------------ 正文卷 ------------ 第一章:落草为寇 天启七年岁末,隆冬季节的太行山区格外寒冷。可是因为临近年关的缘故,山间的驿路上偶尔也有前来过往的车辆或行人。 并不算太平的时节,危险的地方大多鲜有人独行。包括三十多名家丁、十来个标行之人护送着从山西举家迁徙的一群人行走在山间的路上。 马车队伍的四周,还有至少上百名结伴而行以壮声势的同路人。这让规模多达一百四五十号人、十二辆马车几十匹马的队伍声势还算浩大,寻常来路不明的零散山贼不会轻易去惹这样的队伍。 却没想到腊月二十一这天午后启程不久,距离天黑还远的时候就碰上三名明目张胆马贼拦住了去路,这顿时让队伍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山贼来了!不要跑!”一名家丁头目喊道,然而这种喊话根本没有用。很多平民百姓都觉得山贼的目标放在自己这样只有少量盘缠钱的人身上概率是不大的。几乎全都一哄而散。标行的那十来个人,觉得情况有些不对,除了领头的那位之外其余人也都纷纷躲了起来。毕竟有标行的一般经验,表面上出来的是三人,而实际上还有多少在暗处谁也不知道。 只有一人似乎并不怎样惊慌,正是曾经威震辽东虏寇的金州卫震东营游击参将张立新。 然而,此时的张立新早已不是什么擅长火器的威远营游击参将,历经一年多乞讨的“乞丐”“游民”生活,靠着从军的那几年来曾经在军营里积累下来的武艺,勉强能在标行混口饭吃而已。 “诸位!弟兄们现在也是走投无路,前来讨几个赏钱而已。看你们这是打算去保定府方向吧?应该也不算太远了。多余的盘缠不妨借在下兄弟们一二,他日必有厚报!” 前来的“山贼”中为首的一人,头带毡帽、蓝布斗篷似乎内衬着皮衣,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没有太多的凶戾之气,像是军旅中地位不低的人,而绝不像是贼寇一类。话语有寻常零散山贼几乎不会有的客气,口音似是辽东乃至承德一带更接近普通话的方言。 这样的话,却让护送王家的不少家丁还有标行的人们大松了一口气。 “呵呵,还算走运,不但是零散贼寇,还遇到个雏!”不少人在张立新身旁笑着议论道。 那四旬上下的家丁头目这个时候也似乎有底气的多了:骑着马如打发要饭的一般把一串铜板扔了出来,笑道:“先拿去吧!如果想要更多,不露几手那是不行!” 如果是有经验或者心比较硬气的零散溃兵山贼,估计这时候会趁机开弓放箭,哪怕杀伤不了一人,也要立立威:让对方明白自己也是有一定武艺而且敢拼之辈,要是不给足够的过路费,就算凭借人多势众能够闯过关口,也不免有死伤代价。 然而,此时的那名山贼之中为首的一人却实实在在很客气的将弓箭取下瞄向路边十五步外的一颗树木,其余两人也都纷纷照此做。 此时王大户家的家丁首领一使眼色,取开弓箭趁机偷袭,同时喊道:“杀贼寇!立功有赏!” 这时候还不是清朝时候标行(后来银票流行后记做镖局)与绿林潜规则已经比较成熟的时候,一些标行也并不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或者说:还没有清时那样稳定的全国商贸网带来的类似需求。 王大户一家人的行为让为首那名“贼寇”身边两名手下实在看不过去,再也没有留情,躲过来袭的箭支之后也开始在远处展开骑射,双方也正是进入了战斗状态。 寻常零散山贼没有说硬撼这种有不少护卫的硬茬的,即便要找茬也不会如那两军阵前一般不吝啬并不便宜的箭羽的搞骑射袭扰。 可是那名三名山贼,却是明显把这一次打劫当成了两军阵前的较量一般,平均每个人竟然准备了三个箭壶,在四十多步大概六七十米以外的距离便缓慢移动便放箭,对于没有盾牌和铠甲,也没有像样军阵的王家大户众护卫们来说,人多似乎反而成了更明显的靶子。而且有针对骑兵步射经验的却没有几个。箭支飞行的一两秒时间内,往往箭支就落到了那骑手的尾后一丈远以外的地方,更没有多少人有冲锋的勇气。 在那三名山贼并不缺乏勇气,而且弓马技艺还算娴熟的窜射之下,很快就有人开始负伤,整个一大群人也开始有人纷纷退却起来。毕竟这可不是军阵,没有军法无情、也没有压阵的己方骑兵。 只不过此时此刻,张立新却并不在意眼前这纷争,在外人看来似乎如同呆若木鸡一般,却是陷入了回忆和思索之中。当初的一幕幕场景似乎浮现在张立新的眼前。 两年前,一道旨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察登州卫守备张立新颇有带兵之才。调任辽东复州卫,威远营由千总李文才代任。。。” 李文才那充满不善笑意的目光,还有军中一些对张立新当初做法颇为不满的军官们护送之下,张立新当时就有一种如梦方醒的感觉:排除穿越者所拥有的一些有价值的知识,自己并不擅长识人和领导,更没有此时古人拥有的宗亲网帮衬。能够走到那一步,都已经是运气好到爆了,又能责怪什么? 辽东前线,后金军似乎明智的决定绝不允许有第二个威远营出现。就在张立新上任的第三个月便在内应的配合下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势,而李文才的威远营,明明有救援复州的战力,仅以在不远处的野外以营垒御敌,象征性的进行一些炮击支援而已。 如果不是张立新刚刚来到复州的时候就开始准备,此时恐怕也根本不可能从那复州艰险的逃脱。 随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张立新又险些几次遇难,更是饱受了不少人的白眼。 “呵呵,堂堂大小伙子,老老实实干点儿什么不行?也学别人来乞讨?”曾经的一名商户笑道。 即便是在这王大户一家内,自己见到更多的不是许多架空小说里主角遇贵人式的宽厚,而是那旧时代那外姓外地人往往不当人的冷漠与无情 “喂!长眼睛没有!有没有点儿眼力见?东西要放在那边儿!今天让你长点儿记性!”一名曾经的王家族人喝斥道。 有过大起大落的遭遇,饱经这旧时代的人间冷暖,毫无疑问让张立新有了更多的思考:如果这样一个王朝末世真的如同一些架空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很容易在明廷明军又或者哪个豪门大户贵人的帮衬下施展自己的才华并大展宏图,特别还是对自己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穿越者,它又怎么会灭亡? 曾经的自己在现代就是个普通人,如果真的有独当一面的情商,在现代社会又怎会平庸。。。 然而就在这时,一支挂着呼啸风声的箭矢从张立新的眼前不远处掠过,坐下马匹也有所惊动,这才意识到身边的战局。 别看这王大户一行人虽然人多势众,而且也至少有十个以上习武之人,可在那三名几乎不算本钱不畏风险的二愣子山贼面前一百几十支箭的攒射之下至少有五六人负伤,一人倒地后被斩杀,护送的那几十名家丁和标行护卫伤亡两成之下就再也没有什么抵抗的决心,除了张立新还立在那里之外,其余都一哄而散。 “哼!看这些吝啬鬼!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下连人带货全归咱兄弟了!”一名山贼笑道。 “是啊!里面的人滚出来!” 同之前那名比较和善的贼寇首领相比,手下这二位就比较直接了。此时不少遏制不住恐慌情绪的女子哭声从马车的车篷内传来, 张立新此时此刻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策马在远处试探着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反正距离保定府也不远了,金银细软就拿出来吧。不过诸位如果打算搜身,甚至灭口,我看并不合适。我也会以性命组织你们这样做,如何?” 张立新心中有所盘算:如果此人为人还算善良、心肠并不算特别硬,那倒是可以投靠或者倚重的人,可以为自己所改造或利用。而如果同寻常山贼匪类或者江湖人物没有太大区别,芸芸众生中一狠人的话,自己恐怕就要另寻机会了。 “这样也好!不过兄弟们这个月等着吃饭,我看你们这一路人,身上剩下的盘缠应该不会少于三十两银子才对。” 出乎张立新意料的是为首的那名二十四五岁年纪的“贼寇”竟然在完全取胜的情况下同意自己这个似乎“无理”的要求。显示出在这个年代少见的仁慈,不像此时中人,可能也就在当年自己负责的威远营中这样的老实人才比较多而已。 “嗯?”那名为首的“贼寇”似乎回想起什么:“兄弟的口音不仅是辽东承德一带人士,而且似乎很耳熟?”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张立新试探着唱道:“劫过九重城关,我座下马正酣,看那轻飘飘的衣摆,趁擦肩把裙掀。。。”同时,也策马与三人稍稍接近了不少距离,并昂起了额头。 张立新当然明白:在这个世道上,这也是一种赌博。人心叵测,谁知自己会不会被邀功?不过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不冒一丝一毫风险,像自己这样的人又怎可能有机会成就大事?而且自己当年应该只是算失散,并非什么朝廷通缉的反贼一类。 “是。。。是将军?在下王巍。。。”为首的蓝衣青年说道 “在下李义”身旁那名还算精干之人说道 “在下程海!”另一名身材相对宽大,为人好爽的手下说道。 张立新也想了起来:正是当年复州之战前的那三个月自己亲自筛选出来的一些亲信。由于有了威远营的教训,自己没有把这些人的武艺或者性格是否堪战放在第一位,而是人品放在了第一位进行考验。不然,当初从复州的地道内刚刚逃出的时候,恐怕自己早就成了后金的俘虏了。 “将军今后有什么打算?在太行山内的一处寨堡,我们三人手下还有三十一个聚集起来的弟兄。如果再要投军。。。”王巍郑重的说道。 张立新内心暗自摇头,经历了不少事情,张立新看问题也远不像以前那样理想化了。 一个历经二百多年的王朝末世,在明廷内即便能成事,那自己也充其量不过一个吴三桂、左良玉之流。恐怕难以去做自己真正期望的一些事情,更做不到一个穿越者应有的成就。 在旧的框架之下,格局已经被很大程度上局限了。恐怕从郝摇旗道郝永忠那条路,都算的上“两害相权取其轻”了。因为只有不受各方面限制的一张白纸,才好作自己的画。。。 “我去看看那山寨,还有诸位的弟兄们吧。。。”此时的张立新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就这样,四个人四匹马,收拾好王家车队附近散落的箭矢,还有“劫掠”而来的四十多两银子,踏上了前往太行山脉深处那所山寨的道路。 张立新明白,这或许是一条艰难曲折之路,然而却是一条充满希望和无限可能之路。 ------------ 第二章 最原始的大杀器 张立新来到距离满城县城并不算太远的那一处临时做为王巍等人安身之所的山洞的时候,不由微微皱眉。一看这就是良家子遇难刚刚落草不久,还没有多少经验的那类。选的地方不但隐蔽性很差而且里县城太近了,取水也不方面,实在不适合做为依托所在。 当张立新跟着王巍、李义、程海等人在夜色的掩护之下登上山坡走入山洞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群难民一样的人。当得知这一次收获了40多两银子,每人都可以分的不止一两的时候好像一群乞丐遇到舍粥的一般很多人都围了上来。 不过,曾经几年军旅生涯让张立新的眼光还不算太差,多多少少还算有些识兵的眼光:这些人虽然算不上是最好的兵源,但那种一看就过于浮滑,或者太会来事儿的人是没有的,也没有多少人拥有明显的匪气。 “这一次走了大运,当年曾经威震敌胆的威远营张将军也与我们汇合了,以后大家的日子会好起来的。。。”王巍对众人直言不讳的说道。庆贺的声音也随之从沉默中想起。 在山洞内不少人兴奋的目光中,张立新也来到了山洞内篝火附近,面色也很快也缓和下来。 旧时代很多人自幼开始,就是看着别人的脸色长大的,最司空见惯的就是板着脸还有打骂一类。人与人之间的平等,是旧时传统社会最为稀缺的东西。 当人们言谈举止中感受到张立新不经意间那种随处可在的与人平等相待、有什么说什么的坦诚,很多人在旧时长期的生活中所养成的那种心防也渐渐的打开了。 “我听王兄弟说,你们很多人都是没有家室的?去年北直隶一带好像并没有大灾?”张立新试探着问道 “父亲扛长活常年劳累,很早就死了。改嫁之后,那些人容不下我,我一气之下就离开了家。。。” “河间府那里的徭役很重,父亲被王大户家的下人打死了,母亲也病死了。。。” 这些其实本没有多少让张立新惊讶和意外的,让张立新惊讶和意外的是:其中一些人诉说着自己不幸遭遇的时候,好像完全没有多少悲伤和感怀,似乎那些事情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亲人去世,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或许算的上是悲伤的事情,尤其对于那些还不到而立之年的人。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下层一些人来说,生活的残酷让许多人的内心不得不变得坚硬,以至于丧失了悲伤的功能。 当然,还有一些人的遭遇部分类似过去的李义、程海等人一样,受不了军中的欺凌和压榨不得不离开,算是比较年轻的逃亡军户了。 张立新一开始的打算是诉苦和讲大义,但即便是诉苦和明志,在这些人感受不到与过去完全不同的好生活、不知什么叫正常人的生活的时候,又会有多少效果呢? 因此,张立新觉得应该先一步以一些危险的事情考验这些人的心性和品质。曾经在辽东上过战场的张立新知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仅仅是好坏如此,勇怯也往往如此。除了“日久见人心”,考验一群人品性的最好方法就是上战场。 如果一个人有天然以自己利益得失为衡量的习惯,或者说比较开化、市侩、并不朴实;欺弱或者执行一些明显不危险的战斗任务尚可。要是准备打硬仗,那一听就会犹豫起来。 “正月下旬的时候,我准备带领大家,也就是我们这三十多人---也许二十多个或者更少,去一趟河间府,去打肃宁以东河间府的一处千户所,为何兄弟,还有队伍里好几个那里及附近的兄弟报仇雪恨,也为百姓除暴安良,震慑那些平日里在穷苦人身上作威作福的人。。。”此时的张立新突然语出惊人的说道。 “什么?去动河间府中屯卫的千户所?莫非,将军在那里有内应,知道那里会哗变?”就连王巍听到这话也是大吃一惊。 “是啊,不然就凭我们四人。。。”很显然,程海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但意思很清楚:辛弃疾可以“五十弦惊塞外”闯大营,可眼下众人除了张立新王巍等四人,其余那30余人有相当部分马术都有问题,更是没有像样的装具训练,战斗力恐怕连一个诸如李义、程海这样的人都不如。 “将军,我们现在是贼,可却不是反贼”李义也决定劝阻张立新。 “我不讲利弊得失,我就是想让那些人不好过,杀一个恶人够本、杀俩赚一个。世上恶人很多,可有些地方最集中。我们不是反贼,我们是替天行道的义军。有的时候:行为本身就是比结果重要。怎么样?如果大家都不愿意,或者王兄你们三人也都反对,那就算了。如果有人愿意跟我一起行动,那明天开始我们就做准备。。。没关系:不愿意行动的,到时候可以留守山寨。。。” 大部分人都犹豫不决,只不过出于对曾经身为威远营参将的张立新的信任,王巍等三人,还有山洞内的绝大多数人都先后表示赞同张立新的这个决断。 张立新内心不由暗自摇头:看来,自己小看了这个时代之人的从众心态。当然在这个时候,张立新也决定不再卖关子了:“如果我们这些人就现在这样去偷一处千户所,无异于送死。所以我自然是有所准备和筹划,不知谁曾经干过木工?” “木匠?七年前我曾经跟着村子里的师傅干过两年,后来也经常帮忙。不过多是帮工,稍有些难度的活,比如房梁什么的,我还搞不懂。简单的桌椅农具还算勉强。。。”其三十来岁年纪稍大的一个人回答道。 “那,有谁干过铁匠吗?帮工也成。”张立新又问道。 不出张立新所料:铁匠同样没有,这年头还没到乱的厉害的时候,不是陕西那种大灾的年份,稍微有点儿手艺勉强能混口饭吃的,少有被逼上梁山的。 “没有拜过铁匠当师傅的,帮工我还是有过的,只不过。。。也就仅限于修理修理农具了。。。” 这样的回答,其实张立新还算满意,自己的所要做的东西,技术难度:低于金属农具--因为或许不需要打铁炼铁,和桌椅床板盾牌同一级别或略高。不过就算是这样:那也得有过这方面最低限度劳动经验的人。零起点的“素人”哪怕是制作最寻常的东西恐怕也要浪费不少时间。 随后,张立新把目光望向王巍:“不知道这里可有没有笔墨纸砚?最好是硬毫小笔?” 出乎张立新预料的是王巍还真准备了:“咱寻思着,有时候打土围没有把握,免不了投个什么威胁所要财务的东西,因此还真准备了一些。。。。” “不错!不愧是曾经在复州选亲兵的时候能够脱颖而出的人!”张立新还算满意的说道。 见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张立新就准备将前些时候突然灵机一动的想法亲自在纸张上停停写写的演算了一遍。看着那些如同鬼画符一般的阿拉伯数字和算式,临近一些没有多少文化的人都感觉高深莫测,以为是什么符咒。王巍等人曾经在复州的时候跟在张立新身边过,因此见怪不怪。 “先准备一把尺子吧,然后我画几份草图,我们来试一试。也许很简单,也许嘛,并不顺利,但大家要有耐心。我们工艺精益求精、性能力求先进一分,以后多死人或者全军覆没都到阎王那儿去接受点名的可能性就少那样几分。。。” 张立新没有近代法国科学院搞米原器的条件,但在登州镇威远营的时候就很重视标准化,依据一些已知多少丈周长的城墙最终确定自己的身高的事情,自己是曾经做过的。虽然不能完全准确,但大致接近就可以。。。 就这样:大概花费了两个多时辰的时间,带墨痕的木制“米尺”还有麻线制成的“线尺”制成了。 有了最基本的尺子,张立新在“图纸”上的设计也更逼真了一些。虽然根本不能算什么合格的工程图纸,但样子大致确定下来了: “事先说好:我也是刚刚有了念头,初次设计而已。一些尺寸具体合不合适,也许以后还要再调整。大家需要学习的是思路。。。” “这是。。。投石机?”曾经在复州军营里干过的王巍还是多少有些印象的。 “不错,算是旋风炮那一类小型投石机吧。配重投石机不论多小,只要有价值都太笨重了。而小型人力投石机,如两索砲,我感觉实际在战场上:均匀用力拉拽保证精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我的想法是:一个五人操作的投石机:以体重为配重。” “以体重为配重?”王巍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张立新继续说道:“四个全副武装的人--吃饱养好,体重接近一百二十斤;然后背着防护敌军来袭铳箭的盾牌,前面挂着食水等给养,总之和一百斤担子总重差不多的重物,那就是二百二十斤重,四个人再加上前端一些配重就可以有九百斤的重量。” 张立新又说:“为了方便携带:然后以一端带插槽的木梁和十五尺杆子,组合而成一个二十五尺半左右的杠杆。前一后七个半,我们在保证强度的情况下节省重量:因此采用阻力最小,也最有利于结构兼顾的厚底梯形竖立木刀状的杆子,短端粗而长端细。按照图纸,我估算杆子长端总重应该也就在六斤左右,而短端在二十到四十斤左右。加上架子和底座,必要的时候两个人就可以扛着走,也很容易方便的调整方向。两个人可以在携带一些其他东西的时候方便的骑马携带,当然弹药要另带。这样一次发射,排除机械损耗,也可以将二十枚十三两三钱多的石弹投掷到六十步外。。。” 其实张立新计算这些都是按照对自己比较方便三尺为一米的公制来算的,在明军中的时候不方便改制,此时的张立新也在思考要不要至少在自己这制队伍中重新建立一公制为基础的标准---哪怕这个“公制”未必就和后世的“米”“公斤”完全一样。 李义的家世同其他人不同,也读过一些书。在复州的时候更同一些老军伍聊过,心中有些疑惑,此时倒也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抛石机,哪怕是比较方便的旋风砲,古来倒也常见,多用于攻城或城防战而已。不过此物真的比那威远营的新式火炮、自生重型火铳更为犀利?如果是那样,为何古往今来少有兵家做为野地浪战之兵种?” 张立新并不讳言:“现在我已经不是威远营的将军了。体重前压式简易投石机是我们唯一有可能利用简陋的人才和条件搞出来的东西而已。别说自生重型火铳鲁密铳、斑鸠铳或者中小型红夷野战炮之类。现在我们就是连一张牛筋弓都更多靠以战养战的缴获了。不过我觉得:传统投石机若要用于野战,并不得法,需要同肉搏近战兵紧密的配合起来,避免对方移动躲避和牵制住对手的情况下使用。射程不能太远,否则妨碍精度和协同。不可过于注重威力而轻视射速。如这种简单的体重投石机,五人操作,一息一发如战弓射速一般,一发几十弹,射程要求再用配重降低一半或者更多,同肉搏长兵紧密配合起来,或许才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此时的张立新,并不觉得自己新想出来的这套兵器战术体系会强于自己在威远营的那些穿越者主角们的晚明主打套路。 只是后来才明白:自己开拓的是一条新路,不仅仅是技术方法上的,还有其他方面。 ------------ 第三章 软硬备战 同很多国人一样,张立新穿越前也是典型应试教育出来的人,上的还是三流大学。中学的实验课基本都是混,大学实验课基本没有,因此曾经痴迷所谓“静态计算”。 不过或许是穿越后在威远营干实际工作的经验,比如火器射表测试,明白很多时候计算不等于实际,有很多理论上控制不了的误差需要实测。这一次开工真正造东西之前还是多了个心眼:“并不算多么考究的、随便找来的劈柴级别的木材,一端要承受五百多公斤的力量,那两端算起来受力最大的地方就相当于两米杆子中间承受一吨的力量?又要重复使用,粗端不说,这细端重量真能控制在六七斤左右?哪怕是看起来比较有利的三角竖刀状的截面积?” 因此在开工前为了避免浪费功夫,张立新先让郭“木工”再造了一把指头粗细、被削成三角斧刃状的一米长左右的小木棍。然而用马镫挂在中间,两端架着石头。 当张立新尝试着用脚踩的时候,整个身体还没有完全站立上去,三角木棍中间还是被压的断裂开来。。。 张立新沉默了许久:“不行,细端的粗头,至少也应该有胳膊粗细,至少相当于上百个指头,留出足够的余量才行。。。” 张立新依据实践重新修改了设计,不再追求短端配重,而是着重强化整体杆子的重量和规格。。。 就这样张立新带领着王巍、郭“木工”等一干众人从寻找合适的枯树伐木开始,认真的筹备体重配重投石机的制作。并且张立新告诉众人“哪怕慢一些也不要紧,眼下山洞里的存粮再加上四十两银子支撑一个月的空闲绰绰有余。第一次制作一定要避免出错,没有经验的情况尽量每一步都要想好。。。” 当然,三十多人不是谁都有干木工的经验,为了避免“素人”干活的时候很容易出现的“帮倒忙”问题。张立新给大多数其他人安排的活计是:烧陶,制陶球,还有相关的烧炭工作,又或者一些制木框之类动手能力稍微强点儿的勉强还能上手的活计。 张立新没有原始人那种以年计甚至以代计的闲暇时间用来耐心的打磨石球,“陶弹”是相对比较节省实践的了。而且睡觉前推演的时候还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是比较坚固的石球或者铅弹会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在一些普通的土地上落地之后的溅射误伤问题?这样来看:没有任何经验的人烧出来坚固性并不算太强的“陶球疙瘩”更合适一些? 在制作陶弹的时候,张立新也严格要求烧前烧后都要用“土天平”称重量。只有形状和重量方面的误差控制住了,实战的时候才可以避免伤到自己。 劳动向来是枯燥乏味的,经过连续两天隆冬时节的忙碌,张立新自己忙活自己的事业都有些厌倦了。 当然:出乎张立新意料的是:这些旧时下层出身的人们勤劳程度要远胜自己这样曾经的现代新时代城镇出身的穿越者。没有动辄打骂、惩罚、每天还能吃到些酒肉,很多人都感觉到了极大的满足,干活的劲头远比张立新自己强的多。 曾经以为张立新曾经以为“差不多先生”是国人中的顽疾,认真和精益求精的精神是最为匮乏的品质。可当张立新告诉人们每一个细节都可能事关成败、事关自身,也没有苛求人们赶工的情况下,从郭木工到其他众人大致还是尽全力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并在启发下不吝啬提出自己的意见。 冬季长夜里闲暇的时候,张立新没有放弃“政治教育”的打算。但总觉得以现在自己的威信就直来直去的从身边事“挖苦根”宣扬仇恨,那有些不合适。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仇恨来自于自己的权益利益,那在某种程度上就也是一种自私自利的变相反应。只要行为和立场基于个人的权益利益,在真正的死亡威胁考验面前就都是靠不住的,甚至在利诱面前也不一定靠的住: 倘若一个跟军官或者朝廷有着深仇大恨的家破人亡之人突然有一天遇到“奉天承运,皇帝照曰”然后飞黄腾达拥有良田千顷,并且大仇得报平冤昭雪,这种仇恨还靠得住吗?也许会,如朱元璋,但肯定变味了。 战斗力系于利益和纪律,如威远营那样,这不是现在想要追求的力量。 只有一个人不在乎个人得失,而是把献身当成一种价值追求的时候,或者:还是在乎个人得失,有的时候也不免精虫上脑,动物性上头,说不定有时候也会严重违背军纪,但观念上对个人利益的定位档次明显高一个级别,那才可能同等条件超越这个时代顶端部队战斗力不是一成两成或者七八成,而是数倍十倍乃至更多,一个大档次。。。 “将军昨天是说天上的那些星星,实际上都是距离遥远一些的太阳?而太阳的大小,竟有二百万里?那银河又是咋回事?”程海虽然在复州的时候同张凡共事过一段时间 “银河是无数太阳如同灰尘一般分布,形成的河流,寰宇的大小实际上远超山海经上的那些古人想象,甚至远超佛家想象。。。我们人看起来如同大千世界中的灰尘一样渺小,但却是天帝所造最伟大之物。没有了万物之灵,这寰宇的一切又是多么的死气沉沉。。。”张立新在众人面前叹道。 旧时不比资讯发达的现代,大众的娱乐生活实际上相当枯燥,这也是哪里打架甚至着火,甚至战场上干仗都一定概率有人围着看热闹的重要原因之一。 张立新还记得穿越前小时候,包括网文在内的网络娱乐甚至有线电视都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哪怕自己这个“故事大王”“讲故事”根本就是结结巴巴、完全无厘头的胡编乱造鬼故事,都有很多同学围着听。 然后讲政治,参考张立新对穿越前政治教材的大致印象,自然是从人类的起源还是原始社会说起。。。 不过:一下跳到无神论,张立新觉得弊端极大。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死去真的是“万事空”,那大多数人就算死的再有价值也绝对会感觉到恐惧,因此张立新下意识的觉得不能否定来生转世、阴间、甚至因果这些传统观念。。。 从刚及腊月下旬到正月初二,十二天的时间,张立新从宇宙面貌到添油加醋到根本就是另一个位面的斯巴达克斯起义,原始社会晚期制度之争,让很多文化水平并不高的人也都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 同时在劳作中,虽然识字或者拼音教育还没开始,但对距离、重量等与新式作战方法十分有关的量化概念的训练认知,却早已开始了。 上百个工时的认真木工劳作,让在木工领域并不是非常擅长的“郭木工”还有队伍里其他几个帮工终究在张立新谨慎的指导下制作出了总重量不过一百斤,大概六十公斤左右的投石机 至于半公斤,也就是十三两多标准重的“土陶疙瘩”在不太过要求坚固度的情况下则烧制出了六千多个,总共能有五千斤的重量了。 有了第一次制作体重配重投石机的经验还有十多天劳动的锻炼,在制作第二部投石机的时候,哪怕力求标准化复原,甚至为了要求做到这一点儿多花费了不少功夫,整个周期也缩短到了七天多的时间。 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其实多数人的劳动繁重程度远低于过去曾经给别人干活的时候。加上这半个月张立新不吝啬于透支家底库存,天天有肉,大多数人的身体面貌也有了显著的变化,不再那样瘦弱了。 其中有三个原本身材就不算太过瘦弱,而且还比较能吃的,先一步恢复到了与程海差不多的常人重量。 当然,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有几十也是一样。哪怕经过张立新这些天来的教育,当人们意识到可能临战的日子越来越近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感觉到了恐慌和压力。因为那干的可不是一般偷鸡摸狗或者敲诈个大户的买卖,是太岁头上动土了,大概率一场恶战。 “到时候死也就死了,被抓住怎么办?负伤了怎么办?不知道那时候会被。。。”众人这半个月的时间在作息上也调整为昼伏夜出,白天休息轮流值守的时候,有人不无忧虑的说道。 李义也越来越感觉到不靠谱,权衡许久最后还是打算劝说张立新打主意:“前去查探情况的几个可靠的兄弟回来了,情况将军应该明白:那不是一般人家的大户土围,而是堪比一些稍小一些的县城了。一个千户所编额一千一百多,这里是天子脚下不太远,按照过去一些兄弟的回忆和查探到的情况,不算外出干其他营生的还有空额,平日里营城中也有三百多人,那王千户加上身边还算有点儿武艺的手下四五十号。。。要是当年威远营中抽出的二三十精锐,攻城或许也还算有把握。可是就算有四部抛石机二十多可以出战的战兵,将军觉得对上威远营的两个轻炮组、五组抬枪组,胜算如何?” 中屯卫千户所的情况张立新也知道了,原本的把握也打了不少折扣。权衡片刻,张立新已经把这次初战从“必打”改成了“相机而动”,如果没有战机,或者说:对手真的不犯糊涂和错误,那么除非聚众扯旗造反,否则攻城的人手都根本不够。 寻常大户地主土围,哪怕是南方那种,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院落里人口居住比较密集,而且方圆常常也不到二十丈,若遭到抛射兵种三四面夹击,很容易轻易就被杀伤而且没有多少可掩蔽的死角。 可是卫所营城可不同,虽然可用兵力相对城头往往非常薄弱,那是真正在初建的时候就考虑过攻城时可能遇到的各种威胁的。 “威远营的火器配备和训练乃是我一手初建,我当然知晓其厉害:抬枪是双连粗火铳,双连通条一次可压两发,填装便利威力巨大瞎火率低。两三息的时间便可发射两发二两重弹,我们那些简陋的原始水平盾牌根本挡不住。铜钢复合而成的二百斤身管轻炮就是发射百号霰弹,也可以在二百步外横扫我们这些原始水平的武装。。”张立新不难想象的出:就算有简陋的盾车,以自己及手下的这些人哪怕遇到二十名威远营战兵搞堂堂之阵会是个什么后果。 “然而我短处在近战肉搏,在远射,甚至在机动,日间交锋会被吊打。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夜战了。如果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以有备对无备,夜晚还是制造不出合适的机会。那我们也只能另寻他法。。。”张立新并不讳言的说道。 就这样,当太阳下山、众人准备展开初训的时候。张立新也有了打算:不管是否帖和实际:至少要让众人在训练和测试中竖立起码的信心,不然事前若有逃兵,那总会带来诸多波折。 就这样,在投石机测试前,选好的操作手开始用土制的翘板天平称量体重和确定需要配重的重量,力求最大限度的减少各种可能的误差。同时带好木制的“安全帽”和“护肩”乃至背上涂了防火泥巴的土制盾牌防止测试时陶弹滑落可能的误伤。投石测试和夜训活动也就铺开了。 有过在威远营的经验,张立新也明白:就好比静态计算算不出优秀的发动机一样,有的时候计算只是提供一个大致的方向,只有经过实测的配平和射表,才是真正可靠的。 ------------ 第四章 举义弱不了华夏 正月初四阴沉寒冷的太行山区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就算为了避免冻伤乃至防止夜间迷路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队伍的人数也不过三十人左右,大部分人还是感觉到了夜间山路隐蔽行军的困难重重。 “左握住前面人腰后面系着的棉线,右手用拐矛小心脚下,不要掉队!向后传!”李义拄着这柺杖一般奇特短矛向前面的人说道,并且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走夜路比较有经验的程海则用独特的长杆吊着三面用木板遮住,只有面向自己的一面有微弱光亮的十分独特的灯笼前进。 在连星光都没有的夜里,要是完全没有照明的前行实在是太过凶险了,张立新也不敢这样赌博。 这种情况下摸黑前进,又是负重不轻的情况下的速度也比寻常步行慢上不少。大概两个时辰的跋涉才估摸着前进了十余里路。 或许是为了壮胆,一开始的时候免不了有人低声言语,但遇到这种情况张立新就立即停下来,耐心的教导和训斥。终究让整个队伍在前行的时候最大限度的做到了静默。 由于在白天的时候做足了功课,对地形地物乃至可能前行的路线都做了比较细致的了解,加上程海、李义、王巍等人夜间行动的一些经验,整个队伍才勉强没有迷路。 当许多年以后幸存的人们回忆起往事的时候,才明白这看似枯燥而艰难的摸黑走夜路给整个队伍带来了多大的便利。 到达目的地之后,很多人终究松了一口气。憋不住的人们开始闲言碎语起来。 “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不要说这不是实战,就算是夜训,如果有一个躲在暗处的凶人依据说话声向你们射箭。甚至逼近到很近的地方放吹箭,整个队伍全军覆没都不是没有可能。。。” 经过这一次整顿,整个队伍也开始有了“夜训时候非请求和敌情不讲话”的粗浅意识。 背着沉重投石机部件或者沉重陶弹的人们在几部单面透光灯笼微弱光亮的照明下练习着困难条件下临阵组装小型投石机和完成发射前的准备。 挑选出来的悟性比较突出的四个人,在张立新、王巍等人的指导下练习如何使用包裹着石头垂线的木筒来判断水平位置,并根据远处立在白天勘察好的小山丘上的微弱灯笼灯光的相对高度报告角度。并通过同一方向上两个不同位置上的测角,来在夜间实战要求的状态下估算出目标的距离。 这需要用到三角函数,张立新其实三角函数有关知识也记不得多少了。不过当初在威远营建立炮队的时候曾经花费过不少功夫制作过一个一丈大小的实尺模型,进行耐心的实际测量,从1到45度,还有2度到5度之间的30个刻度的正切都烂熟于心,当然最核心的计算要在比较快的速度内完成也只有张立新能做到。 “12度、17度角,不行,再退!后面!退到5度角以内!”张立新小声纷纷叮嘱道。不过这个时候张立新也突然感觉到:要在夜间有效的进行作战,一套手语还是很有必要的。 当位置调整到合适并且差不多的时候,在张立新的要求下众人就算动作缓慢也尽可能的不要发出声音,悄悄的把便携投石机的准备工作完成。 就这样,整个准备的过程竟然花费了足足半个时辰。但张立新认为:从实战的角度出发,这类行动的隐蔽性是第一位的要求,哪怕用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完成准备也是值得的。 张立新这个时候也没有闲着,同样按照尽可能贴近实战计划的要求从众人已经垫好松软土堆的地方沿着一根木杆向上攀登,一直攀登到了两丈左右的高度之上。并且用弓箭进行补充性的修正测试和试射,并练习在这种情况下观察和向敌隐蔽射箭的方法。 随着张立新用一直做为信号标记的无簇箭矢进行示意,已经完成发射准备的投石手已经纷纷竖起白色十字星旗表示准备准备完成,没有问题。 随后:摸黑到预定位置上摆放了足够稻草的人返回之后,张立新迅速用直接射向几个发射架更近的无簇箭杆示意展开发射! 就这样,四名全身披挂、背负很重陶弹袋的年轻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用尽全力将双臂挂上了投石机前段的丁字形横杠,双脚完全抬起,靠体重的力量下压投石机杠杆。装好特制陶弹的瞄准手则松开了挂钩,十二枚一斤重的陶弹在夜幕中挂着呼啸的风声飞向了目标。并在摔碎破裂开来的时候将里面装着的带着红光的木炭摔的火星四射飞舞。 早就在目标位置上布置好的干燥草料在这火星飞溅之下很快就燃烧起来,瞬间照亮了目标位置附近的不少景物。 紧接着,投石机还有操作投石机的二十个人再也没有多少顾忌的装弹、投弹,遮风竹管内一柱估摸只能燃烧两分半左右时间的短香接近烧完的时候,投石器包括事先准备好的一次已经完成了十六轮投射,打出三百多枚陶弹。 当在张立新的带领下人们在目标区域附近点燃篝火的时候,看到的是目标区域附近一片狼藉,纵向三丈、横向十二丈左右的区域内。当做靶子的“大劈柴”大多数都被砸破了,还有一支被捉住并放在木箱子里野狼虽然没有被砸的当场毙命,也被透过木板的陶弹砸的骨断筋折奄奄一息。。。 九十米的抛射距离上,相当于一个顶尖人类个体投掷手榴弹的能量威力的石弹,砸在目标身上的效能,其实在张立新看来对于一些披甲持盾身着板甲的重防护目标是并不可靠的---除非使用标枪或接近一斤攻击面积更小的铅弹。 然而如果以破重防护目标为标准,毫无疑问会降低杀伤输出和效能。张立新并不相信:诸如河间中屯卫千户所这样的目标会如明朝前期的“口外兵”一样拥有那些冷兵器时代顶级防护的重步目标。何况匮乏的叮当响的自己这支队伍从火药到铅弹都根本没有多少。 张立新此时对聚集起来观察攻击效果的众人说道:“大家可能在家乡的时候见过打群架,或者械斗。真实战阵或实战中的人不可能如群架或械斗那样为了壮胆往往都是人挨着人。为了方便施展长兵和骑兵进退自如,方圆一丈左右一个人的散阵算是比较松散的了。即便遇到的对手是这种散阵般的密度,一个人的投影大小按照折算等同方圆三尺左右来计算,我们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打出去的陶弹就能重创三十多个人。在短时间内杀伤三十个人,那我们大概率就可能挫败上百人--哪怕这些人近身的技艺高超,拥有火器或者弓箭。以后我们的投石机不止一部,就算不换成铁弹或者铅弹,也能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内挫败百人,甚至在一次战斗中对抗几百人了。只要拥有严格的纪律和训练,这就是我们众人所能爆发出来的实力和战斗力。” 这样一来,虽然类似王巍、程海等有一些军旅经验和常识的人能感觉到其中有一些过于理想化,可是这些天来在大多数人心中所存在的那种紧张却不在了。 随后半个月的时间里,这样的实战演练一共又进行了十五次之多。演练中不仅让人们在夜间操作投石机的技巧更为娴熟了,还学习了如何利用简易制作的炊车进行做饭、在夜间挖用于临时掩蔽的掩体。乃至遇到危机的情况应该如何分散隐蔽乃至转移。 因为还要进行一些鼓舞士气、政治宣教、讲故事之类的活动,白天的劳作量有所减轻。可即便如此,因为有了小心翼翼制作第一件投石机的经验,郭木工带领队伍内选拔出来的几个还算能帮忙的帮工制作体重配重投石机的速度明显快了一大截,大概只用了原来一半左右的时间就制作出了第二部投石机。 当对很多事情都开始轻车熟路,特别是几个帮工做最简单的活计也不那样外行之后,其余九天的时间内竟然制作出三两经测试合格的体重配重投石机来。 随后这十五天的时间内,张立新却没有“珍惜劳动果实”的打算。除了那十五次演练之外,一共还进行了二百次不同配重标准、不同投石机杠杆架设位置的演练。让投石机在一定范围内连续精确的攻击不断移动目标、更近或者更远位置上目标---如十六丈或者百步左右更远距离目标的能力也有了参考的基础。 当然,即便是拥有了这二十多天的准备,进攻河间府中屯卫千户所那样如同像样城池一般的目标,就凭手下这些人也完全没有把握。最主要的是身边这么点儿人,根本没有把握把对方大部分人吸引到城头或者城角所需要的位置上。 这就好比步炮协同:如果步兵或直瞄兵种的进攻能力不够强大,对方零零星星派遣几个人十来个人应付差事怎么办?因此要最大限度的提高成功率而不是把成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对手犯自己所期望的错误身上,不冒风险那是根本做不到的。 甚至:以压制火力为主要打击力,必要的误伤风险也要承受。如即便二战美军那样的火力型军队,仍然有10%左右的伤亡是来自于误伤。 面对这种压力,真正了解一些实际情况的李义似乎有些心事,愁眉不展。张立新为了杜绝各种隐患,发现这种苗头一直都是期望与人直来直去的谈心。 “我猜,你不完全是对我们打算进行的这次行动没把握。是觉得这样的行动不值?不是对今后队伍最有利的选择?又或者。。。正义性、大局观有问题?” 此时的张立新已经不是数年前刚刚穿越没多久的时候了。经历了不少事情之后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强出不少。“我明白了,你我都曾经是官军出身,这么直接造反的买卖,有心结。” 听到张立新这样说,而且也算大致了解张立新为人的情况下,权衡许久之后的李义终究决定直言不讳:“今时不同往日,关外虏寇横行。如果我们一直都是小打小闹,为兄弟们某条出路,那倒也没什么。可日后若是发展壮大,需要对付乃至消灭更多官军。那岂不是让关外的鞑虏有做大的危险?让华夏再有前朝那样的祸患?” 这样的话和观点,张立新并不新鲜。什么李自成之类明末农民军的做大给了外寇机会耽误华夏云云。以前甚至现在的张立新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然而在威远营还有复州之战的经历让张立新没有其他选择。即便有人可以在这个时代依靠自己的才华脱颖而出,那也不是如同自己这样在这个时代,毫无关系背景的人可以轻易做到的。自己这样的穿越者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传统文学中都会有的自然而然的“运气金手指”“剧情大能”,除了依附于“流贼”或者拉杆子造反之外没有其他出路。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万历末年就已在辽东从军的吧?平心而论,这些年来,边军的面貌变化如何?辽东的战局如何?比如今天的官军比之萨尔浒前后那个时候。。。” “即便边地,枪铳铠甲还是一样的烂。不过至少火炮靠谱多了,各将家丁也比以前更有战斗力。能打的营头好像多了不少。。。”李义参加过当年的萨尔浒之战,也参加过复州之战,就算不包括威远营这个变数,边军的变化也是显而易见的。 “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有了强大的对手和威胁,才有可能让一些人稍稍振作那样一点儿。所以:什么起义导致外患的事,我是不信的。陈胜吴广没有让匈奴入主中原,黄巾之乱没有让汉家丧失西域、黄巢更没有提前几百年带来元朝。倘若有一天,明末农民起义战胜的了北方的明军,进的了北京,却对付不了入关的满清。甚至余部和明朝余部联合起来,再加上可能的剃发令导致的附庸建州的人反水都无法在南方那样不利于建州弓马盾甲优势、有利于我们的地方图存,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是我们的民族,我们的文化自身有了问题。就算没有建州,我们依旧制造不出先进的工业品,更不可能有什么‘产业革命’---只有在我们面临比建州更大的危机、更先进的对手的时候,才可能有那样一些改变罢了。。。” 张立新说这些话的时候仔细观察着李义,因为其中一些事情是只有穿越者才可能知道的。不过张立新终究没有从中感觉到什么异样。 “将军!在下明白了!在下深信将军的事业改变百姓命运的同时,也会让华夏更为强大。。。” “那,你愿意不愿意和我亲自登城?”张立新又郑重的问道。 “在下愿意!” 听到这样没有多少犹豫的回答,张立新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一个有个人私念和野心的人,不论是不是穿越者,应当做不到面对这样危险的任务而没有犹豫。 ------------ 第五章 夜袭初战 崇祯元年正月二十六日夜晚,隆冬的严寒稍稍有所缓解。至少风不再像刀割一样让外出的人脸上生疼了。在经历过一个多月的软硬备战之后,“大军”在满城县抱阳山下“誓师出征” 连同张立新在内的一共三十五个人没有统一的军装,仍旧好似一群迁徙的武装难民一般。没有多少时间花在队列与纪律上,众人集合起来的队伍也是那样松松垮垮。 除了包括张立新在内的四张弓箭还有八匹马看起来还算像样,其余的人很多只有竹枪木矛,又或者劣质农具简单打造改来的斧头。只有张立新等四名“军官”,还有其余四名临时任命的“队正”拥有看起来勉强像样的带铁刃的短矛和斧头。因为除此之外一切资财和本钱,都投入到了那五部投石机及相关陶弹的制作上了。 不过张立新还觉得最低限度的“仪式感”是不能缺少的。一件蓝色棉布门帘子,用墨黑描绘出了虽横平竖直,但在这个年代的人们看来笔迹非常幼稚如同初学者一般的三个大字:“新生营”并作为旗帜。 “现在!新生营正式成立。顾名思义:我们就是要让整个天下重获新生!如果真的不赞同我所讲述的观点还有目标。觉得自身的性命,又或者私家血脉更重要的,现在可以退出。正所谓:革新必须自愿。如果是单纯为了混口饭吃,又或者以后封侯拜相封妻荫子,我劝大家:尽量不要跟着我们这支很可能注定九死一生的队伍,目标和道理,早在之前应该就像诸位详细讲明了。。。” 虽然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不可能真正改造一些人三观,还是有不少人感觉到了临战的恐惧乃至前途的渺茫。但或许是担心成了出头鸟,倒没有多少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张立新也开始明白:真正的大浪淘沙,是在实实在在血与火的考验之中才有可能完成的 因为之前做足了功课,没有太多的说教。为了克服恐惧,队伍临行前还是以寻常的声音高唱那首临时做为军歌的《英雄故事》:“痛别我好知己,满热血孤身上路;仇恨情愁在肚,敢挡千百刀;痛恨豺狼当道,我定要斩妖除暴;再在这黄土地寻我乐土。。。” 早春的寒风依旧在山间呼啸,送着那立志除暴安良的歌声飘荡四方。这一个多月来整个队伍的战备活动并非完全没有引起周围一些村寨又或者散匪的注意。只不过因为人们知道这伙人很少白天出来挡别人的财路,因此也没有怎样在意。 只是偶尔在李家寨当差的一名受雇于朝廷的乡勇听到这风声中隐隐传来的歌声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白天临近一些村寨和大户开始四下里警戒的时候,整个队伍已经趁夜启程,行进七八十里路,在安肃一带的乡野之中潜伏露宿了。 经过不到三天的隐蔽行军,在正月二十九月末的夜晚,整个队伍终于悄然间抵达了河间中屯卫一处千户所附近的杨官营村附近。 临近初战的恐慌,甚至让一些并没有多少觉悟的新生营战士开始思考要不要在面临危险的攻城任务或者战事紧张时趁夜逃跑,毕竟自己终究觉得还是活着讨口饭更重要。。。 从距离营城城头大概五里左右,不容易遵守纪律的马匹被集中起来拴好,留两人负责看守。整个队伍正常行军前进到预定地点两里左右距离的时候开始静悄悄的向目标,大概花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趁着夜幕把涂成漆黑颜色的投石机和陶弹部署到了一块看起来没有被动过的独特形状的石头附近。那是上一天凌晨的时候张立新骑马逼近到距离城头不远的地方亲自进行测距之后留下来的。 由于有了之前超过二十次的夜间行军与演练训练,无数操作训练。整个队伍终究还是能够做到在临战的状态下还算安安静静的把五部投石机布置在营城东南角方向上的两条城墙的T字头沿线上,形成能够沿着城头展开打击的能力。 此时河间中屯卫千户所营城的城头上安静的出奇,好似一个在夜里值守的士兵都没有似的。给张立新的第一感觉:这次行动是不是因为有人告密而被提前发现了?当然不仅仅是张立新,包括李义在内的不少人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妙。 “气氛不对啊?会不会伏兵早就在等着我们了?”王巍也有些不安的说道。 把杆子立起来,你们随我一起查探一下!就这样,在布置好了防止摔伤的松软土块之后,张立新和程海等四人沿着投石机的杆子攀登到了大概五六米高,同营城的城头差不多或略高的位置上仔细观察,才发现在距离东南角不远的城头方向上,微弱的城门前光芒之下仅仅只有两名正在打牌的值守者。 “哈哈!你又输了!”一名四旬上下的杨家亲信在营城城头城门附近的城垛后笑道。 “爷,您就饶了小的吧!这一盘输了,下下个月喝酒的钱都没了。。。” “嗯?瞧你这话说的?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其他下人们那里是怎么耍威风的?好像你是什么穷的叮当响的庄户似的。。。” “这。。。好!全当孝敬爷的了!”他前面年轻人不由如此说道。 虽然只比营城城头高那样一丁点儿,可借着光亮,张立新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方圆能有一百五十步,超过一箭之地大小周长能接近两里的城头,夜晚的时候竟然只有不到十个心不在焉的人值守。当然,此时的张立新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故作姿态的诱敌之计。但既然下定了决心,总要试一试才好。 随着张立新将做为信号的木箭射到早就准备好出发的八名战士附近。八个人分为两组悄悄扛着早就准备好的木杆和飞索接近距离东南角分别二十丈远的两个地方,先是用木杆把包裹着的干草顶上并不算高的城头,随后又把木制的“飞索”纷纷挂在城头上。同时,众人还故意以不算太小的声音齐声喊道:“唉!”做完这一切,张立新当然没有决定让这八个人利用勾索登城,这些人随后便迅速撤回本真。 这样的动静,毫无疑问已经惊动了不远处营城城门附近两名值守的人,其中一个年轻人吓的大气不敢出一声,突然间用手指了指那名杨家家丁的身后,小声道:“不好!有情况。。。” 然而,出乎张立新所料的是这两个人竟然如同被吓的呆住了一样,完全没有去报信的觉悟。张立新这时候只好亲自以五斗弓向那两人射出一支箭。 张立新距离城头的距离就有六十步或九十米左右,距离目标所在的位置足有近二百米远的距离。又是在风中有些摇晃的杆子上,有过几年从军经历的张立新终究是没有神射手一般的水平。箭支在夜风中最终偏离目标至少有四尺远。 这一下,终于把两个人给吓坏了,再也不敢停留在城门远处,连滚带爬的下了城头。随后才高叫道:“有贼啊!有贼人夜袭啊!”整个城头东南两侧随后竟然空无一人。。。 按照张立新与王巍战前进行的“对抗性推演”,可完全不应该是这样:守城的一方难道不应该有盾牌木板之类的做为最基本的被覆吗?一千一百人的千户所,听说实际也有三百多人,夜间轮流值守的人就是再差也得有个四五十吧?而且从城头下的藏兵所在登上城头应该也不花费多少时间啊?怎么有人报信之后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动静。。。 然而很显然:张立新乃至王巍等人都把一些小说中那激烈的城防战对抗情节,又或者威远营、复州卫等边军重地面对东虏威胁之地当成常识了。完全不知在这王朝末年,一个没有内外威胁的内地守备所在会松懈与外行到什么程度。。。 约莫能有半刻钟的时间,当张立新、王巍等四人在安排好发射准备并进行了一次泥弹试射确认无误之后在城头根本没有人守护的情况下登上了城头,才见到不少人举着火把熙熙攘攘的从城头下密集的登上了城头。一点儿也没有作战的基本常识乃至敌情意识。 此时此刻的张立新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往往早期水平并不怎么高的农民军,都能轻而易举的攻破县城级别的防卫,只有遇到府城似乎才感觉到一点儿门槛。正常情况下:没有多少堪战之兵,不被特意守护的县城、营城这类目标,守备兵力在理论上都不怎么充足,更别说懈怠之后的情况了。 “什么人?哪里来的贼人?”不少人在黑夜里举着火把,如同壮胆一般的高叫着。登上城头的至少八十多分成两路沿着营城东侧城墙和南侧城墙包夹而来,有四五个人时不时还以三眼铳展开火力,不过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害怕装单个实弹比散沙更容易炸膛?似乎虽然有铳声却没有铳弹打来。唯一让人还算高看一眼的是:这些人竟然知道找几张盾牌顶在前面,并没有把所能够犯的战术错误全犯了让人挑对。 躲避在黑暗处程海、李义两人举着涂了泥巴的木盾掩护,张立新、王巍二人分别把五斗的弓箭用重一点儿的箭拉开,但没有完全拉满。这样射的时候只有一半的力量,蓄能还远不到一半。但却能够勉强绕过前面的盾牌有一定概率射到后面的人群中。虽然刚刚射了几箭而已,根本没有杀伤什么人,却也顿时让那大胆逼近而来的人群迅速慢了下来。 云集着的人群不断小心翼翼的悄悄靠近,在大概距离张立新、王巍等人大概只有三十步,即便夜间也块要发现张立新等人所在位置开始漫无目的似乎如同壮胆一般放箭放铳的时候。呼啸的风声似乎陡然之间从空中传来,三部投石机发射的六十多枚陶弹在周密的准备之下准确的落在城头上预定位置附近,至少十数人在这猛烈的打击之下被砸的骨断筋折,当场被砸倒在地,还有四五个人被近距离的反弹砸伤。 几乎就这一轮打击,彻底让之前气势汹汹的从南城墙不少地方赶过来的不少人崩溃了,后面的人纷纷落荒而逃。而此时沿着营城东城墙接近过来的那几十个人顿时被吓的停滞不前,不知要不要撤。也就在这个时候,两部投石机从九十米外投射的四十多枚陶弹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一下砸倒了前面十来个人,剩下的多数人被吓的一哄而散,纷纷逃下了营城的城墙。 此时,千户所内的杨千户也从睡梦中惊醒,从掠来的一名属下军户亲眷女子的身边坐了起来。杨千户听到了外面慌慌张张的叫喊声,却没有多少喊杀声,心才稍稍安定。之前的事情都是身边一名亲信把总在处理,那把总以为不过是周围村落里一些不懂事,天不怕地不怕的乞丐小毛孩捣乱而已,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却没有想到溃兵纷纷从城头上逃了下来。 “怎么回事?是营啸闹饷吗?不应该啊?城内出了自己人,都是三拳打不出个屁来的。”见到自己的一名亲信慌张的敲门,那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杨千户也觉得奇怪。 华北京畿之地,自从嘉靖年间之后就少有外寇入侵,即便此时这种年景,也没有听说北直隶有什么大股流贼,因此甚至想象不到是有可能遇到真正意义上的敌袭。 “千户大人情况不好快跑!”一名亲信这个时候慌张的说道。 “怎么回事?” “是。。。是。。。东虏的先锋打来了!”被之前的那一幕吓的失魂落魄的另一名把总当心稍稍平静下来一些之后,也只得这样说道:“如果不是东虏那样的强敌,怎么会有本事一眨眼的时间内就解决掉几十个登上城头的人手?” 然而,因为终究是没有听到炮号、战鼓、马匹或敌群的喊杀声,更重要的是在这千户所内囤积的资才让这位杨千户此时此刻依旧犹豫不决。更何况:不战而逃,终究是有可能让自己失去现有的荣华富贵的。 “不要被吓破了胆!这里是河间府,东虏入寇除非细作级别的散兵游勇而已。否则怎么可能之前没有风声传来!把外面那些慌慌张张的人重新给我着急起来!我要问问是怎么回事看,敌人占领城头没有。。。” 等杨千户重新召集起还算能够召集起来的五十多名值守的人的时候,整整一刻钟都过去了。张立新等人不仅已经纷纷登上了无人把守的营城东南,还在营城东南直接加好了拉上去的便携小型投石机。按照之前的估算乃至测算好的方位,展开了上百步投掷距离的“远射”:投石机杠杆前移,用更大的力臂,同时投掷的物体也减轻为原来的一半。因为有之前丰富的实测资料和对营城的级别考察,才感做出这样的决策。即便如此,五部投石机一轮也能发射五十枚十几两重的陶弹。 其实虽然看到了远处的火把,可是这么远的距离用投石机盲射,似乎根本没有准确命中目标,全都打偏了似的。随后接连试射了六轮,打出了三百多枚陶弹,才终于有一波比较密集的陶弹落到了大概一箭之地以外火把密集之处,瞬间就把杨千户刚刚聚集起来的几十个人打散了。。。 城头上的张立新、王巍等人只见到营城的校场内慌不择路外逃的人,还不见有谁打算组织起来重新反击。。。 此时此刻,很多在之前感觉到巨大临战压力的不少队伍内的人们都把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要是官兵都是这般模样,我看大业可成啊!”郭木工也欣慰的说道。 “是啊,我的感觉就算不是夜袭,而是大白天堂堂正正的较量。他们总共二三百人恐怕也是被弓箭和投石杀伤十来个人就一哄而散的结果。”张立新身边一名负责传令的战士也欣慰的说道。 听到这样的话,李义、程海、王巍等真正在复州前线带领明军同后金强敌较量过的人沉默不语。不要说同登州威远营相比,就是同当初复州卫的前线明军相比,这里的武装与那里说是天壤之别毫不过分。 张立新却并没有多少畅快或欣慰的感觉:而是感觉到了一些压抑,想起了很多事情。据说资治通鉴里有李世民、尉迟恭两骑就射退几千追兵的,那还是号称民风强悍的隋唐时期。还听说过乾隆年间有一人备靠树林单独射退两千人的某个乾隆题词的“巴图鲁”。不知从什么年代开始,中原大地上的临时动员兵就没有了战斗力,如果不进行选拔和管训,又或者有大开大合的奖惩利诱,就似乎没有一丁点儿的战斗力,这究竟是为什么? ------------ 第六章 所获 多少还有些经验和决断的张立新见到已经打散了斗志本来就不强的对手的有组织抵抗,当即命令王巍、程海、李义三人分别带着七名战士还有大概各五名左右在城头被击溃投诚放下武器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封锁营城四门。 如果那杨千户选择不顾一切的立即逃脱,带头逃跑,说不定还能在北门被占领之前带领心腹逃跑。然而多少有些患得患失的杨千户竟然让部分无关紧要的人前去试探,看看外面有没有危险,然后才决定走不走。 可是这样一来,在黑暗中从数十步外的距离上接连不断抛射过来的陶弹的阻击之下,打算逃亡的人群很快就被困在了以北门为主的各门。 在程海、王巍等人亲自差遣被俘的“代表”前来威胁和要求的情况下,被困在城内没有死伤而且打算逃跑的一百多人就这样不得不按照要求集中起来并点好火把。 当然更重要的,还有千户所内保管武器库的人、以及军匠,这才是目标放在难打程度未必逊色于县城的千户所营城的根本原因。让张立新多少还算欣慰的是:至少有十多名军匠,包括四个铁器匠、两个火器匠人、一名裁缝、两个会修车造轮的木工都在。此外,竟然还有一名专门给“千户大人”随时看病的郎中和一名兽医。 杨千户还有千户所内的两个把总也在反水之人的押送了上来,接受新生营战士仔细的搜查检查之后,杨千户才被单独押送到了程海的面前。 这也是程海自己主动要求的,因为在以前“对抗性推演”的思路中,就有人集思广益的琢磨出假想敌各种诈降暗算的套路,因此还是担心张立新亲自面对面的负责这种事情可能会在以后遇到什么危险。 押送这些人上来的时候,车上的大灶已经被抬上了城头,虽然里面的水还没有烧开,可是熊熊的火苗却已经点了起来。 “哈哈,我觉得你身上有点儿味儿啊,多长时间没洗澡了?要不这样把,进灶里洗洗澡怎么样?” 一开始,那杨千户还打算摆谱吓唬吓唬这些民间贼寇。可是一上来还没等问话,自己就要被“五鼎烹”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惧,让这杨千户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好汉。。。哦不,各路英雄!有话好商量。。。” 程海却没有管那套,直接把这位杨千户困了扔进下面柴火烈焰滚滚架起的大锅中。 知道必死无疑的杨千户刚刚准备破罐子破摔一般的破口大骂,可是被扔到锅里之后却感觉这水竟然还稍稍有点儿凉的感觉,或许是水太多,距离真正烧烫还需要那样一段时间,似乎也在这时候明白点儿什么。 “各位英雄饶命!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或者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你的命运,或者说你怎么死,一方面取决于你平时积德如何。另一方面嘛,就是要看你的诚意了。如果你交出的地浮财能让人满意,我们或许会在这个方面放你一条活路。” 就这样,在随后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里,随着水温不断升高,虽然还没到发烫的地步。这位杨千户就抖出了好几处埋藏地财还有浮财的地点。 竟然仅仅不算财物,不算至少上千斤的各色铜钱,仅仅是白银等黄白通货就价值三千多两,几乎等于二三百人马一年的军饷开销了。而且还找到不少店铺相关的账目。很显然,这些钱不完全是喝兵血得到的。毕竟这屯田中的利益很大一部分要上交真正的“大人物”及其附庸。而且按照杨千户的交代,从城外也有上千两银子的财货。 本来程海是打算即便这位杨千户就算交出了这些钱,也一样应该得到罪有应得的下场。然而在张立新的示意下,最终还是说话算话,没有让这杨千户真正在滚烫的水中遭遇酷刑。 “我们对这人是否太客气了?他手下是有过人命的,队伍里的一些战士当年就间过。”在杨千户被押下去之后,程海有些疑问的说道。 张立新说道:“之前我就曾讲过:我们身为进行革新事业的新生军,并不能为了目的和眼前的好处而庸俗的不择手段:我们可以恐吓吓唬一些人,也可以在那些人需要遭到惩罚的情况下实以理所应当的极刑。又或者:让民众中的积极分子来公决。但是我们却不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哪怕是善意的谎言。我们所行的任何事,都要尽可能的符合道义。如果我们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能让自己拥有革新人真正的操守和修养。。。” 这样的道理和要求,让队伍中的一些人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别扭,不能完全理解。不过更多的人出于这一战给张立新带来的威信还是愿意接受的。 可是在张立新提出要把从杨千户还有两个把总那里讯问得来的五千余两银子的地浮才只抽百分之四大概二百两左右归为队伍今后几个月的日常费用,并且留下一些铜钱做为军器材料来源之外,九成五的所得分于千户所内临近的庄田所有看起来瘦弱、且身上有任何旧伤、而且手上有茧子的下层百姓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声。 “怎么?你们觉得我们应该做一伙普普通通的山贼土匪,用手中的武力打家劫舍?大秤分金,小秤分银?那样好!这样把:我把这一此所得的五千两银子,除了我和王巍等四人平分二千两之外,其余你们每人拿上一百两银子走人如何?一百两银子说多不说,说少也不少。至少能够大概率让你们今后几十年里能够比较容易的不再挨饿,稍稍有些劳作就能过活。当然,这乱世里求活,只有些余财可不成,心眼和运气也是要有的。。。你们如果不敢站出来那就老故居。各队轮流向八个方向离开一刻钟,这样你们想走的也有机会带着这一次的财务溜号走人如何?我张立新说话算话!” “我们一切都听将军的!”不少人此时郑重的说道。但张立新还是要求各队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了,给了每一个人拿钱离开的机会。 让张立新欣慰的是,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常进行的政治宣教终于没有白费,虽然不可能再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所有的人都舍生忘死成为不惜牺牲一切的人。但最基本的义利观算是初步建立起来了。 随后,哪怕天色还没有亮,张立新的安排之下也开始抓紧时间清点和整备在这千户所内缴获过来的各种军器。 别说:小小一座军城,兵器和铠甲倒是有不少。一共至少上百套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精良的铠甲,还有上百套还算陈旧的铠甲,能跟那全副武装的八旗官兵差不多。 然而:在张立新挑出几件试探之下,连自己的五斗弓都抵御不了,防护力大部分不超过一件棉衣的水平,里面的铁皮早就朽烂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垃圾铠甲,张立新显然也没有打算放弃,将拆开的一件棉甲内的烂铁去出来,向被俘之后态度还算合作,而且面色看起来也算是穷苦人的铁匠询问道:“这些烂铁,你觉得还有重新锻打加工成好铁的希望么?” 张立新还算和气乃至多少有些尊重的态度让那名受惯了冷言冷语的铁匠感觉到了几分欣慰,因此沉默片刻之后也并不讳言的说道:“如这些烂铁皮还有重新锻打的价值,而这些:就得重新造炉子回炉了。。。” “千户所内可有铁炉?”张立新不耐烦的询问道。 “这。。。还真有。。。” “一天之内可以炼多少铁?” “所内有座这样还算比较冷的天气日产铁四五百斤左右的手拉炉。。。” 有过穿越前的常识,又有过这个时代从军经历的张立新当然知道铁甲、铁皮盾牌、各种合格铁器的重要性。特别是火器时代,如果没有任何防护只有布衣,别人三眼铳打出来的铁砂子在三四十步远或者不入门外行弓手门的一二斗力的软弓都能让人负不轻的伤,而且那些样子货棉甲,在张立新严重当然也有价值。哪怕是厚棉衣级别的防护力有时候也打不一样。 就这样在抓紧一切时间,给了工匠必要的订金工钱并且差人监督抢时间回炉烂铁整备铠甲一类的军器之外,张立新当然也注意到了缴获过来的那些火器还有火药。 不用实测,在登州威远营有过建军经验的张立新认识这些所谓的“不入流火药”,同真正意义上的黑火药相比:这些卫所里的火药质量之差是让人多少有些见识的。往往用三倍以上标准的装药,都打不出本来就不符合现代黑火药质量标准的明代主流标准黑火药的效果来。而且还有可能把铅给烧坏的可能。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威力质量还极不均等,谁要是敢用这种火药打合口实弹,超过十发就相当危险了。可以说:完全没有铳炮甚至鸟枪用药的价值。 当然,对于除了几部投石机以外比寻常刚刚起事的农民军武装好不了多少的张立新所新成立的“新生营”而言,这些垃圾火药在张立新看来也是可用之物:至少这是一种比较有效的纵火燃烧物。因此在队伍出发之前,张立新花费了一些准备了不少“喷筒机关”,作为近战兵器的重要辅助。当然没有火绳和火药等于白费。这一次问题解决了。 张立新一共挑选出了六百多斤可用或者短时间内可以打造的铁料、一千多斤各种各样的铅弹、总共重量二百斤以上至少可以做为棉布材料的“棉甲”、四十多件杨千户及其核心手下还算合格的长矛、刀牌等兵器,也算是让队伍里不少用木矛等人“鸟枪换炮”了。营城内还有一些灰瓶、绸缎等物,在张立新看来同样有用。 此外上百张二三斗的“外行弓”还有质量同样不怎么样的上百筒总共几千只鸡毛箭,在张立新看来仍然有用。如果在投石机上稍稍花费些功夫,或许有可能对近距离的对手拍出大量箭支。在对手防护同样算不上是精兵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用的。 就这样,从千户所内在张立新看来有用的物资哪怕不包括那些需要回炉的废铁,就有五六辆大车之多。 别看缴获的多,因为合格的东西太少。要把手下几十人的队伍重新真正意义上的全副武装起来,哪怕利用这些俘虏过来的匠人并通过种种方法在短期内发挥最大效力,恐怕也需要五六天的时间才能让整个队伍的“装备实力”焕然一新,彻底脱离农民军甚至普通官军的层次。 而以张立新的估算:在这京畿之地,就算没有无线电,从料敌从宽的角度讲大概三天左右的时间明廷就有一定概率反应过来,并差遣包括几百“精锐”在的几千乡勇及兵丁前来围剿。更晚也有可能,但张立新不打算把计划置于运气的身上。 当然,如果只是在这里停留一天,那在一个白天之内应该还算是安全的。没有无线甚至有线电报斗没有的古代往往就是这样。 因此,在忙碌整备缴获军械、财物的同时,张立新也开始差遣被俘的一些本地人在自己人的看押下去四下里的屯田军户那里去进行初动员。虽然这样毫无根基的动员效果可疑,但只要有人来,能在白天把消息传回去,自己也立木为信,相信从开仓放粮到通过公审来进行教育动员也就有门了。 ------------ 第七章 “小浪淘沙” 不知多少年以来,保定府、河间府这些天子脚下京畿平原之地为主地方的百姓,在全国来说最是恭顺良善。燕赵时代的民风早已随着时代的变迁发生了重大变化。即便晚明时节也很少有人造反起义。 此时,即便在灾荒重重负担沉重的晚明陕西一带,更多的人仍然是“安安做饿瓢”也只有晚明农民起义序幕的王二等人领着数百灾民中的精干与官府周旋。不要说李自成,就算是王嘉乾都还没有扯旗。 因此尽管这里的百姓饱受盘剥,仍然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冒险从贼”想像中“赢粮而景从”的现象并没有发生。 直到临近天亮的时候,当张立新亲自差遣至少二十多个人手亲自挨家挨户威逼利诱的情况下,临近总共上千户居民之中才有那样一百来个冒险贪财的人最终站了出来。 “大哥!哈哈,请受小弟一拜!” “是啊!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咱哥儿几个跟他娘的闯出一片天!” “从今往后,再也没人瞧不起咱,谁他娘的要是敢瞧不起咱们,就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不少看起来非常厉害,胆量十分大的村中游民跟着站了出来。 还有一些不擅言辞的人,虽然看起来没有那样如同刺头一样的豪气,却也目光在犹豫不决中露出兴奋。 自古以来隐性的“配偶盘剥”都十分严重的乡村,正常年景里也有很多讨不到老婆的光棍。在男子多配偶合法存在的古代,男性讨不到老婆的现象反而更为严重。 曾经的张立新也曾经如许多人一样觉得那些游民分子大多成分不良,又或者如同知识分子一样鄙视国阿Q那样的人。可是之前一年多流浪生涯,对旧时下层社会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有了更多的思考之后,并不像以前那样“仇穷”了。 人天性各有不同,就像再强大的军队里也不可能人人都是英雄模范。有勤劳、有懒惰、有勇敢也有怯懦、欺软怕硬也是趋利避害本能。生活环境里如果充满着盘剥、过度劳累、尔虞我诈、凭什么要求所有人不是杨白劳就是革命者? 就好比《三毛从军记》里的小三毛,抗战艰苦的岁月里做梦的时候梦见过自己成为抗日战场上杀敌受勋英雄,也梦见过自己成为抽鸦片的地主,这都是完全可以抱着宽容的心态而理解的社会环境使然。 不过,唯一让张立新松了一口气的是:有这上百人站出来,动员更多的人出来也就有了基本的人手。 到了天亮后临近中午不久的时候,连同甄别出来的营城下层军户,竟有包括三百五十多名青壮在内的上千名男女老少最终在张立新等人的“威逼利诱”之下站了出来。 程海站出来在临时搭建起来的桌子台上面对着被押送上来的总共三十多个很明显不是穷苦人出身的男女老幼按照张立新之前准备的稿子说道:“乡亲们,这些庄田内盘剥百姓的人们如同天下大部分富贵之人一样,骑在民众头上拉屎撒尿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我就。。。” 此时的程海看了看一边的张立新,发现张立新在权衡之后举出了两根手指,示意第二种选择。 其实之前张立新思考了许久:历史上的陕北农民起义是绝路之下的官逼民反,又有个别军中骨干和民间豪侠加盟,就这样:最初的战斗力也不如宋明这样军队中的真正堪战之兵。 就自己这些民风远不及秦地强硬的“强扭的瓜”?就算有几天的整训时间,而且有自己压阵,但却没有人多势众的情况下,面对明廷真正堪战之兵的时候,能坚持哪怕在正面肉搏交锋之中面临两个呼吸的时间而不败退么?不交投名状,那恐怕是没谱。。。 程海继续在桌台大声道:“今天:我就把这些高高在上老爷们的命运交给你们:那些富贵之人真正的衣食父母,养活了所有富贵之人的真正庶民!这几位大家认识不认识?有冤有仇的都可以站出来!” 按照张立新本来的想法:这种公审大会找个别托很容易。但是,如果这样做:那就与自己倡导的“问心无愧”“做正确的事”“过程重于结果”相矛盾了。今天可以这样操作审判大会,会给以后乃至整个队伍的价值观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因此,张立新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自己可以实加影响与主导,但最低限度也得有个程序正义。 好在最终张立新所在队伍内的一名战士能够站出来,也是与这名把总的亲信有过直接仇怨的:“母亲当初就是因为此人的威逼远走他乡!我相信,和我一样受过这些人欺凌的还有很多!今天如果你们不站出来,那我们的队伍就会真的放过这些人。你们真的打算这样吗。。。” 程海也想起之前张立新的叮嘱,因此也就毫不讳言的说道:“这样吧:我可以替天行道直接宣判此人有罪!但是如何量刑,交给你们。如果你们当中谁觉得此人不应该受到惩罚,就向前走一步。如果你们同意我的提议:每个人从我们这里拿起一块儿石头,轮流开工让此人粉身碎骨,那就站在远地表示默认就可以了!如何?” “这。。。” 一时间,上千名百姓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终究不敢有人有其他的表示,在习惯了沉默的情况下也只能选择沉默。。。 “哈哈!来来来!大家就这么办!”这个时候不少四乡里的游民也反应过来,主动配合张立新等人把石头纷纷发到每个人的手中。这种情况下,大部分人都感觉到是张立新等人故意要自己交投名状了。。。 为了或许有人糊弄假装自己扔不中,张立新在夜里就已经想到了。因此早就命人挖了一个一丈深左右的深坑,每个拿到石头的人,都要把石头向坑内扔下。。。 就这样通过交投名状的方式,最终有一百二十多个年轻人最终被选拔了出来,并且还算表面上能够听从张立新的安排。 然而:当这些人知道队伍不是吃完大户处决掉那二十多个罪魁祸首马上就溜之大吉转进的时候,很快就有十多个聪明人溜号了。 随后的劳作和队列初训,从张立新主动赶走的到自己被迫走的,又有三十多个根本从性格上就不适合从军的人在知道不敢也不会遭到惩罚的时候退出了队伍。 当张立新通过程海告诉剩下的人:非但不打算离开,还准备跟几天后可能赶到这里的官兵进行一场并不能保证必胜的血战、中等运气之下估计有两三成的人会战死或溃逃的时候被自己杀,以后更是生死未卜的时候,剩下的人中又有近一半的人选择了离开。。。 “你们为什么不走?不相信我们说话算话么?”临近黄昏的时候,张立新才郑重的亲自走到了这些人身前,望着剩下的四十二个队伍之外准备留下来的人说道。 “俺杨铁牛相信张大哥。。。哦不,相信将军!将军是个好人,顶能带领大家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是啊!他朱皇帝,当年不也是造反出身。我听说过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名叫做李富贵的人笑道。 当然还有一些人,没有其他人那样善于言辞,显得有些内向。只是沉默许久才回答道:“与其庸碌一生,不如壮烈而死。如将军的队伍里有人说的那样:为全天下穷苦人讨债。。。 “这世上,我的亲人们都死了,再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一名叫做杨玉安的年轻人说道。 。。。 没有多少时间受到启蒙教育的大多数人,不可能在面临危险铁与血的考验的时候选择跟着自己走,这张立新其实是早就有所预料到的。尤其是在保定、河间这样虽然也有过强兵,但向来不以民风彪悍著称的地方。然而,深重的压迫乃至这个对于下层绝不友好的时代,终究还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哪怕在这样的地方,仍然能有估摸一成左右的人选择站出来看,并且能够通过最初简单的考验,这就足以让张立新感觉到欣慰了。 同样有过临阵带兵经验的李义,并没有把这四十多人看的过高。私下里悄悄对张立新说道:“将军不要报太多希望。我看这四十多人里,恐怕也有一半以上是经受不住真正血战的考验的。如果到时候真的遇到硬仗,不要说这些人,就是队伍内的一些人也有可能离开。。。” “这些我明白!”张立新并不急躁。因为早就有过认真的思考:要走不一样的路,就必须如某句话那样:“宁要好梨一个,不要烂梨一筐。”如果自己的核心队伍过于庞大混杂,别的不说:单是夜行甚至各种行动中的隐蔽性和灵活性就没有了,这还是次要的。战斗力以比较高质量发展和繁衍也有其自然而然的规律,别的不说:如果人手太多,那自己连同王巍等四个人就不能做为军官的角色比较巩固的掌握队伍了。。。 攻克河间中屯卫千户所营城之后一整天的时间里,之前俘获的匠人也没有闲下来。在张立新乃至郭木工在内队伍里有了一些经验之人的协助下,除了重整铁器、备制更多的铅弹石弹、制造稍大规格的投石机之外,还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一天就利用那些缴获的火药改造了十件左右的“柺子矛”。 这种张立新依据实战经验制作出来的“柺子矛”只有七尺大概两米四左右的长度,对于没有太多枪术经验的人是个最适合散兵战的长度。实战中惶恐之下经常有很多并不精锐的新兵握枪不牢、出枪也根本没有多少攻击力。而如果有类似刺刀步枪那样的把手则完全不同。同时对于太差的兵还可以将前后把手以小绳栓在双手腕子间,以防惶恐之下的各种可能。 然而,仅凭上述是根本不足让张立新觉得这四十多个“小浪淘沙”出来人面对真正意义上的强敌的情况下能发挥什么作用。刚刚成军的“乌合之众”同真正意义上像样武装的区别张立新太了解了。至少最前面的人十副或者更多的铠甲+护持矛之手的盾牌是十分重要的。甚至这样也不保险,也有一触即溃的可能。于是这柺子矛每个至少安装了三个“倒火箭筒”:如同这年代火药火箭的侧筒一般。前面有火绳捻子,联结着手指的引线从后一拉,就可以把三两以上的火药外加二两沙石屑喷射出去,至少能把攻击距离延长到矛尖一丈以外。 太弱的兵,哪怕柺子枪上有三个随时可以发射的喷筒,后面还有可以倒过来向后一拉就开火的“兵器铳”,张立新也没打算这些人能够“肉搏定胜负”,能够对对方的散兵起到最基本的迟滞作用,接战几个呼吸之内可以凭借喷筒不溃败就算不错了。 也就在张立新再一次陷入繁忙的备战之中的死后,二月初一,河间中屯卫千户所遭遇不明贼寇袭击的消息也传到了数十里之外的府城乃至临近的营城之中。 ------------ 第八章 冒险一搏 张立新本来的估算,在攻破河间中屯卫千户所之后第三天左右的时间内朝廷的主力就应该到了。只不过还是低估了王朝末年,又是两朝交替不久的时候官方的反应速度和反应能力。 直到攻破河间中屯卫千户所之后的第四天,十里外、二十里外拆迁出去放风的人还是没有在天亮的时候发现有朝廷大队人马来袭的迹象。 得知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并且还成功之后,临近的大户都是紧守大门风声鹤唳,根本没有人敢来救援,就是临近的几个千户所也一样。 在进行了三天多紧锣密鼓的战备之后,张立新等人没有停留在原处等候,而是再一次夜袭了临近千户所的一处大户的庄园。 没有城墙的阻挠,约莫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内的五部小型投石机的七轮,就让那看似坚固的突围彻底土崩瓦解了。里面的人得知这是一伙还算吃相不那样难看的贼人之后主动投降。 缴获当然不怎么样,仅仅只获得了二十几张弓,数百只箭,一些质量低劣的短兵器。毕竟:铠甲、火炮、长枪这些东西都是历来为民间所忌。只不过这一次缴获了几只质量相当不错的鸟枪、十支三眼铳,还有总共几十斤重的黑火药,大概是以颗粒形态存放的。 这些黑火药的质量当然仍然无法和当年张立新在登州威远营见过的火炮可以相提并论,但这却是队伍最大的收获了:因为这个档次的黑火药质量门槛高到了可以不必然做为燃烧物或喷射物使用,也可以做为散子炮药的发射药了。 “看来,将军真是有先见之明,我们的准备没有白费啊!”程海欣慰的说道。 张立新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这套总共可用之兵也就六七十人左右的小队,最大的战术漏洞是什么。或许通过种种方法可以让本来不具有多少战斗力的人勉强起到肉盾的效果,野战中配合投石机有效的对抗从正面袭来的中低防护的步兵群。 然而,如果对方也有着火炮、像样火器,又或者勉强能够执行马战的队伍,那对自己就是个巨大的威胁了。如果运气不好,对方完全可以在白天凭借主动权两翼包抄投射。自己这点充其量应对十几米正面战线的人手如果面临包抄攻击,就会陷入极度的危险中。因此:有没有对低水平防护目标靠谱的直射压制火器也就成为了关键。 这几天的时间,利用从千户所内缴获的四门看起来已经有点儿不太像样的虎尊炮,张立新重新对这四门炮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整备:用陶泥加强内膛后烧干:或者说即便加强不了多少也把口径控制在一寸左右,这样最有利于打出散布复合要求的散子。外面在裹上不少层皮革帆布,防止炸膛的时候成为威力太过巨大的爆竹。整个炮射重量也从三四十斤左右增加到约莫三十多公斤。炮身则安装在手推车改装而来的“三轮车”架子架起来的带有磨盘一般的支架上,用超过一丈左右的杆子可以在相对安全的距离上上下左右移动灵活的向各个方向开火。 因为材料过于低劣、能用的火药也并不咋样。因此张立新估算:五六十斤的炮身,有此时代西班牙或者英国人那种十来公斤重的大号火绳枪的合理铳口动能就算顶天了。但即便这样:也能把六十粒一钱半重量的铅弹打出去,有效覆盖百米内的目标。也许面对稍微厚重点儿棉衣皮甲的人在百米左右的距离上都打不透,但经过测试:至少可以让暴露的马匹见血,人也会负不轻的伤,这就已经足够了。过于追求散子威力反而有可能降低效能。 按照张立新的规划:自己起家的三十五人:五个投石机小组操作五部投石机、另外八个人分成四组操作四门转向架抬炮,自己和王巍则负责前后指挥及督阵。肉搏兵和盾牌兵则主要由最终确定下来的四十二名加盟过来还算可靠的战士负责。前面三排淡薄的近战兵,其余加强本就十分淡薄的侧翼负责掩护炮手。 如果自己这支队伍在白天正面遇到装备精良的威远营一个五十人左右的小队,那恐怕毫无胜算。但如果遇到的是铳箭并不狠利,盾甲装具也算不上多好的寻常官军队伍,只要对方靠谱兵力不超过千人,张立新都觉得可以打一打。 所有这些,也都是自威远营到辽东自己已经有不少建军测试和实战经验之下做出的判断。如果没有之前数年的积累,张立新并不敢仅仅凭借着想当然就做出这样的决断。 就这样:一直到河间府千户所被破超过七日,直到二月初七那天,从张立新之前拆迁出去的不少放风的那人得知大军调动的消息。不仅仅是河间府,保定府这一次也闻风而动。虽然时间是迟缓了一些,可是拿营城开刀等同破县城造反,引起的震动已经相当不小了。续集了几天的能量之后亲来出动的声势也属于张立新之前预料过的最坏的那一种可能。 “不能在这一带坐以待毙。就凭我部现在总共勉强堪战的七八十号人,就算这些天来一直在针对性的进行准备,也绝不是那烽烟暗示规模之官兵的对手,赶快撤退吧!”李义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 张立新当然也明白这点儿:虽然自己这些天一直在准备白天与规模庞大的对手正面交锋如何确保不败,但以自己这支队伍根本的战斗力特性来说:在白天于平川之地和规模庞大的官军正面对垒,绝对是下下之策。只有最大限度的扬长避短,才能确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硬仗有更大的机会获胜。或者:就算不能获胜也最大限度的避免彻底失败的风险。。。 就这样,张立新最终还是把队伍分成了两个部分:三名可靠的战士负责跟着新扩充而来的那些新兵们形成“驻队”选择一处临时准备好的地方潜伏隐蔽起来。而张立新王巍等人则选择距离兵不算太远的之前那被攻破的千户所附近另一处看起来还算稳妥的地方隐蔽起来,先看看情况再说。这也是自己手头人手十分有限,连侦查敌情的力量都十分狭促的必然结果了罢了。 崇祯元年二月初八,曾经的山东进士王文清奏请兵部之后随同保定府忠顺营的马参将做为这一次讨贼的核心,一共出动了包括四百多精锐马队、五百多带马步卒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增援到了河间府境内,会同河间府境内的上千乡勇重新收复了被洗劫一空的中屯卫千户所。 整整规模超过两千的官兵和乡勇在经过仔细的盘问得知这伙贼寇就算包括一些新附庸之人最多也不过百余人左右,而且还不是马贼之后也就把心放下了不少。 王文清当然知道速战速决的道理。这些保定府增援过来的精兵虽说平日里粮饷还算凑合,可要保证认真出战而且不闹事儿,只消半个月的时间耗费恐怕就是自己之前准备的那点儿资财根本不够用的了,到时候很不好说在河间这样的客地惹出什么事情出来。。。 亲自负责此时的马参将拆迁亲信从四周打听出更多的一些消息之后把心彻底的放下了。军议上不以为然的笑道:“大人放心!他们根本跑不了多远,在下心想那些贼人此时应该就潜伏在临近十五里以内的村庄之中,逐一搜素清剿之下,定然应该有所获。。。” 王文清可是见过辽东的一些溃兵在家乡附近的所作所为的,因此对马参将这样的武人并不信任,为了避免生事还是说道:“搜剿就先不必了。如果贼人跑不远,悬赏检举便是。这些事情就由本官来负责吧!”马参将心中多少有些不满,可此时此刻的明廷还远未到崇祯后期武人权威大涨的时候,因此也只能从权了。 就这样,大军抵达河间中屯卫之后整整一天时间,王伟清带领着一些亲信亲自差人去周围各乡村走访调查,甚至公告悬赏事益,竟然一无所获。从各种迹象推断来看:那伙曾经袭击河间府中屯卫千户所的贼人应该是趁夜潜逃,早就不在附近了。。。 而就在此时,就潜伏在河间府中屯卫千户所十二三里位置上一处沟壑内的四十多名打算加入新生营的新兵们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们毕竟是刚刚来到队伍不久的人,很多人见到朝廷那拥有不少马队的大军之后,都有些后悔甚至躁动开来,已经有人私下里商议开始溜号。更有不少人这时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亲人来。 此时负责看守这些人的陈英、刘二牛此时心急如焚。两人当然知道如果走漏风声,不仅仅会给自己带来巨大危险,还会连累将军。至于投靠朝廷,自己攻克千户所中将军所表现出的才华之后,很多新生营的“老战士”就不在有这个念头了。 陈英脑子还算灵活点,对众人低声说道:“谁都不准动,不准说话,如果想把官兵招来?看见这根绳子没有,我只要一拉,大家一起玩完!而且别忘了:你们可都是留下过纪录的!”听到这样的话,同陈英、王二牛潜伏在一起的那些新战士至少暂时还算能够保持安静了。 此时潜伏在另一处位置的张立新却明白:自己此时此刻当然可以选择在第二个夜晚趁夜逃走,去保定府一带甚至山西、山东等外地流窜。然而如果这样做,毫无疑问就会让队伍失去面临真正考验的机会,变成不愿意进行消耗战而总如同狩猎中的野兽一般“欺弱”的流寇。真正的游击队员,应该是拥有与对方周旋和战斗之决心的队伍。 “准备迎战!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力求调动对方尽可能多的马队出城!”当夜幕再一次降临的时候,张立新下定决心对周围的战士说道。因为之前已经准备了作战研讨和商议,王巍、李义等人也决定冒险一搏。 ------------ 第九章 夜战 崇祯元年二月初九夜,马参将亲自带领三百保定府赶来的精锐骑兵在上百乡勇的引导协助下分成三股在日落前就离开了河间中屯卫千户所营城,对百里范围内之内的其他可疑方向展开搜剿,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王文清则率领保定府赶来的五百步炮队还有筹集起来的一千乡勇、卫所兵乃至留守的上百骑兵驻扎河间中屯卫营城。 应该说:王文清并非单纯一介书生,在兵事上还是愿意听从一些靠谱幕僚的参谋做出谨慎小心的安排的。 “也不知谁给了那些贼人太岁头上动土的胆子。。。王大人,你猜测今天夜晚他们还会来?” “听闻那些贼人数量虽然不多,然而却有一种独特的攻城手段,擅长攻城。因此务必要小心,白天本官的安排,都布置的怎样?” “都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做了!依靠营城内不少腾出来的床板和门板,在城头上搭了不少盖板。从之前见过的那些贼人投石的砸坑来看,应该构成不了太大的威胁了。。。” “这样就好!” 王文清虽然不精通兵法,不过从情理出发:这伙贼人竟然有以并不算多的人手攻破千户所营城的本事,那恐怕未必就会在夜间把自己留守的这点儿人手看在眼里,说不定还会找麻烦。 就在临近午夜的时候,似乎是印证了王文清某种预感和猜测,不远处传来人们的叫喊声。早就枕戈待旦的王文清立即在随从们的掩护下悄悄从另一个方向登上了城头。 “大人!果真如您所料,那些胆大包天的贼人竟然又开始向城头扔石头了。。。”一名保定府忠顺营出身的亲随不由的对这位原本自己并不以为意的文官高看了几眼。 “不要轻举妄动,准备好火炮!另外城内的马队也准备好!等贼人攻上城头,内外一起夹击将他们解决在城下。。。”王文清似乎意识到什么,此时此刻也兴奋的说道。 不得不说:张立新等人的运气非常不好。晚明文臣中,兵事上有天赋的虽然也有一些,但比例并不算多,恰好让张立新等人给赶上了。 又是东南角城头之上,沿着城墙的两个方向上,两部投石机从五十步左右大概七八十米以外的位置上展开交替投射,一次就能把百余枚六两重的铅弹从沿着城头的两个方向上投射过来,威力之猛烈比白天一些人的预料更甚。一些床板和门板在铅弹的猛烈打击之下破损开来,可却也仅此而已了,在击破城头的简单防护措施之后已经根本没有多少力道造成太多的伤亡。当然也有一些十分不走运的,被偷过简单藤盾的铅弹砸伤了关节、肢体,甚至被砸的脑浆崩裂。 大概五分钟之内接连不断打出去的二十轮次投弹攻击投出去的两千发左右的铅弹杀伤效率比预想中的大打折扣。门板和床板的防护之下仅仅只有二十三名城头上乡勇守备负伤,三人身亡或者负了极为严重的伤害。 王文清虽然对兵事有一定悟性,可还是高估了在这种野战条件下质量并不怎么样的乡勇、官兵在这种攻击面前的伤亡承受力和忍耐性。这样的压力之下不少基层乡勇头目和忠顺营步炮队的官兵实在受不了干挨打不换手了。火箭、弓箭、各种铳炮纷纷接连不断的向外开火,还有不少火把被投出了城外。 投石来袭的方向上,城投之外五十步以内的距离上,几部正在运转的投石机的黑影似乎在更近一些距离上的火箭与火把回应之下暴露出来。密集的弓箭、三眼铳弹丸等火力似乎瞬间就压制住了城下贼人的投射。 这个时候,察觉到外面根本没有多少贼寇,城内的马队也纷纷出城从两个方向上向千户所营城东南角两个方向上包抄过去。很快就在没有遇到多少袭击和抵抗的情况下占领了之前城外“贼寇”可能展开攻击的位置。 奇怪的是:除了发现两部看似还算独特的小型投石机之外,似乎已经没有人了? “他们跑不远!应该就在这附近!”忠顺营出身的一名头目说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东南方向上不知多远距离上的闪光还有传来的沉闷炮声,至少六十枚一钱半左右的霰弹直接在飞行了大概百米左右的距离之后覆盖了十来米左右的范围,一下就打中了四匹马和两名骑马的官兵。如果不是忠顺营的骑队并非乌合之众的话,这骤然的一炮就有可能让上百人惊慌失措起来。 “贼人在那边儿!只有一门炮,赶紧冲过去!”在多少了解一些火器的忠顺营官兵中,知道哪怕是轻炮,开火之后很长时间内也不可能再开火。 然而大概仅仅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又有一门火炮开火了。伴随着猛烈的炮声,数十发覆盖过来的一钱半左右的弹丸再一次打中了五匹马和马背上的两个人,引起一阵骚动。此时此刻的忠顺营仍然没有被打的丧失战意,不过那些平日里经常遭受苛待,对主人并没有太深感情的马匹缺开始躁动不安,竟然不敢在向危险的方向继续前进了。 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黑暗之中的炮声再一次响起,此时此刻兵分两路聚集起来的举着火把的马队们再也不敢向危险的方向前进,纷纷向东城与南城的城墙撤退了几十步左右的距离,直到临近城门左右的位置。 不过部署在城头之上的炮队这个时候却终于找到了目标,向着远处曾经暴露过火光的位置上展开了接连不断的开火。两个城墙城头上部署的六门虎尊炮接连不断的开火,似乎彻底压制住了城外袭来的炮火。只不过打到这个地步上,城内的守军已经完全搞不清城下袭扰的对手究竟有几门火炮了,王文清也不得不慎重起来。要不要在夜间与城下贼寇交锋?如果交锋,完全敌情不明,如果有数以百计的贼寇,让官军大败怎么办?可是如果这个时候不出击,那些贼人似乎就有可能彻底的趁夜逃之夭夭? “对于城外的贼寇,王千户究竟有没有把握?”王文清此时此刻也向协助守城的忠顺赢步队千总询问道。 如果是二三流的官军或者乡勇,这种情况下夜间肯定不敢出战。不过保定府的忠顺营那是自燕王朱棣以来明廷有名的堪战之兵,南征北战立下过不少的功劳。同时因为也在这京畿一代世袭罔替了不少时间,了解一些情况,并不认为在这北直隶天子脚下不远,有什么出了名的规模上千江洋大盗山匪巨寇。自己要是带着数百人外加上几门炮出战:不说彻底剿灭那趁着夜色掩护的贼寇,至少会让这些贼寇丢弃运输不便的火炮和攻城器械,又或者俘获其中的几人。哪怕做到这一点儿也算立了不小的功劳了。还没有多少人压制功劳到忠顺营头上。 就这样,王文清带领一百左右的忠顺赢留守步队还有上千乡勇守营城。刘千总带领四百营兵以及四门车炮从南门与东门两个方向出战,配合此时在城外虽然损失了几个人和一些马匹但仍又战斗力的近百马队配合,力求全歼这伙贼寇! 真正堪战的忠顺营官兵并不畏惧夜间中的危险,一些有战斗经验的精锐悄悄熄灭了火把摸过去。而步队在车盾和盾牌手的掩护下如同两个四面都有像样防护的小方阵,向炮火来袭的方向挤压过去。 寻常不了解兵事的人或许听到炮声感觉到畏惧。而这些人在塞外有过步炮配合作战的经验,明白就那种虎尊炮的轻炮,夜间用实心弹根本就不可能打的准,只能是散弹。而那散弹声势虽然吓人,但是面对哪怕并不怎么高级的步兵盾牌和铠甲都会大打折扣,也就吓唬不懂作战的外行而已。。。 随着忠顺营步队和骑队的汇合并不断的向之前炮声响来的地方前进,在到达马队曾经到达过的位置的时候,两门炮又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展开了两轮开火打出二三百发一钱半的霰弹。然而这些霰弹根本就没有造成整装待发的忠顺营多少伤亡,整个队伍继续前进。 “没什么大不了的!冲!”随着下面军官们的喊声,两个方向上总共四五百步骑声势还算好大的展开了快步进攻,很快就来到了之前炮声传来的地方。在临近十几步左右位置的时候就看到了两门车炮,似乎是缴获明军制式的火炮。只是奇怪的是:又是只见兵器不见人? “真是邪了门了!刚才难道是鬼在开炮?”一股寒意悄然之间在部分忠顺赢官兵心中升起,凭借着多次执行剿匪任务的经验,刘千总也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便吩咐道:“马林!王七,你们两个负责把车炮拉回去。其余的人撤退,去别处看看!” 然而,就在两个方向的步队刚刚打算要撤退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不太正常的风声从空中传来。三部投石机,一大两小发射的二百发六两铅弹从空中散落下来。 在六十步左右的距离上,投石机覆盖的位置并不算完全准确,因此有不少铅弹打在了空地上。可即便如此,因为夜间行动的步队更为密集的缘故,这二百多枚铅弹一下就造成了近三十人的死伤。几乎与此同时:接连不断的四声炮响此起彼伏的响起。二三百枚铅弹就在投石机的攻击下导致两个步阵的位置有所散乱的时候横扫连绵数丈左右的距离,超过十名骑兵被打落下马。。。 原来,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时候为了最大限度的增加胜算,张立新早就进行了周密的推演和估算:夜间确定方位和有效的进行杀伤不易,哪怕是把对方吸引到城外也是如此。那就必须进行连续两次诱敌:一次把对方对方尽可能多的兵力诱出城固定的位置上,一次再把对方出城的兵力诱到固定的位置上---至少要远离规模庞大的城头之敌投射力量可能威胁到的地方。 而要做到这一点还保证执行诱敌战士的安全,就必须在准确的位置上早就准备好可供人员迅速隐蔽的散兵坑。并且盾牌背面有伪装,能够在夜间躲入散兵坑后迅速隐蔽。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火力,第二次诱敌位置上的火炮还准备了模拟的木炮。并在夜间对手向木炮位置逼近的时候能够由远处另一个位置上的官兵把炮拉会来继续使用。。。这个作战方案当然有很多漏洞和不完全之处,如果对方并不按照推演估算中的假设行动,那就只能选择避战或者另选机会了。 同时,为了避免和规模不小的正规对手交锋时不必要的伤亡,不仅仅最大限度的利用了重整出来的二十套终究还算像样的铠甲。还准备了“土瓤被子”覆盖在车盾乃至执行任务的战士们的涂泥盾牌上避免威力并不算太大的流弹流箭构成的伤亡。。。 这精心的策划和之前长期而有耐心的准备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没有能够在夜中打到预期的效果,大部分忠顺营步骑官兵还是退入了城内,只留下了五十多名死伤的人乃至几门车炮,而执行诱敌伏击任务的战士只有三人在远距离威力并不大的铳炮流弹之下轻微负伤。 就在李义、程海等人欢呼胜利的时候,张立新从忠顺营官兵还算有秩序的撤退中清醒过来:以自己眼下的这点儿可靠人手,想要在攻坚中对付这么多还算堪战的官兵很显然是根本没有多少把握的事情。幸亏这是在并不算晴朗的夜晚,如果是在白天同这些并不会因为少量比例短时伤亡崩溃的官兵交锋,那自己这点儿人就算侥幸获胜也一定会得不偿失的。。。 “看看这一次在城外的收获如何再做决断!”此时的张立新虽然这样说,却已心中有了决断。 ------------ 第十章 再袭城头 夜间的诱敌交锋中终究让仓惶而退的敌兵没有来的及带走城头外的四门轻炮。 张立新命人小心谨慎的拉过来在远处仔细勘验的时候确定这些保定忠顺营步队所用的火炮要精良多了,似乎是一种叫做“三将军炮”的近百斤身管的小炮,而且用木棍粗探内膛质量就要比从千户所营城中缴获的火炮的强出一个层次。 那还没有用完的火药也明显是纸包装颗粒状,比从千户所营城内缴获的那些只配做燃烧物,质量极差的不入流黑火药要强的多。只不过城中之敌仓促之间没有来的及带来多少,总共也才不过百来斤火药和一百多发各种炮弹。显然是那些忠顺营的步炮兵并不认为临时出城剿匪需要消耗多少。 如此之外,那些城外敌兵尸体上的铠甲虽然说也很不全面,也就是个两档铠甲,可是质量比之前自己那些重新回炉修整过的“土再造”面甲也要强出一大截。 张立新权衡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用还没有使用过的压箱底方案再打一次。因为只要有了更多一些诸如此种质量黑火药、铠甲,在利用已经获得的匠人准备个月把时间,整个队伍进行正面交锋的能力毫无疑问再上一个大台阶。 “不论有没有机会攻上去,我决定再给城头的对手一些教训。如果有比较稳妥的机会,有没有人愿意随我还有新生营的其他指挥员再登城一次?”张立新询问道。 一个多月的宣教还有之前的表现终究是没有白费,尤其是张立新表示带头这样做的时候,不少人都默默伸手示意。就这样,八名平日里表现比较好的人准备跟随张立新等人一起展开登城突击的人被选了上来。针对可能遇到的情况,张立新也在事前就对整个突击的过程进行了安排。。。 外面的忠顺营步队退入城中之后,王文清也彻底坚定了暂时守城,等待马千总白天回援的决心。因为很显然,从之前外面那些贼寇展现出的多门火炮和多门威力不俗的投石机来看,说不定有数百贼人已经随时埋伏在城外。不然的话:难道这些人全部操作这些多少有一些技术含量的兵器还能有这样的水平? “快!所有轮值的人都上城!”几个军官和乡勇头目在城头上叫喊着。因为不觉得是什么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大军围城,因此也没必要轮休一类,规模超过千人的兵力很快就部署到了城头之上。灰瓶、热粪、辅助火铳及其他火药兵器的炉火也纷纷在城头各处点燃了。一斗到三斗不等软弓的弓手准备张弓搭箭。 似乎是发现了远处的黑影仍然在营城东南徘徊,以保定忠顺营为核心的步队有二百多人还有两门炮都部署在东南角这个曾经被两次进攻过的位置上。 同时,又有不少防备投石的木板被架在了城东南角的位置上。只不过虽然这样安排,也仅仅是以防万一而已。就连一向谨慎的王文清也认为城外的贼人即便托大冒险,也会另选其他的方向。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远处的黑影似乎有在向着营城东南角原来的位置上接近了 “快射!”随着城头上军头们的叫喊声,火箭伴随着三眼铳连绵不断的铳炮,还有不少人力操作的弓箭,如同飞蝗一般扑向从两个方向上逼近而来的五部投石车。 二十名身背着挂着“湿泥被子”涂泥木盾的新生营战士倒着前进,接近到距离城头不过三十步、四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上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至少中弹丸二到五发不等、中箭三到十发不等。 不过,哪怕是带着火苗的火箭,落在并不算有多厚的湿泥被子上火焰也很快在潮湿的泥被子上熄灭了。只有两名战士因为射在投石机上反弹回来的三眼铳弹丸而负伤。只不过在几十步以外的距离上也仅仅造成如同防暴弹丸一般的轻伤罢了。 在找到了之前布置战场的时候造就做好标记的位置上的时候,张立新迅速下令开始填装“火弹” 除了铅弹或者陶弹之外,面对城头上有一定被覆防护的对手究竟投掷什么东西比较好? 张立新想到过烧火的铜水。然而:把铜烧到液态虽然两三千年前的技术就可以做到,可是那必须有基本的鼓风、像样的炉具,这都不是能够在夜间野战状态下有一定避光隐蔽性、便携性的情况下可以轻易做到的。能够比较方便使用携带也没有鼓风要求的小型炉灶,哪怕用木炭也只能拥有估摸七八百度左右的炉温。 还有一种办法是投掷几百度融化成液态的铅水似乎更有可行性一些,还有人提出可以把陶弹在炉子里烧到煤球一般的温度投出去。。。 然而:最终确定下来的方案是投掷烧到七八百度的瓦罐灰瓶。带着把手的瓦罐里石灰和少量比例木炭放在一起,在做为弹药箱的野战炉具里临时点燃。用的时候以铁钩取出那些滚烫的装满热石灰的瓦罐,放在投石机涂了防火泥土的四个“漏斗锅”里,然后进行投掷。这不但需要一定准备时间,而且有“工伤”的可能。 因此数天前进行备战的时候就最终决定:首波攻击投掷“热灰弹”,当然按照推算:假设在对方注意到眼部防护的情况下,热灰弹依靠动能和热物覆盖的杀伤效能似乎并不比陶弹或者铅弹好多少,主要是为了破防。还有一个谋求运气的目标:城头上如果是正规守军,而且又不少火药武器,不知道这些飞散的热灰有多大概率引爆一部分城头守军的火药呢? 就这样:一分钟有余的时间内队伍以三人负了轻微的伤为代价终于把投石机拉到了预定的位置上。二十个身背挂泥盾牌和重物的新生营战士双臂猛压体重配重投石机的杠杆,眨眼间就把三十个四公斤重左右、被烧成暗红色隐隐还透着火光的装满木炭和热石灰的瓦罐抛向了空中。 因为木炭燃烧的速度不一样,抛石机另一端挂架上的瓦罐位置不一样,哪怕在四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上投放,并且对重量、方向、位置早就有过周密的准备,散布误差范围还是达到了十分之一左右。 但即便这样:还是把着散发着暗红色光芒,温度高达六七百度左右的滚烫热灰罐大部分投掷到了城投之上。 似乎是城头上木板、床板搭建起来的临时被覆架不住七层楼相对高度的夜空中飞下来的七斤瓦罐,瞬间就被纷纷砸的塌陷下来。火光伴随着不少人的哀嚎声骤然响起。 大概也就在几秒钟时间之后,飞散开来的热石灰和如同萤火虫一般的散发着光芒的木炭还真引燃了城头上不少忠顺营守军的火药、火箭、伴随着掀起的光亮再次发生了不少混乱。 热灰弹的填装比较麻烦。张立新认为在战场之上哪怕多耽误几秒钟的时间杀伤效果也灰打上很大折扣。因此第二波投掷的是比较方便使用的“热铅罐”,铅罐里有隔层,本身就是一个小型的炉子。因为是液态状的东西,因此也不需要太小太分散。一大四小,五部投石机这一次一共投出了十二枚总重一百二十公斤左右的热铅罐。 或许是更密重的物体抛的更远,十二个装有十几斤四五百度液态热铅的瓦罐在落在了城头之上更靠近纵深一些的位置上,再次将不少城头上的木板砸漏的同时点燃了起来。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投出区的四百斤热物让本就重兵云集的营城东南城投位置上至少七十余人不是被直接烫伤烧伤,就是在热石灰中失去了视力。还有的人没有被直接烫伤,而是从更远的位置上增援过来的时候却猜中了滚烫的热灰、热铅,而又没有准备特别的防火鞋具,摔倒在了滚烫的地面之上。 热铅弹的攻击又展开了一次,在并不算长的时间内城头之上就有上百人被杀伤、而且负伤的性质还很恶劣的情况下,几百名云集在这附近的守军纷纷向后溃逃了起来。 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张立新、王巍、李义等人再也没有犹豫,集合起来准备登城作战。 不过,投石机在这个时候则开始进一步挪动到之前三天就做好了标记的第二个发射阵位继续展开了投射攻击,直到整个东南角城墙上四十步大概六十米左右的距离上都不再有人的时候,八名战士才抬着云梯板冒着从内城零星射来的箭矢把云梯板搭在了城头之上。 谨慎小心的对抗推演思维忠于在这个时候显现出价值来。第一波登上城头的并不是张立新及其手下,而是用很长的钓鱼竿一般的杆子以四十五度角的方向吊上去的稻草人。。。果真有一些残敌侥幸躲在城垛后一遍以长叉猛刺过来。躲避在登城梯板之下的张立新等人亲自在数米左右的距离上放箭,掩护着四名更为勇敢的战士登上了城头,张立新等人也在随后登上了那并不算太高的营城城头。 几乎与此同时,投石机开始还装落到地上之后会破碎的热煤弹向城头上更远处的退守一段距离的敌群展开压制。 即便这样,因为兵力的悬殊差距登上城头的张立新等人还是感觉到了黑夜中接连不断零星攒射过来的三眼铳弹丸或者流矢。 只不过:即便是保定府的忠顺营,也不比边军或者辽东战场上的明军精锐。并没有什么像样的鸟铳或大型火绳枪。弓箭也远远没有满洲人的水平。几十米外距离上射来的流弹流矢对于披甲持盾的张立新等十余人来说暂时没有太大的威胁。 按照事先的准备和目的,攻上城头的张立新等人当然没有打算就凭手下这么点儿人手去真拿下一座依旧有至少数百以上堪战之兵防守的城池。自己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建州白甲兵,在拥有极大主动权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在攻坚中战胜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堪战官军。一旦对面恢复过来重新发动反攻,那就会面临巨大的危险。。。 因此,攻上城头之后的张立新等人重点放在了给每个敌军伤病补箭补刀、并以最快的速度缴获刚刚敌兵尸体上的铠甲。甚至早就准备了不少连着绳子的粗木钩和包裹,先把要缴获的东西扔到城下,然后想办法再拉回去节约时间。 就这样,片刻的时间内就已经有三十多套勉强还算像样的铠甲、四十多件三眼铳,还没有被引燃的上百斤零星合格黑火药被挂上钩绳扔到城下或者装上了包裹。。。 感觉到城头下掩护的战士们已经再开始投掷陶弹为主了,意识到时间不多的张立新等人迅速悄然从城头上利用钩索撤下,背着盾牌以最快的速度逃到了投掷危险区之外,把刚刚缴获的那些东西拉了过来。。。。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然而即便是队伍中最为勇敢的战士们也有很多人冒汗了。 很显然:虽然这一战准备充分,运气也还算不错,但这仍然是一种巨大的冒险。只是张立新潜意识里觉得,为了最大限度的提高之后队伍的硬战斗力,这一次冒险攻势还是值得的。。。 ------------ 第十一章 游击根据地 从危险的城头上带着不少缴获物资撤退回来的王巍、李义等人都感觉到了胜利乃至逃生的兴奋。 胆量更大一些的程海尽管在城头上负责掩护的时候负了轻伤,被一发从四五十步以外距离上袭来已经没有多少威力的三眼铳流弹打的右臂鼓起了肿包,可却还是大胆的提议道:“我们要不要再攻一次,再寻求一批缴获?反正消耗了不少铅水灰弹之后运东西的人手还有的是,弹药也还留有一些。。。” 张立新摇了摇头:“有句俗话: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第一次对方可以没有准备,第二次可能想不到还会再来。第三次那就完全另当别论了。就算对方想不到我们还会再攻,可面临我们攻击的时候就会更注意分散队形,更注意脚下,我们这些准备的东西如果失去了突然性和出其不意的特性,杀伤效率就会下降。冒险,也要有足够的理性判断:我们根本没有多少如建州精锐那样精通武艺擅长肉搏的精兵,也不可能面对远远多过我们而且还有所防备的敌兵拿下这么大的营城,缴获物资壮大自己的力量,可能就是近一段时间。。。” 就这样,带着从城头、城外缴获过来的五十多套质量经过随机检验还算勉强凑合铠甲、缴获过来的一门二将军炮和四门三将军炮、二百斤左右质量还算勉强合格的黑火药。还有之前队伍就已经有的五部小型投石机、四门轻炮,四匹勉强能用、不认生、也没有严重负伤的马匹之后整个队伍还是选择了撤退。 陈英、王二牛等人带领的四十多名之前初经考验之人见到张立新等人缴获了这么像样官军的铠甲之后,不少原本信心有些动摇的人也完全不同了,打消了逃跑的念头。特别是不仅仅如此,这些人之前是知道张立新手下只有三四十个可用之人的。以这么点儿人缴获五十余套像样官军铠甲和其他装备,竟然只有数人负轻伤,没有人重伤或战死,给张立新的威信带来此时的张立新也未必完全清楚的好处。 “以后,就跟着将军了!”众人的声音虽然不大,特别是陈英叮嘱过众人的一些行事基本原则之后,只不过依旧意气风发。 张立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今后可能遇到的事情挑明,最好将一些可能不太可靠的人淘汰出去,因此就说:“你们如果是看我才能很高、‘智计百出’,觉得跟着我就算抛弃现在的家人,以后同样有机会封妻荫子甚至成为‘从龙功臣’?那我劝诸位不要被眼前的胜利所迷惑。不要说我们所要战胜的敌人,是空前强大的敌人还有传统。即便仅仅是明廷本身,他们也有几十万甚至更多堪战之兵,更重要的是还有之前我带出来的威远营。我实不相瞒:以我们现在的力量,白天就是对上同样人数威远营的一个五十人小队也是十死无生。夜晚交锋看运气,但哪怕战胜同等兵力的威远营主力也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容易。他们以后还会继续繁衍扩大。因此:这是一条极其艰难困苦之路,有人如果抱着赌命的态度,我可以告诉众人:这卖命的买卖可不划算。现在:你们如果有谁愿意退出,你们可以带着之前发给你们的安家费远走他乡,不要跟着我们淌这趟浑水!最低限度的觉悟:即便死,也要让天下恶人及为虎作伥者胆寒,简单的说就是那句话: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这样才可以走到我们这边的死路上来!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可能害怕现在表态会被我清理掉,没关系!现在我宣布:新队暂时散伙,大家先分散到方圆百步左右的位置上,想离开的自己离开。想集合起来的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重新在制造出来的光亮处集合起来就可以。。。” 张立新的表态让李义觉得有些过了,众人散去之后才在张立新身边低声抱怨道:“将军,他们现在还不明白革新事业的道理,你这样说肯定有人会害怕的。但这是不是有点儿不教而。。。” 听到这样的话,张立新暂时沉默不语,因为这涉及到今后方向选择问题。很多民间起义路线都面临着这样的艰难抉择:当还比较弱小的时候,是在一个地方扎根,还是外出流动作战?似乎哪一种选择都不十全十美。后者最显而易见的问题:在并没有成片成片的灾荒饥民乃至军中逃兵的情况下,队伍的优良兵源来源就面临着根本的问题,在语言都不怎样通的外地他乡只会人越来越少。而且客地作战,规模也没有大到如同后来的明末农民军那样地方上的牛鬼神神不敢轻易招惹的地步,遇到地头蛇伏击的风险也很大。伤员的安排就更是一个大问题,这其实是现在队伍里的一些人可能就有所顾虑的。而选择前者:毫无疑问会面临强敌重兵围剿的风险。 身为曾经有过从古代到现代历史记忆的穿越者,张立新知道这种力量微薄、根本不足以应付像样围剿情况下的正确选择:游击根据地。游击根据地更多以“两面政权”也就是说对于敌人的地下组织的形式存在。而且和抗战时期的“两面政权”不同的是,并不牢固的控制成片的区域,而是首先选择以少数“基点村”为必要情况下提供兵源和后勤支持。但队伍的驻地,还是距离“基点村”不远的野外,以应对敌人可能的搜剿盘查,又或者收买的民间线人叛徒等。张立新相信:相比历史上的游击根据地曾经面临的严酷考验,这个根本没有无线电乃至有线电报,甚至堪战之兵规模及密度也不可能跟二十世纪情况相提并论的年代,压力要小一个级别。然而:游击根据地究竟选在哪儿?河间府平原一带还是太近了。而且平原游击根据地的一个很大问题是要找避人的隐蔽之所,可不那样容易。 基于历史经验还有京畿重地的性质,张立新最终还是觉得游击根据地不适合选择在这河间府一带,最好还是在太行山区临近两省交界之地。一半是平原一半是山地的保定府当然还算是个勉强凑合的地方。保定府当然也有局限:这里的治理向来在全国中上,社会矛盾往往并不尖锐,民风保守。而且保定府的忠顺营是明廷并不算多的堪战之兵之一。只不过经历了这一场同忠顺营的交锋,张立新觉得这些官军的软硬战斗力虽然相比寻常卫所兵来说是天壤之别,然而还没有高到特别难缠的地步,应该没有后来突袭满军中军的曹变蛟所领边军主力的地步。至少暂时在保定府西部县区落脚应该是可以的。。。 新兵队重新归来的时候有几个人没有选择回来,只剩下三十九个人。当然:其中那些之前俘虏过来的十几名军匠,张立新可没有给这些人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因为至少暂时来说:这些人对自己是在是有些过于重要了。 即便是这样,整个队伍包括张立新在内扩充到了七十四个人的时候,人手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哪怕不用骡马驮载,抬行九门不算重的大小火炮及五部投石机、给养还有若干弹药等也勉强没有问题。这就给整个队伍在行动中的隐蔽性增加了很多的好处。 向保定府的太行山脉一带行进的时候,张立新还想过有关如何开辟游击根据地中的基点村并立足的一些细节:在自己这支队伍还不具备相当出色的民间政治工作能力的时候,也只能靠临近地方的“杀鸡骇猴”还有在被选为“基点村“有限度的黄白之物开路这种恩威并施的简单粗暴手段了,其他的那只能靠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情了。 ------------ 第十二章 围攻 河间府中屯卫营城的第二次战斗进行的时间并不算长,从城外交锋到队伍撤退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只是张立新率领队伍并没有急于在夜间离开,而是利用一个半时辰左右的时间通过一些早就准备好的小沟坎标记来到了距离营城大概二十余里外一处由张立新还有王巍率领几名亲信在多日前早就准备好的长条状并不算深的沟壑陷坑之中,这干枯的河床边早就准备好的沟壑陷坑在打开之后勉强可供七十余人连同不少的火炮、器械隐蔽起来,也避免了战后撤退的时候花费不少时间构筑隐蔽藏身坑而耽误行军时间。 天亮之后不久,南面就传来了保定府忠顺营骑兵的马蹄声。马参将在看到清晨营城方向升起的狼烟之后顾不得许多,以最快的速度将方圆数十里内的马队集结起来。 当明军的马队从距离新生营战士们所藏身的地方大概一两里左右的地方掠过的时候,很多人都送了一口气。 “再有一个夜晚,我们就可以再撤退五十里以上,就凭对手暂时这点儿人手应该就算是脱困而出了。。。”王巍不由叹道。 可不知怎的,张立新却觉得没有那样简单。仔细回想起来,虽然说夜晚的战斗对手虽然很大程度上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可这也是因为自己的战术安排太过出乎意料的缘故。平心而论,假如自己是一伙人数更多一些的平庸山贼,战法也是普普通通会如何?那么守城之人的许多准备、应对还算是颇有独到之处,远强于一些自己之前见识过的尸位素餐的官员将领。 “不要放松警惕,还是要做最坏的假设和打算:假如日落之前敌人并不死心,我们不得不在白天与对方马队交锋,那该如何?凭我们手头的这些火器,如何对付对方的骑队?”张立新此时不由的询问道。当然,也仅仅是这样问来考校众人,让众人习惯于多思考而已。此时的张立新还并不确定白天的时候一定会这样倒霉。。。 张立新的问话当然是针对负责炮队的王巍、李义,还有几名之前的训练和学习中悟性表现比较突出的战士。因此,一些不用多说的常识性前提假设这些人也都是知道的。 “这。。。我们暴露出少量的人手,再次引诱他们进攻。然后炮队如以前那样埋伏在百米外的一个方向上集中开火。。。”王巍试着说道。为了以最快的速度便于方便自己计算,从而不耽误作战,张立新一个月前最初开始,就以新的土制“公制”标准做为单位的基本度量了。 李义当然知道张立新担心的是什么:“敌人能用的马队至少几百骑,那样如果分散开来就可以在方圆三百米到一里左右的距离上展开包围网,我们的伏击战术还是面临不小风险。更重要的是:我们暴露过自己拥有不少火炮的事实,只是一门或者几门的话,对手可未必上当。。。” 经过仔细的研讨,张立新最终还是决定不分兵诱敌,而是将队伍集中在一起。最多暴露出来的时候首先首先暴露出敌人可能知晓的几部投石机、几门炮,而把另外几门炮在靠近的地方尽可能的隐蔽起来以求最大杀伤效果。 然而,如果面临最坏的可能:不冒一些风险恐怕是不成的了:“现在就开始布置吧!把缴获而来的那五门炮先布置起来。。。”张立新最终下定决定说道。 第一次攻河间营城之后的备战时候,吸取实战中的一些经验教训,铅弹重新花费一番功夫制成了大概半两重,约十五毫米直径的规格。一方面这在某种程度上与多数三眼铳匹配,另一方面:同样能量的情况下降低初速也有利于存能,并且会在一些干燥较硬的地面上形成更好的反弹作用。而装药标准,早在之前就准备了一种自残式的装药标准:按照张立新在当初威远营对不同火药品相和威力的测试经验:确定按照估算每公斤炮管千焦耳威力的标准来装弹药。这是威远营中火炮的中等正常标准。然而实际测试证明:如果用这个拿破仑战争时期才会有的标准放到普通明军中哪怕质量勉强尚可的一些将军炮中,会让整个火炮的寿命出现严重的损耗。大概也就这样搞个五六次七八次霰弹开火之后,以后这炮就再也不可能用实心弹打出像样的精度了。 可是眼下的问题很显然:自己需要的就是充分发挥这“数轮之威”来避免再自己兵力捉襟见肘情况下面对骑兵围攻的隐患。。。 似乎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大概在二月初十下午未时刚过,就见到四百多兵力的马队纵向分散成连绵十余里的范围毫不死心的展开了拉网式的野外搜查搜查。远处还有不少乡勇步队分成小股人手去清查周边的乡村,只不过对此时隐蔽下来的队伍威胁最大的还是那些骑兵。这里并不是地形复杂草木茂密的地方与时节,如果在白天被那些马队逼近到近处,一定不会躲过对方的巡查。而如果这个时候队形还没有展开,那就可能给队伍带来难以预料的危险。 就这样,在远处西北向东南拉网巡查过来的敌骑阵线最近处接近到距离队伍隐蔽之处不到一里的时候,张立新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首先暴露出来的是两部投石机还有包括程海在二十名左右的忠顺营战士,四门可比较轻便的旋转和高低上下调整方向的轻炮也被抬了出来。 不远处的敌骑见了不敢轻易贸然过来,而是首先向远处退去,在一里以外的距离上渐渐集结起来。很显然:昨天夜晚的战斗,很多人都清楚了这伙“贼寇”的非同寻常。 “诸位小心,那些贼人的炮术听说非同小可。而且似乎善于诱敌埋伏,队伍集结之后不要轻易进攻,展开最广的横队从各个方向上小心翼翼的包围过去!”马参将很显然不是一名毫无经验的庸将,听说了之前城中的一些遭遇后,哪怕是在没有什么草木的平川旷野之上,而且暴露出来的贼人很少,也不敢贸然行事。 就这样,两刻钟之后集结起来的忠顺营骑兵正面与张立新所率领队伍的位置保持二百步左右的“安全距离”,另外四个百骑队分并两路展开两翼侧后拉网式包抄,以几乎一丈左右才有一骑的分散队形逐步收拢缓缓靠近。时不时还有人用长矛桶一桶地面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大队人马展开攻击之前,先有零星数名、十来名左右的骑兵分成相隔几丈远的散兵接近过来引诱张立新等人开火。见张立新等人不为所动,就接近到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以骑兵用的三眼铳袭扰开火。忠顺营之中,有很多当年归降的蒙古人,骑兵马队作战风格也有部分程度上的草原骑兵之风。 遇到这种情况,张立新等四人以有掩护的弓箭步射对骑射。早就在辽东战场乃至复州的时候就有所协同训练的四人还算能够默契的以张立新带着哨音的“鸣嘀箭”为判断依据,分别射向略靠左或略靠右的位置上,形成不容易依靠机动躲避的“排箭”,几乎每两到三排箭就必有马匹中箭。 零星散骑被射退后,敌骑逐渐增援过来,当明显超过二十骑的时候就不是张立新等人通过区区四人的步射能够应对的了。这个时候张立新下令四组游动炮手在程海的指挥下相机开火。之前填装火药的时候将早就包裹在纸张内的大包大号半两铅弹、一千半铅弹混装;火药也是新药和旧药丝绸药包混装。这样开火的时候就能够在并不算太远的距离上让弹丸散的更开一些。 接连不断的四声炮响,尽管敌骑在大股袭扰的时候散的很开,还是有六匹马中了弹丸,三人被摔落马下。越来越密集的攻势为之一滞。片刻之后,早就在后方云集起来的上百敌骑以难以忽视的声势横扫过来。尽管那骑队的规模并不大,也十分分散,可对于手下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强悍的士兵来说却是致命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李义、陈英等人的压阵之下埋伏着的近四十名手持拐子矛的枪兵陡然从隐蔽着的壕沟内冒出并分散开来。一人蹲着持盾,一人低着身子架着枪,形成十分单薄的两列阵列。由于人数太少,似乎在骑队的冲击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最多也就是应付一些散兵散骑的靠近而已。 因此,见到这些伏兵之后的那上百名敌骑组成的马队并没有怎样的犹豫,继续逼近过来。尤其是在几十米外的距离上,很多人都从这些枪兵惶恐不安的眼神和抖动的枪头上看的出:这根本就是没有经历过战阵甚至严格训练之人。基本上不用接触,逼近到一定的距离上这些人就会被下的彻底崩溃了。 马参将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哈哈,原来真就这么点儿人,俺当还有怎样的阵势呢!冲!” 接连不断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软箭还有铳弹的压制之下,本来就惶恐不安的人们队形更为散乱了。五代唐宋时候一些堪战之兵有的时候还需要前排被绑在地上。 此时的张立新才发现自己很显然低估了太弱的新兵面临真实马队的脆弱性,恐怕要不是之前在柺子枪中的那些准备给了这些人最基本的一点点自信。此时必然有不少人在马队还很远,刚刚摆出袭扰架势的时候就弃兵器而逃了。 ------------ 第十三章 极限开火 负责机动炮队的程海此时也知道形势是危机,第二轮装药的时候下令填装三倍的丝绸药包、五倍过去的装药量。好在负责九门火炮的战士虽然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终究还是比那些在前面直面敌锋的新兵们强出不少。特别是在程海、李义等人的直接督阵之下。 还没有等机动炮队以十分危险的装药标准填装完毕,冲过来的忠顺营骑兵就已经接近到距离迎战的新兵队不过十几米远左右的距离上。 面对接连不断袭来的标枪、三眼铳,本就已经散乱不堪完全不成阵型的淡薄长枪排瞬间就有上来个人溃逃开来,甚至有人溃逃动作都不很利索被摔在了地上。 更多一些的人虽然面前还算是有战斗的最基本意识,能在敌骑接近过来的时候知道用手指拉动相应的火绳向外喷火,可距离明显太早了。还有人因为惶恐不安长枪脱手,险些烧伤了自己和身边的人。 当然:就算这慌乱之中的勉强自卫,也吓了逼近过来的忠顺营骑兵一大跳。每料到这些并不怎样的新兵还有喷火的手段。于是在马参将的直接命令之下,忠顺营马队就在不过一二十米远,对方勉强没有威胁的地方以三眼铳、投枪接连不断的展开攻击。 这一下,几乎没有坚持几个呼吸时间的四十多人的长枪肉搏队伍大部分人彻底崩溃了。如果不是此时的兵力不多的话,说不定还会给后面的张立新率领的新生营“老战士”带去不少麻烦。 在这危机关头,竟然有一名岿然不动的新兵战士如同忘记了这是身处战场一般,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岿然不动的面对着上百冲过来的敌骑。那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手拿起溃逃之人丢弃的盾牌,一边机动灵活的躲避。当有敌骑冲到近前的时候,几乎恰到好处的拉动手指喷吐长枪上的火焰几乎很短的时间内就连续烧伤了接近过来的两个人。这一切似乎不像是战斗,而像是演练一般。 如戚继光所说:平时所学战场上使得两成就能以一敌五,而发挥出一半就能“无敌”,真正勇敢到极致的人,哪怕仅仅只是一个人也上贪功的十多名忠顺营骑兵不敢再向前了。越来越多的骑手集中起来,向要彻底扫平这根本螳臂当车的举动。。。然而就在不少标枪、铳弹打过来,密集的攻击刚刚将那名鹤立鸡群的勇敢少年打倒在地,整个军阵似乎濒临瓦解的时候,猛烈的炮声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 巨大的后坐力把钩挂在轻炮下面的车辆几乎快要彻底掀翻,程海等人率领的四个五六十斤身管的游动炮组每门炮都打出了三百多个铅子。尽管在比较近的距离上这些霰弹散布角度有限,敌骑又很分散的展开环绕攻击,还是一下就有十一名接近到比较近距离上的敌骑被彻底轰下了马,很多负伤的马匹也开始乱跑起来。这当然还不是最重要的,很多马匹并不十分清楚敌炮的开火是有间隔时间的,见到这样恐怖的景象也开始纷纷后退起来。 “左右翼快上!白天用这些玩意儿这么点儿兵力和我们骑队交锋?螳臂当车之举!”马参将感觉到有些害怕,但却也并不觉得这么点儿人手在马队面前会有什么生存的机会。需知战阵来说:哪怕人数再少,那也得几百人的步兵才能勉强组成一个说的过去的应对骑兵的方阵。区区数十人,遇到同等兵力的游骑环绕进攻都会陷入绝境,更别说自己在兵力上还有绝对优势了。。。 然而就在整个队伍似乎再次要陷入危机之中的时候。早就埋伏和准备好的五门百斤上下的三将军炮和二将军炮开火了。在早就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总共一千数百枚弹丸以更大的喷射散布角飞散了出去。出了二十多匹马被当场打倒之外还有十二名敌骑中弹见血,负了不轻的伤。 如果在这个时候其他的马队继续进攻,张立新等人立刻就会陷入到绝境之中。然而或许是这些骑队并没有跟拥有不少炮火的对手交锋过,连续间隔时间并不算长的两次开火,让不少马匹更犹豫了。就是包括马参将在内的不少忠顺营官兵,在遭受突然暴露出来的炮火袭击之后也不能确定还有没有没有暴露出来的火力。。。 多少还算是忠顺营中有些见识的马参将在远处躲过了炮火轰击,腿部仅仅是被打了个肿包倒是看出了一些眉目:“那些贼人的火炮并不多,又是孤立作战,用处本应该很小。别看轰击的阵势好似红夷大炮,根本就是用弹丸威力的不足、仅仅只能威胁马匹和一些四肢暴露部位换来的!后撤!准备下马步战!盾牌在前!” 虽然损失了一些马匹,但人员伤亡只有不到二十人的忠顺营骑队在见到对手势单力薄之后仔细的在周围环绕盘查,确定临近地方不可能有暗藏的伏兵之后再一次集结了两个上百人的下马步队。以盾牌手在前,十列官兵横向间距一人左右,纵向则明显超过一丈,以十分稀疏的队形非常缓慢的再一次接近过来。 此时此刻,张立新绷着的心终于再次放了下来。张立新凭借着有过战阵经历的战场悟性察觉到整个队伍漏洞最大,最危险的时候应该过去了。自己的这点儿人最难以应对的其实就是骑兵环绕围攻,只要对方的损失承受力和马匹适应力再搞那样一点儿,这一场战斗自己这些人就是大概率被全灭,运气好也只有少数人能逃脱的结果。这或许有队伍不巩固而且敌我力量对比悬殊的原因,然而:之前的备战中,备战方向明显有问题也是重要原因。 或许是因为辽东一些战事的影响,自己很想当然的把战场上有效交锋距离想像在百米左右。百米左右对方的投射或许就会带来明显增大的威胁。然而并不比几千人上万人之间的小规模交锋,对方还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精锐,却根本不是这样。四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大概三十步左右就是极限了,多数在三十米以内才比较有威胁:大多数明军的火器就这有效威胁距离。至少在火炮不方便机动清剿的情况下是如此。而且:因为自己人数太少,可靠的战兵连一个百人队也没有,是十分容易陷入近战、准近战的。而自己在这方面的准备却明显不足,仅仅只靠那些拐子枪上的喷筒,局限性太大。并不可靠的新兵不仅是在肉搏距离上难以发挥作用,面对骑队就是在比肉搏距离稍远一些的距离上也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你叫什么名字?”这时候,张立新想起那名鹤立鸡群没有跟着溃逃的十六七岁模样的勇敢少年,这名十六七岁少年的勇敢战斗虽然仅仅支撑了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但就是这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让炮火能够对更密集了一些的敌群更有效的杀伤。 “张文!”从地上顽强的爬起来之后的张文尽管腿上似乎已经负伤,依旧坚韧的低声回道,但很显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内心似乎沉重的心事。 张立新却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有过带兵选兵还有临阵的经验,张立新才明白:顶尖层次的优秀士兵往往是这种沉默寡言比较内敛的性格。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新兵小队的代理小队长了。你不用战在前面,在后面压阵才是主职,最好携带三支拐子枪。谁要临阵脱逃,直接喷筒伺候,能不能做到?”张立新思考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说道。自己不知道赤裸督战,是不是会给以后的中高层次政治教育工作带来影响。但思来想去:自己可以允许在战斗以外的情况下,战士们有“革命必须自愿”的选择。但战斗时为了整个队伍的安危则不能这样做。。。 在片刻之后,对方以骑兵压阵,下马步队分两路开始的进攻又展开了。忠顺营马队终究不是乌合之众,不到半成的伤亡动摇不了整个队伍“倚强凌弱”的决心。 见到新兵队绝大多数人的表现之后,张立新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之前设想的步队和投石机临阵配合交锋上。而是在对方的步队刚刚接近到六十步左右大概九十米左右的时候就下令早就准备好的投石机准备释放。 同夜晚不同,白天的时候规模并不算庞大的情况下,哪怕五部投石机一次可以投出三百枚铅弹效率上也大打折扣。前排有盾牌防护,大多数人还可以躲的情况下这三百多枚铅弹最终只造成三名敌兵负伤。还是被从地面反弹的铅弹所砸伤了退步,效率直接降低到夜晚时一成左右。 不过这样的袭扰却再次争取到了不少时间,让操作九门炮的炮组战士有时间清理炮膛并再次完成了超过规定标准的填装。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在一群小铅子前“压实弹”,这样一来,就不是使用之后的寿命问题了。而是直接开始有了炸膛的风险,特别是在运用那质量并不算完全有保障的火药的时候,然而此时的张立新却只能这样做。 当对方接近到四五十米左右距离,快到标枪和三眼铳的暂时威胁距离的时候,张立新才下令开火。因为距离并不算远,哪怕没有多少炮术方面的专门锻炼,也至少有六七枚炮弹飞入敌群之中,直接带来二十多人死伤。就在对方慌乱的时候,再次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准备的投石机也再一次打出了三百多枚六两铅弹。 就这样:因为对步兵战交锋的准备还算充足,整个队伍在临近黄昏之前都再也没有遇到之前那样的险境。整个队伍也在这个时候渡过了危险的一关。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并不甘心的敌骑企图再一次准备进攻到近距离肉搏解决战斗。然而再遭受了一轮伏击之后,终究是丧失了继续战斗下的勇气。整个队伍利用早就有所准备的夜间行军终究离开了这危险之地。 ------------ 第十四章 银钱开路 激烈的战斗落幕并且危险也真正告一段落的时候,很多人才发现前一天战斗时的一些轻伤变得更严重了,更不要说白天同敌骑对抗的时候除了原有的轻微伤员,又增加了五六名不能完全忽视的伤员。其中虽然有一些看起来还不碍事,但有些人的伤口已经裂开了。 在这个时代,就连千户级别那样有一定地位的基层军官也都不配军医,正常的队伍里最多也就是有少量巫医罢了。 好在王巍还算是有心人,以前的时候就按照张立新曾经在威远营中的要求准备了一些干净的绷带还有简单的草药。 然而:这个时代的民间廉价药物也根本不能和现代医学,又或者至少云南白药那个层次的东西相比。 队伍向西面方向撤退不过二三十里竟然有一名失血过多的战士摔倒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体温也在寒冷的早春渐渐凉了下去。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原有的三十余名“老战士”张立新都记得姓名,只是在营城附近的地方新征募来的那些战士叫什么,张立新就并不清楚所有人了。 “他叫:报名吧,核对一下名字。。。”陈英不由的有些无奈道。 通过再一次召集众人点名,才最终确认这人旧名叫做邢永贵,按照选择加入队伍后的新名叫做邢永进。 “将军以前在辽东复州前线的时候曾说过,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我们还是。。。”李义觉得如自己所在队伍这种性质,以后只要有人战死的话就立墓碑或者马革裹尸之类的根本就不现实。。。 张立新此时思考了片刻,却询问道:“有装盐巴的小瓶没有?还有品相最优的盐巴?” “这个我记得带着。。。”负责炊事的战士取来这些必用给养之物。张立新把一个瓶子腾出来仔细的擦了擦然后用蜡烛一般的火苗烤干,重新装入盐巴。在又前行了一段距离确定人真的无法再恢复温暖,而是死去之后就说道:“以后这样办:尸体选择火化,以后有了机会撒向大海:以骨灰做为纪念。革新军人,不应当死后再变成腐烂恶臭或者长满蛆虫的厉鬼,而应该永远的留在天地之间获得新生,记得我之前讲过什么叫做碳循环。当然,在这之前我做一个预言:发根处的头皮最好保留下来,存在盐泥小瓶之中。以后我们有了机会会制成真空小瓶。只要身上有血肉之物能不腐烂的保存下来,或许若干年之后还能够复生。。。” “将军说的这可是真的?”听到这样的话,不仅仅是李义,就连程海乃至一些普通战士都多少有了些兴趣。。。 “就与传说中的喝了孟婆汤来生转世之人一样,又或者某些无法恢复的失忆之人。如果你们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只是别人再告诉你过去你曾经经历过什么,那也一样等于死过一次了。”在权衡了片刻之后张立新最终还是如此说道。想来想去还是需要给身边的战士们一点儿面对死亡的信心,白天交锋中新兵队慌乱的情况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安。然而如果自己说的太神太好,那反而就没有多少可信度了。自己这个科学的做法,想来还有一些给人像那样回事的感觉。 除了一名被火化掉的战士之外,白天表现相当勇敢的张文也负了不轻的伤。这种人在张立新看来是必须要尽可能保住的对象,其他人也都认同。因此尽管此时的张文仍然能够行走,张立新还是让其坐担架,避免腿上的伤再出问题。。。 就这样,整个队伍的负担虽然因为一些人的死伤略显沉重,但还是最终花了五天左右的时间昼伏夜出,还算稳妥的回到了保定府满城县太行山区内,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落脚的地方并不是原来的出发之地了。 明清交替大变局之前,华北一带类似近代民国时期那样同官面或军队联系并不紧密的无权无势的“庶民地主”阶层并没有兴起,很多基层乡绅都与官面有着千丝万屡的联系,这无疑让“游击根据地”的暂时建立存在不小的风险。不过在这满城山区一带,已经算是相对好的了,张立新也只能冒险一试。 圣贤村杨员外一家虽然算不上太小的“豪绅破落户”,家中也有几十口人、十来个家丁、仅仅本地就有三百多亩田地及在县城里的一些店铺。可是当见到那好铁制成的战箭箭簇送来的威胁性书信,却不敢等闲视之。 前来的杨家亲信虽然有些不太愿意,可是见到这些披甲持盾,还带着火炮的“贼人”顿时就被吓了一大跳,不由心道:这年头怎么不知名的山贼也有了这样的阵势和家伙?辽东的局势真是给天下带来太大的祸患啊。。。 此时的张立新没有急于在夜晚搭理这处大户人家的来使,而是悄悄的再一次在王巍耳边低声询问道:“你确信:这是最合适的地方?” “河间之战以前的时候就按照将军的意思调查过了。这杨员外一家,祖上曾有人坐过县令。但现在已经有些没落了,经商是主要受益。不过虽然如此,这些年来年景却不太好,御下还有在村中的为人,算是这一带当中并不算太过良善的。。。”王巍答道。 负责接待这种人的李义在一处山崖边并没有摆出一副山贼流寇的样子。李义就以还算坦诚的态度直言不讳的说道:“我们打算在你们这附近暂住一阵,少则月余,多则一季而已。以后如果我们有什么需要的话,还希望多帮忙。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过去没有做过并不仗义的亏心事,而且也不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不会亏待你们:吃喝用度,又或者一些工匠、物品什么的,我们会给你还算合理的价钱。而且,我需要你们这里的人去跟着我们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不会让你们庄内的人白做。可是有一点需要讲明:假如我们得到了风声:官府的人非同寻常的来了:不论是不是你们告密,我们撤退之前都会以大炮叫你们好看,怎样?” 一开始的时候,杨家来的亲信并没有把这种人看在眼里。心道:落难逃散的武夫而已,你们算哪儿根葱,也敢威胁到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身上?只不过把见到的一些情况同杨家老太爷仔细的讲了之后,很多人都感觉到不安了。 “那些贼人有火炮,还有铁甲?而且还没有勒索财物,只是说要在这附近住几天?”杨家管家询问道。 “正是。。。”两名心腹家丁都先后回道。 “这绝不是一般的蟊贼。听说,也只有山东的一些教门或者东南海上的一些巨寇才有这样的手笔。绝对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得罪的起的。。。” “但是若落的个包庇之罪怎么办?”杨家当中也有人担心的询问道。 最终,还是杨老太爷发话了:“他们只是要在这附近带着,听说只让庄里的一些下人去忙活一些事情,还要象征性的给钱?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把话挑明:我们这里好歹也有几十口人,人多嘴杂。就算我们同意,如果他们若要把我们这里变成什么教门的据点,那我们可不敢做担保了。至于出人,那要看看他们打算给多少钱,是不是明抢。。。” 当杨老太爷最终得知这些人每雇一个下层农人去夜里传教讲习,每天就会送来上百文钱的时候,心中也有所动容。 ------------ 第十五章 贫者依于利 杨家之人中当然也有人感觉到了一些不祥。杨家二子就直言不讳的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他们为什么会轻易这么不在乎银钱?愿意一天百钱请一个人仅仅是听自己的传教?我怀疑他们心怀鬼胎:一旦他们在这里的教徒足够多,说不定就会跟我们翻脸。即便不是:他们拉走了太多的佃户,以后哪里还有人。。。”当说到这里的时候,杨家老二似乎也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不妥。 “唉,现今天下,四海无闲田嘛。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活人有的是。而且我看邻村个别人的情况:这种地的人少一些,也未必全是坏事,就像临村老李家那里:如同军户田一般,那一年能够收到的租子,可比现在我们这民田高出一倍还不止。。。” “是啊,一天百钱,一个月下来就是每个人六两银子,几个月就是二十两。在咱们这种地方,从一个贫汉身上一代人能挂出二十两银子不?不管是不是好事,咱们钱先收着。。。” 因为张立新等人先给了“订金”似乎很坦荡的样子,杨大户家也有不少人有所动容。 当然,杨家家主最终还是有点儿谨慎的:“跟他们说好了:还是有一些规矩的:不能让我杨家嫡亲之人入教:不能让超过全村三成以上的人入教。不能用这些人做那鸡鸣狗盗或者违背朝廷法纪之事。钱虽然好,我杨家安危还是第一位的。。。” 很多人听到这话或是安心,或是摇头。可让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前来的那些“巨寇”竟然同意了这个条件。。。 张立新这个用银钱开路临时在圣贤村建立“义社讲堂”的第一天,虽然张立新手下的一些人挨家挨户以当地话传话到了。整个圣贤村根本没有多少人在夜晚的时候按时前来。 “晚上去那什么什么农社义堂,也就坐在村外大树下临时搭建的棚子下听人唠嗑俩时辰,就能有二十文钱当下可拿的赏钱?哪儿有那好事。。。” “是啊,我听说前几年山东那儿闹闻香教。很多教民都被驱逐出村了!” “要真是那样还算好的!怕就怕碰上拐汉子的人贩子,抓去矿山做苦工。。。” 就在张立新在村外建立“农社义堂”的时候头一个晚上,虽然点起了篝火可还是有不少人在远处暗中议论道。 唯一让张立新多少还算有些欣慰的是来了一个胆量十分大的“二流子”,还有一个爹已经死了,母亲也往往管不了的十三四岁的野孩子。至于其他人?生在王朝晚期的俗世之间,至少在这保定府临近平原并不算太远的地方,寻常良家子没有人相信什么“天上掉馅饼”之类的事。 “别人都不敢来,你怎么来了?敢为贵姓?何名”张立新从当年威远营到后来带领这支队伍,经过一些锻炼,非私下场合的讲话宣教的本领多少还是锻炼出来一些的,因此对于贫贱的人没有摆谱,平易近人的笑着问道。 “俺叫郑三发子,俺怕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是有二十文钱,至少几天不用看那些人的脸色了,以后要是天天来,那俺不就发了?”听到有人用“敢问贵姓”这种富贵人家之间打招呼才用的称呼,郑三发心中多少有些感怀。 “那,你为什么不给大户们扛长活呢?”张立新感觉有门:至少这个号称的“村中二流子”多少好有那样一些朴实之气,并非油滑狡诈或者凶戾之人。 “这。。。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郑三发嘴和心思都不太灵光,只是感觉在村中那些大户们那里扛长活绝对不可能是自己这种人忍受的了的,但要说为什么不干活,那还真说不上来,别人整天在背后说闲话,好像也确实是因为自己这种人天生懒惰吧。 “就充郑兄弟这句话!汉儿不为奴的态度,这二十文钱就先赠予兄弟买酒了!”张立新没有多话,当下第一时间就拿出了这二十文钱。曾经在这个时代的下层有过一些设身处地感受的张立新当然明白:常年忍受贫困的人,往往因为焦虑和注意力长期被一些眼前困难所困扰,心态和想法是一些没有经历过贫困的人所很难体会的。如果不给钱、不给好处、直接端上各种‘奋斗才有为’‘天道酬勤’的鸡汤,也就只能糊弄一些幼年以来在衣食无忧的象牙塔里过惯了的人们。 其实郑三发还真干过短工。在郑三发的印象里,要想从别人手里挣到钱,那真是难如吃屎,如张立新这样并不多少废话,直接就给好处,而且对人也比较尊重并不像是在单纯的施舍之人,心中顿时多少有些感激。 “这位大哥,这俺。。。”郑三发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当年鬼谷子所言:一个人在贫穷的时候如果不是什么钱都拿的心安理得,也有一些基本讲理的心态,那么这样的人日后就算不会出头,也是可用或可以托付之人,因此张立新又多少有些暗自庆幸。 “这世上的一些人,总把一些不愿意受窝囊气,不愿意老老实实做牛做马的人说成是游手好闲的懒汉。其实你们这种不爱给人干活的人,才是世上最值得敬重的人。倘若世上有这样一种活计:能够不受辱骂贬损或者另眼相看的活着,也不必勾心斗角。十日三休,不休的时候一天只有三个时辰劳作。哪怕所得仅仅能够糊口略有宽余,如同不交租赋也无其他盘剥困扰的口均五亩之田的中等农户一样,除了极个别太过顽劣的人,又有几个寻常之人会回避这种劳作?”张立新其实当初在威远营也有过教训,走过弯路,因此知道:在这个世上贫贱之人中,最少听到的就是略有一些道理的奉承之言,哪怕这些言论虽有道理,但也未必全面。 “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不交租也不交税,更没有其他负担?”郑三发有些好奇的笑了,不过也就笑了片刻。旁边那名村里的野孩子就提醒道:“这样的人家还真有,那杨二娘家不就是?” 杨二娘是谁,郑三发还是知道的,那是杨大户家少爷的一个相好,还在县衙里沾亲带故,因此并不必缴纳税赋,有自己的田地不说还没有其他人敢惹。虽然过的不算大富大贵,但那种日子绝对是村里很多人都羡慕的。 “可是。。。俺这样儿的人和那杨二娘家怎么比?”郑三发叹道 此时的张立新却郑重的说道:“我相信这世上有一天。农户人人都有自己的田地,均田而免粮,平均每口人都能分到恰如其分的田地,不纳粮--不论是向大户还是向官府。粮食买卖自由而且平价。除非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强迫百姓劳作。。。” 就在这时候,村外的棚子之外有一名暗中旁听的年轻读书人冷笑了几声,这个时候似乎看出了张立新等人的目的,此时站在了篝火火光所能辉映之处,光明正大的说道:“均田免粮说的好听,倘若农人都不纳粮也不交税,别的不说:河堤修建之钱哪儿来?边关的将士又吃什么,喝什么?你这妖人还鼓动农人都如这位村里有名的懒汉一样不干活。若是这样,你知道不给庄稼认真施肥、精耕细作,一年的收成又会减少多少?” 此时的张立新却心中暗喜:跟本人这位前世互联网上多少出了名的大拿见了都绕着走,或者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之人讨论这类问题?那您可是走了大运,要好好被寡人教育一番了。。。 ------------ 第十六章 明理明志 张立新笑道:“虽然我们保定府这里水灾罕见,旱灾比较常见。但就说上古时候的大禹在治水的时候。‘上古先贤’时期有没有公粮一说?是不是那时候的华夏上古先民遇到灾害,都先交钱给一些受租子不劳作的大户,然后全凭少数大户们当中私德稍微好点儿的特例,或者心情好的时候从牙缝里干点儿修桥铺路的事?或者由官府强行摊牌出力役?” “我可不记得正经的史书上谈过上古先贤的时候有过各种苛捐杂税或强行力役摊派。百姓如果深受水患之害,自然就会推举出有威望的人纷纷组织起来,带领大家自愿的干活。退一步说:水利之类干不好---但我也没见千年来大户们或读书人乃至官府真正干过多少实事,就说当年的郑国渠现在咋样了?正常情况下,有灾难的时候其实百姓们可以逃荒到别处乞讨。有多少人因为担心大户们趁着灾荒侵占田地或者遇到各种地头蛇们的家丁,在本地活活饿死或者卖儿卖女也不逃荒?” 张立新为了避免别人插话没有停留,只是口吻突然郑重道:“上古先贤时候据说路不遗失夜不闭户天下为公。我看这一切与现在的不同,并非简单的‘人心不古’,而是现在天下所有工匠、农人、艺人、小商贩等实实在在创造财富之人头上的诗经中的‘硕鼠’们太多了。‘硕鼠’者,诗经的时代就说的很明白:那些不劳作的贵人们。当然,那时候的人们心中有怨气也不免把话说的过头:上古时候的贵人不劳作是因为承担着保家卫国的练武责任。而现在天下间大多数不劳作的官吏、大户等各种有权有势之人,连这个责任也不承担,就是名副其实的硕鼠了!试看史书:秦汉隋唐宋元,长期战乱之后太过短命的朝代不说:汉四百年江山、唐、宋顶天不过三百年上下的寿命。为什么没有千年的王朝?那些硕鼠们三妻四妾侵占普通百姓和下层的配偶,一窝一窝的繁殖,大概几百年的时间就能繁衍到民怨沸腾天下沸腾吧?” 其实以前的时候张立新不是没有跟人讨论乃至争论过,因此深知这传统思维影响比较大的年代人们的一些习惯:如同后来一些人言必称歌德康德,言必称我师傅我师祖,仿佛不引经据典引用别人或者大众普遍认同的观点,那就不是靠谱的依据。只是前人或者史书上的观点到底对不对合理不合理,‘权威’是不是假权威,这种“疑古”的话那得是整个士林相当有名望的人才有资格说。因此:讲道理就不能自说自话了。 张立新当然也意识到:自己并非单纯是同这位书生谈话,也是包括郑三发等其他一些广大下层百姓言,因此话锋也就越来越激进:“若要再造大同,所有贫汉不会‘穷不过三代’就绝后,就必须为了自己应有的权和利起来斗争。我相信今后并不算太远的一天,天下大同一定重归人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超越先圣、革新天下、自我辈始。。。” 其实:生在苦难之中的人们,往往惯于苦难以至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苦难,人的忍受能力下限往往是很强的。就像郑三发这样的人,生活水平其实还在普通百姓之上,但一年下来也未必有一斤肉吃,却并不觉得这有多么难以接受。可是:传宗接代的观念在旧时之强,是张立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不久就有认识的。 当然:人的心理都有某种自我保护的潜意识:为了避免悲苦哀伤,往往会自我麻醉。如自古乡村里一些三四十岁的光棍,明明潜意识里十分想要另一半,十分想要成家和传宗接代,可没物质条件也没情商谈恋爱或结婚的时候就会自己欺骗自己:“嗨,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人多自在?你看那谁谁家过的怎么样”“我这样的娶个漂亮老婆那肯定不可能。娶个长相平庸的又有什么意思?就算是娶个漂亮老婆,没准几年下来也看腻、喜新厌旧了呢?”“你看那老李家二儿子,多么不孝顺?天天虐待老人,我可不想老了以后这么悲剧。。。”“再看老刘家:儿子们为争家产打翻天。。。呵呵,想来想去还是单身好啊。。。” 当张立新点破种种迷雾,在这个还很传统的年代点破“穷不过三代”“绝后”这些更严重的后果。并且暗示仅就今生而言“人固有一死”,不仅仅是郑三发还有此时在外偷听的一些下层。就连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还没有到成婚时候的那个村里的“嘎子”听的都有些动容了。。。 此时那名读书人听到张立新在这公然妖言惑众,气不打一出来。那人言语也再也没有讲理争论的打算,而是威胁到:“我看你是想造反!” 对此,张立新稍稍面露狰狞,冷笑道:“你说对了:再下干的正是没本的买卖,才不惧造反,大不了兵败被俘凌迟之前烧炭自尽,倒霉一点儿时间来不及就割腕自尽,这都是能够最大限度减少痛苦的方法。至于九族:在下暂时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当然,本人想来是个明理之人:因为这朱家太祖那时候有驱逐鞑虏光复中华之大功、而且几百年来多数时候相比前朝乃至宋时明显还算尽其所能的善待百姓,只是最近数十年几代人才有问题:因此本人的暂时的想法,也不过是净天下而‘清君下’--天下之晦暗:在太祖一些五服之外的远亲逐渐成为天下的蛀虫,也在文武百官胥吏豪绅大户等太多硕鼠蛀虫,这并不仅仅是清理天子身边的个别人就能改造好的。。。” 之前张立新当然也研究过这个时代普通人的心理:对皇权有敬畏,当然也没有到个人崇拜的程度。更多是畏惧造反和违背皇权可能遭遇的严厉后果,至于封建伦常,只是稍稍有那样一些罢了。然而:此时的张立新却提出了应对这种可能的严厉后果一些还算勉强能接受的最坏选择,顿时一切显得就不那样可怕了。而且:说的也没有明显的“无君无父”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你!巧言令色!虚伪做作!”或许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多少随机应变的能力,只是刚刚熟悉四书五经而已,这名年轻读书人暴露了自己真实水平,让张立新不由的有些失望。因为这人似乎没有问到自己想回答的那些方面。。 只是此时此刻:似乎还真如张立新所期望的那样:有个中年读书人,明显是有一些学识和资历之人在篝火的辉映之下闪现出身影,并没有公然斥责张立新这样的“贼人”,也没有摆出强硬而不与人交流的态度,反而似乎还是有一些探讨的愿望:“在下杨贤,圣贤村寻常一秀才而已。阁下刚才的一些话当然颇有忤逆之处,在下也不计较,只是先前阁下似乎曾说:人们只需十日三休,每日劳作三个时辰便可?一听阁下就是从来没有在乡间生活过的城里之人吧?试问:农忙的时候,就算耕牛不缺,如何每天只劳作三个时辰还不耽误农时?这切不说,当阁下不知者不怪。如果人人如这位村里公认的懒汉郑三发一样:那岂不工商百业萧条,更多的人连衣服都没的穿吗?”这样的话,也让不少人动容起来。 “是啊,如果人人如懒汉一般,那岂不更是贫上加贫?就算没有租债苛捐杂税又能如何。。。” ------------ 第十七章 进步之理 张立新没有直接回话,而是早有准备让不远处的一名战士拿来一把自己还有最精锐的战士工兵用途时专门用来挖地的锄头。锄头的很多地方似乎为了夜战中隐蔽工作都用墨涂成了漆黑,如同铁一般。 “在场的有没有人试试这把锄头,感觉一下用这把锄头犁地会如何?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在场随便选个人从大家中抽选两人做到公正评判,用大家寻常使用的锄头简单挖地比比看?”张立新询问道? 就这样,不久两个十六七岁的兄弟俩小伙子尝试用张立新给的锄头挖土。同样的坑,明显快了三四成左右。 “这。。。这不是铁!这竟然是钢制成的锄头。。。”一名圣贤村的中年老把式仔细摸了摸说道。 张立新询问道:“如果没有耕牛的人用江东犁,略逊倭刀一些的好钢,同样的人能不能快个三四成?男人也就快个三四成,然而女子呢?” 随后张立新又说道:“江东犁自隋唐以来已经千年左右没有改进了。我看其实精进的空间也不小嘛,这还是同一般铁农具的对比。可我看这村里边,好像竟然还有人用石木犁耙的?常言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如果在工具上用心一些,精益求精一些,会剩下多少时力?未必就没有两倍的空间,而大家说实话:谁能在农忙的时候从早到晚不休息的真干六个时辰?。这还仅仅是种地似乎已经没有多少花样的北方一代。在南方,我听说在宋时就有了秧马,听队伍里一些去南边乞讨过的战士的经历,却不见南方的稻田里有多少前朝前前朝就有的农具。。。” 张立新继续郑重的说道:“我们华夏先民上古的时候有过无数的发明创造,从如同最落后根本不会种田的蛮夷一般学会了在石头上用主管打孔,制作更精良的农具。后来在汉时发明了这运用至今的很多基本农具。我不相信:假如那个时候的先民们如现在的我们一般如牛马一般的所谓勤勉,会有这些发明创造,把开化的生活带到人间。。。” “现在的纺车,也不是盘古开天地的时候就有的吧?如果那个时候的人们就如牛马一般的勤劳、节俭、不思进取又如何从荒蛮之中脱颖而出教化四方?相比我们的先祖,千年以来:因为我们后辈们不明所以的做牛做马,已经停滞了很久了!” “其实世上那些所谓勤勉的人,才是阻碍农事不断改善进步的最大障碍。不但骄纵了在工匠农人头上吸食民脂民膏的各种蟊贼,还让天下间所有的穷苦人越来越劳累,用的工具越来越差。。。” “从蛮夷到华夏,区别于我们华夏的先民从来不做徒劳勤快的牛马,为了能像真正的人一样生活,先贤们想法设法穷尽智慧和心思来追求更省时、更省力、更少一些劳作。” 张立新的大放厥词终于让一些人再也坐不住了。此时此刻,有个杨家的人不爱听了:“这里的人种田问农时问日子不全靠我家?就是那些铁头农具和耕牛,有很多也都是我家的。。。” 这样一说,很多人都惊醒起来:“是啊!种地还真离不开族里的人。。。” 张立新却笑道:“为何这世上有人可以送自己的孩子从开蒙的时候就读书,一直读到十二三岁也不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何有的人有机会买笔墨纸砚书册学习历法、算术,而穷苦人却不行?如果天下的百姓都如杨二娘家一样宽裕,不用承担租税,不知道行不行?正是因为相比上古先贤时候有些人化公为私,才让众多乡里的百姓目不识丁,或者‘斗大的字只认得一筐’。。。” 其实此时此刻,张立新并不只是简单的讲理。如讲理遇到狡辩或者没理狡三分,不把你当主角,便如那后世打算再网上说服对手一样幼稚了。正是张立新不远处一些假模假式做跃跃欲试状的战士,让一些人明白了张立新可是以反贼自居的人物,绝非什么好欺负的“外地秀才” 见到一些人的气势已经连辩带吓的打压下去了。张立新的宣教当然也转移了方向,总结道:“田主们之所以让我们用这么破烂的农具,假装不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功的道理,就是因为可以利用租债杂役摊派等各种名目不用费心费力的就能获得好处的缘故。我听闻在南方一些几百人上千人织布的工坊并不是所有都使用最先进的纺车,据说如果使用那样的纺车,很多人的生计都会没有了。我不知道:他们想过没有想过轮班工作,每天只一班三个时辰的方法来让更多的人有饭吃。这就是为什么只要我们华夏后辈还以勤劳自居不思改变,迟早会被那些稍稍开化,懂得一些‘奇技巧淫’的西洋蛮夷视为蛮夷的结果。。。” 随后,张立新同之前曾经打过交道的一些当地百姓互动公开交谈,揭开了哪怕在这天下治政往往并不算太差的天子脚下,也有从乡间到庙堂的诸多弊端。 “之前还有人问:如果天下间不纳农税,靠什么养兵抵御外寇?其实本人小的时候骑着竹马玩儿的时候就有个疑问:辽东的东虏还有过去的蒙元、前金、辽国、匈奴兴盛的时候没有千万户百姓、、没有全天下数百万顷的田土:他们靠什么养兵?他们的兵能年年月月训练吗?为什么长城以外的穷乡避壤之地,只要有个二三十万户百万口人、一州府之地的户口,还有一个相对统一的北狄天家而不是各自为政,就能与我们整个华夏分庭抗礼,胜多而败少?后来我去登州从军之后就明白了:正因为我们华夏百姓缴纳的税赋太多,供养的兵马比长城以外从幼儿到老妇喝羊奶的嘴还多,才导致很多蛀虫硕鼠们可以放心大胆的浪费、漫不经心的胡作非为。把可以供养百万、二百万戚少保一般精兵的钱粮吃成二三十万甚至更少勉强还算凑合、倚重粗制滥造的火器而稍有训练的庸兵,再配上一堆庸将,才导致我们面对区区顶天不过十万户人家的东虏都连番打败---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似乎我们现在的华夏从来没有人感觉到:依多为胜而不是依靠全训优势和本应更精良的装备以少胜多是一种耻辱。。。” “我听到有人私下里非议说:我们也不过是想改朝换代当皇亲国戚罢了。那这些人,可是想错了:如果仅仅是那样,现在我开始讲述不纳粮、最终也不纳不合理的租债的道理,不是给以后的自己找麻烦?如果那样,今后又有多少鱼肉天下的爪牙呢?” 对于革新天下之后的一些事情的部分详细构画,此时的张立新也直言不讳的讲了出来:“革新天下之后,将有至少基本政策:第一,耕者有其田、按照全天下田土的多寡好坏全面的均田。第二:免除一切官府徭役租税;第三:凡民间债务,涉及农户而不是商人之间的。不论多久,永不可超过一翻。第四,盐铁不超过现家,以盐铁和海内外官营商贸获利供养保卫国家的军队,世兵和征募结合。。。” ------------ 第十八章 威逼利诱 正所谓“立木为信”。对于临近平川之地民间饱经欺压的一些人,再加上旧时面对外地人,在人均智商本就不低的中国天然有一种怀疑和警惕之心。如果仅仅是“口惠而实不至”“画饼言志”是很难有充分效果的。 当然张立新还是稍稍有些低估在这并不算宽裕的圣贤村下层百姓当中哪怕二十文钱和言必守信的杀伤力了。 尤其不仅仅是前来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张立新都赠予二十文钱,还准备了专门的装有石灰的小陶瓶。告诉众人:“可以藏在家中稳妥的地方,如果有人来没收,就可以说我们忘了给这些钱。。。” 这样的关怀和心思,迅速就让不少人为之感动。虽然也有一些人怀疑,但张立新却并没有让众人付出太多,想让人误会成诈骗也没有凭据。 就在第二天晚上,圣贤村杨大户不少人再次神色慌张的聚集了起来。 “有些不对劲儿啊?他们看样子是真想在这里扎根了?我们怎么办?” “赶快收拾东西走人吧!这里绝非久留之地。如果我们再不走,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杨老太爷还是舍不得这圣贤村的地盘,最终还是决定仅仅让一名家人带着孙子先走探探路。。。 然而:让杨家大户没有想到的是张立新也没有磨磨蹭蹭浪费时间,仅仅是再众人面前宣讲的第二个晚上,就直接“揠苗助长”,通过直接砸小钱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动员出二十多个平日里在这圣贤村过的十分不如意之人在村中几个大户人家那里晚上放风。 就这样:杨大户的外逃打算很快就被发现了,并最终被张立新率领人骑马给追了回来。并从哪里之后,每天夜里在圣贤村附近都组织人点气火把。投石器大面积的投小石子和传书的威胁恐吓之下,根本没有多少在这种威胁面前抵抗能力杨大户一家人很快就被张立新还有李义两人扣押控制起来,并专门关在临时挖出来的半埋式简陋建筑之内。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张立新也不是没有想过“请客吃饭,皆大欢喜”式的农民运动。不过在仔细的权衡之后却觉得很显然有内在的问题与不妥:先不说不顺的情况。就算自己通过晓之以理动之以利的方式,暂时可以让杨大户家让出大量的利益,让整个圣贤村的农民拥有“翻身解放”式的巨大获益。那这种恩德会全归功于自己么?很显然:这种情况下至少很多人是会认为是杨家人善心大发了,哪怕是在自己的逼迫下。如果是这样,自己又怎么可能通过这样的农民运动来筛选出自己所需要的“政治兵员”呢?难道不会有人担心“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而且依据张立新所知的一些经验:百姓是会感恩于利益和小恩小惠。但是:如果完全是出于利益,怎么可能有能够达到自己所设想水准的“政治兵源”?如果简单是给下层利益就能拥有人类历史上巅峰意志水准的新型武装,那当年军功授田的秦军与六国军队又没有二十倍的“弹药量”与战争军费支出差距,怎么在嬴政一统六国的过程中也经历过不止一次败仗?为什么秦军的战斗力顶天是比赵、楚略强一些,而不是强出一个层次? 很显然:利益只是“佐料”,只为了田地和私利而战的军队,永远不可能是一支可以创造奇迹的军队,充其量只会是中外历史长河中如过江之鲫一般多的“强军”之一,甚至都不可能是“知名强军”。必须有仇恨,并且最终化解了仇恨而转化为“为天下苍生而战”信仰。如果没有这种舍弃个人一切从仇恨到利益再到生命乃至包括生命的道德信仰--至少部分骨干必须如此,就不可能铸就巅峰,更很难做到在强敌面前以战养战发展壮大,内部组织关系上就更不可能摆脱任人唯亲、帕金森官僚定律之类的顽疾,从而毕然影响新型军队同等质量下的组织扩张速度。这种情况下,一个“反面角色”都不找出来,反而要跟自己批判过的富贵之人请客吃饭觥筹交错,那会让自己所需要的人怎么想?那些曾经深受压迫的下层怎么想? 因此:张立新不得不做出某种“决裂”的表态,和“站在穷人一边”的立场。当然,张立新此时也明白:如果自己现在就毫无限制的“吃大户”,或者如在河间营城那样“搞公审”,就会把自己这这一带停留休整壮大力量的时间从本可以的最多几个月缩小到最多一个月甚至更短就会遭遇朝廷重兵围剿,这对于眼下的计划来说是相当不利的。因此:自己也有必要让被看管起来的杨家人心中有个底:队伍不得不表明站在穷人一边的立场。 寒冷的夜晚,凉风阵阵。一个早就被开挖的如同专门坑杀俘虏一般的坟墓一般的山崖不远的大坑附近,杨家七八个核心成员都被秘密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压了上来。这阵势,很显然是要处决这些人了。 没有想象中的求饶,也没有“你们不得好死”之类的呐喊,当人们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处决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跟平庸的死刑犯被押赴刑场一般吓得全身瘫软,连话也很难说出来。。。 只不过,这些杨家骨干并没有被直接推入坑中,张立新神色郑重的在火光之中站了出来:“革新事业,当然需要有人祭旗。但:却不一定必须是你们杨家。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如果能够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成为对革新事业拥有不可忽视的重大贡献的人,那么:就算你们以前有过性质十分恶劣的罪行,以后,也未必没有成为那大富大贵、名利双收之家族的机会。虽说功是功,过是过,但将功补过我们还是承认的。怎么样?你们现在想好了没有?” 这样的话如果是张立新一开始就以“请客吃饭”“晓之以利,动之以理”的方式来进行,这杨家人最多也就把张立新当成一伙夜郎自大信口开河之辈而已,象征性的给点钱更多还是看在有可能被“敬酒不吃吃罚酒”避免麻烦的面子上。 然而此时此刻,张立新的声音却犹如天籁之音,瞬间在黑暗和恐惧中带来了光芒。 “英雄饶命!多谢英雄!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英雄尽管开口。。。”其中一名脑子比较灵光的师爷在紧张缓和下来说道。 杨家二夫人此时忍不住说道:“后院的西墙根向南四尺,下面大概有一丈左右的深度就能挖到箱子。。。” “夫人你。。。唉!”杨家管家听到这二夫人把不该说的全家压箱底都说出来了,不由感觉到懈气,万一这伙贼人得到了足够钱财有了杀人灭口之心怎么办?可是此时此刻却也不好发作。。 张立新笑道:“放心吧:我们还真不觉得你们能有黄金万两。志在天下的我们还看不上你们这点儿小钱。只是我们现在需要一些颇需要花费一些人手与麻烦才能得到的东西。。。” 张立新把早就准备好的单子拿了上来:有硫磺、硝石、成色比较差含铅比较多的铜钱;同时指出:还需要一些像样的铁匠、铜匠、会造车的工匠,唯独并没有多少直接类型的财务。 就这样,一方面威逼利诱之下利用杨家人增加各方面获取物力的渠道,而另一方面张立新开始组织人手在临近的其他几个村子进行早期工作,满城县到安肃一带的临时游击根据地据点的开辟活动也就在正月刚过不久渐渐铺开。 ------------ 第十九章 “加强连” 为了不声势过大导致打草惊蛇,张立新仅仅只是在以圣贤村影响力为核心靠近山区一带的四个村做为这种工作的试点。毕竟自己打算建立的仅仅是“游击根据地”可不是成片的控制区。 同之前的想象不同,在没有大规模战争死伤风险的情况下,在那种十分贫困的地方只要粮饷能够保证、信用也能够保证,多数人还是愿意“当兵吃粮”的。不仅仅是如此:避免平日里农活的劳累,也是旧时人们打算从军的重要动力。 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因为“吃大户”加上之前在河间府的一些所得,相对于所需要的人暂时并不缺乏钱粮的张立新很快就在四个村庄内拉起了近三百名青壮组成的队伍。集中起来简单初训的时候,这些人看起来也是“听话”的。当然集合站队的时候往往要多花费不少时间,有过从军经历的张立新并不以为意。前世自己小时候在小学校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经历,超过五十人以上、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当队伍进行的初训稍稍有些劳累,纪律稍稍有些严苛,很多人都有些适应不了了,纷纷怨声载道起来。对此,张立新早有预料,早就准备了人手负责“甄别”那些在最初的纪律训练还有吃饭的时候喜欢闲言碎语、明显不太沉得住气的人,至少剔除了其中近半人。 “这地方虽说也算是山区,可兵源水平恐怕远训登州一带啊?”王巍有些无奈的叹道。 对于经过简单初训的人,李义也并不完全放心:“剩下这一半我看也未必是可靠的,到了战场上我担心比我们之前河间那些来的新人还远有不如。。。” 回忆起之前那一场依旧让张立新感觉到颇有经验教训的同忠顺营骑兵的交锋,张立新也若有所思:让新兵直面冷兵器近战肉搏,还是面对骑兵作战这种考验太过巨大的作战方式,没有任何车盾掩护是及其冒险的事。让其从事修筑工事或散兵坑、操作投石机过程中一些单纯需要人力而不需要太高技巧的工作才是最合适的。其中在管训中最初表现比较积极而且遵守纪律的人,辅助操作火器;经过战场考验表现突出的人才可以配合自己身边可靠一些人手必要时承担一线肉搏防线的重任,这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就这样:张立新只从新募集的人当中挑选出近三十名在最初几天的训练和纪律生活中表现比较积极而且踏实的人编入“新生营”,让整个新生连的人数超过百人达到一百零五人。整个队伍也重新进行了整编,形成四个分队,分别由张立新、王巍、李义、程海四名领导层直接负责。每个分队军官之外二十五名战士,十名“一等兵”有必要的时候临阵肉搏抵挡敌人的重任。三个投射组,每个投射组五人。装备投石机或火炮,由张立新等军官亲自负责指挥。 其实张立新不是不想再扩充一下队伍,顶着“营”的名头实际上连一个连的人数也没有,实际上仅仅相当于一个拥有四个分队的超级加强排而已。但对兵事稍通一二的张立新明白:就现在队伍的条件来说,能够承担自己所主导方式下作战重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选上来的其他表现不那样出众,比较平庸的一百三十名当地青年,张立新把这些人归为“预备战士”。夜晚并不同宿,只是接受新生营正式战士派遣人员的“夜管”,只有白天训练的时候才在一起。 这样一来,整个“新生营”至少就有了“加强连”的架子,将很多辅兵、辎重兵性质的人编入正规部队以提升这些人的荣誉感,是张立新吸取历史经验教训很早就有的想法。只是当年在登州威远营中诞生出不少矛盾与问题,自己当时做为主将没经历管那样系的事情。可是如果自己仅仅作为一个“加强连连长”来说就完全另当别论了。 将训练和战阵阅历乃至“资历”都完全不相同的人编入一个连之后,很快也就出现了各种问题。首先就是河间府募集来的那些“老兵”中有人摆资格,拉帮结伙打骂新兵。为了防微杜渐,哪怕并没有造成多严重后果,张立新也坚决将犯事儿的四名所谓的“老兵”当众之下宣布开除出新生营队伍,同那些没有被选上来的当地人一样归为“民夫”,并紧闭十日。 “大家有的人来自保定府本地,有的来自河间,还有的来自更远一些的地方。因为地域封闭而限制流民从而有了各种不同的口音。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性质:我们是或者至少曾经是全天下遭受苦难和盘剥之人中的一员。我不希望:有人将这民间一些卑微恶劣持强凌弱的习惯带入队伍之内。倘若有人屡教不改,就不是像之前那几个人一样了。因为你们能为了小团伙、小圈子内部的利益其他新人,而没有一丝理想和大义,战场上也很有可能成为整个队伍的害群之马。。。” 在队伍展开操作投石机、火炮之类技能训练的同时,张立新并没有忽视如同之前那样对整个队伍展开循序渐进的政治宣传教育。因为此时的张立新意识到:如果不能在这些人当中尽快的让个别优秀者诞生出来成长起来,整个队伍的规模也就很难再巩固的提升了。 整个队伍因为扩充不可避免的回带来战斗力与质量的下滑,即便采取种种方法这也不可能是十天半月之内一蹴而就的事。不过让张立新比较欣慰的是:自从在河间营城内获得了不少军匠,在这满城县又获得了一些匠人与资财之后,专门的工匠队扩充到了四十多人。从手艺到条件都比正月以前的时候大为改善了。崇祯元年旧历二月还没有结束就按照张立新在登州最初的时候一些负责铸炮之事的经验试制出八辆“联装铜炮”每辆可以可以将四门三十几斤大概二十公斤重量的青铜小炮以一定的角度分散开来以覆盖更大的范围,尽量避免遇到敌方马队的时候霰弹的浪费。 ------------ 第二十章 投火术 张立新所率领的队伍转眼间就在满城县圣贤村一带扎根一月有余的时间,特别在此展开最初的备战半个月以后,不少人紧张的心也渐渐放了下去。 在大多数人看来:如果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官军前来围剿的风声,那就说明围剿的压力并不是紧随其后迫在眉睫,只要整个队伍暂时蛰伏不妄自再扩大吃大户的范围,或许至少会在整个春天都能拥有比较充足的备战时间。 春耕时节来临前,整个队伍利用比以前更厚的资财再次全副武装起来,小型野战用途的体重配重投石机也利用更好的木材木料,再水平更高的匠人协助之下进行了彻底的改进。能够八个人一起来操作,并且体重配重也比过去有所增加:经过实践证明:在不需要进行太多次或者太久的投射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利用垂直于投石臂的横杠、横杠之后向上的撬把八个人前后分成两排利用体重和负重压下投石机,只不过高度落差的位置不太相同。 这样一来,即便投石臂为了方便携行的缘故不益过长,也完全可以把二百枚左右六两铅弹准确的投掷到大概百米左右的距离上,整个队伍的八部投石车一次至少可以投掷处一千六百枚二百克上下的铅弹有效打击防护算不上太过精良的对手。 至于在更远的距离上进行投射,在张立新测试和分析之下很明显效率和精度都会存在种种问题,比不上利用火炮来发射铅子了。 实战演练和对抗推演之中,张立新还发现因为可用人手在真正意义上的正面冲突之中仍然显得有些太过单薄,太过鲜明的区分兵种是不对的。在需要投石机的场合,或者之前的战术作战准备阶段,最好所有的可用之人都投入到体重配重投石机的操作之中。火炮的操作要求稍高一些,哪怕是最简单的霰弹直射,才对兵源有那样一些要求。不过:让可以执行一线交锋的可靠战士做为辅助填装手或投石机的单纯出力之人,却是很大程度上的浪费。 早春二月到来之后,队伍就在正常训练的时候进入到合同战术演练测试的阶段,通过这种协同性的演练,张立新才又发现了不少问题。自己之前的一些想法,很显然没有考虑到后方曲射兵种有可能给一线人员带来的误伤巨大心理压力。哪怕是协同距离缩小到四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上,误差控制的更小也显然不行。因为要在这个距离上有一些杀伤力的话,投掷的铅水与热灰是太过让人恐惧的东西。。。 不过,对火器和战术体系有着更敏锐悟性的张立新还是先于队伍内其他一些人似乎在演练测试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十米左右的步砲协同距离,哪怕在四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上太过危险。那么,能不能如此?投石机投掷的距离放在十五米到二十五米之间,以二十米为准。人员则躲在方阵外围距离投石机发力点不过五米左右的距离上。然后我们投掷横着出去装满棉花和火药的木壳陶皮的柱子在预定的位置上力争破碎开来。五米左右位置上的专门的喷火手就有条件发挥更大的效用?” 当张立新说出这个意见的时候有人奇怪为什么不用猛火油或油料一类的东西,不过这样的问题李义刚刚有所疑问的时候就明白了:现在的队伍虽然资材还算不错,然而油料依旧是太过昂贵而不容易得到的东西了,效果也未必有多好。至于为什么要在空心木柱子在外面包裹陶泥外壳其实也很好理解:这是以防万一对手使用火攻之类的手段可能给整个队伍带来的隐患。就算布满火药的棉花卷不同于炸雷,很显然也是太大的隐患了。 当然也由此延伸出:队伍还可以在阵外三四十米左右的距离上施展这种战术,首先投出困成卷的火药棉柱、外有木壳和增加安全性的陶泥外壳;然后在这个距离上以张立新等少数几个能比较熟练的开五斗弓的人射五两或者十两火把重箭。虽说准头可能不怎么好,但是在三四十米左右的距离上射不逊色于箭靶一样的明显目标就另当别论了如果还觉得不保险,这样的距离上很多并不熟悉弓箭的刚刚入门者也可以用一二斗左右的引火箭覆盖目标了。当然六七十米甚至八十到百米左右的距离上,就不是外行弓手甚至张立新等少数几个人有十足把握负责引燃的了。投掷太大密度过小的物体,风阻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也不好估计。那个距离上,很显然仍然是滚烫的涂泥铅弹、灰瓶弹效果或许更好些?有了这样的勾画,队伍白天轮流抽出时间再一次配合工匠队展开了忙碌的战备。 不久,春耕农忙的日子最终还是到了,张立新则在白天抽出一部分时间轮流展开集体劳作,帮助因为征兵而占用了不少劳力的村中百姓们耕种。但总的原则是:不能是同村的兵来忙活自己村子里的土地,更别说属于自己的土地了,必须异村互助。而且:最大限度的避免“忙自家地”的情况。 对此:以前在登州、复州都在张立新手下干过的王巍着实有些不解:“以前的时候将军不是曾经说:不看好上古时候的乡村一起劳作,也不赞同土地公有、村社化?认为均田不能动摇私有的原则?”不过,这样的问题刚刚出口,王巍似乎就觉得有些冒失了。 张立新对此并不会讳言:“我仅仅是说不看好这种机制,而不是说在所有的地方都不能施行。虽然正常的人大多数为自己干活的积极性要强于为别人干活或为大家干活,但还是并不能排除在能够扩张发展,而不是限制扩张发展的前提下,或许会有管理比较好的这样的村社单位能够有效这样运作。何况,今天我们不是百姓民间村社一般的经济生活组织。我们是新生营,是义军,如果新型军队的官兵们处处以自己的利益为根本,不愿意帮助他人,不愿意干农活之类的老本行,没有助人为乐的习惯。那么潜台词就是:与以军爷兵油子自居,有私利诉求的平庸军队也不远了,也会像那些平庸的官军一样动不动闹饷、营啸?我们晚间的政治宣教有多少实际效果,一些人的思想有多大转变,不得不以这种办法来检验。。。” ------------ 第二十一章 夜幕围剿 就在张立新等人以为至少几个月内一直到夏季来临之前都可能安然无恙的时候,保定府忠顺营内的兵马再一次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躁动起来。 夜幕渐渐来临的时候,会骑马的上千名官兵云集起来准备再一次展开行动。这一次:受到斥责的王文清联合保定府当地武官准备再一次展开行动。一举剿灭正月的时候大闹河间府营城的那些悍匪。 王文清吸取之前的教训,在得到满城县圣贤村一带县城里采购货物的杨家远亲那里送来的至关重要的消息之后没有贸然展开行动。而是多花费了半个月左右的功夫亲自派遣可靠之人悄悄的暗中侦查“匪情”。 仔细了解之下,王文清等人也不由大吃一惊。很显然:这不是寻常的饥民闹事,甚至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山贼悍匪。同山东一带多少有一点儿手段的教门似乎也完全不同。但不论如何,如果放任其在民间都有可能是一大害。 当然,在这新帝刚刚登基不久之计,整个北直隶的很多官员心思都没有放在这些仅仅跟河间府一带的武人曾经过不去,似乎并没有闹腾太大的贼人身上。再一次请饷出兵也拖延了不少时日,还是王文清自己连同满城县一带不少深受其害的大户们自己出钱才凑够了保定府忠顺营的开拔费。 经过上一次的交锋,不论是马参将还是手下的一些心腹军官还是王文清本人都明白要对付这伙人数不多,但却非比寻常的贼人,动用太差的队伍反而事倍功半。不是拖延太久的时间,就是有可能再次遇到失败。 其实对那些贼人有所头疼的马参将也是在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之后犹豫了很久才最终打算出兵。因为在河间一带同那些贼寇曾经教手的马参将明白那些拥有火炮和铠甲的贼人不是软柿子。就算己方出动至少其十倍左右的兵力,上千名会骑马的先锋全部出动恐怕也要有不少死伤风 营内的一些把总千户对此也颇有畏途。只不过马参将最终还是利用从王文清那里传过来的话对众人说道:“现在,那贼首似乎已经有一些消息了。很可能不是寻常人物,正是以前威远营中的重要军官。倘若能够迫使此人离开落草为寇之途重新归顺朝廷,必然是不小的一件大功。新皇刚刚登基不久,不会在这样的事上赏罚不明的。。。” 就这样:在经过了两天左右的准备,整个队伍在临近日落之前人马都作好了充分休息的准备之后才展开了夜袭。按照马参将和负责这一次围剿事宜的王文清等人的准备:先以马队为先,以最快的速度趁夜悄悄的赶到贼寇聚集之地将其分割围困在圣贤村一带。等待白天的时候炮队辎重车马还有后队抵达的时候,再以两千左右的人手还有绝对的炮火优势展开猛攻。这样以至少接近二十倍左右的兵力优势围攻,或许才能最大限度的避免伤亡。 王文清连续多日的周密准备和筹划多少还是起了不小的作用,因为这一次是马队趁夜出发。张立新之前暗中布置在满城县乃至保定府忠顺营附近的眼线险些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向西北方向传递消息的速度慢了一拍。 直到圣贤村附近的游击根据地村落内负责日常轮值的孩子们听到了“听瓮”中传来的马蹄声,见到了山下星星点点的火把的时候才有人点起了早就准备好的火堆信号展开示警。 这些日子以来张立新对整个队伍的整训战备乃至在警戒上所花费的功夫终究没有白费,特别是很多下层真正的得到了以前不敢想象的好处,又在之前的一些演练中树立了对队伍信心的时候。 当警报传来的时候,让加入新生营的官兵及预备官兵们熟悉的紧急集合的哨声再一次急促的响了起来。因为之前就有过多次这样的夜间紧急集合训练,再加上这一个多月来的宣教与整训。整个队伍虽然还无法和当初张立新在威远营训练出来的队伍相提并论,更不能和后世自幼就在学校有过纪律锻炼的新兵们相提并论,花费了半刻钟左右的时间还是完成了全副武装集结。就算如此,也已经比最初时候的紧急集合时间可以缩小了到了只有原来三分之一左右了。 队伍再一次展开集结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以为是演练而已,因此暂时还感受不到太大的临阵压力。而张立新在之前的几次演训准备,要的就是这种“狼来了”的效果。否则张立新十分清楚正常情况下新兵们面临的临阵恐慌会给攻击准备带来多少折扣。不少人在这种情况下趁夜当逃兵都不是没有可能。 直到整个队伍进入到圣贤村外早就已经秘密准备好的预设阵地进入到临战状态,火炮和投石机也都已经做好了发射准备的时候,张立新才做了最后的临战动员:“这一次,是我们多次准备的对手真的来了!按之前的的条例准备战斗!谁要是提前闹出要蛾子动静暴露目标!可别怪战场纪律无情!” 经过之前在河间一带白天反骑兵战斗的经验教训,张立新最终还是决定虽然允许士兵在平时的时候有选择不带装备自由离队的权力,但在战阵上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并不算有多巩固的队伍没有起码的督战,很容易在稍微有点儿对抗性的战斗中出大问题的。 恰恰也就在这时候,负责打探消息的夜不收小心翼翼的趁着夜色靠近了圣贤村大概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当然:也就仅仅如此了。通常营里面干这活儿的也不会完全不要命的把自己置身于太危险的险地之中。因此就在距离存在大概百步左右的距离上悄悄布置了火箭,并在点燃之后迅速离开原位。这些颇有经验的人目的当然也仅仅是试探一下对手是不是如之前的消息那样正常的时候集中部署在圣贤村之内,搞清楚具体位置,于是就采取这样的“火力试探”的方法。 圣贤村内躲避在地道之内的孩子们也迅速按照张立新之前的安排那样点燃松木炮、还有断开土制配重投石机的绳子向外投掷铅弹。同时还有队伍内专门负责诱敌的十来个人制造出乱糟糟的一些动静让外面的人以为队伍的位置正在那些人预料的圣贤村村庄之内。 ------------ 第二十二章 机运 对于之前队伍的构想来说:最走运的情况不外乎前来夜袭的敌人以为确定了队伍的位置,从而将圣贤村及临近的几个村庄看守保卫起来。 这样只要兵力不是几千上万规模的庞大,就会让围困诱饵之地的兵力直接暴露在隐蔽阵地的攻击范围内。 然而,似乎上一轮河间战时的种种走运似乎耗光了运气。这一次不论是王文清还是马参将都没有在夜间冒险进山围剿的打算。 从下层的军官到当时在河间营城及附近负责指挥作战的二人都有过的经验就是:夜晚的时候同这样一股精通火器和投石机战术的对手交锋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不能拿队伍的主力人马前去冒险。 不过,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王文清最终还是拆迁临近地方的一名村民将一封劝降的书信送了过来。 信中大意,无非是说河间之战诸位表现出来的才华绝非寻常山贼所能拥有。说不定就是当年登州威远营复州大营中的干才。新帝登基,万象更新,也正是用人之际。如果拥有足够的才华必得重用等等。 其实:此时的王文清并没有足够的证据确定这伙不同寻常的“贼人”就是复州之战中失踪的前威远营张立新等人。制是故意这样假定,就算认错了人,也不是没有可能让那些贼人保有侥幸心理的选择冒名招安或顺坡选择招安。 张立新最终还是没有打算命人贸然回信。因为如果自己那样做,最大的危险就是给了附近负责登州新军的李文才等人出动登州镇威远营前来剿灭最大隐患的机会。 以现在自身薄弱的兵力和力量,还有之前为了发挥效能最大化有所针对性的战备,要是对付火器并不算犀利而且防护装具也并不太优良的寻常明军,就是面对千人也有一战之力。可要是面对几百名威远营新军的围剿与麻烦,拿可能就让整个队伍过早的限于极为危险的境地了。 因此,张立新并没有贸然在夜间回信。而是假装并不信任对方的这种行为,一直坚守不出。 天色渐渐方亮的时候,从保定府方向云集过来的炮队也渐渐的集中了过来。这一次为了在攻击行动中拥有十足的把握,一共有二十五门行营炮和三将军炮乃至五百多炮手和辅兵被云集了过来。每门火炮都携带了上百发份的炮弹。 与此同时,吸取之前河间之战的教训,王文清也组织人手专门制作了一些并不算太过庞大的投石机用以攻坚用途。这些日子以来一共制造了十部拥有两三千斤配重,能够把三十斤的石块投掷到百步左右距离投石机,并且拥有更长的臂杆。 绝对的优势兵力之外,明显的攻坚器械优势也是这一次清剿行动的底气所在。。。 见到人手到齐,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马参将等忠顺营内的军官们之前的顾虑也消散了大半。 当然即便如此,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首先派遣了不少负责侦查放风的人在白天的时候登上圣贤村临近的高地负责查探看看有什么潜藏的伏兵没有。 圣贤村附近的地势还算平坦,似乎并没有太过适合隐藏大量伏兵的地方,正因为如此,上千人的大队人马在摆好了阵势之后才展开了行动。因为这一次前来的多是骑兵,不怕暴露出来的贼寇逃亡,因此一千五百人左右的队伍集结在一处浩浩荡荡的向圣贤村所在的位置逐步接近。 为了避免空城计的误会陡生变数,在圣贤村内负责诱敌的人这时候以松木炮还有火箭接连不断的向靠近过来的大队人马展开了轰击。 团团的白烟从村中腾起,飞蝗一般的上千枚小铅弹接连不断的落在队伍前面,甚至队伍之中。不少官兵马匹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也有几个人在这轰击之中负了轻伤。 不过因为这些铅子在二百步左右的距离上似乎相当无力,就是打在没有铠甲防护的四肢上往往也仅仅是被砸出个小肿包而已。并没有身披铠甲的人被打死打伤,也仅仅是给开进中的官军队伍带来一丝麻烦而已。 如果是威远营中对火炮之术钻研很深的人,就会从这些袭来的炮火中察觉到一丝蹊跷。只不过不论王文清还是马参将又或者队伍内的其他人,秉承很多人的习惯,对于细节并不善于研究。 “炮队就在这个位置上开火吧!让那些贼人知道知道什么叫‘东施效颦’呵呵!”随着马参将一声令下,早就做好开火准备的炮队纷纷对准远方展开了火力。 此时明军中,并不是所有的军队都会像威远营又或者外国传教士们培训出来的一些炮手们那样重视射表与测距,但多少还是有一些多年来传下来的经验的。如忠顺营中的炮队也懂得众多火炮向一个目标开火的时候,各炮标准不同、角度一样的试射,然后再选一个靠谱的标准让各炮填装。 当然,就算如此,二百步左右的距离也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轻炮开火的距离。只不过这种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下的情况则完全另当别论了。。。 圣贤村之外隆隆的炮声由慢到快,袭来的炮火几经调整之后虽说仍然算不上多准确,不过在二百步左右的距离上轰击村落这么大的目标也渐渐发发正中了。 一些架在小霰弹上的二三斤中的实心弹犹如弩炮炮弹一般对于寻常土墙来说仍然算是不可承受之重,很多村中的房屋都在这连绵不断的炮击之下被砸踏下来。 当然,似乎对于攻坚来说:二十几门行营炮和三将军炮明显还威力有所不足,于是马参将就下令将王文清准备好的投石手向村内在炮火的掩护下接近到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展开投射。 就这样,很快就有上数百枚拳头大小的碎石被抛射到了村落之中,瓦片和屋顶塌落的声音之外似乎还有呻吟声和惶恐不安的声音从村中传来。 随后投石机展开纵火攻击,整个村落都开始渐渐的燃烧起来,早就准备好的骑队才开始渐渐的向村落逼近而去。 王文清并不是一个有多少军事经验的人,只是此时此刻也下意识的感觉到有些蹊跷:在这样的攻击之下,如果村落中聚集着防守的贼寇难道就一个人也不会慌乱溃逃出来投降么?当然,这样的念头也是一闪而逝。 骑队在轮番靠近村落展开侦查的时候,也终于渐渐的发现了一些不妥。。。 “这村子里好像没有人把手?” “会不会出埋伏!先撤吧!” 只是此时此刻的张立新却明白:此时自己不得不在并非最佳的距离上提前开火了。否则等对方撤的更远,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不能再让之前河间野战的情形再现。。。 ------------ 第二十三章 再次险战 就在靠近村落的忠顺营马队准备撤退的时候,之前曾经参加过战斗后来又经历过不少修补改造的九门炮接连不断的展开了火力。 吸取了上一次作战中的有益经验,这些火炮被重新浇筑打磨增加到百斤左右重量之后,填装火药的标准按照张立新的估计:确保在每公斤身管千焦耳左右的威力,同后世末代滑膛炮差不多了。当然,这种标准来发射合口实弹的胆子,张立新是没有。毕竟身管的质量同欧美那些19世纪末代青铜滑膛炮差距巨大,但霰弹却经过了重新的设计规划,以发射初速并不快,通过后座栋梁摇摆角度分析在二百多焦耳,重量却有二十克左右的铅弹标准。这样霰弹在比百步更远一些的距离上也能有一定的杀伤力。 九门接连不断冒险开火的百斤身管火炮在隐蔽的阵地之下一共发射出了近三千枚六七钱重量的铅弹,直接覆盖性的打击了四五十度扇面方向上对方马队相对较近而且比较密集的区域。 尽管战场上的实际情况十分不利于火炮最大效能威力的展开,还是一轮开火之内就让分散在圣贤村附近的五十多匹马中弹流血,十七名防护并不周全的官兵也被打的身体一晃,很多人摔下了马匹。 紧随其后,炮手们又利用早就填装好弹药的三十二支石木复合炮展开火力,再次打出了近两千枚小一点儿的霰弹轰击更近一些距离上的敌骑。因为没一炮的威力和铅弹有限,旺旺一炮只能瞄准分散中的一个目标为轴心。或许是一定距离以外的铅弹威力太小,并没有能够把哪怕防护并不好的人打落下马,但也有近三十匹马在这接连不断的炮击中被打中,慌乱起来。 似乎这些制造质量水准比较差的石木复合炮填装弹药的时候有些过头,忽视了火药质量上的层次不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开火就有石木复合炮炸了膛。木屑和石块覆盖了操作炮车的两名炮手和一个观察手。如果不是对这可能的意外早就有所准备,炮手们准备了手盾和铁皮面具乃至身上有效的防护,并在开火的时候注意到了防护,恐怕就不仅仅是只有一人在这样的炸膛中轻伤挂彩了。 此时此刻,完成了第一轮发射的重炮手们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炮膛并把第二份早就包裹好的弹药填装进炮膛并以最快的速度展开了第二轮开火,轰击企图绕路从另一个方向接近过来的一些比较集中的敌骑。 隆隆的炮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只不过或许是有一些火药威力过大了一些,让本来填装标准就很高,并且曾经使用过不止一次的百斤“重”炮也出了问题,其中一门火炮炸膛时被炸的断裂开来,碎屑横飞。不过庆幸之处在于对于这种可能张立新之前就早就准备。利用尾杆和转盘炮架操作火炮的炮手开火的时候可以距离炮身一丈左右的距离。并且也用铁护手、铁面具尽可能掩护住身上要害的地方。只有一名临近的炮手在这种炸膛中负了轻伤,伤势并不严重。 就这样,在先后不过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内利用联装的石木复合炮和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百斤身管铁炮炮手们在程海与张立新亲自指挥之下展开了两轮开火,将忠顺营在圣贤村临近平地距离埋伏阵地一百五十步范围内的至少二百匹马还有五十多名骑手打死打伤。 张立新等人利用恰到好处可以让暴露的马匹在有效射程内见血负伤的霰弹最大限度的发挥了质量并不怎么样的火炮效用,也给此时的忠顺营巨大的震慑。隆隆的炮声中,很多人想到的不是立刻组织己方炮火进行还击,反而是后撤并在更远的地方集结。如果不是张立新等人所掌握的火力乃至有效射程极为有限,说不定在这并不是很合适的距离上展开伏击突袭,也能单靠炮火取得胜利。 只不过撤退中的马参将等人发现:似乎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外,那些看起来不比三眼铳大号铅子小的弹丸就算打在没有多少防护的布衣之上也不过是让人被打个并不见血的肿包而已,威力甚至不能对没有盾牌的步兵构成危害。 同上一次交锋的时候相比,这些暴露出来的山贼火力明显加强很多,对付散骑围攻的能力很显然强了不少。但短板也很明显:如正面交锋,很显然:对方的投射火力和正面阵战能力似乎依旧不能跟此时兵临圣贤村的大队人马相比。 “不要乱!贼人的炮火没有什么可怕的!没有几个死人!”不少军官们努力的骑着马在人群的后面整顿着队伍。 在明军大队人马于二百步以外的距离上做好准备之前,还是炮队最快反应了过来。猛烈的弹雨伴随着对于此时的张立新等人所在的队伍来说威力并不算太小的三斤实心弹蹿射过来。同时还夹杂着零星鸟枪开火的声音。 暴露出来的隐蔽阵地及附近接连不断腾起的土花似乎彻底的压制住了张立新所在的炮队的继续开火。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张立新也并不愿意同投射力量明显占据优势的对手在过远的距离上陷入这种消耗式的交锋。很显然让对方攻到近前来并再展开一轮打击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临阵之上本就存在着各种考验,运气往往只属于有足够韧性的队伍。就忠顺营二十多门火炮的轮番炮击之后没多久,几部投石车也接连不断把几十斤重的毒烟弹和灰瓶投掷了过来。一时之间,并不算有多大的暴露出来的临时伏击阵地很快就被顺着风向飘来的滚滚刺鼻的浓烟所覆盖。 此时的不少新生营内的官兵也终于佩服起了“将军”的先见之明。如果不是利用占了水的棉布和轻纱遮住了口鼻眼睛很显然在这样的阵势面前就算不会大部分减员,也会有很多官兵不冒头作战了。 投石车和炮火的掩护之下,忠顺营下马准备好步战和车站的队伍也做好了准备,举着还算兼顾的盾牌,还有人推着手推车改装而来的盾车集中起来向队伍所在的方向发起了冲击。对整个队伍危险的“大考”也终于来临了。 ------------ 第二十四章 进攻 张立新不是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人,仅仅从身边不远处一些新生营战士的神色中就下意识的感觉到:如果如同以前所想的那样:让队伍在防御上的位置上接连不断的让对方投掷烟火弹与铅弹,就算有早已经准备好的工事也没用。毕竟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火器时代。 面对敌开始在步队的掩护下发起比较谨慎的进攻,似乎停留在距离百步左右的位置上就不在继续前进了,张立新觉得必须组织真正意义上的进攻才能瓦解对手。停留在固定的位置上就是在对方的压制之下被四面包抄合围,各个方向陷入箭雨和近战围攻的结果。 就这样,利用过去这一个多月来暗中修建的还算宽敞,足够连规模的队伍在掩蔽之下带着器械整队集结的隐蔽工事,准备投入进攻的八十余人的队伍整顿完毕,一共是三个分队,平均每个分队二十五人,另有张立新及王巍以外的程海、李义,之前战斗中脱颖而出的张文等几人负责。王巍则负责指挥留守分队组织炮队掩护侧翼。 三个准备投入进攻的分队拥有六部投石机、六部负责掩护并填装好弹药的炮车。当然投石机也早就完成了第一轮发射的准备,不用到了战场之上在临阵准备。 即便这样的出战之前已组织过多次演练,张立新依旧询问道:“现在有没有打算退出的?不要等到了战阵之上再出篓子危害所有的人!” 见到并没有人回话,张立新则下令以最快的速度报数。当然,这并不是为了点名,而是看看这些人回话的时候的语调怎么样。 果然正如之前张立新猜想的那样,八十余名集结起来准备出战的人中有至少五人在报数的时候明显出了差错,神色也明显的过于紧张了。 “田云、董小方、候成、李辉、张扬出列!我下令:你们暂时不用参战了,等下一次吧!”张立新此时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就这样,以留守分队里回话比较干脆的志愿者代替了这五个人之后,张立新才让整个队伍按照各分队内专门负责敲鼓的人唱起了高昂的歌声从隐蔽起来的掩蔽部内打开伪装整齐的走了出来。出口的位置其实是整个暴露出来阵地有一定距离之外的另一侧。 这陡然从远处地下的另一端迈步冒出来的队伍顿时让远处的对手一阵躁动不安。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隆隆的炮声再一次响了起来。王巍等人不顾炸膛的危险以两门留守的重炮及众多重新填装好弹药的石木复合炮展开掩护,队伍则在壮胆的歌声中前进,唱道:“我们都是神炮手,每一次投放干掉一片敌兵;我们都是神矛手,哪怕哪只身面群敌。。。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铳、没有甲、敌人为我们造。。。” 这并不是张立新熟悉的歌中感觉最好的一首,然而似乎因为是进行曲改编过来,节奏却最合适。有点儿不那样正经和小幽默的歌词,在临阵感觉到巨大压力的战士们勉强唱出来的时候很显然缓解了很大一部分压力。而似乎恐惧的唱都唱不出来的人,张立新等负责指挥的军官迅速把这些人安排在自己的身边,易于被监督的地方,暂时让并不算那样巩固的队伍在巨大的临阵压力之下前进的时候没有变得混乱。 当然,就算是如此,在缓慢的前进了不过四五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整个队伍的队形也有些散乱了。毕竟:这是一支刚刚成立不过一个月左右的崭新队伍,还远不能和拿破仑战争时期的那些精锐主力相提并论。更危险的是,在逐渐接近敌方大队的时候,至少十辆大小炮车也被退到了忠顺营下马步队的前面,准备瞄准张立新等人的队伍开火。 按照此时马参将的感觉:就这么一百人不到的淡薄队伍,还没有盾车为掩蔽,就算铠甲与单兵盾牌还算齐全也没有多大意义。基本上一轮开火就能让这些人不得不停滞前进,惶恐不安起来。那时候两翼的马队就展开出动,很快就能让这百把人的队伍不战自溃了。最差,也是大幅度的削弱对方投射能力,进攻中的大队人马以绝对的兵力优势淹没掉这些对手。。。 然而,就在敌兵刚刚要准备点放布置在阵前的火炮的时候,张立新下达剪断投石车后部长臂顶端钩索的命令。短短一个呼吸有余的时间,六个重三十多近的陶泥包裹着的陶球一般的东西飞了出去,每一个都装了上百个四五两重被、烧成红色的铁球。 并不坚固的陶泥球落地的时候,无数滚烫的铁球飞溅出来。虽然这对于有一些防护的对手来说,并不是杀伤效率最高的一种攻击方式,但却最大限度的干扰了很大范围内的对手,尽管攻击的精度并不理想,也让对手的好几组火炮的开火被推斥了。只有三门炮依旧在队伍前进的时候按部就班的展开了火力。 挂着呼啸风声的铅弹速度并不快,精度也并不理想。一枚远失、一枚被人低头躲过,还有一枚落在队伍前面,反弹的时候当下就把两名战士连同前面顶着的盾牌一起砸倒在地,整个队伍前进的速度也瞬间萎靡了下来。歌声也开始变得消沉散乱了。 趁着这个机会,两翼的敌骑再一次纷纷出动,准备展开包抄攻击。然而张立新等人亲自指挥着六门百斤身管组成的重炮以两千多枚六七钱的霰弹的猛烈轰击打倒了三十多匹马和十余人之后,对方的马队就不敢从太近的地方绕过来了。连续的己炮声似乎再一次鼓舞了人们的勇气,在敌军炮击中停滞不前的队伍再一次展开了前进。 “对方刚刚开了炮!投石车也用完了,这时候我们直接依靠人多直冲过去,定能让那贼人落荒而逃!”在马参将的授意和压阵之下,此时距离已不过七八十米左右的忠顺营下马的步队开始由前排举着盾牌,依靠人多势众的优势浩浩荡荡的接近过来,很快就给张立新所率领的队伍以巨大的压力,很难以整齐的队形在前进了。 很显然:同当初张立新在辽东前线见过的一些队伍相比,这刚刚成立不久的新生营即便进行了与众不同的准备,大部分初经战阵的人还是十分不巩固的。 ------------ 第二十五章 木骨火棉被 之前的一些准备让炮手们利用早就准备好的铅弹和药包进行开火的时候填装的速度快了不少,当敌骑逼近到大概百步左右距离的时候,见到那重新填装好的炮口不由的有些迟疑。 就在远处逼近到两翼的敌骑刚刚有所躁动的时候,三个分队的六门重炮在骨干们的督阵之下轮番开炮,至少短时间内遏制住了敌骑向前进攻的冲动。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从正面进攻兵力庞大的步队已经逼近到距离整个队伍的正面不过四十米左右的距离了。在这个距离上,并不算多么有力的三眼铳乃至弓箭密集的袭击,让最前排兵力淡薄的枪盾手立即就陷入了巨大的压力之中,不少人全身上下都挨了多处弹矢。如果不是忠顺营正面进攻的步队的铳箭还算不上太过犀利,之前整备防护装具的时候还算认真的话,在这种悬殊的兵力对比面前队伍恐怕还没有接阵就会陷入溃败的局面了。 双方悬殊的兵力对比乃至临阵的恐慌终于在双方距离不到二十步也就是三十米左右距离上的时候濒临到了一个临界点,在接连不断上千发弹丸乃至数百支箭矢的攒射之下过半的人开始挂彩的整个前排二十多名枪牌手瞬间就溃败下去。张立新所率领的不到百人谈不上整体多么勇悍善战的队伍很快就在将要接战的时候出了篓子。 在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包括张文在内的五名前排战士还算没有惶恐的彻底失去战斗力,但在绝对优势兵力的敌群蜂拥而至的时候不得不向后撤退。毕竟哪怕是张文,也不是全身精良铠甲又有多年武艺根基的传说中的那些拥有薛项之能的武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六部投石车后面负责操作战士们因为不直面敌锋的压力,还算在危机时刻提前挂好了打开了外壳的叠起来四四方方的棉毯。 之前测试的时候张立新发现很多之前没有想到过的问题:棉被的重量要比自己想象的重的多,就算并不很厚,每平米至少有一公斤左右的重量。旧时的棉被往往一张四五斤或者七八斤左右的重量,压在身上沉甸甸的感觉。如果拼接缝制而成一张数十平米左右的巨大方形棉被,在投掷的时候还是会因为兜风面积过大而四处乱划,在并不远的地方落地也很不稳,而且很容易卷起来从而缩小覆盖面积。 不过办法终究是人想出来的,最后采取如同门框一般的木架来给这连成一大片的棉被做“内骨”,而且横竖链接的时候中间留有一些一尺左右的宽度漏风的缝隙。这样在投石车向前如打开卷轴一般拉动木框火药棉被的时候才能够比较稳定而不出篓子的按部就班的快速飞处并落地。为了解决确保点燃,还在整个木架火毯上准备了备用的火绳引线机关装置,当然引信的时间尽可能多打一两秒的富余以防万一。 就这样,当宽七米左右,长足有十二米,覆盖面积超过八十平米,排除一些漏风的缝隙也有六十平米左右的火棉被覆盖过来的时候,逼近到二十米左右距离上马上就要陷入肉搏的敌群反应终于稍稍迟疑了一些。但即便如此也在这巨大的木框棉被覆盖过来之前四散奔逃窜。 然而就算如此,因为准备临阵肉搏之前的密度比寻常军阵的密度高出不少,至少有十二名来袭的忠顺营军兵被木框棉被覆盖在内。还没有等火药引信燃烧,新生营队伍里早就准备好引火用的五眼铳铳手迅速敲动五眼铳展开射击。这专门用于引火的五眼铳装药量并不多,铳开口略大,而内膛略小。前膛线可以放置烧红的铁弹丸卡在膛内,还可以不断的在火上烧而不会引爆后面的火药。开火的时候里面发射的铅弹会把烧红的铁球顶出去。当然,这样一来,烧红铁球从精度到威力就都存在极大的问题了,可以说出膛速度也就比那寻常的弓弩速度略快一些,精度上也就勉强打二三十米左右的箭靶。然而做为木骨火棉被专门的引火工具却恰到好处。能眨眼之间大概率的把火棉被引燃。 总重量近百公斤重的火棉被有四十公斤左右是火药,猛烈的燃烧把被笼罩的十二名军兵迅速吞没在骤然腾起的烟火之中,哀嚎之声接连不断的传来。大概也就在眨眼之间,第二部到第四部投石机也纷纷向逼近而来的对手投出能够覆盖八九十平米面积的火棉被。虽说效果差一些,也接连不断又让三十多名敌兵葬身火海之中。 在这样的猛烈打击之下后,首先是之前没有惊慌失措的包括张文在内的四名战士反应过来,趁机用带着喷火筒的拐子矛向距离很近因而躲过一劫的对手展开攻击,随后其他反应过来的一些战士们也纷纷照做,就这样,几乎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解决掉了同样陷入惊慌失措之中的十余名敌兵。 短时间内数十人葬身火海乃至随后那些人们发出的惨叫声极大的震慑住了临近的敌兵,不少人纷纷向后退去,这终于给了再次挂好火毯的时间。张立新知道:此时的队伍其实仍然处于危险之中,必须继续向前不断移动和攻击。如果停下来给对手喘息之机就会陷入难以意料的危机 填装了足够火药的火棉被在燃烧之后会爆发出剧烈的火焰和硝烟,超过一人高,足以看起来将覆盖的一切吞没。不过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因此也倒没有阻碍整个队伍踏着烧焦的敌军尸体或者被严重烧伤的对手伤员继续前进。 整个队伍在展开冲击的时候,终于引起了退到数十米外对手的恐慌,特别是有截短了的火棉被被投到了距离自己并不算太远的地方。感觉到威胁的马参将下令展开火箭射击。同时下令投石机继续展开攻击。猛烈的烟火在之前张立新所率领的队伍位置不远处燃烧起来,释放出黄色的毒烟。不过因为风向的原因没有给整个队伍带来太大的威胁。张立新在投石车们重新挂好一轮火棉被之后迅速下令并督阵整个投石车和前面负责掩护的枪牌手继续前进,直到能够对对方的投石机和最近的几处炮阵构成威胁为止。。。 就这样,当火棉被引燃的毒烟弹吞噬了一处投石车的时候,那些操作投石机的队伍终于在巨大威胁面前溃逃开来。远处的敌兵还没有散去,并仍然尝试从远处以投射兵种围攻。只是此时的张立新才冥冥之中感觉到:整个队伍最为危险的时候应该过去了。 ------------ 第二十六章 大胆的总结 虽然此时的忠顺营丧失了近战突击的胆量,但在远处尝试着围攻队伍的敌骑乃至更远距离上的一些炮位没有放弃希望。接连不断的炮声隆隆响起,但在整个队伍点燃破坏了对整个队伍威胁最大的五部能够曲射打击的投石机及临近的那些毒烟弹和灰弹之后,就没有在野外与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对手汇合的打算了,而是在张立新指引下不断移动队伍并向原来出发的地点后撤,力争同整个队伍汇合。 整个队伍杀伤了众多近在眼前的对手之后,初上战场时那令人感觉到窒息的恐惧也在不少人的心头消散了大半。整个队伍的行动乃至移动似乎也变得更便利起来。 也曾经有对手的炮火接连不断打出压有实心弹的霰弹,但似乎实心弹的飞行速度并不快,对于兵力还不算众多队形也不算复杂的队伍来说在这白天交锋还算是有一定躲避能力。而射来的那些霰弹在稍有一定防护的盾甲面前效率也大打折扣。 当然就算如此,当张立新重新和王巍所率领的留守分队汇合的时候才发现整个队伍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总共有二十多人死伤,其中战死三人、失明和重伤的有五人。其他一些负伤者虽然看起来是轻伤,但多少在以前的战阵上有一定经验的张立新明白如果不管不顾的话,这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很多战亡甚至重伤都是由这些很小的伤患所引起的。 算起来,整个队伍虽然靠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以来的充分准备、早就准备好的隐蔽工事乃至诸多手段面对兵力优势达到十倍以上的对手获得估摸一比五左右的伤亡比,一比八以上的纯损失比,可终究还是没有如同之前预想的那样取得一些史诗中才会有的“以一胜十”的胜绩。 很显然:拥有大量火炮、马匹甚至个别精兵的忠顺营机动队伍的战斗力乃至对损失的承受能力都比自己之前的预料要略高上那样一些。 没有了投石机的掩护,当马参将再一次准备组织的骑兵围攻在张立新等人不惜冒着火炮炸膛危险再一次被遏制住的时候,王文清就似乎意识到这一次围剿可能要无疾而终了。 如果在有利的白天都无法拿下,那到了对对方更有利的夜晚战局将会如何? 同时在战斗间歇下来的时候,主动进攻中遭遇超过接近一成伤亡的整个忠顺营队伍也感觉到了压力。在商议片刻后,王文清最终还是决定撤退:不是暂时的战术性撤退,而是至少撤到有依托的满城县城去,以防止夜晚的夜长梦多。 不过就在对方打算离开的时候,重新鼓舞了士气并调整了部分人手的张立新再次率领有所人员缩减的三个分队六十余名战士展开了进攻反击。目的当然也很简单:不想这么大的消耗之下却根本无所得,至少不能让对方带着辎重和炮车安然离去。 再一次交锋的时候,新生硬战士们的临阵紧张之感虽然依旧还存在,多数人能却比初入战场的时候缓和了许多。 当之前培训出来的炮手们驱散了部分敌兵炮队,并用临时缴获来的火炮冒险抵挡住从四面八方逼近过来打算多回部分炮位的敌骑的死后,这圣贤村临近地区的交锋也就以张立新所率领队伍的胜利而告终。整个队伍的伤亡损失也在这持续并不算多的一场战斗中达到了三十余人,就算其中多数是轻伤员或可以恢复的伤员,纯损失也多达十人之多。 第一次迈向战场的时候,不仅仅是张立新,就连程海等人也有一种失望:好像之前一个多月的各种政治与宣教乃至选训工作都白做了一样。不过此时回想起来:如果同辽东复州之战时部分新兵相比较,这只成军刚刚不久的队伍能够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其实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当敌兵退去的时候,不少战士下意识的都感觉到“如蒙大赦”一般的感觉,紧随其后的是劳累甚至是后怕。在临阵的时候,除了如张文一般似乎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极个别人,大多数人就算是明白为何而战甚至战前一段时间并不畏战,临阵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关于这一点,张立新放弃了以前的打算,并不打算如何讽刺。当然,张立新也并不打算让自我表扬成为队伍内的一种习惯。 “大家说说看,这一仗究竟有什么问题?我们能不能打的更好一些,或者利用已有的条件取得更大的胜利?”张立新在队伍修正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并确定对方已经远去之后突然这样询问道。 这样的问题让很多官兵都没有意料到:难道一直刚刚成立不久的队伍获得了以一胜十的大胜,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吗?哪怕利用了一些出其不意的有利条件? 沉默了片刻,就在张立新觉得不会有人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回答,需要自己起个头直言的时候,张文站了出来:“我觉得我们之前的战术规划似乎有些问题:当木骨火棉被拍下来的时候,尽管之前早有准备,但实际上除了我还有少数几个人其他人都不可能在这种压力之下紧密的配合协同。应该把投掷的距离再放进一些:从二十米左右的基准距离缩小到十米左右的基准距离:最多留出数米左右的误差应变,实际上就是利用投石臂直接把火棉被如同以前将军所说的那水战中的拍杆一样的拍向对手。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对手临阵躲避的时候降低效率,也有利于我们近战火器的配合发挥。。。” “可是如果放到那样近的距离,对方完全可以投掷火罐、火矛或者其他曲射引火具了那样以来,在展开火棉被攻击的时候岂不是局限太大?”李义似乎也发现了这样做的危险性。 此时的张文,却连张立新的整个作战安排都提出了异议:“按照我的看法:就不应该在天亮的时候与兵力优势这么大的对手作战!夜间的时候,我军就应该主动针对对手发起攻击。哪怕夜间作战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变,但在这种情况下的危险和麻烦却要比白天少多了。只有我军的炮术还有投石弹变得战斗力更强,更为完备的时候才能那样做。这一次胜仗,与其说是我们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奇迹,不如说是对面的赏钱似乎有些不够,忠顺营的求战意志明显有些不够格罢了。否则的话我军从一开始就有可能陷入绝境。。。” 张文的语气口吻让王巍、李义、甚至比较宽厚的程海都觉得有些过分了。因为这言语之中似乎根本没有最起码的尊卑之感。按照常理,就算是在合伙型比较强的土匪山寨之中,不是闹矛盾也没有这样跟一把手说话的。 ------------ 第二十七章 心事 张立新却似乎对这种事情并不怎么在意,直言不讳的承认道:“不错,最初的时候我担心有过多的人逃散或者难以监督,没有把我在夜间交锋。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如果在夜间的时候我们选择主动出战或许会获得更好的战绩。。。” 似乎是收到了鼓舞:张文接着说道:“战场上,以我军现在的配置和器械,如果仅仅是忠顺营这种主动战意和水平的对手,十倍数量的马队应该也不是我军对手。但我觉得仍然有很大的隐患,倘若以后有人给骑兵披上哪怕一层皮甲甚至是若干层面布,那我们的这种卡着裸防护增加杀伤面积的战术就会有很大的问题了。我们的炮火霰弹太过单一。而且实战证明如果遇到兵力明显占优的对手,我们也需要一种有效打压二三百步外敌军炮位或投石机的兵器或者炮弹弹药。这一次我军的损失很多情况下就是因为无法远距离威胁对手的投射器材,不得不正面进攻造成的。以后的原则应该是这样:白天尽量不与兵力明显占优的对手主动在对方有准备的情况下交锋。如交锋尽量使用投射兵器,而我们主要的主动方式要则放在夜晚的夜间近战。” “我还担心,稍微有些心计的对手会不会这一次又把我们的办法学了去。如果对方以后也准备若干投石车投掷火棉布,并且可用兵力远多于,器械远好于我们,那该如何?我有一种感觉:出路应该还是在火炮上,而不是依靠人力投掷的投石车。。。” 就这样,在张文的带动之下,其他很多人也讲出了不少意见:比如石木炮和改良的铁炮性能差距太过明显。如果有时间应该专门以铜铁炮为主,毕竟主要局限是人力等等。 夜晚转移了阵地在圣贤村附近另一处隐蔽阵地休息的时候,王巍来到了编写休整时期日程表的张立新所在的地堡边,似乎多少有些心事的说道:“我看这个张文有些不简单。别的不说,此人谈吐与见识,不像是我们这些穷苦人出身的人。” “你是怀疑他是朝廷的探子?你觉得战阵上与我们交锋的小兵会被叮嘱谁谁不能打么?”张立新其实对张文这样既勇敢顶级水平,又多少有些头脑的人还是有些欣赏的。 “我是说:不能让这种人动摇了将军在管事上的权威。。。即便是我们,也不应该这样做。。。”王巍郑重的说道。 仔细权衡思考之下,张立新也确实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头了。毕竟:现在的情况是自己可以直接负责这些人的一些细务上的事情,就算整个队伍的核心部分以后扩充到五六百人也不是问题,一些情况还是不适合照抄的。 “我明白了、不过以后对像张文这样表现突出的人委以一定重任,你们几个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吧?这天下,单单只靠我们几个,其实还是明显有些不够的。。。” “这些在下当然明白。。。” 张立新对张文其实也并没有无条件的信任,毕竟总有那样一句话,事有反常必有妖。从张文之前讲话朦胧之中的一些思维认知还有言语,张立新依旧怀疑张文的身份有些特殊。 午夜换班休息,似乎轮到张文负责的新兵队当值的时候,张文被张立新单独轻了过来。 “将军有何事?” “没有太过重要的军务上的事情,但也并非可以忽略。我希望你能够把我当成知心者一般敞开心扉,谈谈过往的经历如何?有人觉得你并不像寻常穷苦人出身的人。” “为什么?”张文这样的意识似乎加重了张立新心中的一些猜测。 张立新说道:“因为我感觉到你的心中身上似乎背负有太多的仇恨与心事。而寻常穷苦人出身的下层,自幼就对险恶劳累乃至充满欺凌的生活坦然了。就算父母蒙难、长期流离失所饱受欺压也不至于如此。只有那些原先曾经的殷实之家因为某些变故落为贫困的,才能在这样的人身上看到似乎遭遇过大难的影子。因为我也曾经在这下层边缘人群中浪迹过,因此对此略知一二 沉默了片刻,张文才郑重的回到“正是如此,家父曾经继承了一份祖业,虽不能说是大富大贵锦衣玉食,也是没有贫寒之忧的殷实人家。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父母的胸怀还有对在下的关爱,绝非世上寻常父母所能相比。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他们对我有问必答,从不把我当成孩子另眼相待,让我在很小年纪的时候就对这事上的许多事情都有了印象。。。” 张文的言语之中似乎并不介意谈论过往的一些事情,只不过张立新却最终没有选择追问下去。因为不用问大致也能猜到一二,仅仅就从张文刚刚来到队伍的时候那黝黑的皮肤还有如同寻常下层无二的双手也能猜到一二:必是在若干年前家中遇到了变故,因此才沦为了下层。。 只不过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张立新还是询问道:“这样说来,你应该记得仇人是谁吧?” 张文似乎对于自己的往事看的不及张立新所想象的那样重:“我的仇人已经死了,在我十岁那年就已被我投火埋葬。后来,很多得罪过我的人也有很多被我所杀,但我却不愿意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天下间有许许多多和我一样甚至还没有我幸运的人,也有太多的不平事,无数人的仇怨仇苦还没有得报。。。” 听到张文这样的话,张立新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不过还是觉得这样想法和品性的人以后会不会有什么隐患?只是很显然在眼前来说:张文的这种觉悟还是队伍所需要的,因此张立新也就不便在此时多说什么了。。 队伍到了现在,其实也到了某种意义上的瓶颈期和转型期:从利用十分简陋和缴获改造装备,向发展真正适合自己的力求精工细作的作战体系进步;而在软实力发展上,很显然认字本身就成为了一个门槛。因此在这次战斗结束后不久,张立新就开始组织人手投入到新一轮性质有所不同的战备中了。 ------------ 第二十八章 精工细做 二月的这一次交锋结束之后,张立新并没有组织队伍扩大地盘或者袭扰县城。明白满城县圣贤村附近的钉子并不好碰,而且暂时消耗掉必要的资财之后,也再没有明军大队前来袭扰这一带了。 只不过经过这一次不可能隐瞒的大战,很多人都知晓这一带似乎是“匪区”了,单个或者零星组成的队伍外出做买卖购进物资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方便,好在临近的一些村庄明白这是个惹不起的狠角的缘故,仍然不敢拒绝同队伍进行给养方面的“纳贡”。 整个交锋亏了不少火棉被乃至火药,但是也缴获了不少对方丢弃的火炮还有炮药物资。只不过如以前那样预料中的“缴获净赚”是没有多少的,只不过是消耗了不少根本不能做为铳药的劣质火药,而缴获了不少炮药,因此质量结构有所改进罢了。 最初的时候,张立新曾经尝试让工匠队的火药方面工匠们“精工细作”,平均每三四离大概一克重左右的火药都药经过自制的“标准化小天平”确定密度与成色。其中质量靠谱有利用价值的还要重新研磨,用两种筛子筛出既不太大也不太小的颗粒,其余的再次研磨之后重新加工。 再这样的情况下,一天忙碌五六个时辰往往也就重新备制出六七两大概二百克左右的黑火药罢了。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工匠们甚至不少前来帮忙的人都感觉张立新是要“鲁提辖向镇关西买肉”--纯属找茬。甚至比那鲁提辖让镇关西剁肉还苛刻。 好在张立新也预料到了这些,因此一开始的时候就解释道:“当年我在威远营的时候从备战和实战中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火药兵器,并不同于以往的作战模式。精细准确就是战斗力,失之毫厘而差之千里。在准确度上多花费一些功夫,战场上就能战斗力明显增强。。。” 然而说似乎是无用的,最终张立新只能通告整个工匠营:以后再面临战事,工匠营也编入作战队一同迎敌。并且明白这种活并不需要寻常人难以企及的技术含量而只需要态度之后,张立新也抽出更多的人手来进行相关的备战了。 让张立新有所欣慰的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对整个队伍的教导终究没有白费,连队里的战士们明显对自己这似乎有些苛刻的要求接受度明显要好不少,尽管动手能力很多人并不算强,可实际的效率却并不比那些老工人要差了。 除了认真而耐心的备制火药以外,张立新在铅弹的规格要求上也是尽可能的“精益求精“,同样制作出了专门的天平和体积量具。按照计划,哪怕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备制出三百公斤质量更优的火药还有八百公斤左右的各种弹药,应该足以能够让整个队伍的战斗力有不小的提升了。 只是实地进行火炮射击演练测试的时候,又从中发现了不少的浪费。负责这件事情的程海在张立新的启发之下若有所思:“打出区的霰弹,往往分布不均。很多都在理想的散布区域之外了。要是四四方方的能够大致平均排列分布该多好。。。” 在商议从新备战出的火炮规格的时候张文直言不讳提议道:“假如敌人装备了大量带有防盾的炮车在白天与我交锋,我想我们应该尽量回避这种战斗。这种情况下,敌炮一定移动不快,而不是把资源都集中在应对这种并不必然出现的可能性上。只要不是一支队伍重复与我军交战,以大多数对手在正事上并不那样用心的态度。我们的远距火器应该还是立足于杀伤没有太过完善防盾和车盾掩蔽的对手。。。” 当然,在火器的规划设计上,就没有人能够同张立新相比了,很多人因为思维惯性,并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意识。 经过通过缴获装具还有马匹的多次实地利用大号的弹弓进行测试,张立新最终发现,哪怕是披了还算像样包铁棉甲的羊或马匹,一样会被四五百米距离上抛射过来的铅弹砸的倒在地上站不起身。只不过不会被砸出血肉来形成比较恐怖的伤势罢了。只要是没有板甲类防护的目标,在射程二三百米的六两铅弹或者射程接近一里左右的三两百克左右的铅弹都可以对“古代正规军”层次的防护目标一砸就倒,并且大概率形成骨折程度以上的内伤。如果威力再小一些,虽然也能大部分致伤却似乎有些不保险了。 在火器试制的时候也没有如同过去那样更多靠猜测来确定规格,而是花费了十多斤火药进行了数百次试射之后才最终确定:身管的长度以一尺略长大概四十厘米左右为宜,身管的重量确定在一斤左右,以这样的规格发射不到三两大概百克左右的炮弹完全可行。而且并不需要太好的铜铁料并且只用铁皮在固定规格的铁模上进行卷制锻打就可以了,并且可以利用专门的铁模具对整个内膛进行规整。因为弹丸的威力如同这个时代的手铳差不多,因此管壁可以薄到甲片的程度。 这样一来,类似火器身管的制作也就陡然间变得容易多了。一个稍微有点儿动手和火器经验的工匠大概只用四五天的功夫就能制出这样一具短铳,就算把原料的成本也都算在内,也不过七八个工日左右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就制作出了上百件这样的加强版手铳一样的短铳。这些短铳利用专门的木材与陶泥工具制成了一种专门发射联装火铳的“炮车”一次可以发射百枚左右三两重弹到接近一里左右的距离上。就算完全按照实战要求在陌生之地、陌生距离和目标展开射击的时候误差即便实用最精良的弹药也能有方圆十几米,但这个精度对于张立新的目的和诉求上来说已经算是很大意义上的成功了。 利用这种工具,张立新还试制出了重量不到二十斤,可以勉强利用专门的架子进行开火的“十眼铳” ------------ 第二十九章 不同的崇祯 就在崇祯元年春天张立新等人在满城县圣贤村展开备战的时候,紫禁城内的皇宫之中却似乎与历史上的皇宫有所不同了。自从去年的时候很多人就已经醒悟过来,这个被很多人寄予厚望的皇帝绝非如同以前见过的那样“贤明”,似乎仍然是个如同当年正德皇帝一样甚至更有过之的没有大志之人。 一处新建不久的简陋宫殿之内,四名女子嬉闹着陪着一名如同纨绔一般的少年嬉戏,少年完全不见了登基之前的自己,似乎相比以前的自己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啊!啊!快放开,快放开我--啊不,放开朕!”被四名女子五花大绑吊起来的皇帝拼劲全力的挣扎着 “叫啊?呵呵,现在你这位皇上可是已经在我们姐妹手中了。。。”几名女子笑道。 “这次是真的!你们要不放下,要么有种现在弑君,要么就等着被你们的主子换人的结果吧!”皇帝有些恼怒的说道。 听到这样的话,这四名女子都慌了神,赶紧把吊在床上的一根专门的木梁上的皇帝放下来并以最快的速度解开绳索。 “皇上。。。皇上没事吧?臣妾有罪。。。”从游戏之中摆脱出来的几名女子战战兢兢的说道,没有人敢抬起头。 此时的“崇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回想起登基做稳这几个月来的荒唐,不由的觉得有些惭愧: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羞辱历史上这位虽然算不上明君但还好歹让人有些敬意的末代皇帝了?自己崇信魏忠贤客巴巴等人、做一个太平天子的做法真的正确吗?会不会让自己连十七年的皇帝都做不成?不过此时的“崇祯”早就已经想好了:用不着到了末了才去南方,李自成或者满清等势力还没有让自己濒临绝境的时候自己就南下巡游,难不成魏忠贤等人还能阻挡自己把自己抛给满清? “我。。。哦不,朕:朕知道,你们几个虽然身为下人,连个贵妃的名分都没有,但实际上瞧不起朕。甚至:在心中说不定还有些失望:原来所谓的真龙天子竟比那寻常纨绔抢不到哪儿去是不是?” “臣妾不敢。。。” “无所谓,你们还有朕都左右不了这历史,朕只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不要成了当年跟着宋徽宗去五国城的那些女子。。。” 其实此时此刻,这四名魏忠贤送来的女子当中有一人此时曾经下定的决心再次涌上了心头:今天应该是轮到自己与这位皇帝独处了,要不要暗中再劝说此人一次?此人既然知道当年宋朝的结局,不会甘心做一个亡国之君吧? 就在这时候,一名太监喜形于色的来到了殿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自己人就不要见外了,有什么急事不成?”此时的“崇祯”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上!大捷啊!辽东大捷啊!”那太监以并不怎么善态的笑容回到。 此时的“崇祯”心中不由冷笑:是不是又是耍猴那一套?还辽东大捷,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历史上崇祯年间辽东有过什么大捷? “复州之战!威远营再次斩首东虏五千余级,东虏彻底退到辽阳去了。。。” “好了!大王说是几,那就是几!”此时的崇祯不由的嘲讽道。 然而:当十多天之后的孙承宗等人也承认这个捷奏,并且那些缴获过来的兵甲由崇祯亲自抽选点验之后,一股庆幸惊喜之心油然而生:“难不成这是一个与历史完全不同的位面?” 校场之上,炮声隆隆如同酒瓶一般的铜铁复合炮把七八斤炮弹打到很远的位置上,那声势似乎是至少一两千斤的红夷炮才会有的。炮弹击中土墙的时候似乎如同开花弹一般土块四射。即便如此也似乎没有完全抵挡住那炮弹的威势。 “这炮怕是不能在马上驮载吧?必须用这种规格的火炮才能打破东虏的盾车吗?”此时的魏忠贤饶有兴致的问道,心中的石头也早已落了地。自从辽东接连不断的坏消息传来,总让人感觉到这朝内外酝酿着某种危机。只不过随着这一场不同寻常的大捷,还有登州镇的示好,一切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回厂公的话:即便是东虏之中比较轻便的盾车,也有五寸厚度。均是优良的木板和沙土复合夹层而来,千斤弗朗机或大将军炮在通常的炮战距离上也没有把握威胁。能够寻常马匹驮载的炮不论如何也是难以威胁的。好在辽东不比内地,这铜铁复合而成而且炮身根据发射时火药药力精准判定而来的登州镇新炮在辽东大多数野外其实也还算轻便,至少比那大将军炮好上不少。”李文才笑着回道。 其实关于登州镇威远营一事还有近来发生在北直隶天子脚下不远处的一些风声,魏忠贤还是有所耳闻的。在魏忠贤的感悟看来:这李文才怎么看都并非是一个良将之材。能够有那样的表现,无非是依靠了当年那位奇才不逊红夷人多少的炮术还有比红夷人更为巧妙的火器之法罢了。不知道现在传说中的那一位,是不是真像一些人所猜测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