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星蝴蝶剑 ------------ 序:从天而降 世上钓鱼者千千万万,而他是最独特的一个。 狂风暴雨未来之前,他就在船上钓鱼。 他如石像般坐着,不但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动作,而且眼睛都没有眨,若你将手放在他的鼻前,甚至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可是他不是死人,而是活人。 他不动的时候如山石,仿佛一点生机也没有,但他的确是活人。 狂风暴雨到来,大片大片乌云笼罩,使得天地骤然一暗,暗若浓夜。 湖边四周本来有不少钓者,湖上也有不少船只,他们在狂风暴雨到来后,以最快的速度逃一边的离开了湖边,回到安全的所在。 可他还是石像般坐在船头,一双手如钢铁铸就而成,稳稳握着被风雨扯动的鱼竿,双眼在狂风暴雨中,竟眨都不眨,望着掀起一重重浪涛的湖面。 他仍旧在钓鱼,在这浓浓黑暗中钓鱼。 轰隆。 电闪雷鸣。 其中有不少闪电在距离船只极近之处落下,闪光中可以瞧见他仍旧笔直坐着,没有任何动作。 他似乎不知道一旦闪电落在身上,他就会死。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似乎本来就想要死。 他就这样静静坐在船上,风雨使得他全身都已湿透了,可是他一点变化也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动了。 他抬头望天,天上正好有一道粗壮的闪电落下。 闪光将四周照亮。 可以瞧见半空中有一物坠下,砰的一声,水花四溅,那事物调入湖中。 他的视线随着那事物落在湖上。 他看得很清楚,那事物是个人。 为什么会有人落下?那个人是什么人?来自什么地方? 任何人都会很好奇,可他竟似一点也不好奇。 他还是静静钓鱼,如山石般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起身,一头扎入冰冷的湖水中。 大火熊熊燃烧,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但他并没有感觉冷或者暖,因为他的眼睛盯着那个被他救上来的人。 刚才一片漆黑,他只看清楚那是个人,却没有看清样貌,现在他看清了。 这人只是个大概四五岁的小孩。 这个小孩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若不是,又是从哪里来的?这些事情他本来没有去想,可现在已经再想了。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小孩醒来了。 小孩刚睁开眼,发现脖子上多了一口锋锐的短刀,短刀握在一只坚若磐石的稳定大手上,刀已在他的咽喉上割出了一刀红线,没有人怀疑那人不敢一刀要了小孩的命。 小孩的脸色变了变,正在这时一道冷酷的声音响起。 “你是什么人?” 小孩沉思,他在想他是什么人,可脑海一片空白。 咽喉的刺痛传入神经,小孩脸上居然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苦笑:“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他的声音清澈清脆,是孩童独有的声音,但他的神情气度,举手投足却给人感觉仿佛是个成年人。 韩棠这一生也不知道见过多少稀奇古怪的事,见过不知多少特立独行的人,却从未见过他这种人。小孩苏醒之前,他就已用独门的手法检查过小孩的身体。 虽然他的样貌是孩童的样貌,可韩棠却没有先入为主,认为他就是个孩童。他知道世上有不少人会专门培养一些侏儒当作杀手,因此他也怀疑这个孩童是侏儒。 可经过一番查验以后,发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一个人经过精心培养,的确是可以培养和孩童差不多的侏儒,但骨龄却是掩饰不住的。韩棠查探之后发现他的骨龄的确在四五岁。 可为何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居然如此成熟呢?韩棠竟生出和同年人相处之感。 刀还是稳稳的握在手中,大手稍微增加了一些力气,脖子上的血痕更深了,只要再增加一些力气,不管眼前的孩童是不是孩童,都只能成为一种人——死人。 那孩童也明白这个道理。 世上即便是大人也很难有坦然面对死亡的,孩童更几乎没有,可这孩童却似乎是唯一的例外。 孩童满脸苦笑,因刺痛,脸庞也有些狰狞。可这孩童却没有挣扎,似乎已认命了。 韩棠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样冷静的人。 他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他杀人向来不迟疑,向来不手软,所以迄今为止没有什么人是他杀不死的!可是这一次他却迟疑了,要不要杀呢? 韩棠望着孩童平静的神情,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决断已坐下。 他冷冷道:“你想不起自己是谁?” 孩童点头:“是的。” 韩棠道:“你记得起什么?” 孩童又想了想:“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个失去过去失去记忆的人。 刀光一闪,刀已消失在韩棠的衣袖。 他盯着韩棠道:“你叫风无痕。” 风无痕道:“我真叫风无痕?” 韩棠道:“至少你现在叫风无痕。” 风无痕望着韩棠,沉默了一下,道:“不错,我叫风无痕。” 韩棠发现他不但冷静,而且聪明,不能反抗的事情是绝不会反抗的。一向不迟疑的韩棠又有些迟疑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留下他。 可是,想到这些年过的日子,韩棠的眼睛中冒出了血丝。所有的迟疑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他已下定决心做一件以往从未做过也从未想过要做的事。 韩棠收回了思绪,盯着风无痕道:“我叫韩棠,从今以后是你的师父,也是你的仇人。” “仇人?” “不错。”韩棠道:‘而且还是你不共戴天,你非杀不可的仇人。’ “为什么?”风无痕很平静道:“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我感觉得出你和我没有仇,我为什么要杀你?” 韩棠冷冷道:“因为你不杀我,我就要杀死你。” 风无痕闭上了嘴巴。 他虽然不愿意杀人,可比起被杀,他当然要杀人,这中间已无他选择的余地。 风无痕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可风无痕却知道韩棠培养他别有用心。 风无痕平静道:“不错,你的确是我非杀不可的仇人。” 韩棠冷酷的面庞上逸出一抹笑容,道:“好极了。”他笑得很玩味,也说不出的快意,更给人感觉说不出的邪气。 风无痕心头升起一丝寒意,他隐隐有一种感觉,未来的日子绝不会简单。 ------------ 第一章、人吃鱼 世上有种人似永远不会变,韩棠就是这种人。 他收风无痕为徒已整整十三年,十三年过去,他的样子没有一点点改变,气质也没有一点点变化。 他还是满脸胡渣,穿一身灰衣,一双眼睛如死水,不但没有情绪波动,而且给人感觉简直就没有灵魂。可是他一旦盯上你且认为你应该死的时候,这个没有灵魂的人可以在电光火石间,用一种你难以想象的方式,让你的肉体骤然间死亡。 风无痕见识过这种事,而且不止一次见识过。韩棠每一种杀人方式都是他前所未见的,他每一次杀人给风无痕的感觉仿佛根本不是在杀人,而是杀鸡宰羊,非常轻松从容。 风无痕从未见过如韩棠这样的人,而且也相信以后大概也见不到。 夕阳满天,木叶萧萧。 韩棠望着湖光与秋色融为一体的美景,他那如死水般的眸子似已生出了淡淡的涟漪,人也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可下一秒,他的眸子又变得如死水一般,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冷漠的声音也随即响起。 “刚刚是你极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出手?”韩棠仍旧望着眼前的湖光秋色,面前空无一人。 站在他身后的风无痕回答了他,风无痕道:“我不出手,只因我知道这是你故意设下的陷阱。” 韩棠道:“或许不是。” 风无痕道:“即便不是,我也不会出手。” “为什么?” 风无痕道:“我出手的时候,一定是我认为最有把握的时候。” 韩棠道:“什么时候才是你最有把握的时候?” “我在等。”风无痕道:“只要我足够耐心,那个时候一定会到来。” 韩棠笑了。 韩棠很少笑,风无痕跟随韩棠已有十三年,他也不过见韩棠笑了七次而已,这是第七次,或许也是他最后一次看见。 此际,如果有人在这里,定然会认为他们不是兄弟,就是父子。他们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可气质实在太像了。 他们竟一样的冷静,一样的淡漠,一样的无情,仿佛这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不算什么,哪怕自身的性命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不过他们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他们的眼睛不同。 韩棠的眼睛是灰蒙蒙的,他无所谓过去,也无所谓未来,亦或者说根本没有想过未来,也不认为有未来。 风无痕的眼睛却是亮的,有光。 他有未来,一个未知的未来。 水面忽然溅起了水花,那是鱼儿拉动鱼线的声音。 韩棠抬手,鱼竿飞入手中。 韩棠喜欢钓鱼,但他掉到鱼的次数却并不算多。 并非是韩棠的钓鱼次数不好,而是钓鱼的工具不行。 别人钓鱼用的鱼钩是弯钩,可他钓鱼用得直钩。 他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可这世上的鱼儿如世上的人一样,大部分都是聪明的,又有几个会愿者上钩呢? 可是今天他的运气不错。 鱼儿真上钩了。 一条大鱼,大鲤鱼,足三斤重。 韩棠双手捧鱼,一双眼睛也盯着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做出一件足矣令世上大部分人都吃惊乃至于惊恐的事情。 他忽然张口将鱼儿活生生的吃下。 无论谁瞧见这种事,都会吓一跳。可风无痕没有被吓一跳。 他是站在韩棠斜后方的,虽然距离韩棠足有一丈,但韩棠吃鱼的动作被他完完全全看在眼中。 他没有被吓一跳,可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这种奇怪的神色,等到韩棠吃完鱼儿的时候,就完完全全消失不见了。 韩棠用衣袖抹掉嘴角的血腥,转过身来的时候,瞧见得是风无痕平静的面庞。 韩棠淡淡道:“我这样生吃鱼,你看过几次?” 风无痕道:“不多,一共也不过十三次。” 韩棠道:“不多但也不算少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生吃鱼?” 风无痕道:“你每次生吃鱼后,都会出去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江湖上必然有一个很有名气的人暴毙,不出意外你每次生吃鱼,都是为了杀人做准备。” 韩棠赞赏看他一眼,道:“你的观察很仔细,不错,我杀人之前虽然不是每次都要生吃鱼,但生吃鱼后的确都会杀人!可这次和以往不一样。” 风无痕道:“哪里不一样?” 韩棠道:“至少这次江湖上不会有一个声名显赫的人死掉。” 风无痕淡淡道:“你这次是不是也不必出去?” 韩棠道:“是的,我要杀的人就在眼前,又何必出去呢?” 风无痕神情还是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韩棠的意思他当然明白:韩棠这次打算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风无痕。 韩棠又笑了。 这次的笑容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他淡淡道:“三年前,我就做出决定,只要我能用直钩吊起一条鲤鱼,那么我就立马杀了你。” 风无痕淡淡道:“这三年,你钓上的鱼虽然不多,却也有四五条,只有今天才钓起了鲤鱼,所以今天是你杀我的时候。” “是的,或许也是你杀死我的时候。”韩棠道:“我看得出,以你的本事,很有机会杀死我。” 韩棠的语气实在平静极了,仿佛性命对于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而风无痕居然和韩棠一样平静。 风无痕淡淡道:“只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你可以问,无论今天你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风无痕道:“为什么你会在三年前做出那个决定?” 韩棠淡淡道:“因为我看得出,三年前,你就有机会杀死我了。” 风无痕没有问韩棠为什么看出来的,他跟随韩棠已有十三年,韩棠懂得本事,他基本上全部懂了,因此根本不必问。 韩棠等了许久,见风无痕一言不发,这才开口道:“你没有要问的?” 风无痕:“还有一个问题:你打算在哪里动手?” “就在这里。”韩棠道:“十三年前,我在这条湖中救下了你,十三年后,我在这里杀死你,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好了。” 风无痕也同意,道:‘这的确是个好地方,无论杀人还是被杀,都是好地方。’ “是的。”韩棠道:“今天这里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不是你,就是我。” “不错,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他们本来是两个人,可忽然变成两头野兽,为了生存而战的野兽。 ------------ 第二章、相杀 韩棠这个名字,一万个人中也未必有一个知道。 可韩棠却是个很可怕的人。 江湖上有许多非常有名气非常有本事的人,他们一旦被韩棠盯上了,就非死不可。 没有人知道韩棠杀了多少人,甚至韩棠也忘记自己杀了多少人,但是他一旦下定决心杀某个人,那个人就非死不可。迄今为止,他还从未失败过。 正因为有他这样一个人,时至今日,兵强马壮的十二飞鹏帮在对上老伯孙玉伯的时候,也不敢轻举妄动。 试想一下,你若知道有一个人随时随地可能出现在你身边,要了你的命,你又怎么可能轻举妄动呢? 韩棠籍籍无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籍籍无名的人比起有名的人要可怕得多,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很可能是你遇上的任何一个人,而你遇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杀你的人。 这如何不可怕呢? 韩棠杀过很多人。 他杀人的手法不固定,杀人的武器也不固定。 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杀人,任何事物也都能成为他的武器,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什么法子杀你,而对付这样的人,往往最为困难也最为要命——你要不了他的命,他就要了你的命。 风无痕跟随韩棠已有十三个年头,他不但学会了韩棠杀人的本事,也曾看韩棠如何杀人。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一个人比风无痕更了解韩棠了,可即便如此,风无痕对杀韩棠这件事,也没有一丁点把握。 他也不知道韩棠会用什么方式什么武器什么手法对付他。 风无痕实在不愿意和韩棠交手,可从第一次见到韩棠的时候,他就已清楚他们两人之中,注定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现在这一刻已经到来。 今天以后,他和韩棠只有一个能活。 风无痕并不害怕,只是有一丝悲哀。但是当他面对韩棠的时候,这一丝悲哀也消失不见了。 风无痕不想当被杀的那个,所以他必须绝对冷静,绝对的无情。 此时的湖畔与秋色,简直已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只可惜这片风景不但没有人欣赏,而且注定有一人要横死于这美妙的风景之中。 风无痕、韩棠长身卓立。 他们的眼睛发出比刀锋还锋利的光,扫过对方全身上下,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们很清楚,任何一个细节都将导致占据发生变化,进而导致胜负生死易主。 风无痕没有动、韩棠也没有动。 不动就不会出现破绽,一动就会露出破绽。两人都很清楚这个道理。他们都在等,等待对方露出破绽,也等待机会的到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个人如两座石像卓立着,他们不但肢体没有动作,而且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他们不敢眨眼。他们太了解对方了,一旦眨眼,对方甚至会利用眨眼的这一刹那,身体动作发生变化,进而制造出一个杀死对方的机会。他们绝不能给对方这个机会。 风无痕、韩棠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他们的长相虽然不同,可他们的气质却令人忽略了他们的长相。此时此刻他们给人感觉实在太像太像了。 正因如此,谁也没有出现破绽。 韩棠、风无痕都知道,对方是绝不可能出现破绽的,想要杀死对方,只有一种法子——制造机会。 机会有时候不是寻到的,而是制造出来的。 一个高明的杀手,不但懂得寻找机会,也应该懂得制造机会。 两人都已在准备制造机会了。 忽然,韩棠有了动作。 他的手一挥,寒光一闪,一柄短剑呼啸着飞出,射向风无痕的左肩。 同一时间,斜插在腰上的剑蓦出现在手中,从上而下一道闪电般随着飙前的步法划向秋满天的咽喉。 剑的速度奇快无比,人的动作竟比射出的剑还要更快,以至于两口剑几乎同一时间向着风无痕击来。 剑至面门,如石像而立的风无痕才有动作。 他后移两步,抖手弄出漫天剑影护住周身,硬生生破了韩棠的杀招。下一刻游至来不及回剑的韩棠旁,寒光一闪,剑锋向着韩棠小腹刺去。 韩棠身子后倾,直挺挺倒下,这一着不但避开风无痕夺命的杀招,而且倒下的瞬间,他的衣袖、腰上、手肘、膝盖各处发出一阵机簧声,暗器寒星般直打风无痕周身各处命门。 风无痕随手划了个圆弧,一股奇特吸力居然将所有暗器吸入圆弧之中,下一秒一道从上而下的闪电朝着韩棠的心脏落下。 那当然不是闪电,而是剑。 好快的剑! 饶是韩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他的杀手直觉果然没错,三年前,风无痕就已有本事杀死他了,而且这些年来风无痕也的确一直在隐藏实力。 韩棠瞧见那闪电般落下的剑时,就已明白即便竭尽全力,也必然避不开。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身躯向左稍微倾斜。 这个动作自然没有法子帮助韩棠避开闪电般击下的剑,却避开了致命部位。 利剑透体而入的同时,韩棠已将剑狠狠刺了出去,朝风无痕的咽喉刺去。 韩棠的目的很明确:以伤换命。 可是风无痕却很了解他。风无痕在中途就已松开刺出的剑,因此剑是射入韩棠身体的。虽说风无痕也因此失去了对剑的掌控,但剑也失去了对风无痕的限制,以至于韩棠的剑刺来时候,风无痕才能险之又险的避开。 风无痕避开的一瞬间,撮指成剑,瞬间刺入韩棠的咽喉。 这场生死搏杀,最终以风无痕的胜利而结束。 这一战不只是武功的较量,也不只是杀人技巧的较量,还是智谋心理上的较量。 风无痕于武功上、杀人技巧上,未必能占据上风,可在智谋上却占据了上风,所以活下来的人是风无痕,而非韩棠。 劫后余生的风无痕没有半点取胜的喜悦,眼中则是伤感与怜悯之色,对面前浑身鲜血的韩棠,道:“谢谢你。” 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因为没有韩棠十三年前的出手相助,风无痕早已经死了。可生死搏杀之时,风无痕是万万不能说出这番话的,因为会泄了气势。 一旦气势泄了,就必然落于下风。 韩棠的咽喉冒着鲜血,他的面庞正在痛苦的抽搐起来,但一双死灰色的眸子中却并没有死亡的痛苦,而是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愉快神情。 韩棠望向风无痕的时候,眼中居然也没有面对仇人的痛恨,而是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欣慰与骄傲。 他张开口,咽喉处的鲜血留得更急了。 风无痕知道他要说话,手抵在他的后背,输入功力。 韩棠终于能将要说得话说出来了,他的话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风无痕明明杀了韩棠,韩棠为什么要谢谢风无痕?其他人瞧见这一幕必然很疑惑,可风无痕却很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风无痕眼中的悲哀之色,更加浓烈了。 很早以前,韩棠就已厌倦了活着,他一直想死,却不能死!现在终于能死了,终于死了,所以韩棠对风无痕是感激的,而非痛恨的。 临时之前,韩棠甚至因为成就了风无痕这名弟子而骄傲,他相信风无痕一定比他更厉害。 风无痕抱着韩棠的尸体,静静坐着,望着这湖光秋色,萧萧木叶落下,落在他的身上,落在四周,落在湖面。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无痕终于慢慢站起身来,他盯着怀中已冰冷僵硬的尸体,淡淡道:“你死了,但你的事情我会代替完成。” 说完这句话,他就从韩棠身上取下一物,转身而去。 人死了,要入土为安,韩棠也一样。 但这里不适合韩棠入土为安,风无痕要带韩棠去一个真正适合入土为安的地方。 他知道哪里最合适。 ------------ 第三章、孙玉伯 风无痕仰头望见远处的花海,也瞧见花海中那栋豪华的庄院。他知道哪里正是孙府,也正是他要前往的地方。 孙玉伯喜欢花,所以府邸建立在一片花海之中。 不同的季节,这里总有不同的花盛开,而他总是住在花盛开得最盛的那个地方。 现在花开得最艳丽的就是菊花。 所以孙玉伯就在菊花园接见风无痕。 风无痕从未来过孙府,也从未见过孙玉伯,甚至除开韩棠以外的孙府任何人,他都没有见过。 但是他还是来了。 他不得不来,非来不可。 风无痕距离孙府大门还有三百步的时候,一些孙府门人就已瞧见了他,所以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风无痕围了起来,个个都亮出了兵器杀气腾腾。 来孙府的客人实在不少。 有些客人从未来过孙府,但孙府门人对他们却也是客客气气的,因为这是孙玉伯的规矩;来者是客。孙玉伯的规矩虽然多,但孙玉伯的规矩任何人都必须遵守。你不遵守,或许孙玉伯未必会对你怎么样,但他们的那些拥护者却必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在孙府,孙玉伯就是神祇,每个人都是他虔诚的信徒。 风无痕没有来过孙府,孙府门人本来应当对他客客气气的,可却没有人对他客气。 不但对他不客气,甚至随时准备要他的命。 风无痕来的时候,也有不少客人来拜访老伯。 那些人没有因孙府门人对风无痕的态度有任何不满,他们其中甚至有些还咬牙切齿的盯着风无痕,似乎要将风无痕生吞活剥。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无论那个东道主瞧见有客人带来了一口棺材,谁的心情也不太好。那些孙府门人没有立马对风无痕出手,就已经非常有涵养了。 风无痕带来了一口棺材,市面上最好的棺材,花了五百两银子。 可棺材就是棺材,无论什么样的棺材,总是棺材。每个那个活人希望见到棺材,所以带来棺材的风无痕自然不会在孙府门人这里有什么好脸色。 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幸好这个时候出现一个人来。 这人长得斯斯文文,看上去是饱读诗书的学子。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无论什么人瞧见他,也不会生出一丁点厌烦之感。 他一出现,不少人都已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但没有人打算就这样放过风无痕,可是他的话说出,本来恨不得要杀风无痕侍卫立马放行。 他的话很简单:“老伯请这位公子进去。” 老伯就是孙玉伯,在孙府,没有任何人敢违背孙玉伯的命令,除非他想死。 孙府门人虽然让开了,但风无痕没有动,只是平静问道:“只有我进去?” 那年轻人道:“棺材当然也可以一起进去。” 风无痕不再说话,带着他的棺材往大门走去。 府门一共有三扇门,没有什么大事,大门是不会开放的。可风无痕带着棺材走来的时候,那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就已让人将正门打开,所以风无痕以及棺材都是从正门进去的。 那人亲自为风无痕领路,抵达菊花园后,便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风无痕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却知道他是谁。 除开律香川以外,孙府上下已没有第二个像他那么样的人了。 风无痕虽然知道,却根本不在乎。无论为他领路的人是谁,无论那个人是否对他客气,他都不在乎。 对于不在乎的人,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对于不在乎的事情,他也根本不会理会。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些见过韩棠的人若是瞧见他,必然认为他是第二个韩棠。不过却不是现在的韩棠,而是二十年前那个年轻的韩棠。 孙玉伯一走进院子,就看见风无痕,也瞧见了棺材。 他一看见风无痕,就想到了韩棠,那个二十年前为他效力为他出生入死为他杀人的韩棠。 那一幕仿佛就在昨日,可偏偏已过去了二十年。孙玉伯的神情甚至变得有些恍惚,心中一时之间生出了万千感慨,但是一刹那间他就恢复过了,变得十分的沉静。 等他瞧见那口棺材的时候,沉静的面庞上又闪过一抹伤感与沉痛。他盯着棺材看了很久很久,视线再一次落在风无痕身上。 “棺材里的人是不是韩棠?” 风无痕没有说话吗,可给出了回答。 他轻轻拍了下棺材盖,盖子飞旋而起,足跃起两丈高才砸下地上。棺材盖砸下的时候,棺材已转了九十度,由横放变得竖立,棺材的口子是朝着孙玉伯的,所以孙玉伯能清楚看见棺材中的人——死人。 这个死人,正是韩棠。 孙玉伯不喜欢看死人,可盯着棺材中的死人看了很久很久,他似乎在判断这人是不是韩棠。 不管孙玉伯如何看,棺材中的人当然就是韩棠。 孙玉伯终于收回了视线,又问道:“是你杀了韩棠?” 风无痕道:“是我。” 孙玉伯道:“你为什么要杀他?我记得他是你的师父?” 风无痕的面庞闪过一抹伤感之色,语气却显得格外的冷淡:“他不死,我就得死。” 孙玉伯道:“你杀了他,又为什么要将他带到这里来?”韩棠是孙玉伯最得力的属下,韩棠死了,孙玉伯却非常的平静,非但没有勃然大怒,甚至一丁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他的神情任何人看来都很奇怪。 可风无痕不奇怪。 因为风无痕知道孙玉伯清楚死对于韩棠来说,绝不是痛苦,而是解脱。风无痕也知道孙玉伯必然将他的事情了若指掌。 韩棠这个人没有朋友,却有一个信任的人,这个人就是孙玉伯。 韩棠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隐瞒孙玉伯。 风无痕道:“两个原因。” “什么原因?” “第一,韩棠虽然死了,但要入土为安,而最适合入土为安的地方就在你这里。”风无痕不等孙玉伯说话,就已继续说了下去:“这二十年来,他为你而生,为你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如今他死了,他的身后事也应当由你来安排,也只有你来安排,他才会满意。” 孙玉伯本来有话要说,可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拳头已攥紧,虽然面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可他的情绪却是很复杂的,心情是很沉痛的。 他虽然是个枭雄,但却也有情。 风无痕道:“韩棠虽然死了,但他交代我一件事,所以我不得不来。”风无痕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孙玉伯看完信,一双稳如磐石的手居然颤抖了起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平静下来,道:“你有没有看过信?” “早已看过。” 孙玉伯道:“你答应了?” 风无痕淡淡道:“若不答应,我又何必来见你。” 孙玉伯道:“你为什么答应?”他的眼睛射出锋锐的光,目光比刀锋还要更锐利。前一刻他只是一个为好友之死而伤心的老人,这一刻他又变成了杀人如拾草芥的枭雄。 风无痕不但脸色没有变化,而且想也没有想就回答道:“他照顾了我十三年,而只需要我为你效力五年,无论如何看来都是我占了便宜。” 孙玉伯冷冷道:“如果你不拿出这封信,你会更占便宜。” “是的。” 孙玉伯道:“你为什么要拿出来?” 风无痕淡淡道:“一个人若是欠下了债,就需要还!当年他欠你的,所以用一生来偿还,而我欠他的,当然也应该还。” 孙玉伯忽然不说话了,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道:“如果不是知道韩棠没有儿子,我甚至怀疑你就是他的儿子,你们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开玩笑道:“我们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因为我比他好看得多。” 孙玉伯也想笑,可就在这时,风无痕又继续道:“我虽然不是他的儿子,但他却是我的师父。” 风无痕的语气很平静,本来想笑的孙玉伯已笑不出来了,他能从风无痕这句话中听到无限的伤感。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风无痕虽然就在他的面前,却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空间。 他一直与孤独为伴,过去,现在,未来,都是的。 ------------ 第四章、剑 韩棠为孙玉伯做事时,只做一种事:杀人。 韩棠只懂得杀人。 他这一生也不知为孙玉伯杀了多少人。 为孙玉伯杀人的,不止韩棠一个。可一旦要杀极危险极可怕的人时,孙玉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韩棠:他相信如果韩棠都做不成,世上就没有人能做得成。 现在韩棠已经死了。这对于孙玉伯来说是不幸的。 但幸好杀韩棠的风无痕没有死。 风无痕杀死韩棠同时,也继承了韩棠的职责与地位——为孙玉伯杀人。 风无痕来到孙府之前也已做好了准备——为孙玉伯杀任何人。 孙玉伯没有人让风无痕为他杀人。自从风无痕来到孙府以后,孙玉伯甚至没有风无痕做一件事。他竟似已忘记风无痕是个可以杀人的人。 孙玉伯将风无痕安排在孙府一栋没有什么人知道的独立精舍,风无痕没有只需要做一件事:陪孙玉伯走一走。这件事使得风无痕每个月都有不菲的报酬。 风无痕可以自由进出孙府,孙玉伯没有限制他的只要。只要是闲暇时间,风无痕无论去哪里,也不会有任何人过问,更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虽然风无痕来孙府的时间不长,虽然还没有为孙玉伯杀一个人,但风无痕在孙府已是个非常独特的存在了。 孙玉伯没有让风无痕做事,风无痕也不过问,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很快风无痕已在孙府的带了三个多月,薪资都已领取了四次,但孙玉伯还是没有任何安排。 孙玉伯似乎真已忘记有风无痕这个人了。 这天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风无痕也和往常一样来陪孙玉伯散步。 孙玉伯喜欢住在花盛开最艳的地方。 现在盛开最艳丽的花,已不是菊花,而是梅花。所以孙玉伯也已从菊花园搬到了万梅园。 已是隆冬,今天是冬日难得一见的暖阳。 风无痕见到孙玉伯的时候,孙玉伯正躺在藤椅上,在院中的凉亭前晒太阳。 风无痕的脚步不轻,走在草地上发出一阵阵脚步声,孙玉伯虽然年纪不小了,可却是个很敏锐的人,一身武功也深不可测,可今天孙玉伯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似的。 风无痕停下来的时候,孙玉伯还是没有睁开眼。 过了半晌,还是紧闭双眼的孙玉伯忽然道:“你来孙府已有三个月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没有让你为我做事?”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你在调查我,也在观察我,你绝不会让一个你不信任的人为你做事,若你真是这样的人,大概二三十年前,你已是个死人。” 风无痕的话语说得很不客气,语气也很冷淡。这种话若让孙府门人弟子听到了,一定立刻将秋满天五马分尸,剁成肉泥。 在孙府,谁也不能对老伯无礼。即便老伯不计较,其他人也会给他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教训。 孙玉伯却是一点也不生气的。这些天相处下来,他早已摸清楚风无痕的性情了,风无痕向来直来直去,从不给任何人面子,在风无痕心目中,除开他自己以外,任何人都是一样的。甚至在风无痕眼中,世上任何人和死人都差不了多少。 孙玉伯非但不生气,反而因风无痕这一番话而高兴。他不希望为自己做事的人是个蠢货。虽然蠢货有时候也有用,但注定不可能有大用。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在调查你,也在观察你,为了调查你,这段时间我一共出动一千三百三十一人,花费了三万三千八百多两银子。” 风无痕嘴角飘出一丝笑意,淡淡道:“这笔银子你其实应该送给我,因为你注定什么也调查不出来。” 孙玉伯没有否认。 出动的一千三百三十一人都是探查这一方面的好手,钱财这一方面也没有任何吝啬。这么多人手,如此大量的钱财,足矣将一个人的祖宗十八代以及他生活之中的每一件事都调查出来。 只可惜他们注定调查不出风无痕的祖宗十八代是谁,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风无痕的年纪是谁,他们只能调查出十三年前风无痕忽然掉进韩棠常常钓鱼的那个湖泊,然后被韩棠救下以后的所有事情。而关于风无痕十三年之前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调查不出。 仅这一点就已令人十分沮丧了,更令人沮丧的还是风无痕来到孙府之前的十三年所做的任何事情所说的任何话语,都和孙玉伯从韩棠哪里知晓的分毫不差。换句话来说,关于风无痕这十三年的调查就是白调查了。 这令调查这件事的人十分沮丧。 这并非是最沮丧的,最沮丧的还是他们对风无痕来到孙府后这三个月时间的调查。 这三个月孙玉伯没有让风无痕做任何事,也没有限制风无痕的自由,可以说风无痕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见什么人就去见什么人。 在钱财这一方面孙玉伯对风无痕大方得很。虽然风无痕没有为他做一件事,但第一个月孙玉伯就交给风无痕两千两银子,第二个月更是给了三千两。三个月加起来足有九千多两。 按照道理来说,一个人有如此宽松舒适且优渥的生活环境,或多或少会将原本的性情展露出来。只要展露出来一点点,这些调查高手必然会从蛛丝马迹推断出风无痕是什么样的人,来孙府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 可关于这一方面的调查,却是他们最沮丧的。 这些调查高手认为风无痕根本不是人。 近三个月来,风无痕一共只上了四次街,其他所有的时间都呆在孙府,而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孙玉伯安排的那栋独立的精舍。 精舍虽然是独立的,但却有巧妙的设计,风无痕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这些调查高手的耳目。但这一点却令他们更沮丧,因为风无痕在精舍大部分时间只做一件事——习武练剑。 正因如此,这次调查令但凡参与调查的高手十分沮丧。 孙玉伯不沮丧,不但不沮丧,而且十分高兴。 孙玉伯平静道:“虽然什么也没有调查出来,但这次调查绝不算白费。” 风无痕当然明白孙玉伯的意思,道:“至少这次调查证明我所说的都是实话,也至少我这个人是勉强可以信任的。” “是的。”孙玉伯道:“至少这次调查可以让我勉强相信你能为我杀人。” 风无痕眼睛中有锐芒闪过,望着他道:“你找我来是不是准备要为你杀人了?” “是的。”孙玉伯道:“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疑惑要你解答。” 孙玉伯的话语很客气,他很少对人这么客气。 风无痕道:“什么疑惑?” 孙玉伯道:“你是个年轻人,这个花花世界,年轻人可以做想要做的事数不胜数,可你不一样,你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这世上似乎任何事在你眼中都是无趣的,这是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你错了,虽然其他事我不感兴趣,但至少我对一件事感兴趣。” “什么事?” 风无痕道:“剑。”他的眼中已在发光,身上更散发出一股极锋锐的气势,整个人仿佛骤然变成了一口绝世锋利的神剑。 “为什么你只对剑感兴趣?”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我只认为剑有趣。” 孙玉伯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慢慢道:“其实这世上比剑有趣的事还有很多,你应该多看看多瞧瞧。” “或许。”风无痕淡淡道:“可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风无痕淡淡道:“等我在剑上的造诣,超越任何人,达到任何人都难以企及的地步时,我必然会尝试其他方面有趣的事。”他说得很平静却也很肯定。 孙玉伯露出了笑意,道:“你知不知道这个江湖上用剑的人最多,高手也最多?” “我知道。” 孙玉伯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许多天赋惊才绝艳,冠绝一时的超级剑客?” “我知道。” 孙玉伯道:“他们不但有惊人的天赋,而且家学渊源,想要超越他们绝不是容易的事,许多人即便用尽毕生心力,都难以企及,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孙玉伯叹息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会生出这种想法呢?” 风无痕抬起头,看着他,道:“你认为我是痴人做梦?” 孙玉伯道:“你不是?”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当然不是。” “为什么?” 风无痕道:“或许我的天赋比不上他们,我的资源条件也比不上他们,可至少有一方面他们永远比不上我。” 孙玉伯若有所思,道:“什么比不上你?” 风无痕道:“我这一生只做一件事,仅这一点,就没有人比得上我。” 孙玉伯忽然感觉风无痕身上正散发一种神圣的气质,他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道:“一个人如果将一生都投注于一件事,这人的确会有惊人的成就。” 风无痕淡淡道:“本就是如此,只不过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孙玉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花花世界,诱惑实在太多太多了。即便是他这种见过不知多少人事物的人,也会被其他人吸去心神。 孙玉伯发自内心感叹道:“你实在不应该当杀手,而应该去当剑客。” 风无痕淡淡道:“剑客也是人,剑客要杀人,杀人的人,岂非就是杀手?两者在我看来都一样。” 孙玉伯笑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对于风无痕来说,这世上的一切人事物都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剑。 孙玉伯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只会对剑感兴趣?是不是因为韩棠昔日救下你的时候,你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就是剑?” “不是。” “那是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我认为我这个人天生就应该练剑。”他沉默了一阵,用一种梦幻般的声音,道:“或许前世的时候,我就想要练剑了。” 这个问题风无痕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当初韩棠让他挑选兵器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只盯着兵器架的剑。仿佛在前世他就想练剑,却没有法子练剑,而今生终于得偿所愿。 孙玉伯当然不太了解风无痕的想法,却能理解,他深吸了口气道:“你是很危险的人,但幸好你可以为我杀人,现在我要你杀一个人,一个该死却没有死的人,我给你三个月。” 风无痕收回思绪,道:“谁?” “仇杀。” ------------ 第五章、小试身手 孙剑身高七尺九寸,一身铜筋铁骨铁布衫金钟罩十三太保横练,外门功夫之强,天下无人能及。 正因如此,他向来不用兵器,因为他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是最可怕的兵器。 孙剑高大魁梧,举手投足间,都有种逼人的气势。他无论出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即便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站在哪里,也没有人敢挑衅他。他的强大,任何人都看得到,他的气势也没有几个人不怕的。 即便有些人能和他一争高下,但想到他的父亲孙玉伯,也失去胆气。 所以,从来都是他找别人的麻烦,而没有人敢找他的麻烦。 幸好孙剑不是那种随时随地找人麻烦的人,他不但豪气干云,而且颇具侠义,所以孙府上下,他的拥护者最多。每次他出现的时候,身边都有一群人前呼后拥。所以别人想不注意他都不行。 现在他又出现了,出现在风无痕面前,挡住了风无痕的道路。 风无痕是在走廊碰上孙剑的。 一共有九人,除开孙剑以外,还有八个黑衣劲装的劲装大汉。九个人排成一条线,如一堵墙般的挡住了风无痕的道路。所以风无痕想不停下也不行。 风无痕停下,看着为首的孙剑,神情平静,道:“借道。” 风无痕的语气很平静很冷淡,孙剑本来就是故意找麻烦的,听到风无痕这等口气说话,更是大怒,双眼散发出惊人的戾气。 属下们似乎比孙剑更愤怒,这些人不但散发出惊人的杀气,其中有两人甚至握住了刀柄以及剑柄,看样子下一秒就要砍下风无痕的臭头。 剑拔弩张,似乎一触即发。 风无痕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愉快而玩味。 紧张的对峙也随着这声笑声消失不见。 孙剑声如洪雷,沉声道:“你笑什么?” 风无痕道:“我自然笑你忍耐力了得,直到现在才来找我的麻烦。” 孙剑眉头一挑,道:“不错,老子就是来找麻烦的。”孙剑有一点许多人是比不上,他向来敢作敢当。 略作停顿,他又继续道:“听说你来府三个月以来,老伯不但让人如大爷般伺候你,什么事情也没有让你做,而且还送给你上万两银子花,你何德何能有这种待遇?” 孙剑正如风无痕所说,对风无痕很是愤愤不平,一直想找风无痕的麻烦。 其实不止孙剑,孙府上下不少人也都很想找孙府的麻烦。他们找风无痕的麻烦,其实不是眼红风无痕得到的钱财与待遇,而是认为风无痕这种窝囊废实在不配老伯如此重视。 想找风无痕麻烦的人有很多,但因为老伯的原因,没有人敢找麻烦,只能将不满放在心中,可孙剑不一样。 孙剑不但是老伯的得力干将,而且也是孙玉伯的儿子,更是孙府未来的掌舵人。他当然敢找风无痕的麻烦。 很早之前,孙剑对风无痕就有些不满了,但却一直没有找风无痕的麻烦。 原因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他认为风无痕必然对老伯有大用。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他还是能忍住,三个月过去了,风无痕还是无所事事,他忍不住了,再加上风无痕将棺材抬上门,引得不少人嘲笑孙府的旧账,孙剑带着一众属下来找风无痕的麻烦。 孙剑的想法很简单:风无痕必须拿出证明自己有资格得到老伯如此礼遇的本事出来,否则就卷铺盖滚蛋。 风无痕对任何事都不在乎,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恰恰相反,他所知道的事情比世上大部分人都要多得多,只是他不想理会而已。 孙剑找上门这件事,风无痕一点也不奇怪,他知道孙府上下有许多人想如孙剑这般找他的麻烦,只是有胆量且敢做这种事的人却只有孙剑一个。 孙剑虽然气势汹汹找麻烦,但风无痕对孙剑却没有什么恶感,他甚至想不到孙剑居然能憋这么久,所以他对孙剑还有一些刮目相看。 面对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孙剑一干人,风无痕淡淡一笑道:“你想怎么样,让我将那万把两银子吐出来,卷铺盖走人?” 孙剑的怒火顿时呆滞,其他人也气焰也仿佛被扼住咽喉一般,一时之间他们竟说不出话来。 他们任谁也没有想到风无痕会说这一番话。不过孙剑很快恢复过来,他冷冷道:“那倒不是,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孙剑道:“只需要你展露两手本事,证明自己确有拿到万两银子的本事。” 风无痕嘴角飘出一丝笑意,道:“仅此而已?” 孙剑道:“我的要求不算过分,你若真证明自己有本事,我也好给孙府上下的兄弟一个交代。” “有道理。”风无痕微笑问道:“你的这八个属下的本事如何?” 孙剑立刻明白风无痕的意思,道:“他们本是孙府精锐,又经过我的亲自调教,是以一当二十的好手。” 风无痕淡淡道:“他们是不是好手,只有我出剑才知道。” “什么意思?”孙剑眉头一挑,闻出不对劲。 风无痕淡淡道:“如果连一剑都挡不下,又如何称得上好手?” 众人大怒,八双眼睛忽然布满了血丝,散发出惊人的杀气。 “刷”“刷” 两人拔出了刀剑,怒气冲冲道:“老子来试一试你的斤两。” 话音落下。 刀光剑气忽起,两人朝风无痕扑来。 战斗发生的很突然,却没有出乎孙剑的预料。 这群属下都是他调教的,他当然知晓他们的性情,用性如烈火这四个字来形容,绝对没错。 风无痕一番言语,简直就是视他们如无视,这种气他们如何受得了,不找风无痕麻烦,这才是怪事。 孙剑没有动手,属下出手的一瞬间,他就退开去,打算在一旁看一看风无痕是否有真本事。 只不过完全不必了。 孙剑刚在走廊边停下,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战斗就止歇了。 耳畔叮叮叮叮的声音响起。 眼前只瞧见一道芒影流星般闪过,一闪即逝,地上就已多了八口兵器。 风无痕立在原地,剑还在鞘中,似乎动都没有动,似乎根本没有出手过。但是地上的兵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无疑已证明风无痕电光火石间,将所有人都击倒在地。 孙剑已经看呆了,他虽然自负一身绝艺,可风无痕的这种本事他却也自认做不到,这个风无痕果然有几分本事。 风无痕看着有些呆滞的孙剑,道:“我的这手本事如何?值不值得一万两?” 孙剑抚掌道:“值得,不但值一万两,哪怕老伯给你十万两,我也没有二话。” 风无痕笑道:“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孙剑笑道:“你有如此本事,无论去哪里都可以,但我有一个请求。”孙剑双眼发光,神情兴奋。 风无痕道:“你想和我交手?” 孙剑点头:“你怎么知道?” 风无痕道:“你身上的战意任何人都感受得到?” 孙剑哈哈大笑,立刻解释道:“我找你交手不是为了找你的麻烦,而是我已经很久没有遇上值得一战的对手了,见猎心喜,希望风公子成全。” 孙剑对风无痕的态度的确大变,无论从语气还是称呼上都能看得出。 风无痕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而且他对孙剑这种性情人并不反感,他天生早慧,昔年被韩棠捡到的时候,虽然没有过往的记忆,可思维却近乎于成年人,这些年来又见识过世上太多的丑恶嘴脸。孙剑这种性情的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最能赢得他好感的那种。 对于孙剑的请求,风无痕并没有拒绝。 孙剑大喜过望,对风无痕做一个请的动作,两人往演武场而去。 ------------ 第六章、技惊四座 演武场上,人声鼎沸。 孙府是雄踞一方的江湖势力,当今武林能与孙玉伯一争长短的,也只有十二飞鹏帮帮主万鹏王了。随着十二飞鹏帮崛起于江湖之后,孙府、十二飞鹏帮虽然没有势同水火,但彼此关系微妙,时有冲突。但凡有些眼力的人都很清楚,野心勃勃的万鹏王必然会统辖十二飞鹏帮和孙玉伯所统辖的孙府一战。 往昔孙府上下就人人好武,如今有万鹏王这个强敌,孙府门人更是在武艺上下足了功夫。也正因为孙府习武气氛浓厚,所为孙府新起一代武功绝艺第一人的孙剑,在孙府的威信才才会与日俱增,无人可与之一争长短。 即便是老伯极为倚重看好的律香川,论威信也远远比不上孙剑。 孙剑一现身演武场,真刀真枪,你来我往碰撞的孙府门人,有很大一部分都偃旗息鼓,暂时收手,朝孙剑方向奔了过来。其中有两人来得最快。 这两人如深山之中的虎豹一般,早他人一步快到孙剑面前。 虽是冬日,他们却赤着上身,似不畏严寒,露出古铜色的肌肤,身上都是热腾腾的汗滴,很显然两人刚才进行一番激烈的战斗。 他们两人长相相似,一人手里提着一口足有四十来斤的狼牙棒,一人则抓着一柄足有七尺长的大关刀,分量看上去也不轻,但在两人手中却仿佛轻若羽毛,完全没有重量似得。 任何人看到他们这做派,身上的那股气势,都能看得出他们绝非泛泛之辈。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不是。 演武场上足有上百来号人,他们最最出类拔萃的两个,一个叫文虎、一个叫文豹,他们的父亲昔年就是孙玉伯坐下老臣,如今他们也效忠老伯。 两人和孙剑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至今关系密切。他们对孙剑的到来自然高兴不已,弟弟文豹甚至老远就放言要和孙剑比斗一番。 可等他们瞧见孙剑身边的风无痕时,脸色就变了,眼中甚至露出了毫不遮掩的不屑之色。很显然他们对风无痕是极瞧不起的。 孙剑对他们的神情自然看在眼中,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都为这两人害臊。余光扫过风无痕,发现风无痕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 刚见识风无痕的本事,孙剑很清楚,风无痕如若要找两人的麻烦,这两人未必能挡得下三招。 眼看着文虎、文豹一副要找麻烦的样子,孙剑立马说出了来意,并且说道:“风公子本事非凡,就在刚刚他只用一剑便败了我身边的这八名属下。” 文虎、文豹本来一副跃跃欲试,想找风无痕麻烦的样子,这时却呆住了。 他们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望着风无痕,又忍不住瞧了瞧孙剑,似乎在问你是不是在说谎。 孙剑也不给他们解释,这种事情也解释不清楚。回过头来对长身卓立,一脸从容的风无痕道:“风公子,请。” 众人都惊呆了。 因为孙剑常来演武场的缘故,他们对孙剑的性情是极为了解的,他们从未见过孙剑如此文绉绉的,居然还第一个人如此客气,他娘的,难道这个小白脸真有本事? 风无痕对四周那惊讶震惊的目光直接做到了无视,大步朝演武场走去。本来演武场上还有不少人比斗,但风无痕走向演武场的时候,所有人都退到四周,演武场已是空荡荡的一片。 文虎、文豹回过神来,但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盯着风无痕。 “看刀!” 话音落下,文豹一个快步,自风无痕身后冲到身前,话音落下,手中大关刀如青龙出海,凶狠劈下。 文豹对风无痕不服气已久。这段日子若不是顾忌老伯,早已找风无痕的麻烦。此际即便有孙剑的证明,他也不相信这个小白脸居然有如此本事,终于按耐不住立马出手。 孙剑着实没有想到文豹居然会动手,想要阻止也已来不及了。 眼瞧着便是一场可怕的搏杀,可结果却出乎意料。 风无痕面对迎面劈下的大关刀,不但没有闪躲招架,而且竟似没有瞧见一样,继续往前走着。 他的步伐似乎也没有任何变化。 不少人瞧见这一幕,都为风无痕担心起来了,也为文豹担心起来。 风无痕若死了,文豹自然也会受到惩罚,毕竟风无痕是老伯请来的人,地位特殊。 下一秒他们就惊呆了。 他们发现明明应当命中的大关刀,忽然落了个空,竟隔着风无痕的后背落下。 星火飞溅。 大关刀砍在地上的碎石上。 碎石顿成齑粉,风无痕还是继续不急不缓的走着。 不要说其他人惊讶不已,即便是出手的文豹也怔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落空。 一声大吼,他又跑到风无痕面前,自上而下闪电般劈下一刀。 这一刀又快又急,力道千钧,足矣将人砍成两段。 可惜这一刀还是落空,居然还是差了一点。 此际,众人也终于发现风无痕的确有过人的本事,仅这一手功夫,就已令他们叹为观止,实在思忖不出他到底如何做到的。 但是文豹的脾气却上来而立。 第二刀不中,紧接着第三刀。 他也是倔脾气。 他的第三刀也不是横扫,因为横扫风无痕绝不可能这么轻易避开的,还是自上而下竖劈。 不过这一次他却弄了一个心思,这一次却是斜斜劈下,这一刀更不易闪躲。 但是这一刀还是落空。 他又连挥九刀,挥动得自己都气喘吁吁了,可是连风无痕的衣角也碰不到。 风无痕就在他挥刀之中,不急不缓,风轻云淡般的走到了演武场。 众人惊骇欲绝。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功夫,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文豹却是怒火中烧,他不理会远处大哥文虎的呼喊止战,又是一刀斜斜劈下。 风无痕已在演武场上停下脚步。 任何人看来风无痕都不可能避开这一刀,却不曾想风无痕即便站着不动,文豹还是砍不中他。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文豹也不敢相信。 他手腕一沉,杀机已起,刀锋反转,自下而上朝风无痕的咽喉扫去。 风无痕的人还是没有动,但左手却动了。 风无痕伸出两根手指,朝刀锋而去。下一秒厚重的大关刀就被风无痕抓在手中。 刀势也在一瞬间停下。 文豹用尽全力气力也移动不了分寸。 可风无痕却轻轻一抛,文豹连同大关刀,飞出演武场,落在提着狼牙棒的文虎身边,踉跄般跌倒地上。 刚才的人声鼎沸,此际已变得鸦雀无声。 刚才看风无痕轻蔑不屑嫉妒痛恨的眼神,此时已被震惊佩服崇拜惊叹所取代。 他们服气了,他们对老伯给风无痕的待遇已没有任何意见了:风无痕这样的人,就应该有这等超然的礼遇。 风无痕没有嘲讽文豹一句,他一向不喜欢做这种事,也不屑于做这种事,他望着也有些吃惊的孙剑,道:“请。” 孙剑收回了心神,走上演武场。 直到这一刻,孙剑才终于明白自己遇上的到底是怎样可怕的对手。 ------------ 第七章、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寂静的演武场,又开始人声鼎沸起来。 上百号人大吼大叫,都在为孙剑加油鼓气。 这些孙府门人虽说见识过风无痕的本事,而且也承认风无痕确实有资格得到老伯的礼遇,可还是站在孙剑一边。 他们如此抉择,不仅因为孙剑注定是未来孙府的掌舵人,也因为他们发自肺腑佩服崇拜孙剑,希望孙剑能击败风无痕这个外来人,打击其气焰。 孙剑是没有击败风无痕把握的。先前风无痕击败属下的时候,他就感觉风无痕是个强大的劲敌,那个时候他就已没有击败风无痕的把握了。如今又瞧见风无痕用一种他也不知道的方式击败文豹,更没有把握了。 不过孙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丧失斗志,他本就是那种遇强则强的人。在众人的助威之下,孙剑豪气大生,大跨步走向演武场,充斥着无穷战意来到风无痕面前。 所有的声音在孙剑登上演武场的一瞬间戛然而止,仿佛众人被同一时间点了哑穴一般。一双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演武场上那两道他们看来高不可攀的身影,等待石破天惊决战的到来。 万梅园的凉亭下,老伯懒洋洋躺在藤椅上,享受冬日难得的暖阳。 他的身边本来没有人,可如今身前却已多了一人。如果孙剑在这里,必然认得这人,因为刚才这人曾从走廊上经过,可如今却折返来到万梅园。 他毕恭毕敬站在老伯面前,将走廊上的战斗一点细节也不放过的说了出来。他当然是老伯的属下,对老伯是绝对忠诚的。没有人知道老伯拥有多少这样的下属,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平日蛰伏在什么地方。老伯无论什么时候给人的感觉永远是深不可测的。 老伯向来只听,而不说。 那人显然也懂得老伯的规矩,说完要说的事情后,就从一处没有人知道的小道离开。 没过多久,又有一人从一处没有人瞧得见的地方走来见老伯了。这个人孙剑必然也是认识的,因为这人刚才在演武场。 这人显然是以极快的速度赶来,来到老伯面前的时候,还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以最简洁精炼的言语将演武场已经发生的争斗以及即将发生的争斗,全部说出,然后等待老伯的吩咐。 老伯没有吩咐,所以他只好离开。 万梅园又恢复了安静,安静的仿佛从没有人来过一样。可老伯呢?老伯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的喃喃自语或许泄露了玄机。 “韩棠真是调教出一个好弟子,但这个弟子实在太好了!经过这一次,剑儿大概也不会找风无痕的麻烦了,孙府上下也不会找麻烦了。” 这一番话如果让孙剑听到了,必然会打一个激灵,因为他必然能想得到今日能找风无痕的麻烦,一切都是老伯的安排。 只可惜他不知道。 老伯的想法向来没有人知道。他每一步的动作都如同下棋一样,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子,只有在多走几步以后,才能瞧得出其中的杀机与可怕。 如今老伯却认为他的这一手棋,至少有两个人或多或少能猜测一些。因为他们是孙府真正的聪明人。 演武场,风无痕长身卓立,但气质却随着孙剑的到来,骤然大变。原本风无痕的模样,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上去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连生死也不在乎。这一刻却给人一种拔地扛天的气概。这等非凡的气质,即便铁了心站在孙剑一般的众人也不由心里暗自叫好,佩服不已。 风无痕嘴角逸出淡淡笑意,道:“孙兄用何种兵器?”他的右手遥指远处的兵器架。 孙剑虽也被风无痕骤然大变的气质所震撼,却并未震慑,他张开双手道:“风兄想我用什么兵器,我就用什么兵器。” 此番言语令下方了解孙剑的文虎、文豹等人暗暗称奇。 他们都知道孙剑和人对阵交手,向来不用任何兵器,为何今日却态度大变呢?他们却不知道孙剑平素不用任何兵器,只是不必用任何兵器。可如今遇上风无痕这个强敌,不用兵器实在会吃大亏。 风无痕双目扫过兵器架上的武器,轻笑道:“孙兄名字中既然有一个剑字,那么就用剑好了。” 孙剑说了一个好字,便从兵器架上取来一口剑。 这实在是一口与众不同的剑。 从剑锷剑柄至剑身,从长度到重量,每一点上都打破了前人铸剑的所有规格。 四尺九寸长的剑,重达三十九斤七两三钱,所用材质并非钢铁一类的金属材质,而是一种奇特的木材。这种木材通体呈黑色,故而被称为乌木,而这口剑正是乌黑如墨。 这是一口重剑,没有开锋过的重剑。 这样重的剑,江湖上没有那个剑客会用,这样的重剑,若非天生神力的人,也必然用不起。 孙剑一伸手,便抓起这口剑。这口剑在其他人手中显得格外沉重,可他在手上,却仿佛轻若鸿羽。 孙剑提起此剑,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 没有几个人知道孙剑在一身外门功夫达成之前,曾耗费很长一段时间修习剑法,而折扣剑很早之前便与他为伴。而他也已很久没有动用此剑了。 现在他再一次抓起这口剑。 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忽然从文虎、文豹脑海中涌现,他们回忆起了孙剑练剑的往事。望着孙剑那坚毅的面容,他们知道这一战孙剑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风无痕长身卓立,脸上虽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但心里也已为孙剑的抉择而赞叹。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孙剑完全发挥出了自身天生神力的特点,拿到了一口好剑。 以力破巧,正好能针对风无痕的快剑。 孙剑的判断很正确,但结果如何,没有人知道。 力可以破巧,巧亦可克力。正如同水能克火,火也能克水一般,谁强谁就克制谁。 孙剑回转身躯,提剑大步朝秋满天走来,他的眼中充斥着强烈的战意,散发出炙热的光。他的每一步都令演武场产生晃动,此际他给人感觉仿佛就是一尊战神行走在人间,竟给人一种没有人能击败之感。 孙剑停在一丈开外,拱手道:“风兄请。” 风无痕微微点头:“请。” 刷的一声,话音落下,剑已抽出剑鞘,遥指孙剑。 孙剑横剑于胸,仿佛化作一座岿然不动的高山,任谁来了,也不能撼动分毫。 他放弃一贯以动制静的作风,而选择以静制动。 若是面对其他人,孙剑绝不可能做出这等选择,可见识了秋满天的极速以后,孙剑只好做出这种选择。 速度不如人,自然也只能尽量少露出破绽,而静才是不露破绽的最好方式。 风无痕心里赞叹,虽说才初次见面,但风无痕已发现孙剑绝非头大无脑的人,至少从先前到现在,孙剑的每一个判断都绝对正确。 不过这也绝不奇怪,毕竟孙剑是孙玉伯的儿子。 风无痕没有等。 孙剑打算以静制动,他却打算以动制静。 内功运转,朝孙剑扑去。 ------------ 第八章、任务 风无痕动了。 剑化芒影,随着飙前的步法,自上而下闪电般朝孙剑迫去。 剑光璀璨夺目,孙剑竟被完全笼罩住了。当场者高明如文虎文豹,也看不出风无痕横剑、举剑到疾劈间的微妙变化,自然也看不出这一剑将从什么方向落下。 这才是风无痕的真功夫。 看见这一幕,文豹大呼侥幸,而文虎也已完全丧失和风无痕一较高下的勇气。他虽然希望孙剑能胜,可却也不得不佩服风无痕的剑术高绝。 他们都是武人,武人的心思一向简单,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憎恶佩服人也是一样的。 此际,在场者甚至为孙剑担忧起来:担心孙剑是否能招架得了这一剑。 这种念头以前是绝无可能出现在他们脑海中的,可风无痕的表现实在太过于惊才绝艳,令他们不得不担心孙剑。 他们担心之际,孙剑手腕用力,自下而上疾挑,分毫不差挑中剑影尖端处,劲气爆破之声骇动全场。 风无痕连退三步,但天生神力的孙剑却一步不退,反而乘势急扑,挥动重剑,朝风无痕砸下。 任谁也看得出第一招的碰撞,明显是孙剑占据上风。全场顿时沸腾起来,加油之声不绝于耳,希望孙剑能一鼓作气将风无痕击倒。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孙剑却不如场下之人那么乐观。他知道刚才碰撞自己虽然的确占据少许上风,但是仅仅凭借兵器之利而已。而且按照他的预料,风无痕本应该被蓄势待发的一击给震飞出去,而他在全力强攻,却不想风无痕居然如此快卸去劲气。 如今他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由攻转守,那么必然会在极短时间之中落败。 场面上孙剑占据了优势,可实际上这优势就如沙中之塔,不堪一击。关于这一点,在场者当然看不出,他们的武功和孙剑、风无痕相差实在太远,眼力也实在不如何高明。 乌黑的重剑凶狠落下,因为速度实在太快,简直就如一道乌云从天而降一般。 风无痕手腕一抖,连刺七剑,每一剑都击中剑尖之上,发出一阵阵叮叮叮的碰撞声,响彻四方。 此际,即便眼力不太了得的人,也能感受得到风无痕剑法是多么的精妙,出招是多么的精准。不过风无痕的招式却也使得为孙剑加油助威之声愈加响亮。 虽然风无痕剑剑命中剑尖,孙剑却是一力降十会,迫使得风无痕不住向后撤退,以卸去劲气力道。 演武场上,孙剑战意冲霄,愈战愈勇,招式也愈来愈霸道。任何人都看得出孙剑的每一招每一式没有什么变化,正如同孩童写字一般,不过横竖撇捺而已。而孙剑也不过劈砍扫挑等基本的招式。 可这些基础不过的招式,配上孙剑的天生神力以及重剑,居然迫使得风无痕只能招架,甚至连闪避也没有。 任谁也看得出风无痕已掌控全场。只不过风无痕的本事却也令人佩服。 许多人看来风无痕随时都要败下阵来,但风无痕却如同网中蝴蝶一般,虽然受到限制,但仍旧展翅飞翔,始终把握住一线生机。但众人也只是认为苟延残喘而已,只需要孙剑再加一把力,风无痕就只能败下阵来。 风无痕且战且退,孙剑却攻势如猛虎,向暴风雨摧残嫩草一般的发起杀招。可奈何飓风过岗,伏草惟存。演武场都被摧毁的沟壑纵横,可风无痕却始终屹立不倒。 战斗至此,本就不笨的孙剑已明白此战已完全在风无痕的掌控之中了。一旦他发起攻势,便再也没有法子做到以静制动,而只能去做以力破巧。 以力破巧并非不可行,只是每一招都没有命中要害之处,又如何能以力破巧呢?此际的风无痕虽然看上去随时都要倒下,可实际上却是三窟狡兔,孙剑只要没有击中要害,风无痕就有余力闪躲招架。 这一点就已十分可怕的。最要命之处在于孙剑发现自己已不可能停下攻势了,一旦攻势停下,必然会引来风无痕全方位、水银泻地式、暴风雨般的反扑,到时候必然非败不可。 孙剑虽然斗志还在,可心头却十分沉重。他突然发现从一开始自己就已败了。 “如果第一招交锋之后,不攻便好了。”孙剑心中懊恼,此际却已无用。幸好他是个勇往无前的人,虽然明知已只有落败一图,但还是全力以赴。 无论胜败如何,他都要竭尽全力,不留遗憾。 孙剑又挥动十七招,风无痕看上去已越来越难以支撑,甚至招架起来给人感觉颇为狼狈,可始终不倒。 此时的风无痕已赢得众人的尊敬。他们本来嫉妒风无痕,但现在已完全佩服了。他们希望孙剑加把劲,赶紧结束这折磨风无痕的决斗了。 如果孙剑知道他们此时的想法,必然会骂娘:不是老子折磨他,而是他折磨我。 孙剑天生神力,可如此长时间挥动如此重剑,气力也已不济,可这一战他却是难以停下来了。他不攻,气机牵引之下,必然会引来风无痕的全面反攻。 此战早已脱离孙剑的掌控,而在风无痕的掌控之中。 风无痕认为时候到了,手腕一程,剑化寒星,在重剑上狠狠一点。 孙剑顿感手臂如遭雷击,险些抓不住剑。下一秒连人带剑向后撤了七八步,才稳住身形。 后撤之时,孙剑暗呼糟糕。 他知晓攻势被破,必然会迎来风无痕的全面反击。他也忽然发现自己低估了风无痕,风无痕居然随时随地有破他攻势的本事。 此际,孙剑已心服口服了,明白自己这一战败了。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 本应该全力反攻的风无痕,居然也后撤十多步,定身之时,居然有些踉跄。 自家人知晓自家的人的事,他很清楚自己气力不济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给风无痕如此重击,只有一种可能。 正在孙剑心念电转之时,风无痕已收剑入鞘,拱手道:“多谢孙兄承让,给在下留了一点颜面。” 众人目瞪口呆,等待孙剑狠狠教训风无痕的时候,却不想风无痕说出这一番话,他们呆滞片刻,又爆发出雷霆般的欢呼声。 风无痕此言等同于认输,他们如何不为孙剑的胜利而欢呼呢?经过刚才一战,众人虽然佩服风无痕,但毕竟风无痕是新加入之人,他们更希望孙剑赢。 得偿所愿,自然爆发出如雷霆般的欢呼声。 文虎、文豹率先朝孙剑冲去,一群人也将孙剑围了起来。 风无痕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孙剑望着风无痕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但被众人围住,却也只能收回视线,想要说的话也只能咽下。 风无痕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一点也没有为刚才的事情影响。刚才这一战他的确可以胜,甚至可以在十招间结束战斗,但是没有任何必要。 他和孙剑并不是仇人,也不是看不顺眼对方,而且他也不想拿孙剑立威,又为什么让孙剑颜面扫地呢?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他不希望未来五年处在麻烦之中。 他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为自己制造麻烦。所以平局收场最好不过。 消息当然也第一时间传到了老伯哪里。老伯对于此时也还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重重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是遗憾还是欣慰,或许都有之。 风无痕收回思绪,走出孙府。 他的任务下来了,杀一个叫仇杀的人。 时间,三个月。 这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杀人、被杀,未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结果。 ------------ 第九章、仇杀 仇杀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杀手的名字,但仇杀不是杀手,他是生意人,赌坊的老板。 孙玉伯不认识仇杀,更没有见过仇杀,以前甚至根本不知道世上有仇杀这人。他要杀仇杀,只因一个人——万玉。 万玉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他只是小客栈的老板,但他却是孙玉伯的朋友。谁都有落魄的时候,孙玉伯也不例外。昔年孙玉伯落魄的时候,万玉曾收留过他。孙玉伯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记性好。 他不但记仇,也记恩。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孙玉伯从未忘记万玉,对万玉也极好。可现在孙玉伯已没有法子对万玉好了——万玉已经死了。 活人是没有法子对死人好,因为死人就是死人。 杀死万玉的人,就是仇杀。 仇杀杀万玉,并非是万玉欠了仇杀的赌债。事实上万玉这一辈子从来不与人赌。仇杀杀万玉,只因为看上万玉的女儿,但万玉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一个恶霸,仇杀怀恨在心,找机会杀了万玉,又抢走万玉的女儿。 半个月后,万玉的女儿也被仇杀杀了。 孙玉伯一得到消息,就命令风无痕去取仇杀的命。 事情的来龙去脉,风无痕完全弄清楚了,他不得不承认孙玉伯的确有杀仇杀的理由,也不得不承认仇杀这种人的确该死,甚至即便没有孙玉伯,他也会杀仇杀。 目标明确,目的明确,关键是如何杀。 杀人的方法有很多,韩棠精通的杀人方法,风无痕也一样精通,甚至某些方面比韩棠青出于蓝,风无痕唯一比不上韩棠的地方,在于杀人这一方面的经验。 杀人的方法虽然有很多,但最可怕的一种,就是暗杀。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自负无敌的强人,就死在暗杀之下。 暗杀无疑是最可怕也最简单快速的方法。 不过这一趟风无痕却不能用暗杀的法子对付仇杀。因为孙玉伯不但要仇杀死,而且也要用仇杀的死告诉所有人:无论谁动了他的朋友,都会付出代价,哪怕他的朋友是个无名小卒。 这就是立威。 有些人需要立威,有些人不需要,而孙玉伯这种人就需要立威,唯有威信立住了,孙府才能屹立不倒,无人敢惹。 风无痕不喜欢暗杀,孙玉伯的决定非常符合他的心意。 接下来,风无痕用了十七天赶路,来到仇杀所在的小镇。接下来金银开道,又用了十五天调查仇杀的生活习惯以及接触的具体人事物。等将一切事情都弄清楚以后,风无痕才来到金狮赌坊。 这个时候,虽然年关将至,但下注豪赌的人实在不少,而且有不少都是豪客,他们一掷千金,眉头也不皱一下。 以前风无痕是来过赌坊的,也和人赌过,但他并非赌鬼,对赌也没有什么兴趣。以前大部分时候去赌坊,只不过是看韩棠杀人。 今天再一次来到赌坊,这次却已不是看韩棠杀人,而是自己杀人。 风无痕在金狮赌坊门前停顿一下,脑海中浮现韩棠的身影,却又很快掐灭——他不是来追忆过往的,而是来杀人的。 风无痕随随便便在一处赌桌前坐了下来。 这里赌的是骰子。 风无痕一坐下,便下了注。 他一下注,每个人都朝他望了过来。 在赌场,每个人都只会注意一种人——敢下重注的人。 风无痕虽然没有一掷千金,可每次下注都是五百两。 这里的赌徒虽然不少,可如风无痕这般不将钱当钱看的人实在不少,他们大部分人赌上一天,输赢也不可能有五百两,所以他们自然会注意到风无痕这个陌生的赌客。 赌局照常进行。 风无痕有时候输有时候赢。 无论输也好,赢也罢,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仿佛输赢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当然风无痕还是输得次数多,赢得次数少。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已输了四千两。 一些赌徒瞧见风无痕输得如此惨,不由劝风无痕不要赌了。还有一些赌徒瞧见风无痕输的比自己还要残,居然开心的大笑起来。 人一向如此,当有人比自己更苦难的时候,他们就会忘记自己的苦难。 风无痕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继续下注,继续赌,无论输赢都面不改色。周围的不少赌徒都被风无痕吸引了过来,赌桌前围坐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大部分居然不再赌,而是看风无痕赌。 有时候看别人赌比起自己赌还要更痛快,更心惊肉跳。他们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中间当然有输有赢,风无痕的规矩就是五百两一注,无论输赢都一样。他当然输的多,荷官有各种法子让风无痕输钱,他至少稍微动一动手脚就可以了。不过这一次荷官却没有动任何手脚,因为风无痕的运气实在不太好。 又过了半个时辰,风无痕已输了六千两,但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丁点变化。 每个人都望着他,呼吸都急促起来,风无痕却从从容容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一共三千两。 风无痕做完这件事后,慢慢站起身来,望着荷官道:“这是老子最后一注,输赢都一样。” 荷官的手握住赌盅,呼吸变得很急促。 三千两一把,荷官感觉十分刺激,他在这里做事也有七八年了,这样豪气的赌客也没有遇上几次。这一刻他甚至有一些不敢开了。 赌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能让人无所畏惧,可也能让人瞬间丧失勇气。幸好这时候出现了一只胖手,这只胖手按在赌局上,他打算开了这局。 这人一身华服,头戴高帽,满脸横肉,总是笑眯眯的,给人的感觉非常和气。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和气的人,至少在赌坊很和气。 他不是别人,正是这间赌坊的老板仇杀。 仇杀已经来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在看,直到现在才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得罪了太多的人,不想被人杀,所以他无论什么时候出现,身边都有四个保镖。 他们都是一身黑衣劲装,看上去都极不好惹。居然有人曾打算杀仇杀,就被其中一人的一拳打断了全身骨头,可想而知这些人的本事有多么可怕。 仇杀的手按着赌盅,满脸含笑道:“这位客人,我来开盘如何?” 风无痕冷冷道:“你是这里的老板?” 仇杀道:“是的。” 风无痕道:“好,你开。” 仇杀又笑了笑,笑容中已打开了赌盅。 一二三,小。 不少人发出了哀嚎,对风无痕投来了怜悯之色。 因为风无痕压的正是大。 仇杀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不过眼中却对风无痕露出了同情之色,他轻轻叹息道:“今日看来公子的手风不佳。” 风无痕盯着赌桌上的骰子,淡淡道:“的确手风不佳。” 仇杀拱手道:“请公子改日再来吧。” 风无痕直挺挺站着,没有离开的意思,淡淡道:“我虽然手风不佳,但你的运气却不好。” 仇杀本已打算走了,不由停下,道:“公子何意?” 风无痕淡淡道:“你是不是叫仇杀?” 仇杀点头:“自然。” 风无痕道:“所以你运道不好。” 仇杀脸上笑容消失了,四个属下也从他的身后走上前,要对风无痕形成夹击包围之势。 仇杀淡淡道:“公子恐怕是输糊涂了,请回吧。” 风无痕悠悠然道:“我自然要走,可走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杀你。” 话音落,剑就出鞘。 剑光一闪。 那四人很早就在戒备,所以一看见风无痕拔剑,就立马朝风无痕极速扑来,同一时间也亮出了他们的兵器。 可他们却扑了个空。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一件令他们惊恐的事情。 仇杀的咽喉已被这一剑刺穿。 一剑穿喉。 仇杀瞪大眼睛,他虽然竭尽全力闪躲,可无论如何夺也避不开这一剑。 砰的一声。 带着不可置信神色,仇杀倒下了。 这个时候看热闹的赌徒们大都已逃了出去,热闹赌坊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没有几个人。 风无痕看着滴血的剑,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惜。” 没有人知道他可惜什么。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可惜什么?” 风无痕接下来的话,必然令每个人都吓一跳:“可惜他不是仇杀。” 这人居然不是仇杀,那真正的仇杀又在哪里呢? ------------ 第十章、十二飞鹏帮 那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极高大魁梧,一出现立马成了所有人的焦点。无论什么人只要看过他一眼,必然不会忘记他。 原因倒不是因为他的身高与体态,而是他的左脸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胎记,使得他本来就凶恶残暴的长相更给人感觉仿佛就是地狱的恶鬼一般,令人只要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并不大,却精芒闪烁,眼神却流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魂飞魄散的阴毒凶狠的光芒。 这人给人感觉,仿佛随时随地都准备杀人,都已要动手杀人。 那人一出现,便震慑住了全场,一现身,就冷冷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仇杀?” 这一番话无疑已承认这人不是仇杀。 风无痕淡淡道:“来之前我就已仔仔细细调查过这人,来之后我又花了五百两银子用了十五天调查他,所以对于他的一切我都了若指掌,他不但是个左撇子,而且右臂有一道狭长的刀疤,但那个人却没有。” 那人心头一震,他也忽然想到仇杀刚才开赌盅的时候,用的不是左手,而是右手。 “你早就知道他不是仇杀?” “不错。” 那人道:“可你还是杀了他?” 风无痕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道:“不杀他,又怎么能引出你这条大鱼呢?”略作停顿:“来的路上我就感觉非常奇怪,仇杀不是不知道万玉和老伯的关系,为什么敢对万玉动手,难道不怕老伯报复吗?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他已加入十二飞鹏帮,所以才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人的面色更阴沉了。 风无痕脸上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他从未见过面前这个人,却知道这人正是万鹏王坐下十二飞鹏之一的赵铜鹏。 万鹏王坐下十二飞鹏个个都是高手,赵铜鹏虽然不是他们武功中最靠前的,可能当万鹏王的十二飞鹏,本事自然有两下子的。 赵铜鹏不奇怪风无痕知道他的身份,他脸上的黑色胎记,无时无刻都在告诉别人他的身份。他不怕别人直到他的身份,只是有些遗憾——局已设下,可等来的人却不是想等的人。 赵铜鹏神情更加阴沉,冷冷道:“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只可惜知道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 他的话音落下,十七八个大汉忽然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将风无痕团团围住。 现如今已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风无痕长身卓立,一双眼睛中居然没有半点恐惧之色,他居然还能很平静道:“仇杀虽然在这一带有几分势力,但还轮不到你来保护他,不出意外你出现在此,应当是对付杀仇杀的人而来?你们是不是在等孙剑?” 这一句话直接击中了赵铜鹏的命门,猜中了他们的心思。 赵铜鹏本来遗憾,等来的人居然是风无痕这个无名小卒,而非一向会为孙玉伯处理这种事的孙剑,没有法子立下大功。可现在他已发现,或许风无痕还是个无名小卒,但极有可能比孙剑还要可怕,假以时日此人必然会成为十二飞鹏帮的大敌。 杀机大盛。 他已下定决心非杀死风无痕不可。 拔刀出鞘,遥指风无痕。 “杀!” 伴随着这充斥杀机的声音响起,造诣蓄势待发的好手们,立马朝风无痕扑杀而来。 他们用上最得意的杀人招式要顷刻间取下风无痕的项上人头。 赵铜鹏手持弯刀,如山岳而立。 他没有动作,但却是在等待最好的机会,要将风无痕一击必杀。 风无痕最大的优势,不是他的剑法,而是他的冷静。 韩棠这样的冷血杀手也承认风无痕远比他更冷静,因为风无痕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哪怕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昔年韩棠没有杀风无痕,最大的原因就是看到了风无痕这冷静的品质。 愈是危险,风无痕愈加冷静。 面对张牙舞爪,如虎豹扑来的众好手,风无痕手一挥,数十锭银飞出,化作数十道银光。 众好手万分诧异,因为风无痕的目标居然不是他们,也不是赵铜鹏。可下一秒他们就已明白了。 银子破空,将四周十八盏灯火全部打灭。 金狮赌坊和许多赌坊一样,白天不做生意,只在晚上做生意。风无痕是黄昏时候来的,在赌坊赌了一个多时辰,自然早已夜幕降临,赌坊内的光亮全来自烛火。 现在烛火一灭,四周一片漆黑,这种情况下,纷纷扑向风无痕的好手,只能止步。 下一秒,赌坊内响起巨大的响声。 那些纷纷扑向风无痕的众好手在赵铜鹏的命令下,以最快的速度抱成一团。 黑暗代表未知,而人最恐惧的就是未知。 赵铜鹏不愧是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之一。 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方寸不乱。 听声辨位,搜寻风无痕的位置。只不过风无痕却刻意制造各种声音,使得赵铜鹏本来不算差的听声辨位功夫,没有用武之地。 忽然,一道灵光脑海中闪过,他想到风无痕是来杀仇杀的,想到这里,他立马朝赌坊里面奔去,因为仇杀就在里面。 果不其然,他避开障碍,来到赌坊里面的房间,就发现风无痕已闯了进来。 这间房间有灯火,而且灯火明亮。 赵铜鹏推开门就见到风无痕,此际风无痕已发剑。 赵铜鹏来不及赶至,大吼一声,聚集全身功力,掷出弯刀。弯刀如离弦之箭,似风车般急旋着朝风无痕后心切去。 这一击聚集了赵铜鹏毕生功力,一旦命中,即便风无痕功力高深,也非死不可。 风无痕却没有闪躲也没有回头。 他的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惊虹过天,刺向木榻上的仇杀。 仇杀早些年是江湖人,而且还曾当过一段时间的大盗,他起家的本钱都是他偷来的。 这些年来他的武功虽然没有太大的长进,可轻功造诣却越来越高。瞧见秋满天出剑,他便立马闪躲。他纵身跃起,在半空之中还了三种轻功,其中身法,肥胖的身躯居然随着身法施展仿佛任意折叠扭曲一般。 任谁瞧见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算是轻功高手。 只可惜没有用。 无论他如何施展身法轻功,也终究没能避开。 这一剑还是将他的心脏刺穿,立死无救。 赵铜鹏目眦欲裂。 他对仇杀的死活并不太在乎,仇杀此时此刻也不过是无用的棋子而已,令他怒火中烧的是,风无痕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地下要了仇杀的命,这简直就是给了他两嘴巴,这是莫大的耻辱。 更令他惊骇欲绝的是,风无痕杀了仇杀以后,居然反手将仇杀抛出。他那破空飞旋而出的弯刀,只是将仇杀肥胖的身躯砍成两半。 漫天血雨之中,风无痕已穿窗而出,消失在漆黑的街道上,无隐无踪了。 赵铜鹏立在破碎的窗前,望着无边无尽的黑夜,心头一阵沉重,他发现需要重新低估孙府的势力了,这样的高手,孙玉伯坐下到底还有多少呢? ------------ 第十一章、雪人 杀人,夺路,逃出生天。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不要说别人,即便是对风无痕恨之入骨的赵铜鹏,也叹为观止。 同时也跟坚定要杀风无痕的心。 望着消失在茫茫夜色的风无痕,一个莫名念头涌上心头:今日风无痕不死,来日必成十二飞鹏帮的心腹大患。 无论为了万鹏王的霸业,还是为了雪耻,赵铜鹏都非杀风无痕不可。 虽然风无痕逃出金狮镖局,赵铜鹏还是有把握杀掉风无痕。 赵铜鹏的自信,不是来自于他的武功,也不是谋略。事实上经过刚才事情以后,赵铜鹏自认武功谋略都不如风无痕。赵铜鹏自信能杀了风无痕,是他带来的人手。 这一趟原本的目的是杀孙剑,只要杀了孙剑,老伯即便再厉害,也只能后继无人,更能重创孙府的士气。到时候便是十二飞鹏帮对孙府发动攻势的时候。 所以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正因如此,赵铜鹏将分舵的所有好手再加上附近分舵的好手全部调派而来。加起来一共三百多名好手。 这三百多名好手,其中很大一部分已封锁进出小镇的所有通道。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能互相驰援,铲除对手。 关于对付孙剑的行动,赵铜鹏一行人研究修改过不知道多少次,得出的结论是——孙剑非死不可。 如今孙剑没来,但局已布下,正因如此赵铜鹏相信风无痕既然来了,也非死不可。 风无痕也认为如果来人是孙剑,那么孙剑必死无疑。 风无痕虽然只见过孙剑一面,却知道孙剑是个非常自信的人。一个人如果太自信,往往会忽视一些不起眼的人。仇杀就是很不起眼的人,孙剑必定会忽视仇杀,所以孙剑必然会中赵铜鹏所设下的陷阱。 风无痕相信即便孙剑凭借一身本事离开金狮赌坊,也很难活着离开小镇,因为他肯定小镇出入口必然被十二飞鹏帮把手,一旦孙剑现身,就是九死一生。 风无痕相信孙剑来了,非死不可。但他却自信能平安离开小镇。 来杀仇杀之前,风无痕用半个多月做两件事:一,调查仇杀的生平资料生活习惯等等一切;二,准备后路。 韩棠说过,这世上最可怕的杀人技巧,就是永远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因为只有活人才有资格使用杀人技巧,才有资格杀人。 风无痕记得韩棠的话。但凡有道理的话,他都会记下,而且也都会运用。所以在他动手杀仇杀之前,就已为自己准备好脱身的后路了。 风无痕准备的后路很简单,也不过让一群早就准备好的人冒充自己,从小镇东南西北四个出口分批次的离开,让这些人吸引对手的注意力,而自己则从几条只有本地人知道的小路,逃出小镇。 这个脱身之计很简单,只要有脑子且敢于行动的人,都能做得到。可同样这个脱身之计也非常困难。困难之处,不在于这个计策多么困难,而是在于是否能提前准备。 一旦错过了时间,这个所谓的脱身之计,只不过是画蛇添足而已,反而成为对方发现你行踪的巨大破绽。 风无痕提前准备了脱身之计,他所安排的人,的确吸引了赵铜鹏的大部分视线。本来互相驰援的十二飞鹏帮弟子,到最后不知道该往哪里驰援,而风无痕则暗中探查本地人知晓的小路,选择那一条最容易逃出生天。 赵铜鹏没有想到风无痕居然早就为自己准备了脱身之计,更没有想到风无痕对小镇的建筑布局了若指掌,逃出小镇的速度远超出他们的算计,等发现风无痕逃出生天的时候,想追击也已来不及了。 赵铜鹏的心情十分沉重,他只能飞鸽传书,通知其他地域的十二飞鹏截杀风无痕。虽然发出消息,赵铜鹏不认为能拿下风无痕。 一来,风无痕所表现出来的才智谋略冷静,都是第一流的,想要拿下风无痕,本就极为困难;二来,风无痕只是籍籍无名之徒,仅一个消息,连画像也没有,又如何能从不可数计人中精准找到风无痕呢? 赵铜鹏预料,十二飞鹏帮和孙府的争斗,只能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大年初七,孙府的年味很重。 这段时日,登门拜访老伯的人络绎不绝,比起去年,至少多了一倍。 他们这些人拜访孙玉伯,当然是因为收到消息,新加入十二飞鹏帮的仇杀被人所杀。虽然不知道是被什么人所杀,可有一点眼力的人,也知道必然是被孙玉伯派人所杀。 近些年来,十二飞鹏帮崛起的极快,而孙府在面对十二飞鹏帮大部分都保持着非常保守的策略,即便有时候出现冲突,都以孙府的退避结束。 正因如此,不少人怀疑孙玉伯已经老了,不复昔年的英明果敢,雄心壮志。可这件事发生以后,一些人才猛然醒悟过来,孙玉伯还是孙玉伯,还是那个令人又怕又敬的老伯。 所以拜年的人,自然越来越多。 每次过年的时候,都是孙蝶最高兴的时候,可今天是例外。 今年,孙府上下所有人都很高兴,可孙蝶一点也不高兴。 她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孙剑和孙玉伯。 以往过年的时候,无论孙玉伯孙剑多么忙,都会在过年这段时间放下一切事情陪她。可今天不但孙玉伯很忙,就连孙剑也整天不归家,不知道在干什么。 孙蝶很不高兴,她甚至曾一度怀疑哥哥厌烦她这个妹妹了。 可很快,孙蝶就发现,孙剑整日不归家,不是厌烦了他,而是每天都在打探一个人的消息,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那个人叫风无痕。 风无痕到底是什么人呢? 孙蝶头一次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好奇,他希望有朝一日见一见这陌生人。 大雪已下了五天,风无痕也在雪地中走了五天。 逃出小镇的风无痕还是受到了追杀,知道一天前,十二飞鹏帮关于他的追杀都还没有止歇。风无痕可以想象得出,那些人必然恨死他的,否则又怎么会派人来到老伯的地盘上追杀他呢? 不过所有的追杀,今天都将结束了。 风无痕已瞧见前方的古城。 他知道一旦进入了这座城,必然不会再有人追杀他了。因为这座城是完全在孙府的掌控中的。如果有人能在这城中追杀他,风无痕相信孙府必然会败给十二飞鹏帮。 风无痕走到城门前,忽然停下。 大雪连天,城门前却立着一群人。 他们每个人都如标枪般立得笔直。 他们的头上肩膀上脸上都有积雪,看上去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雪人,很明显他们在雪中站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些人风无痕大都不认识,他只认识一个,为首的那个。 那个人的个子最高,身上的积雪最多。飞雪已将他的面容全部覆盖起来,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风无痕看不清这人的五官,可一看到这双眼睛,便知道他是谁。 他就是孙剑。 风无痕脸上露出笑意,走到孙剑面前,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孙剑道:“我在等你。”他的眼睛在发光,眼里已有了笑意。 风无痕道:“你知道我今天会来?” 孙剑道:“不知道。” 风无痕道:“可你还是要等?” 孙剑道:‘我已等了四天,不介意再等第五天。’ 风无痕的笑容更愉快了,道:“我已在大雪中走了五天,却不愿意再走上第六天。” 孙剑一脸真诚道:“我也不希望。” 风无痕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你最想干什么?” “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孙剑笑了,道:“其他事我或许办不到,但这件事我能。” 他拍了拍巴掌。 两匹马从城内利剑般的冲了出来。 孙剑将缰绳递给风无痕,然后躬身请风无痕上面。 风无痕捏着缰绳,嘴角逸出一抹玩味笑意,道:“我记得你从未对我这么客气过?” 孙剑道:“这不是客气,而是尊敬。” “尊敬?” 孙剑道:“你是我们孙府的大英雄,值得我们尊敬。” 站在孙剑身后的众人也弯腰躬身对风无痕行礼,他们大声为风无痕欢呼。 风无痕哈哈一笑,翻身上马,入城而去。 孙剑紧随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而去。 ------------ 第十二章、高寄萍 抵达孙府,风无痕能明显感觉众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每个人望向他的时候,眼中已没有昔日的轻蔑不屑,而是朱宁乃至于崇拜。 这些风无痕受之无愧,因为只是他用自己的剑自己的本事搏回来了。 回到孙府的风无痕没有立刻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因为他要去向老伯复命。 冬日还没有过去,这段时间盛开最艳丽的还是梅花,所以老伯还住在万梅院。一个仆从的引路下,风无痕沿着走廊来到了万梅园。 还没有入屋,就已听见屋中传来的欢快笑声,那是老伯的笑声。很明显老伯正在见一位特殊的客人——寻常的客人,老伯即便会去见,也应当在花厅或者大厅,而不是私人居所。 有人早一步进去禀告。 风无痕等了不到半刻钟,屋中的欢声笑语消失不见,‘嚓’的一声,一个人从屋中退了出来,并用白皙修长纤细的双手关上了门。 从风无痕这个方向只能瞧见那客人的背影,可进那个背影所展现出了勾人曲线,就足矣令人浮现连篇。 那当然是个女人,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裙,衣服上有着非常精美绝伦的花纹图案,无论衣服的裁剪还是花纹图案,一看就是名家手笔,价值不菲。 她的头上带着一朵非常冷艳的梅花,却梳着妇人的发髻。一般来说,只有少女戴花,而妇人却极少有这样的兴致,从这一方面来说,那个妇人是个妙人。 那女子合上门,在仆人的领路下,沿着走廊,朝风无痕这个方向走来。而风无痕也在另一个仆人的领路下,朝女子的方向走去。 他们相向而行,互相打量了几眼。 看见那女子背影的时候,风无痕就有些好奇这女子到底是什么长相,这并非是好色之心大起,而是满足人天生的好奇。 这一份好奇没有失望。 即便再苛刻的人,也没有法子从妇人的长相上挑剔出一丁点毛病。她的五官分开来都存在些许缺陷,可合在一起,却给人感觉说不出的完美无瑕,特别是嘴角出的一颗红痣,更将她点缀的风情万种。唯一可惜的是,她的气质偏向于艳俗,看上去好似是那种随时都会拜倒在权力与财富之下的女人。 不过风无痕看得出,这个女人却绝不是轻易拜倒在权力与财富之下,她的气质虽然偏向于艳俗,但一双明亮冷静的眸子下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似乎随时都准备将世上的一起都踩在脚底下。 她有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气质。 那女子在风无痕打量她的时候也在打量着他。 女子来孙府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对孙府的规矩也很了解,当然知道有资格在老伯卧室得到召见的,自然不是易与之辈。 她看到风无痕的第一眼,本能的生出了危机,仿佛忽然瞧见一头猛虎出现在面前一样。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令一向冷静自持的她生出了一阵强烈的情绪波动。本来优雅的步伐一瞬间变得蹒跚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倾倒下来。 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是已令她毕身难忘了。 两人匆匆对视一眼,然后擦身而过,谁也没有停步,谁也没有回望,可他们却已将对方记下。 风无痕在门口停下。 “砰砰砰!” 敲门声刚落下,老伯的声音就响起。 “请进。” 风无痕推门而入,然后又很快关上门。 院中到处都是冷梅的香气,屋中也充斥着花香。 老伯的屋中从不摆花,因为他一向认为鲜花就应该生活在大自然中,而且也不必摆花,只需要将窗户打开,花香自然也就扑鼻而来。 现在窗户就是开着的,所以花香充斥着屋中。 老伯长身卓立在窗前,视线望着外面白茫茫一片大雪,一只手还伸出窗外接飘落下来的雪花。 风无痕就站在老伯的身后,也不说话,隔着一丈开外,望着老伯的背影。 老伯的个子并不高大,气质也不威严,更没有杀气,可见过他的人都能感受得到他的伟岸,也能感受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一种说不出的压力。所以没有任何人会轻视这个看上去和寻常颐养天年富家翁般的老人。 风无痕当然不会轻视这个仿佛一点武功也不会的老人,直到现在风无痕也没有把握是否能胜得过这个看上去平平凡凡的老人。 没过多久,孙玉伯转过身来,却没有问风无痕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反而问风无痕道:“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一个女人走出去?” 风无痕道:“见到了。” 风无痕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仿佛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又给人一种他仿佛就是独立在这个世界之外。 许多人和风无痕相处都是这种感觉,他们感觉风无痕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自身的性命也一样。 这种感觉也令孙玉伯很熟悉,也很安心。 孙玉伯从不完全相信任何人。可如果非要孙玉伯找一个人完全信任,那个人绝不是儿子孙剑,也不是一向办事能干常得到他赞许的律香川,更不是掌上明珠孙蝶,而是风无痕。 不为什么,只为风无痕这一份超脱于世外的淡漠。 心头的一些烦闷也被风无痕的一句话吹淡了,他的脸上露出笑意,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风无痕淡淡问道:“你要杀她?” 孙玉伯微微一怔,道:“暂时没有这个念头。” 风无痕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让我知道呢?” 这一番话的意思,孙玉伯当然很明白:“我只为你杀人,和杀人无关的事,你不必让我知道。” 孙玉伯笑得更愉快了,道:“是不是和杀人无关的事,你都不想知道?” 风无痕淡淡道:“不是不想,而是不必,如果再过五年,无论杀人还是不杀人的事,我都不必知道。” 这一番话的意思,孙玉伯当然也明白。 风无痕是为了还韩棠的债,才来孙府的,这个债只有五年。一旦五年过去,风无痕是风无痕,孙玉伯是孙玉伯,两人一点干系也没有。 这一番话任何人听来都会感觉非常冷漠无情,可孙玉伯却已习惯了,因为风无痕本就是这样的,这世上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他生出情绪波动。 “我虽然不打算杀她,但她的事你却不能不知道。” “哦?” 孙玉伯道:‘或许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在杀人者一方面,你都需要她提供资料。’ 风无痕点了点头,终于问了:“她是谁?” 孙玉伯道:“她叫高寄萍,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 第十三章、老伯的计划 十多年前,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高寄萍这个名字。十多年后的今天,方圆八百里,不知道高寄萍的人,简直一个也没有。 高寄萍当然是个美人。但高寄萍能如此有名,和她的美貌没有什么关系,而和她是快活林的老板大有关系。可以说,如果高寄萍不是快活林的主人,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高寄萍。 快活林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这里有酒,却不是酒楼。有赌,却不是赌场。有随时陪你做任何事的女人,却不是风月之地。 酒、赌、女人。 这三样东西加起来,就足矣吸引世上大部分男人了。任何一个地方拥有这三样事物,想不有名都不行。 快活林不但具备了这三样东西,而且还具备了足矣吸引世上所有人的事物:快活林可以实现任何人的任何愿望。 以前当然有人怀疑过,可随着一个个几乎不可能的愿望实现以后,渐渐没有人怀疑了!所以快活林也就越来越热闹,越来越繁华,生意自然也就越来越好。 快活林帮人实现愿望,当然是有条件的,你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而只要你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任何愿望他都能帮你实现。 风无痕虽然不认得高寄萍,却知道高寄萍,也知道高寄萍的快活林。 任何人要让快活林视线愿望,都要付出代价,但孙玉伯是唯一的例外。 孙玉伯和快活林表面上一丁点干系也没有,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什么干系,快活林崛起的过程之中,孙玉伯不但没有帮过忙,甚至捧场的次数也没有。所以简直没有任何人认为孙玉伯和快活林有干系。 可事实上的事情,偏偏就是这个样子的。 快活林和孙玉伯本来应该没有关系,可偏偏存在关系,而且还是极大的干系。因为快活林所在的地契在孙玉伯的手上,可以说,只要孙玉伯愿意,快活林就只能搬家。 正因如此,孙玉伯要快活林做事,简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关于快活林和孙玉伯之间的关系,没有几个人知道,哪怕是孙剑、律香川两个最器重的属下也不知道,但孙玉伯却将这件事告诉给风无痕了。 风无痕这个人对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动脑筋想,但风无痕却不是笨蛋。孙玉伯说出这个秘密,风无痕当然知道孙玉伯是有目的的,他也不问,因为他知道孙玉伯既然告诉他这件事,自然会将目的告诉他,否则又何必说这件事呢? 风无痕的推断是正确的。 孙玉伯说完和快活林的关系后,又立刻问风无痕道:“每次过年的时候,高寄萍都会悄悄来拜访我,而且也都会给我带来一件很尊贵的礼物送给我,这一趟她也带来了一件礼物给我,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礼物吗?” 风无痕没有想到孙玉伯居然会和他卖关子,他也顺着孙玉伯的话说了下去,淡淡道:“当然是一件令你很满意的礼物。” 孙玉伯露出了笑意。 这句话当然很正确,却也是废话,不过能令风无痕说出这种话,孙玉伯已经非常满意了。 “这的确是一件令我非常满意的礼物。”孙玉伯道:“她送过很多礼物给我,而这件礼物是令我最满意的,我在收到这件礼物以后,甚至打算将地契送给他了。” 风无痕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礼物,但能想象得出这必然是对孙玉伯很重要的礼物。 到底是什么礼物,会令孙玉伯感觉重要呢? 孙玉伯没有卖关子,继续说了下去,道:“你应当知道我们孙府最大的敌人就是十二飞鹏帮。” 风无痕点头。 这件事几乎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全江湖的人都明白,十二飞鹏帮和孙府迟早会有一场大决战,失败的一方必然永远消失在江湖上。 风无痕道:“高寄萍送来的礼物和十二飞鹏帮有关?” 孙玉伯露出一抹赞赏之色,他的眼神中带着浓烈的欣赏,却又有一丝遗憾。 孙玉伯欣赏风无痕的智慧,却也遗憾风无痕这种人注定不可能永远成为自己的手下。不过孙玉伯很快掩藏起了情绪,继续说了下去,道:“十二飞鹏帮是万鹏王创立的,原本叫飞鹏帮,后来势力快速扩张,演变成了如今的十二飞鹏帮,十二飞鹏帮一共有十二处分舵,分别有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所统辖,在十二飞鹏的开疆拓土之下,十二飞鹏帮的势力扩张的更快了,渐渐形成如今和孙府对峙的格局。” 孙玉伯说得这些风无痕都知道,但他不知道高寄萍送来的礼物和十二飞鹏帮到底有什么关系。 孙玉伯喝了口茶水,又继续说了下去,道:“十二飞鹏帮有现如今的规模,固然有万鹏王雄才大略的原因,还有几大部分原因是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实在都是难得的人才,他们可以说是万鹏王的左膀右臂,你这一路上已和十二飞鹏其中之三交过手了,应当对此深有体会。” 风无痕点头道:“如果其他九人,能有他们的水平,实在是难缠的角色。” 孙玉伯微微一笑道:“你对上的赵铜鹏、黄金鹏、倚虎鹏虽然都是十二飞鹏之一,但他们的本事在十二飞鹏之中却是中偏下的几个,其他人的本事比起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十二飞鹏之首的屠大鹏,更是万鹏王心腹之中的心腹,江湖比得上他的人,实在没有几个。” 风无痕没有发表意见,对待不知道的人事物,风无痕从不发表意见,而且风无痕也知道现在不是发表意见的时候,而是听的时候。 听孙玉伯继续说下去。 孙玉伯果然很快说了下去,道:“可以说铲除了十二飞鹏,那么就斩断了万鹏王的手脚,即便万鹏王还有实力存在,但也不足为惧了,而高寄萍送上来的,正是我们孙府最重要的。” 直到这一刻,风无痕才终于明白先前孙玉伯所说和高寄萍合作的事情。 瞧见风无痕的眼中也露出一抹惊讶之色,孙玉伯露出满意的笑容,毕竟能令风无痕惊讶实在不容易的事。他随即也将高寄萍送上来的东西说了出来。 原来高寄萍送上来的,正是十二飞鹏帮中十二处分舵其中三处分舵的地形图,上面详细标记了守卫暗卡的所在,和他们换班的具体时间,当然最为重要的是标记了十二飞鹏的居所内的详细情况。 可以说,无论谁拥有了这些地图,那么要杀十二飞鹏就会变得十分容易。 风无痕完全明白孙玉伯的意思了,风无痕道:“你打算用地契换高寄萍手中关于十二飞鹏帮的十二处分舵地形图?” “不错。” 风无痕道:“然后由我十二飞鹏全部斩杀?” “你只说对了一半。”孙玉伯补充道:“确切来说是由你以及高寄萍铲除十二飞鹏,而且先动手的人并非是你,而是高寄萍他们,如果他们能成功,你再动手。” 孙玉伯一向是个小心的人,身在他这个位置,一个判断的错误,就会导致毁灭性的后果,所以不小心都不行。 孙玉伯道:“只要你们能做成这件事,高寄萍可以得到地图,而你也能还掉你欠下的债,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风无痕淡淡道:“如果是韩棠,他会不会拒绝?” 孙玉伯道:“他不会。” 风无痕淡淡道:“我也不会。” 孙玉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计划已经定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 第十四章、我没有朋友 自从十二飞鹏帮崛起于江湖,势力扩张的越来越大以后,孙府和十二飞鹏帮的摩擦就从未断过。 近些年来,孙府、十二飞鹏帮摩擦虽然不断,可两大势力的反应却大不相同。孙府一向以退守为主,而十二飞鹏帮则偏向进攻与张扬。 随着仇杀被杀之事发生,孙府、十二飞鹏帮的决策方式,居然调换了。 昔日一贯保持退守作风的孙府,如今面对十二飞鹏帮时,却表现的格外强势,简直分寸不让!而一向张扬激进的十二飞鹏帮则在此时发生后,居然异乎寻常的低调,不但尽量避免和孙府的碰撞,即便孙府要找麻烦,十二飞鹏帮也以退守为主。 风无痕在逃亡过程之中,就已察觉到了两大势力的变化。江湖上不少人也瞧见这其中的变化。 许多人认为孙府毕竟蕴底深厚,一旦动怒,万鹏王也就畏首畏尾,怕了孙玉伯!也有人认为万鹏王并非是怕了孙玉伯,而是故意让孙玉伯大意,然后给予孙玉伯以及所统辖孙府一记重创。 争论孙府、十二飞鹏帮现在到底谁势力强大的人,不可数计,可没有人能说出哪一方势力强大。有人支持十二飞鹏帮,也有人支持孙玉伯所统辖的孙府。 这些事情风无痕都看在眼中,但是风无痕的想法和那些人都不一样,风无痕认为孙玉伯、万鹏王异乎寻常的变化,只代表一种可能:万鹏王、孙玉伯的决战要来了。 如果说以前只是猜测,而见到孙玉伯以后,这个猜测就已变成了事实。 风无痕不难看得出孙玉伯的谋略,万鹏王固然可怕,可只要斩断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即便万鹏王再强大,也难以发挥出实力,最终只能被孙玉伯所逐步蚕食殆尽。 万鹏王、孙玉伯的争斗,注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能知道那一方能胜。可有一点是能肯定的,这一场大战注定会有不可数计的人惨死。 或许风无痕就是最早的那批人。 其他人得到这个结论,早已面色如土,甚至想尽办法避免,可风无痕却平静的出奇,仿佛这件事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嚓!’ 风无痕推门而去。 孙玉伯静静坐在太师椅上,望着风无痕离去的动作身影,他看得很仔细,可脸上却如钢铁铸就的,一丁点表情也没有。等门合上,孙玉伯却露出了一抹复杂之色,发出一声没有任何人听到的轻轻叹息声。 他似乎遗憾,似乎无奈,似乎放松。 孙剑如标枪般立在走廊上。 他仿佛就如同一尊石像,不但人没有任何动作,甚至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不过任何人都不会将他当作石像,因为石像绝不会有那么亮的一双眼睛。 忽然,孙剑的眼睛更亮了,因为他等的人出来了。 风无痕刚走出房间,一转身就已瞧见孙剑风驰电掣般的朝他奔了过来。 本来风无痕打算回去歇息的,看见孙剑的刹那,他就知道歇息的计划注定要推迟了。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长长的走廊上却挂着十七八个灯笼,所以风无痕能清楚瞧见孙剑的面目以及动作,甚至孙剑呼吸的频率、心跳、脉搏,风无痕也能瞧见得很清楚。如果是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孙剑这么狂奔而来,风无痕脸上就不会带着笑容,而是用剑招呼飞奔而来的孙剑。 望着七尺之外的孙剑,风无痕微笑道:“我你记得你说过要请我喝酒吃肉?” 孙剑道:“我也记得,所以我来接你。” 风无痕道:“酒菜准备好了?” “当然,好酒好菜。”孙剑拍了拍胸膛,道:“包你满意。” 任何人见到孙剑准备的菜肴,即便这人在苛刻,也会满意。 一张圆桌上,一共摆了十六个菜,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而且每一种口味都有。 圆桌前还有一张长方桌。 方桌上没有菜,却有酒。 一共二十四壶酒。 这些都是好酒,而且每一壶酒都不一样。有些是烈酒,而有些则后劲极大,但很醇厚绵长。 孙剑不知道风无痕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喝怎样的酒,所以他将各种口味的菜肴以及美酒都备上了,准备了这一桌丰盛的饭菜。 等风无痕入席以后,孙剑又拍了拍手。 六位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带着甜蜜灿烂笑容的美丽女子鱼贯而入。他们没有看孙剑一眼,一入屋就直奔风无痕而来,然后就是各种伺候。 风无痕没有抗拒,喝了一口女人亲自喂给他的酒以后,对孙剑道:“你不喜欢女人?” 孙剑哈哈一笑,道:“当然喜欢,我大概比任何男人都喜欢。” 风无痕道:“这里有这么多美人,你却不让他们陪你。” 孙剑道:“如果你不在这里,我一定让她们陪我,我可以保证她们明天都起不来。” 风无痕轻笑道:“为什么我在这里,你就不让她们陪你。” 孙剑笑容微敛,看着风无痕,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请她们来,正是让她们专程来陪你的。” 风无痕又吃了一口女人递过来的水果,轻笑道:“原来为孙府立功还有这样的好处,看来以后我应该多多立功。” 孙剑也笑了,摇头道:“我会请吃饭喝酒,不是因为你对孙府立下汗马功劳。” 风无痕道:“那是为什么?” 孙剑一字一句道:“我虽然是个粗人,却也懂得投桃报李,那一日,若非你手下留情,我必然会惨败于你,你在兄弟们的面前给我留下了面子,我当然也应该对你客气一点。” 孙剑说着长身而起,倒了两碗酒,将其中一碗递给风无痕,道:“你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我孙剑希望能有你这个朋友,只要你愿意当我的朋友,从今往后,只要你有任何要求,我孙剑即便上刀山下油锅,也要为你做到。” 孙剑说得是实话。 他是个骄傲的人,能让佩服的人实在不多,能让他主动交朋友的人也不多。 迄今为止,他在同年人之中只看得起两个人。 一个就是律香川,但因为性情不投,注定没有法子成为兄弟朋友。还有一个就是风无痕,他希望能和风无痕成为朋友。 风无痕看着手中的酒碗,过了半晌,才慢慢道:“如果下一次回府的时候,我还是个活人,便交你这个朋友。” 孙剑心头一震,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不必问,因为他知道老伯必然又给风无痕安排了一个很艰巨的任务。 接下来他们就痛痛快快的喝酒吃肉,不再谈论什么起来的事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终于已是酒足饭饱,风无痕起身离开。 孙剑将风无痕送到门口,忍不住问了憋在心中很久的问题,道:“你有没有过朋友?” 风无痕淡淡道:“我没有朋友。” 孙剑停下脚步,望着风无痕的背影,忽然大声喊道:‘我就是你的朋友。’ 风无痕没有回头,继续走着,慢慢消失在走廊中。 孙剑看着风无痕的背影,不知为何,他感觉风无痕和自己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风无痕这种人似乎注定是孤独的。 ------------ 第十五章、孙蝶 孙府是属于老伯的。但是老伯一个人是支撑不起孙府的,他需要帮手。多年前,老伯就有一群很好的帮手,正因为他们的存在,所以才创立了这么大的基业,才有了老伯如今的威名。 只可惜人总是会老会死。 昔年和老伯创立事业的大部分人都已老去甚至死去,虽然还有一些人有本事,可凭借这些人的本事是没有法子完全支撑起孙府的。正因如此,老伯才需要培养人才,如律香川、孙剑这样的人才。 孙府唯有一直拥有这样的人才,才能维持下去。 风无痕是不是人才呢? 风无痕当然是人才。 老伯对风无痕的看重,已超越最其中的律香川。可以说只要风无痕愿意,老伯可以立马让风无痕有和律香川、孙剑平起平坐的地位。 自从风无痕来到孙府以后,老伯不仅在调查风无痕,而且也在拉拢风无痕,他希望风无痕能成为孙府的一员,他相信只要孙府再多一个风无痕,十年之内,绝对可以屹立不倒。 风无痕任务回来,老伯本来打算再一次拉拢风无痕的,可当他见到风无痕的时候,就已明白风无痕这种人是绝不会被任何人拉拢的,绝不会臣服于任何人。 正因如此,老伯改变了主意。 他暂时不再思忖孙府十年以后的事情,而只打算先应付十二飞鹏帮这个大敌。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也给了风无痕一个早日离开孙府的机会。 所以才有了那一日的谈话。 老伯做人做事向来不后悔,也不给自己后悔的余地。可是这件他本来很自傲的事情,一天后却开始后悔起来。 他后悔的原因是因为知道风无痕和孙剑吃了一餐饭。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虽然他拉拢不了风无痕,但他的儿子却有机会让风无痕心甘情愿加入孙府。 他很后悔,后悔决定做早了。 如果能有机会让他后悔,即便用右手换,也是愿意的。只可惜他根本没有后悔的机会,木已成舟,又如何能后悔呢? 清晨,老伯推开窗户,窗外的冷梅香气吹了进来。老伯深深吸了一口香气,将心中的后悔彻底压下,然后开始研究对付十二飞鹏帮的事情。 眼下对于孙府来说,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关键之中的关键。如果除不掉十二飞鹏帮,那么孙府就没有现在,更别提十年以后了。 老伯立在窗前,研究思考半个多时辰,忽然轻轻咳嗽一声:“叫律香川来见我。” 一道迅捷无比的身影,在声音落下的一瞬间,就从一条非常隐秘的道路走出了小院,向着律香川的房间而去。 任何人瞧见这里都会大吃一惊,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人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为什么能出现在老伯的居所。 这是老伯的秘密。 老伯有许多秘密,没有人知道老伯有多少秘密,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风无痕推开窗户,一阵冷风将屋中仅存不多的暖意一扫而空,凌冽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冰雪如刀一般的砍在他的脸上。 风无痕脸上一丁点变化也没有,只有一双眼睛在风雪之中越来越亮。很显然多日的逃亡以及昨日的一场酒宴,并没有让他有一丁点懈怠,也没有对他产生一丁点影响。 经过一番简单的清洗,风无痕穿着非常单薄的衣裳,来到了院子,寒光一闪,拔出了从不离身的佩剑。 风雪之中,他在练剑。 风无痕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经过千锤百炼一般,力求绝对的完美。他的出招虽然不快,可只要有一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的剑法造诣的确已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他练剑不过十三年,年纪也不过二十,便已有如此非凡的造诣,任何人瞧见都会大吃一惊。不过任何人若瞧见他那双眼睛,也都不会对他有如此可怕的剑术,有一丁点奇怪。 虽然只是练剑,可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郑重,他的心神都有投入到了剑法之中,仿佛所发出的每一剑,都是生命之中的最后一剑。他的每一剑已不只是毕生剑法招式的领悟,而且也蕴含了他的灵魂与虔诚。 任何一个人能如此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做一件事,无论这个人做的事情是什么,那人必然会有非凡的成就。倘若这人这一生都只专注于一件事,而从未中途简单且转移兴趣,如果这样的人不能登峰造极,力压群雄,那么又有谁有这种资格? 昔日初次见到风无痕的时候,孙玉伯也怀疑风无痕是否有资格力压群雄,成为足矣令世人仰望的天下第一剑客。可见过风无痕练剑以后,孙玉伯心中一丁点怀疑也没有了。 他也不得不承认,风无痕固然在诸多方面和资源优渥的剑道天才有所差距,可这一点却是任何剑客都比不上的,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如风无痕这般除开剑以外,什么都不在乎。 没有人明白风无痕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剑。不仅别人不明白,哪怕风无痕自己也不明白,他隐隐感觉这或许正是他前世的执念,或许他前世就是一个想练剑想成为剑客,却不可得人!而今生他必定要视线前世的心愿。 “沙、沙、沙!” 来人尽管尽量压低声音,可脚步踏在雪地上,还是发出了如树叶吹动的声音。这声音若是在其他地方,必然不会有什么人在意,可在这个空旷寂静的院子却显得格外的刺耳。不要说风无痕这等高手,即便是寻常人也能注意得到。 剑光一闪,仿佛一道自上而下的闪电,朝声音来源处劈下。 那人立刻僵硬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想要拔出腰间精巧短刀的时候,冰冷的剑锋已指着她的咽喉。 她是个青春美貌的少女,穿着一身七彩的衣裳,在雪地中看上去仿佛是翩翩飞舞的蝴蝶。她不如高寄萍那般风情万种,却有着少女都有的娇憨与清纯。 她那双明亮璀璨如黑宝石般的眸子,此时竟是惊恐之色,她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忘记要说什么。 她就这样静静站着,右手还半举着要格挡咽喉处利剑的短刀,动作却至少慢了一拍以上。 瞧见女子面容的一瞬间,风无痕就已收起了剑,望着那如石雕而立的女子,他淡淡道:“大小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风无痕会瞬间收回刺出的剑,不是因为这女子实在美丽可爱,而是认出她正是昨日在门前等候孙剑的孙蝶。 那是风无痕第一次见到孙蝶,可只要是风无痕见过的人,只要他想记住,便绝不会忘记。 孙蝶如梦初觉,长长吐了口气,可很快发现自己表现得实在太呆太奔了,一张瓜子脸上立马露出了羞恼之色,下一秒她就将半举在胸前短刀平举起来,指向风无痕,道:“你就是风无痕?” 风无痕本来转身摇头,听到她的话,停了下来,道:“不错。” 孙蝶一字一句道:“我要向你挑战。” 孙蝶字正腔圆,神情认真,任谁也不会认为她在看玩笑。可任谁瞧见这一幕,也都会认为她是个玩笑。 这简直就是螳臂当车,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若是其他人瞧见了,即便不劝说孙蝶,心里也会忍不住嘲笑。风无痕的表现却和常人迥异。 风无痕脸上闪过一抹错愕,随即又非常郑重的望着孙蝶,一股惊人的杀气竟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以电光火石般的告诉,如崇山峻岭一般向孙蝶压去。 他似乎真对孙蝶动杀心了。 ------------ 第十六章、无情剑 孙蝶扬刀直指风无痕,道:“我要挑战你。” 字正腔圆。空旷寂静的雪地上,每一个字都清楚的响起,传向远方。 风无痕微感错愕,又恢复了平静,道:“你为什么要挑战我?” 孙蝶咬着牙,抵御着无孔不入、无隙不钻的杀气,还是勇敢与风无痕对视,道:“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令我哥在雪中苦等你数天之久。” 风无痕道:“你为孙剑抱不平而来?” 孙蝶咬着牙道:“我是为我自己而来。” 风无痕不明白,道:“何意?” 孙蝶道:“如果没有你,这段时间必定是我最快活的日子,每年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陪我。” 风无痕盯着孙蝶看了很久,终于慢慢点头,慢慢道:“这个理由足够了,本人接受大小姐的挑战。” 风无痕声音中没有丝毫的轻蔑,语气非常郑重,甚至令人感觉这本就是世上最神圣的一场决斗。 孙蝶有些呆住,随即就说不出的感动,心头更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异状。 其实孙蝶此番踏入老伯设下的禁区,找上风无痕,的确有因这段时间的美好时光被风无痕破坏而发脾气的心思,不过却并没想过挑战风无痕。自己人知晓自家事,孙蝶可不认为她的本事能胜过风无痕。 孙蝶忽然说出挑战风无痕,其原因在于刚一现身,就被风无痕用剑指着咽喉,恐惧愤怒以及种种情绪之下所产生的结果。 本来孙蝶对风无痕恼怒至极,可随着风无痕的一番话,孙蝶对风无痕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生出了不小的好感。 孙蝶一直都是孙玉伯、孙剑的掌上明珠,简直就是予取予求。可同样孙玉伯、孙剑也因为宠爱孙蝶,一直将孙蝶当作孩子,而风无痕的态度明显将孙蝶放在对等的地位。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令孙蝶新奇之余又说不出的高兴。 又因为风无痕对实力相差悬殊的对手,还能如此郑重以待,更令孙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自然也就生出无限的好感。 一时之间,孙蝶心中的怒意顿时消散不少。甚至忍不住在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过无理取闹了。 不过未等孙蝶来得及多想,风无痕声音传来:“大小姐,请。” 孙蝶立时收回心神,望着面前这个平生以来最可怕的对手,也面对这场平生以来第一场正式的决斗。 风无痕长身卓立,面容静若止水,无波无澜,仿佛是浩瀚巨海,深不可测,内蕴无穷力量。 孙蝶紧握短刀,目光扫过,想寻出破绽,发动攻势。却沮丧发现,对手似嵌入天地之中,全然没有丝毫破绽。同时对手所散发出来的杀气仍旧以电光火石般的高速,如崇山峻岭般的呼啸而至。 孙玉伯、孙剑将孙蝶保护的很好,平生从未和人正式交手过。不过孙蝶毕竟是孙玉伯的女儿,天资聪颖,很快意识到,若是再不寻机动手,你无孔不入的杀气就能将她击倒,到时候这场所谓的挑战,就只能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孙蝶银牙一眼,短刀化作千百影芒,随着飘忽如风的步法,向风无痕攻来,漫天刀影如狂风般的呼啸落下,谁也瞧不清刀锋所在,又因为刀势随着步法变化不止,谁也不知道这一刀会从什么方位落下。 风无痕神色不变,心中却是叫好。 若以战斗经验来论,孙蝶简直就是菜鸟,一点也不知晓如何与人战斗。可如果已武功招式来论,孙蝶已算得上不错,可以看得出孙蝶在武功这一方面下过苦功,而且也有名师指点。 无论刀法,还是步法,都非同凡响。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风无痕,远远不够。 风无痕长身卓立,冷眼望着飘忽不定,变幻莫测攻来的千百影芒,没有任何动作。 刹那,刀锋离他只有不足一尺时,风无痕右手动了。以迅疾无比的手法,探进飘忽不定的刀光中。 刀光倏地消去,变回不足一尺的短刀。风无痕左手食指、中指夹住刀锋,孙蝶的攻势立时被止住。 孙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她常常得到孙玉伯的指点,也见识过演武场上孙剑与人交手,却从未想过武功居然能如此神奇。 孙蝶手腕一沉,用力将刀拔出,却发现刀仿佛在风无痕手上生根了一般。孙蝶立马变招,弹射而起,飞踢风无痕小腹。 这一招围魏救赵,实在非常有用,风无痕不想挨踢,只能后撤两步,松开短刀。 再一次获得掌控权的孙蝶改变战术,选择游斗。 孙玉伯对孙蝶这个女儿的确十分痛爱,一身武功不仅得到他亲自传授,而且孙玉伯结合女儿的特点,更创造出一套极适合孙蝶的刀法以及身法。 孙蝶因为生活在安逸的环境之中,在刀法上并没有下什么苦功,倒是在轻功身法上下足了功夫,以至于她的轻功身法比大部分人都要。 此际在与风无痕游斗之中展现出了威力。 风无痕仍旧长身卓立,保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势,而孙蝶则利用身法的飘忽灵动,时而出现在左,时而在右,时而前,时而后,发动水银泻地式般的攻势杀招。远远望去,仿佛有七八个孙蝶对一个风无痕出手。 孙蝶的身法变化灵动,刀法却只是力求速度与精准。 孙蝶虽然战斗经验不丰富,却胜在聪明。他很清楚若比拼技巧,即便十个自己也比不上风无痕的一根手指头。所以她打算以拙破巧。 其实孙蝶很清楚,自己若想胜过风无痕,关键不在自己,而在于风无痕——只有风无痕轻敌大意,她才能胜。 此际风无痕长身卓立,以静制动,不动兵刃,这正是轻敌的表现,孙蝶认为自己并非没有机会。 攻势如潮水一般展开,孙蝶怀揣着希望。 可下一秒希望就破碎了。 风无痕仍旧以静制动,不动兵刃,纯粹已双手迎敌。 不管孙蝶从何处发动攻势,杀招从什么方位角度落下,风无痕总是能很轻松的接下。最令孙蝶动容的是,风无痕每一次都是用手指打在刀身之上,而且落下的部位居然都是刀身七寸三分处。 起初孙蝶没有发现,甚至如昔日孙剑一般生出了错觉,认为只需要加把力就能击败风无痕。等到反应过来时,孙蝶便绝望了——即便风无痕不动兵刃,也断然没有胜过风无痕的可能。 孙蝶不甘心不服输,咬着牙坚持,期待风无痕出现破绽。 不消片刻,还没有等到风无痕出现破绽,孙蝶就已气力不济,支撑不下去。 砰的一声。 短刀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流光。夺的一声,刀插入树中。 孙蝶也同时跌倒在地。 风无痕还是长身卓立,一场战斗下来,居然脚步也没有一动。 “你败了。” 他的语气平静,没有半点情绪。 孙蝶坐在雪地中,抬头望着风无痕那张冷漠平静的面孔,仿佛将这人永远刻在脑海中记住一生一世。 她的双手因用力太甚,还在不住颤抖。筋疲力尽的孙蝶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坐在雪地中。 一身彩衣,明艳动人的孙蝶,仿佛就如同一只彩蝶落在雪中,那种美实在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只可惜风无痕却看都没有看。 风无痕转身走到院中另一角,继续练剑。 孙蝶恢复了些许气力,站起身,却没有走,也没有打搅,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风无痕练剑。 雪地雪景雪中人,构成了一副极美妙的景象。 天地间只有风声呼啸,寂静又安宁。 ------------ 第十七章、前世宅男 风无痕练剑、孙蝶看剑。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无痕收剑入鞘,发现孙蝶还在。 风无痕刚要说些什么,孙蝶脸上忽然露出慌张之色,下一秒如受惊兔子一般跑开。 风无痕颇为错愕,却也没追上去询问,而是返身回屋,继续做平日会做的事情。 孙蝶离开没有过久,孙剑也来登门造访,倒不是要和风无痕拉近关系,而是颇为忐忑询问孙蝶的事情。 也算难为孙剑这个向来直来直去的汉子,一番旁敲侧击询问孙蝶是否有得罪风无痕。风无痕当然清楚孙剑的意思,摇头给出回应,道:“大小姐清纯可爱,并没有得罪我。” 孙剑松了口气,言辞举止也恢复往常模样,不过也知道风无痕平素独来独往,不喜他人打搅,所以没过多久也离开了。 望着孙剑离去的身影,风无痕无奈摇头。 孙剑的心思写在脸上,风无痕自然心知肚明。只不过孙剑的这番顾忌,实在多此一举。 风无痕平素虽然独来独往,却并非是他喜欢独来独往,而是生活环境使然。 早些年间,风无痕被韩棠所收养,生平所需要面对的第一件事:正是击败乃至于击杀韩棠这个师父以及敌人。而韩棠又是杀手行事,鲜少和人接触。无论是生存压力还是生活环境,都注定风无痕只能独来独往。 在风无痕的心目中,韩棠占据了颇为重要的分量。而在韩棠死后,风无痕代替韩棠来到孙府为孙玉伯做事。这段时间无论是韩棠之死的影响亦或者面对新的环境,风无痕自然而然保持着昔日的独来独往,而众人自然也认为风无痕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 事实上风无痕的性情却并非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孤僻且生人勿进。如若风无痕真是这样的人,当日也不会在和孙剑交手之时,故意留有分寸,手下留情。 孙剑对风无痕虽然略有了解,却根本不了解风无痕的性情。 风无痕虽然时至今日除了剑以外,对于任何事物都不抱有什么兴趣,却并不介意与人相处。他懂得享受生活中的乐趣,他也认为这世界是充满乐趣的,这一方面韩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风无痕。 韩棠很清楚风无痕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与热情,对未来充满了幻想与希望。而韩棠却是恰恰相反。韩棠无数次都能从风无痕的身上瞧见他的影子,所以无论他杀风无痕,还是风无痕杀他,也都等同于过去杀现在,现在杀过去的关系,甘之如饴。 风无痕对人对事颇有些冷淡,虽说知道孙剑误解了,却没有任何解释,他不愿意做多余的事。 孙剑走后,风无痕继续回到屋中。 风无痕的房间非常干净整洁,家具极少,也鲜少有什么摆设。平日那张用餐的长桌上,除了一组茶具以外,什么都没有。可就在昨日发生了变化。 昨日风无痕回屋不久,老伯就派人送来了一堆书卷,就堆在方桌上。 这些书卷记载着万鹏王坐下十二飞鹏的资料,老伯将这些资料送到风无痕手里,意思也很明确,刺杀行动随时都将展开。风无痕也明白老伯的意思,所以有些闲暇时间便开始研读十二飞鹏的欣喜。 风无痕对未来有诸多憧憬,自不愿意英年早逝。 第二天,辰时,风无痕推开窗户,大雪虽然已歇,可昨夜又是一场大雪,以至于天地间一片洁白。风无痕和平时一样,穿着单衣来到院中练剑。 风无痕刚要拔剑出招,却停下了动作。 篱笆未成的院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孙蝶。 今天的孙蝶穿着一身七彩衣裙,身上还披着一件紫绒披风,俏生生立在风雪中。院子内外也种植者一些花,这段时间的梅花尤其冷艳美丽,可她比花更娇。 她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朝风无痕望了过来。 风无痕想不到孙蝶会二度来此,成了居所来得最多的客人。略作迟疑,风无痕没有上前招呼,和平日一般,全神贯注修炼剑法。 练剑需要持之以恒,手眼心皆不可怠慢。风无痕练剑日久,自然很清楚其中道理。他一旦拔剑,心神就已沉浸在剑法玄妙之中。明明一套剑法练了成千上万次,明明每次修炼未必能有所得,但风无痕仍旧可自得其乐。 孙蝶没有和昨日一般挑战风无痕,只是远远看着风无痕练剑。昨日的感觉又一次浮现在脑海。她发现风无痕一旦拔剑出手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候风无痕才算活着,而其他时候,只不过行尸走肉而已。 孙蝶神情有些恍然,万千思绪涌入心头,一时之间浮想联翩。 风无痕每日清晨练剑的时间有长有短,全看那一日修炼状态而定,最少也足有半个时辰。今日修炼,风无痕从剑法之中若有所得,足足修炼了一个时辰。 还剑回鞘,风无痕发现孙蝶仍旧立在原地,看着他练剑。可等他收剑,孙蝶又如昨日一般,飞快的离开,一声招呼也没有打。 武者修炼最忌讳他人偷窥,但风无痕没有这个忌讳,所以对孙蝶观剑,并不在意。 第一天,第二天如此。 接下来十几天也都是这般。 风无痕每次来到院中练剑,孙蝶都会出现。有时候比风无痕早一些,有时候晚一些,但每次都会出现。 孙蝶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隅,远远看风无痕练剑。 第十六天的一个清晨,这种奇妙的格局才被打破。 这一日,风无痕和往常一样。孙蝶也与往常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出现了太阳,冰雪也渐渐融化。 无论谁看到这个天气,都会认为这是个好天气。风无痕、孙蝶也是如此认为。 还没有过一刻钟,乌云遮盖了天空,一场急雨忽然落下。 这不仅是急雨,而且还是暴雨。 暴雨伴随着狂风。 风无痕全身心沉浸剑法玄妙之中,甚至于这场狂风暴雨更点燃了风无痕的灵感。平日不知道练了多少遍剑法,今天有了新的体悟。 一时之间也忘记了时间流逝,等从这种状态下醒过来时,才感觉到已是大雨倾盆了。 风无痕下意识朝孙蝶方向望去,本以为孙蝶走了,却想不到孙蝶虽然消失在原地,却在院中一株大树下看剑。 大树虽然为孙得遮挡了不少风雨,孙蝶还是成了落汤鸡。等风无痕一收剑,孙蝶立刻离开。 风无痕这次却没有看着孙蝶离开,而是将孙蝶叫住,在孙蝶疑惑的目光中,风无痕跑进屋里,将一把雨伞递给孙蝶。 孙蝶被懂得通红的双手,死死抓着雨伞,她立在屋檐下,仰着头,一双黑宝石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风无痕道:“我叫孙蝶,蝴蝶的蝶。” 风无痕愣了一下,道:“我知道。” 孙蝶道:“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但我要告诉你我叫孙蝶。” 风无痕沉默了一下,微笑道:“我叫风无痕。” 孙蝶嫣然笑道:“我知道,我听许多人提起过你。” 风无痕也学孙蝶的话,道:“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但我要告诉你我叫风无痕。” 四目相对,视线交织。 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孙蝶看着他,道:“原来你也不像他们所说的那么不好相处啊。” 风无痕微微一笑,回敬道:“原来你也不想那些人说的那样常常找人麻烦啊。” 两人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孙蝶对风无痕道了一声多谢,问风无痕还可以来看你练武吗?风无痕点了点头。 他不喜欢孤独,孙蝶的出现,就如同一支彩笔,将他灰暗的天空涂上的七彩斑斓的颜色。风无痕并不拒绝这样的改变。 风无痕目送孙蝶远去。孙蝶走到院门,忽然停下。风无痕忍不住问道:“还有事吗?” 孙蝶背对着风无痕,立在院门前,正当风无痕奇怪,孙蝶的声音传来:“你能教我练剑吗?” 风无痕看不见孙蝶的面容,却能从孙蝶身上那飞溅四射的雨水,看得出孙蝶此时的心情必然是十分紧张的。 略微一怔,风无痕微微一笑道:“可以。” 孙蝶发出惊喜的叫声,然后非常欣喜的离开了,回头还给秋满天留下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风无痕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目送孙蝶离开。 风无痕这一生鲜少和女人接触,虽然也从烟花风月之地找过女人,但那也只是生理上的需求,可这种接触却是前所未有过。 面对任何男人,风无痕都可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可面对孙蝶这样的女人,却一时之间口舌笨拙。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忽然涌现心动:或许我前世是个宅男吧。 风无痕心头一震:宅男又是什么? ------------ 第十八章、律香川 近些年,孙府的权力渐渐从老一辈过渡到年轻一辈人手中。作为孙玉伯最看重的后起之秀律香川,在这个过程之中自然受益匪浅。如今律香川不但可以指挥诸多人手,而且已是孙府总管。 除开随孙玉伯打天下的老一辈人,律香川在孙府的地位仅在老伯之下,和孙剑一文一武,平起平坐。 近段日子,对律香川自然是非常关键非常特殊也非常重要的日子。孙玉伯吩咐律香川去做一些极机密的事情,很显然律香川在孙玉伯的心目中的地位又有了巨大的提升。 这件机密之事非常非常的刺激与危险,可一旦成功,律香川在孙府的权力地位威信必然会大幅度提升,孙剑若不能在这段时间做出一番成就,也未必能与律香川相提并论。 这是件好事。 为此,一向冷静自持的律香川喝了几坛酒庆贺。 有好事,也有坏事。 好事令律香川的心情非常好,坏事则令律香川的心情非常糟糕。 孙府上下除了和老伯有关的事,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了。近段日子孙蝶和风无痕走得很近,天天跑去风无痕哪里,律香川当然是知道的。每每想到这件事,他就想将风无痕千刀万剐。 任谁知晓律香川的这个想法,都会非常的奇怪,因为律香川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杀风无痕。 可律香川自己当然有杀风无痕的理由:因为他喜欢孙蝶。 律香川喜欢孙蝶,这是个秘密,一个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秘密。 律香川是有妻子的,妻子叫林秀,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可律香川却喜欢上了孙蝶,而孙蝶只是将律香川当作寻常大哥,对律香川并没有其他意思。 一般人遇上这种事情,必然会断了念想,然后将一腔柔情埋在心里。可律香川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律香川小时候太苦的原因,长大以后的律香川有着一种极强烈的占有欲。只要他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他看上了孙蝶,也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他下定决心要得到孙蝶,为此,他不介意铤而走险。 近几年来,律香川想得到孙蝶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了。倒不是因为对孙蝶的爱意越来越重,而是对老伯的惧意越来越重。 如果说,以前律香川想得到孙蝶,只是为了占有。而现在想得到孙蝶,却实在占有兼报复。 他要占有孙蝶,同时也通过占有孙蝶这件事报复老伯。 这种想法,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因为无论谁也不会认为律香川有理由报复孙玉伯。许多人都知道,如果没有孙玉伯,律香川即便没有早就被人打死,也必然只是小偷乞丐之类的人,可以说孙玉伯对律香川有知遇之恩以及再造之恩。 律香川自己当然也承认这一点,可他却也是惧怕老伯,因为在老伯手下做事,他不能让自己出现一丁点差错,久而久之,敬意变成了惧怕,惧怕而变成了报复。 他不敢报复老伯,却敢报复老伯的女儿孙蝶。 近些年来,律香川一直在明里暗中调查孙蝶。他将孙蝶的生活习惯行为性情等等一切都调查清楚,而且也相处如何得到孙蝶的想法,只需要一个机会,律香川有把握得到孙蝶,而令孙蝶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去。 可是律香川还没有等来这个机会,却迎来了风无痕的到来。 律香川当然知道老伯非常看重风无痕,却并没有太在意。一来知道风无痕无意加入孙府,二来知晓风无痕只是老伯坐下的一个杀手。杀手就是杀手,自然没有法子威胁到他的地位。 可现在律香川的想法变化。 他恨不得将风无痕生吞活剥,而原因正是因为风无痕与孙蝶接触。 律香川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虽然孙蝶不是他的女人,可在他的心目中孙蝶已是他的女人,他不许孙蝶和任何人接触,任何和孙蝶接触的男人,在他心中已判了死刑,他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 仅这一点,律香川就已想要风无痕的性命了。而令律香川更恨的一点是,孙蝶似乎对风无痕产生了一种近乎于男女之间的感情,这如何能令律香川受得了。最令律香川愤怒的还是,孙蝶通过和风无痕的一番接触下来,性情居然也发生了变化,而且对于孙玉伯以及孙府的了解也渐渐多了起来,这个变化也导致律香川根本没有法子利用先前的计划得到孙蝶。 律香川可以想象,只要他即便按照先前的计划得到孙蝶,也没有法子对孙蝶威胁恐吓,令孙蝶不敢将此事告诉给老伯。一旦他做了这种事,孙蝶必然会第一时间将事情告诉给老伯,因为孙蝶已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律香川恨得发狂,可却不得不报仇冷静。 平日律香川和风无痕见面,也是彬彬有礼的,可在他心目中风无痕已是个死人,他非杀了风无痕不可。 如果说,律香川以前随时都在等待一个占有得到孙蝶的机会,现在律香川随时都在等待一个神不知鬼不觉要了风无痕性命的机会。 律香川的耐心一向很好,而且也一向懂得隐藏情绪,他相信一定能等到这样的机会,他也相信这个机会快要来了。因为这段日子孙玉伯吩咐他做的事情,正好给了这个机会。 三天前,律香川对于杀风无痕的心更强烈了。 那天,老伯找他谈论事情的进度,末了,忽然问上一句,道:“你认为蝶儿和风无痕如何?” 律香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涌现了无限杀机。 他如何不明白孙玉伯有想要将孙蝶嫁给风无痕的心思呢,一旦风无痕成了孙府的女婿,那么几乎就是当之无愧的孙府第二号人物,也必然不会是杀手的身份,那个时候对付风无痕岂非难上加难。 律香川自然不敢表露想法,只是回应道:“大小姐最近与风无痕走动频繁,关系颇好,只是眼下却不适合谈论此时。” 老伯点了点头,没有说下去。 没有人知道老伯是什么想法,律香川也不知道。可律香川明白对付风无痕的行动必须加快,否则一旦孙蝶爱上了风无痕,一向将孙蝶视作掌上明珠的老伯,未必不会换一个人选,执行刺杀计划。 律香川的杀心愈重。 近一个多月来,风无痕的日子过得非常快活。 如果说,风无痕以前的世界,是黑白两色,那么现在风无痕的世界有了七彩斑斓的颜色,而这颜色正是清纯可爱的孙蝶带来的。 风无痕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前多了很多,气质也不像以往那么冷冽淡漠了。但是风无痕也知道,这种日子注定会像烟花一样的短暂,因为他的手头上还有刺杀十二飞鹏的任务。 近段日子,孙府和十二飞鹏帮虽然都没有太大的动作,但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刺杀行动已越来越近了。 这一天,老伯差人来,风无痕知道计划要开始了。 ------------ 第十九章、孟星魂 流星划过天空的时候,他很少错过。他不愿意为任何事错过这种机会,因为他的生命中很少有别的欢乐。 现在流星划过天空,所以他躺在平日看流星时的大青石上。他望着天上的流星,仿佛魂魄都已随着划过夜空的流星而走了,只剩下躯壳还留存在这个世界。 可是流星时转瞬即逝的,虽然那种光芒没有什么星比得上。没当流星消逝的时候,他的魂魄就回到了躯壳,所以他就不得不面对那令人痛苦的命运。 杀人,他明明不想杀人,却不得不杀人。 因为他是杀手,因为有人迫使得他不得不杀人。 他的身后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鞭子,一根他永远都摆不脱的鞭子。 “踏踏踏!” 脚步声传来,他收回思绪,慢慢站起身来。刚才流星出现的时候,他是完全放松的,脸上带着非常无邪的笑容。流星消逝时,他脸上的笑容就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痛苦与挣扎。可当他站起来时,脸上却一丁点表情也没有。他的情绪已在这一刻完全隐藏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甚至感觉他是个完全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来人提着一个灯笼,一步步走来。 他不需要回头,通过足音,就知道那人是谁。他回头就瞧见了那个人,脸上露出一抹异色。 他诧异不是因为那人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人,只是他没想到来人居然是他。 来人和他一样,是个很年轻很平凡的人。他们的个子差不多高,五官长相也相差不大,可绝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有任何关系。因为来人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淡淡慵懒的笑容,而他不一样。 他的笑容只会出现在流星出现的时候,而平日你休想从他的脸上瞧见笑容:生活对于他来说只有痛苦,所以他又如何能笑得出来呢? 来人也和他一样,他们经历着一样的事。他们也一样杀人,可他的心态却比他好得多。所以那人脸上带着笑,一种淡淡慵懒的笑容,而在瞧见他的时候,慵懒的笑容就变得温暖起来,而且说不出的愉快。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那人却将他当作兄弟。 那人认为自己这一生中有三个兄弟,他就是其中之一。 那人叫叶翔,这当然也是个平凡的名字。 叶翔停下脚步,笑得更愉快了,看着他,道:‘你想不到来的人是我?’ 他点头:“你从不会在这种时候找我。”他声音虽然冷漠,硬邦邦的,似乎绝对无情,可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比起平日要柔和了不少,在他的心目中,叶翔也有非凡的地位。 叶翔又笑了笑,道:“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打搅你,可有一个人要见你,所以我只好来了。”叶翔未等他说话,就继续道:“要见你的不是高老大,是另一个人。” 他的脸色变了,忍不住道:“他是谁?” 叶翔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见,过了好半晌,才慢慢道:“我只知道他是大姐的客人。” 他盯着叶翔看了很久很久。 他当然知道叶翔不是不知道,只是有些事不愿意说。 他没有怪罪叶翔,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而且他相信叶翔不说,并非是不信任他,而是因为某些原因才不会说的。 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就被大姐收养,所以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叶翔,知道叶翔是什么样的人。 他在不杀人的时候,极少去想什么事情。杀人所需要动的脑筋已令她懒得去想任何事了。可今天他却忍不住去想那个人是谁,到底是什么人才有资格当大姐的客人。 快活林是方圆八百里最有名的地方。 这里有男人想要的一切,也可以帮任何人实现愿望,只需要你付出足够的代价。对于任何客人来说,这里都是美好的。可对于快活林的人来说,他们却未必快活。 他生活在快活林,却从不快活。他极少去快活林最热闹最令人向往的几座楼,对于他来说,哪里只能令他感受到痛苦,而非快乐。如果可以,他宁愿回到过去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至少那个时候他不必杀人。 他和叶翔沿着一条秘密的小路,避开了繁华热闹的那几座楼,走进了一间安静的屋子 这里是高老大招待一些贵客的地方,但叶翔和他很少来这里,因为他们只负责杀人,而不负责见人。可今天高老大却让他们来。 他们不知道高老大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他们却从不会违背高老大的命令,即便高老大要他们死,他们也不会皱眉头:没有高老大,他们早就死了,他们愿意为高老大而死。 “砰砰砰!” 他们敲了敲门。 屋中很快传来了声音,他们非常熟悉的声音,那是高老大的声音。 “进来。” 叶翔敲门的声音和其他人敲门虽然没有什么不同,可其中却大有玄机,因为这里面蕴含了一个只有他们才知晓的暗号。一旦暗号不对,他们必然会死在这里。 快活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快活的,可这里却也是危险致命的。 叶翔推开门,他就跟着叶翔走了进去。 大门关上。 他们一进门就见到了高老大。 高老大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她在他们面前是高老大,在客人面前是快活林的大老板,她就是高寄萍。 高寄萍和平日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带着一贯足矣迷死任何男人的笑容,她的无敌美貌以及风情万种的气质,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了。 今天的高老大和以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可叶翔和他明显感受到了一点不同。 高老大这一生已吃了太多的苦,所以一旦有钱以后,就会用尽一切心思享受。她实在穷怕了。正因如此,能穿最好的,他绝不会穿差一点的,能让人伺候的时候,她绝不会亲自动手。能坐着的时候,他也绝不会站着。 屋中有很多椅子,高老大本应该坐下的,却没有坐下。 他们知道高老大不坐下,是因为那个客人。 那个客人也没有坐下,而是笔直站着。 他和叶翔瞧见那客人,就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危险。他们感觉面前站着的,仿佛不是人,而是一口剑。 这口剑虽然藏在剑鞘,但他的锋芒也已令人胆寒。 他们进来的时候,风无痕就已望着他们。 他的目光如剑一般的盯着那两人,这两人虽然还没有展现武功,可凭借这一份镇定,就已证明他们的确是高手。 站在风无痕身侧的高寄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相信无论什么人见到他的这两个弟弟都会满意的,因为他们本就是万里挑一的超级杀手。 可下一秒,高寄萍的笑容僵硬了。 屋中骤然大亮,一口剑闪电般朝叶翔咽喉刺来。 这一剑实在快到不可思议,眨眼间就已送到叶翔的咽喉。 叶翔拍手笑道:“好快的剑。” 他长身卓立,一脸欣赏之色,人却没有动,眼睁睁看着剑朝咽喉刺来。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一剑会要了他的命。 一旁的孟星魂都已为叶翔担心起来了,可他没有动。 剑到叶翔咽喉三寸处停了下来。 剑发的突然,停得也突然。 寒光一闪,剑又回到鞘中。 风无痕盯着他道:“你不怕?” 叶翔笑道:“我不怕,因为我知道没有人能在这里要了我的命。” 风无痕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你是个镇定的人,身为杀手就需要镇定,看来这一趟我没有来错。”他停顿一下:“你是叶翔还是孟星魂?” 叶翔道:“我是叶翔。” 风无痕望向另一人,道:“你是孟星魂?” “是的。”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们这种人见面,注定是要流血的。 ------------ 第二十章、杀鹏行动 风无痕、叶翔、孟星魂这种人的出现,注定有流血发生,因为他们都是杀手。他们几乎每一次出现都是为了杀人,这次也不例外。 他们这次的目标是十二个人: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 十二飞鹏帮原名叫飞鹏帮,后来扩张得实在太快,形成了十二分舵,故而又名十二飞鹏帮。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正是十二分舵的舵主。 他们不但自身有着惊人绝艺,而且坐下高手如云。想要杀他们,难于登天。可风无痕、孟星魂、叶翔他们是非杀他么不可的。 孙玉伯的命令下来,杀十二飞鹏的命令。 孙玉伯能命令得了风无痕,因为他欠韩棠的,而韩棠欠他的。但孙玉伯命令不了孟星魂、叶翔。 孟星魂、叶翔是万里挑一的杀手,他们也为人杀人,可生平只为一个人杀人,这人正是高老大——高寄萍。 幸好孙玉伯虽然命令不了孟星魂、叶翔,但是能命令高级品。确切来说不是命令,而是一笔交易。 高寄萍现在是个非常有钱的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多么有钱。可因为年少时候的苦难,以至于她对于钱财有一种说不出的执着:她认为这世上只有钱财是值得相信的,因为只有它们才不会背叛你。而所有钱财之中,土地是最值得信任的财富。 她需要快活林的地契,想要得到地契,而这正是孙玉伯的筹码。只要高寄萍能帮孙玉伯除掉十二飞鹏,那么快活林的地契就是高寄萍的。 地契本就是高寄萍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她毫不迟疑答应了这笔交易。所以才有风无痕今天的到来。 高寄萍对风无痕很是客气,客气之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谦卑与恭敬,可对孟星魂、叶翔却很不客气。 孟星魂、叶翔都是有本事的人,其他人对他们如此不客气,他们一定扭头就走。可高寄萍对他们不客气,他们没有任何不适应。因为高寄萍是他们的大姐,也因为如果没有高寄萍,他们早已经死了——不要说高寄萍对他们不客气,哪怕高寄萍要他们的命,他们也不会皱眉头。 高寄萍当然不要他们的命,她只要他们杀人。 高寄萍的话很简单:“这是你们最后一次的杀人行动,这次以后,你们可以不必再杀人,过上你们自己想过的生活。” 叶翔、孟星魂吃了一惊。 他们当然不是因高寄萍让他们杀人而吃惊。他们来见高寄萍的时候,就已做好杀人的准备。他们吃惊,只是因为高寄萍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杀人行动。 这如何不令他们吃惊呢?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翔也好、孟星魂也罢,他们也已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可他们却不愿意杀人。如果不是为了高寄萍,他们绝不会杀人。自从他们第一次杀人以后,以为永远都摆脱不了杀人的命令,直到死亡的尽头。 可现在却出现了希望。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他们也有机会不再杀人。 没有任何人比高寄萍更了解叶翔、孟星魂,她也知道叶翔、孟星魂不愿意杀人,其实她心里也不像让叶翔、孟星魂杀人,可为了权力为了财富为了弥补昔日的遗憾,她还是让他们杀人。如今,她往日的遗憾大都已弥补了,除了地契。 只要得到地契,她就已没有其他遗憾了,叶翔、孟星魂包括石群、小何,从此以后都不必再杀人了。 高寄萍对任何人都冷酷无情,包括她收养的一个义女,可高寄萍对孟星魂、叶翔、石群、小何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毕竟这四人是高寄萍从小抚养长大的。 她不但是他们的老大,也是他们的大姐,他们之间是有亲情的,只不过平日被钱财、权力、杀戮所掩盖了。 高寄萍等他们冷静下来,然后说出了这一次行动的目标:十二飞鹏。 叶翔、孟星魂两人的脸色都已变了。 叶翔问道:“十二飞鹏是什么人?” 高寄萍道:“十二飞鹏不是一个人,而是十二个人。” 叶翔道:“哪十二个人?” 高寄萍道:“他们是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 叶翔不说话了。 叶翔其实不是不知道十二飞鹏是什么人。随着十二飞鹏帮崛起于江湖,在江湖上的势力越来越大,不知道十二飞鹏的人实在不多。可叶翔实在不愿意所是的十二飞鹏,就是他所想的十二飞鹏。 可现实是残酷的,他们要杀的十二飞鹏正是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 孟星魂也问了。 他道:“十二飞鹏一共有十二个人,我们最先杀的是那一个?” 高寄萍的回答令孟星魂有些惊讶:“不知道。” 孟星魂从未想过,会从高寄萍口中听到不知道三个字。 紧接着,高寄萍又说道:“这个问题你可以问他,他也是配合你们杀十二飞鹏的。” 风无痕向前走了两步,道:“我叫风无痕,是配合你们杀十二飞鹏的人。” 孟星魂、叶翔默念了这个名字。 他们不认得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个人, 风无痕现在还是籍籍无名,他在孙府的地位虽然特殊,但知道他的人却没有多少。知道他名字的人也没有多少。 虽然他们不知道风无痕,但他们没有小觑风无痕,他们看得出风无痕是个可怕的人,甚至比他们还要可怕。 孟星魂面无表情问道:“十二飞鹏有十二个人,你准备先杀那一个?” 风无痕道:“无论那个都可以,只要能将他们铲除,接下来一段时间,是我们研究杀他们顺序的时候。” 孟星魂点点头,又望向高寄萍,道:‘我有一个要求。’ 高寄萍道:“什么要求?” 孟星魂道:“我不希望他们参与这件事。” 高寄萍脸色变了变。 他们当然就是石群、小何。 石群、小何的关系和孟星魂并不算很好,特别是小何,他们之间的关系简直恶劣。但他们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孟星魂虽然平日极少和他们交谈,甚至长大以后,见面的次数也不太多,可孟星魂是真关系他们的。 这世上能令孟星魂在意的人并不多,哪怕他自己的生死,他也不在意。可石群、小何、高寄萍、叶翔,却都是他关心在意的人。 除了他们,他谁也不在乎,哪怕自己。。 高寄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明亮的眸子立刻恢复刀锋般的锐利,冷冽道:“只要你们能完成任务,他们又何必参加?” 孟星魂闭上嘴。 该说的,都已说完了。 叶翔却又开口了,道:“这件事完成,我们可以不必再杀人,那么他们呢?” 他们当然也是石群、小何。 两人也是杀手,也为高老大杀人。 高寄萍淡淡道:“他们当然也和你们一样,从此以后也不必再杀人。” 高寄萍没有哄骗他们,她说得是实话。 只要能得到快活林的地契,他所有的遗憾都得到了弥补,心灵的空虚也必然能得到弥补。到时候又何必让这些亲人杀人呢? 对其他人,高寄萍是无情的。对她们,高寄萍却又情分在。毕竟他们是她的弟弟。 叶翔长长吐了口气,一双眼睛骤然变得十分明亮,沉声道:“十二飞鹏死定了。” 叶翔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见了,直到这一刻,他看起来才像是冷酷无情的杀手。 风无痕看着他们。 他对孟星魂、叶翔很满意,以最严苛的眼光来看,这两人都是非常合格的杀手。 杀鹏行动开始了。 ------------ 第二十一章、定计 十二飞鹏,分别是:屠大鹏、罗金鹏、原怒鹏、方铁鹏、黄金鹏、秃翅鹏、赵铜鹏、倚虎鹏、炙海鹏、吕噬鹏、蒋坚鹏。 十二飞鹏,虽然各有绝艺,都是万鹏王坐下得力干将,十二飞鹏帮十二分舵舵主,但他们的本事相差不小。 其中以屠大鹏的本事最高,蒋坚鹏的本事最小。 孙玉伯下达的任务,正是铲除十二飞鹏。 现在这个任务落在风无痕、孟星魂、叶翔三人手上。 十二飞鹏,坐镇自己的分舵,所以没有人能同一时间要了十二飞鹏的命。正因如此,一旦十二飞鹏其中任何一人被杀,那势必很快被其他人所知道。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会产生防备,想要再杀就必然困难十倍乃至于百倍。 仅这一点,就已十分要命了。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一旦万鹏王注意到这件事,那么要铲除十二飞鹏,就必须直面万鹏王。 十二飞鹏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十二飞鹏加起来也比不上万鹏王一根手指头。 正因如此,要杀十二飞鹏,必须尽量避开万鹏王,同样也必须一番精心的准备,否则不但杀不了人,反而被人所杀。 外行人认为杀人是很简单的事,只不过需要寻一个超级杀手,然后让那个超级杀手在指定的地点,将目标杀死。一切不过一瞬间可以完成。 可真正的杀手却对外行人的想法嗤之以鼻。 杀人,的确不过一瞬间的事。不是对方死,便是自己死。可杀人的行动却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准备。如果没有前期的准备工作,根本不可能得到那一瞬间杀人的机会。 有经验的杀手,都知道前期的准备比起一瞬间的动手还要更关键。江湖上有不知道多少杀人,他们的武功平平,却可以轻而易举杀死戒备森严且武功比自己高上十倍乃至百倍的杀手,正因为他们在杀人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有了足够的铺垫。 孟星魂、叶翔、风无痕当然都是很有经验的杀手,他们的武功也足够高,杀人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可眼下的问题却拦到了他们。 他们有十二个目标,要先杀那一个,才能更好。 他们不仅需要考虑第一次杀人是否成功,而且也必须考虑后面的杀人是否成功。这件事对孟星魂、叶翔、风无痕都是前所未有的考验。甚至可以说,古往今来,简直没有一个杀手遇上过这样的考验,接受过这样的任务。 十二飞鹏中,最好杀的,当然是蒋坚鹏。 蒋坚鹏在十二飞鹏中,武功最低,性情最暴躁,而且灌下的分舵势力也是十二飞鹏中最弱的,更何况此人还有一个很大的毛病——粗心大意、眼高于顶。 除了万鹏王以外,蒋坚鹏什么人都不放在眼中。他一向认为万鹏王第一,而他第二。 他们拥有蒋坚鹏所在分舵极详尽讯息的地图,如果他们手中的消息没错,蒋坚鹏应该是十二飞鹏中最好杀的。 孟星魂、叶翔、风无痕其中任何一人,都很有机会杀死蒋坚鹏。 杀蒋坚鹏不难,关键在于杀蒋坚鹏以后,如何能杀心有戒备的十二飞鹏其他十一人呢? 叶翔提议:“我们三人各自行动,先分别铲除其中一人,然后再思考如何对付剩下九人。” 叶翔的这个提议听上去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主意。甚至给人感觉这个主意简直不是动脑筋想出来的。可事实上这个主意叶翔思忖了很久,是他认为最佳的主意。 叶翔非常肯定,无论十二飞鹏中的任何一人死了,那人被杀的消息一定很快会被其他十二飞鹏以及万鹏王知道,到时候他们必然会面对杀人越来越困难的事实。所以语气考虑尽善尽美,不如先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最多的目标,然后再考虑如何对付其他人。 孟星魂的想法和叶翔不一样。 孟星魂认为他们不应该分开来行动,分开行动杀死十二飞鹏中任何一人的几率都会表现,而他们所需要的必须是百分之百的成功。 与其追求速度,不如追求稳定的击杀。 孟星魂没有提出先杀那一个,却提出以最大的把握杀掉其中目标,然后转而对付其他的目标。 孟星魂、叶翔的话,各有道理,也各有优劣。谁也没有法子判断他们到底谁对谁错。 风无痕也没有法子判断。 孟星魂、叶翔提出建议,就朝风无痕望去。 两人很清楚这一次行动,他们的身份地位:无论多么有想法多么有把握,这一场行动都只能以风无痕的意见为主。眼下风无痕虽然和他们一样是杀手,但在他们心目中,风无痕俨然就是半个雇主。 风无痕对两人的目光视而不见,而是一直在翻阅手头上的资料。屋中忽然变得非常非常的安静,安静得只有翻书声。 孟星魂、叶翔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风无痕,也在翻阅手上的资料,思忖最好的法子。 这一次杀人行动和以往的杀人都不一样。 不仅行动不一样,而且意义也不一样。一旦成功,他们从今以后就不必杀人,一旦失败,他们大概也不必杀人。所以他们非成功不可:无论为了高老大,还是为了自己。 他们想从其中找出更好的法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星魂最先停下翻书,很快叶翔也停了下来,又过了半个时辰,风无痕也停下了。 风无痕扫过他们,道:“你们有什么主意?” 孟星魂深吸了口气,最先开口,道:“我的建议还收原来的建议,先以最大的把握杀死其中一人,然后徐徐图之!不过我们却可以挑选一个最好的杀人目标。” 风无痕道:“那个目标最好?” 孟星魂道:“秃翅鹏。” 秃翅鹏在十二飞鹏中,排名第七,武功势力都是中偏上,是个硬茬。 风无痕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道:“为什么选他?” 孟星魂道:“据我所知秃翅鹏和十二飞鹏中除开屠大鹏以及原怒鹏以外的九人都有过节,此人生性阴鸷沉雄,鲜少和其他人往来,且结仇极多,如果我们的目标是他,那么即便其他人得知原怒鹏被杀的消息,大多无动于衷,甚至幸灾乐祸。他们的戒备心必定不会太大。” 叶翔、风无痕点了点头。 孟星魂的这个想法很有道理。 风无痕道:“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风无痕看得出叶翔有新的点子,因为叶翔的神情和刚才明显不一样,眼睛比刚才更亮了。 叶翔道:“我们应当杀倚虎鹏以及吕噬鹏,而且必须同时杀。”语气非常肯定。 风无痕道:“为什么?” 叶翔道:“十二飞鹏虽然都是万鹏王坐下的得力干将,但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相差极大,倚虎鹏、吕噬鹏两人昔年成为万鹏王属下之前,便有仇,后来又因为抢女人枪地盘,又曾大打出手,只要我们制造出他们火拼的假象,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戒心。” 孟星魂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认为这个行动可行,甚至认为如果能成功,必然比他的计划更好。 孟星魂、叶翔望向风无痕。 他们也看得出风无痕也有了主意。 风无痕淡淡道:“三月初七,是个好日子,杀人的好日子。” 孟星魂、叶翔一头雾水,可很快脸色大变,他们一脸震惊望着风无痕。 两人做梦也没有想到风无痕的计划居然如此大胆,可很快发现这的确是很好的机会。 三月初七。 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很平凡的一天,可对于万鹏王来说,却不是。 因为这一天是万鹏王的寿辰。 十二飞鹏必然会从各自地盘赶到飞鹏堡为万鹏王贺寿。 叶翔、孟星魂沉默了一会儿,同意这个冒险刺激的行动。 ------------ 第二十二章、谁是赢家 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中,以屠大鹏跟随万鹏王最久,立下的功劳最多,本事也最大。 万鹏王最信任的人也是屠大鹏。 万鹏王会最信任屠大鹏,不是因为屠大鹏跟随他的时间最长,立下的功劳最多,本事最大,而是昔年屠大鹏曾不顾一切救下他的命。 在许多人眼中,万鹏王生性易怒,喜怒无常,杀人如麻。可在屠大鹏这些十二飞鹏帮高层眼中,万鹏王却也是个恩怨分明,赏罚分明的人。 也正因为万鹏王是这样一个人,所以迄今为止,不但没有人敢违背万鹏王的命令。而且每个人都愿意为万鹏王效命。 他们都知道,为万鹏王效命,就是为自己效命。尽管攻城略地,活得的权力财富美女,万鹏王都占据大头,可至少他们能占据小头。 其实当一个领袖并不算困难,困难的是如何能克制自己的私欲,是否能做到赏罚分明。很显然这一方面万鹏王是绝对合格的。 万鹏王所居住的飞鹏堡中没有花,因为他不喜欢花。 不但没有花,甚至于高大的树木也没有。万鹏王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巡视自己的领地。每当站在飞鹏堡最高处,俯瞰四周的时候,他的眼中都会发出炙热的光,心里也都会说不出的满足与野心。 他希望自己的地盘能越来越,最好无限大。同时他也知道他接下来需要面对一个极可怕的对手:孙玉伯。 想到孙玉伯,万鹏王都会生出强烈的战意。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孙玉伯是个很可怕的人。很早的时候他就已想过击败孙玉伯,吞没孙府的势力。 那个时候他只是想想而已,可现在他已打算这么做了。 虽然通过仇杀设计杀孙剑的计划失败了,但对付孙府的行动却没有停止。计划一旦启动,就不可能停止。身在高位的万鹏王比任何人都清楚,十二飞鹏帮和孙府迟早会有一战,他和万鹏王也迟早会有一战。 一阵吹来的风打断了万鹏王的思绪。 他想到了三月初七。 现在距离三月初七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他希望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属下能加把力,他希望在这一天的寿宴上,瞧见一些令他满意的贺礼。 想到这里,万鹏王目光又变得如刀锋一般锋利,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面孔,更显冷酷肃杀,他仿佛如一座崇山而立,即便没有任何动作,那强大的压迫感也会令人绝望。 这就是万鹏王,威震江湖的万鹏王。 屠大鹏每两三天都会做一次噩梦,他都会从梦中惊醒起来。 没有人知道屠大鹏为什么会做噩梦,也没有人知道屠大鹏到底梦到了什么,除了他自己。 每次梦醒,屠大鹏全身是汗。 他的梦境虽然各有不同,可梦境之中总是会出现万鹏王的身影,结果也总是被万鹏王以各种方式杀死。 其他人若是知道,必然会大吃一惊。 谁都知道,万鹏王最信任的人是屠大鹏。许多人也都知道万鹏王最不可能杀的人,就是屠大鹏。 为什么屠大鹏会做这样的梦呢? 其他人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情只有屠大鹏自己才知道。 屠大鹏每次梦醒以后,都会忍不住呕吐。可呕吐以后,他又会变得非常的冷酷镇定。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冷酷镇定的样子像极了万鹏王,身上已具备了枭雄的风范。 屠大鹏很多时候都在后悔,后悔为什么自己的野心这么大,后悔为什么要背叛万鹏王。 没当想到能取代万鹏王的位子,所有的后悔也都会立刻消失不见。他对权力的贪婪以压过了恐惧。 正因如此,他在噩梦中循环,却又坚持自己的野心,想方设法一步一步取代万鹏王的位子。 这种事情,说出去,绝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一方面没有人相信屠大鹏会背叛万鹏王,另一方面也没有人相信屠大鹏能取代万鹏王。 因为两人的差距实在太大太大了。 取代万鹏王这件事,屠大鹏当然不是没有把握。 他不但有把握,而且也有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他无时无刻希望取代万鹏王,摆脱万鹏王那令他窒息的压迫。 可在这之前。他必须让万鹏王更信任他。 让万鹏王信任,只有一种法子,铲除万鹏王的心腹大患。 孙府是万鹏王的心腹大患,而他的目的就是铲除孙府。 这件事他当然也有了计划,非常完美的计划。 三月初七之前,他要送给万鹏王一份礼物,一分令万鹏王开怀大笑的礼物。 计划已经在进行中了。 律香川最近总是很忙。 他忙得连喘一口气的机会也没有。 这段日子,他都只在做一件事:收集十二飞鹏的一切资料,然后通过特殊的渠道交给风无痕。 孙玉伯打算对付十二飞鹏这个消息,整个孙府上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但律香川却知道。 他甚至比孙剑还要更找知道。 律香川不但知道,而且也知道孙玉伯打算放风无痕对付十二飞鹏。 律香川得知这个消息,他的面上虽然是平静的,但是心里非常激动。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杀风无痕的机会来了。 他对孙蝶的强烈占有欲,使得他对风无痕充斥着强烈的恨意,这股恨意令律香川非杀了风无痕不过。 不过他毕竟是律香川。 所以他没有被情感冲昏头脑,他一直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律香川每天也都会做梦。 他梦到的不是杀了风无痕,而是梦到孙玉伯的那张脸。 律香川不知道多少次从梦中惊醒,有时候会满脸热泪的醒来。他醒来后,有时痛苦,有时懊恼,有时恐惧,有时仇恨。这个时候是律香川最心智最薄弱的时候,可无论如何,律香川都会很快调整过来,然后仿佛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如精准的机器一般,做想要做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孙剑不知道,孙玉伯不知道,哪怕屠大鹏也不知道。 他当然也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他的野心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大。 三月初七,律香川掐着时间,他知道三月初七这一点,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他需要这一天发生大事。 风无痕、孟星魂、叶翔都已经行动起来了。 距离三月初七,还有四十多天。 他们需要在这四十多天做很多事情。 三人很清楚他们是进不去飞鹏堡的,所以他们必须在三月初七以前,将所有来到飞鹏堡的十二飞鹏格杀。 风无痕在进行这一趟行动之前,见了老伯一面。 有些事,孙玉伯需要老伯的配合,还有一些事,需要老伯治知道。 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可无论如何,律香川都是资料的,因为律香川是孙玉伯最信任的人之一。 律香川没有不被信任的理由,没有人想得到律香川会背叛老伯,他们想不出律香川有背叛老伯的理由。 计划已久在进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计划。 结果没有出现之前,没有人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 第二十三章、骄傲的杀手 二月十九,赵铜鹏带着重礼从属地赶往飞鹏堡。 三月初七,这一天是万鹏王的寿辰。对于赵铜鹏来说,世上简直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件事更重要。 赵铜鹏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在大部分眼中,他都是该杀该死的人。可在万鹏王眼中,赵铜鹏则是一个非常值得栽培的属下,虽然能力并不算最顶尖,却忠心不二。 这一份忠心已达到足矣令任何人佩服的地步了。 如果说万鹏王希望赵铜鹏死,赵铜鹏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赵铜鹏一向认为,如果没有万鹏王,就没有现在的自己。他随时可以为万鹏王死,更可以为万鹏王的霸业牺牲,万鹏王的事情比一切事情都重要,哪怕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一定要在三月初七这一天赶到飞鹏堡。 但是他注定不可能在三月初七这一天赶到飞鹏堡了,因为风无痕、孟星魂、叶翔盯上了他。 孟星魂、叶翔是真正的杀手。 他们杀人不讲究武器,身边有什么武器,他们就用什么武器。如果没有武器,他们的拳头可以是武器。 不过,如果可以选择武器,叶翔会选择长剑。 至少三尺七寸的长剑。 孟星魂也会选择剑,但他一定会选择短剑。 因为短剑好杀人。 阳光下,宝剑发出灿灿的光芒。 叶翔凝视着手里的剑,道:“剑是高贵的,我这种人不配用剑,可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用剑。”他的脸上又露出了淡淡慵懒的笑容:“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梦想,我想当游侠,行走天下,只可惜我是个杀手。”脸上又带上了自嘲之色。 叶翔的面上,可以看得出自傲,也看得出一种说不出的自卑,还有自嘲。 人是矛盾的,叶翔比大部分人都矛盾。 孟星魂也拔出了剑,坐在山坡前的岩石上,如叶翔一般,盯着手里精光四射的短剑,道:“我不一样,我只想终生都不用剑,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 他的这一番话任谁听到也会吃惊。 他杀人的时候,出手一向最狠,也最冷静,许多人都认为他是天生的杀手。可又有谁想得到这个天生的杀手,不愿意当杀手呢?没有人想得到。 风无痕淡淡道:“只要我们能成功,无论你们想做什么人都可以,只要我们失败,只能当死人。” 风无痕的话一点也不好听,却将孟星魂、叶翔拉近了现实。 远处的尘土飞扬,他们立刻今日了战斗状态。 他们知道目标来了。 风无痕遥望着越来越浓的烟尘,目中发出刺眼的光,声音变得极为冷冽,淡淡道:“按照计划进行。” 赵铜鹏纵马狂奔。 他一点也不爱惜胯下的前面,只要到了前方十里远的小城,自然会有人为他准备跟快的马儿。 他不是一个人。 像他这样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出门都不可能是一个。 这一趟拜寿,他带的人并不算多,一共也不过六个。 这六人都是随着赵铜鹏身经百战的好手,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对赵铜鹏绝对忠诚。正如同赵铜鹏对万鹏王绝对忠诚一样。 赵铜鹏喜欢忠诚的人,他一向认为忠诚的人,即便能力平庸,也可以以一当十。更何况身边这六人,本就是好手之中的好手。 轰隆一声。 前方数块巨石,猛然坠落下来。 大地都在颤抖。 即便赵铜鹏马术一流,可还是险些从马背上掉落下来。 马儿受惊,连连后退。 赵铜鹏好不容易才控制马儿。 他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已按住了马鞍上的刀柄。 危机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惨叫声。 跟随赵铜鹏身经百战的好手,其中两人被两口剑刺穿了咽喉。 孟星魂、叶翔仿佛冲天而降般的出现。 他们一现身便杀死赵铜鹏带来的好手,然后朝另外四个人扑去。 叶翔、,孟星魂杀人前后是完全不同的。 他们不杀人的时候,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心狠手辣的人,可他们一旦动手,却给人感觉说不出的冷静冷酷,似乎根本没有了干净。而一旦杀人以后,一个就会忍不住喝酒,一个就会忍不住呕吐。 现在是杀人的时候。 这一次行动更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战,所以他们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果断。 他们在动手之前也在不停给自己催眠。 赵铜鹏和他的属下作恶多端,该死,我们是替天行道。 这句话的确没错。 只是他们自己也知道为什么杀人,为了这个理由杀人,他们实在很羞愧,但他们非杀不可。 属下惨叫声起,赵铜鹏立马转身回头,正在这是一股可怕的杀气已如排山倒海似崇山峻岭般自前方压迫而来。 赵铜鹏即便余光发现属下和杀手火拼气力,却以没有法子出手相助了。他盯着前方那巨石砸下弄出的滚滚烟尘。 一个人从滚滚烟尘中走了出来。 赵铜鹏一看到那个人,瞳孔就猛缩,往日的记忆就完完全全浮现在脑海中了。 “居然是你。”赵铜鹏握着弯刀,声如裂帛,杀机四溢。 “是我。”从烟尘中走出的风无痕声音说不出的平静,他虽然来杀人的,可他的身上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优雅高贵的气质,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一个杀手,可偏偏是杀手。 风无痕停在赵铜鹏马前一丈开外,目光清澈,神色平静道:“好久不见了。” 赵铜鹏恨不得立刻将风无痕扑杀,但他知道自己需要保持冷静,他冷冷道:“你是来报仇的?” 风无痕道:“我们之间没有仇,但我却是来杀你的。” 风无痕说得很诚恳。 赵铜鹏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这人是敌人,但却信任他。 赵铜鹏冷冷道:“你奉孙玉伯的命令而来?” “是的。”风无痕淡淡道:‘正如同你当然为了万鹏王杀我一样,不过有一点我们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风无痕淡淡道:“我不会偷袭暗算你,我也不会围攻你,我只会当着你的面杀了你。” 赵铜鹏刀握得更紧了。 他能感受到对方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同时也感受到现在的处境多么危险。 难道今天是我的死期吗? 赵铜鹏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去想了。 他又恢复了冷酷。 一声大吼,赵铜鹏催动健马,朝风无痕扑去。 决战时候到来,还有什么好说。 ------------ 第二十四章、最后的搏杀 风无痕长身卓立,神情冷漠,无喜无悲。他的个子高大,强壮,仿佛崇山而立,不可撼动。 赵铜鹏发出一声大吼,催动健马,风驰电掣而来。他的面容坚毅冷肃,目中带着森寒的杀机,身上更散发出一股决然的气势。刷的一声,宝刀出鞘,绽放出夺目光彩,阳光照耀下,仿佛一道金色的闪电。 马快,刀快,眨眼而至。 刀如闪电般的凶狠劈下。 这一刀纯粹是速度力量,没有任何变化,以拙取胜。 赵铜鹏人在马上,健马风驰电掣奔走,所以刀落下的方位角度也发生变化,所以化拙为巧。 拙与巧这两者本不可共存,可这一刹那却以完全共存。 赵铜鹏马术造诣本就属于一流的。 他出生北方草原,常年策马,一身马术之娴熟,不要说十二飞鹏帮内,没有什么人比得上,放眼江湖能与他一脚长短也屈指可数。 十二飞鹏帮的地盘处在江南,鲜少马战,所以赵铜鹏尽管在这一方面独步天下,所以也没有用武之地。 但这一刻,赵铜鹏却已将马术造诣展现出来。 生死危机之前,赵铜鹏更激发出自身的潜能,马术更已臻至人马合一的境界。只要赵铜鹏不死,来日在马术上,恐怕没有任何人能与他一争长短。 人马合一之下,赵铜鹏的这一刀的威力实在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风无痕长身卓立,面对冲杀而来的赵铜鹏无动于衷。若非他目光如炬,甚至予人一种仿佛睡过去的感觉。 眨数眼间,马儿逼至七尺,漫天刀光劈洒下来。 风无痕仿佛才醒过来,有了动作。 电光一闪,剑已出鞘,闪电般刺出,毒蛇般精准刺中漫天刀光中的刀尖之上。 “叮” 刀剑交锋。 劲气爆破声响彻天地。 赵铜鹏高居于马背之上,健马前蹄上扬悬空,下一秒就要踩在风无痕的头顶。可马儿的冲势却是戛然而止,无法落下。 时间仿佛这一瞬间静止一般。 赵铜鹏还是坐着出刀劈下的动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铜鹏发出一声怪叫,连人带马震退出去。 此际,赵铜鹏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惊骇之色,他做梦也想不到世上有人不但能看出自身刀法的变化,而且居然能抵挡得住健马的冲击。 一招碰撞,虽然平分秋色,如果非要来说,赵铜鹏还要略胜一筹。可是赵铜鹏已失去战胜风无痕的信心。 风无痕能硬生生扛住他一人一马的冲击力,如果选择游斗,安有胜利的可能? 信心消失的赵铜鹏立马放弃杀死风无痕策略,反而想利用胯下良驹,帮助自己逃出生天。 一声大喝,赵铜鹏再一次催动健马朝风无痕杀来。 马儿如箭般的冲至,一刀朝风无痕的头顶中分落下。 风无痕长身卓立。刚才的碰撞,风无痕一步未退,但脚下石地却出现两个非常明显的脚印。他的手稳如磐石,但虎口也已裂开,鲜血涌出。 赵铜鹏再一次纵马冲杀而来。 风无痕还是不闪不避,等马儿冲至,硬生生招架赵铜鹏一人一马的冲击。 刀剑再一次碰撞。 声音响彻长空。 恐怖力道顺着阔刀涌入身躯,赵铜鹏难以吃住,人与马连连后撤,卸去劲气力道。 这一次足退了一丈。 马儿退定,居然站立不稳,险些倒下。 赵铜鹏面色阴沉,心情分外沉重。 此时,秋满天虎口裂开,鲜血直流,伤势更加沉重。但他没有半点欢愉之色。 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懂得马。 他很清楚如果秋满天还能挡下一击之力,马儿就必然承受不了冲击力,应声倒下。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自然非败不可,难以逃出升天。 赵铜鹏深吸了口气,如今虽然已知晓问题的关节所在,可已没有任何法子了。 他一向是个果断的人,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望着那满是鲜血的手,把心一横,低头望着陪伴自己的良驹,闪过一抹不忍之色,却还是再一次驱使马儿,朝风无痕冲去。 马儿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似乎也知道是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旅程。它的速度居然更快乐,它的生命潜能被激发,仿佛要跑过这段生命最绚烂的旅程,帮助主人逃出生天。 赵铜鹏视人命如草芥,却爱马如命。此时的他已心痛得滴血,甚至想要和马儿共存亡,可眼下却不得不硬气心肠来,进入人马合一的境界,与马儿最后一次携手对敌。 马儿飞奔如电,赵铜鹏的心神进入一种奇妙的境界,刀法居然变得更加玄妙。 人、马、刀、三者合而为一。 这一刀之威,居然是赵铜鹏全盛时期的十倍以上。 风无痕古井无波的面容第一次露出了异色,大笑道:“好刀法。” 纵身跃起,一跃两丈。 人与剑化作一道惊虹,凌空击下。 刀剑交击。 气劲碰撞之声,居然是先前的十倍不止。 不远处正与赵铜鹏属下交手的孟星魂、叶翔,也被震耳欲聋的声音影响,停下了动作。 众人回头望去,一幕足矣令他们毕生难忘的景象映入眼帘。 赵铜鹏以及胯下马儿飞了起来,足飞了两丈多远,这才怦然落地。 马儿一落地,便死去。 赵铜鹏坐在马上。 他的全身上下一丁点伤痕也没有,似乎并无受伤。下一秒,每个人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骨骼一寸寸断裂的声音。 赵铜鹏魁梧身躯一寸寸伏倒,每一寸伏下,全身的骨头都发出巨大的响声,最终倒在马背上。他的全身骨骼居然碎成粉末。 一生爱马如命的赵铜鹏,最后随着他的爱马,一起离开人世。 ‘嚓’的一声。 剑已回鞘。 风无痕目光在赵铜鹏的尸体上深深看了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风无痕和赵铜鹏没有仇,对赵铜鹏也没有恨, 他们之间的相杀,最根本的原因,也不过立场的不同而已。除此之外才是因为赵铜鹏的确该死。 赵铜鹏是十二飞鹏之中第一个死的,却绝不是最后一个。 另一边,十二飞鹏帮也已展开行动。 ------------ 欠一章,明天补上。 今日有事,欠一章,明天补上。 ------------ 第二十五章、伏杀 风无痕、孟星魂、叶翔对付赵铜鹏之时,屠大鹏等人也已动手。 他们打算为万鹏王送上一件大礼。 这大礼很简单,正是孙剑。 任谁都知道,孙剑不但是孙玉伯的左膀右臂,也是孙玉伯的唯一儿子。只要杀了孙剑,必然会对孙玉伯一击重创。 屠大鹏等人的这一次行动,不得不说胆大包天。如果成功,那么屠大鹏必然立下不世之功。 屠大鹏本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人,更何况这一次行动其他人看来简直胆大包天甚至不要命了,可在屠大鹏看来,这次行动简直十拿九稳。 屠大鹏的武功极高,是十二飞鹏之中排行第一的存在。屠大鹏的阴险毒辣,也没有什么人比得上。再加上一干手下,这是屠大鹏执行这次行动最重要的本钱。 当然最为重要的原因是掌握了充足的情报。 他知道孙剑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知道在什么地方设下伏杀,守株待兔。 这世上再了不得的人,遇上暗算伏杀,也都九死一生,更何况孙剑呢?所以这一次行动,屠大鹏有把握。 为了这次行动,屠大鹏已等待良久了。 只要孙剑一来,他有把握让孙剑有来无回。 孙剑是个很有野心,很有干劲的人。 孙剑最为自豪的事情,就是他是孙玉伯的儿子。同样最为苦恼的事情,也是因为他是孙玉伯的儿子。 正因为是孙玉伯的儿子,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刻苦,他希望别人不会认为他是因为父亲孙玉伯才有今天的成就。他希望别人提起他的时候,想到的不是他是孙玉伯的儿子,而是孙剑。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有这个念头。并且为此不惜一切的修炼武功,希望可以成为独当一面,如孙玉伯那般受人尊敬的人。 正因如此,他的一身武功之高,鲜少有人比得上。他的胆魄之强,也没有人能及得上。 上一次风无痕立下大功,就已经非常刺激孙剑了。所以这段时间,孙剑一直想要立下大功。 如今机会来了。 他要把握这个机会。 他的属下和孙剑的想法一样,立下汗马功劳。 现如今,他们并不在孙府的地盘上,他们已乔装打扮来到十二飞鹏帮的地盘。 这一次行动的目的很简单,在十二飞鹏帮的地盘上,给予十二飞鹏帮分舵一次重创。 这些年来孙府和十二飞鹏帮的争斗,一直以防守为主,他们这些人已憋了一肚子气,一肚子火,如今终于已到了可以发泄的时候。 他们如何不高兴,又如何不兴奋。 这个机会他们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 每个人都等待摩拳擦掌,进行一场大杀特杀。 孙剑也和他们一样。 但是孙剑非常谨慎。 他知道这种时候,一点错误都不能出。 一旦出错,不仅会使得自身置身于险地,而且他的朋友兄弟属下也都会因之而死亡。 越是这种时候,孙剑会表现出和他粗犷外貌截然不同的冷静,这个时候他才有孙玉伯的几分气质。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十二飞鹏帮十二处分舵中距离孙府最近的一个分舵,这个分舵由黄金鹏统辖。 黄金鹏在十二飞鹏中的武功本事中偏上,是个极厉害的人物。若非如此,万鹏王也不会派遣黄金鹏镇守此地。这些年来黄金鹏和孙府之前摩擦不断,而黄金鹏居然从未吃过亏,仅此一点,就可以看得出黄金鹏的厉害。 孙剑很想和黄金鹏进行一场生死搏杀,掐断黄金鹏的咽喉。可孙剑也知道这一次注定没有法子掐断黄金鹏的咽喉了,因为他已得到消息,黄金鹏早已统辖人马,赶去飞鹏堡,为万鹏王贺寿去了。 孙剑有些遗憾,可想到可以奇袭黄金鹏的分舵,孙剑又愉快起来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就是时机。 时机就是敌情。 敌情已来。 十二飞鹏帮安插有孙府的人,所以敌情穿了过来,再加上高寄萍呈上来的地形图,孙剑的行动更加轻松。 孙剑魁梧的身躯如崇山而立,给人强大的压迫感,他的目光比刀锋是锐利,盯着前方的分舵。 孙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挥了挥手。 文虎文豹两人提着做擅长的武器,统辖人马冲了过去。 一时之间喊杀之声不止。 分舵很快被摧毁。 孙剑等人没有停顿,立刻便走。 他们没有返回孙府。 他们可以说是大功一件,可这种功劳还满足不了他们。 他们要继续立下更大的功劳。 所以他们继续前行,朝下一个分舵而去。 这段时间他们把握得恰到好处,又因为对十二飞鹏帮的分舵了若指掌,所以行事才会无比顺利。 孙剑很清楚,当他动手的时候,十二飞鹏帮和孙府就决战已经开始了,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 所以这段时间,必须乘机打击十二飞鹏帮。 孙剑等人以最快的速度辗转十二飞鹏帮的地盘,摧毁十二飞鹏帮的分舵,他们行动如风,很快就摧毁了四处分舵。 孙剑兴奋极了。 他们朝着第五处分舵而入。 他们要让敌人感受到畏惧。 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屠大鹏统辖十二飞鹏中的几位正在守株待兔,等待他们落入罗网。 成功容易让人粗心大意,而粗心大意就如此导致败果。 孙剑尽管保持着冷静,可人性却是没有法子控制的。 如往常一般,感觉时机到了,孙剑等人立刻动手,杀入分舵。 刚入分舵,他们就感觉到了奇怪。 他们发现分舵中的人少得可怜。 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肆无忌惮的笑声响彻长空。 “孙剑,老子已等候你多时了。”屠大鹏带着一干彪悍的属下,龙行虎步出现在二楼。 他一出现,四面八方的伏兵也就出现。 孙剑的心已沉了下去。 他忽然想到风无痕的话。 “杀!” 一声大吼,孙剑率先冲向人群。 文虎、文豹一人提着狼牙棒,一人提着大关刀,跟在孙剑后头,与孙剑杀出一条血路。 屠大鹏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这件礼物万鹏王一定会喜欢,他也知道还有一个人会喜欢。 ------------ 第二十六章、计划赶不上变化 二月二十六。 乌云密布,冷。 大地上早已没有积雪,可冷风吹过,天气却比下雪的那几天还要更冷。 风无痕、叶翔、孟星魂推开门,他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杀人前他们的脸上是不会有太多表情的。 今天又是杀人的日子。 从二月十九杀赵铜鹏开始,这段日子他们又先后击杀蒋坚鹏、倚虎鹏两人。今天他们要杀的人也是十二飞鹏之一,他正是十二飞鹏之中的吕噬鹏。 吕噬鹏为人阴险,颇有心计,但武功并不算太高,而且下盘功夫并不算太好,左肩处有一道旧伤,使得一身实力最多只能发挥十之七八。 风无痕他们对十二飞鹏的资料了若指掌,对他们的破绽心知肚明。他们都是那种从不会轻视任何目标的杀手。 吕噬鹏虽然不好杀,但他们有把握。 三人默默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星魂忽然加快脚步,走到两人前头去,道:“这一次任务我来。” 自从击杀赵铜鹏后,三人便分开行动。确切来说:一人击杀目标,剩下两人为前者制造机会。 杀蒋坚鹏是以叶翔为主。杀倚虎鹏则是风无痕亲自包办。如今杀吕噬鹏,孟星魂打算出手。 风无痕、叶翔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意见,谁杀人,他们配合谁。 经过这段日子的合作,他们也已非常默契,而且也明白对方不是那种好杀之人。 吕噬鹏虽然奸诈,但他出现的一刹那,就等同于自投罗网。孟星魂的一身武功本来就比吕噬鹏要高明,再加上突然出手,令吕噬鹏猝不及防。 吕噬鹏瞧见孟星魂的时候,剑就闪电般穿过他的喉管,要了他的性命。 他倒下的时候,眼睛瞪的很大,他不相信自己会死,就这样死了。可他非相信不可。 孟星魂杀完人后,喜欢喝酒。 这次也不例外。 他喝完酒以后,喜欢吐,这次也不例外。 这次他一边喝酒,一边吐。 其实凭良心说,吕噬鹏这种人实在是祸害,他如果不死,世上不知多少无辜之人会死于他的手中。 吕噬鹏在还没有投奔万鹏王之前,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独行盗。 他的武功极高,轻功一流,追踪反追踪术也是一流,正因如此,许多人都奈何不了他,一直让他逍遥法外。最终因为招惹万鹏王,被万鹏王拿下,最终成了万鹏王坐下得力干将。 吕噬鹏为独行盗时,不仅喜欢盗宝,而且喜欢杀人放火,更喜欢女色,所以许多被吕噬鹏光顾的人家,十之八九会出现命案。 近些年来,若非他在万鹏王的护佑之下,未必能活到今天。 这样的人实在该死。 孟星魂当然也知道这种人该死,可他不喜欢杀人,无论什么人都是的。所以他杀人以后,喝酒。喝酒之后吐。 这已成了他的一种病。 他杀人的时候,比谁都冷酷。杀人以后,比谁都软弱。这却不是病,而是性情。 风无痕、叶翔一点变化也没有,他们对孟星魂这副模样已经习以为常了。 自从开始任务以后,他们就没有去往其他地方。这段日子他们在山林中建立了一间简单的竹屋,他们平日就居住在竹屋中,只有传来消息的时候,他们才行动。 他们大部分行动,都为了杀人。 吕噬鹏是第四个。 他们还要杀八个,将十二飞鹏全部铲除,他们的任务才算完成。 这段日子,他们做得很好,迄今为止万鹏王似乎都还没有察觉。 风无痕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却令他感觉说不出的危险——他感觉他们已从猎人变成猎物了。 风无痕也被自己这种感觉吓了一跳,这段日子他比以前更小心,观察四周的风吹草动,可结果发现似乎并没有落入陷阱之中。 这难道是自己的多疑吗? 杀掉吕噬鹏后,那种不敢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他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风无痕曾问过叶翔、孟星魂,问他们是否有这种直觉。 两人都是杀手,而且对危险有极强的感应,他们却没有这种感觉。 这难道真是错觉吗? 二月二十六,这一天晚上,得到了验证:不是错觉。 风无痕他们传达消息,并非通过人,而是一头飞鹰。 刺杀目标的时间地点,都由飞鹰传来,而他们得到消息以后,便在指定的地点进行刺杀。 这些日子,他们的行动非常顺利,并没有出现一丁点差池。这一天飞鹰又来了,带来了一条消息。 平日带来的消息,都是关于杀人目标的消息。可这一次却不是。 这一次是关于找人的消息。 风无痕得到消息,双手轻颤,一双眸子射出锐利的寒光,虽然下一秒就消失不见,恢复了冷静。 这已足够令孟星魂、叶翔惊讶了,他们从未见过风无痕露出过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叶翔忍不住问了:‘发生什么事了?’ 风无痕将消息递给他,淡淡道:“孙剑被伏击了,生死不明。” 叶翔、孟星魂两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特别是孟星魂。他喝了不少酒,可这一刹那,他们的醉意消失不见。 叶翔深吸了口气,他冷静的很快,问道:“接下来怎么办?”见识过风无痕的本事,叶翔、孟星魂不知不觉以风无痕为主。 风无痕没有任何迟疑,淡淡道:“对方既然伏杀了孙剑,这也代表我们伏杀行动也已不安全,明天一早你们就返回快活林,等待下一次行动。” 孟星魂抬头望向风无痕,道:“你呢?” 风无痕望着前方的夜色,淡淡道:“不管孙剑是死是活,我都要将他带回来。” 孟星魂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风无痕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从风无痕的反应来看,对于孙剑,风无痕的态度和对待其他人明显不同。 风无痕的思绪飞快转动,很快又返回房间,取出笔墨纸,写下一行消息。然后招来飞鹰,让飞鹰将消息传到孙府。 计划赶不上变化,接下来的行动是完全超出计划的行动。 ------------ 第二十七章、草木皆兵 杀人计划终止,任务已变。 风无痕挡下的首要任务是找到身受重伤,不知所踪的孙剑。 孙剑在孙府的地位十分特殊。他不仅是孙府后起一代最杰出的人才,而且也是孙玉伯的儿子。可以说只要孙剑一死,就等同于给了孙府一记重创。 从这一方面来说,一个孙剑比起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还要重要得多。毕竟十二飞鹏没有了,还有十二个分舵主为万鹏王分忧,可孙剑没有了,孙玉伯却没有儿子为其分忧了。 风无痕颇为奇怪。按照道理来说,直捣黄龙的计划应当不会由孙剑执行,为什么这个计划会由孙剑执行呢?而且从传来的消息可见,孙剑最初的行动相当顺利,可在进入十二飞鹏帮腹地之时,却在没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之下,陷入了十二飞鹏帮的伏杀。 想到此处,风无痕心头更加沉重。 孙玉伯绝不会将这次行动告诉太多的人,换而言之知晓这次行动中的一些人极有可能存在奸细,否则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这些事却不是眼下该思忖的事,眼下最要紧之事,莫过于寻到孙剑。他怀疑他们也已暴露。 这个判断随着一场毫无征兆的追杀得到了验证。 风无痕、孟星魂、叶翔瞧见刚离开竹屋,后脚便有大批人马追击上来。 孟星魂、叶翔虽然都是好手,但是他们面目寻常,而且极少在人前路面,所以知道他们的人并不算多。可他们稍作乔装打扮,打算蒙混过关,却很快被发现行踪。 一场可怕的追杀随之而来。 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风无痕,没有对孟星魂、叶翔他们施以援手。一来,即便出手相助,也只能勉强帮主叶翔、孟星魂他们摆脱困境。二来,风无痕看出还有一大批人马正在按兵不动,换而言之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叶翔、孟星魂,而是他。 对方真正要对付的人不是孟星魂、叶翔,而是他。 风无痕心头一阵沉重。 对于一个性命都看得不太重的人,对于什么时候被杀这件事并不太在意。当年随着韩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风无痕就已有这个觉悟。 风无痕心情沉重原因在于对方既然目标指向他,那么也代表对方极有可能知晓他接下来会去营救孙剑,所以对方一定是缩小包围,将他以及孙剑收缩在包围之中。如此一来自己便成了网中之鱼。 那个时候,即便和孙剑汇合,两人也只是网中之鱼而已。 无论是偿还韩棠欠孙玉伯的人情,还是私人对孙剑的好感,风无痕也都希望将孙剑带到孙府。可眼下这个任务却是极困难。 一场行动最困难之处,不是在于对手有多么强大,而是在于对手已做到知己知彼。 一个人如果做到知己知彼,那么想要百战百胜就绝不会太困难。风无痕此时就是面对这样的对手,而他对于自己的对手却是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所需要面对的是什么人,是十二飞鹏之中的那一个,还是说面对的是万鹏王。 正常人遇上这种事情,必然会惶恐害怕不已。奇怪的是,风无痕虽然心头一寒,却并没有所谓的害怕,反而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刺激与乐趣。 “你天生就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佳人昔日的话语在耳畔响起,风无痕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仰头望着天上的夜空,心中思忖:不止信件是否已传了回去。 屠大鹏大马金刀般坐在一张巨大的杉木椅上,他的面色阴沉,一双眼睛冒着熊熊怒火,仿佛要燃烧一切。 这个时候他的身边或站或立不少人,他们在十二飞鹏帮都有着不凡地位,其中有三个更是十二飞鹏之一,可这一刻却也是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言。 这一次的请君入瓮计划十分成功,孙府带来的人马杀了个丢盔弃甲,可唯独欠缺最为重要的战果——孙剑。 他们这些人都清楚,一旦欠缺了孙剑,这一次的战果就没有任何意义,只有杀了孙剑或者擒拿孙剑,这才是一次大胜,否则先前几处分舵人马也就白牺牲了。 孙剑逃走,这实在是个不好的消息。但好消息是孙剑已伤势颇重,必然逃不太远。 夜色已深,两条大汉满脸疲惫之色,行动却极为交击,他们来到大厅,禀告消息。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但也绝不是个坏消息。 十二飞鹏帮和孙府之间设下了四批人马,而这四批人马并没有寻到孙剑的任何消息。很显而易见孙剑并没有逃出十二飞鹏帮的地盘,但坏消息也是,还没有找到十二飞鹏帮的下落。 屠大鹏脸上无喜无悲。 他并不奇怪这样的消息,先前一番交手下来,已证明孙剑绝非是表现出来的那么鲁莽冲动,一个有脑子的人,必然不会自寻死路。孙剑不望外逃,那么又去哪里了呢? 屠大鹏只想到一个人——风无痕。 或许找到风无痕,就极有可能找到孙剑。 风无痕也是这个想法。 风无痕经过分析,得出结论:孙剑绝不会往孙府方向逃,极有可能往他这个方向而来。两人汇合,逃出去的机会必然大一些。 从收到消息到如今已过去三天。 风无痕一直在留心四周。 不仅是因为他要留心四周的人,而且也需要留心四周的记号。 一旦出现孙府的独有记号,那么也代表极有可能是孙剑的记号,所以他随时打算和孙剑汇合。 可是一路行来,却没有任何记号,倒是十二飞鹏帮的人却出现了不少。每一群人手中都有一副风无痕的画像。 风无痕瞥了一眼画像,发现画像上的人至少有五六分相似,换而言之必定有人见过他,所以才能画的出他的模样。 幸好风无痕在易容方面有些功夫,所以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已寻了一间杂货店,买了一些易容用品,易容成了一个三十出头,长相古拙,满脸虬须的硬汉模样。佩剑也已被他小心藏了起来,所以这一路走来,没有人能察觉他的身份。 第四天正午,风无痕到小店吃饭的时候,瞧见门口墙壁上的标记,心头一震。 他知道终于要行动了。 ------------ 第二十八章、陷阱 斜阳、古道、古树。 风无痕此时的模样,即便是韩棠复生也未必能认得出来。他看上去四十出头,穿着粗布麻衣,肩上扛着锄头,看上去和寻常农夫没有什么区别。他也和一群农夫一起,从田地中走来。 士农工商。 农虽然排行第二,却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存在,因为太常见,而且也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好瞧的。 风无痕扮成农夫是没有人能识破的,因为他以前就当过农夫。只要他想扮成农夫的时候,只需要抛弃现在的身份,全心全意投入到农夫的身份,那么自然就是最合格的农夫。 他的走路姿态,形象气质,也和寻常农夫没有任何区别。 杀人是一门学问,而且还是一门非常复杂的学问。 这门学问之中不但蕴含了各种各样暗杀人的方式方法,而且也包含各种消息情报的收集、追踪反追踪的技巧以及各种接近目标的方式。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随意让一个陌生人接近,任何陌生人接近,都会令人生出戒备之心,一旦生出戒备之心,想要进行刺杀手段,就会难上加难,所以伪装就极为重要了。 韩棠自己就是伪装好手额,而且也将这一方面的本事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风无痕。韩棠在伪装这一方面的法子很简单:从事各种各样的行业,然后通过接近目标的需要,变成各种各样的人。 这种伪装无疑是最高明的伪装,等同于一个人有许多种面目,可每一种面目都是你自己的道理一样。因此才绝不会被人回忆。 风无痕继承这一方面的本事,将自己伪装的很好,来到暗号指示之处与孙剑接头。 风无痕将时间掐的很准,几乎在时间到的时候,才随着农夫们一起出现。唯一不同的是风无痕略微停顿一下,四处瞧了一眼。 这一停顿,这一眼,便使得风无痕的命运骤然发生了变化。 古道前古树下并没有多少人。 这些人看上去普普通通寻常不过,可风无痕停顿的一瞬间,那群人立马将风无痕团团为了起来。 他们个个身手矫健,非是易与之辈。 风无痕看见那些人围上来的时候,就已明白这些人势必是十二飞鹏帮的人,出现在这里,必然是等他入网。 此时此刻,形式十分危急,生死未卜。 风无痕却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想到了两件事。 第一,对方不是已发现了暗号,就是故意留下的暗号,总而言之,对方已了解了孙府的秘密暗号,此时孙剑的处境必然更加危险了。第二,孙府必然出现了叛徒,否则暗号,绝无可能泄露出去,但到底是谁泄露出去暗号呢? 风无痕只想到此处,便没有法子再想下去。 敌已来了。 “刷”的一声。 风无痕一挥手,头上的草帽如车轮般急旋飞出,两个正前方朝风无痕飞扑而来的大汉,反应不及,应声飞出。 对方本事不弱,但以风无痕的本事想要解决他们绝不是问题,但风无痕不打算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因为敌人在四周埋藏的伏兵,必定会出现。 果然如风无痕判断的那般。 大战一起,寂静的四周忽然出现了不少人,其中有四五个居然是和风无痕一道从田地而来的农夫。 这一点令正在交手的风无痕大吃一惊,他着实没有想到居然有人的伪装术能如自己这般高明,令他完全看不出本来的身份。不过风无痕也想得到,那些人以前必定曾当过一段时间的农夫,否则不可能瞒得过他。 不但有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围攻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风无痕从容不迫,且战且退。 风无痕没有拔出包裹起来的佩剑,而是将手中足有六尺长的锄头当武器挥舞起来。 锄头化作一片光幕,对手的攻势不仅完全招架下来,而且一些实力不济的人甚至连人带这兵器,一起震飞出去。 不断有人倒下,却也不断有人爬起来,前赴后继。 爬起来的人虽然不少,可有些人一倒下却爬不起来。并非他们死了,而是因为这些表面上没有任何伤势的人,其实已受了内伤。 风无痕意不在杀人伤人,而在脱身。 风无痕沿着道路,朝着山林钻入。 他的想法很明确,敌人十之八九在城中布下重兵,一旦入城,就等同于自投罗网。倒是郊外山林却能成为极佳的掩护,即便对方人马,一旦钻入山林,对方也只能化整为零,要抓住他,非是易事。 风无痕的想法高明,对手之中也有高人,一个手持流星锤的大汉大喊道:“他要逃往林区,将他围起来。” 呼喊之中,大汉挥动流星锤,已朝风无痕的头顶砸下。 这大汉高大魁梧,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仿佛都蕴藏了爆炸性的历练。他的目光锐利,带着浓烈的怒火,左右脸上都有一条刀疤。使得本来凶神恶煞的他,看上去更显狰狞可怕。 风无痕以前从未见过这人,却知晓此人正是他这一趟要对付的目标之一——十二飞鹏之一的炙海鹏。 炙海鹏一身外家横练功夫造诣很高,再加上天生神力,又极服从万鹏王的命令,所以得到万鹏王的信任,跻身十二飞鹏之一。 他是这些人之中为数不多能抗下风无痕杀招,而且还能奋起反攻之人。他的这一手天生神力虽然比不上孙剑,却也极为可怕。 风无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炙海鹏,虽然不容易,却也绝不是不可能的事,可眼下这种情况却不宜横生枝节。 面对猛虎下山而来的炙海鹏,风无痕一甩手,六尺锄头便砸了过去。 锄头本来就按照惯性疯狂舞动,这一甩手飞出,就等同于风无痕全力一击。自负外家横练功夫极厉害的炙海鹏也不敢大意,转而将流星锤杀向锄头。 兵刃交锋。 炙海鹏吃不住力道,直接跌倒,又滚了三四丈,才停了下来。 本来随着炙海鹏追击上来的众好手,也被他牵连,纷纷倒地。 风无痕好不恋战,急急而退。 前方五十多米处就是山林,只要入得山林,他就有把握甩来这一干人。 就在这时,马蹄声响起。 风无痕余光瞥见,身后三名骑士朝他杀来。 这三人骑术一流,各个杀气腾腾,虽然只有三个人,却似乎比刚才围攻的所有人都要可怕。 这三人堵死风无痕的退路。 风无痕知道只有掠过他们,才能逃出生天。 风无痕一言不发,踏着飙前的步伐,朝三人冲了过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 第二十九章、三鹏 狭路相逢勇者胜。 风无痕知道想逃出生天,就必须越过面前的三人呢。 三个人、三匹马。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冲杀而来。 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虽然实力远超于其他属下,但十二飞鹏之间的相差也极为悬殊。 屠大鹏、原怒鹏、萧银鹏、罗金鹏、方铁鹏五人比起其他七人要高上一个档次。这一个档次之中又以屠大鹏的实力最为强悍,为万鹏王立下的汗马功劳最多,也最为心机深沉。虽说其他四人也不是屈居于人下之辈,却也不得不服气屠大鹏,尊称屠大鹏为十二飞鹏之首。 屠大鹏脸上有一条狭长的刀疤,他的武器也是一口畸形弯刀,他的身躯高大魁梧,每一寸肌肤都蕴含着爆炸性的恐怖力量,三名骑士之中最快朝风无痕冲来的,正是屠大鹏。 人还未到,他已从马鞍上拔出了刀。 刀光在夕阳的反射下,璀璨夺目,发出血红的光,仿佛预示着这一战注定要血流成河一般。 他的气势汹汹,仿佛如千仞之山冲天而降,要将阻挡他的一切人事物彻底镇压。 萧银鹏神情冷峻,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一双眼睛发出幽蓝色的光,给人感觉说不出的邪气与残忍。他的右手倒提着一口只有六尺来长的银枪,身上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气。他的眼神冷漠无情,仿佛如两口实质性的利剑落在风无痕的身上,风无痕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 健马飞奔,银枪的枪头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只要有些眼力的人都看得出萧银鹏必定在运转功力于银枪之上,一旦出手,势必是石破天惊的一击。或许那个时候,胜负生死都将在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之下。 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谁胜谁负,谁生谁死。 罗金鹏紧随其后。 他的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提着一口不足一尺七寸长的短斧。斧头幽黑如墨,一眼望去却令人不禁生出寒意。 这斧头的确是罗金鹏的杀人利器,不仅是武器,而且也是暗器。 罗金鹏虽然落后于屠大鹏、萧银鹏两骑,但他是最先出手的一个。 马儿距离风无痕还有五丈间距之时,罗金鹏右手一挥,黝黑斧头半空急旋,仿佛如风车一般,发出恐怖气爆之声,朝风无痕杀去,只取风无痕面门。 黝黑小斧的速度极快,罗金鹏几乎一抬手,斧头就化作一片黑云出现在风无痕面前,予人一种缩地成寸的视觉效果,下一秒就要将风无痕击杀。 仅这一点就已十分要命,更为要命的还是小斧上带着回旋之力,先走偏锋,再取目标,未到最后一刻,很难瞧得出最后的落点在何处。 罗金鹏一出手,风无痕心中一叹:不愧是十二飞鹏排行前几名的一流高手。 罗金鹏这一手本事,无论在那个帮派势力,都会被委以重任。 “锵” 风无痕踏着飙前的步伐,非但没有闪躲面门迫来的黝黑小斧,反而赢了上去。长剑化作一道白芒,朝黑云刺去,精准命中斧刃处。 “叮” 黑云应声化作斧头,又立马回旋般的朝罗金鹏杀去。 罗金鹏简直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人的眼力居然如此之准,手法居然如此之稳,胆魄居然如此之盛,敢硬抗他的风雷斧。这是他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更令他动容之处在于对方居然能精准把握小斧上蕴含的回旋之力,然后硬生生凭借腕力将小斧弹回给他。 这一幕实在令罗金鹏简直无法相信,难以言语。 他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样的超级高手。 罗金鹏虽然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他也不敢慢,慢就是死。 一身大吼,罗金鹏拔身而起,化作黑云的小腹从他身下马上掠过。 风无痕敢接他的风雷斧,但他却不敢接自己的风雷斧。 任谁也看得出,风无痕、罗金鹏这一记对招,罗金鹏明显是败了一招。若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之下,下一秒罗金鹏就必须迎来风无痕那比闪电还快的剑。 只可惜眼下却并非单打独斗。 风无痕气势如虹,仿佛决堤之洪流,朝罗金鹏冲来。 但罗金鹏却并非一个人。 罗金鹏避开斧头的时候,萧银鹏、屠大鹏也有动作。 他们非但不是死人,而且一身武功比起罗金鹏只强不弱。 萧银鹏眼睛更红了,任谁也看得出他眼神之中的兴奋与惊讶。 萧银鹏的确万分惊讶,他想不到这一次的目标居然如此可怕,可却感受到了狩猎般的刺激。 近些年来,杀人越来越不能让萧银鹏感受到刺激了,可狩猎却能。 不过萧银鹏向来不狩猎动物,因为动物感受不到这一份刺激。他狩猎的是人,因为只有人才能让他感觉到狩猎的高贵与乐趣。 每年他都会耗费许多时间用在狩猎上面,却没有任何人怪罪他,因为他的这个爱好使得十二飞鹏帮进一步扩张,不少不愿意臣服十二飞鹏帮的人,都已臣服了十二飞鹏帮。 随着十二飞鹏帮的扩张,萧银鹏越来越难以感受到狩猎的乐趣了。 这次他又感受到了。 萧银鹏的双眼赤红,已将风无痕当作平生以来最有趣的猎物了。 “来得好。” 萧银鹏仰面大笑,忽然拔身而起,长枪如翻江倒海的蛟龙,狠狠甩下。 冲在最前面的是屠大鹏,可随着萧银鹏这个动作,反而使得萧银鹏成了最先和风无痕肉搏交手之人。 “铛” 剑枪交击,星火四溅。 萧银鹏、风无痕两人的臂力相差不大,若是正面碰撞,必定是平分秋色,可萧银鹏却借助马儿的冲击力以及自身凌空击下的力道,使得力量骤然大了不知道多少。 萧银鹏半空一个旋身,落到马背上,而风无痕则倒飞出去。 萧银鹏面色铁青,没有半点喜色,反而说不出的恼怒,因为风无痕借助他的攻势,反而拉开了与他们的距离,朝着侧方山林掠去,这如何不令他们的恼怒。 屠大鹏蓄势待发,畸形弯刀闪耀着金灿灿的寒光。 他本打算在萧银鹏、风无痕交击的一瞬间,发动雷霆攻势,将风无痕击毙挡下。谁曾想气势如虹,仿佛破釜沉舟向他们攻来的风无痕,居然借势而退,这也使得他的蓄势一击成而立笑话。 “绝不能放此人走。” 这是屠大鹏、萧银鹏、罗金鹏三人不约而同的念头。 健马飞奔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短时间内他们难以控制马儿。而风无痕却是斜斜掠去,掠向远去的山林。 换而言之,等他们控制住马儿的时候,风无痕已在南辕北辙的情况之下,和他们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三人气势汹汹纵马而来,身下的良驹在这一刻反而成了风无痕的帮手。 屠大鹏、萧银鹏、罗金鹏当然不能瞧见这种事情出现。 他们发觉风无痕的目的,当机立断,飞身下马,向山林追去。 炙海鹏也统辖人马追击上来。 风无痕逃入山林,这一战还没有结束。 ------------ 第三十章、反守为攻 风无痕所在的是十二飞鹏帮的地盘。想要在十二飞鹏帮的地盘逃出生天,是极不容易的。不过一入山林,风无痕就没有想过逃走了。 他打算以山林为战场,与屠大鹏等人一决雌雄。 风无痕会做出这个看上去胆大包天的决定,绝非是意气用事,而是思忖良久的结果。 昨日见到孙府暗号的时候,风无痕并没有因为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后而失去理智,恰恰相反,那个时候他简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风无痕很清楚接下来必然面对两种可能:第一,暗号的确是孙剑留下来的,两人汇合必然有更大的机会逃回孙府。第二,暗号是十二飞鹏帮留下的,目的便是诱捕于他,甚至于孙剑极有可能也落到了十二飞鹏帮的手里。 知晓孙剑惨败收场的事情以后,风无痕知晓孙府有奸细出卖了这次行动。那么得到孙府的秘密暗号,也绝不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 这一趟刺杀十二飞鹏帮的行动,他们虽然计划精密,对方对待他们的行动,必然也是一丝不苟。 正因为考虑到这两种情况,风无痕才给自己留下了后路。 他的后路就是身后的密林。 昨日风无痕就已潜入密林查探过了。 风无痕自小记忆力过人,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昨日他已将山林的地形地势所有情况都记在脑海之中,而且还寻出了几条捷径小路。 这也是风无痕为什么胆敢将山林变成战场的远离。 虽然此地是十二飞鹏帮的地盘,但这片山林却没有任何人比风无痕更了若指掌。 在这个地方他能完全发挥出自身的长处,将对手一个一个击毙在此。除此之外,如果孙剑没有落入屠大鹏等人的手中,那么也可以为孙剑争取宝贵的逃生时间。即便孙剑落在屠大鹏等人手中,那么也可以为孟星魂、叶翔等人争取宝贵的时间。 无论如何,这一战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任谁也想不到风无痕居然有如此后招,任谁也想不到风无痕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十二飞鹏帮的地盘设下战场。 风无痕的行事就是让人意想不到。他从来都不是寻常人,他的行事作风总是和他人天差地别。 屠大鹏、罗金鹏、萧银鹏三人一马当先,紧追不舍。 他们不敢让风无痕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刚才的一番交手下来。三人都已知晓风无痕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一旦让风无痕逃出生天,想要再诱捕风无痕就更加困难了。 风无痕非死不可。 萧银鹏的轻功造诣不错,狂奔之下,速度居然比得上风无痕,只可惜他也追不上风无痕,反而和风无痕拉开了距离。 原因无他,风无痕飞奔的同时,将田地里的田埂,树枝乃至于泥团当作暗器,向着他们射来。 萧银鹏本来打算硬抗,可抗下三击丢过来的泥团,发现实在疼痛不已,故而只能左右闪躲。 屠大鹏外家横练功夫很高,能硬生生抗下,但屠大鹏的速度不快,只能眼睁睁看着风无痕拉开距离。罗金鹏是暗器好手,洒出暗器。可惜没有用,距离太远,而且风无痕的方位变化不定,以至于暗器最终打偏,即便没有打偏,也被风无痕的护体真气震飞,难以伤到风无痕分毫。 最终一行人眼睁睁看着风无痕入了山林。 屠大鹏等人怒气冲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带着群人进入山林,围捕风无痕。 他们每个人都动了真火,而且颜面尽失,如果拿不下风无痕,不要说他们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就是万鹏王哪里也不好交代,毕竟他们已死了四位弟兄。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下,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天就会全黑,那个时候就是黑暗主宰一切,那个时候即便他们想要搜寻也是难上加难。 屠大鹏等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一边带人进林搜寻,一边分出一批人马将山林出口团团围住。只要风无痕露面,就地格杀。 他们的想法判断任何人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出来,只可惜他们低估了风无痕。 他们谁也想不到风无痕对山林了若指掌,更没有人想得到,他们入林没有多久,夕阳余晖落下的刹那,风无痕就已不逃反攻,对他们施展最凌厉最可怕的暗杀手段。 外面的天色还未黑,可森林却是昏沉一片,视线难以瞧远。这种情况下等同于黑夜的到来,而这种时候武功的差距就已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关键在于谁能了解脚下这片森林,那么谁就掌控主权。 这块地盘是萧银鹏的地盘,可这里即便是萧银鹏的地盘,萧银鹏却也鲜少来过这里,他根本不了解这里。他们带进来的不少人都是当地人,可他们又不是樵夫又有几个来过这里呢? 他们之中倒是有几个人曾来过这里,他们曾是这里的农民。只可惜他们对这里也只是略知一二,所以这处地方的主宰仍旧只有一个——风无痕。 前一刻布下天罗地网的他们,这一刻已被风无痕请君入瓮了。 人心惶惶。 一阵风吹过,都令每个人提心吊胆,脸色大变,戒备不已。 进林的这段时间,他们已遭遇了五次刺杀。 萧银鹏、屠大鹏、罗金鹏是重点关注的目标。 屠大鹏等人有三次险些将风无痕留下了,但很可惜就是差了一点点,仍旧被风无痕从容脱身。 这一刻,他们已明白自己不是猎人,而是猎物。 林中燃起了火把,四周的光亮令他们安心一些。 忽然,头上树枝发出一阵阵动荡。 屠大鹏等人不由自主往上望去,他们虽然明白是风无痕声东击西的策略,可也极有可能是风无痕打算在那个地方出手。 风无痕的手段五花八门,难以揣度。 他们都已感受到了风无痕超级杀手的风采,实在令人不得不惊叹恐惧。 头上树木的晃动,只是一群飞鸟掠过。 可仅是如此,却也令屠大鹏等一干强人草木皆兵,提心吊胆。 “呸!” 萧银鹏吐出刚嚼下的酸涩果实,长枪遥指前方,仰面大吼道:“风无痕,你小子若是个男人就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和你决斗。” 声音如雷,带着无边的杀气与怒气,当然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萧银鹏是发泄,他不认为风无痕会这样出来,却不想回声还没有落下,一道冷静从容的声音就已响起:“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树梢一阵晃动,一个人从树冠上轻飘飘落了下。 此人脸色有些苍白,目光锐利如剑,神情却十分从容,仿佛踏青游玩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人正是风无痕。 全场顿时寂静。 众人的眼中都有些恐惧与忌惮,凝视着这个惊才绝艳的男人。 他们尽管立场不一,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实在可怕要命。 ------------ 第三十一章、要害 没有人想过风无痕会现身。 此际风无痕虽然孤身一人,却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萧银鹏、屠大鹏等一干人虽然人多势众,可入了林子,在这漆黑无边的夜色之中,只不过是风无痕的猎物而已。 可风无痕一现身就不一样了。 他一现身就极有可能从猎物变成猎人,被群起而攻之。 屠大鹏、罗金鹏、萧银鹏等人呆了一呆,下一秒就有了动作。 他们发出命令,形成天罗地网要将风无痕留下来。 这一次跟随屠大鹏等人来的,都是十二飞鹏帮中的精锐之中的精锐,虽说见识过风无痕可怕的手段,对风无痕也存在惊人的惧意,可他们的头脑仍在。知晓如果没有法子拿下风无痕,势必只能为风无痕鱼肉。 他们发挥出自身的潜力,以最快的速度,对风无痕形成包围之势。 就在这是,风无痕忽然冲天而起,如射出去的利箭一般,掠过树冠,消失不见。 天堂到地狱,不过一瞬间。 下一秒又到了天堂。 风无痕又从树顶上悠然的落了下来。 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树林更暗,虽然众人点上火把,可还是难以看清四周的一切。等风无痕再一次落下,众人才明白风无痕为什么能忽然消失。 原来风无痕身上绑着绳索,接着远处树的弹力,将自己弹了出去。所以即便众人对风无痕形成围剿之势,却也绝不可能拿下风无痕。 萧银鹏、屠大鹏、罗金鹏等人心头一阵苦涩,不过又很快振奋了精神。 深吸一口气,萧银鹏往前走了三步,银枪在地上划出一阵尖锐的声音,随机遥指风无痕,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敢现身。” 风无痕淡淡道:“我本来想将你们全部留在这里,然后再离开,可有件事我却不得不问,所以我可以给你们一次和我公平交手的机会。” 萧银鹏脸上勾起一抹冷笑,火光闪烁之下,一双眼眸更显锐利,身上的杀气更重,道:“你想问孙剑的下落?” 风无痕淡淡道:‘倘若你们知晓孙剑的下落,我自然想问他的下落,可我知道你们还没有抓到孙剑。’ “何以见得?” 风无痕道:“如果你们抓到或者杀死孙剑,第一件事应该是前去给万鹏王报信,如此一来,屠大鹏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换而言之,孙剑虽然还在你们十二飞鹏帮的地盘上,但绝没有在你们的手中。 萧银鹏等人虽然尽量保持平静,不动声色,可心却沉了下去。 他们已经明白,今天所面对的对手,不但是个精通杀人的超级杀手,而且智慧谋略方面也堪称一流。 他们赶到极沉重的压力,同时也下定决心非杀了风无痕不可。 入林之后,风无痕不但出手的同时,也一直在观察屠大鹏等人。此际风无痕开口之时,虽然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锐利的目光却以将所有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 虽说屠大鹏、罗金鹏、萧银鹏没有暴露出什么讯息,但炙海鹏脸上却泄露了不少讯息,令风无痕更加肯定自身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略微停顿,风无痕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可以肯定孙府必然除了一个极可怕的奸细,否则你们也不可能洞悉孙府的暗号,我想知道那个奸细的身份。” 屠大鹏仰面大笑,大声道:“你若想知道,何不问随我们到飞鹏堡去问万鹏王呢?” 风无痕如同看白痴般的看了屠大鹏一眼,淡淡道:“原本我还怀疑你们是否真洞悉了孙府暗号,可如今看来你们的确知晓孙府的暗号,看来孙府也的确有一个奸细,屠大鹏,多谢你的告知。” 屠大鹏脸色铁青,全身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很显然在运转功力,同时压制住怒火。 风无痕又继续道:“孙府暗号,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懂得,我要找到知晓那个暗号的人,并不奇怪!可有一件事你们却需要注意一下,那个知晓孙府暗号的人,必然也知晓我们打算对付十二飞鹏的计划,可从我们杀赵铜鹏等人的情况来看,你们似乎对于这件事一无所知,这是为什么呢?” 风无痕望着面色忍不住变化的众人,悠然道:“这是不是说那个知晓暗号的人,故意不将这个消息送给你们,若真是如此,那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风无痕扫过众人,特别在屠大鹏身上多停留了几眼。 人的下意识反应是很难掩饰的,特别是对于炙海鹏这种粗人。 炙海鹏下意识望向屠大鹏。 从炙海鹏这个下意识的动作,风无痕就已明白懂得暗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屠大鹏。 可屠大鹏为什么懂得这其中的暗号呢? 虽说现在还没有答案,但风无痕相信很快就有答案了。 猜忌的种子已经埋下了,目的也已答案。 风无痕拉扯绳索,利箭般的破空而去。 萧银鹏他们自然不肯放过风无痕。 萧银鹏向前狂奔,借着树的弹力,离地五丈,将毕生功力注入银枪之中。银枪破空,仿佛一道流星过天,极快的速度向风无痕杀去。 屠大鹏直接跃上一株树的树顶,看准绳索另一端所绑住的大树,指挥众人朝此围杀而去。 风无痕拔剑出鞘。 长剑化作一道闪电,精准击中枪头。 铛! 枪剑交击。 长枪虽然被注入了全部功力,可仍旧被干脆利落的击坠。 风无痕反而借力以更快到速度后退。 越至树冠之上的风无痕,完全瞧不见树林中的众人,却能从地面传来的急促脚步声知晓对方必然向着绳索绑定的方向飞扑而去。 风无痕既然敢堂而皇之的现身,自然有撤退的把握。 风无痕本来人在半空之中,已没有法子借力,但萧银鹏的长枪却使得风无痕多了一分力道。 风无痕揭开绳索,望另一个方向而去。 屠大鹏等人来到绳索绑定的大树,可只瞧见绳索,却瞧不见风无痕。 风无痕又在他们眼皮子地下逃走了。 屠大鹏的心情分外沉重,倒不是因为风无痕逃出生天,而是风无痕说出了一个极大的秘密,以至于炙海鹏、萧银鹏等人将矛头直指他。 屠大鹏虽然不认为这个矛头能威胁到他,可也清楚短时间内联合律香川铲除万鹏王的计划,势必只能搁浅。 这段时日,即便他寻出再好的理由,万鹏王也必定会怀疑他。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杀孙剑,也好提升在万鹏王心目之中的地位。 这一刻,万鹏王已对风无痕恨之入骨。 他发誓,只要寻到机会,就一定要让风无痕尝试这世上最可怕的死法。 风无痕没有和屠大鹏等人做迷藏,而是找机会离开森林。 现在他已有下一步计划了。 ------------ 第三十二章、惊变 大批人马调动,打破这偏僻地方长久以来的寂静、 屠大鹏如崇山而立,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冽气息。他的双眼冒火,愤怒仿佛要将世上的一切事物焚烧殆尽。 众人虽然以他为马首是瞻,却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不想遭受池鱼之殃。 萧银鹏把玩着银枪,一言不发,面色铁青。知晓他的人必然明白此时他已进入到了一种极愤怒的状态。没当他变成这种模样的时候,必定有人会惨死于他的手中。 距离他不远处的罗金鹏来回走动,脚步踏在满是枯黄的落叶上,发出一阵阵响声。这已是这附近唯一的声音。 他们三人一言不发,三双眼睛都盯着前方那片令他们吃了大亏的树林。 夜色已浓,本该一片漆黑的树林,却亮若白昼。 大批十二飞鹏帮的人马举起火把,在树林中搜寻。谁如果能找到风无痕,赏黄金百两。 这道命令已成了两百多号人最大的动力。 这片树林并不算太大,两百多号人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将树林搜寻个遍。可是否能找到藏匿的风无痕呢?没有人有把握。 一方面风无痕实在太过于狡诈,另一方面树林虽然不大,可以藏身的地方却很多,所以即便找遍树林,也未必能找得到。 除开他们以外,还有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将树林围了起来。 一旦风无痕选择突围,那么他们必然能反应过来。 为了能更快找到风无痕的行踪,他们甚至还从萧银鹏的分舵弄来了七条精心驯养过的猎狗。 狗的鼻子比人的鼻子要灵敏的多,更增加了寻到风无痕的几率。 一夜过去了,太阳射破丛云,照在大地上。 众人还在苦苦搜寻。只可惜他们的努力并没有换来收获。非但没有找到风无痕,甚至于连风无痕的一丁点讯息也没有。 风无痕竟好似凭空的消失了。 在搜寻敌人这一方面,一向建功立业的猎狗,居然也找不到风无痕。 围捕风无痕的计划就此破产。 站了一夜的屠大鹏深吸了口气,这个结果实在令他十分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他对一旁的罗金鹏、萧银鹏道:“你们继续追捕风无痕,分一笔人马给我对付孙剑,比起风无痕,孙剑才是重中之重。” 四人就此分道扬镳。 萧银鹏、罗金鹏望着离开的屠大鹏,心情一阵沉重。 他们都是不喜屈居人下之辈。本来对屠大鹏的指挥十分不甘心。如今掌控了主动权,他们却有些怅然若失。 说心里话,他们宁愿追捕孙剑,也不愿意找风无痕的麻烦。 对于十分能找到风无痕,他们一点把握也没有。 他们很快收回思绪,继续沿着山林搜寻。 屠大鹏很清楚,必须拿下孙剑。 如果拿不下孙剑,不但图谋十二飞鹏帮帮主之位的计划会彻底破绽,而且也必然会引得万鹏王的怀疑。此际他最好的法子就是立功,拿下孙剑。 那一日,孙剑虽然逃出生天,可全身上下多出手上,射出来的两口箭刺穿了孙剑的身体。孙剑虽然本事了得,但屠大鹏相信孙剑必然跑不了。 健马驰骋,思绪万千,屠大鹏已有了主意。 一盆盐水泼到遍体鳞伤的文虎身上,文虎发出一阵痛苦的惨叫。 跟随孙剑偷袭十二飞鹏帮分舵的大部分人都已死了,只有文虎活了下来。 文虎活下来,不是因为他的本事比其他人更厉害。只是因为孙剑逃走了,屠大鹏希望可以从文虎的身上知晓孙剑到底逃往何处的关键讯息。 从被抓捕的当天,文虎就遭遇了严刑拷打,一直到今日。 文虎的确算是一条硬汉。此时虽然已经不成人形,却没有泄露孙府任何机密。负责对文虎施展酷刑的大汉虽然仍旧下手狠辣,可对这个硬骨头也生出了佩服之意。 随着屠大鹏的到来,大汉准备对文虎进行又一轮严刑拷打。从而能让屠大鹏提拔自己。 但还没有等他大展神威,一向凶残冷酷的屠大鹏居然止住了他的行为,而且让人将文虎带下去服药,恢复伤体。 大汉疑惑不解,不知道屠大鹏在玩什么名堂。 没过多久,文虎还活着的消息传遍四周。大汉即便再不明白,也能明白了:屠大鹏想要用文虎为诱饵,令孙剑自投罗网。 可问题是孙剑会做这种傻事吗? 屠大鹏对孙剑颇为了解,他相信如果是其他人,不会做这种傻事。可孙剑大有可能。 经过多天的修养,孙剑的身体伤势至少恢复了七八成,以孙剑胆魄,极有可能做这种事。 屠大鹏只给了孙剑三天,消息传出去三天,如果孙剑不来,那么文虎就只能成为一个死人。 消息传出起的第二天,孙剑就来了。 孙剑自然没有堂而皇之闯进屠大鹏的地盘,而是乔装打扮成屠大鹏的属下,随着其他人进入了分舵。 他又用了各种法子,最终找到了文虎的所在。 正当孙剑打算将文虎救出来的时候,四周大亮,一群人将他团团为了起来。随后屠大鹏那熟悉的笑声在耳畔响起。 孙剑的行动虽然已万分小心了,但奈何屠大鹏早有戒备,以至于孙剑最终还是被发现,形成了请君入瓮之局。 屠大鹏畅快不已。 也不多话,一挥手,杀字出口。 众人立马朝孙剑杀了过来。 孙剑的心已沉入谷底。 他没有后悔回来就文虎,只是懊恼自己太不小心,中了圈套。 夺来一口大砍刀,砍断铁索,然后将刀丢给文虎,准备冲杀出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 孙剑很清楚自己大概会死在这里了,不过即便要死,也要拼一拼。孙剑就是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认输。 文虎的伤势虽然只恢复两三成,提刀的动作也都说不出的生硬,但此时的他心中却充斥着豪情,愿意陪孙剑一同赴死。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 四面八方埋伏的弓箭手准备就绪,随着屠大鹏一挥手,嗖嗖的射了出去。 孙剑挥动大铁棍,舞动得密不透风,挡下了一轮箭矢。一群身手了得大汉已从四面八方冲杀而来,孙剑、文虎立马陷入混战之中。 屠大鹏的手按住畸形弯刀。 刷的一声,佩刀出鞘,人也纵身跃起,朝文虎扑去。 屠大鹏的目标虽然是孙剑,但对付的人却是文虎,他打算用文虎来转移孙剑的注意力,然后再除掉孙剑。 屠大鹏人才掠去,忽然生出强烈的不安。如果是一般人,必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会在意。可屠大鹏身经百战,自然不会大意,所以人在半空之中,改变招式。 一道寒光左侧朝屠大鹏刺去。 叮。 刀剑交击,星火四溅。 以屠大鹏的本事,也需连退数步,才能稳住身形。 转过头来,屠大鹏全身紧绷,一直寻觅无果的风无痕已出现在眼前。 ------------ 第三十三章、擒贼先擒王 风无痕做事一向很有法子,找人也一样。 风无痕很清楚,在被十二飞鹏帮掌握暗号的情况下,想要比屠大鹏等一干人在十二飞鹏帮的地盘上,提前一步找到孙剑,简直难于登天。 正因如此,风无痕反而不选择主动找孙剑了。 十二飞鹏帮既然注定会快人一步找到孙剑,那么潜伏十二飞鹏帮,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负责找孙剑的人是屠大鹏,那么呆在屠大鹏身边,自然也就再好不过。 只要屠大鹏找到孙剑,那么就等同于风无痕找到孙剑。若是屠大鹏也找不到孙剑,那么就代表孙剑暂时安全,没有落在十二飞鹏帮的手中。 世上许多道理本来就是很简单的,只是有些人在某种情况下难以想到而已。但风无痕总是能在这种时候想到这种简单的法子。而且也总是能利用独有的方式达到目的。 正如同此时此刻,屠大鹏发现风无痕出剑,大吃一惊。 他做梦也想不到风无痕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 不过屠大鹏也是聪明人,立马明白风无痕的计划,也立马明白为什么这些日子居然没有半点关于风无痕的消息,原来风无痕很早以前就已潜入了他的队伍之中。 看着穿着代表十二飞鹏帮标志性服饰的风无痕,屠大鹏恨不得将风无痕千刀万剐,他一边发号施令让属下众人赶紧拿下孙剑、文虎,生死勿论;另一方面提刀杀向风无痕。 风无痕没有二话,他的目的很明确,擒贼先擒王,先拿下屠大鹏再说——只有拿下屠大鹏后,才有说话的资格, 屠大鹏大吼一声,斜掠而起,飞凌风无痕头顶之上,弯刀闪电劈下。 “叮” 刀剑交击。 按照道理来说,屠大鹏凌空击下,气势力道居提升到了自身的极限,这一击之力,极少有人能挡得下。 可刀剑碰撞,一股巨力透刀而入,屠大鹏顿感如遭雷击,险些连刀也握不住,被震飞出去。 风无痕却长身卓立,不但一步未退,甚至衣衫也没有丝毫晃动。 屠大鹏惊骇欲绝。他此时才发现对方不但一身剑术造诣极为高明,而且一身功力之深,非但不逊色于自己,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屠大鹏实在不明白,风无痕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又怎么练成如此高深的功力,亦或者说风无痕本就天生神力? 念头在此,戛然而止。 剑化芒影,随着风无痕飙前的步伐,宛如一道闪电般向屠大鹏冲杀而来。 屠大鹏才刚刚站稳,剑就已刺来,根本没有任何变招的机会与时间。 叮! 刀剑又一次交击,星火四溅。 这次由风无痕主攻,而屠大鹏防守,可局面却大大不一样。 刚才屠大鹏势大力沉的一刀非但没有建功,反而被迫退。如今屠大鹏再次仓促出刀格挡刺来的剑锋,所说精准挡住,挡在实处,可恐怖的力道仿佛洪流奔涌,屠大鹏顿时溃不成军,踉跄退了七八丈才面前定住。 还没有等屠大鹏化解气劲力道,利剑再一次杀至。 风无痕的出剑没有什么变化,只讲究快狠准三个字。 这种情况之下,实在不必施展其他剑法,此际的屠大鹏因为对风无痕的实力判断出错,以至于第一招过后就落入只能堪堪抵挡招架的地步,根本没有法子变招。这种时候快狠准的剑法无疑是最好的剑法。 这场战斗从屠大鹏施展第一招之后,就已完全落在风无痕的掌控之中。 无孔不入,无隙不窥的剑锋潮水一般杀来。 屠大鹏心里暗暗叫苦,却又无可奈何。 他想开口叫手下帮忙,却没有法子开口。 其中原因倒不是因为害怕丢掉颜面,而是因为他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风无痕的剑招实在太快太急,根本不给他喘息分神的机会。他很肯定,一旦自己开口说出一个字,下一秒秋满天的剑便会洞穿他的咽喉。 七八个呼吸的功夫,风无痕已刺了六七四十二剑。屠大鹏虽然全部抵挡下来了,可付出的代价却十分惨重。 他的双手被鲜血染红,整个人连站稳都困难。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很难相信——万鹏王坐下头号战将屠大鹏居然会被人打得一丁点反手余力也没有。 不但别人难以相信,屠大鹏自己也难以相信。他希望自己只是做一场噩梦,只可惜手掌手臂传来的刺痛,无一刻不提醒他,这不是噩梦。 挡下第四十二剑的屠大鹏终于难以支撑。砰的一声,一屁股倒在地上。 风无痕剑势再展,又一次刺了过来。 这一刻的屠大鹏已无力抵挡风无痕的杀招,但他却算是命不该绝。他的一些属下反应过来,立马驰援护驾而来。 十多个大汉,挥舞武器,奋不顾身,朝风无痕杀来。 风无痕冷哼一闪,身法展开,人随剑走,化出千百剑影,鬼魅般在众大汉的强攻猛击中从容进退,剑锋过处,总有人跌倒丧命。 不过三个呼吸的功夫,扑来的众大汉全部倒下。 风无痕气也不喘一口,朝着刚勉强恢复一些的屠大鹏杀来。 应付那些汉子,风无痕的剑法身法灵动飘渺,对付屠大鹏却快如迅雷闪电。任谁也看得出,这两种截然不同属性的剑法招式,在风无痕手中动随心所欲,运用自如,已到了极高深的境界。 看着再次刺来的剑锋,屠大鹏虽然想要闪躲,可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只好勉强提起一口气,将残余功力注入畸形弯刀之中,发出豁命一击。 屠大鹏的确有些本事。 风无痕剑虽然看上去是直线刺来,却走的是弧线,因为弧度变化不大,再加上速度又快,一般的高手根本难以看清。一旦判断出错,那必然难以击中实处,起结果必然会迎来一波又一波不简单的攻杀,而且所承受的力道也会更加强大。 可屠大鹏却看清楚了,而且畸形弯刀,非常精准的击中实处,最终刀剑又一次重重碰撞再一次。 屠大鹏这一刀威力虽然很大,可奈何气力不济,刀应声飞出,人也狼狈甩飞六丈,栽倒在地上。 屠大鹏立马想爬起身,可这个念头才出现在脑海,一口明晃晃的剑已架在他的咽喉处。 屠大鹏全身冰冷,不再又任何动作。 “停手!” 风无痕平静说道。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居然将满屋的喊杀声全部压下去。 危在旦夕的文虎、孙剑两人,劫后余生。 ------------ 第三十四章、错算 屠大鹏当然不想死。 他想活。 风无痕的条件很简单,放他们走。 屠大鹏没有拒绝。 屠大鹏在风无痕出现的瞬间,就已明白风无痕的企图。在风无痕只擒而不杀她的时候,屠大鹏就已完全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对于风无痕的条件,屠大鹏只是很平静的问了一句,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反悔?” 风无痕道:“你不知道,可你不得不这么做。” 风无痕手用力,剑在屠大鹏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脖颈上传来的刺痛,无时无刻不告诉他,风无痕敢杀他。 以三换一,无论谁看来,这笔交易都是亏的。可屠大鹏不一样,因为他是被换的那个,所以这笔交易不亏。 屠大鹏也愿意做这笔交易。 一个人如果还活着,那么什么都有可能得到。一个人如果死了,那么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死,才是永远不会变的。 屠大鹏只担心风无痕不守信用。 可现在屠大鹏也不必担心了。 他不是不担心,而是不必担心。 他看得出风无痕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不在乎别人的性命,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面对这样的人,只能老老实实听他的话。 屠大鹏感觉非常憋屈,他已在心里杀了风无痕成千上万遍了。此时此刻屠大鹏最想杀的人,已非孙剑,而是风无痕。 杀了孙剑,也代表万鹏王和孙玉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那么屠大鹏的机会就来了。而杀了风无痕,则不代表什么,只不过是报仇雪恨而已。 可是,屠大鹏宁愿只报仇雪恨。 孙剑、文虎伤的不轻,特别是文虎胸前、大腿两人各中了一剑。孙剑也被鲜血染红了,身上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只能撑着一口长枪,勉强站立。 风无痕对孙剑道:“赶紧上马。” 孙剑对风无痕的感激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一刻他已真正将风无痕当作兄弟。但孙剑也知道这一刻不是闲聊的时候,他也不二话,先将文虎送上马背,自己则上马。 马儿飞驰而去,消失在前往的黑暗中。 风无痕对屠大鹏道:“送我一程。” 屠大鹏不想送风无痕,只可惜穴道被封,被风无痕丢上马背。 风无痕也立刻落在马背上,无视杀气腾腾的十二飞鹏帮帮众,飞奔而去。 众人紧追不舍,势要保下屠大鹏。 很快他们就得偿所愿。 风无痕用力,随手一抛,就将屠大鹏抛飞出去,屠大鹏狠狠落在草地上,这一砸身上至少断了两根骨头。 赶来的众人将屠大鹏救下,而风无痕这个时候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风无痕很快追上孙剑、文虎。 孙剑看来赶来的是风无痕,长吐了口气,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孙剑已将风无痕当作主心骨了。 风无痕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夜色,淡淡道:“我们现在还在十二飞鹏帮的地盘,想要走近路逃回去,简直难于登天,对方必然布下重重埋伏,随时等待我们罗网。” 孙剑道:“我们从南边绕到,掠过十二飞鹏帮的地盘,返回孙府。” 风无痕摇头道:“现今这种情况你们不适合冒险,应该暂时安顿下来。” 孙剑大吃一惊。 虚弱的文虎也被风无痕的这个决定吃了一惊。 风无痕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道:“我已为你们准备好了安顿的地方,哪里不但隐蔽,而是食物用水都足矣你们一个月之用,这段时间你们在哪里修养,不要用孙府的暗号,暗号已被发现。” 孙剑没有怀疑风无痕的决定,道:“我们该如何回去?” 风无痕道:“这一方面我来负责,我会联系一些人前来驰援。”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风无痕知道目的地已经到了,让孙剑、文虎下马,指明道路,然后清理地上的痕迹。 随后一人三马,继续前行。 风无痕一边走,一边思忖如何联系孟星魂、叶翔两人。 风无痕呢不但有孙府的联络暗号,也有快活林。 只是对于这一方面的行动,风无痕有些迟疑。 风无痕倒不是怀疑孟星魂、叶翔是否可信,而是怀疑快活林是否也被渗透了,一旦消息走漏,必然会迎来另一场追杀。 行了大半个时辰,心中凸显警兆。换做一般人,必然以为出现幻觉,不以为意。可风无痕不一样。 风无痕自小就对危险十分敏锐,而且随着武学造诣的提升,这一方面更加敏锐。风无痕曾向韩棠请教过这一方面的事情,而韩棠也对此做出解释。 韩棠认为一个人的武功到达了一定的境界,就会产生超出五感之外的灵觉。灵觉不但可以感受到四周的危险,而且若到了一定的境界,灵觉甚至可以取代五感,不受任何环境的影响,将四周的一切尽收眼底。 韩棠还补充,倘若对方也是超级高手,这一方面的灵觉未必能有效果。 警兆出现,风无痕立刻勒马。 飕飕飕! 箭矢破空的声音响起。 上百根箭矢四面八方疾射而来。 风无痕暗呼侥幸,因为提前有警觉,所以他的反应极快。 风无痕斜掠而起,从马背上滚落。 风无痕虽然避开了,但三匹马儿却避不开,发出凄厉的声音,倒在血泊之中。 道路本来一片黑暗,可四周却忽然火光大亮。 一声长啸传来。 “风无痕,就等了。” 风无痕虽然还没有看到来人,却从声音听出来人是萧银鹏。 风无痕心头一沉,倒不是面对死亡的凝重,而是本不该出现在次的萧银鹏出现在次,那么代表必然出现了变故。 这一刻,风无痕想到一个人——万鹏王。 只有万鹏玩才会令萧银鹏等人改变主意,出现在次。 风无痕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万鹏王,亦或者说从始至终没有将万鹏王这个因素考虑在里面。 可这个时候已不是思考的时候,赶紧逃出伏杀圈再说。 萧银鹏等人很风无痕入骨,自然不会让风无痕逃出生天。 他已发号施令,命令带来的弓箭手将风无痕射杀。 同一时间,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来的,不只是萧银鹏、罗金鹏、炙海鹏也来了。 弓箭齐发,誓要留下风无痕。 风无痕拔剑出鞘,要为自己拼出一条血路。 一场厮杀不可避免。 ------------ 第三十五章、机智突围 小路。 东、南、西、北,四面的弓箭手已准备。 随着萧银鹏一声令下,弓箭齐发,箭矢朝风无痕射来。 他们根本不给风无痕说话的机会,也不给风无痕应变的机会,所以风无痕只好战斗了。 剑光护住周身,挡下射来的箭矢,同一时间朝敌人防守最为戒备森严的一方扑来。 风无痕似乎又想上演一场擒贼先擒王的戏码。眼下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先前屠大鹏毫无准备,而如今萧银鹏、罗金鹏、炙海鹏等人不但有准备,而且还兵强马壮。 萧银鹏、罗金鹏、炙海鹏等人吃了一惊。 他们当然知道风无痕这种绝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必定会进行最后的顽抗。但他们还没有想到风无痕居然有勇气朝他们扑来。 萧银鹏对面前这个大敌是有些佩服的。他虽然恨不得要杀了眼前大敌,可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大敌的判断之正确。倘若风无痕朝着任何一个方向突围而去,都会面对成倍的箭矢与各种各样的陷阱。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风无痕的武功即便在高强,最终也免不了败亡一途。 可风无痕做出眼下这种选择,无疑就废了他们最强的武器——弓箭。看上去愚笨的做法,实际上却为自身的逃出生天留下了一线生机。 萧银鹏知道风无痕的想法,但他不准备给风无痕这一线生机的机会。 虽说风无痕的选择出乎意料,但萧银鹏等人想过这种情况,所以有所准备。 萧银鹏不但站在众人的最中间,也站在最前方。看着化作一捧剑光杀来的风无痕,萧银鹏仰面大笑,一声来得好之后,手中银枪仿佛化作蛟龙一般,横扫而出。 罗金鹏、炙海鹏两人的动作也不慢。 他们都是爱表现的人,而且恨风无痕入骨,可这一次他们的出手却相当的收敛。很明显是以萧银鹏为主攻,而他们旁敲侧击一般的配合着萧银鹏。 三人自从追随万鹏王加入十二飞鹏帮以来,就已是一方人物。鲜少互相配合,联手作战。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本身,纵横驰骋多年,也实在没有怎么出现需要他们联手对付的人。即便有强劲的对手,万鹏王一出手却也轻而易举扫平。 可是任何人看他们此刻的联手对敌,都感觉仿佛千锤百炼过一般,配合的十分默契,虽然说不上天衣无缝,却也差不了太远。 这一刻,即便是万鹏王在这里,必然也会很惊讶他的属下什么时候会如此同心协力了。这一刻甚至于他们自己也会为自己这一刻的配合惊讶不已。 可若问原因,只有四个字——杀风无痕。 他们对风无痕恨之入骨,这才是他们可以同心协力,配合默契的原因。 火光闪烁下,风无痕瞧见萧银鹏等强敌的变化,眼力闪过一抹异色,这无疑给他的突围增添了难度。不过风无痕随机应变的功夫鲜少有人比得上。 人还没有杀至,左手一挥,便将刚才夺下的箭矢,朝炙海鹏射了过去。 炙海鹏想不到风无痕居然有这一手,怪叫一声,流星锤震飞射来的箭矢。可如此一来,天衣无缝的杀阵顿时出现破绽。 罗金鹏反应很快,手一挥,便将十数道暗器打出去,补上炙海鹏空出来的破绽。 如果罗金鹏的对手是其他人,他或许成功了。只可惜他的对手是最擅长寻找破绽制造破绽把握机会的人。 炙海鹏的破绽一出现,风无痕立马转变攻击目标,长剑在半空划了一个弧线,直奔炙海鹏而去。 萧银鹏亦察觉到了风无痕的目的,毫不迟疑将长枪脱手,长枪半空飞旋,仿佛如风车一般的朝风无痕打去。 瞧见萧银鹏这个动作,风无痕便知道事不可为,身躯下沉,招式再变,居然再一次向萧银鹏杀来。 萧银鹏大吃一惊,他想不到风无痕的反应居然如此之快,更想不到风无痕的招式变化居然如此之快。此时病人已离手,而他的一身功夫全在于银枪之上,失去了银枪,实力自然要大打折扣,等同于没有牙齿的猛虎,又如何能抵挡人剑合一杀来的风无痕了。 萧银鹏身法施展,斜后而退。 发出暗器的罗金鹏也是满头大汗。他比萧银鹏更加惊讶,眼看萧银鹏危机四伏,且杀阵已破。罗金鹏抽出长剑,扑了上去。 叮。 两剑交击。 一股莫之能御的巨力顺着剑身涌入体内。罗金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飞了出去。 风无痕虽然也受了影响,剑仍然以极快的速度朝萧银鹏杀来。 十二飞鹏帮众大汉本以为这一战胜券在握,必能击杀风无痕,哪里想到会出现如此变化。他们身手矫捷,反应也快,立马驰援。 风无痕没有硬突。他知晓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杀死萧银鹏,没有半点机会。而且他也料算到驰援而来的众大汉必然能挡得下他的第一轮杀招。如此一来萧银鹏等人必然反应过来,再加上其他三面围杀而来的强敌,想要离开就更是难上加难。 除此之外他还担心万鹏王或许也已经来了。 今日的这番伏杀已经萧银鹏等人会出现在此处,除了万鹏王,风无痕想不到还有其他人能做出这番布置。所以万鹏王极有可能已来到了此地。 他甚至怀疑万鹏王应该在方位最少的后方等他自投罗网,正因如此,刚才他才会向萧银鹏扑来,而不是朝人最少的身后方而去。 时间就是生命。 这种时候的判断是绝不能出现一丁点差池的。 当断就断,风无痕施展身法,乘着众人护卫萧银鹏的机会,向萧银鹏的侧方掠过,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萧银鹏眼力过人,刚一摆脱危机,立马镇定下来,下令追杀风无痕。只可惜属下已将他团团围住,反而成了追杀风无痕的阻碍。 众大汉得到萧银鹏命令,想要追击的时候,风无痕已消失在苍莽夜色之中。 目标已失,还如何追击。 又一次让风无痕逃了。 望着茫茫夜色,萧银鹏郁闷的要吐血,可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法子呢? 一声长长叹息声传来。 “不必追了。” 萧银鹏身躯一震,冲出去的罗金鹏、炙海鹏的动作也定住,慢慢转过身,望着朝他们走来的那个人。 如果说刚才他们是猛虎,那么现在他们就是三头小猫咪。 风无痕的判断没错,万鹏王果然来了。 ------------ 第三十六章、万鹏王 万鹏王一现身,每个人的眼中都露出了尊重与敬畏之色。 万鹏王的确是个值得人尊重的人。 他十七岁入江湖,只是镖局的趟子手。半年后,升为镖头。两年后,杀死那家镖局的主人,将镖局占为己有。在他的经营之下,镖局的生意蒸蒸日上,可谁曾想一年后他就将镖局卖掉,而且做了当地的捕头。三年中,他捕获了二十九个凶名在外的大盗,杀了其中八个,却放走了二十一个。 这二十一人从此对他五体投地,江湖中的黑道朋友,也知道江南武林有个捕头,武功极高,义气干云。几乎可以和隋唐时期的秦琼交相辉映。 二十四岁他辞去捕头职位,开始组建大鹏帮。 开始的时候,十二飞鹏帮一共只有三处简易分舵,人手也不过百人。但他在极短时间吞并了三十多个帮会,正式成立了如今的十二飞鹏帮。 现如今,直接或者间接听命于他的,已有一万人以上。 从白手起家,到现如今的地位,万鹏王用了不到二十年时间。无论什么人,哪怕你是他的敌人,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本事与才干。 十二飞鹏帮上下所有人自然对他俯首帖耳,没有任何人敢违背他的命令。被他亲手提拔的炙海鹏、萧银鹏、罗金鹏,如今在他的面前,简直就是温顺的猫咪,再没有刚才的霸气。 萧银鹏、罗金鹏、炙海鹏的额头上都在冒冷汗。 他们跟随万鹏王多年,当然清楚认为是什么后果。他也知道万鹏王这种人即便杀他们,也绝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可谁曾想万鹏王居然没有惩罚他们,现身之后只下达一条命令:“你们立刻与屠大鹏汇合。” 萧银鹏、罗金鹏、炙海鹏惊呆了。 他们没有想到万鹏王居然就这样放过了自己。 三人没有迟疑,也没有问万鹏王为什么下达这个命令,也没有问风无痕改怎么办。他们知道万鹏王的命令非但不能未必,甚至问也不能问。 萧银鹏、罗金鹏、炙海鹏三人整顿人马,朝屠大鹏所在分舵而去。风无痕的事情,他们似乎已忘记了。 万鹏王没有随他们一起离开,反而沿着风无痕逃走的方向继续追击。 夜色中,风无痕虽然在逃命,但走得不快。 他没有走太快,一方面是借着夜色的掩护,他就等同于隐形了一般,不必担心暴露行踪,同时还可以充分发挥敏锐的耳力,探听对方的动向。一方面是因为他要思考。 本不该出现的萧银鹏、罗金鹏、炙海鹏出现在此,也只代表一种可能:他们一定是奉万鹏王的命令而来。 现在最为关键之处在于,万鹏王是否也随着他们一同来了。 如果来人只是萧银鹏、罗金鹏、炙海鹏一干人,风无痕不担心自己没有法子逃出生天。可如果万鹏王也来了,那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早在韩棠哪里,风无痕就听过万鹏王的名字。韩棠也曾很明白说过:我有把握能杀死当今世上任何人,但有两个人我没有把握刺杀。 风无痕当然问他们是谁,韩棠的回答是万鹏王以及孙玉伯。 后来今日孙府以后,风无痕也从孙玉伯哪里听过万鹏王的事迹,虽然当时孙玉伯和万鹏王并非势同水火,但孙玉伯明显十分看重万鹏王这个人。 后来孙玉伯下定决心对付万鹏王,风无痕的目标虽然是十二飞鹏,却也花费大把时间研究万鹏王这个人,他的生平事迹,风无痕虽然不说了若指掌,但也相差不了太远。 风无痕向来考虑很全面,他想过对付十二飞鹏的时候,有可能碰上万鹏王,也想过碰上万鹏王应该如何。 可想过也只是想过,因为没有见过万鹏王,也不知道万鹏王的底细,所以还没有任何一个法子能有效对付万鹏王。 现在这个棘手的问题又一次浮现在脑海:如果万鹏王来了,如果万鹏王要对付他,那么该如何对付万鹏王? 这是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一旦判断出错,那么一切都会改变,小命也会不保。 如何对付万鹏王,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答案是建立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大,不知道对手,只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下,最多只有五成把握。 可对付万鹏王或许连五成把握也没有。 风无痕现在想得最主要的问题是:如今万鹏王真来了,那么万鹏王这一趟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这个问题非常轻易就能得到答案:孙府! 自从万鹏王将大鹏帮改为十二飞鹏帮以后,万鹏王就已经很少出手了。大部分都是十二飞鹏为他开疆拓土。风无痕不相信一个自己或者孙剑就值得他出手,他怀疑万鹏王此次若来了,那么十之八九目标就是孙府。 万鹏王极有可能有大计划。 风无痕想将这个可能的消息传回去,可眼下却注定没有法子。 忽然,风无痕止住了所有的想法。 他的心中忽然出现一种莫名不安,他感觉自己已被追踪了。可奇怪的是他听不到四周有任何异常的风吹草动,四周一丁点多余的动静也没有。 风无痕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心情沉重起来了。 他不认为自己是疑神疑鬼,他知道是自己超越五感的灵觉起了感应。 刚才陷入埋伏的时候,风无痕也有这种感应,刚才的感应非常清楚,甚至隐约感受到周边有多少人。眼下的这种感应却很模糊。 风无痕不但感受不到四周有多少人,甚至感应不到追踪者到底从什么方向而来。 对方必然是一个平生以来从未遇见过的超级高手。 心弦紧绷,立马步入战斗状态。 敌暗我明,此时出手极为不利。 他知道前方有一处地形复杂的石林,他决定将战场设在哪里。 心念一定,风无痕立刻施展身法,朝石林掠去。 与萧银鹏等人分道扬镳的万鹏王不急不缓追击着。 他不必着急,无论风无痕跑多远,他都不必着急。因为就在风无痕刚才交手的过程之中,风无痕的身上已沾上了独特的标记,除非进入水中或者等个两三天,标记才会失效。 他有绝对的自信拿下风无痕,以及刚刚逃走的孙剑、文虎。 ------------ 第三十七章、惜才 一直慢慢前行的万鹏王在石林停下脚步。 他虽然身躯高大,魁伟健硕,可步履极轻,落在草地泥路上,简直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再加上夜风习习,风吹落叶,这声音等同于没有。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对方已察觉到他的跟踪。 这种事本来是不可能的。十二飞鹏之中以原怒鹏的追踪术最为了得,却没有人知道万鹏王的追踪术堪称天下无双,当年他投身公门,不到三年时间,就抓捕二十九名凶名在外大盗,不仅因为他武功高强、聪明冷静,也因为他在追踪术这一方面,有独到造诣。 追踪术与反追踪术本就是同一种学问,万鹏王在这一方面堪称大家。虽然多年没有施展过这一方面的能力,万鹏王却自认没有任何破绽。 但是武者的灵觉告诉他,他的行踪已被对手发觉。 长身卓立,望着身前的这片石林,万鹏王眸中闪过两道幽光。下一秒又毫不犹豫走了进去。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会畏惧任何挑战。 风无痕站在一棵大树下,四周奇石林立,崎岖不平,地形之复杂实在难以想描述。再加上此时夜黑无边,伸手不见五指,任谁想要平安经过这里,都是极困难的事。不熟悉此地的人经过,摔七八个跟头再常年也不过。即便熟悉此地的人在此,在这夜间也难免不阴沟里翻船。 乘着时间,利用惊人的记忆力,风无痕早已将这片地方的一草一木了若指掌。当他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不再逃了。 心头的警兆一直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重了。风无痕知道敌人距离他越来越近了。这块地方正是他精心挑选的决战之地。 站在树下的风无痕在思忖一个问题:对方是凭什么法子能一直锁定于他。他已仔细检查了自身,发现身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以及什么发光之物的存在。而且警兆出现后,他也一直用腾跃迂回等各种各样的法子摆脱敌人的追踪,可警兆仍旧存在。 如此一来,就已代表敌人绝非是凭借人力追踪到他,而是借助外物。可这个外物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风无痕一直想不通。可随着万鹏王的出现,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万鹏王一现身,风无痕就瞧见了万鹏王。因为万鹏王是举着火把走进树林的。 风无痕除开瞧见万鹏王,也瞧见万鹏王身前飞行的小鸟。风无痕立刻明白自己身上必然有一种只有小鸟才能感受得到的事物,所以万鹏王无论如何都能察觉自己在何处。 风无痕看到万鹏王的一瞬间,万鹏王也瞧见了树下的风无痕,他立刻就露出了欣赏之色。 此时的风无痕和刚才杀出重围的风无痕有些许不同。风无痕已将外衣脱掉,身上只有一件单衣。 从这个变化,万鹏王就已知道对手发现自己的追踪之术。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风无痕虽然高明,可是即便风无痕将全身衣服都脱个干净,也无济于事,因为那股奇特的味道已和风无痕的身体融为一体,除非风无痕将自己从头到脚洗个干净,休想消除味道。 “果然是个聪明人,难怪我的那些个属下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火把随便一丢,立马升起熊熊大火,将四周的一切完全照亮。 风无痕一看来人身躯修长,魁伟健硕,气势如崇山,给人一种远超屠大鹏等人的恐怖压迫感,就已想到来人是万鹏王。可听到这一番近乎于亲口承认自己是万鹏王身份的这一番话,风无痕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沉。 风无痕知道他遇上平生以来最可怕的对手了。 风无痕长身卓立,双眼闪耀着夺目光彩,视线仿佛如打量人的精妙暗器扫过万鹏王。身经百战如万鹏王也生出自己仿佛被看穿的感觉。 四目相对,视线宛如刀锋交接,爆射出瞧不见的火光。 风无痕淡淡道:“看来我的判断没错,萧银鹏、罗金鹏、炙海鹏等人会出现在此,果然是因为你来了。” 万鹏王淡淡一笑,道:“你还知道什么?” 风无痕道:“万鹏王会出现在此,自然不会只是对付我一个无名小卒亦或者只是要取孙剑的性命,若真是如此,那么阁下也不可能成就如此霸业了。” 万鹏王仍旧从容自若,道:“哦,那么你认为我为什么会来此?” 风无痕道:“孙剑是老伯唯一的儿子,他的失踪必然会令老伯心急如焚,方寸大乱,如此一来,孙府上下必然也方寸大乱,再加上你们埋伏在孙府的棋子,此时来一个里应外合,进行一场奇袭,岂非是铲除孙府的最好机会。”说这又看了万鹏王一眼,道:“以阁下的行事作风,又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呢?” ‘啪啪啪’ 万鹏王仰面大笑,鼓掌道:“好一个风无痕,不愧是韩棠调教出来的超级杀手,也不愧是老伯最为看重的人,果然聪明绝顶。看来本座这一趟没有来错,如果让你逃出生天,那么本座的计划不但会功亏一篑,而且会陷入前所未有的颓势。” 风无痕洒然一笑道:“万鹏王过奖了,以我此时的状态想要自保都难于登天,更不要说传递消息了。” 万鹏王笑容收敛,对秋满天冷冷道:“你是聪明人,本座也不和你玩什么花样,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 风无痕笑容也消失不见,他知道谈话快要结束了,真正的大战要来了。 “我还有选择?” “你有、”万鹏王道:“你虽然杀了我坐下四位得力干将,可以你展现出来的本事,足矣取代他们的位置,只要你愿意加入十二飞鹏帮,本座便既往不咎,而且地位仅在我之下,与屠大鹏等人平起平坐。” 风无痕有些惊讶,笑道:“万鹏王不担心屠大鹏等人呢心生怨气?” 万鹏王道:“他们有这个胆量?” 风无痕沉默一阵,道:“第二个选择是不是你我在此地搏杀一场?” “不错。”万鹏王扫了一眼被火光笼罩的四周,淡淡道:“这是你精心挑选的战场,相信即便你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风无痕不得不承认万鹏王的确枭雄风范十足,他也不由对此人生出佩服之色。不过他的心意早就定下了。 风无痕拱手道:“请指教。” 万鹏王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毕竟风无痕是韩棠的弟子,而韩棠是出了名的忠义之士。 他也有些欣赏风无痕,但杀机更重了。 一声叹息声中,万鹏王动手了。 话已说尽,唯有出手。 ------------ 第三十八章、非死不可 此地是风无痕进行挑选,用以对付万鹏王的。 这片地域的一草一木,风无痕都了若指掌。但随着万鹏王的火把一丢,火光冲天之下,这种了若指掌已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万鹏王已用独有的法门改变决战的这块地域。 风无痕当然清楚万鹏王的动作与心思,可万鹏王用得是阳谋,根本没有法子阻止。除非风无痕打算再一次奔逃,可万鹏王身前的那一只飞鸟就已断绝了风无痕奔逃的心思。 无论如何,此地都已是最好的决战之地,如果这片地域,风无痕也没有法子摆脱万鹏王,那么接下来的处境必然会极为困难。 风无痕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以没有选择头,而是迎战。 万鹏王不愧是枭雄,一现身就已将风无痕迫入不得不一战的境地。不过风无痕却也非易与之辈。 万鹏王在火光冲天的时候,到底做了多少准备,没有人知道。可风无痕在这片地域,还是有一战的把握。 言语一毕,万鹏王立刻动作。 万鹏王身躯高大魁伟,动作却极为迅捷。他鬼魅般的掠过三丈,冲过火焰,仿佛缩地成寸一般的在风无痕面前现身,一记冲拳对风无痕迎面打来。 “好快的速度。” 风无痕一向以速度为傲,但见识到万鹏王干脆利落的出招,心中也不住惊叹。 风无痕的眼力过人,可即便如此,也难以瞧清拳头具体落下的方位角度,只能堪堪瞧见拳影而已。虽说这中间有夜色的因素,但也足矣见得万鹏王的出手多么快捷。 如果是十二飞鹏之中的任何一人,哪怕实力最强的屠大鹏在此,面对这一拳,也必然溃不成军,踉跄败退。但风无痕却能不闪不避,挡下杀招。 剑化作一道惊虹,横扫而出。 风无痕虽然瞧不见万鹏王拳头落下的具体方位角度,却还是能捕捉到一个大概,再加上超出寻常的武者灵觉的捕捉,两者叠加之下,已到了八九不离十的地步。 如果是在白昼的情况下,风无痕便会有绝对的把握。 倘若风无痕有绝对的把握,风无痕就不会长剑横扫,而是闪电刺出,其中威力自然也就天差地别。 拳剑交击。 叮的一声。 风无痕十分动容,感觉剑仿佛砍在钢铁上,一股强大的反挫之力顺着剑锋涌入身体,将风无痕震得连连后退,撞在身后的大树,才止住退势。 万鹏王也后撤三步,身子晃了晃,卸掉气劲。刚才与剑锋碰撞的拳头却分寸无损。 仅这一击碰撞,足矣看得出万鹏王实在绝非浪得虚名。 两人的碰撞,风无痕明显落于下风。 对于这个结果,风无痕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在意料之中。毕竟对方苦修多年,而且身经百战,绝非泛泛之辈。 两人的这一番以硬碰硬,风无痕虽然落于下风,却也明白了几件事:第一,若论功力,自己至少逊色对方一两筹;第二,对方不但外家横练功夫深不可测,而且护体气劲也堪称可怕,刚刚利剑仿佛砍在钢铁上,而没有法子伤到拳头分毫,正是这个道理。 总结来说,就是八个字: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万鹏王脸上没有一丁点情绪波动,此时他身上散发出恐怖杀气,予人仿佛魔神降世之感。可他心中的震惊实在不下于风无痕。 没有和风无痕见面之前,他对风无痕此人就已有所了解。可直到和风无痕真正碰撞,他才发现风无痕远比他所预料之中要高明得多。 一方面,风无痕的功力比他想象中要高明。自从武功大成以来,万鹏王自认普天之下,简直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下他全力一击,哪怕孙玉伯,万鹏王而已自信在硬碰硬的情况下,孙玉伯也必然会落于下风。 风无痕虽然落于下风,可万鹏王却看得出风无痕也只是落于下风,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万鹏王实在想不到一个才不过弱冠之年的后生小辈,居然能挡下自己的全力一击,居然有如此高深的内功。此时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萧银鹏等人联手,还是让风无痕逃出生天。 另一方面,风无痕的剑法之高,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若非风无痕剑术高明,又怎能可能以硬碰硬,挡下他那一拳呢? 这一刻,万鹏王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韩棠、孙玉伯两人先后对风无痕如此看重了,如果这种人是他的属下,他也一样会十分看重。 只可惜。 万鹏王的杀机更重。 不为我所用,就只能为我所杀。 万鹏王本就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做出杀了镖局主人,占据镖局的事情。 无论什么人只要可能威胁到他,那个人都非死不可。 这几年来,屠大鹏一直在做取代万鹏王的美梦,他却不知道万鹏王对他一直没有太多的防备,并非是因为信任他,而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威胁到万鹏王。 只要屠大鹏一旦微笑到了万鹏王,万鹏王本能就会产生怀疑戒备。可以说屠大鹏想要取代万鹏王,只不过是在做春秋大梦而已。 屠大鹏、律香川两人的计划即便再成功,想要杀万鹏王取而代之的机会,绝不会超过一成。可以说实在万鹏王手中,注定是屠大鹏的归属。 如今风无痕令万鹏王感受到了威胁。 万鹏王有一种感觉,现在是杀风无痕最好的机会,再过几年,恐怕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人能制得住风无痕。 万鹏王不知道,其实孙玉伯也和他有过同样的想法。 昔日风无痕因韩棠的原因加入孙府,孙玉伯是非常高兴的,也希望风无痕能永远为孙府效力。可随着对风无痕的了解加深,孙玉伯不但明白风无痕这种人是不可能加入任何一个势力的,而且即便加入了孙府,也绝非是孙剑哪怕他自己能掌控得了的。 现在他还能掌控得住风无痕,但假以时日却也必然掌握不住。 因为这其中的种种原因,所以孙玉伯才会选择退而求其次,让风无痕刺杀十二飞鹏来换取其自由。 现在,风无痕即便改变主意加入十二飞鹏帮,万鹏王也不会同意了,这种他掌握不住,而掌握不住的人,就非死不可。 不给风无痕半点喘息的机会。 万鹏王再一次扑来,这一次他用上了最拿手的本事,要将风无痕击杀在此。 ------------ 第三十九章、飞鹏四十九式 心念电转,万鹏王不打算给风无痕喘息的机会,打算以雷霆之势击杀风无痕。迅疾无伦的步法骤然启动,整个人如狂风般飙前,向风无痕扑来。 万鹏王的双手藏在衣袖,没有任何动作,似打算用崇山峻岭般的魁伟身躯将风无痕撞死。 一眨眼的功夫,万鹏王已抵达风无痕面前。 四尺。 他的右手动了,一掌向前拍出,直朝风无痕的胸膛打去。 “轰” 掌劲破空,发出雷霆闪电般震耳欲聋的声音。不要说内行人,即便是外行人也能看得出这一掌的力道是多么的刚猛无俦,霸道绝伦。 内行人若是瞧见,必然汗滴如雨。纵使一流高手也瞧不见万鹏王的出手,只能瞧见一团模糊的掌影。他们纵然能感受得到这一掌的力道实在已达到莫之能御的地步,却也难以瞧得出这一掌之中蕴含堪称神奇的微妙变化。 看上去明明是以气、力、势破敌的一掌,这其中却蕴含了堪称神奇的灵巧变化。至灵至巧与至拙至猛,本不应该出现在同一招之上,天赋异禀的万鹏王却将两者完美融合,形成了这一记惊世骇俗的掌法。 万鹏王的这次出手和刚才明显不同。 刚才万鹏王还带着几分试探的味道,可这次出手,万鹏王是全力以赴,甚至将几乎没有什么人见过的看家绝艺也施展出来。 一掌猝然击出,就是要拿下风无痕。 掌还未到,破空的气劲就使得风无痕顿感胸口宛如被一口千斤大铁锤重敲一记。破空掌风就已如此可怕,掌力自然不言而喻。 虽说从未和万鹏王交过手,可凭借对万鹏王资料的了解,也猜测得出万鹏王所施展出来的应该是威震天下的飞鹏四十九式掌法。 飞鹏四十九式掌法是万鹏王在将大鹏帮改名为十二飞鹏帮之后创造出来的。万鹏王能创造这门掌法,一方面是万鹏王身经百战,天赋异禀,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则是万鹏王得到了天山大侠狄梁公武功秘籍,从而将狄梁公威震八方的‘七禽掌’融会贯通,从而创造出威力比七禽掌更可怕飞鹏四十九式掌法。 江湖传闻,自从万鹏王创出飞鹏四十九式掌法后,江湖上便没有几个人能从万鹏王手上走过十招。 风无痕以前是不太相信的,如今见到万鹏王施展绝艺,也不得不相信了。仅这一掌,风无痕自认没有法子硬抗。 万鹏王贴近风无痕才出掌,正是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使得风无痕根本来不及逃遁。 万鹏王有自信,只要风无痕来不及逃遁闪躲,五招之内,必能击杀风无痕。 飞鹏四十九式掌法最可怕之处不是随时可以化拙为巧亦或者化巧为拙,最可怕之处在于招中藏招,一旦夺了势,占据了上风,对手就只能陷入掌势之中,除非硬生生抗下七七四十九式。 自从万鹏王闯出飞鹏四十九式掌法以后,不要说有人能抗下四十九式,即便是抗下二十招的人也寥寥无几,而那些人无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身份地位非同凡响。 风无痕虽然惊才绝艳,万鹏王也不认为风无痕有这个本事。 掌已落下,随时化拙为巧,由巧化作,无论风无痕有什么变化,万鹏王随时可以改变方式应付。 风无痕向后如箭矢般疾射而去,去势之快,简直已到了人体速度的极限了。 掌力破空。 万鹏王微微一怔。老谋深算如他,已算计到了种种可能出现的变化,唯一没有算计到的变化只有风无痕能闪躲开他的杀招。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万鹏王根本没有去想。可这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却出现了。 招式落空的瞬间,万鹏王便明白其中的缘故。原来万鹏王到来之前,风无痕就在腰上帮了一条坚韧的银绳,这根绳子连接着身后大树。所以风无痕向后急退的时候,一直被风无痕所压制的大树反挫力,瞬间出现,使得风无痕以更快的速度带飞出去。 这也导致本来避不开万鹏王杀招的风无痕成功闪躲开。 风无痕不是直直向后退去,而是斜向后退去。 力道消失的时候,风无痕已离地三尺,退了七丈有余。 万鹏王眼力过人,不但看清楚其中玄机,而且预判到了风无痕的落点,疾风般追击而来拔身而起,在风无痕上升到最高高度的时候,截击风无痕。 此时的风无痕人在半空,已无处借力,必然只能下落。这个时候正是风无痕最安全,但也最危险的时候。 一旦落下,便极危险。 风无痕很不幸,遇上万鹏王这超级高手。 万鹏王不但武功高,而且判断准,更十分果断。 风无痕虽然避开了第一记杀招,但他再次出手的时候,却将自己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之中。 风无痕吃了一惊,对这个冲来击杀自己的对手,露出了佩服之色。 在这种千钧一发之时,风无痕不慌不忙。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直下坠的风无痕居然停在了半空中,仿佛被什么瞧不见的事物托在半空中一样。 万鹏王极少露出情绪,如今又再一次现实不住的惊愕。他的判断十分正确,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招。 不过万鹏王毕竟是万鹏王。 他虽然惊讶,却没有将这种事情推到鬼神之上,而是推断风无痕在半空之中必然也准备了绳索,是凭借横在半空中的绳索,才保持在半空不坠。 想到这里,万鹏王心一沉。 他发现一件很要命的事,刚才两人交手之地,或许根本不是风无痕所准备的战场,这里才是风无痕准备的战场。 万鹏王猜对了一大半。 事实上,外面也的确是风无痕准备的战场,而这里面也是风无痕准备的另一战场。 这附近四周有许多地方都绑着绳索之类的机关,不但可以使得对方出错,帮助风无痕将不可能变为可能。而且也可以成为风无痕克敌制胜的武器。 此时的风无痕他的武器不止是剑,更四周的地利。 这才是风无痕与万鹏王一战的资本。 连续两次杀招落空,万鹏王已明白其中的道理。 万鹏王知道,今日要拿下风无痕,必然非常苦难,可若是想走却是轻而易举,因为风无痕根本没有法子留下他。 可是一旦两人在这个地方交手起来,的确有阴沟翻船的可能。 可万鹏王没有任何走的意思。 虽然知晓自己落入了风无痕精心设计的战场,但他还不打算走。 下一秒,他拿出火折子,将身下的枯叶点燃。 风吹过助涨火势,使得四周大亮。 万鹏王仿佛崇山而立,对着半个身躯藏在夜色,仿佛停在半空中的风无痕,道:“来吧,让本座看看你的本事。” 身上的血液立时沸腾起来。 这些年来,由于位高权重,已罕有什么对手能令他感觉此际了。 风无痕已是其中之一。 风无痕望向万鹏王,眼中也露出炙热的焰火,大笑道:“请万鹏王指教。” ‘铿’ 拔剑出鞘,风无痕俯冲而下,如一道自上而下的闪电,森寒剑气,席卷万鹏王。 真正的决战终于到来了。 ------------ 第四十章、一战成名 火焰以万鹏王为中心向四周扩展开来。 万鹏王衣袍无风自动,霍霍作响,显示他提聚功力,可在任何一刻发动,且必是雷霆万钧之势,直至敌手败落身亡。 一股强大的压力,以万鹏王为中心,向着四周笼罩开去。 两人交手以来,风无痕首次主动出手,以高击下,人剑合一,仿若闪电般朝万鹏王刺来。 万鹏王山岳而立,双眼精芒如电,眼神锁定化作闪电般的利剑。若是寻常高手,只能瞧见一团剑芒剑芒而来,根本看不出剑从什么方位什么角度什么地方落下。万鹏王却不但看出对手出剑的方位角度速度力量,而且还能看得出剑上蕴藏力道的具体部位。 在万鹏王的魔眼之下,风无痕快绝人寰的剑法,居然没有任何秘密。 万鹏王发出一声震动山林的吼声,左手出掌,迎上利剑。 ‘砰’ 掌剑交击。 一股可怕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强大如万鹏王也顿感如遭雷击,向后退了两步。而且万鹏王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动容之色。 风无痕真是一次又一次给万鹏王惊喜。万鹏王有十足的把握能挡下风无痕的剑招,因为风无痕的那一剑对于他来说,实在已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风无痕居然在最后一刹那强行改变了出剑的角度以及发力的方向。 这中间虽然不过毫厘之差,却谬以千里。万鹏王本来左手接剑,等风无痕被震退之际,拔身而起,给予风无痕重创。 可风无痕的临时剑招变化,不但使得万鹏王的计划破产,而且在万鹏王的手心留下了一点血痕,更令万鹏王不得不后撤数步,以化解气劲。 这毫厘之差,结果却是天壤之别。 这一结果令万鹏王暴跳如雷,又心生寒意。 虽然他从未小觑过风无痕,可风无痕的剑法之妙,却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更可怕。风无痕实在是一次一次给予他惊喜,如今这份惊喜已渐渐演变成惊吓。 万鹏王杀机更重,即便今日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也要将风无痕击杀。孙玉伯坐下有如此强悍的干将,实在令他寝食难安。 风无痕则松了口气。 几番交手下来,风无痕已摸清楚,万鹏王虽然外家横练功夫极为高深,再加上高深功力而形成的护体真气,更使得即便徒手对上刀剑,也能毫发无损。 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护体真气能精准预判到对手出招方位与落下的时间上面,否则劲气一旦不能随意转至,也必然会受伤。 此番碰撞下来,虽然风无痕只是占据小许上风,甚至剑尖只戳破万鹏王的肌肤,但对于风无痕来说意义非凡。至少风无痕已明白用什么样的法子对付万鹏王了。 高手对决,不仅比拼武功蕴底,而且还要比拼战略战术,临场随机应变也是重中之重。 风无痕知晓万鹏王能刀枪不入的原理,应付起来,自然也不如刚才那么棘手了。 风无痕给送飞两丈,因为对四周的环境了若指掌,非常从容抓住绑在树与树只见的绳索。虽然下方火光的大亮,可上空还是一片模糊,以至于风无痕看上去仿佛漂浮在半空一般。 如万鹏王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风无痕也不给万鹏王喘息的机会,再一次凌空击下,出剑飘忽不定,根本不知道这一剑会从什么方位落下。 剑至中途,风无痕心中苦笑。 原来万鹏王退定的第一时间,就取出腰上的手套带在手上。 手套呈现黑色,四周都是倒刺,而且闪烁着惨碧色的光。很显然这倒刺不但危险,而且还有剧毒。 十二飞鹏若是在此,必然目瞪口呆。他们任谁也想不到万鹏王为了对付风无痕这个后生小辈,居然将看家武器都拿出来了。 近些年来,万鹏王早已将这幅百毒手套收藏起来,因为知晓这一趟可能要对上孙玉伯,所以才取出带上。但却在面对风无痕的时候排上了用场。 可想而知,万鹏王对风无痕多么重视,杀意多么坚决。 百毒手套不但蕴含剧毒,而且是用一种奇特的玄金线制作而成,不但刀枪不入,而且水火不侵,是宝贝之中的宝贝。为了得到这幅手套,万鹏王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功夫,杀了多少人。 本来万鹏王还打算用同样的材质打造同样的衣服,从而达到彻底刀枪不入的境界,奈何材料难寻,而且打造不已,故而只能搁置计划。 任谁看到万鹏王居然用这门武器对付风无痕,都会感觉杀鸡用牛刀,可万鹏王却不认为。 初次和风无痕对上,万鹏王认为风无痕十年以后,或可威胁到他。可如今他却认为不到三年,风无痕就可威胁到他了。 杀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不拿出绝活呢? 风无痕当然知道万鹏王有这宝贝,可剑已离弦,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只能将剑法施展到极致,朝万鹏王杀去。 万鹏王空手迎敌。 他出招只有一个原则,等风无痕的剑到身前,这才出手。 如果是寻常人,必然来不及反应,因为风无痕的剑法之快,没有多少人比得上。可万鹏王却反应的过来。因为带上手套,万鹏王不必可以运转功力护住双手,招式的变化更灵动更随意起来。 风无痕凌空击下,连刺十二剑,万鹏王则连还了十二掌,再一次将风无痕迫退而去。 幸好风无痕的每一剑的角度变化天差地别,没有和万鹏王硬碰硬,否则以万鹏王的功力,必定能令风无痕身受内伤,到时候必然没有打的余地。 因为在功力上,风无痕至少逊色一两筹,所以风无痕只好凭借剑法招式上来寻回优势。 风无痕脚踏奇步,剑身法施展到了极致,同时借力前行,以不可思议的高速,四面八方对万鹏王发起攻势。 风无痕的剑法无孔不入,无隙不窥,时而如水银泻地式落下,时而若电击雷轰,似飞瀑倾泄,时而刚猛霸道,时而阴柔变化。 即便强大如万鹏王,也料算不出风无痕的下一剑到底会走什么路子。这也使得万鹏王应付起来,变得极不容易。 万鹏王鲜少移动,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战法应付风无痕四面八方的攻势。他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一个风无痕仿佛变成了千百个风无痕同时发招,却也奈何不了万鹏王。 两人交手下来,落于下风的人,却并非是风无痕,而是万鹏王。 万鹏王在功力上高了不止一筹,招式上也只逊色的半筹。本来万鹏王应当居于上风的,但这个时候风无痕对四周环境的运用威力就已展现出来的。 风无痕不但在这四周设下了各种非常简单却有效的机关,而且接着地势的高低不平,施展身法的过程之中,使得万鹏王的判断总是出现失之毫厘,却谬以千里的差错。再加上四周绑上的绳索,以至于万鹏王明明有多次转攻为守,令风无痕溃不成军的机会,最终反而成了风无痕对付万鹏王的机会。 一番交手下来,秋满天气力消耗不少,万鹏王却也疲于应付,奈何不了风无痕。 如果不是万鹏王功力高深,恐怕也饮恨收场了。 对于万鹏王来说,他简直就是有力无处使,风无痕就如同滑不留手的鱼儿,他的力量总是难以完全倾斜而出,从而使得自身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大火熊熊燃烧,四周烟尘滚滚。 万鹏王中心方寸之间虽然被其用无上功力护成一方净土,可火借风势,迟早将这一方净土淹没。 他知道那个时候必然会迎来风无痕又一重狂攻猛击。 万鹏王知道风无痕就是这个打算,接住火势,将他击杀于此。 万鹏王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风无痕出错,展开全面的反攻,可风无痕的应变出招却令万鹏王有些绝望。 风无痕居然从始至终没有出错。 万鹏王心叹了口气,知晓今日是留不下风无痕了,若再不脱身,便没有法子脱身了。 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 风无痕的动作一震,停顿刹那,万鹏王以接着这个机会,朝着树林外冲去,眨眼之间便已跃入火海,又冲出火海, 风无痕抓着链接树上的绳索,望着远走的万鹏王,苦笑道:“狮子吼,万鹏王,你到底还有多少底牌啊。” 风无痕也不敢逗留,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经此一战,风无痕名动江湖,公认为老伯坐下头号战将,在江湖人心目中的地位还在律香川、孙剑之上。 ------------ 第四十一章、直捣黄龙 赵铜鹏、蒋坚鹏、倚虎鹏、吕噬鹏,前后被杀。 十二飞鹏只有屠大鹏、罗金鹏、萧银鹏、原怒鹏、方铁鹏、炙海鹏、秃翅鹏、黄金鹏八人。 他们坐镇天南地北,但在三月初七这一天,纷纷赶往飞鹏堡万鹏王贺寿。可随着赵铜鹏、蒋坚鹏、倚虎鹏、吕噬鹏四人先后被杀,这次贺寿变成了大战。 以万鹏王为首的集团势力,和孙玉伯为首的集团势力之间的大战。 万鹏王从一无所有到取得如今的地位,不仅因为他的武功胆识过人,眼力之高也是没有什么人比得上的。他的想法往往和一般人不同。 其他人若是遭遇这等重创,必定会严防死守,先铲除内部祸患,维持局面稳定,然后再行报仇。但万鹏王认为这是铲除孙玉伯为首势力的最好机会。 正因如此,万鹏王才锦衣夜行,悄然与屠大鹏汇合,并且不动声色给风无痕设下要命伏杀,准备先将风无痕等人一网打尽,然后伺机潜入孙玉伯的地盘,直捣龙潭,杀其一个片甲不留,溃不成军。 奈何风无痕此子,不仅武功高强,智谋策略也非同小可,一时之间竟然拿不下此人。若是一般人遭遇这等突发情况,必然会再三思忖计划的可行性,束手束脚,不敢行动。可万鹏王却认为这是个极佳的机会。 回到巢穴,万鹏王立刻下达命令。 罗金鹏、炙海鹏、萧银鹏三人统辖一千人马继续搜寻风无痕、孙剑、文虎三人。同一时间命令剩下包括屠大鹏在内的五鹏,统辖所带来的三百名精明强将,潜入孙府的地盘,直捣龙潭,给孙玉伯等人来一个迎头痛击。 这一次的目标有四:第一,孙玉伯,这点很好解释,只要杀了孙玉伯,孙府自然一击即溃。第二,孙蝶。孙蝶是孙玉伯的掌上明珠,只要拿下孙蝶,自然也就给了孙玉伯重创。第三,陆漫天;第四、易潜龙。 后面两人很好解释,无论陆漫天还是易潜龙都是跟随孙玉伯打天下为数不多的老部下,而且也是这些老部下之中唯二还有本事随孙玉伯征战的老人。两人的本事极高,是孙玉伯真正的左膀右臂。 屠大鹏提出一个问题,道:“律香川呢?” 万鹏王咧嘴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 屠大鹏心头一寒,顿感跌入万丈悬崖。 他知道他笑看万鹏王了,万鹏王大概已知道一切了。 万鹏王拍了拍仿佛死狗一般的屠大鹏,淡淡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只要你帮本座铲除孙羽哦,十二飞鹏之首的位置还是属于你的。” 其他七鹏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可屠大鹏却没有任何雀跃可言,如果说刚才还有一点侥幸心理,现在半点侥幸心理也没有了。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说呢?屠大鹏满心苦涩,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拱手为礼,说了一声多谢帮主。 短暂时间,屠大鹏就已调整过来。 他知道接下来不是为座上高位而战,而是为自己的小命而战。 一旦成功,那么以万鹏王亦正亦邪的性情,或许小命还报的下。如果失败,那么必然会迎来最惨烈的死法。 想打此处,屠大鹏完全冷静下来,一双眼睛闪过阴冷毒辣的决然神色。 万鹏王非常满意,他知道屠大鹏恢复了斗志,也恢复了狼心狗肺。而他此时此刻正需要屠大鹏这样狼心狗肺般的属下。 江湖人都看错了万鹏王,甚至十二飞鹏都看错了万鹏王。他们都认为万鹏王是个冲动易怒,喜怒无常,横冲直撞之人。这并不算假,但只是万鹏王性情的一部分而已。 万鹏王可以因仆人打破了一个花瓶,而砍断那人的手。可以因一顿菜肴不可口味,杀死一干人。他的冲动易怒,横冲直撞,在这些事情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但遇上大事的时候,他却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冷静,他的思维谋略也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可怕,只是别人被他的喜怒无常以及他安排在身边的障眼法所迷惑住了。 事实上,万鹏王比任何人都可怕。 这一次行动对于万鹏王对于十二飞鹏帮以及屠大鹏来说,都十分重要,是否能一战功成,都要看一战了。 所有人都下去准备了,万鹏王负手而立站在窗前,仰头望着天上悬挂着的孤月,脑海之中又浮现出风无痕的身影,身上又不由的散发出了杀机。 眼下,他最担心的已不是潜入孙府势力范围以后,会遇上什么样的麻烦。他担心都是风无痕这个他也难以擒下的人。 他希望萧银鹏等人争气一些,阻挡风无痕一些时日。亦或者说风无痕能再聪明一些,聪明反被聪明误。 风无痕和孙剑、文虎两人汇合,讲述分开以后遇上的事。 孙剑、文虎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中间会出现如此变化。 孙剑毕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心里立马有了决断,问道:“风兄,如今万鹏王因为追杀你现了行踪,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 风无痕沉默半晌,道:“如果只有萧银鹏等人出现在此,这说明万鹏王只不过是拿下我们,当作和老伯谈判的筹码,但现在万鹏王却以明显有一战功成的打算,如果此时偷袭孙府,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孙剑尽管已有所预料,可还是身躯一震,沉声道:“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万鹏王极有可能派遣一部分人马搜寻我们,使得我们没有法子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另一方面则进行直捣黄龙的行动。” “换做一般人,行踪暴露,或许不敢冒险,但万鹏王非常人,所以极有可能。” 孙剑阶段风无痕的话,道:“即使如此,我们更应该分道扬镳,我和文虎为你引开追命,而你乘着这段时间赶回去通风报信。”孙剑一拳狠狠打在地上:“可恨的奸细,使得我们根本没有法子传递消息。” 现在对风无痕等人来说,最为要命的是消息情报传递这一块已彻底断了,对方藏匿在孙府的奸细必已发动。 文虎霍然起身,道:“你们前往孙府,由我引开追兵。”身躯一晃,伤势引动,又软倒了下来。 孙剑懒得看伤势不轻的文虎一眼,直接点住文虎的睡穴,又和风无痕商讨下来。 两人都是行事果断之人,知晓何事为先,所以很快定下了计划。 孙剑、文虎伤势不轻,引开追兵,简直就是个笑话。所以风无痕还停顿了一日,布下了不少陷阱迷阵,以给两人修养的机会,随后动身前往孙府,希望可阻止对方的阴谋。 律香川深吸一口气,走到双手发抖的陆漫天面前,按住他的肩膀,道:“舅舅,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陆漫天感觉胸口仿佛被一口千斤铁锤砸中一样,人已经绝望,却也冷静下来。 他长长吐了口气,道:“不错,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爆射出强烈的光彩。 ------------ 第四十二章、再见孟星魂 七八天来,风无痕用各种法子避开和十二飞鹏帮的正面交锋。这段日子,风无痕也从不少十二飞鹏帮弟子哪里探听到了不少消息。 风无痕探听到负责捉拿他的人是萧银鹏、罗金鹏、炙海鹏三人,而屠大鹏则负责协助。至于万鹏王已赶回飞鹏堡,招待远道而来贵客。 三月初七的寿宴上,不仅有十二飞鹏帮的了为万鹏王贺寿,江湖上不少有权有势且和万鹏王达成合作以及联盟的人,也来给万鹏王贺寿。可以说万鹏玩返回飞鹏堡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从这段日子,十二飞鹏帮的布置来看,也和所得到的情报相差无二。三天前,风无痕还远远瞧见了屠大鹏。 如果是一般人,必然信以为真,但风无痕却更怀疑万鹏王已提前一步进入孙玉伯的地盘,进行直捣黄龙的计划。 对方的计划非常完美,却有一丁点破绽,这段日子风无痕截击的都是十二飞鹏帮一些地位不高的弟子,如此重要的消息,这些人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详细呢?其中必然有玄机。 三天前,风无痕瞧见那屠大鹏,就更肯定万鹏王已正在施行直捣黄龙的计划去了。 原因很简单。 风无痕为了从屠大鹏哪里得到消息,曾在屠大鹏坐下当了一段时间的属下,对于屠大鹏的一些微小的习惯,知之甚详。而这些小习惯更是确定一个人身份的观点。 屠大鹏其中一个习惯正是翻身下马的时候,大腿不是往后翻身下马,而是往前翻身下马,而那个极少有什么动作的屠大鹏却是大腿向后翻身下马,仅这一处,风无痕就能肯定这人不是屠大鹏。 更何况当日屠大鹏与风无痕交手,咽喉处留下了一道狭长的伤口,短时间内没有法子痊愈,而那人虽然脖颈上有伤口,可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明显有掉落的痕迹。 屠大鹏既然不在了,为什么还要伪造一个屠大鹏出来呢?风无痕不用脑子也想得到屠大鹏必然成了万鹏王的马前卒,随着万鹏王一起直捣黄龙去了。 风无痕这段日子在屠大鹏身边可不是白呆的。 第一次和屠大鹏照面,风无痕发现屠大鹏懂得孙府暗号的时候,就已明白屠大鹏必然在孙府安插了人马。而那一段时间的相处,风无痕不但更肯定了这件事,而且也确定屠大鹏野心勃勃,似有取代万鹏王的意思。 本来如果孙剑没有现身,风无痕甚至有把握可以调查处和屠大鹏合作的奸细是谁,可奈何孙剑现身,而且那个奸细一直都没有传达消息,所以无从确定。 当日擒贼先擒王拿下屠大鹏,救走孙剑、文虎两人,风无痕本可以杀了屠大鹏,却因为知道屠大鹏的野心,希望屠大鹏可以给十二飞鹏帮制造混乱,所以放过了屠大鹏。 万鹏王的出现直接令风无痕的计划破产。 万鹏王现身的刹那,风无痕就明白屠大鹏太小看万鹏王了,屠大鹏的一举一动全在万鹏王眼中,只是万鹏王故意视而不见等待机会的到来而已。 现在机会已来了,万鹏王便发动了雷霆般的攻势。 确定屠大鹏不在分舵的这件事,风无痕加快行动。故意让萧银鹏、罗金鹏等人认为他已中了他们的圈套,实际上以最快的速度乔装打扮成寻常过客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孙府的地盘。 幸好风无痕颇为精通易容之术,再加上他的样貌知道的人并不算太多,所以中间虽然生出了一些波折,但还是穿过重重障碍越过十二飞鹏帮的势力范围,来到了孙府的地盘上。 这个时候已经三月初七了。 这一天真是万鹏王的寿辰。 风无痕赶到孙府的地盘之后,尝试性的联系孙府门人,但不出意外联系切断了。 三月初九,秋满天继续前行,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律香川、陆漫天两人刺杀孙玉伯失败,背叛了孙玉伯,割据一方。伴随着这个消息,还传来了一个消息:孙蝶不知所踪。 有消息说孙蝶被律香川、陆漫天为要挟带走了,还有消息说孙蝶死了。 这两个消息令风无痕的神情剧变,同时也不由担心起孙玉伯。 风无痕和孙玉伯也算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虽然孙玉伯想什么,一无所知,却也知道孙玉伯是个讲道义讲原则讲情义的人。 律香川是孙玉伯一手提拔的青年才俊,而陆漫天更是和他打天下的老人,老人的背叛不仅是势力上的沉重打击,也必然是精神上的沉重一击。 最要命的还是孙蝶的失踪。 先有孙剑生死不明,然后又有孙蝶的失踪。这实在要命的很。 风无痕相信孙玉伯必然能扛住打击,可这种状态下的孙玉伯,又如何能对付得了来势汹汹的万鹏王呢? 所以风无痕不由有些担心。 律香川、陆漫天知晓孙玉伯太多太多的秘密了,这固然对孙玉伯是沉重打击,对风无痕来说也是沉重一击。因为这注定令风无痕没有法子在使用孙府的联络网了。 此时的风无痕迫不得已只能转而联系快活林的高寄萍。 高寄萍是否可信,是否和律香川等人是一伙儿的,风无痕不知道,但此时的风无痕却已没有任何法子了。 风无痕往快活林而去。 他一入孙府地盘,距离快活林就已不远。 得到消息,乘了四个时辰的马,赶到了快活林。 这个时候正是夜深人静之时,但夜深人静之时,却正是快活林做生意的时候。 风无痕乔装打扮一番,变成了一个北方而来买山参的大老板,仿佛慕名而来,来快活林见识一番。 风无痕的易容术并不算非常高明,但也不差,再加上天生百变的气质,所以至少有六七成像。只是他刚抵达快活林,一道身影从了过来,对他只说了三个字:跟我走。 风无痕不假思索就更那人走了。 因为他已认出了那人,正是曾和一同杀人的孟星魂。 快活林,风无痕最信任的两人正是孟星魂、叶翔,如果他们都不能相信,其他人也不可信了。 风无痕跟在孟星魂的时候,来到半山腰上的小木屋。 木门打开,就看到了叶翔。 断了一只手的叶翔。 风无痕脸色微变,他知道快活林或许也出事了。 ------------ 第四十三章、断手 叶翔正在喝酒。 左手提着酒壶喝酒。 他以前每次喝酒,喜欢用右手,但现在不能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右手。 他的右手被齐腕斩断。 叶翔脸上还是带着懒洋洋的笑容,脸色有些苍白,看见风无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要不要来一杯?” 孟星魂撇过头去,深深吸了口气。 他杀人的时候,比任何人都冷静。可他却是个很敏感的人。他不希望别人看见他软弱的一面。所以他撇过头去,不愿意让叶翔等人瞧见他眼中的痛苦与自责。 风无痕大步走来,从叶翔手里接过酒壶,狠狠灌了一口。 叶翔是很厉害的剑客,和大部分剑客一样,都是右手用剑。没有了右手,叶翔的实力必然大打折扣。 叶翔的右手非常灵活,剑法也非常毒辣狠绝,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什么情况下,右手被斩断呢? 两人在逃亡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活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些事都是风无痕很想知道的。 可见到叶翔以后,风无痕却没有急着问了。 风无痕盯着叶翔的右手在看。 叶翔表现得非常平静,左手挽起右手的衣袖,抬起来给风无痕看,并且还笑着问道:“你的剑术之高,没有什么人比得上,你看不看得出这是被什么兵器斩断的?” 叶翔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 伤口已经结疤,没有包裹纱布之类的东西,风无痕只看了几眼就得出了结论,道:“是剑。” 风无痕语气很肯定,这一方面他是专家之中的专家。这个江湖上剑法比风无痕厉害的人,不是没有,却也绝不多。风无痕将所有的心血经历都投入到了剑上,对于剑的了解,却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他。 “不错,正是剑。”叶翔淡淡道:‘而且是一口快剑。’ 当然是快剑,只有快剑,才能让切口如此平整。 风无痕道:“是谁?” 叶翔的回答令风无痕吃了一惊。 “我自己。” 风无痕真吃了一惊,实在极少有什么事能令他惊讶,可这件事却着实令他吃惊。 可风无痕又很快冷静下来。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斩断自己的手,这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事,这才迫使得叶翔不得不这样做。 风无痕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翔道:“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回来,便立马上门向老伯谈此时,但在中途遇上了律香川,我们知道律香川是老伯的左膀右臂,所以希望他代为引荐,他也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但最终却对我发出了暗器,暗器有剧毒,所以我砍断了自己的手,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 叶翔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孟星魂就大声道:“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重律香川的暗器,是我害了你。”他很痛苦内疚自责。 孟星魂认为如果自己再小心一些,或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叶翔当然知道孟星魂的心里,摇晃着酒壶,无奈道:“我应该感谢你。” 孟星魂呆住。 只听见叶翔以悠然的语气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厌倦当杀手,而现在我终于可以不用当杀手了,这岂非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他随机笑了起来,笑得愉快极了。 风无痕心头一震,也被叶翔的豁达所震撼,但又很快收回思绪,沉声道:“所以说使得孙剑落入陷阱的奸细就是律香川?” 叶翔点头:“若不是他,又怎么可能用那种手段对付我们,而他在对付我们以后,也的确连同陆漫天叛出了孙府,现如今他的手中掌握了一支可怕的人手,似乎已打算和十二飞鹏帮、孙府呈三足鼎立的局面。” 略微停顿,叶翔又继续说了下去,道:“就在不久之前,律香川派遣孙浩拉拢快活林。” 风无痕何等聪明,立马明白孟星魂刚才为什么要他来此的原因。 风无痕道:“你们认为高老大有没有可能加入律香川的势力?” 叶翔略作思索,苦笑道:“关于这一方面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姐对快活林的地皮看得极重,否则这些年来也不会送了老伯那么多重礼,但老伯却始终没有将这块地方交给高老大的意思。” 风无痕淡淡道:“所以如果律香川将快活林的地皮许给高老大,高老大可能会和律香川达成联盟。” 叶翔点头道:“这种事情极有可能,陆漫天、律香川现如今所掌握的势力虽然未必比得上老伯,但律香川、陆漫天是老伯的心腹,这些年来不知道知晓老伯多少秘密,更何况陆漫天又独自统辖了一大批人马,再加上十二飞鹏帮给孙府的威胁,现在的形式的确站在律香川这一边。” 这是很明显不过的事实。 短时间内,孙玉伯必然难以应付律香川,需要整顿人马,才能成为战力。 风无痕想到一件事,沉声道:“不出意外,律香川、陆漫天这段时间应该只会做一件事。” 叶翔好奇道:“什么事?” 风无痕道:“除掉老伯,只有除掉老伯,才能彻底掌握孙府,而只有掌握孙府,才能对抗万鹏王,这段时间是他最好的机会,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风无痕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对孟星魂道:“我已明白律香川接下来的计划了,你去通禀,我要见高老大。” 孟星魂心头一震,目光望向风无痕,道:“你真打算这个时候见大姐?” 风无痕淡淡道:“反正迟早都要见,更何况越早见面,无论对孙府还是对快活林都越有利,否则你那个大姐做出了什么糊涂事,不但孙府会顷刻崩塌,而且你们的快活林也会不成。” 孟星魂长吸了口气,他知道风无痕是无的放矢之人,所以也不再说什么,推门而出,立刻联系高老大。 叶翔摇晃着酒壶,凝视了风无痕许久,道:“看来你这一趟带来了一个非常重大的消息。” 风无痕道:“不但重大,而且非常要命,对我们每个人都很要命。” 叶翔道:“可以告诉我吗?” 风无痕淡淡道:“万鹏王要直捣黄龙,快速结束两雄争霸的格局。” 砰。 酒壶掉落在地,酒水洒落一地。 过了很久,叶翔长吐了口气,道:“看来你有机会说服大姐,我希望你能说服他。” 风无痕淡淡道:“我也希望如此,我不想杀你们。” 叶翔笑了笑,道:“我也不想面对你这样的人,对付你,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叶翔不是恭维,而是实话。 见识过风无痕的杀人手段,叶翔是真不愿意和风无痕为敌。 此时消息封锁,如果叶翔知道风无痕迫使得万鹏王也铩羽而归,败退收场,必然会更为震惊,甚至立马说服高寄萍。 ------------ 第四十四章、飞来艳福 半个时辰后,孟星魂回到小屋,随即为风无痕引路。 沿着一条罕有人知的小路,绕过喧哗热闹,灯火通明,宾客如云的快活林繁华地带,抵达一僻静的院落中。 孟星魂告知此地是高老大的居所。 此地偏僻宁静,任谁也想不到会和崇尚豪奢热闹气派的快活林老板联系在一起。 两人抵达之时,院中寂静,屋中也没有灯火。 推门而入,孟星魂燃起灯盏,这才将四周照亮。 院子外的陈设布局和天下间许多地方的院子没有什么不同,但屋中的装饰布局却无不精美绝伦,奢华至极,简直和院中的一切从简是两极端,但屋中的布置格局却十分符合高寄萍的性情作风。 两人等了差不多一刻钟,足音传来。 孟星魂由坐转起,径直走了出去。一人也在孟星魂刚出去,便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快活林老板高寄萍。 风无痕前后只见过高寄萍三次,但这世上有些女人,只要见上一面,就永难忘怀,而高寄萍正是这种人。 一阵风吹来,带来淡淡的酒香,高寄萍面颊微红,也显示他刚才喝了一些酒。 高寄萍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在孟星魂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上次见面与这次见面,高寄萍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上一次见面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讨好之意,甚至还不住给分别风无痕抛媚眼,似愿意以身相许。可这次见面,高寄萍的举手投足都显得十分随意。 一切都昭示着形势不同了。 风无痕对高寄萍的前倨后恭的态度无所谓,他本就不是听阿谀奉承而来。不想浪费时间,风无痕直接说道:“高老大,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我就只说了,如果快活林不加快动作,随时都可能覆灭,孙府、律香川等人马也不例外。” 高寄萍心头一震,脸上笑容也消失了。 这段时日孙府遭受律香川的背叛,连番大乱,可高寄萍的心情却是很好。以前快活林是依附于孙玉伯,但经过这番变化以后,快活林不但逐渐有话语权,而且也成了孙玉伯、律香川两方势力拉拢的对象,地位大大提高。 有过很长一段卑微低贱历史,一心想要成为大人物的高寄萍,如何能不高兴呢? 唯一的遗憾也只是坐下头号杀手,如亲人一般的叶翔被断一臂。不过比起如今的形式,这也不算什么。 高寄萍知晓风无痕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所以明白风无痕如此言语,必然有什么根据。可风无痕到底有什么根据呢? 高寄萍心头一凝。昔日他本以为风无痕不善辞令,可如今从风无痕能一针见血的改变她的想法,吸引住她的注意力来看,高寄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从来都很忌惮的超级杀手。 善舞长袖的高寄萍脸上很快露出笑容,眉宇间多了一分尊敬,道:“风公子何出此言?” 风无痕淡淡道:“我是好不容易才从万鹏王的地盘上讨回来的,这一路上萧银鹏等人对我围追堵截,我的小命也几次三番不保,而其中之原因的倒不是我杀了赵铜鹏等人,而是因为我得知了一个大秘密。” 风无痕嘴角飘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看向正在侧耳倾听的高寄萍,道:“高老大,可想知道这是什么秘密吗?” 高寄萍想不到风无痕居然也会卖关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甚至还抛了个眉眼,娇声道:“难不成这个秘密关系到快活林的生死存亡?” “正是。”风无痕淡淡道:“不但关系到快活林的生死存亡,也关系到以老伯为首一干势力的生死存亡。” 高寄萍的好奇性被吊到了极点,这个时候风无痕才说出了那个秘密。 “万鹏王统辖一干精兵强将打算乘着这个时间,直捣黄龙,除掉孙玉伯,吞并孙府势力。” 没有出乎风无痕意料,高寄萍听完脸色惨白,如遭雷击。 高寄萍出生微末,能从一无所有,到凭借自己的实力,走到现如今的这个位子,自然是八面玲珑,十分聪慧之人。 世上许多事情许多道理,高寄萍当然能一点就通,此时也是如此。 自古以来,便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话。快活林虽然不是孙府的臣子,但和孙府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换而言之,只要万鹏王吞并了孙府势力,首当其冲就会铲除律香川、陆漫天等人,而快活林这么赚钱的产业,自然也不会让别人掌握。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面对实力强大的万鹏王,快活林又有什么抵抗之力呢? 想到多年的心血随时都可能付之东流,高寄萍的心情自然会产生剧烈的起伏波动。 不过,高寄萍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仅仅三个呼吸,面上就已恢复了平静,任谁也看不出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仅这一点,任谁瞧见也不得不心生佩服,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着实不多。 高寄萍望向风无痕的眼神,更多了一分尊敬,语气却非常冷静,道:“多谢风公子告知,敢问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到风公子?”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高老大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呢?” 高寄萍也不理会风无痕是否有讥诮嘲讽的意思,淡淡道:“我高寄萍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却也懂得什么是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孙府倒塌,快活林自然也就不远了,更何况十二飞鹏四人的惨死和快活林脱不了干系,万鹏王又怎么可能放过我们,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帮孙府或者律香川击退万鹏王,不是吗?” 风无痕脸上露出了欣赏之色。 其实这个道理并不难明白,可有时候人总是会因为一些事情迷住双眼,导致一叶障目。但很显然高寄萍还能清楚得出正确的判断。 风无痕道:“我可以代替老伯和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风无痕道:“我可以让老伯将快活林的地契交给你。” 高寄萍心头一震,多年的心愿可能视线,高寄萍也不可避免露出了情绪,但又很快冷静下来,道:“老伯会同意这笔交易?” 风无痕淡淡道:“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万一他不同意,我也有法子让他非同意不可。”一股凌厉逼人的气势流露出来。 如果是其他任何人说出这种话,高寄萍都会将起当作最可笑的笑话,但风无痕却有一种令人不得不相信的力量,令人感觉他的确是个一诺千金之人。 高寄萍道:“我需要做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不出意外,老伯现在最想做的是两件事,一,找到孙剑,二找到孙蝶,至于杀律香川也都是后面的事,我希望你帮忙找到孙蝶。” 高寄萍微笑道:“你不是第一个请我这样做的人。” 风无痕道:“还有一个是谁?” “律香川。”高寄萍道:“他也希望我能找到孙蝶,因为只有找到孙蝶,他才能威胁老伯,以最快的速度赢下这场战役。” 风无痕又笑了。 她发现风无痕笑得格外灿烂愉快。高寄萍忍不住道:“你在笑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你非常诚实,至少暂时我们应该不是敌人。” 高寄萍心头一凉,道:“你找知道律香川要让我帮他找孙蝶?” 风无痕淡淡道:“这并不难猜测,他已失去找到孙蝶的资本,只能拜托消息灵通的你。” 高寄萍深吸了口气,道:“如果我隐瞒这个消息呢?” 风无痕淡淡道:“则代表我们没有合作下去的机会了,也代表快活林势必会覆灭。” 高寄萍眼色发冷,道:“你要毁掉快活林?” 风无痕淡淡道:“不是我要毁掉快活林,而是你要毁掉快活林,除开孙玉伯,又有什么人能抗衡万鹏王。” 高寄萍沉默了。 他也不得不承认律香川、陆漫天虽然有本事,却也绝对不是万鹏王的对手。 风无痕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道:“你可以去答应律香川派来的人,帮他找孙蝶,同时开出天大的条件。” 高寄萍笑了起来,道:“看来你最终的目的不是找到孙蝶,而是击杀律香川、陆漫天。” 风无痕淡淡道:“你错了,我最大的目的是找到孙蝶,律香川、陆漫天只不过顺便而已。”转身便要走。 高寄萍却拉住他的手,道:“这是一笔很公平的交易,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风无痕停下脚步,道:“你想怎样?” 高寄萍盯着风无痕,一字一句道:“我需要一点保证。” “你要什么?” 高寄萍一字一句道:“我要你陪我一晚。” 风无痕愣住了。 高寄萍淡淡道:“老实说我对你很感兴趣,也早就想这么做了,但是如今我这么做,却只是要你做出保证而已,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保证比这个保证更有用了,你在这一方面很有原则。” 风无痕沉默了片刻,搂着高寄萍的腰肢,淡淡道:“我答应你,随机朝床榻方向走去。 ------------ 第四十五章、床前夜话 灯火,给屋子添上了一层暧昧的气氛。 高寄萍静静躺着,望向穿衣起身的风无痕,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 坐在榻前的风无痕转过头,平静道:“何出此言?” 高寄萍坐起身来,但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以至于全身都是酸软的,本来千娇百媚的美人更添上一份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慵懒,对人的诱惑力简直成倍提升。 本来打算大发雷霆的高寄萍,瞧见风无痕眼中的火光,立马忍不住得意起来,却更多一份好奇:“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能如此平静呢?仿佛我们之间一点干系也没有一样。” 风无痕不是笨蛋,明白高寄萍的意思。 他起身站在窗前,任由无孔不入,无隙不窥的冷风吹打着身躯,也使得他本来有些热火的心也忽然冰冷起来。不知为何,她从这个角度望风无痕,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她与风无痕仿佛身处在两个空间一样,虽然看上去近在咫尺,实际上却遥不可及。 最令高寄萍动容的还是,他从风无痕的身上瞧见了一种寂寞的格局,仿佛此人天生就应该与寂寞为伴一般。一时之间高寄萍忽然生出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我对你是有感觉的,否则也不会接受你的提议。”风无痕的声音传来:“刚才那一段时间,你是不可能感觉不到的。” 见过不知道多少大风大浪的高寄萍,听闻词语,面颊也添上了红霞。她实在难以想象,居然有人会将这种事情说得如此平静,而且令人感觉不到半点的猥亵,仿佛只不过阐述了一个非常寻常不过的道理而已。 难道老娘真这么没有魅力吗?高寄萍有些想发怒,可刚才那持续了一个时辰所发生的事又令她止歇了这个念头,忍不住又问道:“可你现在?” 风无痕回过头来,看着他,道:“老实说,我第一次瞧见你的时候,就已有哪一方面的想法了!我也曾对不少女人有这方面的想法,可每次得偿所愿以后,就会变得说不出的空虚冷淡,我或许天生就是个很容易厌倦的人。” 高级品听得出风无痕没有说谎,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道:“曾有人对我说过,这世上有一种就是天生的嫖客,他们从不动情,而且翻脸无情,你似乎就是这种人。” 风无痕没有否认。 他自从有意识起,有过一些女人,但从未有任何一个女人能令他动情。 高寄萍道:“你难道只是在女人这一方面会厌倦吗?” 风无痕淡淡道:“事实上我对大部分的事情都容易厌倦,除了一件事。” 高寄萍瞥见风无痕的动作,叹息道:“这件事是不是剑?” 风无痕道:“你看得出?” 高寄萍道:“这种事不必开也看得出,更何况我曾看过你练剑,你一旦拔剑,那么你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整个人都仿佛绽放出一种奇妙的光彩,我甚至感觉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算是活着。” 风无痕低头望着斜插在腰间的佩剑,道:“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除开剑以外,我对任何事都不能维持太长的兴趣,甚至根本不想感兴趣。” 高寄萍好奇道:“你有答案吗?” “没有。”风无痕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却总有一种感觉,只有剑才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他没有再说这件事了,自从韩棠死后,他从未和人在这件事上探讨这么多。 风无痕目光又一次落在高寄萍的身上,道:“你呢?对于你来说,这世上可有什么是能令你永远感兴趣的?” 高寄萍在沉思。 往昔记忆浮现脑海。 过了好半晌,高寄萍才道:“或许只有赚钱吧。”她注意风无痕的神情,发现风无痕脸上没有半点不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松了口气,随即嫣然一笑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很俗?” 风无痕摇头:“兴趣没有俗与雅之分,在我眼中,只有一种人才不算俗人。” 高寄萍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心情特别好,自从她创立快活林以后,从来没有和人说过这么多话,也再没有机会和人说这么多话了。 她忍不住问道:“什么人才不算俗人?” 风无痕淡淡道:“能不吃饭的人。” 高寄萍呆了呆,随后笑得花枝乱颤,道:“想不到你也会开玩笑。” 风无痕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 风无痕道:“当然不是,只有不吃饭的人,才不算人,只有不算人的人,才不是俗人,否则都是俗人!因为他们都需要吃饭。” 高寄萍盯着风无痕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说出的道理也奇奇怪怪,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同意你的道理。” 风无痕道:“你同意我的道理,只不过是因为我说得有道理,世上的人千奇百怪,各有喜好,有些人爱弹琴,有些喜欢唱歌,有些爱作画,有些喜欢赚钱,有些爱建房子,有些喜欢抓蛇,有些爱偷盗,本就各有不同!只要明白自己真正喜欢什么,而且自己的喜好不会有害于他人,他的喜好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评价。” 高寄萍若有所思,过了许久,长长吐了口气。 她的眼中居然已没有了笑意,忽然变得说不出的迷茫,过了好半晌,道:“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赚钱,因为有时候即便大笔大笔的钱财放在我的面前,我非但不会感觉开心,而且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仿佛这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风无痕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我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高寄萍惊喜道:“难道你也曾对剑空虚过?” 风无痕道:“不是剑,而是女人,我曾对不少女人有过想法,而且也得到了一些,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说不出的疲倦,因为我发现结果和我想象之中并不一样。” 高寄萍翻了个白眼,淡淡道:“因为你本就是个无情的人。” “或许。”风无痕没有反驳,道:“可这世上许多道理都是共同的,正如同我的得到和你的得到一样,其实我们真正想得到的不是这些,只不过是因为太过于相似,所以才令我们产生了错觉,而一旦达成,就会大失所望。” 高寄萍娇躯一震,喃喃道:“我到底在求什么呢?” “你到底要什么,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或许这中间可能会错无数次,可每一次错,也代表下一次离正确的答案越来越近。”风无痕的眼睛在发光,道:“人活着的乐趣,岂非也就在此?” 高寄萍沉默不语。 过去半晌,她一脸平静对风无痕道:“你该走了,我要休息了。” 风无痕微感诧异,但还是起身离开了。 他知道接下来还有很多事等待他去做。 夜已深。 高寄萍躺在榻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前所未有的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她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又似乎在寻找什么。 ------------ 第四十六章、孙玉伯 第二日,风无痕做好万全准备,赶往孙府。 临行之前,高寄萍问风无痕:“现在赶往孙府,是否还来得及?” 这是高寄萍最大的担忧。 风无痕得知万鹏王直捣黄龙的计划时,万鹏王已提前动身了三天,再加上风无痕为了甩开萧银鹏等人,又耗费了许多功夫,走了不少弯路。这段时间万鹏王或许已抵达孙玉伯的府邸,或许已出手击杀了孙玉伯。 如果说没有万鹏王,高寄萍很乐意瞧见孙玉伯败亡,可现在是唇亡齿寒,所以高寄萍虽然对孙玉伯没有什么好感,却也希望孙玉伯能存活下来。 只有孙玉伯才能抗衡万鹏王,律香川还太年轻了。 风无痕回答的非常干脆,道:“承蒙律香川的叛变,万鹏王抵达孙府地盘以后,必然畅通无阻。不出意外,他已道孙府周边虎视眈眈,蓄势待发,只需要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便会出手。但也承蒙律香川,这个绝佳的机会是不会那么快来的。” 高寄萍聪明绝顶,立马明白过来,道:“你的意思是经过律香川陆漫天的叛变,孙府的巡逻守卫必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万鹏王虽然带来了屠大鹏,但屠大鹏已没有法子在这一方面有用武之地了,所以万鹏王很难等到最佳出手的机会。” 风无痕投给高寄萍一个赞赏的眼神,道:“正是如此,现在以明显肯定屠大鹏所勾结之人是律香川,老伯必然会在律香川叛变之后,情理一切和律香川有关的人事物,而律香川又是聪明绝顶之人,他既然已背叛了孙玉伯,那自然和屠大鹏没有合作的余地,如此一来反而使得万鹏王要等待的机会麻烦了不少,可万鹏王必然不会坐以待毙,等待不到机会,他必然会为自己制造机会。” 风无痕沉默了半晌,道:“现在我只有两个方面颇为担心。” “什么方面?” “根据你的消息,陆漫天、律香川曾对老伯进行了刺杀,但老伯却任由两人平安离开!陆漫天、律香川的武功虽然很高,但绝不是老伯的对手,所以老伯极有可能受了伤。” 高寄萍真的很佩服这个男人的心细如发,道:“这也是我的推断,律香川此人虽然看上去文弱,却是极可怕的暗器高手,而且在毒术上面颇为见长。” 风无痕道:“老伯也是解毒高手,所以只要是毒,这一方面我不必太担心,我担心他的伤势太重,或许直到现在还没有能复原。” 高寄萍也承认,这实在极有可能。 “这一点还不是最令人担心的,最令人担心的是万鹏王或许找到了孙蝶。” 高寄萍心头一震,道:“你是说万鹏王可能打算利用孙蝶威胁老伯?” 风无痕淡淡道:“如果万鹏王找到了孙蝶,他的做法必然会比你想象中冒险,或许他会假借着护送孙蝶,非常轻松的今日孙府,然后对没有任何翻倍的老伯出手!孙府能一直屹立不倒,正是因为老伯不倒,如果老伯倒了,那么孙府就自然倒了,所以如此一来万鹏王的计划就成功了。” 高寄萍深吸了口凉气,叹息道:“想不到孙蝶居然如此重要,看来我需要加派人手寻找孙蝶的下落。” 风无痕对高寄萍道:“我们眼下就是和时间赛跑,如果赢了,那么就会大获全胜,如果输了,必然一败涂地。” “只许胜,不许败。”高寄萍冷静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而且也已做好了准备。” 送走风无痕后,高寄萍立刻派遣人马寻找孙蝶,同时联系律香川的亲信冯浩。 风无痕没有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孙府。 风无痕很清楚,他眼下不是对付万鹏王的奇兵,而且眼下最关键的事情是快点见到孙玉伯,将万鹏王的事情告诉给他。 如此一来,或许可能打草惊蛇,惊动万鹏王一干人马,使得他们能及时彻底。但至少可以保住孙玉伯的性命。 只要孙玉伯不死,就可以慢慢对付律香川、陆漫天,然后继续和万鹏王呈双雄对峙的格局,如此一切的局面都将逆转过来。 世上有一种人,似乎永远不会变,孙玉伯就是这种人。 律香川、陆漫天两人背叛了他,带走了他的不少属下,可孙玉伯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怒不形于色,看上去也还是像一个很平凡的富家翁。 现在府内盛开最艳的是海棠,所以孙玉伯住在海棠苑。 正如风无痕预料中的那般,孙府的守卫比起以前更加森严了,而且暗卡暗哨都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即便是对孙府了若指掌的律香川,想通过奇袭的方式对付孙玉伯,都是非常困难,甚至不可能的。 孙玉伯和以往一样,每天都会巡视一遍自己的领路,他的出现令受到沉重打击的孙府门人子弟也恢复了信心。这些人看着孙玉伯时,眼中充满了尊敬与崇拜。 他们每个人都相信,孙玉伯能带领他们扫清叛徒,击败万鹏王。 可是一些孙府门人子弟非常奇怪,这段日子他们除了瞧见孙玉伯巡视领地以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似乎忘记了律香川、陆漫天的背叛,似乎忘记了孙剑、孙蝶是失踪,似乎忘记了万鹏王这个大敌。 他们虽然奇怪,却没有任何人怀疑孙玉伯的本事。 他们相信孙玉伯一定是最后的胜者。 三月十三。 距离万鹏王的寿宴已过去了四天。 这天清晨,孙玉伯巡视完领地后,按照惯例返回孙府。 今天和往常却不一样,因为孙府多了一个。 这个人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中。 可孙玉伯瞧见他,脸上就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尽管这个人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中,但孙玉伯还是认得出他。即便这个人化成灰了,他也认得,他正是风无痕。 孙玉伯走过来,拍着风无痕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活着回来。” 孙玉伯的情绪颇为激动,可风无痕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的激动之色,很平静道:“我来的还算及时,万鹏王还没有出手。” 孙玉伯身躯一震,眼中射出锋锐的寒芒,盯着风无痕看了许久,才慢慢道:“他大概已经出手了。”掏出一封信,递给风无痕。 这封信没有署名,但内容却触目惊心,因为上面提到了一个人——孙蝶。 ------------ 第四十七章、赌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 今夜子正,孙玉伯需亲自带上三十万两,前往城南关帝庙交换孙蝶,限制最多只允许带上四个属下。 孙玉伯脸色已沉了下来,望向低头看信的风无痕,道:“你怎么看?” 风无痕将信放在桌上,沉声道:“这是个非常愚蠢的要挟信。” “怎么说?” 风无痕道:“孙府上下谁不知道你将孙蝶视作掌上明珠,无论谁能找来孙蝶,区区三十万两报酬决不在话下,可这人却用这种带着三分要挟意味的方式,岂非是十分愚蠢。” 孙玉伯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道:“你可知道这段时间有多少人做出这种蠢事?” 风无痕皱眉道:“想来不少。” 孙玉伯长长吐一口气,道:“前后一共有七批人。” 风无痕皱眉道:“结果如何?” 孙玉伯道:“他们都落在我的手上,只是一群胆大包天的贪财之徒而已。” 风无痕道:“这次和前面几次不一样?” 孙玉伯道:“至少有两点点不一样。” “那两点?” “第一,前面七批人之所以会落在我的手里,其中几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从各种痕迹查探到了他们的身份!”孙玉伯道:“可是我没有法子从这封信上查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其他人或许不明白,风无痕当然明白。 一封信本就包含了许多消息,有些消息是看得见的,有些是看不见的。 看不见的消息如信纸、笔、墨、字迹等。 风无痕道:“信纸、笔、墨、字迹等方面,都没有任何问题?” “一点问题也没有。”孙玉伯道:“信纸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得到的信纸,笔墨也是很常见的笔墨,字迹更是颇为潦草,看上去就像是初学者的字迹,我曾暗中调查这段日子买笔墨信纸的人,可没有任何线索。” 孙玉伯虽然说得风轻云淡,风无痕却知道孙玉伯在这一方面必然下了大力气。 风无痕沉声道:“没有任何问题其实也代表最大的问题。” “哦?” 风无痕道:“这也代表对方是处心积虑在做这件事,其中目的也非常要命。” 孙玉伯露出了赞赏之色,随机将一根玉簪递给风无痕道:“对方出了信,还派人送来了这样东西。“ 风无痕心头一震,道:“这是大小姐的玉簪?” “是也不是。” 风无痕不明白:“什么意思?” 孙玉伯道:“孙蝶消失的那天的确带着这种款式的玉簪,但不是这根。”随即补充:”蝶儿的玉簪、首饰都有一种独有的花纹,是我亲手为她雕刻的。“ 从这句话就能看得出孙玉伯对孙蝶多么宠爱。 风无痕沉吟半晌,道:“对方既然能拿出这样的玉簪,也代表对方必然对孙蝶的事情有所了解,否则必然拿不出这东西。” “不错。”孙玉伯道:“所以你没有来之前,我怀疑这是律香川、陆漫天的手笔。” 现在孙玉伯已知道孙蝶之所以会消失,是因为律香川的意图不轨。幸好前一段时间孙蝶随着风无痕学了几手本事,所以在律香川一时大意之下,孙蝶逃走了。 略微停顿,孙玉伯道:“可如今看来,这极有可能是万鹏王的手笔,可万鹏王又是如何知道当日的事情呢?” 风无痕肯定道:“如果是万鹏王的手笔,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孙蝶绝不在他的手上。” “不错,如果蝶儿在他的手上,那么他大可救下孙蝶送来孙府,到时候无论他是什么人,我必然都会感激他,如果他在那个时候对我动手,就是最好杀我的机会。”孙玉伯沉声道:“可如果蝶儿不在他手中,那么他又如何知道蝶儿消失之时所带的玉簪呢?还有他的这一次行动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风无痕沉思一阵,道:“他的目的当然是将你引出孙府,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孙蝶,眼下这种情况之下,想要在孙府杀你,必然难于登天,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你引出孙府。” 孙玉伯冷笑道:“他认为我一定会上当?” 风无痕平静道:“你非上当不可。” “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你在意孙蝶。” 孙玉伯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当一个人在意另一个人的时候,这也代表这个人必然会因为那个人的出事而露出破绽。 这破绽简直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这本就是人性的缺点亦或者说伟大之处。 风无痕继续道:“他们虽然将你引到城南的关帝庙,却未必会在哪里对你下杀手,因为他当然清楚你在那个时候必然是有防备的。” 孙玉伯道:“所以你认为他们下杀手的地方,必然是在半路上?” “或许就在孙府门前。”风无痕道:“一个人如果回到了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时候,自然会放松警惕,而这个时候正是最好下手的机会。” 孙玉伯心头升起一阵寒意,长长吐一口气,道:“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你的到来,如果我不知道万鹏王已到来的消息,我十之八九会中了这个陷阱,也十之八九会死在万鹏王的手上,可现在不一样了。” 孙玉伯又充满了信心。 风无痕也对老伯有信心,他知道老伯和先前已有所不同。 先前的老伯虽然看上去是一尊永远不倒的巨人,可实际上却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下。因为老伯的内心已千疮百孔。 律香川、陆漫天的背叛,孙蝶、孙剑的失踪,四口刀狠狠插在他的命门上。可现在知道孙剑的消息,而孙蝶暂时平安无事,又加上帮手到来,老伯当然会和以往不一样。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孙玉伯想要将万鹏王留在他的地盘上,只要万鹏王死了,那么孙剑也就必然安全,而且双雄对峙的格局也必然会被打破。 孙府的支柱是孙玉伯,而十二飞鹏帮的支柱则是万鹏王。无论那一方倒下,那么另一方必然是碾压性的优势。 孙玉伯深吸了口气,脸上多了一分红润之色,嘴角也多了一抹愉快的笑容,道:“你认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风无痕不假思索道:“不管对方是不是万鹏王,我们都要将计就计,你在明我在暗,最后来个前后夹击,将那人留下。” 孙玉伯看着他,眼中露出一抹玩味之色,道:“你似乎一旦也不担心我怀疑你?” 风无痕面不改色,道:“我只负责出谋划策,竭尽全力,忠人之事而已,说实话你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对于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影响,甚至可以这样来说,如果你死了,那么我就不必为你效力了。” 活人当然不可能为死人效力。 没有人敢这样和孙玉伯说话,孙玉伯非但不生气反而开怀大笑起来。 孙玉伯对风无痕道:“老实说,你虽然是韩棠的弟子,我对韩棠的忠心一点也不怀疑,但我却怀疑你的忠心,何况你能逃回孙府,这本来就是值得怀疑的。” 风无痕不说话,等孙玉伯继续说下去。 孙玉伯的声音忽然变得说不出的低沉,而且变得很是伤感道:“我从未怀疑过律香川、陆漫天会背叛,但他们却背叛了我!如今我虽然怀疑你可能背叛了,但我却想相信你一次。”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你想赌一赌?” 孙玉伯道:“孙玉伯虽然不是昔日的孙玉伯,但孙玉伯的胆魄还在,所以我愿意赌一把,当年孙府的基业也是我这样赌出来的。” 孙玉伯给了风无痕一个权限,接下来这一天,孙府上下的一切人手都听从风无痕的安排,包括他自己。 风无痕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也颇为吃惊,更涌现出了一种难得的刺激感。 ------------ 第四十八章、夜色杀机 夜深风冷。 孙玉伯依约带着四个属下赶往城南关帝庙。 孙玉伯穿一身宽袍,披着藏青色披风,头上带着宽帽,全身包裹得十分严实,可即便如此冷风仍旧无孔不入般的涌入身体。但他浑不在意,目视前方,大步前行。 夜色极深,街道上不但静悄悄一片,漆黑一片。 孙玉伯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四个属下两两一组,踏着两个足有半米高的杉木箱子。对方在信件中明言只要银票,不要金银,可这两个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呢?除了孙玉伯,自然没有人知道。 子时出发,直奔城南。 子正足矣抵达。 关帝庙一片漆黑,再加上天公不作美,无月无星,所以此地伸手不见五指。 灯笼出现,四周的黑暗驱散些许。 孙玉伯提着灯笼,仍旧走在前头,大步而行。 这座关帝庙,孙玉伯并不陌生,三十多年前,他和陆漫天、易潜龙等人还是一无所有的时候,就长长结伴睡在这里,后来创立势力的第一战也是在此地开始。后来一些年月,虽然不常来这里,却偶尔来此看看。特别是去年年初,闲来无事的时候,陪女儿孙蝶曾来迟闲逛,追忆往昔峥嵘岁月。 如今却是在此等情况下,再一次来到关帝庙,一切物是人非。 他的身边已没有孙蝶,也没有易潜龙,而陆漫天却也背叛于下。想到此处,一向冷静自持的孙玉伯,也生出了几许复杂情绪,一时之间思绪畅游而去。 这个时候,当然是最好对付孙玉伯的时候。可这段时间极短,孙玉伯立马想到为什么而来,收回思绪,振奋精神。 关帝庙前后经过三次修缮,都是孙玉伯花钱找人做的。墙壁大门虽然有些沧桑,但看得出年限并不算太长。 ‘咿呀’ 朱红色的大门向内掩开,里面宽敞的院子也便展现在孙玉伯等人面前。 院中最中央有一个千斤重的铜鼎,铜鼎右侧不远处建了一个凉亭,而左侧是经人而过的走廊,随着走廊便可前去朝拜关帝神像。 孙玉伯沿着走廊前行,直奔神堂的神像而去。 “咿呀” 大门朝内掩开。 一瞬间漆黑的神堂忽然爆射出了夺目的光彩,四周顿时亮若白昼,可众人却陷入了一个极亮的世界,双眼难以食物。 正在这一瞬间,长剑搠胸疾刺。 对方出手的时机恰到好处,利用了人不能骤然遇上强光导致什么也看不清的视觉破绽,骤然出手。 即便这一剑平平无奇,却也极危险极要命。更何况此剑尤为可怕。 看上去只是闪电般的往前狠刺,实际上中间蕴含了无穷的杀招无穷的变化,最厉害之处不在于剑招,而在于剑尖抖动之间,所破空发出的七八道‘嗤嗤’剑气。 剑未至,剑气已笼罩了孙玉伯多处要穴。 无论那个剑术名家瞧见这一剑,也都会称上一句好剑法。 孙玉伯不愧为叱咤风云的人物。骤遇奇变,仍旧从容不迫,冷静镇定。虽然这一刹那视觉缺失,但对孙玉伯其实并无损害。因为这一路走来,孙玉伯一直在用远超于五感之外的灵觉留心周遭事物。 武功达到孙玉伯这种地步,灵觉之敏锐,虽说不能完全取代五感,但周遭三四丈的任何风吹草动,却也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孙玉伯功力一直在运转,所以灵觉十分敏锐,虽然瞧不见对手一剑的变化,却将对手招式的变化了然于心。 藏在宽袍的右手忽然探出,一把抓住了剑尖往上一截部位。 剑尖正是剑法招式变化的命门,剑尖被抓,也代表剑法已完全失去了变化。 对手惊骇欲绝,料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人能一招抓住他的佩剑。更令他脸色铁青之处在于,孙玉伯的手上带上了一个呈墨绿色的手套,似有刀枪不入之威。 剑上涂抹了剧毒,一时之间也失去了涌去。 那人运转功力,要将剑挣脱掌控。可未等他功力催动到极致,一股恐怖的巨力来袭,长剑瞬间被孙玉伯夺走。 这个时候骤然的强光暗淡下来,以最快的速度熄灭。但在黑暗降临之前,那人的样貌已牢牢印刻在孙玉伯的脑海。 那人方脸大耳,银钩鼻子,目若寒星,穿一身黑衣,仿佛就是一头凶狠的黑豹,随时都要择人而噬。 原怒鹏,这个名字顿时浮现在脑海之中。 这一刻,孙玉伯终于肯定风无痕没有欺骗他,万鹏王的确已打算直捣黄龙,将他铲除了。 利剑划破长空,劲箭般朝左侧射去,速度快如光电。 随着老伯而来的四名属下严阵以待,纷纷亮出兵器,也在黑暗落下之前,瞧见了老伯突如其来的招式,却不明其故。 唯有刚刚和老伯交手一招的原怒鹏对老伯无限佩服。只有他才知道,斜后方才是最要命的杀招。 因为出手的人,正是万鹏王。 万鹏王伏在梁木之上,疾射落下,凌空击下。 他一出手就施展了飞鹏四十九式掌法,一出手就动用了全力。 此招的力道不但刚猛无俦,霸道绝伦,而且以快如闪电的速度攻至,最要命的还是出招无声。 门向内掩开,原怒鹏一剑搠来的刹那,万鹏王也同时出招。 那骤然出现的强光,其实也是动手的暗号。 只不过万鹏王还是小看了孙玉伯。 孙玉伯不但在电光火石之间破了原怒鹏的杀招,而且精准锁定了他的位置,利剑破空射来。 以万鹏王之能,固然可凌空腾身,避开此招。但万鹏王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所以迎了上去。 由精铁打造而成的宝剑触碰到万鹏王的手,居然如豆腐一般断成十数截,化成十数点寒星,划出刺耳的破空之声,回旋般的攻向孙玉伯。 一双大手随即杀至。 此时神堂已一片黑暗,唯有老伯左手的灯笼照亮的方寸区域。 万鹏王一出手,孙玉伯就知道对方是万鹏王,除开万鹏王以外,还有什么人有如此可怕的本事。 孙玉伯冷哼一声,一挥手,灯笼甩出,竟将所有断剑全部截下。 同一时间也亮出了武器。 江湖上许多人都知道老伯一身武功极高,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可老伯用什么兵器,却没有什么人知道,但这一刻已有了答案。 一根不足两尺的竹杖从宽大的衣袍中射出。 竹杖迎上了万鹏王凌空击下的掌力。 只听见轰轰之声不止,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过了多少招。 这过程极短,随后黑暗中传来一道碎裂的声音。 众属下燃起火光,将四周照亮。 只见孙玉伯手握竹柄,但竹杖却以变成了一口没有尖芒的短剑,原来孙玉伯居然也用剑。 孙玉伯、万鹏王凝望对方,两人的目光宛如刀锋交接,一股恐怖的压力,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四周弥漫开去。 同一时间,黄金鹏、秃翅鹏带着大批人马纷纷现身,与原怒鹏等人对孙玉伯形成的包围之势,他们下定决心要将孙玉伯格杀在此,立下不世之功。 十二飞鹏之首的屠大鹏却带着五十名好手,朝孙府潜行而去。 还未到孙府门前,骤然亮起十多根灯火,将四周照亮。 屠大鹏的动作顿时僵硬住,望向从孙府大门走来那道他恨之入骨的身影,长长吐了口气,道:“风无痕,我们又见面了。”前一刻神情还恨不得将风无痕千刀万剐,但这一刻却已完全冷静下来。 风无痕语气一贯冷淡,道:“不错,我们又见面了。” ------------ 第四十九章、死 听闻风无痕冷漠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屠大鹏神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不过因为身经百战,知道这个时候必须保持冷静,虽然他恨不得将风无痕千刀万剐。 屠大鹏嘴角露出一抹讥诮之色,道:“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有几分本事,只可惜也不是万鹏王的对手,他还是成功了。” 风无痕淡淡道:“所以万鹏王潜伏在关帝庙,准备和老伯进行最后的决战?” 屠大鹏心头一懔。 他倒不是对风无痕能判断出这个消息而惊讶,而是发现风无痕居然一丁点着急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分外冷静,似乎根本对孙玉伯的死活全然不在意。 如此一来,攻心之计,明显失去了效果。 一个念头在屠大鹏脑海闪过,他忍不住道:“你早就预料到了?你是不是故意让老伯前去送死,从而乘机篡夺孙府大权?”不怪屠大鹏如此思忖,因为这种事情换做任何人身上都是极有可能的,更何况屠大鹏这些年来一直谋划夺取十二飞鹏帮的权力。 风无痕脸上一丁点情绪也没有,淡淡道:“来人既然是你,就足矣证明了万鹏王的计划,不是在关帝庙外伏击老伯,便是带着其他人马脱身而去,不管如何你对于他来说,都只是一个必须牺牲的棋子而已,不是吗?” 屠大鹏虎躯巨震。 风无痕一番话击中他的命门。 自从随着万鹏望来到孙府地盘以后,屠大鹏脑海不知道多少闪过会被万鹏王牺牲的事。这些天来,虽然一直平安无事,但心却受到了成千上万次折磨,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万鹏王的这一决定,更使得他被推到了悬崖,而风无痕戳破了这层薄纸,即便屠大鹏身经百战,此时也难以抗住,情绪顿时崩溃。 风无痕冷冷望着屠大鹏,眼中没有人任何怜悯之色,甚至一丁点情绪也没有,仿佛看着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吗,只能仍有他宰割。 风无痕淡淡道:“我的任务是铲除你们十二飞鹏,你既然送上门来了,我就先取了你的性命吧。”语气平静,反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 屠大鹏发出一阵长啸,虽然情绪已崩溃,但这等时候,他却显得说不出的冷静而疯狂。 “锵” 拔刀出鞘,遥指风无痕道:“希望你的剑能有你的口气那么大。” 弯刀幻化千百刀影,随着屠大鹏狂风般的步法飙前,朝风无痕扑杀下来。 跟随屠大鹏而来的众属下也没有冷眼旁观,结成阵势,驰援而至。孙府众好手也不算吃素的,立马与他们拼杀在一起。 风无痕不想浪费时间,更不想多杀除开屠大鹏以外的其他人。在风无痕看来,十二飞鹏帮这些弟子,个个都是好感,从他们敢于和万鹏王赴死这一点就值得佩服。他不希望这些人和屠大鹏、万鹏王一行人陪葬。 正因如此,风无痕只能快速料理屠大鹏。 一刀劈下,灌注了屠大鹏毕生之功力,已远超过了血肉之躯能抵挡的范畴,威力之霸道刚猛,简直到了不可言喻的地步。 风无痕知道屠大鹏这一刀的威力,他无意和屠大鹏硬碰硬。用剑的高手和用刀的高手硬碰硬,永远都会不讨好的事情,即便赢了也不讨好。 更何况屠大鹏这一刀蓄势待发,强行硬拼更是自讨苦吃。这种事情飞到必要,风无痕绝不去做。 屠大鹏出刀虽快,但变化极少。 风无痕完全料算到了屠大鹏刀法的轨迹,向右移动两步,在间不容发之刻,十分惊险的避开了屠大鹏的夺命一刀。 可在屠大鹏眼中,风无痕是绝无可能避开自己这一刀的,可偏偏避开了。 这判断的出错是十分致命的。 高手相争,一个判断的出错,不仅是胜负的分晓,也是生死的分晓。 一刀不中,屠大鹏提气运功,立马变招。弯刀由斜劈,变成横扫。 屠大鹏的反应不可不谓快,但刚才那一刀用力太猛,招式变化之间已出现了间隙。风无痕刚一避开,长剑出鞘,对着间隙就戳来。 这一剑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只有快如闪电的速度以及对时机的精准把控。 屠大鹏看得出,刀还没有击中风无痕,剑就会刺穿自己的右胸。这无疑是个非常残酷的事实,但他已没有法子改变。 屠大鹏深吸了口气,再运功力,脑海忽然浮现随万鹏王打天下的往事,心中叹了口气:万鹏王,就让属下再为你尽一份心力吧。 心念已定。 屠大鹏招式不变,反而提升功力,宁愿拼死中风无痕一剑,也要在中剑之后,狠狠给风无痕一刀。 风无痕有些惊讶。 他实在想不到屠大鹏居然如此拒绝,会以命换命。在他的预料之中,屠大鹏必然会沉身闪躲,宁愿受一些小伤。 其实风无痕的判断本来没有错,但人是复杂的,屠大鹏也是复杂的。屠大鹏虽然被权力腐蚀,这些年来一心想要取代万鹏王的位置,但也尊敬万鹏王,可这一刹那间却想到了万鹏王的好处,想到随着万鹏王征战江湖的往事,所以这一瞬间屠大鹏又变成了那个忠心耿耿的屠大鹏了。 任谁也不得不承认,万鹏王此人虽然亦正亦邪,但对属下却十分宽容,从不吝啬赏赐,又十分讲义气,正因如此,才有不可数计的人愿意为万鹏王效命。 如今,屠大鹏又变成了那个忠心耿耿的屠大鹏,所以也不吝啬为万鹏王最后一搏。事实上屠大鹏也不止一次为万鹏王拼命过。 他十二飞鹏之首的位置,可不是平白得来的。 风无痕虽然惊讶,却并不害怕或者退缩。 屠大鹏敢于拼命,风无痕更敢于拼命,他从来不怎么看重自己的性命。更何况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能比他更懂得拼命。 风无痕看得出屠大鹏这一击的威力虽然可怕,但最多只能让他轻伤,而他的这一剑却必然会因屠大鹏的竭尽全力一击,要掉性命。 刀、剑一往无前朝对方杀去。 屠大鹏已准备死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片血雨洒在他的脸上。 那不是风无痕的血,也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他带来的五十个属下其中一人的鲜血。 这人眼瞧着屠大鹏危险了,立马放弃拼杀的对手,要为屠大鹏挡下夺命的一剑。 这种事情没有人想得到,风无痕也想不到。 风无痕虽然瞧见了,但剑也只是便宜了一寸,还是刺穿那人的身体,鲜血顺着剑喷洒在屠大鹏的身上。 而最为残忍之处在于屠大鹏的刀居然砍断了那个为他挡剑属下的杀手,鲜血喷泉般洒在屠大鹏的脸上。 那属下眼中没有丝毫怨恨,用剩下的一只手用尽所有力气,将屠大鹏推开,大声道:“屠堂主,快走。” 屠大鹏铁一般的身躯僵硬在原地,他的脸上被鲜血染红,一双眼睛也变得如鲜血一样红。 他的心本来是冷的,本来被权力腐蚀了,可这个跟随他而来属下的鲜血却将他唤醒了。 他想到过去的那段跟随万鹏王的岁月,想到昔年那段宁静快活的时光,屠大鹏笑了,大吼一声:“都给老子停手。” 风无痕也下令停手。 提着滴血的剑,风无痕静静望着屠大鹏,眼中没有杀机,只有说不出的淡漠。 屠大鹏也静静望着风无痕,他已变了,变得和刚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屠大鹏弯刀遥指风无痕,道:“风无痕,你敢不敢和老子单打独斗,如果老子胜了,你就放过老子这干兄弟,如果老子败了,老子就将人头送给你。” “堂主不要。” “我们愿意随堂主杀出去。” 十二飞鹏帮众人大声道,但被屠大鹏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 屠大鹏盯着风无痕。 风无痕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是以前的屠大鹏,我绝不会同意,可现在的屠大鹏,却有这个资格。” 屠大鹏笑了,眼中不带任何掩饰的杀机,道:“老子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可老子却也要谢谢你。”他的眼睛在发光,全身上似散发出一种奇特的神采,整个人甚至给人感觉说不出的神圣。 屠大鹏深吸了口气,一往无前的冲了出去。 人的速度快如闪电,刀势如惊涛骇浪。 他拔身而起,跃上高天,毕生功力灌入刀中。 弯刀爆射万千芒彩,随着屠大鹏一往无前的决心,狠狠劈下。 “好刀法!” 这一刀其实不算太好,风无痕还是可以避开,但没有避。 风无痕一向不做蠢事,可这一次却做了一回蠢事。 他一跃而起,挥剑迎了上去。 “轰!” 电光火石间,也不知道两人出了多少,挥了多少剑。 风无痕轻飘飘落会原地,屠大鹏却砰的一身,重重跌倒在地,他浑身鲜血,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伤口。 风无痕看了一眼左手手腕出的血迹,淡淡道:“你伤了我,我会留下他们的命。” 屠大鹏笑了,深深看了秋满天一眼,倒了下去,失去了生机。 哭声震天。 风无痕静静望着这一幕,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可心头却闪过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铿。 宝剑回鞘。 风无痕朝关帝庙外走去。 他知道还有许多事要做。 ------------ 第五十章、枭雄之谋 万鹏王的成名绝不是一时运气,他不愧为盖代枭雄。 以最快速度抵达孙府以后,万鹏王就已在谋划对付孙玉伯了,而且很快定下找寻孙蝶,利用孙玉伯对孙蝶的宠爱,奇袭孙玉伯。但奈何天公不作美,虽然耗费了不少时日,仍旧寻不到孙蝶。 万鹏王知道决不可再拖延下去了,故而定下了备用策略,引蛇出洞,将孙玉伯引出孙府,再行击杀。 这计划并不算高明,甚至颇为简单,但胜在知己知彼,非常实用,算准了孙玉伯必会上钩。而万鹏王厉害之处在于,他考虑到了风无痕可能返回孙府的事情。 正因如此,真正对付孙玉伯的杀招,并非在孙府大门前的埋伏,而是关帝庙的设伏。 这次的谋划尽显万鹏王过人的智慧与果断。 不过孙玉伯、风无痕却也绝不是窝囊废,他们提前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一直藏匿的暗手也在万鹏王发动的时候展现出来了。 孙玉伯所带来的两口箱子,也在万鹏王、孙玉伯第一轮激烈碰撞之后开启了。 一口箱子装着制作极精巧的烟花爆竹。 一声轰然巨响,绚烂的烟花冲上高天,将关帝庙周边的夜空都给照亮。 另一口箱子装着的也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一个人。 箱子打开,一只胖手就伸了出来。随后一个身高中等却肥胖得如肉山般的人出现在屋檐下。这人满脸横肉,至少有两百来斤,任谁也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大胖子居然能钻进不足半米高的箱子中。 万鹏王早就知道两口箱子暗藏玄机,却不想居然是如此玄机。绚烂烟花高天绽放刹那,万鹏王就已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显然孙玉伯的援兵已到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自然引得局势瞬间翻转。不过万鹏王临危不乱,而且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朝孙玉伯杀来。 孙玉伯的援兵虽然很快就要到来,可至少眼下是以众敌寡,占据优势,只要在援兵驰援来之前,解决孙玉伯,局势自然还在掌握之中。 好一个万鹏王,即便在这时候也镇定如恒,分寸不乱,还想着大获全胜。 飕的一声。 万鹏王好似瞬移一般越过两丈距离,瞬间扑至,双掌镶嵌猛退,气劲狂飙,朝孙玉伯排山倒海迫杀而来。 夜深风冷,可周遭的空气却骤然炙热起来,孙玉伯顿感被放在火上烘烤一般。一重重热浪随着排山倒海的气劲奔涌而来。 纵使和万鹏王是不共戴天的对手,孙玉伯也忍不住对敌手惊世骇俗的功力而惊叹。仅这隔空一掌,就已能看得出万鹏王的功力之高实在不逊色于他多少。 孙玉伯没有硬接,脚步一点斜掠而起,避开对手排山倒海掌力的瞬间又身躯骤沉,剑化作数十点寒星朝对方的头顶洒下。 周遭急剧上升的气氛骤降,一片白气笼罩在万鹏王、孙玉伯中间。 万鹏王双眼精芒一闪。他平素向来目中无人,可瞧见孙玉伯这一手,他也不得不承认孙玉伯实在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好手,一身功力之高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才孙玉伯如果只是自保退守,那么必然会迎来万鹏王水银泻地式的连环杀招,飞鹏四十九式掌法也必然会在这中间施展的淋漓尽致,到时候即便孙玉伯武功高强,十之八九也可能会饮恨收场。 关于这一点和武功无关,只是战术上的布置。 万鹏王希望孙玉伯能因援手到来,斗志下降,以令他寻到可乘之机。只可惜却被孙玉伯看错了。 万鹏王虽然对错过杀孙玉伯最好的机会而遗憾,却也因有孙玉伯这等超卓的对手而高兴。人生在世,没有对手是没有乐趣可言的,而孙玉伯正是万鹏王的对手。 万鹏王沉腰立马,利剑攻至身前五尺,才骤然伸出手来。 他的右手或成掌成爪成指成刀,在空中连抓五下,剑也在空中连变五下。 掌剑交击。 万鹏王、孙玉伯同时后撤三步,卸掉了气劲。 砰的一声,关帝庙剧烈的晃动。 万鹏王聚集功力,闪电般向孙玉伯攻来,发动排山倒海般的恐怖攻势,每一击都仿佛如崇山峻岭一般的压来。 几次碰撞都没有站到任何便宜,万鹏王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也不再试探,放手一搏。 孙玉伯眼中露出喜悦之色,身化电影,迎了上去。平日孙玉伯的动作慢吞吞的,仿佛多走几步路都很吃力,可一旦动手那可怕的速度不但不逊色于万鹏王,而且飘逸灵动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有不少都是高手,可即便他们有闲暇时间观战,却也只能瞧见一团模糊的残影而已。 孙玉伯、万鹏王在以他们看不清的高速之中倏进忽退,腾挪转移,用上各种精妙可怕的杀招,想对方的命门功夫。 没有人知道到底谁战局上风。 其他人并没有插手两人的对决。 倒不是他们不想。一是分不开手。 原怒鹏、黄金鹏、秃翅鹏、方铁鹏第一时间便统辖人马朝孙玉伯杀去。 他们可不讲究什么江湖道义,知道杀了孙玉伯就功成名就,就能为万鹏王立下汗马功劳,所以他们个个都不要命的冲了过来。 可奈何那个像是一座肉山的胖子身形一晃,就来到他们的面前。紧接着就是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以一人之力,将他们完全阻拦了下来。 原怒鹏、黄金鹏、秃翅鹏、方铁鹏等人又惊又怒。 惊的是,这胖子居然武功如此高明,是他们前所未见。怒得是,就此错过了良机。 他们都在猜测这胖子的身份,可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胖子正是昔年和孙玉伯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易潜龙。 易潜龙是江湖上公认武功最博学的人,也是公认水性最好的人。不过易潜龙却已就不现身江湖,根本没有人知道昔年的美男子,如今已成了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 易潜龙虽然胖了,但武功却没有落下,以一人之力对付原怒鹏等四人,还是绰绰有余。 他的招式变化万千,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他会用什么样的招式。而最令原怒鹏等又惊又怒之处,他们在易潜龙面前,居然完全发挥不出自身的本事。 易潜龙明明只是一个人,却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囚笼将他们完全困住,不但令他们无法支援万鹏王,甚至也自身难保。 这一次奇袭,万鹏王一共来带了三百多好好手。 虽然屠大鹏带走了五十名好手,但这里还有两百多号好手,这些人四面八方围攻而来。 这些人的目标也是孙玉伯,可他们之中大部分都被阻拦了下来。 除开易潜龙以外,孙玉伯还带来了四位大汉。 这四人当然武功很高,而且精通暗器兵器,最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秘密武器。 众人朝孙玉伯杀来的时候,他们就释放出一种刺鼻的蓝色烟雾。众人立马感觉危险,自然不敢乱冲送死,所以一时之间也难以给万鹏王支援。 但终究还是有些人闯进万鹏王、孙玉伯的战圈。 只是这个时候万鹏王、孙玉伯已激烈碰撞,他们完全分辨不出那个是万鹏王,那个是孙玉伯,所以想出手也不行。 正因如此,这场战斗居然还是孙玉伯、万鹏王的激战。 天上烟花灿烂,地上也被燃起了火光。 大地在剧烈的震动,一大批人正朝关帝庙围了过来,留给万鹏王的时间不多了。 同一时间,风无痕带着三十多名好手,正往城南关帝庙赶来。 他们纵马驰骋,速度很快。 风无痕却清楚,他注定瞧不见孙玉伯、万鹏王的交手了,但或许可以留下万鹏王。 想到万鹏王,刚才因屠大鹏惨死而生出的复杂情绪消失不见。 他的血液沸腾起来。 ------------ 第五十一章、枭雄风采 久攻不下。 脚步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近。 万鹏王暗叹一口气,知道杀孙玉伯的最后机会也错失了。 两人已交手了将近七十招。万鹏王知道他和孙玉伯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只要一方不犯错,另外一方是很难找到机会快速击杀对方。更要命的还是,万鹏王明白孙玉伯虽然被律香川、陆漫天暗杀,但并没有留下难以痊愈的暗伤。 种种算计都失败,万鹏王当机立断也绝了一举功成的心思。 掌剑交击。 一股恐怖的能量风暴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去。 众人中不少人连连后撤,才扛下了这恐怖的能量风暴。 万鹏王借力后撤,落在院中的高墙之上。 院中火光冲天,将四周照亮。 万鹏王的身躯在火光之中也显得格外的雄伟高大,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冷星闪烁,看上去仿佛魔神下凡。 他已发出命令。 原怒鹏、秃翅鹏等人十分不甘心,可也不敢违背万鹏王的命令,潮水一般后撤。 他们撤退的很快,却有条不紊,丝毫不乱,眨眼之间便已撤出院子。 援军这个时候正好赶来。 因为有万鹏王的命令,原怒鹏等人虽然想大战一场,却没有任何人恋战,杀出一条血路,朝视线早已规划好的路线退去。 击毙孙玉伯,夺取孙府地盘计划虽然彻底失败,但是万鹏王尽显枭雄气度,仍旧从容不迫。任谁也看不出他是败军之将。 孙玉伯立在屋檐下,与万鹏王遥遥对视。 两人的目光交接,仿佛刀剑碰撞。 他们的嘴角都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万鹏王抱拳道:“孙兄,风无痕是否已回到孙府?”声音低沉,自含霸气。 孙玉伯嘴角飘出一抹笑意,微笑道:“不错,今日辰时抵达。” 万鹏王洒然一笑,叹息道:“萧银鹏、罗金鹏、炙海鹏他们也是我坐下得力干将,虽然我料想他们阻止不了风无痕返回,却不想他们如此不济,亦或者说,老伯坐下的风无痕实在太过惊才绝艳,以至于我的计划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孙玉伯看着这个对手,也为他的风采所倾倒,叹息道:“确实,倘若他不告诉我万鹏王直捣黄龙而来,我必定不会如此戒备,此次万兄虽然失败,却并非败给了我。” 万鹏王哈哈一笑,似乎对胜负全然不放在心上,淡淡道:“老伯一向为人谨慎,又并未因律香川、陆漫天偷袭而受到内伤,再加上本就惊世骇俗的武功,即便没有风无痕,老伯想要平安脱身也绝不是什么问题,所以这一次我还是败给了老伯你。”略作停顿,话音一转道:“幸好本人早已拍好了退路,所以还有和老伯下次一战的资本?我们江山不改,绿水长流,再次见面必定令孙兄见识我万鹏王的厉害。” 说罢,长啸一声,便掠下高墙。 “想走,问我易潜龙答不答应。” 易潜龙一跃而起,如炮弹般朝万鹏王扑去。 万鹏王却看也不看他,抬手便是一记隔空掌,雄厚掌力立马将易潜龙击落。等易潜龙爬上高墙的时候,却剑万鹏王手中飞出一物,抓住七八丈远处的大树,如飞一般的掠过人群,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易潜龙武功极高,可以完全胜过原怒鹏等人,可却完全不是万鹏王的对手,可想而知万鹏王的身手已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孙玉伯负手而立,始终没有动作。 老实说孙玉伯不是不想将万鹏王留下。杀了万鹏王,那么十二飞鹏帮自然就成了囊中之物。可孙玉伯比任何人都清楚,像万鹏王这种枭雄,必然为自己排好了后路,一旦追击,便是自投罗网,损失惨重。 孙玉伯始终记得风无痕的话。 风无痕说:“如果万鹏王将设伏的地点按在关帝庙,那么便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的厉害,他不然进行了重重布置,而我们却因为不能打草惊蛇,反而不能布置!如果万鹏王设伏的地点在孙府周边,那么我们便很有可能将万鹏王留下。” 孙玉伯有些遗憾,因为万鹏王没有打算破釜沉舟,所以他也没有法子留下万鹏王。 不过风无痕呢? 孙玉伯相信,万鹏王既然没有在孙府设伏,那么埋伏在孙府周边的人必然被风无痕清理干净了。换言之,风无痕必定出手。 风无痕是否能拦下万鹏王呢? 风无痕自己也不知道。 从关帝庙有多条路可以走,所以即便是老天爷也不知道万鹏王会从那一条路后撤。 不过风无痕出城的时候,就已有了决断。 他直接选择了三条大路中最宽敞的一条路上等。 四周一片漆黑,风无痕让众人点上火把,将四周的黑暗驱散,同样他们也就变成了活靶子了。 风无痕相信,如果一般人瞧见这里的火光,必然不敢过来。可他相信万鹏王一定敢往这里闯来。 没过多久,耳畔响起衣袂破风的声音。 一道身影如黑夜中的蝙蝠,飞行而来。 这人简直就是真正的飞行,因为他的双脚并未落地。 夜色极暗,那人有隔了至少三十丈外,风无痕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样貌,也看不出那人是如何飞纵。 不过风无痕却能推断得出,你人必然利用了机关绳索之类的东西,否则也不可能毫不费力眨眼越过四五丈,脚步落地而行。 树木发出的一阵剧烈的响声,也无形间证明了风无痕的推断。 风无痕等人立在道路中央,而那人则接住两侧的树木高速掠过。 众大汉一只手握住兵器,打算出手,但风无痕没有。 他知道如果那人不停下,他们是不可能阻拦住那人的,他赌那个人必然会停下,如果那人是万鹏王。 那人掠到距离风无痕最近的一颗树,骤然停了下来。立身在树木的树冠之上。 风无痕距离那棵树只有两丈,距离那人也只有三丈有余。 数十根火把照耀下,风无痕还是瞧见了那人的样貌。 来人正是万鹏王。 风无痕赌对了。万鹏王果然来了,也果然停了。 ------------ 第五十二章、头等大事 众人顿感威胁,立马要围上去,风无痕挥手阻止。 风无痕不是不想拿下万鹏王,知道此等情况下,万鹏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即便带来的人手再多上十倍,也休想阻拦得了万鹏王。 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四周的环境却已成了万鹏王最可怕的武器,再加上手中那口随时可以协助他瞬间飞跃四五丈的机关绳索之类的武器,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他。 风无痕令所有人停在原地,自己则驱马来到树前。 万鹏王树冠之上,居高临下。 风无痕坐在马上,仰头远望。 四目相对,宛如刀剑交接,一股瞧不见的杀气立时弥漫四方开来。 万鹏王哈哈一笑,对风无痕主动拱手行礼,笑道:“你知道我会往这里来?” 风无痕道:“不知道,只是在赌而已。” “为什么你会选择这里?” 风无痕道:“这里是离城最大的一条路,我相信阁下一代枭雄,即便退走也不会走小路,走小路的人胆子一般也不回答。” “说得好。”万鹏王盯着风无痕,眼中寒芒一闪,一股恐怖的杀气如排山倒海般的向风无痕涌来,道:“我的胆子很大,你的胆子不小,居然胆敢带这么一点人来此,不怕将自己的脑袋留在这里吗?” 众大汉和风无痕只保持着两三丈的距离,万鹏王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们听得非常清楚。立马露出戒备之色,随时驰援。 风无痕却面无惧色,神色从容,道:“万鹏王不愧是万鹏王,算准了我并没有在这里安排有伏兵,不过以万鹏王的本事想要杀我,虽然不算困难,却也绝算不上容易,至少会耗费一段时间的功夫。” 万鹏王目光如炬盯着风无痕看了很久,忽然哈哈一笑道:“风无痕不愧是风无痕,不愧是除开老伯以外,我最看重的对手,你也算准了我不敢在此多逗留,所以才敢来见我。” 风无痕微微一笑,并不否认。 笑容收敛,万鹏王的神情变得肃杀起来,沉声道:“有一件事我要问你。” 风无痕道:“万鹏王可是要问屠大鹏的事?” 万鹏王点头:“你既然来了,自然也代表屠大鹏全军覆没了,但我还是想要问一句。” 风无痕想起先前那一战,轻轻叹了口气,道:“屠大鹏不愧为十二飞鹏之首,他是力战而死的。” 万鹏王虎躯一震,忽然发出一声震天嘶吼,下一秒厉电般向风无痕扑来,左手往前猛退,劲气破空。风无痕立感可怕的灼热感排山倒海而至,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慌张,剑化闪电迎了上去。 掌剑交击。 众大汉飞奔驰援。 他们在驰援而来的过程之中,感觉大地十三次晃动,等他们驰援而至的时候,万鹏王、风无痕的交手已完毕。万鹏王随着悬在树上的钩锁,又闪电般横掠而去。 风无痕虽然有心追击,但奈何要卸掉体内的重重劲气,保证坐下的战马不损。等卸掉气劲的时候,万鹏王已飞出三丈,想要追击也来不及了。 立在树冠上的万鹏王简直如魔神下凡,双眸闪烁奇光,冷冷俯视着下方的对手,道:“风无痕,下次见面,我必以你的项上人头祭屠大鹏。”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啸,火光之中风无痕看到万鹏王抛出类似于鹰爪的钩锁,勾住了四丈外的大树,下一秒就疾射出去。 风无痕只能望洋兴叹,想追击也追击不了。 万鹏王不愧是万鹏王。 风无痕心中暗叹了口气。 一阵脚步声左边传来。 万鹏王刚离开,易潜龙等人就已赶至。 肥胖如山的易潜龙纵马而来,对着早已熟识的风无痕问道:“他走了?” 风无痕点了点头道:“如果你还来得迟一些,他大概会迟一些走。”眼中闪过复杂的目光道:“可以看得出万鹏王对屠大鹏的确寄予厚望,可他却能在一瞬间压制住内心的仇恨,万鹏王不愧为一代枭雄。” 这是风无痕分发自肺腑的称赞,如万鹏王这样的枭雄实在不多。易潜龙没有因为风无痕的这一番话而骂风无痕长他人志气,事实上他和风无痕的想法是一样的。 易潜龙很早以前就知道万鹏王有些本事,可等到和万鹏王交手以后,才发现万鹏王的本事居然如此了得。回想起先前的交手,易潜龙的心情就有些沉重。 这样强悍的对手,着实是老伯的劲敌。 万鹏王固然是孙玉伯的心腹大患,但绝不是首要的目标。 万鹏王的离开只能说让孙府暂时喘了口气,接下来孙府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其实今天针对于万鹏王的布局,能留下万鹏王固然是极大的好手。但对于孙府来说,最关键之处并非是能否留下万鹏王。 虽然是孙府的地盘上,孙玉伯却清楚想要留下万鹏王的难度极大,今日对万鹏王的布局,留下万鹏王只是尝试,最为要紧的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派遣人马将孙剑、文虎两人接回来。 所以白天针对万鹏王布局的时候,孙玉伯也已派出一批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十二飞鹏帮的地盘,前去接应孙剑。 十二飞鹏帮虽然势力极大,可既然万鹏王不在十二飞鹏帮,那么接应孙剑的难度就会减弱很多,也容易很多。 孙玉伯等人如果这次还接不回孙剑,那么以后必然也不能寻到最好的机会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情已实行下去了,孙剑是否能回来,就只能看了。 至于接下来,孙府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找到孙蝶。 孙蝶一天不回来,孙玉伯一天就没有法子安心。所以必须找回孙蝶。 这件事是颇为困难的,因为眼下没有半点关于孙蝶的线索,甚至于连孙蝶是否受伤是否死亡也不知道。可却也是势在必行之事。 第二,对付律香川、陆漫天。 这件事几乎要和寻找孙蝶同时进行,因为律香川等人必定也在寻找孙蝶,所以说只有除掉律香川等人,那么才能为寻找孙蝶创立绝对便利的条件。 风无痕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除掉律香川。 ------------ 第五十三章、将孙蝶嫁给他 花厅中只有孙玉伯、易潜龙、风无痕三人。 风无痕等孙玉伯品了一口香茗,道:“高老大为孙府立下大功,老伯应该将快活林的地契赠予给他。” 孙玉伯向风无痕望来,笑问道:“你认为我什么时候将地契交给她才好?” 风无痕不假思索道:“最好由我去快活林的时候,将地契带过去。” 孙玉伯还没有做出决定,易潜龙就已皱起了眉头,奇道:“我们和快活林唯一的联系也就是地契而已,现在将地契交出去,接下来又如何能相信快活林?” 风无痕淡淡道:“你认为我们将地契交给高老大以后,高老大反可能站到律香川一边?” 易潜龙点头。 陆漫天在没有背叛孙玉伯之前,孙府的许多情报消息都由陆漫天、律香川掌握。陆漫天背叛之后,一向只负责训练信任的易潜龙也不得不暂时肩负起情报工作。正因如此,易潜龙对于快活林的消息颇为了解。 易潜龙道:“据我所知,律香川哪里正派遣人手积极拉拢快活林,而且根据你所说律香川正请高老大寻找孙蝶的下落,如果我们失去了地契,对于高老大的动向,就实在没有一丁点掌握与限制了。” 风无痕道:“即便我们拥有地契,高老大如果投奔律香川,只要帮助律香川铲除孙府,一样能得到地契,所以说地契在眼下这种情况已完全没有法子成为要挟高老大的筹码,甚至会成为高老大心中的疙瘩!更何况眼下高老大既然已为我们做事,即便高老大万一投奔律香川了。以律香川记仇的性情,必然会秋后算账,高老大向来精明,这种事情不用我说,他也明白。” 略微停顿,又继续说了下去,道:“至于高老大要投奔万鹏王,更是绝无可能!且不说高老大派遣孟星魂、叶翔两人与我一同杀了十二飞鹏其中之四,即便没有这方面的事情,万鹏王也绝不会让扎根在孙府地盘上的势力在他吞并孙府以后,逍遥自在,所以说当高老大选择和我们成一条阵线以后,她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这其实只是非常简单的道理。可是这种简单的道理却只有局外人能想得清楚,因为局内人总是患得患失,犹豫不定,容易被一叶障目。 易潜龙想不通这一点,并不奇怪。 昔年易潜龙跟随老伯打天下的时候,易潜龙从来不是头脑,而是手脚,专门为孙玉伯训练人手,陆漫天、孙玉伯才是考虑这方面事情的大行家。 正因如此,虽然接手了这方面的事情,一时之间也难以将观念转变过来。 易潜龙却并不笨,他懂得听,而且也听得出好坏。 易潜龙目光朝孙玉伯投去。虽说风无痕已展现出了出众的武功与才华,但在易潜龙心目中,值得信任的只有孙玉伯。只要孙玉伯一句话,他就会风里来火里去。 其实这一次如果不是孙玉伯有难,易潜龙绝不会再一次插手孙府的事务。这些年来他一直逍遥自在,日子过得实在比任何时候都快活。 可既然孙玉伯有难,那么易潜龙就毫不迟疑放弃了优渥逍遥的生活,来陪着孙玉伯冒险。 孙玉伯对风无痕的观点表示赞同,认为高老大已不可能有其他选择了。他也同意在风无痕前往快活林的时候,让风无痕将地契交给高大,但却问了一个问题。 “我相信即便现在得不到地契,高老大也不可能还有其他的选择。为什么对这方面事情一向不太关心的你,会突然对别人的事情如此上心,难道是因为叶翔。” 叶翔因为要通风报信被律香川砍断一只手的事情,孙玉伯日前已经知道。这似乎是风无痕唯一要帮高老大的解释。 风无痕的回答却令他们有些吃惊。 风无痕淡淡道:“我从快活林返回孙府之前,和高老大有一夕情缘。”风无痕语气平静至极,仿佛只是讲述一件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孙玉伯、易潜龙却怔住了。 过了好半晌,大厅响起了愉快的笑声。 自从被律香川、陆漫天背叛之后,孙玉伯已很久没有愉快笑过了。 风无痕退了下去。 心情不错的孙玉伯和易潜龙小酌一会儿。 两人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易潜龙不同于陆漫天对孙玉伯恭敬的态度,对孙玉伯没有什么畏惧。 他对孙玉伯道:“看得出风无痕这小子的确是个人才,万鹏王离开之前也愿意见他一面,就可想而知他的本事。” 孙玉伯也同意道:“最初见到他的时候,我以为他只是下一个韩棠,可相处久了以后,我发现他可能是我平生以来见过最有潜力的人,只要他愿意组建一方势力,成就很有可能在我和万鹏王之上。” 易潜龙哈哈一笑道:“可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所以你未必敢用他。” 这种话也只有易潜龙敢对孙玉伯说。 孙玉伯也不否认。 易潜龙收起笑容,道:“直到现在你还没有收服他,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把握收服他?” 孙玉伯看着手里的酒杯,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摇头道:“我收服不了他,可以说如果没有韩棠,我和他之间恐怕不可能产生任何干系。” 易潜龙眼中有精芒闪过,道:“我却有一个法子可以说服他。” 孙玉伯身躯一震,目光如利剑望着易潜龙,道:“什么法子?” 孙玉伯实在很想收服风无痕,甚至几乎到了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的地步。否则孙玉伯绝不可能有此一问。 易潜龙作为孙玉伯的老朋友,当然也听得出孙玉伯对风无痕多么看重。他给出了建议。 “根据我的棺材,风无痕虽然对任何事情都显得不太在意不太关系,但他却颇为关心孙蝶。”他望着脸色微变的孙玉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道:“如果你能将孙蝶嫁给风无痕,那么风无痕极有可能为孙府效力。” 易潜龙已做好被孙玉伯呵斥的准备了,他知道孙玉伯对孙蝶的看重,不希望孙蝶当作交易的筹码。却不曾想孙玉伯只是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好主意,这件事我也曾想过,风无痕对蝶儿还没有到那种程度,若他真愿意迎娶蝶儿,我将蝶儿嫁给他又何妨呢?” 提起孙蝶,孙玉伯的心情又变得不太好了,毕竟现在孙蝶生死未卜。 易潜龙也没有再说话了。心里却是震惊不已,他发现风无痕在自己这位朋友的心中地位已高到不可思议了。 风无痕回屋便睡了,即便他知道两人的对话,也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只知道接下来需要对付律香川了。 ------------ 第五十四章、空虚 快活林的地契就在桌上。 坐在椅子上的高寄萍盯着地契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是她这些年来最梦寐以求的东西。以前因为这东西,她不得不一直受制于人。如今这东西已在他的手里,她终于已不必再受制于人。可她的神情很奇怪。 那绝不是欢喜的神情。 难道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个问题你即便问高寄萍,高寄萍也没有法子告诉你。 此时高寄萍虽然开心,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更多的是迷茫。 风无痕负手而立在窗前,没有打搅高寄萍,甚至根本没有看高寄萍一眼。他的目光投向远方,思绪也飘向远方。 屋中安静得出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笑声在屋中响起。 那是高寄萍的笑声。 笑声中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这东西是我一直想得到的,如今得到了它,我却没有想象中的满足与开心,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空虚与寂寞。”高寄萍问风无痕:“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风无痕转过身看着他。 此时的高寄萍仍旧明媚动人,风情万种,她身上那种清雅娇柔的气质,没有任何男人能拒绝。但此刻她的身上多了一种疯狂与颓废,一双眼睛中已没有风无痕第一次所瞧见时要将天下间一切踩在脚底下的野心。有的是空洞与疲惫。 现在的高寄萍仿佛已是个空了的人。 风无痕冷冷看着她,冷冷道:“如果这块地契你得而复失了呢?” 高寄萍沉默了一阵,道:“我自然会将它拿回来,或许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 风无痕淡淡道:“我学习一门新奇剑法的心态也和你此时差不了多少,没有学会之前,我充满了期待与好奇,甚至想着要付出一切代价。可一旦我学会以后,却未尝不有些失望。” 高寄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她不仅是好奇风无痕为什么这样,更想从风无痕的答案之中知晓自己想要的答案。 风无痕淡淡道:“学习一门未知剑法之前,我或多或少不可避免想过,这门剑法是否可以帮我天下无敌,是不是能帮我杀死我的师父,可等我学会以后,才发现这门剑法固然有可取之处,远远达不到我的目标,自然不可避免有些失望。” 高寄萍露出了动容之色。 她从第一次看见风无痕的时候,就已知道风无痕是个极可怕的人。相处以后,更是这么认为。但风无痕到底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可怕呢?一无所知。 可从风无痕的这一番话,高寄萍或多或少知晓一些。 风无痕有一段非同凡响的过去,否则又怎么会在学习剑法的时候,想到杀死自己的师尊呢? 高寄萍真想问一问风无痕,你的师尊是谁?为什么要杀他,是不是已杀了他?他终究还是忍住了,而且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很久,高寄萍才慢慢道:“我本以为为了这块地契,是什么都可以都放弃的,我本以为得到这块地契,便等同于什么都得到了,更会得到我想要的开心与快乐而已,可得到以后,我却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块地契而已,只不过是因为我不希望自己的基业付之流水的努力而已,其实实在算不上什么,得到以后,更多的是空虚寂寞。” 她望向风无痕道:‘正如同你昔日所说,一旦得到以后,就会发现这并非是你想要得到的,当初的想法,只不过是内心所生出的一种错觉。’她拖着下巴,望着远方,喃喃自语道:“到底需要得到什么,我才能真正心满意足呢?” 这个问题当然没有任何人能回答高寄萍,除了高寄萍自己——人的一生,或许需要耗费一生的时间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即便穷其一生也找不到。没有谁知道结果是什么。 风无痕看着气质大变,心态也大变,仿佛对世上一切都已失去热情的高寄萍,冷冷道:“你需要得到什么才能心满意足我不知道,我却知道你若不再做一些事情,你刚刚得到的地契也会从你手中飞走。” 高寄萍怔了一下,随即将桌上的地契收好。 不管如何这本就是她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她是绝不愿意失去的。她冲着风无痕嫣然一笑道:“如果你不提醒我,我恐怕已忘记了。” 她笑得非常灿烂,可风无痕能从她的眼中瞧见了浓烈的杀机。 高寄萍又向风无痕走了过来,两人挨得很近。 她似乎有挑逗风无痕的意思,目光如刷子一般在风无痕上下来回扫过,好半晌才收回视线,道:“孙蝶的事情,我有一个坏消息,也有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那一个?” “坏消息。” 高寄萍笑道:“为什么你会选择坏消息。” 风无痕道:“你也可以先告诉我好消息。” 他似乎不在意,什么都不在意。 高寄萍又笑了,先说坏消息。 “坏消息是我动用大批人手以后,始终没有找到孙蝶的下落。” 风无痕看她一眼,道:“好消息是不是孙蝶还没有落在律香川手里。” 高寄萍嫣然一笑,横了他一眼,道:“本来我的确想这样说的。” “现在不同了?” 高寄萍笑容消失不见,只有冷冽的杀机,冷冷道:“好消息是我已找到杀律香川的法子了。”略微停顿,又说了下去,道:“如果律香川死了,那么是不是个好消息?” “是。” 风无痕的回答干脆利落。 高寄萍忽然扑到他的身上,道:“我可以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风无痕没有动,低着头望着这个投怀送抱的女人,淡淡道:“这不在我们交易的范畴之内。” 高寄萍凝望着他,道:“或许可以说请求。” 风无痕看了她很久,才慢慢道:“你想要什么?” 高寄萍的眼中闪过炙热的光,道:‘我想要你陪我一晚。’ 风无痕脸上一点讶异的神情也没有。他是个很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只要他愿意,可以从对方的表情中判断出对方的想法。高寄萍根本没有掩饰想法,他自然看得出。 他淡淡道:“你为什么要提这样的条件?” 高寄萍紧抓着风无痕衣袖的手忽然松了下来,身躯也僵硬起来,过了好半晌,才慢慢道:“或许是因为得到地契以后的更大恐惧与寂寞作祟吧,我很想做一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风无痕曾有过这种感觉,也理解。 高寄萍惊呼一声。 她的人已被风无痕抱起,朝着熟悉的地方走去。 高寄萍的一双眼睛娇媚得滴水,瞪着他道:“你似乎并不讨厌我。” 风无痕道:“你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我没有必要讨厌。” 高寄萍已被放在塌下,看着走来的风无痕,忍不住道:“只是漂亮?”她有些恼怒。 “不止是漂亮。” “还有什么?”高寄萍问他,可风无痕没有说话了。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 第五十五章、大姐 三尺三寸的剑。 这口剑是由当世很有名的铸造名家打造,不仅工艺极佳,而且材质出众,虽然没有到削铁如泥,可却也是一口极锋锐的剑。 这口剑没有光芒,因为他是一种类似于黑曜石的材质打造而成,漆黑如墨。这是一口极适合杀人的剑,特别是在黑暗中暗杀敌人。 这口剑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孟星魂。 孟星魂虽然是这口剑的主人,虽然这是一口宝剑,但孟星魂极少动用此剑,也极少看这口剑。 他是个出色的杀手,杀人未必需要出剑。所以他很少动用这口剑。 他不喜欢杀人,每次看到这口剑,他就会想到自己肮脏的杀人历史,就忍不住想吐,所以他极少看这口剑。 这口剑一直被他藏匿在巨大铁盒子中,丢在床底下。它已经很久不见天日了,可如今他已在孟星魂的手中。 孟星魂正不但擦拭这口剑。 孟星魂望着这口被他不但擦拭的剑,他全神贯注,仿佛灵魂都已投注入这口剑中。这个时候他的整个人都在发光,散发出一种极为动容的光芒。 叶翔正在喝酒。 他当然是用左手喝酒。他只有左手。 他不停喝酒,目光却落在孟星魂身上,他看到孟星魂眼中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光芒,那种近乎于神圣的光芒。 他看了很久,一壶酒快喝光的时候,叶翔才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孟星魂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剑,却回应道:“我有什么不同?” 叶翔笑了笑道:“以前你厌恶杀人,每一次杀人以后,你都想吐,每一次高老大让你杀人,你都会前所未有的痛苦,可现在。”他停顿一下,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你主动想杀人。” 孟星魂的动作停了下来,过了好半晌,才继续擦拭着佩剑,又过了好半晌,才给出了回应。 孟星魂道:“你没有看错,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想要杀人。” 叶翔问道:“为什么?” 孟星魂终于抬起头,望向他。叶翔身躯一震,他从孟星魂的眼中瞧见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圣气质,他忽然发现孟星魂的确不同了。 这个时候孟星魂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孟星魂慢慢道:“我忽然发现这世上有不少人是该杀该死的,可用寻常的法子,偏偏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他们的存在只会让更多本不该死的人死,那么这个时候就应该有一些人解决他们。” 叶翔深吸了口气,道:“你就是这种人?” “以前我不是,现在我是了。”孟星魂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道:“我以后就要当这种人,将一些本该死却没有人能杀得死的人送离这个世界。” 叶翔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道:“看来你已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了。” “是的。”孟星魂道:“杀人对我来说已不再是痛苦的事了,虽然我仍旧不喜欢杀人,可有些人却不得不杀。” 叶翔点了点头,问他:“接下来你打算杀的人是谁?” 孟星魂不说话。 叶翔笑了笑,道:“是不是律香川?” 孟星魂抬起头,眼中闪过厉电般的光芒。 一般人恐怕被吓得半死了,可叶翔却大笑起来,笑得很得意。 他对孟星魂道:“虽说这段日子你和高老大一直在瞒着我行动,虽然我一直没有过问,但不代表我没有脑子,我是能看得出的,但我要告诉你律香川绝不是个好杀的人。” 孟星魂淡淡道:“他死定了。” 他已站起身,并且转过头去,继续在窗前擦剑。 叶翔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他继续喝酒,可眼中已流出了热泪。 孟星魂为什么要杀律香川,他当然知道是为他报仇。 其实他对断手的事情一点也不在意,一点也不恨律香川,甚至还很感激律香川。 他也一直不喜欢杀人,如今失去了右手,终于可以不必杀人了。除此之外他发现经过这件事情以后,孟星魂变了,高寄萍也变了。 两人不是变坏了,而是变好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叶翔是愿意拿自己的性命还这种改变的,更何况是一只手呢? 以前在快活林,叶翔是瞧不见一丁点希望的。可现在他不但看见了希望,也瞧见家一般的温暖。 砰。 屋门忽然被推开了。 孟星魂立刻转身回头,手里紧握着剑。 风无痕走了进来。 叶翔摇晃着酒壶,问风无痕道:“要不要喝酒?” 他只是客套询问,因为他知道风无痕从不喝别人的酒。可这次却出乎意料,风无痕伸出手道:“你若请我,我可以喝上一口。” 叶翔愣了一下,将酒壶丢了过去。 风无痕接过酒壶,就狠狠灌了一口,随后走来将酒壶递到叶翔手中。 叶翔提着酒壶,问道:“今天有什么不同?” 风无痕淡淡道:“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来和你做个告别。” 叶翔呼吸变得急促,脸上笑容也消失不见了,道:“计划开始了?” 风无痕点头:“是的,计划开始了。”他望向孟星魂,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你果然和高老大说得一样,已经不同了。” 孟星魂没有回应,只是问道:“什么时候行动?” 风无痕知道孟星魂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他也不说废话,直接道:“跟我走。” 孟星魂二话不说,就跟风无痕走了。 木门再一次关上。 屋中又只有叶翔一个人了。 叶翔移步到窗前,目送两人离开,然后继续喝酒。 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高寄萍忽然出现在院中,朝着小屋走来。 推门而入,叶翔下意识放下酒壶。 他知道高寄萍不喜欢看他在她的面前喝酒。 可这次高寄萍却道:“陪我喝酒。” 叶翔怔住,他甚至还以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了,可瞧见已做到身边的高寄萍,他明白这不是错觉。 可他整个人却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高寄萍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从他手里将酒壶夺了下来,取来酒杯倒上,递给叶翔道:“你是我收养的四个小弟中最机灵的一个,什么时候也变得和石群一样傻乎乎的了。” 石群正是高寄萍收养的四人之一。 叶翔苦笑一声,道:“我只是有些不适应。” 高寄萍说了一句让他心跳加速的话:‘以后你会慢慢适应的。’ 叶翔等着她,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高寄萍也望着这个抚养长大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凌厉的凤眸中闪过了柔意,举手浅酌了一口,轻轻叹息道:“风无痕已将我朝思暮想的地契送过来了,但我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甚至变得一点也不高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叶翔不知道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喝酒。 高寄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之色,淡淡道:‘当我得到地契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我的大半生居然为地契财宝而活,实在是虚度了过去。’ 叶翔身躯僵硬,喝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安危高老大。 高寄萍紧接着又笑了起来,叹息道:“回想起我这一生,我忽然发现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一段贫穷时光,大概才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可那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叶翔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 高寄萍却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叫我一声大姐,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你这么叫我了。” 叶翔身躯巨震。 抬头望着高寄萍,又低下头。 他竟不敢直视高老大那双眼睛。 屋中静得可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翔终于抬起头,喊了一声:大姐。 忽然,眼泪从他的脸上流了出来,泪流满面。 他从不哭,可这一次却忍不住哭了。 高寄萍却笑了,将叶翔搂入怀中,如小时候那一般。 那种久违的暖意涌上了心头。 叶翔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背湿了。 他知道大姐也在流泪。 大姐,大姐。 这两个字他已在心里不知道呼喊了多少次,如今终于再一次喊出来了。 阳光这个时候从窗户照了进来,照在叶翔的眼中,明天是希望的一天, ------------ 第五十六章、夏青 城南小巷最深处有一个小酒馆。 酒馆没有招牌,也不招待外客,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有这个小酒馆的存在。 酒馆的老板叫夏青,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甚至给人感觉说不出的好欺负。他言语极少,而且也极少见人,即便与人见面,也只会露出一个笑容,有些傻傻的笑容。 可他到底是不是傻子,没有人知道。 夏青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小酒馆,鲜少出门,仿佛外界的任何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且没有任何诱惑性的。也正因如此,即便是周边的邻居也鲜少见过他,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所以按照道理来说,这样一个人,没有什么人会注意,也绝不会有什么人找他的麻烦——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又有谁会找他的麻烦呢? 只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例外。 这一天,夏青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清晨去菜市场买了一些新鲜的鱼肉,然后返回家中。 刚一进家门,夏青就僵硬住了,因为屋中骤然多了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很年轻很冷漠的年轻。 夏青立刻就想要叫,却没有叫出来,因为他的声音还没有喊出来的瞬间,本来距离他三丈远的人,忽然横移到了面前,一口剑已搁在脖子上。 脖颈上传来的冰凉,令夏青不敢发出半个字,他已知道他的生死已被这个人掌控了。 夏青双腿发抖,几乎要软倒在地上了。 但他没有倒下来。 夏青看着那个用剑指着脖子的青年,道:“只要你能放过我,无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声音因为惊吓变得尖锐,而且一句话说了很久,才说完。 寒光一闪。 夏青以为青年杀机大动,要他的性命,暗叫我命休矣。却发现青年只是将剑收了起来。 夏青发现青年真用一种很冷漠很平静的神情看着他,他不是没有遇上过这种眼神,但却从未见过有那个人的眼神能有这人这么可怕。他有一种被死神盯上的感觉。 这人仿佛就是死神,绝不能招惹,绝不能冒犯。 砰。 桌上多了一锭银子。 足有五十两的银子。 青年淡淡道:“回答我三个问题,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夏青忙不迭点头,他知道他是没有选择的。 青年道:“你叫什么?” 夏青道:“我叫夏青。” 青年又道:“你认不认得律香川?” 夏青迟疑一下,道:‘认得。’ 青年道:“你和律香川是什么关系?” 夏青道:“我是他小时候的玩伴。” 青年露出笑容,将银子丢给青年,道:“你没有说谎,所以我不杀你。” 银子掉在地上。 夏青本来可以接住银子的,但听到青年的话,心底发凉,所以失手了。 他深吸了口气,道:“你是为老伯来报仇的?” 青年道:“你看得出?” 夏青苦笑道:“近来律香川得罪的人虽然不少,可得罪最大的人物就是老伯,以老伯的性情是必然不可能放过他的。” 青年道:“你很聪明,以你这样的聪明人,不应该是个小酒馆的老板。” 夏青道:“我自认不笨,可也自认不聪明,更何况我的胆子很小,我只想平平安安活着。” 青年看了他半晌,道:“你想不想变得很有钱,想不想自由自在的活着?” 夏青不假思索道:“当然想。” 青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只需要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青年道:“我需要你为我出卖一个人。” 夏青深吸了口气,道:“是不是律香川?” “不错。”青年淡淡道:“你不愿意?” 夏青毫不迟疑道:“我愿意。” 青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你似乎并不介意出卖他?” 夏青道:‘我不介意。’ “为什么?”青年道:“据我所知你和他似乎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夏青道:“我不是,他从来没有将我当作朋友,我也自认没有资格成为他的朋友,更何况很早以前我就很想报复他了。”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情。 青年道:“你为什么要报复他?” 夏青攥紧拳头,道:“凭什么从小到大都是我吃亏,他占便宜。凭什么他过上富足的生活,还让我成为他的仆人?” 青年道:“可你为什么以前不敢背叛他?” 夏青道:“我胆子小,本事小,所以我不敢,可现在我已没有选择了。”他的眼睛在发光,神情变得很激动。 青年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会给你一大笔银子,令你一辈子都吃喝不愁,只要你能达到我的要求。” 夏青露出激动之色,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那么你让我当狗也行。” 青年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已感觉有些恶心。 他不是对夏青感觉恶心,而是对某些人的命运感觉痛心。他一向认为每个人应该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可事实上呢?似乎根本没有什么人能具备这个权力。 这岂非是人类的悲哀?可他也知道这种悲哀是随处可见的。他只希望这种悲哀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风无痕交代完事情,就走了出去。 夏青千恩万谢,眼中已有了光,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他虽然决定出卖了律香川,但他并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对于他来说,这绝不算是什么痛苦的事情。 他跟着律香川,只是因为律香川能让他好好活下来。他出卖律香川,也只是因为能过得更好而已。 至于仇也好,恨也罢,夏青一点也不在意。 他只希望自己能过得更好。 孟星魂躺在树上,吹着冷风。 他没有进屋,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就这样静静呆在树上,没有人会注意到树上忽然多了一个人,这一刻他甚至根本已不将自己当成一个人。 他变成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他拔剑的时候。而他拔剑的时候,则是他杀孟星魂的时候。 这一次杀人和以往不一样。 以往无论杀什么人,他都是痛苦的。 可这次杀人,他却是快意的。 他为报仇而来,杀律香川为兄弟叶翔报仇。 三天后,律香川终于来了,在一个冷夜。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 第五十七章、律香川之死 律香川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段时间他常常来这里,他在这里的次数甚至比回家见妻子的次数还要多得多。他每次来这里,都会喝个烂醉如泥,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将所有的伪装卸下来。这个时候他已不再是风度翩翩算无遗策的律香川,而只是一个酒鬼而已。 没有人知道他最喜欢当的就是酒鬼,无恶不作的酒鬼。 只是他不得不隐藏自己。 在老伯面前,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真实性情隐藏起来,否则他的日子一定不会很好过。可他却也不得不时不时找个地方发泄情绪,露出真正的面目,否则他就会彻底变成疯子。 律香川背叛老伯的原因有很多,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不想以两种面孔生活,他感觉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一定会疯。当然他也贪图权力,想要取代老伯的地位,成为江湖上最厉害的人,所以他才会想到联系屠大鹏。 他想要得到一切,却又不愿意放弃任何东西,所以才有了如今的背叛。其实也正因如此,所以他才是律香川。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就不可能走到今天的这种地步。 律香川一点也不后悔和孙玉伯决裂,只是懊恼棋差一招,没有将孙玉伯弄死。他相信只要弄死了孙玉伯,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平日律香川都是一个人来这里的,这里是他发泄的地方。可今天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黑绸子宽袍,头上带着斗笠,手中抓着两颗铁胆,走起路来仿佛如山岳般稳定,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非凡气势,令人倍感压力。 孟星魂将这一切都看得非常清楚,他认出了律香川。这个人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正是因为他,害得叶翔失去一只手。那个穿黑绸子的人,孟星魂也认得。 他知道这个人就是陆漫天,随着老伯打天下的陆漫天。 孟星魂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杀了这两个人,可孟星魂却知道现在出手是打草惊蛇,所以他只能等,等待机会的到来。 孟星魂知道这个机会必定不会等太久。更何况,他已等了这么久了,也不介意再多等几天。 等待是痛苦的事情,孟星魂感觉度日如年,却不敢有任何动作,他在听屋中的动静。 一旦有动静传来,那么正是他动手的时候。 砰。 那是杯碗一类的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声怒吼声。 孟星魂知道时机到了。 他纵身跃下,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屋中。 他一进屋就瞧见陆漫天、律香川。 陆漫天已取下了斗笠,整个人倒在桌上,他的嘴里正在流血,全身都在抽搐。刚才的怒吼声正是他发出来的。 律香川长身卓立,他的气质仍旧显得温文尔雅,可一双眼睛却流露出凶狠毒辣的寒光,死死盯着面前的风无痕。 忽然,他的左肩飞出两道寒星。 不是打向风无痕,而是攻向瘫软倒在地上的夏青。 夏青根本不懂武功,而律香川的暗器功夫又是一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暗器要他的命。 寒光一闪。 孟星魂已出剑。 银针即将要夏青性命之前,被孟星魂的剑截住。 这本来是杀人的剑,如今却成了救人的剑。 风无痕只是看着律香川,没有看任何人。 律香川也盯着风无痕,没有看任何人。 两人却或多或少有些不同。 风无痕十分平静,而律香川却充斥着愤怒与杀机。任谁也看得出后者想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风无痕。 风无痕、律香川没有仇,至少风无痕认为没有,可律香川似乎认为他们有深仇大恨。 风无痕忽然深吸了口气,道:“你想不想活?” 律香川冷冷道:“你打算让我活下去?” 风无痕淡淡道:“当然是有条件的。” 律香川冷冷道:“你想不想活。”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你有把握杀我?” 律香川道:“你的武功虽然不弱,但我杀你却是易如反掌之事。”他说不出的骄傲,带着一种强烈的信心,令其他人也不得不相信。 风无痕似乎也相信了,道:“我怎样才能活?” 律香川哈哈一笑,道:“跪下来对我磕三个响头,然后为陆漫天解毒,老子可以饶你一条命。” 他的外表温文尔雅,可言语却粗俗不已,一点也不像是他这种人能说出的话。 夏青满脸恐惧,瑟瑟发抖。 他真的害怕了。他当然知道律香川是什么人,他知道律香川一旦脱身,必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风无痕神色还是从容自若,淡淡道:“能活下来,这个条件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现在你该听一听我的条件了。” “你有什么条件?” 风无痕淡淡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若想活就得交出孙蝶,而且向老伯负荆请罪。” 律香川笑了,道:“就这么简单?” 风无痕道:“就这么简单。” 律香川瞥了一眼左侧的孟星魂,道:“你愿意放过我,但他似乎不愿意放过我。” 风无痕淡淡道:“在我的手上,没有人能杀你。” 律香川笑了起来,道:“我不信。” 风无痕没有说话了,因为暗器已铺天盖地而来。 律香川还是笔直站着,动也没有动。 可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的身上各处却射出了十七种暗器。 有些暗器是用劲气发出的,有些暗器是机簧射出。 暗器发出的方式千奇百怪,而且根本不必他动,骤然打出,精准无比。更要命的是,每一道暗器都朝不同部位的要害打出。当然最为要命的是,暗器是有毒的,剧毒。 只要肌肤沾上,即便有强悍的内力,也难以支撑下去,非死不可。 孙府上下,许多人都知道律香川的身手不错,却绝没有人想得到律香川的身手居然如此可怕。以前律香川的暗器没有毒时,就已令人可怕了。更何况他的暗器每一口都有剧毒,更是要命了。 人不动,暗器已如飞蝗射出。 人一动,便有更多的暗器射出。 铺天盖地的落下,要取风无痕的性命。 律香川很得意,他相信任何人在这骤然的情况之下,也避不开这夺命的暗器,即便老伯也不能。 可他的心很快下沉,他发现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嘲弄之色。 律香川是个很敏感的人,立马察觉上当了。 他立刻后撤,下一秒就瞧见一道惊虹掣电的剑光向他刺了过来。 律香川仍旧保持镇定,虽然这一剑的速度之快已令他感觉不可思议,他的动作却不慢。 律香川施展身法,左后撤退,要从窗户一跃而出。 只是他的动作刚起,剑就已刺进他的胸膛。 直到此时,律香川才明白刚才瞧见剑的轨迹,只不过是剑光所产生的视像而已,真正的剑比视像更快。 风无痕拔出了剑。 律香川软倒在地上,心口的刺痛,令他感觉到自己真的要死了。 一道灵光脑海闪过,他抓住救命稻草道:“不要杀我,我可以告诉你孙蝶的下落。” 孙蝶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嘲弄之色,道:“孙蝶早已回孙府了。”对上那不可置信的目光,风无痕继续道:“看来你已明白上当受骗的滋味不好受了。” 律香川绝望的倒在地上。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人,想起了很多事。 忽然,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中。 那是一道光,将他照亮的光。 林秀。 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了妻子林秀。 他忽然发现这个他一直不怎么在乎的女人,才是永远不会背叛的女人。 律香川笑了,也哭了。 最后死了。 ------------ 第五十八章、平乱 陆漫天正在吐血。 他没有受伤,只是中毒了。 这种毒并不致命,只会让人短时间内失去气力。 陆漫天本就有一些旧伤,此时激发出来,所以他正在吐血。 但鲜血很快就止住了。 风无痕将解药递给了陆漫天。 有毒药就有解药。 陆漫天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双手勉强支撑起身躯,坐了下来,仰头望着风无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淡淡道:“你虽然背叛了老伯,但不管如何你都保护了孙蝶,所以老伯不打算杀你。” 众人的疑问随着孙蝶的到来已被完全解开。按照常理而言,孙蝶不是被律香川拿下了,就必然返回孙府了。可这两种可能都没有出现,很显然有人协助孙蝶逃出生天了。 这个人又是谁呢?又有什么人可以帮助孙蝶瞒过律香川、孙玉伯的耳目呢?当然只有一个人——陆漫天。 这件事陆漫天一直做得不留痕迹,甚至最初孙蝶也不知道。可孙蝶毕竟已不是昔日的孙蝶,她已有了见识已有了智慧,所以推测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漫天身躯一震,随即笑了起来,目光忽然比刀锋还锐利的盯着他,道:“我清楚老伯这个人,我若背叛了他,他一定会让我付出十倍的代价,他怎么可能让你放过我,这应该是你的意思吧。” 风无痕淡淡道:“你会放过你以及你的家人,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陆漫天眼中一闪而过精芒,道:“他要我帮他收服叛出孙府的人马?” 风无痕道:“律香川已死,老伯不希望这件事继续下去了,现今他的首要大敌是万鹏王,而非内斗。” 陆漫天沉默了一阵,眼中露出恳求之色,道:“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风无痕淡淡道:“你说。” 陆漫天道:“我可以答应老伯做成这件事,我也会给他一个交代,但我希望我的家人不会受到伤害。” “你相信我?” 陆漫天苦笑:“老实说我不相信任何人,但我已没有任何选择了。” 风无痕深深看他一眼,道:“我答应你。” 恢复一些气力的陆漫天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多谢。”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风无痕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忍不住道:“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背叛老伯?” 陆漫天停下脚步,过了好半晌,才慢慢道:“两个原因,一,我认为老伯已经老了,抵挡不住万鹏王;二,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属下,想要做一次人上人。” 风无痕沉声道:“老伯没有将你当作属下。” 陆漫天哈哈一笑:“我知道,可我不想屈居他之下,当年我的地位在他之上,那么婉娘就是我的妻子了,可。”惨然一笑,不再说话,大步离开。 婉娘不是别人,正是孙蝶的母亲。 陆漫天就孙蝶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孙玉伯,另一部分原因是婉娘,而且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风无痕终于明白了。 孟星魂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最初秋满天、律香川交手,孟星魂盯着陆漫天,防止他有任何异动。此刻他望向风无痕。 陆漫天走了,他忍不住道:“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他有些担心。 陆漫天这么走了,就等同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他们限制不住陆漫天。 风无痕淡淡道:“我们需要快速平定乱局,现在律香川已死,能帮我们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陆漫天。”停顿一下,又道:“现在我们只能相信他,而且我也愿意相信他一次。”目光望向陆漫天离开的方向。 孟星魂忍不住道:“他值得相信?” 风无痕淡淡道:“至少他比律香川值得相信,这也是老伯的意思。” 孟星魂深吸了口气,道:“老伯真打算放过他了?” 风无痕淡淡道:“是的,但他却不得不死。” “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他若不死,那么孙府上下必有人会效仿他,这个道理陆漫天比任何人都明白,老伯也比任何人都明白,不过他有选择死法的机会。” “死法?” “真死与假死,只要死了,就是死了。” 孟星魂完全明白了。 他很好奇,陆漫天会选择怎么死呢? 风无痕一点也不好奇,因为他知道陆漫天一定会死,真死。 叛乱很快就平定了,用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 一个月后,陆漫天提着一壶酒来到孙府,进入了孙玉伯的卧房。 屋中只有孙玉伯、陆漫天两个人。 没有人知道他们最终说了什么,最后陆漫天独自一人离开了。 第二天,传来了陆漫天的死讯。 一场蓄谋已久却突遭变数的叛变,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已结束。 此战虽然结束的很快,但孙府的内耗实在不少,最重要的是丧失了陆漫天、律香川这两个顶尖战力,而且因为要安抚人心等缘故,短时间内孙玉伯无力对十二飞鹏帮发动决战。 十二飞鹏帮也在这一役中损耗不小,十二飞鹏其中五人都惨死,特别是屠大鹏的叛变也给万鹏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万鹏王本打算乘着律香川、孙玉伯决战的机会出手,可乱局很快就已被平定,所以,万鹏王也一时之间寻不到机会。只好先稳定内乱。 孙府、十二飞鹏帮又进入了对峙的格局。 对于孙府来说,有两点指点庆幸。 第一,孙剑、文虎乘着万鹏王直捣黄龙的这段时间,被孙府派遣的人马接了回来,这中间虽然付出了些许代价,但经过多天修养,伤势已没有大碍,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第二,一直下落不明的孙蝶也终于返回了孙府,而且毫发无损。 无论孙剑也好,孙蝶也罢,两人都成长了不少。特别是孙剑,已不再鲁莽,变得沉稳不少,渐渐有宗主风范,令孙玉伯大感欣慰,因陆漫天、律香川背叛的伤痛也减弱了不少。 这一次事件,对于孙府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剧变。对于快活林来说也是如此。 快活林最大的变化,并非是高寄萍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地契。事实上在得到地契的头一天,高寄萍就将地契收入抽屉中,再也没有多看一眼,仿佛就是无用的垃圾一样。 很显然地契绝不是高寄萍最想渴望的东西。 快活林最大的变化,在于人。 孟星魂处理完陆漫天事情回到快活林,见到高寄萍下意识喊了一声高老大,下一秒高寄萍的巴掌就打了过来。 孟星魂虽然一向冷静,却也懵了。 下一秒眼泪就要流了出来。 “叫什么老大,叫大姐。” 一侧的叶翔喝着酒,一脸玩味望着孟星魂。 孟星魂看着插着腰,一副恶妇状的高寄萍,张了张嘴,终于喊道:大姐。 孟星魂没有流泪,可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这才是快活林最大的变化。 以往的快活林,虽然繁花似锦,热闹非凡,但缺少情谊。 随着高寄萍的变化,快活林便多了情谊。 当日,高寄萍就和孟星魂等人商议将快活林改造一番,孟星魂、叶翔他们本来一向不太插手这一方面事情的,这一次却也出谋划策。 现在的快活林已不只是他们居住的地方,更是他们的家。 他们在打造自己的家。 风无痕这种时候是不说话的,却为高寄萍等人高兴。 ------------ 第五十九章、为自己而活 夕阳下。 风无痕、高寄萍在夕阳下。 晚风吹过,仿佛都在吟唱着欢快的旋律。 心情很好的两人,欣赏着山间美景。 刚喝过一些酒的高寄萍颊生红霞,她没有故意做妖娆的姿态,此际她的风情她的美丽,却没有什么人抵挡得了。风无痕与她并肩而行,欣赏着天地之美,也欣赏着她的风华。 高寄萍长长吐了口气,仰头望着夕阳,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我居住的地方原来有如此美景。” 风无痕淡淡道:“那只不过是你的心境变了而已。” 高寄萍看了他半晌,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道:“你干什么这么耿直呢?哄一哄我难道不行吗。”她又狠狠白了风无痕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高寄萍自然不期望风无痕哄她,因为她知道风无痕本就不是个懂得哄人的男人。可这次高寄萍却错了。 她才走了两步,就被风无痕拉住,下一秒就感觉到了一股力量,随即就被风无痕揽入怀中,耳边一热,娇柔的身躯几乎软倒在风无痕的怀中。 “夫人,你真漂亮,等回去我为你画眉吧。” 高寄萍不但身软了,心也软了,一双眸子仿佛笼罩了水雾,一种天然的妩媚彻底绽放出来。 风无痕心头一热,搂得更紧了。不过他毕竟是风无痕,并没有丧失理智,只是搂着高寄萍在夕阳下漫步,欣赏着此处绝美的风景。 此时的高寄萍艳丽的惊人。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风情万种。风无痕向来认为,这世上最厉害的媚术就是不必施展媚术,一颦一笑都有心而发,即便这个女人姿色平庸,亦有令人心动勾魂之处。 如今高寄萍所绽放出来的笑容,足矣令任何男人心动。是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欢愉。 高寄萍感觉此地风景极好,人更好。 她望着风无痕,心头涌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高寄萍很小的时候就是个孤儿,四处流浪漂泊,后来先后收养了叶翔、孟星魂、石群、小何四人,前十八年,她为了生存而活,为了活下去,她是可以付出一切的。 后面十多年,高寄萍虽然过得更好了,创立快活林,却也只是为了弥补前面十八年的遗憾空虚而活着。为了赚取更多的金钱更多的安全感,她也是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 当快活林老板的这些年来,高寄萍赚取了不可数计的钱财,却并没有真正从这些钱财之中寻到丝毫的安全感。甚至因为赚了太多太多的钱财,反而从这些钱财之中瞧见了不安,生出了一个信念: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可信,唯有钱财才能相信。 如此一来也注定使得高寄萍距离想要的安全感越来越远。 后来得到梦寐以求的地契,那个时候高寄萍本以为会无比的安全,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空虚与寂寞,一种说不出的恐惧、绝望的情绪涌入了脑海。 那一刹那,他忽然想到了孟星魂、叶翔、石群、小何等人。 她忽然发现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弟弟们,才是最为重要的。 人本就是这样,对于身边的事物向来不珍惜,只有当真正错过以后,才会后悔。但已追悔莫及。 得到地契的那一刹那,高寄萍才明白一直所追求的地契,只能让自己更空虚更寂寞。她所需要的已不是财富权力,而是心灵生出的那一份慰藉。 高寄萍的运气很好,叶翔、孟星魂还在。 所以兜兜转转,高寄萍还是找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安全感。 ——家。 家才是真正的安全感,家才能令她感觉到充实愉快。 她一直有一个家,只不过因为贫穷苦难,为了生存而忘记了。等富有的时候,却为了更富有而抛弃了,现在呢?回想前半生,高寄萍终于又找会了自己的家。 高寄萍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不幸的。 为什么其他人可以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而自己却必须经受苦难呢?可在那一刻,高寄萍却发现比起许多人,他是幸运的,因为她的身边始终有四个弟弟不离不弃陪伴着他。哪怕他们之中有人反对她的做法,却也义无反顾执行她的命令。有这样的好弟弟在身边,这岂非本就是幸运? 高寄萍感觉庆幸。 她忽然想到,如果叶翔、孟星魂、石群、小何她们因为自己那没有任何意义的想法而死了,那是多么可怕的事。 高寄萍明白了这一切,也找到了这一切。 所以她再一次成了叶翔他们的大家,昔日消失的家又回来了。 高寄萍仰着头,望着面前这个男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很感激这个男人,如果没有风无痕,高寄萍认为自己一辈子也看不清楚自己要什么。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她怀疑自己的几个弟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死。 现在,高寄萍有的已不只是感激。 她的心中已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 那或许是爱情。 高寄萍一向认为爱情是很可笑的,很奢侈的,至少对于她们这种人来说确实如此。所以她从未想过爱一个人,也从未爱过别人,他只爱自己。 但现在这种莫名的情感涌现心头。 她忽然想爱一次,哪怕知道这一次注定没有任何结果,但她想这样做。她想要绽放一次,真正活一次。 这一次的散步,是高寄萍提出来的。 高寄萍没有想过永远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也知道很快会和这个男人分开,但她想要珍惜这段美妙的时光。 高寄萍相信,这一定会是她最美妙的回忆。 随心而动,脑海之中没有任何功利的念头。 高寄萍拉着风无痕的手,靠在风无痕的怀中,两人在山道上走过,欣赏这夕阳下的风景。 本来已喝醉的孟星魂、叶翔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屋顶上。 他们望着远处那美妙的风景,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提着酒壶,碰了碰,仰头饮下。 灿烂的笑容出现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现在开心极了,愉快极了。 夕阳洒在他们的脸上,照出了他们对未来的希望。 现在孟星魂不止可以瞧见流星,也看得见自己的未来,一个美好的未来。 风无痕轻轻搂着怀中的女人,笑容满面,灼热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怜惜。 这种眼神从未出现过风无痕的身上过,风无痕也认为注定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若高寄萍恢复成平日的高老大,必然瞧得出风无痕和平时已有所不同了。 气质已明显变得有些不同了。 这并非是因为爱上一个人的改变,而是因为风无痕终于寻回了一些缺失的记忆。 ‘流星蝴蝶剑’的内容在脑海中闪过,风无痕拥着高寄萍站在山坡上,欣赏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暗忖:我算是改变历史了吗? ------------ 第六十章、先付后杀 律香川死后不久,风无痕忽然多了一股记忆——流星蝴蝶剑。 流星蝴蝶剑是一本书的名字。 书中有孙玉伯,有万鹏王,有高老大,有孟星魂,有孙蝶,有律香川,有陆漫天,有各种各样的人,却没有风无痕。 这些人都有各自的命运,一个和现实中截然不同的命运。 风无痕不明白为什么脑海中忽然多了这股记忆,也不明白记忆中众人的命运是不是他们原本的命运,他只知道如果书中众人的命运是他们原本的命运,那么现如今书中大部分人的命运都已改写了。 只有两个人的命运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孙玉伯、万鹏王。 书中,孙玉伯奈何不了万鹏王,万鹏王也奈何不了孙玉伯,两人都被手下暗算却还是处在对峙的局面,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正如同此时孙玉伯、万鹏王的对峙一般。 风无痕在快活林又呆了三天,然后来到孙府,见孙玉伯。 属下禀告的时候,孙玉伯正在喝酒。 孙玉伯以前鲜少喝酒,可自从陆漫天死讯传来以后,孙玉伯却时不时喝酒。 这段时间,孙玉伯想了很多事情,脑海浮现了很多人,他忽然感觉自己渐渐已成了孤家寡人了。 孙玉伯不知道这一生的行事作风原则是否有错,他只知道他已没有法子回头了。 如今的孙玉伯已不只是为自己而活着,他的背后还有孙府,还有无数人的生死存亡,所以他不能倒。 得知风无痕拜访,孙玉伯吃了一惊。 昔日风无痕提出主动对付律香川、陆漫天的时候,孙玉伯提出了交易的条件:只要风无痕能解决律香川、陆漫天,那么风无痕便可解除和孙府的关系,自由自在。 孙玉伯提出这个条件,不是刁难或者激励风无痕,只是为了感激风无痕,想要给风无痕一个脱离孙府的机会而已。 孙玉伯希望风无痕留在孙府,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孙玉伯渐渐没有这方面的念想了。 孙玉伯对风无痕渐渐有了长辈对于晚辈的期许:他希望风无痕能自由自在的,希望风无痕能成长到一个任何人都足矣仰望的地步。 风无痕已经自由了。 可是,为什么自由了的风无痕,还要来到孙府呢? 孙玉伯不明白,却是高兴的, 他下定决心,无论风无痕有什么需求,他都满足风无痕,哪怕风无痕要让孙蝶嫁给他,他也会答应。 风无痕长身卓立于大堂之中,仰着头望着墙壁上悬挂着的佩剑。 这口剑擦拭的非常干净,没有一丁点灰尘,但却是一口非常陈旧的剑。此剑已足有十七年没有出鞘杀人的,但是风无痕还是能感觉到剑上有一股逼人的杀气。 因为这是孙玉伯的佩剑。 昔年孙玉伯提起此剑,创立了如今孙府的基业。而孙玉伯不再动用此剑,只是因为孙玉伯明白许多事情绝非用剑能解决的,必须克制自己用剑。 这口剑悬挂于大堂之中,其实也正是孙玉伯用来提醒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动干戈。 现在剑还悬挂在大堂,是不是说眼下这种局面下,孙玉伯还是不打算轻动干戈呢? 足音传来。 声音虽然很轻,仿佛清风吹过一般,风无痕却还是听出孙玉伯来了。 还没有踏入大堂,孙玉伯的声音就已响起。 “这口剑少年时随我征战天下,至今为止已有十七年没有出鞘杀人,已没有用武之地了!你若喜欢,我可以将他送给你,他虽然不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却也是极可怕的利器。” 风无痕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摇头道:“有朝一日,若我缺少佩剑,或许会回孙府向你讨要,却不是现在。” 孙玉伯在风无痕身边坐了下来,喝了口下人送上的茶水,这才问道:“这段时日你为孙府立下了大功,可以说没有你,孙府的基业恐怕都已不存了,你需要什么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你。” 江湖人都知道,孙玉伯是极信守承诺的人,这句话的分量不可不谓之重。 风无痕脸上又飘出一抹笑意,望着这位十分欣赏他的前辈长者,忽然道:“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孙玉伯哈哈一笑道:“当然,即便你想成为孙府下一任当家人,亦或者让我将女儿嫁给你,我都会同意。” 风无痕定力过人,听闻此语,脸上也露出变化。若是一般人听到,自然以为这只是开玩笑,可风无痕听得出孙玉伯绝不是在玩笑,只要风无痕敢提,孙玉伯就一定会做到。 风无痕心头涌现莫名的情绪,他平生以来第一次对孙玉伯生出了少许亲近之意。 孙玉伯满脸笑容望着这个了不得的后生晚辈,笑道:“你不必怀疑,这是我发自肺腑的话,而且孙剑也曾说过:他希望能将你挽留下来,并且希望能将孙府掌权人的位置交托给你。” 风无痕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玉伯露出欣慰之色,道:‘这孩子认为现如今只有你才能担任得起孙府掌权人的位置,而他还差的太远了。’紧接着,又有些感慨道:“早在你没有来之前,我为孙府就已培养的两位接班人,一个自然是孙剑,还有一个就是律香川,他们有各自的优点但也有明显的缺点。” “孙剑行事喜欢以武力取胜,不喜欢动脑子,而律香川虽然智谋过人,可行事却少了几分堂堂正正的豪气与大气。”孙玉伯道:“我一直在竭力打磨他们,却。” 孙玉伯已说不下去了。 从孙玉伯遗憾无奈的神情可以看得出,律香川的背叛对他的打击实在十分沉重。 很快,孙玉伯又振奋起来,对风无痕道:“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我有的。” 风无痕说出了来意,道:“我要一万两银票。” 孙玉伯愣住了。 倒不是认为一万两实在太多,即便十万两,孙玉伯眉头也不会眨。只是想不到风无痕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请求。 过了好半晌,孙玉伯才慢慢点头道:“可以。”对属下挥了挥手,下去取银票给风无痕,然后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只要一万两银票。” 风无痕淡淡道:“我是杀手,我的原则是先付后杀。” 孙玉伯道:“一万两是你为我杀人的代价?” 风无痕道:“确切来说,是我出手的代价。” 孙玉伯笑了起来,道:“你打算为我杀什么人?” 这实在是一笔很奇怪的交易。 杀人的交易,都是雇主提出要杀的人,然后杀手执行。可眼下却是杀手提出交易,而雇主不知道自己要杀什么人。 风无痕淡淡道:“万鹏王。” 孙玉伯脸上笑容消失不见了,凝视着风无痕,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道:“一万两就够了?” 风无痕起身道:“不够。” 孙玉伯道:“还缺什么?” 风无痕道:“不缺了,因为你已付出了韩棠。” 孙玉伯定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风无痕转身,朝大堂外走去。 ------------ 第六十一章、不要拒绝我 孙蝶在等。 她似乎可以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世界毁灭为止。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她却没有看一眼,因为那些都不是她要等的人。 除了要等待的人,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在她的眼中。 一道身影大堂门口出现了。 孙蝶明亮的眼眸中忽然绽放出七彩光芒,下一秒一阵风般的朝那人冲了过来。 风无痕刚走出大堂,就闻到一阵香风。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抓住,还没有等他说话,一道声音耳畔响起‘跟我来’。所以风无痕就跟着走了。 风无痕有一百种法子挣脱这只手,但没有。香风扑来的时候,风无痕就已知道来人是谁,正因如此他没有闪躲,否则即便十个孙蝶,也休想碰到他一根汗毛。 正因为知道孙蝶,所以风无痕才跟着孙蝶走了。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一处院子。 这里正是风无痕在孙府的居所,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风无痕看着孙蝶,一路上都在盯着孙蝶看。 孙蝶是第一个走进风无痕心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以前风无痕就将孙蝶当作朋友,而现在心中更带上一抹怜惜与庆幸。 怜惜孙蝶在书中的悲惨遭遇,庆幸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写了这个悲剧。 孙蝶拉着风无痕来到院中,然后回过头来对风无痕道:“哥哥告诉我,你打算走了,是么?” 风无痕不愿意欺骗孙蝶,点头道:“是的。” 孙蝶道:“还回来吗?” 风无痕道:“或许会,或许不会。” 明亮的眸子忽然变得黯然,下一秒眼睛又亮了起来,孙蝶满脸灿烂笑容,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风无痕记忆力极好,点头道:“你说过你最擅长跳舞。” 孙蝶道:“你却从未有机会见我跳过舞。” 闻弦歌知雅意。 风无痕微笑道:“今天有没有这个机会?” “当然。”孙蝶在风无痕面前转了一圈,道:“若非如此,我干什么打扮成这样?”嗔怪的看了风无痕一眼。 风无痕笑了笑,望着她。 孙蝶本来就是个很美很纯洁的女孩子,今天的孙蝶更美。 孙蝶穿一身七彩羽衣,脸上不施粉黛,头上也没有任何饰品,只是用丝带扎了个蝴蝶结,明媚的笑容挂在脸上,给人感觉出尘脱俗,仿佛仙子下凡尘。 她的确很美,脸上虽然没有夺人心魄的风景,可这一份美丽,却仍旧令人永难忘怀。这是和高寄萍截然不同的美。 风无痕望着她,脸上尽是欣赏之色。孙蝶也望着他,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然后就在风无痕面前轻舞起来。 孙蝶的身段柔美,个子虽然并不算高挑,但身材的比例却堪称完美无瑕,她舞动的时候,风无痕仿佛瞧见了翩翩飞舞的蝴蝶。 这一刻,风无痕忽然想到书中的一句话。 蝴蝶的生命虽然是脆弱的,甚至比最鲜艳的花还脆弱。 可是它永远活在春天里。 它美丽,它自由,它飞翔。 它的生命虽短促却芬芳。 这一刻,风无痕的心被触动了,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念头,想要伸手抓着这翩翩飞舞的蝴蝶,得她的美丽,却又收回了手,怕惊扰她的美丽,令她丧失自由。 从出生到现在,风无痕从来没有失态的时候,这一刻却失态了。 如今的风无痕不但失态,而且不知所措。 他就那样静静看着,呆呆的看着。 蝴蝶向风无痕飘来。 她在风无痕身前四周舞动,还是那么美丽,那么自由,又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人性。 她的美丽在风无痕的眼中无限的扩大,渐渐占据了风无痕全部的视线,甚至连风无痕的心都已被占据了。 此际,风无痕眼中只有这个翩翩起舞的女人,这个翩翩飞舞的蝴蝶。 呆在半空中的手,也终于伸了出来,非常自然而然抓住了她的手。 孙蝶笑了起来,更美丽了。 孙蝶紧紧抓住风无痕的手,拉着他在院中舞动起来。 两人随意而动,没有什么技巧,随心而动。可是两人却配合的无比默契,显得无比的美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孙蝶倒在风无痕的怀中。 风无痕也拥抱着这个女人。 他们没有说任何话,言语这一刻已是赘余。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孙蝶离开风无痕的怀抱,却没有放开风无痕的手。她拉着风无痕朝屋子走去。 风无痕立在原地,没有动。 孙蝶拉着他,回过头看着他。 本来不动的风无痕,也动了,心或许也动了。 风无痕知道,他这一辈子都已休想忘记这个女人,这双眼睛。 这一刹那,风无痕已忘记了一切的顾虑,已忘记了思考,随着自己的心做出判断与选择。 风无痕躺在木榻上,望着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庞,道:“不要冲动。” 孙蝶靠在风无痕的胸口,痴痴道:“这是很早之前我就想过的事,我想得很清楚,你不要拒绝我。” 风无痕望着这张美丽的面孔,他还能说什么呢?自然什么都已不必再说了。 一个时辰后,孙蝶忍着身体传来的疼痛,为风无痕穿上衣裳。风无痕本想要自己来,却被孙蝶坚定的拒绝了。 孙蝶道:“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不要拒绝我。” 孙蝶不是个很强硬的女人,她大部分时候都是温柔的,即便偶尔有些小刁蛮。可她坚定的时候却如老伯一般,绝对不会改变决定。 风无痕的心弦被拨动,改变了立刻离开孙府的计划,打算在孙府留下十天。 孙蝶自然是高兴不已,整个人倒在风无痕的怀中,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风无痕也轻拥着怀中美丽的女人,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这十天,风无痕陪着孙蝶去了各种地方,做了不少孙蝶感兴趣的事情。两人谁也没有提离别的事情,全心全意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与美好。 风无痕的心志坚定,却也想过是不是继续留下来,过当下这种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如果这个时候孙蝶让风无痕留下,或许风无痕就已留下了。 现在的风无痕和以前的风无痕已大不一样。 如今的风无痕脑海多了一些前世的记忆,虽然很少,可这些记忆却已潜移默化间改变了风无痕孤独寂寞的格局。 以前的风无痕简直不像是人,少了人的七情六欲。而现在风无痕则渐渐有了七情六欲。 孙蝶却没有劝风无痕留下。 孙蝶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看得出风无痕已有留下的心思了。她当然为此高兴,可她却没有那么自私,她看得出风无痕想要出去走走,有许多事情没有想通,所以她没有请求风无痕留下。她甚至根本没有提离别或者留下的事情。 孙蝶全心全意的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十天过去,孙蝶在门口送别风无痕。 孙玉伯笑靥如花,对风无痕道:“我会等你回来。” 风无痕望着眼前的美人,过了半晌,慢慢道:“事情办完,我就回来。” 转身,大步离去。 ------------ 第六十二章、一条命 这段日子,原怒鹏每天都会去一趟刑堂,挥动长鞭,将一个个孙府弟子抽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然后再去福满楼用膳,每次抵达福满楼,都已是夕阳下山的时候。 今天也不例外。 跟随原怒鹏的人,没有任何人感觉奇怪。他们都明白原怒鹏会养成这种习惯是因为一个人——风无痕。 原怒鹏是个很容易生出仇恨的人,仇恨累积起来就会放他发狂,他必须适当发泄,才能保持理智,所以才会有这段日子的这种奇怪的习惯。 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原怒鹏自己当然也知道。想要治本,只有一种法子——杀了风无痕。 可这段日子,十二飞鹏帮、孙府都在秣兵历马,打算进行最后的大决战,所以自然不能轻举妄动,而要杀风无痕,自然也就成为天方夜谭。 原怒鹏希望大决战早一点到来,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亲手杀死风无痕。 原怒鹏想杀风无痕,有两个原因。 第一,风无痕破坏了他们直捣黄龙的计划,阻止自己立下汗马功劳。这对于原怒鹏来说,就已是一笔大仇,非杀风无痕不可。第二,赵铜鹏。万鹏王坐下的十二飞鹏关系不一,赵铜鹏是原怒鹏在十二飞鹏帮内最好的朋友,两人是有过过命交情的,赵铜鹏惨死于风无痕的手中,这笔仇他当然要报。 原怒鹏发誓,只要逮到风无痕,定要让风无痕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可现在,原怒鹏却知道,自己只能等了——等万鹏王对孙府发起决战,唯有如此才有机会杀死风无痕。 不过,任何事情都有意外。 原怒鹏刚一进福满楼,身躯就僵硬住了,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中跳了出来,因为他瞧见了一件不可思议甚至不可能的事情——风无痕出现了。 原怒鹏只在风无痕逃命的时候,匆匆见过风无痕一面。可有些人一面就足矣令人永生难忘,风无痕就是这种人。 原怒鹏十分肯定,大堂靠近窗户位置正在大吃大喝的那个人,正是风无痕。 可风无痕为什么会出现在十二飞鹏帮的地盘,而且堂而皇之的出现? 四个随原怒鹏而来大汉,也察觉到了原怒鹏的不对劲,顺着原怒鹏的视线望过去,每个人都发出可怕的杀气,其中有两人的手已握住了兵器。 他们没有见过风无痕,也看不出风无痕予人任何威胁,可他们明白能令原怒鹏神情大变的人,自然不是好惹的。 不过,他们却不认为有什么人敢在自家的地盘上方式,下一秒,他们就要围上去。 原怒鹏下令阻止。 他很清楚,如果那个人是风无痕,四个手下上去简直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下一秒,原怒鹏瞳孔猛缩,风无痕抬头朝他望了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知道为何,一心想要报仇的原怒鹏这一刻忽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甚至生出想要逃走的冲动。 随后他就瞧见风无痕站起身来,朝他走了过来。 众人瞧见原怒鹏到来的时候,就已生出了离开的意思,这里不认得原怒鹏的人不多,敢招惹原怒鹏的人也不多,没有人想要招惹麻烦。 此际,想要离开的人更多。 他们已感觉到死亡的到来。 风无痕向原怒鹏走过来的时候,大堂的客人已离开得七七八八了。 风无痕在原怒鹏七尺外停下,不理会原怒鹏等人如临大敌的戒备,仰头将手中的一杯酒饮下,这才开口:“你终于来了。” 原怒鹏毕竟是万鹏王坐下十二飞鹏之一,他已完全冷静下来,虽然心中对风无痕还是颇为忌惮,可气势上却一点也不比风无痕逊色。 原怒鹏嘴角勾起一抹残酷之色,冷冷道:“你是专程来自投罗网的。”话音刚落,二楼、三楼以及门口冲出将近二十名好手,其中居然有六人弓箭手。 仅从他们的气势装扮来看,就看得出他们绝不是好惹的。 原怒鹏当然不知道风无痕要来,这些人也不是为风无痕准备的,事实上原怒鹏对于自己的性命一向很看重,所以即便是在喝酒吃饭的时候,也一定会提前安排好人手。这些人就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人手。 敌寡我众。 此际的原怒鹏非但没有胜券在握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如果找知道风无痕会来,他就不只是安排这么一点人了。 风无痕看都没有看那些人,只是望着原怒鹏,笑道:“我自然不是自投罗网来的,我来只是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原怒鹏冷笑道:“你认为你资格让我为你办事?” 众人也发出一阵冷笑,眼中带着讥诮与不屑。 他们没有见识过风无痕的本事,不知道风无痕的可怕,认为风无痕已是网中之鱼,瓮中之鳖了,自然不讲风无痕放在眼中。 风无痕神色自若,没有任何变化,淡淡道:“我一向是个很公平的人,你帮我办好这件事,我送一件东西给你。” 原怒鹏沉声道:“送什么给我?” 风无痕道:“你的命。” 原怒鹏极怒反笑道:“你是说只要我不帮你办事,你就要我的命?” “是的。”风无痕淡淡道:“你可以这样理解。” 原怒鹏仰面大笑,声音响彻四周。 下一秒他就发出命令。 “杀!” 众属下早就已迫不及待教训眼前这个狂妄无知的小子,想要在原怒鹏面前表现一番。 原怒鹏的话音刚落下,一刀一枪就已朝风无痕铺天盖地杀来。可等他们的棍棒落下时,风无痕居然飙到他们身后出了。 跟随原怒鹏而来的另外两个属下,也朝风无痕扑了过来。 他们一人提着三十多斤的狼牙棒,一人用的是铜锤,都是分量极重的兵器。只要被他们打中,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只可惜他们的气力虽然不小,但动作不快,临场应变在风无痕眼中更是慢如老龟。 青芒一闪。 剑连鞘掣出。 ‘当当’ 两人如大河裂开,一左一右跌倒而出,而风无痕非常从容的从两人身边朝原怒鹏走来。 原怒鹏虽然脸色不变,可心中大惊。这四个属下都是他精心训练出来的,算是一等一的好手,虽然知道这四人绝不是风无痕的对手,却不想不是风无痕的一合之敌。 此际哪敢和风无痕硬拼,疾闪般向后退去。 ‘嗤嗤’ 二楼三楼的六名弓箭手,张弓搭箭,射出利箭。 他们的手法娴熟,准头十足。更了不得之处在于,其中有两人居然能同时射出两三根箭矢。 一刹那,便有十一根箭矢向风无痕四面八方射来。 随即而来的是四面八方如龙卷风杀来的好手。 可以说,风无痕只要第一时间拿不下原怒鹏,那么就休想再碰到原怒鹏的一根汗毛。 原怒鹏比任何人都清楚,以最快的速度向大门退去。 这一刻,他甚至已思忖接下来如何派遣兵马围杀风无痕了。 风无痕当然清楚,骤然加速,步伐施展,如一道狂飙,迅疾无伦朝原怒鹏而来。速度之快,着实骇人听闻。 原怒鹏更是魂飞魄散,两人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 众弓箭手中有不少好手,其中有人预判到了风无痕会向原怒鹏方向扑来,居然瞄准的正是风无痕扑来的路线。 三根箭矢就在风无痕扑向原怒鹏的路线上,闪电落下,要将风无痕格杀当场。 三根箭矢分别打向风无痕后背、左腰、脖颈三处。 对于原怒鹏来说,这简直就是及时雨。 原怒鹏只差两步就能冲出大门,到时候自然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原怒鹏激发潜能,冲出大门。 风无痕的速度更快了,以更快的速度向原怒鹏扑来,同一时间未出鞘的剑化作一道青芒,扫飞落下的箭矢。这中间虽然损耗了些许速度,但又因提速的关系,反而没有和原怒鹏拉开距离。其他众好手也追不上风无痕。 此时又变成了风无痕和原怒鹏的两人决战。 原怒鹏刚冲出大门,就发现风无痕已扑来。 原怒鹏又一次从大喜到大悲,从天堂到地狱。 原怒鹏镇定果然,冷光一闪,长剑闪电般向风无痕劈下。 “铛” 青光一闪。 剑鞘破空,击飞长剑。寒光同时乍现,下一秒已迅疾无伦的高手指在原怒鹏的咽喉处。 原怒鹏瞧见剑刺来,立马要闪躲,可剑已出现在咽喉。 原怒鹏身躯僵硬住了。 知道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风无痕的武功绝非是他能抗衡的。 风无痕剑指原怒鹏,平心静气道:“一件事换一条命,如何?” 风无痕提出的还是刚才的交易。可此刻没有任何人将其当作笑话了,因为风无痕掌握住了原怒鹏的, 原怒鹏脸色铁青,拳头攥紧,一双眼睛怒火狂飙,可这一刻他又有什么选择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没有选择。 ------------ 第六十三章、洗净你的咽喉 六月初六,酉时,清风镇古道边,古树下。洗净你的咽喉,带着你的剑来。 现在这份拜帖就放在万鹏王面前的方桌上。 这份拜帖没有署名,因为已不必署名。 拜帖是原怒鹏带来的,没有任何人比原怒鹏更清楚是谁的拜帖。 风无痕。 想到这个名字,原怒鹏心头就有大火在燃烧,一张脸变得铁青,眼中充斥着可怕的杀机,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杀气。任谁也看得出他想要杀人,打算杀人。 此刻,他腰杆挺得笔直,头却低得很低。 原怒鹏恨不得大发雷霆,可在万鹏王面前,他只能压下怒火,当一只乖巧的小鸟。 没有任何人能在万鹏王面前大发雷霆,除非他想当死人。 这里是飞鹏堡的大堂。 大堂内除开如崇山而坐的万鹏王以及如长枪而立的原怒鹏以外,还有两人。 他们正是十二飞鹏之一的方铁鹏、炙海鹏。 方铁鹏、炙海鹏分列大堂左右,他们也没有说话,眼中却已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之色。 他们着实惊讶极了。 自从十年前,万鹏王击杀点苍派的飞鹰道长后,江湖上便再没有任何人敢和万鹏王正面决斗了。 他们着实想不到有人敢挑战万鹏王,更想不到这个胆敢挑战万鹏王的人,正是前不久给他们迎头痛击,令他们恨之入骨的风无痕。 他们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若非做梦,以风无痕的头脑,又怎么敢在十二飞鹏帮的地盘挑战万鹏王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方铁鹏、炙海鹏目光落在原怒鹏身上。 原怒鹏的脸色铁青,可面庞更是滚烫无比。 他当然清楚方铁鹏、炙海鹏的意思,即便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风无痕胆敢单枪匹马在十二飞鹏帮的地盘挑战万鹏王。 可原怒鹏却非信不可。 当日之事历历在目,风无痕的话也仍犹在耳。如果他没有将这份决斗帖亲自送来飞鹏堡,此时的他已是一具尸体了。 虽然如此,原怒鹏却不敢有任何正面,因为这本就是极丢脸的事情。原怒鹏不想惹怒万鹏王,从而丢掉小命。 大堂安静的可怕。 从始至终万鹏王没有说一句话,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一丁点动作也没有。万鹏王如一座崇山坐着,仿佛已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可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压迫感,却令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众人都是在万鹏王创立十二飞鹏帮之初的时候,就已跟随着万鹏王了。他们知道万鹏王是个可以为了一丁点小事,就暴跳如雷杀人夺命的人。他们却也知道,万鹏王一旦遇上大事了,必然比任何人都冷静。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会干什么。而这种时候万鹏王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实在不敢招惹这种状态下万鹏王,他们谁也不知道万鹏王会做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堂一点声音也没有。 忽然,足音外面传来。 一个身手矫健的青衣大汉奔入大堂,来到万鹏王的面前。大汉的左肩上还停着一头神骏的苍鹰。 “禀告帮主,一刻钟前,风无痕进入四海酒楼,正在用餐。” 万鹏王点了点头,长身而起,走出大堂。 原怒鹏、炙海鹏、方铁鹏紧跟其后。 一行人纵马驰骋,赶往四海酒楼。 四海酒楼不但是清风镇最有名的酒楼,也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酒楼。 这里的菜肴美酒都堪称一绝。只要你付得起钱,酒楼的老板也能帮你找来姿色出众的佳人陪你喝酒。如果你愿意多付一笔钱,她们陪你做什么都可以。 风无痕就在四海酒楼最大的一间包厢中。 他点了十八个四海酒楼价格最昂贵的菜肴,又点了十三种广受好评的美酒,除此之外还找来了八个姿色出众,风情各异的美丽女子。 任何人想要得到这些,至少要付出千把两银子,但风无痕却一文钱都没有付。只要风无痕愿意,即便点上十倍的菜肴美酒,招来上百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也不必付钱。 因为酒楼的真正大老板,不是别人,正是十二飞鹏帮帮主万鹏王。 风无痕的这番行为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这种事情,风无痕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可风无痕看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知道。 他喝酒吃菜,享受美人的伺候,此时的风无痕仿佛就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风流少年,想要在最美好的年华,做尽世上最荒唐的事情。 四海酒楼的客人一向不少,重大日子甚至需要提前预定才有位子。风无痕没有来之前,四海酒楼的九成位置都被人定下,可风无痕一来,偌大的四海酒楼已没有多少客人。 虽然没有多少客人,但每个位置都坐上了人,也都点上了菜。 有些人是书生打扮,有些人是商人打扮,有些人是江湖人的打扮。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这些人只有一个特点,尽量不引起风无痕的注意,可下意识朝风无痕的方向瞧来,观察风无痕的一举一动。 他们不是四海酒楼的客人,而是十二飞鹏帮的人。 他们的年纪不已,五花八门,但目的都只有一个——盯死风无痕,只要风无痕敢离开四海酒楼,就立刻动手,将风无痕拿下。 可是他们只能看着。 因为风无痕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已沉醉于纸醉金迷,乐不思蜀了。 房间中,风无痕搂着一个红衣女子柔软如蛇的腰肢,轻抚着女人的面颊,轻轻呼吸着女子头上的发香,看上去的确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 可从他从容的动作以及娴熟的站位,却能看得出,此时此刻他冷静非常,而且时时刻刻都在防备身边这些美丽女子的随时出手。 这些女子个个姿色不凡,其中有至少四个身怀绝技,武功了得。她们花枝招展之下藏有随时可以夺人性命的可怕杀器。现在她们当然不会动手,命令还没有下达之前,是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的。 因为她们也是十二飞鹏帮的人。 从红衣女子哪里接过酒杯,风无痕起身来到窗前,望着远处滚滚尘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道:“终于来了。” 红衣女子在风无痕怀中轻轻一颤,心中惊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闪过:难道风无痕等的人正是万鹏王? ------------ 第六十四章、万鹏王到来 烟尘滚滚,万鹏王一行人纵马飞奔,来到四海酒楼。 万鹏王一进院子,就翻身下马,走进大堂,直奔风无痕所在的雅间。 随行而来的方铁鹏、炙海鹏、罗金鹏统辖带来的三十多名大汉,对四海酒楼呈包围之势。 酒楼内部那些伪装成客人的十二飞鹏帮弟子,纷纷在门口窗前无声行礼,等待方铁鹏、炙海鹏、罗金鹏的发落。三人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堂内众人离开有了动作。 他们兵分三路,各统辖一批人马,如山岳般的坐在马背上,身上散发出凌冽杀气。任谁也看得出他们这一趟为杀人而来,只有打算杀人的人,才会流露出这样的杀气。 没过多久,院外传来足音。 足音很轻,以至于街道上的声音看上去并没有增大多少,可是来人着实不少,居然一共来了将近三十名好手。 他们个个身手矫捷,武功高强,可看来的时候已气喘吁吁,可以料想必然是接到命令以后,急匆匆赶来。这些人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他们的武功,而在于手上的强弓以及后背上的箭袋。 每个人的箭袋中都装满了箭。 从他们的装扮就能看得出,这些人个个都是了不得的弓箭手,其中有些人的目光比鹰眼还锐利,双手稳如磐石,面上冷漠无情,必然是千里挑一的神射手。 方铁鹏等人给这些人做了手势,他们立刻行动起来,或藏匿在院子四周,或爬上大树。他们的目标当然只有一个——风无痕的房间。 此际,偌大的四海酒楼一共聚集两百来号人,这些人十之八九都是十二飞鹏帮布下的好手,都是为了对付风无痕而来。这一次的目的自然可想而知,让风无痕插翅难飞。 任谁遇上这种阵势,都是九死一生的格局,哪怕孙玉伯来了也一样。 这也正是方铁鹏、原怒鹏、炙海鹏等人欲求达到的。 他们不仅打算让风无痕九死一生,而且叫风无痕十死无生,非死不可。 当然这些人最可怕的,就是万鹏王。 近些年来,万鹏王已鲜少出手。可每次出手,无不是石破天惊,震撼江湖。任谁也不得不承认万鹏王绝对是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他的一身武功之高,实在到了难以揣度的地步,这样的人如何不要命,如何不可怕呢? 或许一个万鹏王,比其他人加起来更可怕,更能要风无痕的性命。 万鹏王朝风无痕的厢房走来。 风无痕长身卓立于窗前,从这个方位,能将四周的一切尽收眼底。 风无痕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自己已成瓮中之鳖,网中之鱼。但奇怪的是风无痕并没有任何动作,好似根本没有瞧见一样。 双耳微动,屋顶上传来很轻微的响声,仿佛小石子落下。风无痕嘴角更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红衣女子柔软的身躯忽然有些紧绷,已打算随时挣脱风无痕的怀抱,掏出藏在裙裳中的匕首,予风无痕夺命一击。 “啪啪!” 风无痕居然拍了两下她的臀部,对他道:“开门,迎接贵客。”说罢,人已在莺莺燕燕的中人中坐了下来。 红衣女子呆了一下,又羞又气。 ‘砰’的一声。 叩门声忽然响起。 没有脚步声,却有叩门声。可想而知来人武功何等高明。 红衣女子露出动容之色,忍不住望了风无痕一眼,也发现风无痕的耳力之敏锐,是何等独步天下。 大门向内掩开,万鹏王大步流星而入。 万鹏王一眼就看见风无痕,眼中只有风无痕一人。 此时风无痕神情自若,正在倒酒,万鹏王完全看不出他有半点紧张的样子,似乎根本不知道已陷入重围之中。 风无痕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看着他道:“故人来迟,当罚一杯。”轻敲桌面。 刚倒满的酒水平弹而起,飘至半空,下一秒横射而出,直奔万鹏王而来。 万鹏王脸色不变,心头却是一惊。风无痕的这一手笔最了不得之处在于展现出对功力无与伦比的操纵力。江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固然不少,可能如此从容不迫,风轻云淡,且不击碎酒杯与桌面的人寥寥无几,更做到这一步又令酒水分毫不泄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饶是万鹏王见过不止多少奇人异士,也为风无痕这一手笔而心神动容。 酒杯高射射来,而且杯子在快速回旋。 万鹏王自然这是风无痕对自己的考验。这种考验,足矣拦下江湖上九层九的高手,却拦不下万鹏王。 万鹏王长身卓立,没有任何动作。酒杯却在撞在万鹏王胸前前,没有任何征兆停下。 酒杯虽然骤然停下,但却说不出的自然。满满的一杯酒水,居然没有一滴飞溅。任谁瞧见这一幕,也不得不拍手叫绝。 “啪!啪!” 风无痕一点也不吝啬的拍手叫好。 若论功力,风无痕自然比不上万鹏王身后。可论眼力,当今世上,却没有几人比得上风无痕。 风无痕当然看得出万鹏王运转功力,形成一只无形之手拖住了疾射而来的酒杯,并且用功力化解了杯上的回旋之力,所以酒杯才没有任何飞溅。 一般高手,即便用手,也很难做到这种地步,更何况只用功力。由此可见,万鹏王不但拥有极雄厚的功力,而且对于功力的运用也达到了精妙入微的地步。 风无痕心中动容,亦兴奋不已。 因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万鹏王都足够资格成为他的对手,都足有资格杀了他。若是其他人必然害怕不已,可风无痕却兴奋不已。 风无痕可求的,正是这样的对手。 酒杯飘在身前,万鹏王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多谢赐酒。”声音沉浑有力,面前酒杯居然仍旧纹丝不动。 这一刻,风无痕脸色也有些变化,因为万鹏王这分心二动的动作,足矣看得出万鹏王的功力之深厚,控制之精妙比刚才表现的还要更加出色。 下一秒,风无痕更动容了。 只见万鹏王,吸了口气。 漂浮胸前酒杯中的酒水忽然飞射而起,宛如乳燕归巢一般的会掠入万鹏王的口中。而且最难能可贵之处,水柱居然大小均匀,显示出操纵者对于功力的运用实在已到了臻至化境,造化巅峰。 ‘啪!啪’ 纵然是对手,风无痕也忍不住再一次鼓掌叫好。 风无痕毫不掩饰脸上的赞赏之色,叹息道:“万鹏王功力之深厚,运用之高明,实在令在下佩服不已,本来还想给你一个下马威,却不想被阁下来个惊世骇俗。如若是今日一战,在下的胜算至少要降低半成。” 万鹏王仰面大笑。如果是其他人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万鹏王必然以为那人怕了自己亦或者贪生怕死。可风无痕说出这种话,万鹏王却是感觉这是风无痕发自肺腑的佩服。 风无痕既然胆敢单枪匹马而来,敢让原怒鹏下战书,又怎么可能是贪生怕死之辈呢? 这世上又有什么称赞能比发自内心的称赞更令人高兴呢?又有什么人的存在,能比自己欣赏敌人的称赞更愉快呢?万鹏王仰面大笑,是真正的开怀大笑。 大笑中,万鹏王目中精芒一闪,道:“风兄,酒杯还你。” 话音一落,强悍真气发动,酒杯闪电般向风无痕射来。 酒杯未至,杯中的气劲已嗤嗤破空而来。 这无形气劲仿佛无形箭矢一般,虽然无形,却可怕至极。 风无痕知道,这是万鹏王予他的考验。 如果连区区考验也通过不了,又如何有资格为他的对手? ------------ 第六十五章、仇敌相惜 万鹏王这一考验,可怕之处不在于是否能抵挡得了先于酒杯之前射来的气劲,而是在化解气劲之时是否能不改变酒杯飞来的轨迹,并且在酒杯毫发无损的情况之下接住。 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万鹏王射来的气劲之凌厉,极为可怕。 过刚易折,一旦强行摧毁,自然会波及酒杯。所以必须用柔和之力化解。 不仅需要化解,而且必须快速化解。因为气劲到的下一刻,酒杯也已电射而至。仅这一点就已极为困难的。 风无痕亦能看得出酒杯中蕴含了可怕的气劲。一旦稍有不慎,气劲引动,酒杯必然碎裂齑粉,一旦到了这种地步,考验自然也就失败。 万鹏王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好整以暇,想看一看风无痕到底有什么法子化解这一着。 风无痕似乎根本不知道其中玄机,居然很随随便便的一抓,酒杯立时入手,然后拿起酒壶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他的动作之从容,举止之自然,给人一种随心所欲,道法自然的感觉。 换做一般人,自然看不出其中玄机。可万鹏王却瞧得出。 酒杯入手的一瞬间,屋中忽起意一阵清风。万鹏王看出风无痕必然用道家太极阴阳的原理,将至刚的气劲化为至柔,而使得至柔之力,引动杯中同样刚猛易折的力量,是的形成了刚柔并济的太极阴阳图,化作一阵清风而去。 饶是见多识广的万鹏王也有一种耳目一新,大开眼界之感。忍不住拍手称赞道:“风兄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道家玄妙,本人实在佩服不已,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有与我决斗的资格。” 万鹏王称呼风无痕为风兄,可想而至,万鹏王已将风无痕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了。自古以来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对于文人来说如此,武人来说,亦不例外。 此际,在他眼中,风无痕固然在功力上还略有不如,可武道见解之上,已不逊色于自己多少了。这样的人,自然平辈视之。 风无痕洒然一笑,改变称呼,请万鹏王入座,笑道:“万兄,此番到来,在小弟的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万鹏王仰头倒一杯水酒入口,这才笑道:“此话何解?” 风无痕微笑道:“小弟坚信万兄收到原怒鹏送至信件以后,必定会在六月初六之前赶来与我见面,却料想不到万兄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万鹏王哈哈一笑,咬了一口刚取来的鸡腿,道:“其实本人对此事也颇有犹豫,风兄既然敢单枪匹马来到我的地盘,自然极有可能布下可怕的杀手,我一旦到来,就可能步入请君入瓮之局。” 风无痕道:“但万兄还是来了。” 万鹏王三两下将鸡腿咽下,笑道:“我不得不来。” 风无痕听出其中含义,道:“因为你是万鹏王。” “不错。”万鹏王道:“万鹏王若不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巡视,那还算什么万鹏王。所以即便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万鹏王也一定要来,否则我干脆将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送给老伯好了,还当什么帮主。” 风无痕也哈哈一笑,敬了万鹏王一杯,道:“万兄不愧可以和老伯一争长短的绝代枭雄,小弟虽然不喜欢万兄的行事作风,却也不得不佩服万兄这一身的霸气与豪气。” “你是第一个敢挡着我的面说我不好的人。”万鹏王亦举杯道:“仅这一句话,我就该与你喝上一杯。”一饮而尽。 万鹏王又倒了一杯酒,道:“接下来这杯酒,应当我敬你。” 风无痕微笑道:“这是为何?” 万鹏王道:“因为有一事我想向风兄请教。”一饮而尽。 “万兄请说,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万鹏王毫不怀疑风无痕的话,道:“自从风兄出现在孙府后,本人派遣了不知多少好手打探你的生平事迹,可得到的也仅只是韩棠弟子,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好似你根本没有过去。”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万兄想知道小弟的过去?” 万鹏王诚恳点头道:“你大概是我近十年来最好奇的人之一,若可以,还请告知。” 风无痕哈哈一笑,道:“那么就请万兄再喝三杯酒吧。” 万鹏王愕然,随后哑然失笑道:“这是风兄的条件?” 风无痕微笑道:“想要得到就有付出,这是我的原则。” 万鹏王也不废话,立刻饮下三杯。风无痕也遵守承诺,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风无痕淡淡道:“我的来历很简单,我自小就随师尊一起生活,他将自己所擅长的一切悉数传说于我,但目的却并非是为老伯培养一个超级高手,而是为自身培养一个对手。” 万鹏王有些动容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风无痕淡淡道:“对于他来说,活着是很无聊甚至痛苦的事,他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他感觉欠了老伯,所以他才活着,而他培养我,便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杀了他。” 万鹏王眼中精芒一闪,道:“如果你杀不了他,他自然就要杀你?” “是的。” 万鹏王叹息道:“我终于明白韩棠为何死了,是你杀了他?” 风无痕点头,喝了一杯,道:‘其实我不想杀他,但我却非杀他不可。’ 万鹏王明白。 他一向认为这世上许多时候,本就是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他曾想过如果他和老伯的地盘没有接壤,他们两人或许会成为朋友乃至于朋友,只可惜世事本就是如此无奈,不给人选择的余地。 万鹏王没有过多感叹,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万鹏王道:“你杀了他,却成了孙玉伯坐下最得力的属下。”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老实说,我这一辈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剑,除此之外,任何东西我都不在乎。但奈何人这一辈子是需要还债的,我不喜欢欠别人。” 万鹏王立刻明白:“你虽然不欠孙玉伯,却欠了韩棠?” “是的。”风无痕淡淡道:“所以我答应为孙玉伯差遣五年。” 万鹏王叹息道:“现在你还有三年多的时间。”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诛杀律香川后,我已不是孙府的人了。” 万鹏王眼中闪过一抹精芒,道:“你此番不是为了孙府而来?” 风无痕道:“我和孙府已两不相欠,但我自认还欠韩棠的。” 万鹏王哈哈一笑,道:“所以你才来找我决斗?” 风无痕摇头:‘这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风无痕双眼发出光彩,看着他道:“因为你是我平生以来遇上最可怕的对手,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有资格当我的对手。” 万鹏王明白了。 风无痕这一趟来,除了因报韩棠的授业之恩养育之恩以外,更为重要的是风无痕对于剑的执着,对于武的执着,所以才有了今日之行。 万鹏王沉默,过了半晌,忽然为风无痕倒了一杯酒,道:“请。” 风无痕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为什么请我喝酒?” 万鹏王道:“我想知道此战若你不成且未死呢?”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侥幸不死,也不会加入任何帮派任何势力,也不会为老伯效力,在我看来,我和孙府在这一战之后,已两不相欠了。” 万鹏王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果风兄愿意加入十二飞鹏帮,我可以对过往之事既往不咎,因为一个风无痕比得上我坐下的十二飞鹏。可现在,一旦你败北,我却非杀你不可。” 风无痕神色自若,道:“如若万兄不这么做,才会让小弟失望,如此万鹏王又如何能和老伯争锋呢?” 万鹏王哈哈一笑。 他是真的欣赏风无痕,却也真的想杀风无痕。 他长身卓立,望着风无痕道:“近些年来,江湖上想要挑战我的人不少,我却从未给他们与我正面对决的机会,风兄若想与我一战,那么就必须拿出本事。” 风无痕微笑道:“什么叫有本事?什么叫没有本事?” “只要风兄能逃出四海酒楼,就算是有本事。”万鹏王抱拳道:“六月初六,本人必定准时赴约,与风兄正面对决。” 风无痕没有问没有本事如何,不必问。 风无痕只是道:“一言为定。” 万鹏王道:“一言为定。” 话音一落,杀机四起。 万鹏王沉腰立马,一拳隔空打出。 ------------ 第六十六章、无人之境 万鹏王沉腰立马,一拳隔空打出。 气劲破空,宛如追星逐月一般,迅疾无伦杀至。 初夏刚至,温暖和煦。可随着万鹏王这一拳,屋中气温骤降,冷冽如寒冬已至。饶是风无痕一身功力非凡,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个时候拳劲已如排山倒海般的杀至。 拳劲虽然无影无形,风无痕却已看出了拳劲的落点,想要挡下绝非是什么难事。不过风无痕却没有选择硬抗,而是在拳劲落下之前,往左移动两步,闪动开去。 事情还没有完。 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后的莺莺燕燕骤然化作无边杀机,向风无痕杀来。 有四人亮出匕首,分别朝风无痕脖颈、肋骨、后背、左腰刺来。另外四人虽然没有兵器,却将手中的缎带、手饰为武器。 一位身着青衣的妖娆女子,取出缎带扭住风无痕的脖子。一位体段风流的白衣女子捏碎手镯,发出夺命的暗器,射向风无痕的后背。一位带着三分冷艳孤芳气质的蓝衣女子取出玉簪,朝风无痕大腿扎下。还有以为穿着性感的粉衣女子手段更是了不得,她的戒子能发出剧毒。 这些个莺莺燕燕虽然武功不高,可在此种情况之下出手,任何一个没有防备的人,哪怕武功比万鹏王等人高明十倍,也能很可能重创。风无痕自然也不例外。 幸而风无痕有戒备。 风无痕不与万鹏王硬拼的原因就在刺出。 八女虽然是在风无痕后方出手,但风无痕却在万鹏王出招之前,就已将自己的视听之力提升到了极致,这些女人的武功不高,并不清楚如何使得自身招式所发出的风声以及气流之声改变,所以她们的动作,风无痕了若指掌。 风无痕左闪右避,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将八女的暗杀全然避开。万鹏王也露出动容之色,他发现风无痕身躯之柔软,给人感觉仿佛没有骨头一般。 这一刻,即便是万鹏王也不得拍案叫绝。 但万鹏王却没有时间拍手叫好。 一声大吼,宛如平地起惊雷,万鹏王敏捷如狸猫,竟悄无声息落在满是碗碟的桌上,仿佛缩地成寸一般的骤然出现在风无痕身前,一掌朝风无痕打来。 风无痕单脚踢飞方桌。 满桌菜肴连同桌子向万鹏王飞溅而来。 万鹏王自不想自己如此狼狈,提起运功,桌子斜飞,撞到墙壁上,然后就是砰砰乓乓的声音响个不停。 无数碗碟破碎。 万鹏王话音落下的时候,酒楼内的人就已支援而来,他们的动作很快,人很多,使得整个酒楼竟产生剧烈的晃动,仿佛要倒塌一般。 砰砰! 右边的墙壁、大门、各自破开了大洞。 一群杀气腾腾的大汉如狼似虎般的冲了过来,他们提刀带剑,要将风无痕就地格杀。 同一时间,屋顶,脚下地面也碎裂,各种兵器飞射杀来。 一时之间,风无痕进入极危险境地。 风无痕却不慌不忙,利箭一般的来到窗前。他不急着一掠而出,而是先将左侧的柜子踢飞出去,这才自窗前掠出。同一时间,竟瞧见风无痕从柜中取出一叠厚厚杯子,掠出同时向下坠去。 因为被风无痕预判到出招,以至于失去先机,万鹏玩赶到窗前的时候,风无痕已飞了出去。 万鹏王并没有追击下去。他是个很有原则且讲面子的人,实在不屑于和自己的手下围攻风无痕。 他站在窗前,望着风无痕这一系列应变,实在拍案叫绝,赞叹不已。 直到此时,万鹏王才发现风无痕思虑之周密,实在已达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院子早已围满了人,等待风无痕自投罗网。 弓箭手早已蓄势待发,只等风无痕入瓮。 柜子飞出,一些经验稍差的弓箭手,下意识放箭。 他们的准头十足,发了有五个人发箭,居然有四个人精准射中。其余二十五名弓箭手或反应不够快,或足够冷静,没有发箭。 风无痕再一次掠出。 那二十五名弓箭手在方铁鹏的命令之下,立刻发剑。 将近五十根箭朝风无痕射来。 他们都是好手,其中有些人甚至能做到连发四根箭, 箭矢如雨般射来,十之八九都极为精准,速度极快。 幸好风无痕早有准备,从柜中拿出一卷杯子舞动,所有箭矢居然都射在被子子上。 被子极为柔软,距离较远一些的弓箭手不少,十之八九箭矢射在被子上就掉了下去,即便没有掉下去的,也只是射入了被子,伤不了风无痕。 风无痕将被子盖在头上,将整个身躯都罩住,继续下去。 第二轮剑雨射来。 这一次射中的人更多,至少九根箭矢射穿了被子。 一些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方铁鹏也几乎欢呼起来,却听见原怒鹏大吼道:“他在树上,拿下他。” 这个时候众人才注意到,本来随着被子坠下的分别风无痕居然越上了左侧三丈处的一株大树上。 许多人都没有看清楚万鹏王是怎么做到这不可能的事情,只有万鹏王瞧清楚了。 被子只不过是风无痕迷惑众人视线的障眼法而已,风无痕真正的目的是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被子上,而自己则在众人注意力分散的一瞬间施展千斤坠的功夫,迅速下坠,在半空之中射出早已藏在左手的飞爪。 飞爪破空抓住远处的树木,然后借力疾闪掠上了树。 瞧见这里,万鹏王惊讶之余,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发现今日风无痕的这一动作,和昔日逃出孙玉伯等人追杀时的做法的自己如出一辙。 飞爪破空虽快,但万鹏王却感觉那飞爪的样式居然也差不多和自己所适应的飞爪差不多。 这一刻,万鹏王毫不吝啬的拍手鼓掌,大笑道:“风无痕不愧是风无痕,果然有几分本事。” 风无痕一上树,就将树上埋伏射箭的两名弓箭手踢了下去,然后立身树冠之上,拱手为礼,笑道:“多谢,小弟六月初六,恭候万兄大驾。”随机哈哈一笑,纵身跃下,飞爪再一次射到旁边的树上,人也飞了过去。 这个动作极为娴熟,比猿猴还敏捷,甚至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轻盈之感。 四海酒楼的伏兵虽然不少,可也奈何不了从天上走的风无痕。 此时唯一能发挥左右的只有弓箭手而已。可是这些弓箭手却并非都是神射手,更何况风无痕在箭矢射来的时候,掣出长剑将箭矢击飞,可以说已将此地视作无人之境。 万鹏王抱拳笑道:“六月初六,本人必定洗净我的咽喉,恭候阁下。” 这个时候,风无痕的笑声远去,人也已远去。 万鹏王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低声喃喃念了声风无痕的名字。 顿时血液沸腾起来。 这些年来,位高权重,他已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 此际,他已真正认可了风无痕的本事,认为风无痕确实有资格为他的对手。 ------------ 第六十七章、枭雄风采 人马潮水般退去。 飞鹏堡,华宅。 万鹏王坐在惯于发号施令的靠椅上,俯视着下方随时等待他发号施令的原怒鹏、方铁鹏、炙海鹏,道:“你们是不是奇怪本座为何不派重兵围杀风无痕?” 原怒鹏是三人中胆子最大,和万鹏王关系相对亲密的人,因为自觉这件事是自己引起的,当仁不让往前走一步,拱手道:“风无痕孤身一人来到我们的地盘,这是我们杀他们的千载良机,属下实在不明白帮主为何就此错过?” 万鹏王目光如电,凝视着原怒鹏,道:“我若将坐下人马全部交给你指挥,你有把握为我取下风无痕项上人头来吗?” 原怒鹏感受到庞大的压力如排山而至,身躯一震,额头汗滴如雨,声音却极为坚定,道:“属下会不惜一切拿下风无痕。” 万鹏王嘴角飘出一抹玩味笑意,道:“所以说你没有十足把握。” 原怒鹏头低得更低,沉默一下,道:“属下没有。” 他说得是实话,在万鹏王面前,只能说实话。 万鹏王目光落向炙海鹏、方铁鹏。 同样汗滴如雨,倍感压力的炙海鹏、方铁鹏向前走一步,毕恭毕敬,给出答复。 炙海鹏道:“风无痕此人太阴险狡诈,属下也没有十足把握。” 方铁鹏道:“属下也没有十足把握,但只要有机会,属下不惜拼掉自己的性命,也要为帮主铲除这个祸患。”声音坚定诚恳,带着一往无前的死志。 三人身上的压力排山倒海退去。 万鹏王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你们没有把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即便此时此刻让我统辖人马捉拿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小子单刀直入来到我的地盘,这个行为看上去愚蠢,实际上以他的性子,也不知道准备多少逃遁的后手,这些从他逃出四海酒楼的手段,就能瞧见一鳞半爪。”略作停顿,道:“想要拿下他,围攻就等同于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一股杀气散发而出。 “想要杀他的最好时机,就是在六月初六这一日,乘着他和我决斗的这段时间,对他动手。” 三人眼睛一亮,不约而同:“请帮主下令。” 万鹏王似笑非笑望着三人:“你们希望我下令?” 三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万鹏王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草庐。 一把烈火熊熊燃烧。 风无痕将刚烤好的红薯丢给孟星魂。 孟星魂接过红薯,问道:“六月初六,是万鹏王对付你的最好机会,因为你这一天必定会前往约定的地点与他决战,这之前你想我做什么?” 孟星魂这一趟到来,不是阻止风无痕和万鹏王决战的,也阻止不了。他来是防止风无痕和万鹏王决战不成,反而被万鹏王偷袭暗算而死的。 当然他来,一方面是他感激风无痕,一方面是高寄萍担心风无痕。虽说还不清楚高寄萍和风无痕如今是什么关系,可身为聪明人的孟星魂却明白:在大姐的心目中,风无痕已是个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风无痕三下两初二的干掉一个大红薯,轻笑道:“如果万鹏王想要用阴谋诡计对付我,绝不会选择六月初六这一天与我决斗的时候,如果他这样做了,也就不是万鹏王了。” 孟星魂不明白:“为什么他不会这么做?” 风无痕道:“万鹏王不但武功极高,而且为人也极为骄傲,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屑于在决斗的时候,让属下对我偷袭暗算,更何况万鹏王本就自信可以在武功上能压得过我,将我击杀!” 孟星魂皱眉道:“如果他选择在这一天派人对付你,岂非是最好杀你的机会?” “这的确是他最好杀我的机会,甚至有至少七八成的把握能杀死我。可如果他在这一趟做了这种事,那么他会失去一件比杀我更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信心。” “信心?” “不错,信心。”风无痕淡淡道:“万鹏王倘若选择用这种方式杀我,则代表万鹏王已完全丧失能拿下我的信心。一旦他失去了信心,万鹏王就会由内而外腐朽,也必然会败在老伯的手里。我相信这个道理,万鹏王比任何人都明白。” 孟星魂也承认这个说话。 他比世上大部分人都知道信心是多么重要的。 一个人倘若失去了信心,一身功夫恐怕连两三成也发挥不出。而一个人如果对自己有信心,无论面对多么大的强敌,都有创造奇迹的可能。 早在还没有帮高寄萍杀人之前,孟星魂、叶翔等人就已研究过江湖上诸多杀手杀人的案例,从中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答案:江湖上许多杀手能以弱胜强,击杀目标,关键在于他们能把握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而这个时机是没有信心的人能把握住的。换而言之,只要有信心,那么再强大的地位,也有可能死在你的手中。 昔年得出来的结论早已融入孟星魂的本能之中,可这句话他却已渐渐忘记了。如今听到风无痕这一番话,也不由点头。 可还是有些担心。 孟星魂道:“或许他已丧失信心呢?” 一旦万鹏王丧失信心,那么六月初六,就是风无痕的死期。 风无痕洒然一笑道:“我研究过万鹏王的生平事迹,他从无到有,创立十二飞鹏帮这么大的基业,这中间曾遭逢了至少七次大败,可每一次都能浴火重生,很显然他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人。更何况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击倒过他,这种情况之下,他又怎么可能提前失去信心?” 孟星魂也不得不承认。 万鹏王这样的枭雄的确不会被轻易击倒,却还是有些担心。 “万一呢?” 风无痕淡淡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即便有万一,我也排好了退路,如果我真死在他的手上,那么你就为我立下一个衣冠冢吧。” 风无痕又将烤好的红薯丢给孟星魂,然后自顾自吃了起来。 孟星魂也没有再说话了,可眉宇间的担心驱散不去。 风无痕的到底还是欺骗了孟星魂。 风无痕以前无论做任何事都会为自己准备好后路,可这一场和万鹏玩的决战,风无痕却没有准备任何后路。 不是风无痕视死如归,而且一旦准备后路,就非死不可! 唯有视死如归,不留后路,才能死中求活。 原怒鹏、方铁鹏、炙海鹏都已下去。 风无痕的判断没错。 万鹏王的确打算六月初六这一天,以决斗的方式杀了他。 万鹏王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有自信能做得到。 可有一件事,风无痕是没有想到的。 万鹏王也考虑到了风无痕战至一半,自认不敌的情况。 一旦出现那种局面,如何呢? 万鹏王的答案很简单:‘任由风无痕离去。’ 任谁也想不到万鹏王会有这种决定,即便是万鹏王自己得到这个结论时,也吃了一惊。 但是没有改变这个决定。 因为离开孙府的风无痕,已非是要必须铲除的敌人了,这一战非要来说,只是要要屠大鹏等人报仇雪恨而已,和十二飞鹏帮的大业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就是万鹏王。 正因为万鹏王身上有这种枭雄风采,才能与孙府这等老牌势力争雄于江湖。 ------------ 第六十八章、决战已至 清风镇恢复往常的宁静。 风无痕、孟星魂时不时街道上走动散步,当日四海酒楼围攻风无痕的一些十二飞鹏帮帮众瞧见他们,非但没有任何动作,而且绕道而行,之后也没有任何动作。 孟星魂饶是预料这种结果,但真正瞧见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 孟星魂不相信十二飞鹏帮什么都不会做。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探查十二飞鹏帮动向也不知道多少次。结果是令人失望的:清风镇虽然有十二飞鹏帮的帮众,但也只是昔日十二飞鹏帮驻扎在清风镇的帮众而已,重要的首脑人物一个也没有出现,而且十二飞鹏帮也的确也没有和以往有任何一场的动作。 孟星魂是希望十二飞鹏帮有大动作的。 倒不是孟星魂希望风无痕死,恰恰相反,他希望风无痕活下来。 孟星魂知道,只要十二飞鹏帮选择在决战之前对风无痕出手,那么也注定风无痕、万鹏王的决斗会被取笑,到时候风无痕也必然会离开十二飞鹏帮的地盘。 如果真到了六月初六这一天,那么风无痕逃出生天的机会就不大了。 失望还在继续。 六月初一到六月初五。 这五天,清风镇一如既往的平静,十二飞鹏帮也一如既往般,没有任何动作。 六月初六这一天,十二飞鹏帮终于有了动作。 这一天正午,五匹健马进入清风镇,停在了四海酒楼。 孟星魂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也发现那五人居然是十二飞鹏其中的五位,分别是原怒鹏、炙海鹏、方铁鹏、罗金鹏以及萧银鹏。 孟星魂第一时间告知风无痕这个消息,让风无痕有所准备。 风无痕只说了一声知道了,又继续盘膝打坐。 此时的风无痕,没有想过通过修炼,使得自身的武功更上一层楼。他打坐的目的,只是让自身的体能精神保持在最巅峰的状态。 风无痕希望这一战无论胜败生死,也不要留下后悔。 四海酒楼。 萧银鹏、罗金鹏、方铁鹏、炙海鹏、原怒鹏,正在最大雅间围坐一桌,大吃大喝。 他们五人也算是久别重逢,可进入四海酒楼以后,却鲜少言语。雅间中只有吃吃喝喝的声音。 过了大概一刻钟,属下禀告一个消息以后,雅间才有了久别重逢的气氛。 风无痕没有任何动作。 这个消息的内容很简单,可便是这简单的内容却引起了众人的讨论。 原怒鹏眸子闪烁精芒,目光扫过其余四人,问都:“兄弟们,你们说风无痕是否还能保持古井无波的心境?” 萧银鹏端起酒杯,第一个给出回应,他笑着道:“老实说,我恨不得将风无痕此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可老子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确有几分本事,否则当日也不会将我甩得团团转。依我看来,以这小子谋定而后动的性格,这种情况他大概早就预料到,此时的他大概还是古井无波的状态。” 任谁也听得出萧银鹏对风无痕恨之入骨,却也佩服不已。 拥有这种心态的人,不止萧银鹏一个。 炙海鹏也差不多,只不过炙海鹏的恨意更重一些,佩服少一些。 炙海鹏冷哼道:“老子不相信这小子一丁点波澜也没有,只要这小子有一丁点波澜,那么我们的目的就已达到了,他必然死在帮主手上。” 罗金鹏也微笑点头,道:“风无痕武功上的造诣本就不如帮主,若他心神不定,自然更非帮主之地,如果我们几人能再给风无痕一点压力就好了。” 方铁鹏哈哈一笑,眼中精芒一闪,将一杯酒倒入口中,笑道:“老罗,你总算说对了一次,要不我们登门拜访一下风无痕。” 其他四人也有异动。 原怒鹏却很快否决了。 原怒鹏叹息道:“你们莫要忘记帮主的命令,这段日子我们决不可打搅风无痕,否则帮规处置!除此之外我们甚至没有法子观战。” 众人的心情有些不好了。 萧银鹏叹了口气,道:“这是给风无痕逃出生天的机会啊,风无痕注定不是帮主的对手,可风无痕若想要走,未必没有机会,而且还有一个孟星魂。” 众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芒。 他们没有说话,可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们决定拦下孟星魂,断绝风无痕逃走的机会。虽然他们也知道拦下孟星魂,不能完全杜绝风无痕逃走的机会。 可是一个消息很快传了过来。 孟星魂已离开清风镇。 众人有些难以置信,互相望着彼此:难道风无痕不打算逃离清风镇吗? 接近申时,风无痕打坐完毕,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孟星魂走。 孟星魂没有惊讶,因为这早就是已安排好的事情。 其实按照风无痕的意思,孟星魂应该在六月初五这一天就要离开,但孟星魂不放心,所以一直停留到现在。 这一次,孟星魂没有法子拒绝风无痕,所以终于走了。 风无痕亲自将孟星魂送出清风镇,然后向着约定的地点而去。 此时,风无痕已将精神、体力都已恢复到巅峰,这一战无论胜负生死,也绝不会后悔。 不过在盘膝打坐的时候,一个难以言喻的念头忽然在脑海中升起,冥冥之中更生出一种感觉:今日这一战,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风无痕有些奇怪。 他的心态平静,而且完全没有半点临战退缩之态,为何脑海中会浮现出这种奇妙的念头呢? 风无痕慢慢朝着约定地点走去,同时也在用意志压下杂念。 风无痕很清楚,这一次对上的是前所未见的超级高手,而且还是在诸多方面都胜自己一筹的高手。想要击败亦或者杀死这样的强敌,就必须让自己保持在最好甚至超过最好的状态,此时的胡思乱想,非但不能帮助自己旗开得胜,反而会送命。 除了南城,已能瞧见前方古道,也能看见更远处的一株古树。 哪里就是决战之地。 这个时候,风无痕已经心无旁骛,朝决战之地而去。 ‘六月初六,酉时,清风镇古道边古树下,洗净你的咽喉,带着你的剑来。’ 风无痕赴约而来。 古树下,万鹏王也已经来了。 这场决战不可避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了。 ------------ 第六十九章、唇枪舌剑 古树下。 万鹏王魁伟的身躯,已完全被古树遮掩,显得不值一提。可他身上的气势仿佛巍峨沉浑的山岳一般,予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令人难以忽视。 万鹏王负手而立,仰头望着身前这株枝繁叶茂,存活足有千年的参天大树,陷入了回忆中。 万鹏王极少回忆过去,如今却忽然陷入了回忆。 他想到了出生、成长、成名、到如今称霸江湖。往事仿佛历历在目,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亲人、朋友、手下、仇敌,一个个人在脑海中闪过。 他仿佛像是一个看客一般的想到那些事,想到哪一些人,心中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思绪终于回归,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很奇怪的笑容。 此时此刻,万鹏王没有法子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心态,但是能感觉自身心情放松很多。他已知道自己处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刚才是你杀我的最好机会,可你错过了。”万鹏王转身,望着这位已抵达很久的对手,脸上带着遗憾之色。 风无痕神情平静望着他,淡淡道:“我知道,但我不能动手。” 万鹏王奇道:“我们之间已成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的格局,为什么你不能杀我?” 万鹏王的心目中只有八个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他从不讲究什么道义,若非要说道义,就是这八个字。所以即便风无痕那个时候杀了他,万鹏王也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因为以前他也曾这么杀过人。 万鹏王绝不是个好人,却是个真正的枭雄。他有自己的原则,也尊重别人的原则,如果两人原则产生矛盾的时候,他才会用武力解决问题。 正因如此,他不理解风无痕。 风无痕淡淡道:“现在的我已不是一个杀手,而是一个剑客。” 万鹏王明白了:“你若是还是孙府的杀手,你当然会乘机杀我?” “当然。”风无痕道:“刚才的你对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对外界的一切几乎完全失去感知,刚才杀你绝对是很容易的事,只可惜我不是以杀手的身份来见你。” 万鹏王露出了笑容,道:“杀手和剑客有什么区别吗?” 风无痕淡淡道:“或许有区别或许没有区别,至少对于我来说,在我是杀手的时候,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你,可身为剑客来说,我就只能堂而皇之对付你。” “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万鹏王表示对风无痕的欣赏,淡淡道:“因为你是个有原则的人,所以你错过杀我的唯一机会。” 万鹏王意思很简单,这一战你必败无疑。 风无痕淡淡一笑,不为所动:“或许正如你所说,但我必须对得起我这个人,也必须对得起我这口剑,若我刚才真正杀了你,那么我也不是我了,不是吗?” 在不少人心目中,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原则,丧失了底线,这个人就已是死人。虽然世上这种人并不多,可俨然风无痕就是其中之一。 万鹏王又不禁流露出对风无痕的欣赏之色。 万鹏王自认不是这种人,却也不由欣赏这种人。这个道理正如同许多人喜欢欣赏美好事物一样。此时的风无痕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美好的事物。 万鹏王不想毁掉这样一件美好事物,但却非毁掉不可。这中间是没有任何转换余地的。 他忽然伸出手,从腰间将剑抽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快,仿佛一抬手,剑就出现在手中。 这一刹那,万鹏王身上的杀气也变得很重,仿佛已打算出手杀人。 可万鹏王只是拿出剑,却没有拔剑。 风无痕立在万鹏王的一丈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似乎相信万鹏王刚才绝不会动手。 万鹏王将风无痕的表现收在眼里。 此时的万鹏王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他希望风无痕失去镇定,但也希望风无痕能镇定自若。如果是前者,则代表风无痕没有资格当他的对手,如果是后者,则代表风无痕有资格与他一场。 从这一趟的目的来看,前者自然是好的。可从过程来看,万鹏王希望自己的对手能不动如山,镇定自若。 正因如此,万鹏王的心情很矛盾。 他已许多年没有遇上过真正的对手了,他希望能在武道上遇上个真正的对手。 如今的风无痕俨然已具备了这个资格。 风无痕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笑容,道:“万兄的飞鹏四十九式掌法威震天下,此战为何会带来一口剑呢?”语气平和从容,完全听不出即将生死相搏的态势。 万鹏王微微一笑道:“风兄难道忘记自己送来的拜帖?” 风无痕微有错愕,随即洒然一笑道:“这是我平生以来第一次给人送上决斗帖,自是没忘。但决斗帖上的内容却也只不过是我增加气势的说法而已,却并非让万兄带剑与我一战。” 万鹏王对这个解释一点也不奇怪,微笑道:“风兄虽然无意,可本人却是有意。”略微停顿,又道:“江湖人如今只知道本人的飞鹏四十九式掌法威震江湖,却已忘记昔年本人创立大鹏帮时,一人一剑杀出一番天地的事迹了。本人在剑上的造诣,虽然比不上掌,但也绝不算差。” 风无痕没有怀疑,眼中已有了笑意,道:“所以万兄打算用剑上功夫击败我?” 万鹏王淡淡一笑道:“想要真正击垮一个人,就要在这人最擅长的方面击垮他,风兄既然擅长用剑,那么我自然也要在剑上击垮你,否则又如何算胜?” 声音虽然平和,可言语之中却带着无与伦比的霸气。 任何听到这种话,都会感觉沉重压力,可风无痕仍旧神色自若,微笑道:“万兄有此野心,自然是好事,但万兄也应该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一旦万兄难以在剑上胜过在下,恐怕掌上功夫也会大打折扣,气势上更会逊色一筹,难道万兄不担心吗?” 此时,两人的决斗已经开始了。 虽然没有真刀真枪的碰撞,却已在心理上,气势上进行了碰撞交锋,一旦一方落于下风,那么这一战的局面就会大不一样。 万鹏王望着这个前所未有欣赏的对手,洒然一笑道:“风兄所说虽然不差,但却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骄兵必败。”万鹏王悠然一笑道:“风兄还没有见过本人剑术,就自负能一战胜之,岂非非败不可。” 风无痕洒然一笑道:“若是在下在剑上也没有法子自信,那么这一战我又何必来呢?” 万鹏王淡淡道:“明知会败,又为何要来?” 风无痕不为所动:“至少我还未败,万兄也还未胜,不是吗?” 言语、气势的交锋,都不落下风。 万鹏王、风无痕都已不再言语了,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心境已是古井无波,绝不会被彼此三言两语击溃。此时两人都更加心仪这个对手,但也明白想要一决高下,就只有拿出本事出来了。 言语已毕,交锋便起。 ------------ 第七十章、生死搏杀 言语毕,便出手。 高手相争,最好瞅准时机再动手。 可万鹏王知道自己这个对手是绝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的。 风无痕虽然年轻,却冷静,且老道。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在对战之前犯下一丁点错误,等只不过是徒劳。 所以万鹏王根本不等,言语刚落,便立刻动手。 等不到机会,便创造机会,万鹏王行事作风向来如此。 “锵” 青芒一闪,宝剑出鞘。 风无痕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佩服对手,可心里却情不自禁露出佩服之色。 万鹏王的确是经验丰富之辈,而且当断则断。 此刻万鹏王出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这场交锋从武功方面来说,万鹏王在许多方面都胜风无痕一筹,所以在如此优势的情况之下,最好的方式堂堂正正碾压性的方式取胜,而并非出奇制胜。 万鹏王选择用剑,则等同给予对手压力。 任谁也知道风无痕最擅长的就是剑。 万鹏王以剑制剑,一旦在剑上没有占据上风,那么自然也就兵败如山倒。可如果等待下去,风无痕心态调整好了,那么万鹏王未必能在剑上造诣压倒风无痕。 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说,万鹏王都应该选择速战。 风无痕看出万鹏王的心思,所以心中有些佩服。 “只可惜你错算了一步。风无痕心中暗叹,万鹏王的确错算了一步,因为风无痕绝不会因为对手用剑,而生出紧张凝重之感。 风无痕对于剑的信心,是很难因为世上任何人任何事而动摇的。不要说万鹏王,就是传说中的剑仙来了,秋满天也敢狭路相逢,拔剑击之。 青芒破空,朝风无痕杀来。 叮的一声。 破空青芒又变回剑鞘,一眨眼,又化作一道流光原路返回,朝如狂飙而来的万鹏王刺来。 万鹏王是个物尽其用之人,所以剑出鞘,最先发出的是剑鞘,而非剑。 剑鞘在万鹏王恐怖功力之下,如箭矢般的破空击出。 瞧见以更快速度射来的青芒,万鹏王心头微惊,身形骤然停下,扬剑刺出。 叮的一声。 剑正好命中剑鞘末端。 风无痕眼睛一亮,踏着飙前的步伐,如一道闪电般,划破长空刺了过来,取位正好是万鹏王的咽喉部位。 这一剑快疾绝伦,又因为身法极快,看上去仿佛有缩地成寸的效果。 忽然,风无痕瞳孔猛缩,眼中闪过叹服之色。 风无痕在万鹏王击中剑鞘的瞬间发动的,也看准了万鹏王刺中剑鞘的部位,所以算准剑鞘必然会原路返回杀来。所以才展开雷霆闪电般的剑势,一击决胜。 这一剑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可威力已大到了极致,而且在出剑的时候,更算准剑鞘射来的轨迹,必不会受其影响。反倒是万鹏王必然不可能如此快再展剑招。 这一剑的确是决胜之剑。 风无痕一切都判断的很准,却不想万鹏王在剑鞘相击的刹那,剑尖飙出一股劲气,运转功力,强行改变了剑鞘的角度,居然飞旋起来,仿佛风车一般朝风无痕攻来。 风无痕本来预判必然能避开这破空而来的剑鞘,可因为角度发生变化,所以显得风无痕必然会被这破空而来的剑鞘击中,又加上风无痕以快疾绝伦的速度往前横移,更使得风无痕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自寻死路一般。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句话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此际,纵然死亡当前,风无痕也不得不佩服万鹏王一身功力深厚,运转巧妙。 风无痕却想不到,万鹏王此时也对他佩服不已。 万鹏王瞧见风无痕出剑的时候,亦是心头大惊,立刻明白风无痕预判到了剑鞘的攻击轨迹,而且也把握了稍纵即逝的攻击间隙。 按照道理来说,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把握稍纵即逝的攻击间隙,发动攻势。可风无痕却在剑与剑鞘交击之前,预判到了剑鞘的轨迹,也预判到了攻击间隙的时间,所以才能完完全全把握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攻击间隙。 万鹏王真被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可以想象得出,如果刚才有半点粗心大意,风无痕的剑即便不会刺穿咽喉,也必定会令自己重创。也幸好功力深厚,玄功运转得宜,及时改变剑的轨迹,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惊才绝艳的对手,又如何不令人佩服呢? 万鹏王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只可惜今天是你的死期。 手腕一震,剑化作一团精芒,破空朝风无痕刺来,取位正是风无痕小腹部位。 万鹏王没有用什么高明的剑术,只不过是气力势聚集的一击。 简单粗暴的一剑。 可这一招却能在此时,将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之下,威力越大的剑越能给对方重创。 正在出剑的一刻,万鹏王瞧见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风无痕竟然瞬间停下了疾快绝伦的速度,骤然定在原地,剑招同时改变,精准命中飞旋而来的剑鞘。 ‘乓’ 剑鞘受力反挫,以更快的速度,风车般旋转,向万鹏王打来。 这一次剑鞘回掠的轨迹十分奇怪。不但带着回旋之力,而且上下波动,令人根本不知道它将从什么方位落下。 风无痕则同时借力向左斜移。 砰的一声。 左脚狠狠踏在地上,又弧线一般向万鹏王发起水银泻地般的攻势杀招。 这一切的变化极快,也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 万鹏王虽然早就明白,风无痕是很难被击倒的,也没有想过能用奇招就能取下风无痕的姓名。可还是没有想到风无痕的应变居然如此快,攻势居然如此快。 不过万鹏王也明白,风无痕之所以能如此快应变,其中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风无痕刚才快疾绝伦出剑的时候,还并非极限的速度,否则必然不可能骤然停下反击。 高手相争,每一个细节都必须算计,所以在出现差池的时候,才能瞬间弥补。 万鹏王也没有全力一击,保留了两分功力。 剑鞘化作一团上下波动的青色光球而来。 其他人虽然看不出剑鞘的轨迹,但万鹏王却看得出。 万鹏王右脚一沉,骤然停顿。 这时候光球已距离身前不过一尺。 万鹏王这才骤然探出左手,以迅疾绝伦的手头伸入光球之中。 光球变回剑鞘。 同一时间,剑化芒影,对着风无痕的剑迎了上去。 叮。 两剑第一次碰撞。 气劲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弥漫开去,发出骇动全场的恐怖音啸。 万鹏王却是眉头一皱。 因为这一击没有打到实处是,所以功力上的优势没有法子体现出来,只能以平分秋色收场。 可万鹏王怎么甘心如此。 他早有算计。 左手已有动作。 剑剑交击刹那,剑鞘化作青芒射出。 ------------ 第七十一章、斗剑 高手相争,大部分时候都是扬长避短而已。 将自身的长处发挥到极致,而攻对方的短处,一旦成功,那么十之八九就能取胜。 这一战,万鹏王有诸多优势,其中最明显的优势就是功力。 正因如此,万鹏王需要想方设法将功力的优势发挥出来。 如果刚才两剑交击,万鹏王灌注功力的一剑与对手之剑硬碰硬碰撞,完全打实,那么即便风无痕剑法造诣高明,也必然难以再发挥出来,只能节节败退,迎接万鹏王巨浪滔天般的攻势,到时候简直非败不可。 可就在那一刹那,风无痕却能来得及改变出剑角度,所以虽然两剑碰撞,但力道并没有完全碰撞。万鹏王一大部分力道都已落空。 正因如此,这一战的结果,只是平分秋色而已。 这一碰撞的结果,是万鹏王、风无痕展现出各自长处的结果。 风无痕展现的是剑法的精妙玄奇,而万鹏王所展现出来的是深不可测的强悍功力。若非万鹏王有如此可怕的功力,换做其他人,必然会在这一击之下,节节败退,迎来风无痕巨浪滔天,无孔不入,无隙不窥的夺命攻势,自然也就非败不可。 同样,若非风无痕剑法玄奇,反应快速,也必然不可能如此快速应变过来,一记碰撞,早已内伤沉重了。 这是世上所谓的高手相争搏杀,其实也就是利用种种情势克制对手,扬长避短。 战略、精神、气势、心理等诸多方面克制对手,不但打击对方的斗志、信心,扰乱对方的精神,从而取得胜利。 风无痕、万鹏王刚才两人交手虽然不发一言,却在交手过程之中利用种种情势来克制击败对手,令对手的判断出错。可记过是风无痕有其过人之处,而万鹏王也有惊天动地之能。 一番碰撞下来,仍旧只是平分秋色。 高手相争,斗力更斗智。 万鹏王虽然想不到风无痕居然剑法如此玄奇,应变如此之快,但却没有想过能一击必杀。他也布下后手,破空射出的剑鞘,就是他的后手。 风无痕、万鹏王两人,从一开始的碰撞,就是以剑鞘碰撞开始,此时剑鞘又成了万鹏王的杀招。 两人交手会有如此诸多的变化,的确任何人都想不到了。包裹风无痕、万鹏王也想不到。 自古以来,不知道多少习武之人热衷于与人决斗,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根本想不到决斗之中会发生什么,结果会从什么方向演变,而在他们看来,这世上简直没有什么比这更有乐趣了。 高手决斗,也简直就是两个人的灵魂碰撞,而过程之千变万化,玄奇不定,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叹为观止。 此际,若有观战之人,也会因两人这一战而叹为观止。拍案叫绝。江湖上倒不是没有如此精彩的决战,可以剑鞘为引而产生的一系列的搏杀,江湖上恐怕还没有任何一场决战如此精彩。 风无痕冲天而起,下一秒居然落在破空而来的剑鞘上,又再跃起三丈,冲上高天,以如此奇招化解了万鹏王的后手。 万鹏王忍不住心中叫好,眼中的战意更浓。 万鹏王长身卓立,仿佛被人施加定身术一般,没有立刻发动攻势。可事实上他的脑子已在发动攻势。 他的攻势很简单。 他在计算风无痕腾空的极限。 一旦腾空的力量消失,风无痕必然会下沉。 换而言之,上升力量消失的那一刹那,必然是风无痕最虚弱的时候,此时出手自然是最佳的时候。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因为没有任何能完全跨越空间,给风无痕这一击。 所以万鹏王还必须算出,风无痕从半空下坠的时间。除此之外他也必须算出自己腾空的时间。 这个过程非常复杂,可所需求的结果却非常简单。 万鹏王占据优势出手,而风无痕处在劣势。 优势与劣势的碰撞,再加上万鹏王深厚的功力,自然可摧枯拉朽一把的压倒。 这一过程需要大量的计算。 万鹏王虽然平日性子暴躁如雷,可越是遇上大事越冷静。他本身也是聪明绝顶之人,此时在功力运转之下,将种种情况考虑其中。 差不多一个半呼吸的时间,万鹏王就已算出最有利的出手势力。等了半个空,万鹏王骤然腾空,剑芒大涨,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长虹向半空坠下的风无痕杀来。 风无痕凌空击下,一剑刺出。 这一剑虽然看上去稀松平常,却蕴含了无穷变化无穷变招。最厉害之处在于剑尖颤动之处所发出的七八道剑气。 一连串叮叮叮之声响起。 两人在半空中交手,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招。 碰撞之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的清脆悦耳。可四周的杀气却又如寒冬一般的肃杀,令人如坠冰窟。 万鹏王实在有些郁闷。虽然两剑已至少碰撞了十九次,可万鹏王想要达成的目的始终没有实现。每一次碰撞,都不是硬碰硬,没有大到实处,这也使得一身雄厚无比的功力在这种情况之下难以完全施展出来。反倒是在这过程之中,风无痕至灵至巧的剑法建功立业,令万鹏王吃够了苦头。 如非万鹏王功力身后,你窜入体内的功力,就足矣令人饮恨收场。 一连交锋十九剑,其实也不过两个眨眼的功夫,两人落地。 风无痕、万鹏王再一次分开。 风无痕脚不沽地,绕了个弧线,再一次发动潮水般的攻势。 万鹏王双脚落地,却如崇山不动,身上发出雄浑气势。 他没有迎面攻去,反而立身原地,等剑杀来,他才出剑还击。 风无痕虽然功力比不上万鹏王,但剑法精妙玄奇,变化莫测,剑法造诣已臻至随心所欲,任意自如的地步了。各种各样的剑法随性所欲发出,因时而变因势而改,变化无穷。 顷刻间也不知道发出了多少剑。 在这过程之中,风无痕又将玄奇的身法施展出来。 他的身法变化实在玄奇,时而快时而慢时而重时而轻。 一些武功不高的人,仅看他的步法就会心血沸腾,吞血而倒。即便是武功高的人,也会感觉前所未有的郁闷古怪,难以瞧得出他步法的轨迹,更看不出他的剑出的轨迹。 所以这些人看到风无痕的步法,简直打都不用打就已败了。 因为身法太快,剑法在快,在寻常人视野之中仿佛有数十上百道身影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般的发出千百剑。 万鹏王不动如山,剑却在动。 剑化作千百芒影,对上四面八方攻来的风无痕。 功力快速运转,否则即便是万鹏王也难以凭借双眼完全不做到风无痕的出招方位角度。 此时此刻,风无痕、万鹏王均对敌手佩服不已。 风无痕佩服万鹏王功力之深厚,仿佛无穷无尽,出招之稳亦如泰山。万鹏王则佩服风无痕剑法之精妙玄奇,堪称独步天下,千百剑术信手捏来。 纵然两人对彼此有佩服之意,但出招之间却一点也不留手,反而更显凶残凌厉。 对于对手的佩服,就是击败击杀对手。 这一战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一连串交锋之声仿佛音符在半空中响起,虽然是剑与剑的碰撞,却因为交击的部位不同,所以发出的声音也有诸多变化,仔细听来,仿佛一种奇妙的旋律,令人不禁沉沦。 忽然,这个旋律出现了极不协调音符。 万鹏王的剑终于承受不住千百次的碰撞,剑身正中央出断裂。 闪电般的一剑刺向万鹏王的眉心。 砰的一声。 万鹏王左掌迎上。 掌剑交击。 风无痕如飞羽般后撤,万鹏王还是稳若泰山,同时将手里的剑射出。 砰的一声。风无痕轻易击飞射来的剑,立在三丈开外。 两人目光碰撞,仿佛刀剑交接,爆射出瞧不见的星火。 这一刻,万鹏王想不承认也不行。 他终究没有发在在剑法上压过风无痕。 论剑,风无痕胜了。 可风无痕却没有胜,因为没有击败万鹏王。 万鹏王在剑上固然有绝艺,但真正的功夫还是掌上。 此时万鹏王也不得不拿出掌上功夫。 ------------ 第七十二章、掌斗 斜阳下。 剑折的万鹏王终于已不得不亮出双掌,准备以掌上绝艺迎战面前这位年纪轻轻,剑法却出神入化的天才剑客。 纵然心中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论剑法自己确实败了。 风无痕长剑遥指万鹏王,神色淡然,身上却透发出锋锐的气势,仿佛无坚不摧的无形剑气向万鹏王席卷而来。 四目相对,双方战意更浓。 “论剑法我败了。”万鹏王不愧是一代枭雄,是输得起的人;他的脸上紧接着露出笑容,道:“论剑虽然我败了,但幸好我这个人没有败。” 风无痕淡淡道:“但你却很快会败。”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万鹏王不再多言,将精心打造的手套带上,已打算最后的决战了。 正在这时,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铿! 风无痕竟然将剑入鞘。 饶是万鹏王定力过人,也不知道风无痕是何用意。忍不住问道:“风兄这是何意?”若对手是其他人,他或许认为那人打算罢手言和,平局收场。可因为了解对手,所以知晓这种事情断然不可能发生。 风无痕神色悠然,淡淡道:“高手相争,争斗的不仅是武功招式,除此之外战略、气势、精神、心理等各方面的克制,亦是决定一场战斗胜负的关键。” 万鹏王完全同意风无痕的说话。刚才两人的交手就已验证了这些方面。两人不仅斗力也斗智。 万鹏王想扬长避短,将一身功力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却始终没有法子将其施展得淋漓尽致,而风无痕反而接住剑法高明的特性,使得两人拼了个不分伯仲,甚至可以说略占上风。 刚才战斗,万鹏王是有力没有法子完全施展出来,故而也不得不弃剑改掌。 风无痕继续说了下去:“刚才剑斗,万兄已败给本人,此时无论斗志还是气势都将大打折扣。眼下正是在下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万鹏王道:“正是如此,但风兄却弃剑不用,这是为何?”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弃剑不用,只不过是想用这一双肉掌再给万兄增添几分压力而已!试想一下,若我用掌上功夫击溃了万兄,万兄又将如何呢?” 万鹏王淡淡道:“不要说击败我,就算是我们拼了个不分伯仲,也是对本人的沉重打击,毕竟本人最擅长的是掌法,而非其他。” 风无痕洒然一笑道:“这正是小弟需求的结果,若能在掌上碰撞上侥幸打个平手,然后再以剑相搏,到时候万兄又还有几分斗志几分实力呢?” 万鹏王完全明白风无痕的用意的。 风无痕的用意和万鹏王刚才用剑相搏是一个道理。唯一不同的便是风无痕在剑斗上取胜再选择用掌上功夫较量,给予万鹏王的压力远胜过刚才万鹏王给风无痕的压力。而且这个时候万鹏王无论在精神、斗志、气势等各个方面都处在‘再而衰’的局面,可以说风无痕掌握的时机实在恰到好处。 万鹏王看着这个他极为欣赏的对手,微笑道:“风兄好谋略,可风兄去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万鹏王淡淡道:“高手相争,求的便是扬长避短,风兄在掌上或许有绝艺,但最强的毕竟还是剑上功夫!而本座最厉害的便是掌上功夫,如此以己之短而攻对手之长,岂非不止?若是阁下胜了,固然好说!若是败了,一鼓作气再而衰的人却便是风兄,而本座却是成乘胜追击之局面,如此行事岂非冒险?” 风无痕神色悠然,淡淡道:“此等行事固然冒险,但所得到的回报亦是极大,更何况万兄怎么知道小弟掌上功夫不佳呢?或许会给万兄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呢?” 万鹏王纵然清楚风无痕在施展攻心之计,可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强行用意志控制思想,万鹏王淡淡道:“如若风兄在掌上也能与本座一争长短,这一战也活该本座败北,可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与本座在掌上争锋呢?” 一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质弥漫而出。 风无痕暗呼厉害。虽然知道万鹏王绝不会因一言半语而动摇,却不想万鹏王对自身掌法如此自信,而且还是在剑斗失败以后。 风无痕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万鹏王已不再言语。 双方唇枪舌剑的交锋已完毕,谁也没有占据上风。不过总体来说,万鹏王的压力要更大一些。毕竟风无痕用的是掌,而非是剑,而且万鹏王已败下一阵了。 言语已毕,争斗便起。 不同于刚才的剑斗。 刚才剑斗,万鹏王不假思索立刻出手。如今掌法上的碰撞,却是风无痕先动手。 风无痕脚踏奇步,身影闪动,时快时慢,朝万鹏王冲来。距离万鹏王还有七尺,左手狠狠向前推出,掌未至,气劲吞吐,一记劈空掌打出。 万鹏王不动如山,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周身却是玄功运转,气劲打至,却直接被万鹏王的护体功力给抵消化解。 同一时间,风无痕右掌朝万鹏王的脖颈切下。 刚才万鹏王不动,是因为一直注意到风无痕的右手。 风无痕扑来之时,左手出招,右手却朝剑上握去。 剑出鞘两寸,居然有松开手,闪电般劈下。 万鹏王一向不信任他人,更不相信对手。因为不相信风无痕会放弃用剑,所以一直注意风无痕的剑。可如此一来反而被风无痕一叶障目,掉进了风无痕所设计的陷阱之中。 风无痕的杀招不是剑,而是掌。 掌化作一道白芒朝万鹏王的脖颈砍下。 万鹏王后撤三步,抬手迎了上去。 轰! 饶是万鹏王被风无痕一叶障目,施展拿手功夫之下,两人还是拼了个不分伯仲。 风无痕有真气护住双手,万鹏王的手套并没有刺穿风无痕的手,却也将风无痕震退速度。但风无痕却又以更快的速度向万鹏王出来。 虽然没有用剑,可双掌挥舞之间,却是剑气纵横,都是剑招。 一番碰撞下来,万鹏王这才明白对方哪里是用掌法对敌,分明是以掌代剑迎战。 万鹏王最擅长的飞蓬四十九式掌法施展出来。每一招每一式都如千锤百炼一般,许多招式看上去平平无奇,却蕴含了极不可思议的力量。 两人过了三七二十一招,风无痕就已至少七次险些惨死于在万鹏王可怕的掌法之下。 此时的风无痕也不得不承认,万鹏王的掌法的确堪称独步天下,近战之下,近乎无敌。 轰的一声。 两人再一次碰撞一记。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硬碰硬。 劲气吞吐而出,万鹏王终于将一身可怕的功力完全施展出来,没有了刚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风无痕在功力上逊色万鹏王不止一筹,虽然及时化劲卸力,但还是心血沸腾,噗的一声,被震飞三四丈,鲜血吐出。 万鹏王乘胜追击,不给风无痕机会。 刚才因剑斗落败而气势一下子完全弥补回来,又达到了巅峰。 风无痕的计划失败了。 风无痕打算用掌剑功夫,击败万鹏王,但很可惜万鹏王扛住了压力,这也使得先前建立的优势当然无存。 风无痕虽然早就预料到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可当结果出现的时候,风无痕还是说不出的遗憾。 剧毒手套下的铁掌渐渐占据了风无痕全部视线,这个时候风无痕已没有其他法子了。 呛。 长剑再次出鞘。 剑化芒影,刺了过去。 一场以己之长对敌手之长的战斗正式拉开序幕。 ------------ 第七十三章、传说 人生在世,知己难求,对手更是难求。 特别对于万鹏王这种人来说更是如此。 万鹏王崛起于微末之中,大大小小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战,中间也不知道击溃了对少阻挡前路的人。纵然中间遭逢几次惨败,可是能被万鹏王视作对手者,寥寥无几。 确切来说,只有一个:孙玉伯。 万鹏王纵然惊才绝艳,盖镇江湖,可也不得不承认孙玉伯是霸业上最可怕的对手,亦或者说是霸业上迄今为止遇上唯一的对手。 多年前,万鹏王就已将孙玉伯视作对手,而且也寻觅时机想要除掉孙玉伯。可孙玉伯始终稳若泰山,令万鹏玩难以撼动。 万鹏王纵然只和孙玉伯见过一面,也不得不承认这是霸业路上最大的阻碍。 可也仅是霸业。 武道上呢? 万鹏王从未将孙玉伯视作武道上的对手。 其中原因倒不是万鹏王的武学造诣不行,关帝庙一战,万鹏王发现孙玉伯一身武学造诣实在已到了登峰造极,近乎于出神入化的境界了,而且交手经验老道,时机把握精准,简直已到了骇人听闻,鲜有人及的地步。 两人正面对决,万鹏王没有把握胜过孙玉伯。可纵然如此,万鹏王也从未将孙玉伯当作武道对手——因为孙玉伯早已失去了争强好斗之心,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展现出武道实力,又怎么可能视作武道对手呢? 可万鹏王在武道上真寻不到对手了吗? 以前是的。可现在有了。 这个人正是风无痕。 诚然风无痕在诸多方面比起万鹏王还逊色一筹,但风无痕却是万鹏王唯一认可的武道对手。 两人在武功上有些许差距,但风无痕却利用各种情势改变了这些差距,成为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令万鹏王生出兴趣与斗志的武道高手。也唯一能与万鹏王撄锋抗衡的高手。 此战之前,万鹏王也没有想到风无痕在心目中的地位居然会达到如此重要的地步。这一战开始以后,万鹏王才明白风无痕的可怕。 这一刻的风无痕和年少时候的万鹏王差不多。 没有人知道当年万鹏王并没有想过创立一番霸业,而是希望在武道上有所成就,击败天下所有高手,成为众人心目中的不败神话。 可是权力的魅力实在太大太大了。 万鹏王在提升自身实力的过程之中,渐渐对权力产生了兴趣,最终创立大鹏帮。随后大鹏帮快速扩张,又形成了如今的十二飞鹏帮这遍及江湖,足有上万人的超级势力。 正因如此,万鹏王被权力的魅力所折服,从武道转向霸业。 可以说如今的风无痕身上有昔年万鹏王的影子。 万鹏王在和风无痕交手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和年少轻狂,纵横天下的自己交手的感觉,仿佛在和另一个自己进行激烈的碰撞。 这场碰撞虽然激烈精彩,但并不痛快。 万鹏王每每想要将全部势力如潮水一般倾斜而出,将风无痕给灌死,却始终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风无痕总是能利用种种情势种种策略战略以及精妙绝伦的剑法招式,使得万鹏王没有法子尽展风采。 武功上的碰撞,万鹏王总是感觉受制于人,如同打在棉花上一般。可心中却也明白,如果风无痕能具备他这般雄厚的功力,以及有百毒不侵体质,那么必然会选择与他正面抗衡,到时候这一战的局面必然会朝风无痕这一方面倒下。 这一战打得虽然不痛快,可的的确确展现出了风无痕在武学造诣上常人难以企及的非凡造诣与应变能力。 万鹏王在和风无痕交手的时候,感觉仿佛不是在和一个人交手,而是和这一片天地交手。四周的环境仿佛随时都可以成为风无痕的助力。 这样的碰撞令万鹏王有些憋屈的同时,又不得不感叹风无痕的惊才绝艳。 如今就已这么可怕,三年五载之后,江湖上又有谁还能制得住这小子? 虽然在武功的碰撞之下令万鹏王感觉憋屈,可智谋上的交锋却令万鹏王倍感痛快。 高手相争,不止是斗力,更是斗智。 万鹏王很清楚,风无痕能与他战个不分伯仲,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而避开了他最大的优势。 两人这一战的斗智,其实追根究底也不过扬长避短而已。 因为彼此都有长处,又需要彼此避开对方的长处,同时也要避免自身的短处被截击。如此一来就需要精彩绝伦的斗智。 可以说这一战斗智比起斗力要更加关键。 倘若这一战有一方全方位的碾压对手,那么这一战早就已不必打了。正因如此,所以这一战还在继续。 武功上,万鹏王虽然没有法子将本事施展的淋漓尽致,备受制约。但在智谋上,万鹏王却感觉前所未有的痛快。 万鹏王驰骋江湖这么些年,已经许久没有和人如此痛痛快快斗志了。 这一战,万鹏王的脑子飞快转动,各种策略谋划施展而出,可始终没有法子得到胜势,即便偶尔占据上风却也很快会被风无痕的精妙剑法以及独特策略改变局面。甚至于有时候还落子下风。 这一战,万鹏王感觉前所未有的痛快。 时隔多年,万鹏王终于又一次找到决斗的乐趣了。 决斗的乐趣在于一场决斗之中会发生无穷的变化,而且没有人知道这变化之后的结果是什么。万鹏王昔年一度要追求武道巅峰,正是因为享受这种乐趣。 现在这种乐趣又会来了。 万鹏王本来心中有一些包袱的,因为他认为自己绝不能败。可现在万鹏王已将包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已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场精彩绝伦的对决之中。 胜如何?败如何?生如何?死如何? 这一刻已全然忘记。 万鹏王终于又一次沉浸在武道之中。 万鹏王如此,风无痕何尝不是如此呢? 风无痕昔年被韩棠收养,就不得不走上一条不是韩棠死,便是他死的道路。然后随着韩棠习武,最终选择了剑。 风无痕选择剑,是冥冥之中的一个念头,似乎前世他就想要成为一个剑客。自此以后除开剑以外的一切事物,他都已不太在意。 正因为极于剑,才能心无旁骛,故而才有了现如今的剑法造诣。 但是风无痕却从未享受过和人决斗的乐趣。 风无痕最初必须杀了韩棠,随后加入孙府,风无痕也只是杀手,后来为孙玉伯杀人,遇上的对手也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故而感受不到决斗的乐趣。 可这一刻,风无痕已感受到了决斗的乐趣。 这一刻,风无痕早已忘记了胜负,忘记了生死,忘记了世上的一切。 风无痕已将自己的灵魂都投入到了这场决斗之中。 风无痕有一种感觉,这一场决战,并非是武功的较量,而是灵魂的碰撞。 两个灵魂在随着武功较量之中,发生前所未有的碰撞,故而产生了一场难以言喻,无法揣度,造化巅峰的决战。 人生之中,若能有此一战,败又何妨,死又何妨呢? 这一刻,外界的一切事物都已休想影响两个正在决斗的人。 两人随心而动,仿佛灵魂已挣脱了躯壳的限制,一种从未见过的美景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这一刻,天地万物在他们心中已不同了。 漫天树叶随着他们的决战而狂乱舞动,仿佛在为人世间有这场精妙绝伦的决斗而欢呼庆贺。 树叶起起落落之间,狂风席卷天地,两人的身形也在乍合倏分。此时此刻已非是武功带动两人的碰撞,而是灵魂带动身体,进行武功上的碰撞。 这种碰撞产生匪夷所思的力量。 如果有人瞧见这一战,必不会认为这一战精彩刺激,而只会想到一个字——美。 这一战仿佛就是人世间最美的风景。 只可惜风景也有结束的时候。 万鹏王从那种奇妙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剑芒越来越大,渐渐占据了全部的视线。 剑已朝着咽喉刺来。 一招之差,一念之差,便是如此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万鹏王的心境居然前所未有的平和,他没有后悔也没有抱怨,甚至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人生之中能有此一战,又有什么遗憾呢? 万鹏王睁大眼睛,等待剑刺穿自己的咽喉。 他一直很想知道被杀是什么滋味,现在终于有机会体会到了。 可是下一秒万鹏王就完全呆滞住了。一双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跳了出来,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仿佛如流星掣电,破空朝咽喉刺来的风无痕居然在万鹏王咽喉前两寸出消失不见了。 风无痕竟好似从未曾出现过一般,这一战仿佛只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而已。 砰的一声。 万鹏王跪倒在地上,抚摸着没有一丁点伤痕的咽喉,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秋满天呢?难道这世上真有破碎虚空这一回事。 万鹏王不理解,做梦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惊骇了,即便万鹏王也接受不了:风无痕居然在要即将杀死他的时候,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消失了。 万鹏王只想到破碎虚空这四个字。 传闻武学造诣达到一定地步,就能破碎虚空。 万鹏王本不相信,可如今似乎只有这四个字才能解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万鹏王才慢慢站起身来。 万鹏王的神情变了,心态也已发生了变化。 此时宏图霸业已不再是他的追求。 万鹏王仰望天空,脑海之中已只有四个字——破碎虚空。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探索出其中的秘密。 他的道路已经变了。 再一次由霸业转向武道。 从此以后,江湖上多了一个追寻武道的武者,少了一个睥睨天下的枭雄。 可风无痕呢?他又去了哪里呢? 没有人知道。 此战已成传说。 ------------ 第七十三章、传说 人生在世,知己难求,对手更是难求。 特别对于万鹏王这种人来说更是如此。 万鹏王崛起于微末之中,大大小小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战,中间也不知道击溃了对少阻挡前路的人。纵然中间遭逢几次惨败,可是能被万鹏王视作对手者,寥寥无几。 确切来说,只有一个:孙玉伯。 万鹏王纵然惊才绝艳,盖镇江湖,可也不得不承认孙玉伯是霸业上最可怕的对手,亦或者说是霸业上迄今为止遇上唯一的对手。 多年前,万鹏王就已将孙玉伯视作对手,而且也寻觅时机想要除掉孙玉伯。可孙玉伯始终稳若泰山,令万鹏玩难以撼动。 万鹏王纵然只和孙玉伯见过一面,也不得不承认这是霸业路上最大的阻碍。 可也仅是霸业。 武道上呢? 万鹏王从未将孙玉伯视作武道上的对手。 其中原因倒不是万鹏王的武学造诣不行,关帝庙一战,万鹏王发现孙玉伯一身武学造诣实在已到了登峰造极,近乎于出神入化的境界了,而且交手经验老道,时机把握精准,简直已到了骇人听闻,鲜有人及的地步。 两人正面对决,万鹏王没有把握胜过孙玉伯。可纵然如此,万鹏王也从未将孙玉伯当作武道对手——因为孙玉伯早已失去了争强好斗之心,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展现出武道实力,又怎么可能视作武道对手呢? 可万鹏王在武道上真寻不到对手了吗? 以前是的。可现在有了。 这个人正是风无痕。 诚然风无痕在诸多方面比起万鹏王还逊色一筹,但风无痕却是万鹏王唯一认可的武道对手。 两人在武功上有些许差距,但风无痕却利用各种情势改变了这些差距,成为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令万鹏王生出兴趣与斗志的武道高手。也唯一能与万鹏王撄锋抗衡的高手。 此战之前,万鹏王也没有想到风无痕在心目中的地位居然会达到如此重要的地步。这一战开始以后,万鹏王才明白风无痕的可怕。 这一刻的风无痕和年少时候的万鹏王差不多。 没有人知道当年万鹏王并没有想过创立一番霸业,而是希望在武道上有所成就,击败天下所有高手,成为众人心目中的不败神话。 可是权力的魅力实在太大太大了。 万鹏王在提升自身实力的过程之中,渐渐对权力产生了兴趣,最终创立大鹏帮。随后大鹏帮快速扩张,又形成了如今的十二飞鹏帮这遍及江湖,足有上万人的超级势力。 正因如此,万鹏王被权力的魅力所折服,从武道转向霸业。 可以说如今的风无痕身上有昔年万鹏王的影子。 万鹏王在和风无痕交手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和年少轻狂,纵横天下的自己交手的感觉,仿佛在和另一个自己进行激烈的碰撞。 这场碰撞虽然激烈精彩,但并不痛快。 万鹏王每每想要将全部势力如潮水一般倾斜而出,将风无痕给灌死,却始终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风无痕总是能利用种种情势种种策略战略以及精妙绝伦的剑法招式,使得万鹏王没有法子尽展风采。 武功上的碰撞,万鹏王总是感觉受制于人,如同打在棉花上一般。可心中却也明白,如果风无痕能具备他这般雄厚的功力,以及有百毒不侵体质,那么必然会选择与他正面抗衡,到时候这一战的局面必然会朝风无痕这一方面倒下。 这一战打得虽然不痛快,可的的确确展现出了风无痕在武学造诣上常人难以企及的非凡造诣与应变能力。 万鹏王在和风无痕交手的时候,感觉仿佛不是在和一个人交手,而是和这一片天地交手。四周的环境仿佛随时都可以成为风无痕的助力。 这样的碰撞令万鹏王有些憋屈的同时,又不得不感叹风无痕的惊才绝艳。 如今就已这么可怕,三年五载之后,江湖上又有谁还能制得住这小子? 虽然在武功的碰撞之下令万鹏王感觉憋屈,可智谋上的交锋却令万鹏王倍感痛快。 高手相争,不止是斗力,更是斗智。 万鹏王很清楚,风无痕能与他战个不分伯仲,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而避开了他最大的优势。 两人这一战的斗智,其实追根究底也不过扬长避短而已。 因为彼此都有长处,又需要彼此避开对方的长处,同时也要避免自身的短处被截击。如此一来就需要精彩绝伦的斗智。 可以说这一战斗智比起斗力要更加关键。 倘若这一战有一方全方位的碾压对手,那么这一战早就已不必打了。正因如此,所以这一战还在继续。 武功上,万鹏王虽然没有法子将本事施展的淋漓尽致,备受制约。但在智谋上,万鹏王却感觉前所未有的痛快。 万鹏王驰骋江湖这么些年,已经许久没有和人如此痛痛快快斗志了。 这一战,万鹏王的脑子飞快转动,各种策略谋划施展而出,可始终没有法子得到胜势,即便偶尔占据上风却也很快会被风无痕的精妙剑法以及独特策略改变局面。甚至于有时候还落子下风。 这一战,万鹏王感觉前所未有的痛快。 时隔多年,万鹏王终于又一次找到决斗的乐趣了。 决斗的乐趣在于一场决斗之中会发生无穷的变化,而且没有人知道这变化之后的结果是什么。万鹏王昔年一度要追求武道巅峰,正是因为享受这种乐趣。 现在这种乐趣又会来了。 万鹏王本来心中有一些包袱的,因为他认为自己绝不能败。可现在万鹏王已将包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已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场精彩绝伦的对决之中。 胜如何?败如何?生如何?死如何? 这一刻已全然忘记。 万鹏王终于又一次沉浸在武道之中。 万鹏王如此,风无痕何尝不是如此呢? 风无痕昔年被韩棠收养,就不得不走上一条不是韩棠死,便是他死的道路。然后随着韩棠习武,最终选择了剑。 风无痕选择剑,是冥冥之中的一个念头,似乎前世他就想要成为一个剑客。自此以后除开剑以外的一切事物,他都已不太在意。 正因为极于剑,才能心无旁骛,故而才有了现如今的剑法造诣。 但是风无痕却从未享受过和人决斗的乐趣。 风无痕最初必须杀了韩棠,随后加入孙府,风无痕也只是杀手,后来为孙玉伯杀人,遇上的对手也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故而感受不到决斗的乐趣。 可这一刻,风无痕已感受到了决斗的乐趣。 这一刻,风无痕早已忘记了胜负,忘记了生死,忘记了世上的一切。 风无痕已将自己的灵魂都投入到了这场决斗之中。 风无痕有一种感觉,这一场决战,并非是武功的较量,而是灵魂的碰撞。 两个灵魂在随着武功较量之中,发生前所未有的碰撞,故而产生了一场难以言喻,无法揣度,造化巅峰的决战。 人生之中,若能有此一战,败又何妨,死又何妨呢? 这一刻,外界的一切事物都已休想影响两个正在决斗的人。 两人随心而动,仿佛灵魂已挣脱了躯壳的限制,一种从未见过的美景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这一刻,天地万物在他们心中已不同了。 漫天树叶随着他们的决战而狂乱舞动,仿佛在为人世间有这场精妙绝伦的决斗而欢呼庆贺。 树叶起起落落之间,狂风席卷天地,两人的身形也在乍合倏分。此时此刻已非是武功带动两人的碰撞,而是灵魂带动身体,进行武功上的碰撞。 这种碰撞产生匪夷所思的力量。 如果有人瞧见这一战,必不会认为这一战精彩刺激,而只会想到一个字——美。 这一战仿佛就是人世间最美的风景。 只可惜风景也有结束的时候。 万鹏王从那种奇妙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剑芒越来越大,渐渐占据了全部的视线。 剑已朝着咽喉刺来。 一招之差,一念之差,便是如此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万鹏王的心境居然前所未有的平和,他没有后悔也没有抱怨,甚至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人生之中能有此一战,又有什么遗憾呢? 万鹏王睁大眼睛,等待剑刺穿自己的咽喉。 他一直很想知道被杀是什么滋味,现在终于有机会体会到了。 可是下一秒万鹏王就完全呆滞住了。一双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跳了出来,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仿佛如流星掣电,破空朝咽喉刺来的风无痕居然在万鹏王咽喉前两寸出消失不见了。 风无痕竟好似从未曾出现过一般,这一战仿佛只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而已。 砰的一声。 万鹏王跪倒在地上,抚摸着没有一丁点伤痕的咽喉,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秋满天呢?难道这世上真有破碎虚空这一回事。 万鹏王不理解,做梦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惊骇了,即便万鹏王也接受不了:风无痕居然在要即将杀死他的时候,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消失了。 万鹏王只想到破碎虚空这四个字。 传闻武学造诣达到一定地步,就能破碎虚空。 万鹏王本不相信,可如今似乎只有这四个字才能解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万鹏王才慢慢站起身来。 万鹏王的神情变了,心态也已发生了变化。 此时宏图霸业已不再是他的追求。 万鹏王仰望天空,脑海之中已只有四个字——破碎虚空。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探索出其中的秘密。 他的道路已经变了。 再一次由霸业转向武道。 从此以后,江湖上多了一个追寻武道的武者,少了一个睥睨天下的枭雄。 可风无痕呢?他又去了哪里呢? 没有人知道。 此战已成传说。 ------------ 第七十四章、上官丹凤 一间充斥浓郁药香的房间,一位少年躺在木榻上。他身躯修长,面色红润,任谁看来也只会认为这少年因疲劳过度而沉睡休息而已。可事实上这少年已经连续昏迷了七天。 人是血肉之躯,而非铁打的。无论什么人不吃不喝,都是扛不住了。可这少年已连续昏迷了七天,而且滴水未进,但是血气旺盛,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这世上如果真有铁打的人,少年必定是其中之一。 上官丹凤自从救下这年轻人,虽然没有日夜伺候,但是每天至少会看望一次,特别是最近几日,越来越频繁。 上官丹凤并不认得这年轻人。她会出手相助,只是因为她本心善良,不忍心见死不救。近些日子,上官丹凤越来越希望这年轻人苏醒过来,同时心中对年轻人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好奇心。 年轻人昏睡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仍旧血气旺盛,仿佛刚沉睡一般的情况,令人很难认为这是一般人。江湖上的确有龟息功这一类让人沉睡许久的武功,可也绝没有如此变态。 今天是第七天。 上官丹凤早上来过一次,中午来过一次,如今夕阳西下洒落在窗前,上官丹凤带着大夫与煎熬的药汤有来了。 屋中有小丫鬟照看着。 丫鬟一见到上官丹凤进来,立刻起身行礼。 上官丹凤瞥了一眼床上仿佛睡着了般的年轻人,皱眉道:“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吗?” 丫鬟点头道:“小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动也没有动。” 虽说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但上官丹凤还是有些失望。她挥退上来端药的侍女,拿着药壶走到床榻前。 大夫已经把脉诊断,却还是没有任何结果。这个大夫可以算得上是方圆八百里最有名的大夫,却一点也看不出年轻人的病症,可想而至这病症多么奇怪。 无法得知病症,自然没有法子下药。 这些日子煎的药,也只不过是一些补药而已。 令大夫颇为奇怪之处在于,无论什么人躺久了,身躯都会非常僵硬。可这位病人却血液循环顺畅,手脚关节活动自如,仿佛刚躺下一般。 最奇怪之处在于,少年的右手始终握着一口出鞘的剑柄。无论什么人也休想让他松开。仿佛人与剑相连了一般。 李大夫又摆弄忙活了一阵,对上官丹凤露出了一个无能无力,爱慕能助的苦笑。 他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未遇上过如此稀奇古怪的病人。 上官丹凤早已习惯,对李大夫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让丫鬟将其送了下去,然后非常熟练的搬一把椅子坐在床前,将药壶中的药倒入碗里,取来药勺小心翼翼倒入昏迷不清的年轻人口中。 这过程很耗费时间,但上官丹凤耐心却很好。无论谁看见她照顾人的动作,都很难想象得出她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更想不到她以往从未做过这种事。 事实上,即便是上官丹凤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为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做这种事,而且耐心居然还如此之好。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上官丹凤应该这么做,亦或者是因为儿时的梦想让上官丹凤坚持这么做。 每个人都会做梦,上官丹凤也不例外。 上官丹凤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习武,后来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想要闯荡江湖,甚至于在做梦之中都想要行侠仗义,随后在江湖上寻一个如意郎君带给父亲来。 或许是因为有这一份迄今为止没有达成的执念,所以瞧见明显是江湖人装扮的年轻人,这才会义无反顾的付出吧。 这种付出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心地善良的人,更大一部分是为了达成儿时想要做到却明白无法做到的梦想。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呢?又有什么样的传奇故事呢? 每次想到这里,上官丹凤就会一脸神往。 那一日所发生的事情,令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七天前,她在后院和丫鬟踢毽子,这少年人忽然冲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 每个少女都会希望自己有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这岂非是荡气回肠爱情的开始?只不过现在这过程似乎有些艰难。 推开窗户,风吹进来,吹散了药香。 上官丹凤站在窗前望着还是昏迷不醒,没有任何知觉动作的年轻人,忍不住暗忖:难道他永远不会醒来吗?他难道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想到这里,上官丹凤不由脸红了。 以前她是很少有这样心思的,可自从年轻人冲天而降以后,这种念头却已不知道多少次浮现了。 又呆了一会儿。 夕阳的余晖已消失在天际,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很快就要完全按下去了。 上官丹凤瞧见那年轻人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心中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上官丹凤正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忽然听到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上官丹凤回过头来,立马呆住了。 那个沉睡不醒的年轻人居然动了。 握剑的右手动了动,剑碰到小木柜发出了声音。 上官丹凤反应过来的时候,沉睡足有七天七夜的年轻人已坐起身来,神情疑惑的打量着四周这陌生的环境。 上官丹凤呀的一声,惊喜的叫了出来。 可还没有等她有什么动作,一双凌厉的目光已如闪电般击中了她。上官丹凤顿时全身发汗,不但动作停止,思维也停止了。 这一刻,上官丹凤感觉死神好似降临了一般。 可下一秒,那种危险的感觉就消失不见。那年轻人的眼睛虽然还是平静,却不显得凌厉。 年轻人已坐起身来,对上官丹凤拱手道:“姑娘,是你救了在下吗?”虽然上官丹凤一言不发,年轻人却已大概清楚了此时的情况,虽然很疑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还是很快镇定下来。 他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上官丹凤也冷静下来,道:“不错,还未请教。” 年轻人道:“在下风无痕,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风无痕’,上官丹凤默念了两面,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我叫上官丹凤。” 风无痕也默念了一遍,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风无痕余光望向已落下的夕阳,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接下来或许会遇上非常奇怪的事情。 风无痕,他就是和万鹏王决斗,忽然消失在万鹏王眼前的风无痕。 ------------ 第七十五章、天道 风无痕醒来已有三天。 近些日子,多番打探旁敲侧击,纵然不愿意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自己已来到另一个世界。 当日那一战,历历在目。 风无痕清楚记得,发出足矣击杀万鹏王夺命一剑的时候,天地之间忽然出现一股奇妙到难以言喻的神秘力量,最终非但没能杀死万鹏王,反而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我又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风无痕向来善于思考,聪明过人。此际,一个奇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如果先前所在的世界,是小说流星蝴蝶剑的世界,那么现如今所在的这个陌生世界,是否也是小说的世界呢?倘若这真是个小说的世界,那么我又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呢?我所在的第一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诸多念头如潮水一般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不得不承认风无痕的确是聪明过人之辈,虽然欠缺前世记忆,可一番推断下来,已快接近了真相。但风无痕却注定很难得到真相,纵然恢复前世的记忆,也是很难能得到真相的。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风无痕是绝无可能得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允许的。这非是风无痕的身躯之中蕴含了某种神秘莫测,难以言喻的非凡力量。而是这世界的天地法则自然运转的结果。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用这句话来解释天地法则,亦或者天道是再好不过的:因为天地没有什么仁义可言,所以对万物平等对待,一旦超出他所认为平等之外事情出现,那么不是抹杀就是封印。 风无痕的记忆正是如此。 换而言之,只要记忆对这个世界不会产生任何印象,那么天地法则自然也不会理会风无痕的记忆。正如同上一个世界一样,当所谓记忆对上一个世界没有印象的时候,流星蝴蝶剑这本小说便自然而然浮现在风无痕的脑海。 这是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可越是简单的道理,也越是复杂,越难以想得通。大道至简,正是如此。 盘膝调息一会儿,砰的一声,屋门向内掩开,满脸笑容的上官丹凤走了进来。风无痕定力过人,眼前所见所闻虽然不可思议,可他还是极快冷静下来,并且接受现实。 抬起头来,望着这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女子,风无痕十分和气问道:“上官小姐,有什么事吗?” 上官丹凤平日性子平和,而且举手投足都颇符合理解,如此冲动行事的确罕有,显然发生了一些了不得的事。 上官丹凤嫣然笑道:“父亲回来了,他要见你。” 上官丹凤领着风无痕来到书房门口,停下脚步道:“父亲就在里面。” 风无痕点了点头,没有问上官丹凤为什么不进去,没有意义的事情,他向来不会问。 “嘎吱!” 推开大门,风无痕就瞧见了上官丹凤的父亲。 上官丹凤虽然风华正茂,青春活力,不过二十左右的模样,但上官丹凤的父亲却已是垂暮之年,是个看上去至少五十出头的来人。 他穿着儒袍,头上带着方面,气质十分儒雅。虽然风无痕走了进来,但他没有抬起头。 此时他正在木案前写字,似乎整个人包括灵魂都在书法的海洋中畅游。 桌面上没有什么堆积物,以风无痕的眼力,非常容易瞧见他的作品。只是粗略看了一眼,风无痕就明白他正在临摹书圣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风无痕在木案前八尺左右的位置站着,没有打搅这位沉浸于书法中的老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洋洋洒洒临摹完《兰亭集序》的老人这才停下了笔,却还是盯着宣纸上还没有干的墨迹看了很久,叹气道:“还差了一点火候,真不知有生之年可否达到书圣那种超凡脱俗,不拘一格的境界。” 风无痕有些动容。对于书法之道,风无痕不甚了解,却也明白书生王羲之是所有书法名家一座简直难以越过的高峰,老人言辞之中居然认为自己能得到王羲之的那种书法境界,可想而至这人的书法造诣有多么高深。 老人神情微有些黯然,不过天性乐观的他立刻又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也终于注意到风无痕,目光向风无痕瞧了过来。 风无痕微微躬身,平静和老人对视。 四目相对。 风无痕发现这位老人不但书法造诣颇为不凡,似乎在武功上也有一定的造诣。否则眼睛也不可能如此亮。 老人眼中的精芒一闪而逝,却还是被风无痕不做到了。 风无痕很快错开视线,躬身拱手行礼,道:“小子风无痕,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老人心中默念风无痕名字两遍,一无所知,微笑道:“风公子不必客气,出手相助的并非老夫,而是小女,所以不必言谢。”略微停顿,老人又道:“敢问风公子何意出现在此地,可是受到什么人的追杀?” 风无痕笑了笑道:“并非受人追杀,只不过因缘际会而已,前辈仗义之情,小子不敢忘记,他日无论前辈有何差遣,只要能做到,小子绝不推辞。” 老人对风无痕的观感不错,他虽然阅人不多,眼力还是有的,完全看不出亦或者听不出风无痕任何不诚之意。 心中念头一转,老人微笑问道:“敢问风公子可有急事?” 风无痕有些错愕,摇头道:“没有。” 老人道:“既是如此,那就麻烦风公子歇息几日,顺便指点小女一些武功上的事情,就算是偿还恩情吧。” 风无痕点了点头,两人又坐下来交谈一会儿。 离开书房的时候,风无痕也是有问必答,有些不能说的事情,风无痕也直言不说。这场交谈颇为愉快。 通过这次交谈,风无痕也注意到了一件事:这位上官老人虽然对他颇为欣赏,却也有不小的戒备心。而且根据观察来看,所谓的戒备心并非是来自于其他,而是上官老人本身就隐藏着绝对不能为人知晓的秘密。 上官老人恳求他传授上官丹凤武功高,实际上应该是查探他的底细。 风无痕心情平静,并没有因此而愤怒。这件事在风无痕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上官老人完全相信自己,风无痕才会感觉奇怪。 既然答应指点上官丹凤武功,风无痕自然不会怠慢。他打算呆给几天,再行离开。 只是许多事情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这中间,一件事的到来令风无痕的计划彻底改变。 ------------ 第七十六章、指点 上官丹凤表面上娴雅文静,实际上颇好武事,在武功上颇有造诣。得问父亲安排,上官丹凤自然是开心不已。 这些年来,上官丹凤虽然锦衣玉食,可因为家族向来鲜少和人来往,所以朋友不多。如今来了这样一个有趣的人,上官丹凤自然跃跃欲试。 好不容易才压下和风无痕立刻切磋的念头,转身离开。 第二天辰时。 风无痕苏醒的第四天。 一身宫装,高贵典雅的上官丹凤换了一身劲装,虽然仍旧美丽非凡,但气质上却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而且眉宇间居然多了几分英气。 上官丹凤带着一口剑来,双眼流露出跃跃欲试之意。 刚用过早点的风无痕大步走进院中,来到上官丹凤面前。 上官丹凤按捺住激动,拱手道:“请风公子指教。” 风无痕微笑点头,也对上官丹凤做了个礼节,抱拳道:“请。” 上官丹凤抬起头,脸上笑容骤然消失,温柔的气质忽然转为凌厉,一双如秋水般的双眸忽然流露出了好奇与斗志。 每个人都有许多张面孔,此际上官丹凤所展现出来的面孔和风无痕熟悉的面孔是截然不同的。却一样极有魅力。 风无痕瞧着上官丹凤,有些失神。上官丹凤是极出类拔萃的女子,无论容貌气质都属于风无痕见过最顶尖的女人之一。可风无痕的失神却非是上官丹凤出众的样貌与气质,而是这一刹那,风无痕情不自禁响起了孙蝶。 细昔日的孙蝶也是与他切磋,接下来缘分。上官丹凤和孙蝶样貌气质截然不同,可在风无痕心目中,两人的面孔却重合在了一起。 “看剑。” 上官丹凤注意到风无痕的破绽,剑拔出鞘,手舞剑花,脚踏快步,朝风无痕攻来。 风无痕收回心神时,剑已攻至。 风无痕虽然知道上官丹凤身怀武功,却想不到上官丹凤武功居然如此不凡。最令风无痕惊讶的还是上官丹凤在轻功上的造诣实在高明。 面对上官丹凤凌厉的攻势,风无痕虽然失神陷入劣势,可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不小,并不足矣令上官丹凤奠定胜势。 风无痕原地不动,左右晃了晃,居然将上官丹凤凌厉无匹的攻势全部化解了。 上官丹凤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日上官丹凤也曾和一些高手过招,却从未如此过。这人的功夫到底高到什么地步了? 上官丹凤过咬了咬牙,手腕一震,招式改变。 上官丹凤原本是攻风无痕的上三路,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改变策略攻风无痕的下三路。 上官丹凤的攻势并非如大河长江,惊天动地,而是如春风细雨,连绵不绝。 女子比起男子,在气力上本就处于天然的劣势,所以这样的剑法是极适合女子来用的。 风无痕脚踏奇步,身躯在方寸之间移动。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极快,以至于看上去给人感觉仿佛根本没有移动一般。攻势连绵的上官丹凤更生出一种古怪之感。 上官丹凤感觉每一剑都刺中了,可偏偏每一剑都刺空了。一时之间不禁自我怀疑起来:难道我真这么弱吗?还是这家伙太强了。 上官丹凤不知道,这一战风无痕虽然可是拿出绝活了。这世上的任何剑法都需要配合步法来用,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风无痕剑法造诣不俗,步法上的造诣更是当世第一流水平。风无痕昔日和万鹏王的那一战,风无痕几次三番通过剑法与步法的配合,是的攻击方位角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才能化险为夷。特别是最后一剑,更是步法与剑法配合的巅峰典范。万鹏王因为对风无痕步法判断出错,才会避不开那夺命一剑。 风无痕虽然没有完全展现出步法的精髓,却已足够重视上官丹凤了。 风无痕只闪躲不招架,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心中却有些惊讶。原因无他,风无痕发现上官丹凤所施展出来的这套剑法实在是一套非常高明的剑法,只不过以上官丹凤的实力,没有法子展现出这门剑法的奥秘所在。 这种剑法放眼江湖,也没有多少剑法比得上。风无痕知道自己没有差错,上官丹凤一家的确蕴含了不少秘密。不过风无痕没有探究的意思,倒是对上官丹凤的剑术颇为好奇,所以让上官丹凤尽展其能,完完全全施展出来。 上官丹凤的确将剑法展现出了最佳水准,可风无痕始终在方寸之间移动。上官丹凤发现无论如何努力,都碰不到风无痕的衣角。 出招良久,上官丹凤忽然发现一件更恐怖的事情:风无痕居然从始至终都没有拔剑。 上官丹凤感觉前所未有的憋屈,疾闪后撤,长剑遥指风无痕道:“是男儿就不要一直夺,快拔剑呀。”跺了跺脚,又急又气,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娇媚。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上官姑娘,小心了。” 余音消失,风无痕这才拔剑。 剑一出鞘,就化作一团精芒。 上官丹凤还没有反应过来,风无痕既好像缩地成寸一般的骤然出现在面前,精芒已攻了过来。 上官丹凤哪里瞧见过如此可怕的威势,头脑几乎空白,不过本能反应,施展轻功闪躲。 上官丹凤的轻功很不错,竟然闪躲开了。 上官丹凤也回过神来,这个时候风无痕又攻了过来。精芒爆开,仿佛光雨纷纷一般的落下。 上官丹凤根本瞧不见风无痕出剑的轨迹,甚至于连风无痕的剑在何处也看不到,自然不知道如何招架应付,只好闪躲。 确切来说是逃命。 风无痕又出了七八剑。 上官丹凤一直逃命。 这个时候上官丹凤也已经明白,风无痕如果要击败她,第一剑就足够了。此时风无痕是让她从交手之中领悟剑法的玄妙。 念头转变的上官丹凤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惧意,直面风无痕落下的剑。 很快,上官丹凤忍不住脱口而出:“细雨剑法。” 细雨剑法,正是上官丹凤所使用的剑法。 呛的一声,剑回到鞘中,风无痕淡淡道:“正是姑娘的细雨剑法,在下初次使用,还不算太熟练。” 上官丹凤感觉大受打击,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风无痕这个时候才说道:“姑娘对于细雨剑法已经滚瓜烂,却并不知道如何用来应付敌人,而且剑法需要配合步法才能发挥威力,而姑娘施展剑法的时候,步法与剑法却不协调,以至于剑法的威力难以施展出来。” 经过刚才的交手,上官丹凤对风无痕已十分佩服了。 上官丹凤求知若渴的问道:“风公子,我需要如何提升呢?” 风无痕一伸手,夺走上官丹凤的剑。上官丹凤瞧见风无痕手里多了一口剑,才发现自己的剑被夺走了。 此时上官丹凤对风无痕更佩服了,他想不到有人的武功居然如此高明。 风无痕掂量一下,道:“这口剑净重四斤七两,对于姑娘来说实在太重了,细雨剑法的精髓在于连绵不断,无穷无尽,而剑一旦太重,便容易气力不济,难以发挥剑法的精髓。姑娘需要一口更轻更薄的剑。” “风公子眼力高明,丹凤佩服,昔年叔公传授我剑法的时候,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当时丹凤年幼,颇为不服气,故而没有听从叔公的建议,反而继续选择此剑。”上官丹凤道:“只是自从我功力有成以来,使用这口剑来,已不需要废多少气力,为何还要该用更轻佩剑呢?” 风无痕淡淡道:“细雨剑法并非速战速决的剑法,遇上相差不多的高手,需要耗费一段时间,才能取下对手,在这段时间之中剑越重就越容易消耗功力,而且两剑碰撞的时候,所消耗的功力更会加剧,一旦功力消耗过大,那么细雨剑法的精髓便已不再,所以你才需要一口更轻的剑,如此一来,不但提升剑法的变化莫测,更胜身法的灵动性,细雨剑法的威力自然会更大。” 上官丹凤嫣然一笑道:“风公子所言甚是,所以丹凤需要一口轻剑。” “不错。”风无痕淡淡道:“剑只是增加你的对敌胜算,而你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对敌,所以你需要先领悟自身剑法的招式特点,唯有如此才能将每一招每一式用到妙处,否则即便一门剑法再高明,也只能明珠暗投。” 如果风无痕是在交手之前说这种话,上官丹凤已经翻脸了,此时,上官丹凤心悦诚服。 上官丹凤不但认可风无痕的本事,也佩服风无痕。 上官丹凤恭恭敬敬行礼道:“多谢风公子指点。” 风无痕点了点头。上官丹凤如果不听话,风无痕也懒得耗费时间调教。但显然上官丹凤和孙蝶是一种人,习武的态度是端正的。 风无痕道:“我们先从剑法与步法的配合来。”折下一根竹枝,递给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伸手接过,等待风无痕的指点。 ------------ 第七十七章、上官飞燕 上官丹凤虽然在风无痕面前不堪一击,但上官丹凤的武功并不算差,放眼江湖也不算庸手。再加上上官丹凤曾在武功上下过苦功夫,根基不差,所以风无痕只需要在招式与实战两方面做出指点即可。 又因为上官丹凤聪明过人,又舍得下苦功,所以上官丹凤的提升虽然不能一日千里,却也进步迅速。很快招式上的诸多毛病已得到极大的改变,只不过在实战以及临场应变之上还略有欠缺。而这一方面只能慢慢提升。 上官丹凤也感觉到自身对武学的理解更加透彻,似乎比起以往更加厉害了,只是感触不深。 原因无他。 自从得到风无痕指点以后,上官丹凤虽然根据风无痕的指点,逐步改变自身的缺点,同时也没有忘记与风无痕进行施展。 施展的结果令上官丹凤颇为泄气:上官丹凤发现风无痕明明用得是她最擅长的细雨剑法,可在她同样以细雨剑法应付的时候,她总是不堪一击,溃不成军。有时候状态不好的时候,甚至于一击即倒。 上官丹凤自小聪明,有锦衣玉食,极少受挫,这如何能令上官丹凤不沮丧呢?一时之间,上官丹凤甚至怀疑自己朽木不可雕也,进步不多。 可实际上却是恰恰相反。 上官丹凤并不清楚风无痕和她切磋的时候,从始至终都没有用尽全力。每当上官丹凤进步一些,风无痕也就进步一些,从而造成上官丹凤没有多大进步的假象,而目的正是迫出上官丹凤的潜力,使得上官丹凤在武功上有更大的进步。 这一方面的经验还是昔日传授孙蝶武功时,总结出来的。 不得不承认,风无痕的法子很不错。他的确把握住了上官丹凤的骄傲且不服输的性情,所以本来对武功不太感兴趣的上官丹凤,在习武上面反而更加刻苦了。 风无痕也乐意帮助上官丹凤。 指点了上官丹凤七天,上官丹凤身上的诸多缺点都已纠正,风无痕自认也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的了,打算让上官丹凤和家中护院家丁斗上一番,找回信心,随后离去。 可不曾想计划在这一天出现了变化。 阳光明媚,上官丹凤习惯性的在院中修炼剑法,风无痕在凉亭坐着,找来上官丹凤的表妹上官雪儿,让这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将护院家丁找来与上官丹凤交手。 上官雪儿眼睛发光,兴奋不已,一时间甚至不和风无痕讨教还价。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门口。 她是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女子,其姿色和上官丹凤不遑多让,眉宇间和上官丹凤有几分相识之处。她穿着一身红衣,脸上带着甜甜笑容,令人有一种初恋情人般的感觉。 风无痕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却认出她应该是上官丹凤的表妹,上官雪儿的亲姐上官飞燕。 这段日子,风无痕常常听上官丹凤、上官雪儿提起。 上官飞燕一现身,目光就落在正在练剑的上官丹凤身上,嘻嘻一笑:“表姐,看招。” 话音刚落,手一挥。 嗤嗤嗤。 三枚金针向上官丹凤打来。 上官丹凤瞧见好久不见的表妹回来,高兴不已,正想招呼,哪里想得到上官飞燕居然要和她交手。若是以往,上官丹凤或许已心神大乱,可经过风无痕指点以后,已面前能保持对敌冷静,临危不乱。 上官丹凤也想试验一下这段时间苦修的成果,娇叱一声,扬剑迎了上去。 风无痕看都没有看两人的交手,身影一闪,如疾风前行,落在院门口。一双眼睛射出冷冽寒芒,目光盯着远处走来的两位陌生来客。 传授上官丹凤这段时日,风无痕并没有在庄院到处闲逛,而庄院内的大部分人,风无痕都不认识。 可风无痕十分肯定眼前这两人,绝不是庄院中人。因为他们身上带着一股可怕的杀气。 只有杀人无算的高手,才有这种杀气。 两人大步走来。 地上到处都是落叶,没有清扫,他们走在落叶上,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仅这一点就能看得出他们武功极高。 左边一人身着青衣,看上去斯斯文文,年纪二十七八左右,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说不出萧瑟之气,仿佛是个怀才不遇的读书人。 另一人身穿劲装,高大魁梧,面如刀削斧凿而成,眉宇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野性,给人感觉仿佛是深山中冲出来的虎豹。 风无痕看得出他们非常危险,自然不愿意这样危险的人物擅闯入内。 风无痕长身卓立,淡淡道:“你们不是山庄的人,请止步,否则别怪本人不客气。” 两人瞧见风无痕的第一时间就已止步。 他们不但止步,而且立刻从悠闲从容的姿态,进入戒备战斗的状态。虽然风无痕没有什么动作,身经百战的两人却以感受到了危险。 他们甚至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见阎王。 两人心中感觉荒谬可笑,又极为愤怒。他们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对一个人如此畏惧。一时间生出前所未有的怒意,恨不得要将风无痕撕成碎片。 但他们毕竟是老江湖,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青衣人放下握住腰间剑柄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笑容,抱拳道:“在下萧秋雨,应上官小姐邀请而来,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可行个方便?” 风无痕道:“两位上官小姐正在切磋较量,萧公子可在此等待片刻,等较量结束,我自会通禀。” 另一人冷哼道:“如果我们一定要进去呢?”充斥野性的目光死死盯着风无痕。 风无痕嘴角飘出一抹淡淡笑意,道:“两位可以问一问我的剑答不答应。”拍了拍腰上剑柄。 凛冽杀气,顿时弥漫全场。 这杀气并非风无痕散发出来,也非萧秋雨发出,而是那健壮大汉。 独孤方全身紧绷,如同深山中的虎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带着说不出的危险气息。一双眼中闪过幽蓝之光,周身更发出一阵‘红红’之声,很显然他正在提气运功。 风无痕长身卓立,神色自若看着面前两人。 独孤方深吸了口气道:“世上还没有人敢如此不给我独孤方面子,阁下真不让?” 风无痕淡淡道:“院中切磋结束之后,方可进入。” 独孤方发出一声长啸,仿佛猛虎下山般向风无痕扑来。 ------------ 第七十八章、出剑 身躯前倾,一声长啸,独孤方如猛虎下山般向风无痕扑过来。 他的速度极快,两个眨眼的功夫,就已掠过三丈间距,冲到风无痕面前。 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可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已被他锻造成最可怕最致命的武器。 砰! 拳头打出,气劲破空之声传响四周。 一拳朝风无痕打来,取面门位置。 这一拳的速度极快,危机极大,不要说人,纵然成年猛虎挨上这一拳,也只能倒下。最可怕之处在于,独孤方是贴身之后才出拳,拳头出手的非常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这一点也真显现出独孤方的高明之处。 不少人已见独孤方的体格面容,必认为独孤方是个不太懂得动脑子的人,事实上独孤方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聪明的多,特别是战斗这一方面,他很清楚如何将自身的实力发挥到最大,如何骗过敌人然后击倒敌人。 独孤方能有这么大的名气,和这一点是分不开的。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风无痕。 风无痕长身卓立,独孤方气势汹汹冲来,风无痕不但没有动作,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仿佛失去了生命,变成石头了。可独孤方的拳头一出手,风无痕就立刻有了动作。 风无痕没有拔剑,而是连打带消,化解了独孤方的拳劲。独孤方更是被风无痕甩飞出去,踉跄几下,这才勉强站稳。 独孤方和风无痕一交手,就感觉不妙。他感觉自己的力量仿佛泥牛入海一般,难有任何用处。他立马变招,可惊恐发现风无痕双手仿佛蕴含了不可思议的漩涡吸力,以至于想变招也变招不了,最后只能被甩飞出去。 独孤方怒火中烧,可心神动容。他已发现风无痕的本事比想象中要高明很多。 还没有动剑,就已如此可怕,一旦出剑,又将厉害到何种地步? 念头一闪而逝,很快被仇恨愤怒所淹没。 独孤方并不知道,他其实败得并不算冤枉。原因无他,风无痕连打带消的功夫,下意识施展了万鹏王的飞鹏四十九式掌法。这门掌法是万鹏王一身武功精髓所在,虽说风无痕发挥不了万鹏王那么可怕的威力,可若是寻常高手早已吐血倒地了,独孤方却还能勉强不倒,这已值得惊叹了。 寒光一闪,剑已杀至。 一脸斯文的萧秋雨似乎根本不打算出手,独孤方动手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但萧秋雨出手得却也只是比独孤方慢一点点而已。 独孤方杀到的一个呼吸,萧秋雨就掣剑杀至,拿手绝技断肠剑法中一招肝肠寸断施展而出,化作千百点寒光,仿佛飞雨般洒下。 萧秋雨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剑法极为高明,为人却极为古怪。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刻会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他会干什么。 有一件事却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一旦他准备拔剑,必定已下定决心杀人。正如同此时此刻。 若非下定决心杀人,又如何会施展断肠剑法,又怎么会用断肠剑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肝肠寸断’杀敌呢? 萧秋雨的剑法本就极可怕,再加上出手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这一剑,没有几个人能避得开。 可风无痕偏偏是例外。 风无痕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从不会低估对手。 狮子搏斗,亦用全力,这正是风无痕的行事作风。虽然风无痕将注意力落在独孤方身上,却也没有忽视萧秋雨这个人。 萧秋雨在自以为最好时机发出最自信的招式,可事实上却是萧秋雨在不适合出手的时机发出自自信的招式。 两者一进一退之间,相差何止千里。 更何况,萧秋雨最自信的招式,在风无痕这种爱剑成痴,嗜剑如命的超级剑客眼中却还是有破绽可循。 萧秋雨剑刺来时,风无痕就已瞧出剑法的破绽。 萧秋雨的剑已经很快了,许多人甚至看不见萧秋雨出手,咽喉就已被剑刺穿。可风无痕的剑却比萧秋雨还要快,而且快得多。 看见风无痕出剑,萧秋雨才明白什么是快剑。 一道冷光疾闪。 风无痕右手就已多了一口剑。 一剑朝萧秋雨小腹刺来。 这一剑只有快狠准三个字而已。 可这一剑却瞅准了时机,看准了萧秋雨剑法的破绽。 萧秋雨惊骇欲绝,魂飞魄散。连忙变招,由刺转架。 叮。 星火四溅。 一股恐怖巨力,顺着剑身涌入体内。萧秋雨纵然竭尽全力运功化解,但力道实在太可怕,虎口瞬间撕裂,人也被掀飞栽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独孤方已如奔雷掣电冲了过来。 左手成拳,右手化作掌刀,要向风无痕的要害命门攻来。 可瞧见实力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萧秋雨一着击倒,夺命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踪,动作也有些僵硬住了。 风无痕眼中闪过厉电般的寒光,甩手剑化作一道白光闪电般射出。 剑并没有脱手飞速,可在独孤方眼中看来,剑仿佛是射出来的。 独孤方脸色一变,想要闪躲,却也明白闪躲不开。心中发狠,聚集全部功力,拳头朝剑迎了上去。 风无痕虽然对独孤方此人有些厌恶,但对独孤方冷静果断的性情也颇为欣赏,毕竟世上没有几人敢如此果断做出决定。 剑拳交击。 独孤方身躯巨震,被涌入身体的气劲掀飞出去。 护体真气亦瞬间破碎,虽然独孤方外门功夫颇为高手,可手背还是被瞬间刺穿,带起一阵纷飞血雨。 提着滴血长剑,风无痕没有乘胜追击,只是扫了一眼准备再一次攻来却僵硬在原地的萧秋雨,淡淡道:“擅闯者死。” 声音冷淡,语气平静。 这一番话的意思,和刚才的意思差不多,都是风无痕所说。 可威力却完全不一样。 刚才独孤方、萧秋雨两大高手,根本没有将风无痕看在眼中,毕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可现在,却没有任何人敢将风无痕的话当作耳旁风。 独孤凤、萧秋雨都明白,风无痕的确有本事杀他们。 风无痕神色冷淡,偏过身,望向院中。 上官飞燕、上官丹凤两人的交手还没有结束。 两人的武功都是上官瑾传授,底子差不多,但上官瑾根据两人的特点,侧重传授不少精妙功夫。 上官丹凤侧重的是剑法,而上官飞燕侧重则是小巧擒拿暗器方面的功夫,特别是轻功,上官飞燕特别高明。 上官瑾死后,上官飞燕便迫不及待去江湖上闯荡了。 昔日上官丹凤、上官飞燕两人的武功不过在伯仲之间,若不偷袭暗算,很难分个高下。 上官飞燕在江湖上行走已有一段时间,不但各种施展,而且也得到高人指点,武学造诣突飞猛进,应变方面也进步极大。现在上官飞燕和昔日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上官飞燕本以为此战必胜无疑。 可在交手之后,上官飞燕惊讶发现上官丹凤的剑术以及临场对敌方面的本事也提升迅猛。两人正面碰撞,自己居然被上官丹凤压着打。只有在利用轻功暗器游斗的情况之下,才勉强平分秋色。 上官飞燕惊讶极了。 她想不出为何自家这个表姐这么厉害了。 风无痕眉头微皱。 上官丹凤的确有很大的提升,至少临阵对敌不会生出畏惧,可毕竟对敌经验不足,而且应变能力不强,否则已拿下上官飞燕的。倒是上官飞燕,虽然许多招式有所欠缺,但对敌经验丰富,特别是暗器方面的早已颇为高明。 没过多久,两人胜负已分。 赢得是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对敌经验丰富,上官丹凤被诱敌深入,上官飞燕倒在地上,射出金针。 上官丹凤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金针破空朝胸口刺来,上官丹凤没有法子闪躲招架,居然下意识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正在这时,一道青光破空而来,击飞银针,夺的一声打在木门上,结束了这一战。 门上多了一枚铜钱。 出手的,正是风无痕。 ------------ 第七十九章、聪明人 上官丹凤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没有受伤,瞧见钉在门柱上的铜钱,立时明白其中缘故。对风无痕投去感激的目光。 上官飞燕也第一时间望向风无痕。 确切来说,她在和上官丹凤交手之前,就已注意到了风无痕。这个时候注意风无痕,是因为一向只和女子来往的上官丹凤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交手过程之中,更注意到了风无痕。 两个原因。 一,她发现上官丹凤武功居然突飞猛进,不由想起上官丹凤院中练剑的场景,也想到了风无痕。 二,余光瞥见风无痕和独孤方、萧秋雨交手。虽然只是仓促之间瞥了几眼,可胜负尘埃落定,风无痕竟然击败萧秋雨、独孤方,这自然引起上官飞燕的注意。 上官丹凤、上官飞燕都是美貌绝伦的女子,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却也相差不太远。 风无痕被这样两个女子瞧来,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因为风无痕此时已转过身去,望向身后的独孤方、萧秋雨两人。 他的眼睛明亮锐利,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萧秋雨、独孤方望着他,甚至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人或许根本没有七情六欲,或许根本不算是个人。 风无痕忽然道:“你们错过了杀我的最好机会。” 独孤方、萧秋雨直觉身躯冰凉。 萧秋雨微笑道:“是的。” 风无痕道:“你们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 萧秋雨道:“我们应该错个这个机会。” “为什么?” 萧秋雨道:“第一,我们根本不想杀你;第二,即便我们出手,也杀不了你。”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之色,道:“在我铜钱出手的时候,岂非是最好杀我的机会。”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风无痕背对着他们,萧秋雨、独孤方虽然和风无痕有一段距离,但以两人的速度,可以骤然靠近风无痕,展开最可怕的袭杀。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世上简直没有几个人抵挡得住这种暗杀。 萧秋雨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直到刚才,我都以为我们错过最好杀你的机会,可现在我终于肯定,这个所谓最好的机会,其实是你故意给我们制造的最好机会,倘若我们出手了,那么被杀的绝不是你,而是我们。” 风无痕淡淡道:“你们太谨慎了。” 独孤方忽然道:“不是谨慎,而是敏锐,你是用左手发出的铜钱,但你却是右手剑,所以那一刹那,你随时可以拔出你的右手剑,从这一方面也看得出,你们对我是有防备的。” 风无痕道:‘我背后没有长眼睛。’ 独孤方道:“你背后虽然没长眼睛,我却感觉得出你必然有法子预判到我们的杀招,我们已上了你一次当了,绝不会再上第二次。”面容沉静,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冲动鲁莽。 无论独孤方也好,萧秋雨也罢,他们和刚才仿佛变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风无痕又看了他们几眼,道:“刚才你说根本不想杀我?” 这句话是萧秋雨说的,所以萧秋雨给出了回答:“是的,我们不想杀你。” 风无痕淡淡道:“可在更早之前,你们不但对我动手了,而且发出要命的杀招。” 萧秋雨道:“是的。” 风无痕道:“你却说根本不想杀我,这岂非自相矛盾吗?” 萧秋雨微微一笑道:“听上去虽然自相矛盾,却并不矛盾,动用杀招,目的并不一定是打算杀人,可能还有其他的目的,这个道理就如同杀人的人,未必是为了报仇而杀人,还有其他的原因,” 风无痕道:“那么你们动手的原因是什么?” 独孤方冷冷道:“因为我们想看一看你的本事。” 风无痕淡淡道:“为什么要看我的本事?” 独孤方道:“你若有本事,才有资格参与这件事,才有资格和我们一起赚钱,若你没有本事。” 风无痕道:“若我没有本事,所以我就非死不可?” “是的。”独孤方淡淡道:“虽然我们未必会杀死你,可这件事你却休想知道半点。” 风无痕沉默,抬头望着萧秋雨、独孤方。独孤方、萧秋雨也和他对手。他们不得不承认,见识过风无痕的剑法、谋略、心计以后,对风无痕或多或少有些害怕或者忌惮的,但他们都是自负的人,绝不会流露出半点畏惧之色。 六目相对,四周气氛纵然变得凌厉肃杀。 风无痕忽然笑了,收回视线,道:“有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我能告诉你。” 说话的是上官飞燕,上官飞燕这个时候已来到风无痕面前。 上官飞燕的个子在女性之中虽然已算得上高挑的,可比起风无痕却矮上一截,正因如此她需要抬着头才能看见风无痕的面孔。 上官飞燕脸上带着甜如蜜糖的笑容,她的面容精致美丽,给人感觉仿佛如进入了童话世界一般。她绝对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力恐怕没有几个女人能比得上。 风无痕不是吃素的,已有些动心了。但风无痕也不是色鬼,所以还是保持着冷静。 风无痕对许多女人感兴趣,却未必会和那些感兴趣的女人睡着,他能时时刻刻控制自己,绝不会让思维情感超出意志的掌控。 此刻也是如此。 他还是很平静面对着上官飞燕。 上官雪儿带着一众家丁护院来了,她是在两个姐姐战斗结束时就到了的。上官飞燕让家丁护院在四周守着,这才开口解释。 上官飞燕道:“这件事关系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珠光宝气阁阁主阎铁珊。” 风无痕道:“他是什么人?” 上官飞燕怔住了。 萧秋雨、独孤方也愣住了。 他们盯着风无痕看了很久很久,仿佛瞧见怪物一般。 风无痕冷冷道:“我应该知道他?” 上官飞燕笑了笑道:“世上鲜少有人不知道他,阎铁珊可以算得上世上最有钱的人,传闻天下珠宝至少有六七成都出自于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 风无痕淡淡道:“有钱的人,势力一般不会太小。” 上官飞燕道:“不但不小,而且大得可怕,他坐下能人异士极多。” 风无痕道:“所以你们要对付他。” 上官飞燕道:“不是对付他,而是不想被他所对付。”转头望向上官丹凤道:“这件事需要表姐为你解释。” 众人的目光望向上官丹凤了。 ------------ 第八十章、金鹏王朝 这件事的确要问上官丹凤,因为这牵扯到了一个大秘密。 上官丹凤思考要不要说出这个大秘密。 上官飞燕、上官雪儿也在等待她说或者不说。 他们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但其他人未必知道。 上官丹凤没有沉默太久,和上官飞燕交换一个眼神以后,便说出了这个秘密。 风无痕醒来不久,就已感觉到上官丹凤一家人隐藏着秘密,不过风无痕对别人的秘密向来不感兴趣,所以非但没有过问,而且视而不见。 他没有想过知晓别人的秘密,可此时此刻却知晓了这个秘密。 上官丹凤不是寻常人,她是公主。 上官丹凤当然不是大明朝的宫主,而是西方极远之地一个叫金鹏王朝的公主。 金鹏王朝是个古老的国度,早在明朝没有建立之前,就已经建立了。不过金鹏王朝却在五十年前就已覆灭了。 金鹏王朝虽然覆灭了,但皇室血脉却保留了下来。 上官丹凤以及上官丹凤的父亲,正是皇室血脉。 可以说上官丹凤的父亲,正是金鹏王朝的大金鹏王,而上官丹凤就是金鹏王朝的公主。 这已是遥远的事情了。 上官丹凤虽然想过重建金鹏王朝,但那对于她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所以从始至终她也没有想过继续当公主。 自从上官丹凤从大金鹏王哪里知晓这个秘密以后,就一直想做一件事:她一直希望可以找到其他三位也逃到中土的金鹏王朝重臣,与他们坦诚相待,让他们不雅耗费光阴在这件事上了。 这件事本来应该是大金鹏王去做的,但大金鹏王一直在逃避这件事,所以这件事上官丹凤就来做了。 上官丹凤因为身份特殊,不敢轻易在江湖上走动。倒是上官飞燕,自从祖父上官瑾过世以后,上官飞燕就一直希望闯荡江湖,只不过大金鹏王却不允许,上官丹凤帮助上官飞燕离开府邸,同时也交代任务给上官飞燕:她交给上官飞燕的任务,正是找到那三个金鹏王朝的重臣。 上官飞燕虽然没有能将金鹏王朝的重臣,全部找出来,却找出来其中一个,这个人就是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阎铁珊。 知道事情来龙去脉,许多想不通的事情,都已能想通了。风无痕望向上官丹凤道:“所以你想见阎铁珊?” 上官丹凤道:“是的,因为是我们亏欠了他们,让他们白白耗费了近五十年的光阴,所以我必须要代替父亲代替金鹏王朝,向他们道歉,请求他们的原谅!这件事必须有一个了结。” 风无痕有些欣赏上官丹凤了,却没有表现出来,淡淡道:“任何人白白耗费五十年时光,都会大发雷霆,这种情况下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杀人当然也不在话下。” “是的。”上官丹凤道:“所以才需要寻找得力帮手,我虽然诚心诚意道歉,却并不打算赔上我的性命。” 上官丹凤说得非常诚恳,也非常实在。可见她虽然心地善良,却也不是什么没有脑子的人。 风无痕道:“所以他们都是你请来的帮手?” 他们,当然指萧秋雨、独孤方。 “他们是我请来的帮手。”上官飞燕道:‘非常厉害的帮手。’ 萧秋雨苦笑一声,道:“我们在江湖上的本事虽然很不错,比起这位风公子却差得远了,或许我们根本不应该来。” 独孤方淡淡道:“我们既然来了,自然要做成事情,得到报酬再走。”话语说得非常直接,也非常肯定。 上官丹凤眼睛中已露出恳求之色,望着风无痕,道:“希望公子能帮我这个忙。” 风无痕没有等上官丹凤说下去了,淡淡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可以帮你这个忙,可眼下你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风无痕淡淡道:“你必须要说服你父亲,他未必希望你这么做。” 正在这时,一声叹息声响起了。 “这件事其实应该由我来亲自做的。”声音落下的时候,大金鹏王已出现在院前七尺处,很快又来到上官丹凤面前。 上官丹凤动容道:“父亲,你都知道了?” 大金鹏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事实上很早之前我就已知道你的计划了,却不认为你们能成功找得到他们,毕竟那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或许他们早已久作土了。” 五十年的确很长,人这一生都没有两个五十年。 五十年前人还很年轻,五十年后已是老人。 这中间面貌变化如此之大,再加上隔着茫茫人海,又如何能找得到呢?纵然找到了,也未必认得出。 大金鹏王望着远方的白云,陷入了回忆中,过了半晌,大金鹏王才收回思绪,道:“飞燕,你真肯定阎铁珊是当年金鹏王朝的重臣吗?” 上官飞燕拿出一个画轴,将画轴打开,一个老人画像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个老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长着一个鹰钩鼻子,虽然看上去很温和,但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上官飞燕道:“这就是阎铁珊的画像,虽然他的样貌变了很多,可有些地方是变不了的,而且我经过多方试探,也肯定这个人的确是金鹏王朝的重臣。” 大金鹏王盯着画像看了很久很久,一双眼睛已在发光,点头道:“看来的确是他,或许找到他了,就能找到其他两个人,这件事需要一个了结,如今总算有了结的机会了。” 大金鹏王决定亲自前往珠光宝气阁拜访阎铁珊。 上官丹凤、上官飞燕却立刻拒绝。 她们拒绝的理由很简单,第一不管如何大金鹏王都是皇帝,拜访臣子都是不应该的,而且现在还没有完全肯定这人是不是金鹏王朝的重臣。 她们最终说服了大金鹏王。 他们打算将一切事情弄清楚了,如果那三个金鹏王朝的重臣还活着的话,就设下宴席,大金鹏王给三人道歉,了结这件事。 风无痕本来打算今天离开的,可偏偏遇上这种事情。虽说指点上官丹凤的无疑,但风无痕不认为这已偿还了人情,如今出现了这件事,风无痕自然没有法子拒绝。 更何况风无痕本来就已打算行走江湖,两件事没有任何矛盾,所以也没有理由拒绝。 ------------ 第八十一章、阴谋 夜已深,上官飞燕还没有入睡。 她睡不着,因为她的心情不太好。 表面上来看,事情的进展非常顺利,大金鹏王、上官丹凤终于打算寻找金鹏王朝重臣,解决昔年的事情了。 可实际上这并非上官飞燕的计划。 上官飞燕的计划并非是找阎铁珊等人了结恩怨,而是想通过大金鹏王的身份,要回被阎铁珊等人所保管的宝藏。从而过上富甲天下,锦衣玉食的日子。 上官飞燕这一趟带着萧秋雨、独孤方到来,最为重要的目的就是劝说大金鹏王、上官丹凤按照她的想法来。 可很明显,上官丹凤也好,大金鹏王也罢,都没有要回宝藏的意思,所以对于上官飞燕来说,简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上官飞燕对上官丹凤、大金鹏王的性格是颇为了解的,所以来之前就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正因如此她此带来萧秋雨、独孤方两人。 只要上官丹凤、大金鹏王反对她的计划,上官飞燕就只好用第二种计划了。第二种计划很简单,就是让上官丹凤、大金鹏王消失,从而制造一个大金鹏王、上官丹凤出来,然后找寻一些帮手,强行从阎铁珊、独孤一鹤哪里要回金鹏王朝的宝藏。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自然需要请一个极佳的帮手。这个帮手的人选,上官飞燕已经想到了,正是陆小凤。 陆小凤一向喜欢多管闲事,如果将陆小凤拉入其中,再加上天下第一富人霍休从中运筹帷幄,从独孤一鹤、阎铁珊哪里要回金鹏王朝的宝藏,虽然不说轻而易举,却也绝不是困难的事情。 上官飞燕虽然不愿意走这一步,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可能出现的结果。因为上官丹凤、大金鹏王十之八九不会同意他的计划。 上官飞燕仔细研究这个计划,却也不得不承认霍休的这个计划实在完美,令人拍案叫绝。 现如今,事情出现了偏差。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风无痕。 因为风无痕的出现,上官飞燕根本没有机会建议上官丹凤、大金鹏王要回金鹏王朝的宝藏。 如此一来,上官飞燕也只能走第二条路了。 她带来独孤方、萧秋雨,正是为了走第二条路做准备的。 可以风无痕展现出来的武功、才智、谋略,想要在悄无声息之下杀死并且掉包上官丹凤、大金鹏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杀死上官丹凤、大金鹏王,倒是并不困难。困难得是假冒的上官丹凤、大金鹏王如何能骗得过风无痕。 风无痕的出现,实在是出乎意料的事情。 上官飞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极少和外人来往的叔父一家,居然会多了一个风无痕呢? 换而言之,想要施行第二种计划,就必须应付风无痕。 有两种法子。 第一,杀了风无痕。如果风无痕死了,那么就不必应付风无痕了。第二,假冒的上官丹凤、大金鹏王必须瞒得过风无痕 第二种法子最为困难。 这中间不但需要了解上官丹凤、风无痕两人相处的事情,而且必须做出上官丹凤平日差不多的事情,才有可能瞒得过。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想要达成这一点,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可风无痕打算带着上官丹凤去拜见阎铁珊,如此一来,又怎么可能有大量的时间呢?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极为要命。这些日子上官丹凤在风无痕指点之下,养成每天习武的习惯,剑术造诣大幅度提升,其他事情可以模仿,可在武功上却没有法子一蹴而就,必然会很快泄露。 因此虽然是两种法子,可实际上只有一种法子——杀死风无痕。 上官飞燕和风无痕虽然只是第一天见面,可是上官飞燕看得出风无痕说实在是个非常可怕且非常难杀死的人。 风无痕的身上具备了世上大部分人都很难具备的两点:冷静、谨慎。 一个人如果具备了冷静、谨慎,想要杀他就极为困难,更何况风无痕的武功极高。上官飞燕问过萧秋雨、独孤方:你们有没有把握杀死风无痕? 萧秋雨、独孤方沉吟一会儿,给出了答案。 萧秋雨道:“虽然我没有用出拿手绝技,可是正面对决,我大概不是他的对手。” 独孤方也一样没有拿出最拿手的绝技。 他最拿手的绝技并非是拳头,而是一口链子枪。没有人知道他的链子枪放在何处。 独孤方道:“正面交手,我大概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在他的面前,是没有法子发挥出全部实力的。” 萧秋雨同意独孤方的说法,苦笑道:“他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武功,而是可以利用种种情势,迫使得我们根本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而且不由自主掉进他早就设好的陷阱圈套之中。” 独孤方道:“即便加上柳余恨,我们三人联手,正面交手,也未必能杀死他!他的轻功造诣很高,虽然没有完全施展过,可我肯定他的轻功在江湖上至少可以排到前二十。” 萧秋雨道:“这个人手段多端,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本事,所以要想杀他,只能暗杀。” 上官飞燕十分惊讶,道:“风无痕真这么厉害?” 萧秋雨神情郑重道:“你千万不要轻视他,他必定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更厉害,否则当时他又怎么敢露出破绽,引诱我们出手呢?”略微停顿,又继续说了下去,道:“对付他是绝不能大意的,江湖上比他更厉害的人实在不多。” 上官飞燕有些瞠目结舌。 她有些怀疑独孤方、萧秋雨是为自己找面子。可想到两人的性格,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换而言之就是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风无痕比他们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 可眼下这种情况却是必须要对付风无痕的。 至少在风无痕带着上官丹凤抵达珠光宝气阁见到阎铁珊之前,必须除掉风无痕、阎铁珊,否则一切的计划都泡汤了。 现在最头疼的问题是如何对付风无痕呢? 砰的一声,一只手搭在上官飞燕的身上,打断了上官飞燕的思绪。 这是上官雪儿的手。 上官飞燕望着紧抱着自己的上官雪儿,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眼中的阴狠惆怅也瞬间消失了。 老实说她也很纠结。 她虽然是个心肠毒辣的女人,可对上官丹凤以及大金鹏王是有些亲情的,如果有其他的法子,他绝不会做如此狠毒的事情。 可,她没有其他选择。 至少她想不出其他选择。 夜已深,风无痕也没有睡。 风无痕一向倒在床上就能睡着,可今天是例外。 风无痕在思忖白天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特别是白天和萧秋雨、独孤方的交手,以及两人的一番话。 风无痕怀疑两人别有目的,也怀疑上官飞燕别有用心。 只不过眼下一切都只是怀疑而已,却没有任何证据,也不知道三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风无痕相信,只要他们露出破绽,那么他就一定能抓得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无痕闭上了眼睛。 风无痕知道,接下来的江湖之旅,注定不会平凡。 但他已有了计划。 ------------ 第八十二章、定计 第二日,用餐之时,风无痕就向上官飞燕打听珠光宝气阁的事情。 上官飞燕笑着望一眼对面正大口吃面的独孤方一眼,道:“小女子在江湖上虽然行走了一段时间,可若论对江湖之事的了解,世上恐怕极少有人比得上‘独行千里’的独孤公子了。” 言下之意,这个问题自然是独孤方回答为好。 上官飞燕的确没有为独孤方吹牛。 独孤方外号千里独行,十三四岁就开始在江湖上闯荡,四海为家,对于江湖上的各大势力各大名人都能如数家珍。可以算得上极见多识广。 独孤方停下动作,见到众人都朝他望了过来,也不卖关子,哈哈一笑便开始讲述珠光宝气阁之事。 “地产最多的,是江南花家;珠宝最多的,是关中阎家;最有钱的人应该是公认天下第一富人的霍休。”独孤方道:“其中关中阎家,正是指的是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 没有人插言,都等待独孤方继续说下去。 喝了口汤,独孤方又继续说下去。 “珠光宝气阁虽然建立在关中,可影响力却不止关中一带,无论中原还是北方亦或者江南,珠光宝气阁都有极大的影响力。阎铁珊坐下能人异士不知道多少,不过最厉害的一人则是近些年来被阎铁珊任命为珠光宝气阁总管的霍天青,此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极有才干谋略,无论什么人想要见或者杀霍休,都需要越过他才行。” 独孤方接着又说了一些珠光宝气阁赫赫有名的人物,也谈论了一些珠光宝气阁的人手布置。 从独孤方的一番话中,任谁也能听得出,独孤方对珠光宝气阁是颇为忌惮的,而且对于珠光宝气阁的了解并不算太深。 风无痕一直都没有插言,独孤方说完以后,风无痕还沉默了半晌,才道:“听独孤兄这么说来,公主食杂不能匆匆去往珠光宝气阁,如果阎铁珊不是严立本那倒还好,倘若阎铁珊是严立本,又因为当年的事情心怀怨恨要杀公主,以珠光宝气阁的势力,即便有我们这些人的护卫,也未必有把握能离开珠光宝气阁。” 上官飞燕眼睛一亮,心中一喜,不过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脸上露出愁绪,抬起头望风无痕瞧去,见他神色从容,一副智珠在握的态势,紧张之感顿时缓解。微笑问道:“公子是否已有良策?” 上官飞燕、萧秋雨、独孤方三人的视线朝风无痕往来。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良策没有,愚见倒是有一个,无论公主还是大金鹏王都不适合冒险,但我们这些人却可以拿着信物去见阎铁珊,如果阎铁珊真是严立本,那么就将阎铁珊约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同时请来一些德高望重的人物做见证,如此一来自然可以保证安全。” 无论什么人也必须承认这的确是个极佳的建议。既能保证安全,又能得偿所愿,一举两得。 上官飞燕拉着上官丹凤的衣袖,第一个表示支持风无痕,并且对上官丹凤劝说道:“表姐,风公子这个主意不错,现在你实在不应该急于冒险,万一阎铁珊真想杀你,到时候可真就糟糕了,而且与世无争的叔父也极有可能会被牵连。” 上官丹凤的目的只不过是将金鹏王朝的事情做一个了断,完全没有赔上性命的意思。即便没有上官飞燕的劝说,上官丹凤就已心里同意了。 此际更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上官丹凤道:“我这里的确有证明身份的信物,可由谁将这信物带往珠光宝气阁呢?” 风无痕不假思索道:“依我看来,一个人前去是不保险的,就由我、独孤兄、萧兄三人一起,到时候即便出现问题,也好有一个照应。” 独孤方、萧秋雨听到风无痕这一番话,都呆了一呆,随机也明白风无痕必是对他们两人不放心,所以不愿意将他们留在山庄。 两人都是老江湖,并没有将情绪表露出来。萧秋雨甚至当即回应,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和独孤兄既然是来赚钱的,自然也乐意为公主跑腿。” 风无痕露出个满意的笑容,继续道:“等我们平安回来,到时候再邀请一些德高望重之人进行会面,了结公主的心愿。” 上官丹凤见众人的想法一直,也没有法子反对,心里也认为这是最好的法子。她向风无痕露出了个关切的眼神,柔声道:“风公子要多加小心,丹凤还等着公子指点剑术哩。” 众人在风无痕、上官丹凤两人来回瞧,上官丹凤脸上顿生红霞,低下头,不敢与众人对视。 风无痕神色自若,脸上则也露出快活的笑容。 一时间,笑声充斥。 接下来秋满天、独孤方、萧秋雨商议一下,三人的意思一样,不打算耽搁,准备正午用餐之后就启程。中间风无痕还对独孤方、萧秋雨昨日的冲动出手,赔礼道歉。独孤方、萧秋雨哈哈一笑,说了一个互相帮助的体面话。 气氛分外融洽。 用过早点,上官丹凤依照平日习惯又请风无痕指点剑术,风无痕自然没有拒绝。 不过今天和往常有些不同,上官飞燕也请求风无痕指点一二。 风无痕没有意见,因为在指点上官丹凤剑术没多久,上官雪儿也差不多每天都来凑热闹,所以也不过多一个人而已。 上官飞燕和上官丹凤不一样,上官丹凤擅长剑法,而上官飞燕却擅长暗器以及小巧擒拿功夫。 风无痕指点了一下上官飞燕擒拿功夫,然后让两个自己修炼,自己在一旁看着。后来上官雪儿也来了,也顺便指点一下轻功。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风无痕回房休息,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已到午时。 风无痕起来和众人用过午膳,然后从上官丹凤手中接过信物,便启程前往珠光宝气阁。 接过信物的时候,风无痕以及其他人都露出诧异之色,因为信物居然是一封信。 上官丹凤自然看得出众人在想什么,微笑道:“只要阎铁珊真是严立本,这就是信物,如果不是,那么就不是。” 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明白了,这封信中必然记录着一些只有金鹏王朝老臣才知晓的秘密。 一向沉迷于琴棋书画的大金鹏王也出来送行,除开他以外,上官丹凤、上官雪儿、上官飞燕也一起送行。 上官飞燕对风无痕柔声道:“还请公子千万要以安全为重啊。” 风无痕哈哈一笑,做出了一个令众人惊呼的动作。 风无痕一把将上官丹凤拥入怀中。 上官丹凤被风无痕的抱住的刹那,全身僵硬,思维停止,甚至不知道呼吸了。 等风无痕松开她,上官丹凤才反应过来,满脸通红,连退了几步。 上官雪儿张开双手捂着脸,却没有挡着眼睛,在一旁起哄大笑。 风无痕翻身上马,对上官丹凤笑着道:“公主,这是我的报酬。”挥动马鞭,健马离弦之箭而去。 独孤方、萧秋雨紧随其中,眼神冷漠,似有杀机闪过。 上官丹凤在石阶前站了好半晌,等听到大金鹏王不耐烦的咳嗽声,这才回过神来。 ------------ 第八十三章、引蛇出洞 黄石镇是个小镇。 众人估计正午出发,以现在的速度,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黄石镇歇息。不过,还没有到黄石镇,他们就停了下来。 停在一片密林前。 萧秋雨、独孤方颇有些奇怪望着凝视前方,神色凝重的风无痕。他们也下意识勒住缰绳。 这里距离黄石镇还有不短距离,以他们的速度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达。 萧秋雨瞧见风无痕如此郑重其事,也下意识戒备起来,小声问道:‘风公子,可是发现什么?’ 风无痕眼中精芒一闪,目光变得格外锐利,沉声道:“有人来了。” 萧秋雨、独孤方有些惊讶。 他们在江湖上也算是高手,耳力眼力都不差,可除了风声以外,什么都听不见。但风无痕偏偏听见了,难道风无痕的武功远胜过自己? 他们又不禁怀疑,或许风无痕什么也没有听见,可瞧见风无痕如此凝重的模样,又放下怀疑。若非来人是极可怕的高手,风无痕神情又怎么会如此凝重呢? 萧秋雨、独孤方有些不服气,再次运聚功力,将感知提升到极致,四周即便极细微的变化与声音也休想逃不过他们的眼耳。 正在这时,寒芒乍现。 萧秋雨、独孤方顿感危险,此际,寒芒已向他们胸前搠来,攻至眼前,瞬间占据了他们全部的视线。 出手的是风无痕。 萧秋雨、独孤方做梦也没有想到风无痕竟然会向他们出手,而且一出手便是如此可怕的杀招。 以风无痕的武功,即便正面和萧秋雨、独孤方交手,萧秋雨、独孤方两人也未必能挡得住风无痕的杀招,更何况是突如其来的刺杀。 萧秋雨、独孤方虽然反应也快,可眼下这种情况,两人一身实力最多只能发挥出十之二三,再加上失去先机,更不是风无痕的对手。 独孤方以最大速度运聚功力,在身前凝聚护体真气,要硬挡下风无痕的剑锋。却没有想到宝剑忽然改变方位,由刺改拍,打在他的腰部。 独孤方在身前凝聚的护体真气完全失去涌入,气劲透体而入,独孤方甩飞出去,一口鲜血空中喷出,倒地不起。 这还是风无痕手下留情的结果,倘若风无痕不是用剑身拍打,而是剑锋划过,那么独孤方已一分为二。 宝剑明明是攻向独孤方,可在萧秋雨的视野中,风无痕的宝剑却是向他的咽喉刺来。 虽然如此突变是萧秋雨没有预料到的,可即便在如此生命垂危之刻,萧秋雨仍能保持冷静,头脑清醒,看出此等情况之下,必然难以避开刺来咽喉的夺命之剑。 心中发狠,准备赌上一把。 双手一拍,要夹住刺来的剑。 萧秋雨没有痴人做梦认为可以在实力难以发挥十之二三,且被偷袭的情况之下,能化解风无痕的杀招。他只是赌剑刺进咽喉之前,拍中剑锋,阻挡剑锋片刻,然后借势后撤,保住性命。 这一拍当然落空了,因为风无痕的剑用来对付独孤方了。 萧秋雨发现独孤方中招,立马感觉不妙,斜飞而起,向后方跃去。可就在此时,一记雄厚的掌力打在他的胸口上。 萧秋雨如遭雷击,一口鲜血喷出。灵动的身躯骤然僵硬,然后以极快速度下沉,砰的一声砸倒在地上,使得地上枯叶纷纷飞起,过了许久才落在地上。 风无痕突施冷箭之下,哪怕独孤方、萧秋雨是一流高手,也难以抵挡,被风无痕摧枯拉朽击倒。 若非风无痕手下留情,无论独孤方也好,萧秋雨也罢,此时就已不是受伤了,而是中招刹那,瞬息惨死。 独孤方倒在地上,一件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独孤方的面门裂开。 风无痕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想不到世上居然有如此高明的易容术,居然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此时独孤方露出真正的容貌。原来他不但长相丑陋,而且肤色极黑,还留着火红的大胡子。一看就是极不好惹,极可怕的人物。 瞧见露出本相的风无痕,心中的怀疑本来只有五六成,已增添到八九成。 剑已还鞘,风无痕安坐马上,抱拳道:“两位,得罪了。” 萧秋雨、独孤方瘫软在地,已完全失去战斗力。 两双眼睛死死盯着风无痕,发出仇恨怨毒的光芒,如果目光能杀人,风无痕已死了成千上万次了。 萧秋雨强吸了口气,只感觉五脏六腑传来一阵阵刺痛,若非他意志力过人,几乎都要叫了出来。风无痕虽然掌上功夫造诣比不上剑法,可萧秋雨亦是吃不消。 “风兄,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为了报昨日之仇吗?” 独孤方看着风无痕,也有此疑问。 风无痕淡淡一笑:“即便要报仇,也非是我找两位报仇,而是两位找我报仇。本人这么做,只不过是心中有一个怀疑。” 萧秋雨道:“这个怀疑和风兄出手突袭我们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风无痕道:“我怀疑两位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是帮助公主了结恩怨而来,而是怀揣其他的目的。” 萧秋雨、独孤方都忍不住心头一震,一个念头脑海闪过,顿时全身冰凉。不过萧秋雨面上却露出苦笑之色,仿佛受到了无妄之灾。 风无痕神色自若,淡淡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怀疑是否正确,不过很快就有了答案。” 风无痕没有再说下去,飞身下来,来到两人面前,也不给两人说话解释的机会,封住两人的穴道。随后便将两人丢进旁边的密林深处,打走两人所乘的马儿。 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不去黄石镇,而是赶往山庄。 自从第一眼瞧见独孤方、萧秋雨,风无痕就怀疑两人意图不轨,但苦于没有证据。今日清晨的一番论谈,更加深风无痕的怀疑。 所以风无痕才让独孤方、萧秋雨两人同行,目的便是将两人达到,从而赶回山庄。 不知道为什么,风无痕总有一种感觉,对方的阴谋诡计必定会在山庄施展,极有可能会对上官丹凤、大金鹏王不利。 ------------ 第八十四章、恨 夕阳落下,黑夜降临。 黑夜刚降临,山庄就安静下来,就连平日最闹腾的上官雪儿也进入了梦乡。偌大一个山庄,只有一个人还清醒着,这人正是上官飞燕。 这是非常不符合常理的事情。虽然入夜,可绝不可能每个人都睡着的,可偏偏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出现了,而造就这不合理局面的人,正是上官飞燕。 她在所有人的饮食中下了药。 上官飞燕立在庄院门前,望着这个外表朴素,可内在十分华丽的庄院,她的面容冷漠,眼中却闪过前所未有的复杂神色。此时的她非常清醒,也很清楚,接下来所做的事情,一旦做了,那么就永远回不了头了。 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上官飞燕是个长相气质都是近乎完美的女人,她符合每个男人心目中最完美初恋情人的设想。 但是,她也只是长相气质完美而已。 事实上她有很多缺点,她有着大部分女人都有的虚荣性,也非常喜欢嫉妒人,而且小气,更记仇。 正是因为这些方方面面才使得她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 但是。 不管如何,上官飞燕终究还是人,她还是有人性的。 所以虽然下定决心要做这件极残忍的事情,要杀了大金鹏王以及上官丹凤,但还是有些迟疑,有些挣扎。 她毕竟还是有感情的。 所以这一刻她非常挣扎,此刻,她只能回想上官丹凤、大金鹏王的不好,压下心中的良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嫉妒、仇恨、虚荣以及莫名的情感占据了心房,上官飞燕又冷静下来,也坚定下来。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上官飞燕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了笑意。 来人大步走来。 无论谁看到这个人,都会吓一跳。 这人的左边半张脸已被削掉一半,伤口已干瘪收缩,结成了一个丑陋的令人不忍直视的疤痕。他的有眼只剩下一个又黑又深的洞,额头上被人划了一个大十字。 他的双手也被齐腕斩断,现在右腕装着一个寒光闪闪的铁钩,左腕上则装着一个比人脑袋还大的铁球。 无论谁瞧见他,也不会认为他是个人。他看上去简直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厉鬼,人的成分反而不多。 无论什么人瞧见他,心头都会生出寒意。同时也会有些惊叹,感叹这世上居然还有生命力如此顽强的人。这样的人居然还有勇气活下来。 他不是别人,正是柳余恨,‘玉面郎君’柳余恨。 ‘断肠剑客’萧秋雨这一辈子只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正是柳余恨。 柳余恨虽然现在的样貌丑陋得如同恶鬼一般,可他以前却是玉树临风,是个非常潇洒风雅的公子。 可两年前的一件事,令他发生了变化,使得他从天堂坠入地狱。 昔年他有很多朋友,很多红颜知己。 可现在他只有一个朋友,这个人就是萧秋雨。也只有一个红颜知己,这个人正是上官飞燕。 所以他愿意为上官飞燕做任何事。 正因为上官飞燕先说服了柳余恨,所以萧秋雨、独孤方两人才会先后加入她的计划。只不过上官飞燕倒是什么计划,他们却不知道。 “我来了。”柳余恨的声音不复昔年的温润清亮,而是低沉冷酷的,不过此时他的声音中却多了一分柔情。这份柔情当然只是对上官飞燕。 可世上却是极少有人能接受他这份温情的,因为世人都会以貌取人,他现在的样貌,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么会接受他的温情呢? 可上官飞燕是例外。 上官飞燕回过头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一双眼睛似乎有柔情。这种眼神这种笑容,自然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了,也没有几个人会抵挡。 如果说柳余恨是个恶鬼,现在他已被顺服了。此时上官飞燕想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这是上官飞燕的本事,上官飞燕若想骗人,世上极少有人能有不被她欺骗的。此时的柳余恨就是最好的例子。 上官飞燕非常柔声的和柳余恨说了几句,然后带着柳余恨走进了庄院,准备让这里染上鲜血。 今天早上听到风无痕的决定,上官飞燕心里忍不住想笑。她原本不知道如何完成计划,可风无痕带着萧秋雨、独孤方先行拜访阎铁珊,这正好给了她机会。 上官飞燕看得出风无痕要带走萧秋雨、独孤方,并非是借助两人的力量,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防备两人而已。虽然失去两人的助力,可对于上官飞燕来说,要达成目的,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对付一群没有任何防备的人,上官飞燕有千百种法子,下迷药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风无痕一走,上官飞燕就已准备进行先前定下的第二种方案了。 原本这种方案,只需要杀死大金鹏王、上官丹凤,然后早两个人假冒他们就可以了。 假冒大金鹏王,并不算困难,她已有人选了。假冒上官丹凤,上官飞燕有这个自信。所以这第二种方案,都是很容易达成的。 可现在第二种方案还必须达成一件事——杀了风无痕。 如果风无痕不死,必然会坏事。 风无痕非常不好杀,不过上官飞燕仍旧有把握,因为她的背后还有人,这场计划并非是她一个人的计划。事实上定下这个计划的人,并非是他,而是那个令她崇拜敬畏的人。 思绪万千之中,上官飞燕、柳余恨在门前停下。 这是上官丹凤歇息的房间。 平日这个时候,府邸内到处都是灯火,非常明亮,可今日却是一片漆黑。 上官飞燕提着灯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她有些迟疑挣扎,可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推门而入的时候,上官丹凤眼中挣扎已消失不见,有的只有仇恨与杀机。 上官飞燕慢慢走到床榻前,借着手中的灯笼,望见躺在床上,沉沉睡过去的上官丹凤,眼中闪过一抹迟疑与挣扎。可瞧见上官丹凤身上的华服以及四周华丽的装饰,上官飞燕眼中有闪过了凶凶怒火与杀机。 从小到大,她就感觉不公平。 凭什么上官丹凤穿得东西比她好,玩的东西比她好,待遇比她好。从小到大,上官瑾的一句话就在她耳畔响起,因为她是公主。 上官飞燕越长大越不服气。她想过无数次,有朝一日一定要比上官丹凤过得很高,一定要将上官丹凤狠狠踩在脚底上。 想到往日种种,上官飞燕的仇恨之心更加浓烈了。 仇恨积聚到了极致,上官飞燕抽出短刀,朝上官丹凤咽喉划下。 叮的一声。 本来沉睡的上官丹凤居然清醒了过来,拿出一口短剑,挡住了致命杀招。 星火四溅。 上官飞燕被震退出去。 一侧的柳余恨也大吃一惊,却也毫不迟疑,立马出手。 手中铁钩化作弯月,向上官丹凤脖颈落下。 眼看上官丹凤就要死于非命,这个时候却出现一点寒芒,架住铁钩。 上官飞燕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因为她瞧见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风无痕。 柳余恨连退两步,卸去力道。可同一时间左手的大铁球朝风无痕的脑袋砸下。 风无痕宝剑化作一道惊虹,迎着刺了过去。 狠狠砸下的大铁球瞬间静止。 下一秒,柳余恨感受到一股莫之能御的恐怖力量传入身体,整个人飞了出去,将大门撞得稀巴烂,这才软倒在地。 上官飞燕施展轻功,飞燕一般向窗户掠去。 才掠至窗户,就发现脖颈前多了一口剑。 上官飞燕的动作立刻僵硬住了,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 第八十五章、审问 两盏灯,七个蜡烛,将屋中照亮得仿如白昼。 上官飞燕死死盯着上官丹凤,冷声道:“你没有中毒?” 上官丹凤眼中闪过一抹伤感之色,任何人被好姐妹背叛,都会伤痛。 “本来我的确会中毒,但有一个人提醒了我。” 上官飞燕望向风无痕。 这一次上官飞燕没有判断出错,的确是风无痕提醒。 上官飞燕道:“今天上午我和你一直呆在一起,他怎么可能提醒你?” 上官丹凤面颊微红,道:“他临走之前抱了我一下,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给了我提醒。” 上官丹凤虽然姿色出众,那个时候风无痕的确没有占上官丹凤便宜的意思,而是将自己写在纸上的推断,交给上官丹凤。只不过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只主要风无痕占上官丹凤的便宜,忽略了风无痕其他的动作。 上官飞燕也是极聪明之人,立马明白自己失败的原因。 “所以你提出要和萧秋雨、独孤方两人前往珠光宝气阁,也是故意设下的圈套?” 风无痕道:“从昨天你们一出现,我就怀疑你们有其他的目的,故而才设下这个圈套!所以我将萧秋雨、独孤方引走,然后将他们拿下,再回到庄院,等候你们出手。”略微停顿一下,道:“但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出手得如此之快。” 风无痕说得是实话。 风无痕没有想过如此快识破上官飞燕的计划,他甚至对于上官飞燕只不过有些怀疑而已。 风无痕本来的打算是,回到山庄等待几天,如果一切正常,便继续前往珠光宝气阁。如此一来也能消除心中的疑惑,又能继续办正事。 只不过上官飞燕太着急掌控局面了,以至于风无痕才回到山庄没有多久,上官飞燕就有了动作,最终被风无痕、上官丹凤抓了个正着。 上官飞燕既然暴露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不过审讯而已。 风无痕对于审讯这一方面虽然不拿手,可对于人心却有相当掌控的。 风无痕、上官丹凤单独交谈。 风无痕问上官丹凤:“你打算怎么处置上官飞燕?” 上官丹凤心情还是很不好,没有从上官飞燕的背叛中恢复过来。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飞燕毕竟是我的表妹,舅祖父对我们一家恩重如山,如果没有他老人家,就没有现如今的我们,我自然不能杀了她。” 风无痕道:“所以她愿意交代出事情的真相,你就愿意放过她?” 上官丹凤点了点头。 风无痕完全明白上官丹凤的意思了,然后来到隔壁房间。 这里关押着柳余恨。 两个房间只隔着一扇门,以柳余恨的功力,自然能听得一清二楚,这是风无痕故意安排的。 柳余恨看到风无痕,立刻杀气腾腾。 此时的柳余恨恢复了些许气力,左手银钩,右手大铁球,对风无痕发动不要命的攻势。 一个人如果舍得豁出性命,那么他所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必然会倍增,即便武功高于他的人,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风无痕没有和柳余恨碰撞,而是利用轻功闪躲,同时问了柳余恨一句话。柳余恨听到这句话,攻势立刻减弱下来,随后止住了攻势。 风无痕的话很简单:你想不想上官飞燕活? 柳余恨对于自身性命不在乎,却在乎上官飞燕的性命,因为他的一颗心全在上官飞燕身上。 柳余恨冷静下来,盯着风无痕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风无痕淡淡道:“现在你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只能告诉你,你若相信,我可以保证上官飞燕能好好活着。” 柳余恨沉默了,一直独眼闪烁着奇光,很显然在沉思。 没过多久。 柳余恨道:“我要她毫发无损。” “可以。”风无痕淡淡道:“但你也需要付出代价。” 柳余恨淡淡道:“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出你的条件吧。”因为听到上官丹凤与风无痕的交谈,也因为此时此刻已没有什么其他选择,所以柳余恨也不再挣扎。 风无痕淡淡道:“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柳余恨没有迟疑,将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风无痕先找柳余恨,而非上官飞燕,正是因为风无痕算准柳余恨对上官飞燕的情谊,只要可以保住上官飞燕,什么都愿意说,事实上柳余恨的判断也的确如此,什么都愿意说出来。 不过风无痕知道,上官飞燕绝不会将所有的计划告诉给柳余恨,哪怕柳余恨值得信任。 柳余恨所说出的计划,却已令人十分惊心。 原来上官飞燕想要假冒上官丹凤,然后借讨债的名义,去找霍休、独孤一鹤、阎铁珊讨债! 假冒上官丹凤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请动陆小凤。 陆小凤是江湖上一个非常喜欢多管闲事,且非常有本事,而且朋友很多的人。 上官丹凤希望可以利用陆小凤的正义感,将阎铁珊、独孤一鹤、霍休一一杀死,到时候他们的财富,自然也就成了他的了。 柳余恨对于具体的计划知道的并不算多,因为一切都是上官飞燕在谋划。而柳余恨答应帮助上官飞燕,一方面是因为上官飞燕是自从他毁容以后,唯一一个不厌恶他的女人。另一方面是因为上官飞燕答应事成以后,和她双宿双飞。 风无痕听到这番话,就有些感叹。 明眼人都能听得出这是哄骗人的鬼话,可柳余恨相信了。 一个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就失去分辨真假的能力,柳余恨当然也是如此。风无痕深深看了柳余恨一眼,没有在说什么,转身离开。 风无痕有一种感觉,柳余恨其实没有相信上官飞燕的话,只不过是在自我欺骗,给自己一个活下来的理由而已。 风无痕转身来带隔壁房间。 上官飞燕就被关在隔壁房间,两个房间只隔着一面木墙而已,所以柳余恨所说的每一个字,上官飞燕都能听到。 上官飞燕穴道被封,不但失去了行动能力,而且也说不出话来,正因如此,上官飞燕只能听,而不能给出任何提醒。 上官飞燕盯着推门而入的风无痕,眼中闪过浓浓的恨意与杀机。 风无痕视而不见,伸出左手,屈指轻弹。 ‘卜’ 指风破空,解开上官飞燕的哑穴。 风无痕搬来一把椅子,在上官飞燕面前坐下,淡淡道:“该你说了,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 第八十六章、他真的要杀我 风无痕进门的时候,上官飞燕满是杀机,无论谁也看得出上官飞燕对风无痕恨之入骨,杀之而后快。可风无痕坐在面前时,上官飞燕眼中的杀机骤然不见,而且变得说不出的娇柔似水,予人一种清纯无辜之感。 纵然知道上官飞燕不过在演戏,风无痕也为她的表演拍案叫绝,甚至不可避免生出任何男人都会有的心动。 上官飞燕抬起头时,清纯无辜的眼神很快了变化,变得非常冷酷冷静。 风无痕忍不住赞叹道:“你真是个冷静的女人,我从未见过那个女人能如你这般冷静,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也是个聪明的女人。” 上官飞燕笑了。 嫣然一笑。 许多女人都喜欢做出这种笑容,可世上鲜少有女人能表现得比她更有美丽。纵然如风无痕这般的人,在即便有戒备的情况之下,也被这一笑所艳颤。 她不是高寄萍那种风情万种的女人,可却是一朵盛开正娇艳的鲜花,令人情不自禁生出采摘的念头。 上官飞燕看着这个有些失神的男人,眼中闪过一抹讥诮之色,眼神骤然冷酷起来,冷冷道:“我自然是个聪明的女人,你当然也不是个愚蠢的男人。” 风无痕笑道:“我自然不是,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我可以保证你平安无事。” 上官飞燕冷冽一笑,道:“看来你不是个聪明的男人,你若真聪明,就应该明白我这样的女人是从不会相信任何男人的保证的。” 上官飞燕的确不相信任何男人,她只相信自己。 风无痕当然也没有,看着他,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上官飞燕道:“很简单,我告诉你幕后主使是谁,但我不想一无所获。” 风无痕明白了:“你想要和我们合作?” 上官飞燕淡淡道:“你并不算笨,不错,我正是打算和你们合作,因为只有我才知晓那个人是谁,只有我才知道如何对付那个人。” 风无痕淡淡道:“可以。” 上官飞燕冷笑道:“你不问一问我那倒霉表姐?” 风无痕淡淡道:“我看得出你很嫉恨她,但她却并不恨你,也不打算杀你。” 上官飞燕玉容微变,露出一抹痛苦神色,转瞬消失不见,冷冷道:“她不恨我,我却恨她。” 任谁也听得出她的确很狠上官丹凤。 风无痕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不妥。他也不得不承认上官飞燕确实有恨上官丹凤的理由。 上官飞燕恨上官丹凤固然有上官丹凤嫉妒心强的原因,还有很重要一方面原因是祖父上官瑾所灌注的尊卑分明的思想。这个思想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上官飞燕头上,将上官飞燕彻底镇压在泥泞之中。等上官瑾去世以后,上官飞燕就从泥泞中走了出来。 昔日的镇压多么厉害,反弹就多么厉害,所以才养成了上官飞燕如此敌视上官丹凤的性情,甚至已压过了亲情。 至于幕后人的阴谋策划,只不过上官丹凤压倒仇恨与亲情之间天平的一根稻草而已。 风无痕对于上官飞燕的想法很理解,却也只是理解而已,而绝不会认同。 他一向认为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旁观者或许可以同情上官飞燕,因为他们没有预设立场。可他不能。 他有预设立场,他是上官丹凤这一方面的人,所以他只能站在上官丹凤这一方面考虑,正因如此他认为上官飞燕该死。 换而言之,如果当日救下他的人不是上官丹凤,而是上官飞燕。那么风无痕必然站在上官飞燕的立场上,他虽然也认为上官飞燕这么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利益,却也绝不会认为上官飞燕该死。 立场之争,仅此而已。 上官飞燕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她是个极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她发现风无痕很平静,眼中没有半点厌恶之感,仿佛只不过是个旁观者一般。 上官飞燕忍不住道:“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她?” 风无痕淡淡道:“她对我有救命之恩。” 上官飞燕道:“仅此而已?” 风无痕道:“仅此而已。” 若是其他人说这种话,上官飞燕必然一万个不信,可风无痕说这种话,上官飞燕却相信。她感觉风无痕是个不屑说谎的人。 上官飞燕有一种冲动想问风无痕,如果救你的人是我,你会不会帮我? 上官飞燕终究没有问出口。 一番发泄以后,上官飞燕又已冷静下来。 “阎铁珊、独孤一鹤、霍休正是昔年金鹏王朝的重臣严立本、平独鹤以及上官木!”上官飞燕淡淡道:‘而指使我做这件事的人呢,正是天下第一富人霍休。’ 上官飞燕一直主意风无痕的神情,忍不住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风无痕道:“我不必惊讶?” “为什么?” 风无痕道:“听闻柳余恨的讲述,我就大概明白幕后之人应该是三人之中的一个,更何况柳余恨的一番讲述更印证了我的另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风无痕道:“你是如何知道阎铁珊就是严立本的?” 上官飞燕毕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神情有些动容道:“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了?” 风无痕摇头,道:“不是怀疑,而是有些疑惑,我很难相信只凭借着一副五十年前的古画,一个鹰钩鼻子就能判断出阎铁珊是五十年前金鹏王朝的重臣严立本?这件事无论如何看来都有些传奇了,虽然这世上绝不缺少传奇的事情,看传奇一旦发生在自己身边,任何人都会怀疑。” 上官飞燕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上官飞燕深深看了风无痕一眼,淡淡道:“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想到上官丹凤的身边多了一个你,否则我的计划必然能成功。” 风无痕洒然一笑道:“其实这是你最大的幸运。” 上官飞燕冷笑。 风无痕淡淡道:“如果没有我,或许你的计划会成功,但在我看来你十之八九也会配上官丹凤他们一起去死。” 上官飞燕脸色大变,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冷冷道:“你可以欺骗柳余恨他们,那么霍休凭什么不可以欺骗你?倘若他在你的计划之外定下其他的计划呢?” 上官飞燕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大声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风无痕道:“你定下的计划是不是除掉阎铁珊、独孤一鹤以后,与霍休分享他们的财富?” 上官飞燕点了点头,心头一紧。 风无痕淡淡道:“那么你有没有想过霍休是否会定下其他的计划?” 上官飞燕不说话,咬着嘴唇。 风无痕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至少我知道一个人独吞比起两个人平分要来得很好,更何况你认为这件事做成以后,你对她还有什么价值?” 上官飞燕沉默。 风无痕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推断的不错,霍休大概从一开始接触你,就应该打着施行这个计划的主意,当然或许我猜错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心弦崩断。 回想过往种种,上官飞燕终于崩溃了。 她终于开始对霍休生出了怀疑。 以前许多认为很合理的地方,忽然便得极不合理了。她发现自己的确可能上当了。 难道霍休真定下其他的计划,打算在事成以后要她的命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出现,上官飞燕立马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 ------------ 第八十七章、恨 灯火摇曳,屋中一片寂静。 风无痕坐在椅子上,望着软倒在床榻上,没有丝毫力气的上官飞燕。 这一刻的上官飞燕仿佛已没有了灵魂。 一个人崩溃的时候,总是这个样子的。 风无痕没有安慰,只是在等。 他相信上官飞燕这种女人一定会很快振作起来。 果然,才过去一刻钟,上官飞燕就振作起来,眼中充斥着仇恨。 仇恨的确是令人振作的良方。 仇恨本就是世上最可怕的武器,特别是女人的仇恨。一旦让女人恨上了,绝对比被一百个男人恨上还要更危险,因为他们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原本我还对出卖他有些愧疚,可现在已完全不必愧疚了。”上官飞燕笑了起来,完全看不见刚才崩溃的影子:“正如你推断的那般,我和霍休定下的计划,就是假冒金鹏王朝的皇室血脉对霍休、阎铁珊、独孤一鹤讨债,然后利用陆小凤的侠义心肠,将独孤一鹤、霍休铲除,得到他们多年积攒起来的财富。可如今看来,霍休还有更深的计划,他想一个人独吞这笔财富。” 风无痕皱眉道:“霍休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他做生意赔了钱,已不是天下第一富人,所以要谋求别人的财富?” 风无痕的推断的确非常合理。 如果霍休还有钱,那么以霍休的财力,又何必谋求其他人的财富? 上官飞燕嫣然一笑,淡淡道:“这就是他定下计划之中最妙的一点,因为他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富人,所以没有任何人想得到他会谋取别人的财富。” 风无痕淡淡道:“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上官飞燕淡淡道:“因为他有一个最大的毛病。” “贪?” “不错。”上官飞燕道:“他爱钱,嗜钱如命,除了钱以外,他似乎对于世上一切事情都没有多大的兴趣,以前我本以为他对我是有兴趣的。”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之色,很明显霍休做出过一些浪漫的事情,给上官飞燕这个小姑娘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上官飞燕立刻恢复过来:“只不过如今他的计划注定不可能成功了,而且我要他一无所有。”抬头望向风无痕。 风无痕淡淡道:“我说话算数,既然霍休做出这种事情,那么他的财富自然也就属于大金鹏王的,你当然能分取其中一部分财富。” 上官飞燕道:“很好,看来我们还能继续合作下去。” 风无痕屈指又弹出一道指风,解开上官飞燕的穴道,淡淡道:“这是我的诚意。” 上官飞燕身躯终于能动弹了。 上官飞燕没有再看风无痕,揉了揉麻木的身躯,然后出了门。 风无痕没有阻止,也不必阻止。 虽然上官飞燕说了不少他不知道的事情,使得他们知道幕后主使是天下第一富人霍休。可是,上官飞燕还有很多事情没说,这些事情当然非常重要,牵扯到如何对付霍休,是否能对付霍休。 风无痕当然知道这一切,却没有迫使得上官飞燕说出来。他也知道上官飞燕绝不会轻易说出来,因为这些是上官飞燕自保的筹码。 YY 上官飞燕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会将性命交托给其他人,所以想要迫使得上官飞燕说出全部的秘密,简直不可能。 恢复行动能力的上官飞燕没有就此离开山庄,他没有走多远,而是来到了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关押着柳余恨。 两个方面只隔着一扇木板而已,先前上官飞燕能听到柳余恨与风无痕的对话,柳余恨也一样能听得到上官飞燕和柳余恨的对话。 风无痕知道上官飞燕前往柳余恨的房间了,也知道柳余恨很可能杀了上官飞燕,却没有阻止。他相信上官飞燕绝不是个自寻死路的女人。 上官飞燕推门入屋的时候,柳余恨坐在地上,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他给人感觉仿佛全身上下每一个骨头都粉碎了一半,整个人已失去了生机。谷 上官飞燕走到他面前。 柳余恨猛然起身,仿佛一头猛虎向上官飞燕扑来,右手寒光闪闪的银钩化作一道凌厉的弧线,直取上官飞燕的咽喉部位。 上官飞燕的武功虽然不弱,可比起柳余恨去相差不少。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连闪躲的动作也做不出。 上官飞燕顿时闭上了眼睛,下意识想要后撤,不过强大的意志控制自己不动。 她来这里不是送死的,而是为自己争取本钱。 她很清楚,一旦后撤了,那么就没有任何本钱了。 这是一场赌博,那自己生命来赌。 可她有这个自信。 过了半晌,上官飞燕睁开眼睛,她赌赢了。 铁钩停在咽喉前三寸处,上官飞燕没有受伤。 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 “你还来干什么?”柳余恨声音冰冷,带着可怕的杀机。 上官飞燕心跳加速,心里不停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柔声道:“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柳余恨笑了。 笑声凄凉而讥诮。 许久,柳余恨一双锐眼闪过血红的光,给人感觉仿佛如厉鬼一般可怕。 他一字一句道:“你还嫌利用我不够,还想再利用我?”全身颤抖,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也前所未有的愤怒、。 上官飞燕纵然害怕极了,却还是没有逃走。 “我希望你能帮我,如今我只有你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柳余恨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可眼中的怒火却渐渐消去,整个人忽然便得前所未有的挣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中终于闪过一抹柔情,然后如利箭般从上官飞燕身边冲了过去。 上官飞燕心中一沉,但很快声音响起。 “这是最后一次。” 上官飞燕嘴角扬起笑容,她没有赌错。 风无痕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他实在不知道是柳余恨爱极了上官飞燕,还是其他的原因。可不管如何上官飞燕这一个主动为他们迎来了三个帮手。 萧秋雨本就是柳余恨的朋友,加入这件事也是因为柳余恨。既然柳余恨同意了,那么萧秋雨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至于独孤方更不可能拒绝,因为独孤方是聪明人,知晓拒绝的代价是什么。 事情虽然一波三折,但不管如何目标总算确定了——霍休。 霍休被公认为天下第一富人,到底有多少势力,没有人知道。想要对付霍休,自然是极困难的事情。 不过因为上官飞燕的弃暗投明,一心要对霍休展开报复,所以要对付霍休,也不会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风无痕来到院子,望着天上的明月。 夜虽然已很深,可风无痕相信光明很快就会到来。 ------------ 第八十八章、朱停 被称作老板的人,未必就是老板。 至少朱停就不是。 朱停这一辈子从未做过任何生意,他一向认为无论做什么生意,都有亏本的可能,他绝不能冒这个险。可他偏偏被人称作老板。 被称作老板的人,未必都是生意人,还有一种人也时常被人称作老板,有福气的人。 朱停就是很有福气的人。 他的长相不敢恭维,可他有个非常漂亮的老婆,而且总是能住在最舒服的房间,穿最讲究的衣服,喝最好的美酒。 他当然是个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的人分为两种:自己有本事与家里有本事。 朱停当然不是家里有本事的人,他十三岁以前过着饥一餐饱一餐的日子。十三岁以后,他却从未挨过饿。 因为他实在非常有本事。 他的本事之大,已超过许多人的想象。 因为他有本事,所以有人才愿意花费大价钱请他做事,做各种各样的事。 可他到底会做什么事情,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住在他四周的街坊四邻,没有一个人知道。 他居住的地方就在黄石镇。 黄石镇是个繁华的大镇,虽然比不上许多四五十万人口的大城,却也差不了太远。最重要的是,这里能远离大城的喧嚣,朱停可以在这里随时随地做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试验。 没有人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风无痕、上官丹凤见到朱停的时候,朱停正在门口喝酒。 他喝酒极少用手,因为他懒得用手。 他虽然不用手,却能非常轻而易举喝酒。 他不用手喝酒的法子有很多种。 有时候利用精巧的机关让酒自动倒进他的嘴里。有时候则用一种竹子制造而成的吸管喝酒。有时候还会用各种各样稀奇的手法。 很难想象,为了研究不用手喝酒的法子,他居然想了差不多三十种。 任何人瞧见他这模样都会很惊讶,甚至大部分人认为朱停已是个废人。可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朱停最自负的事情。 朱停最自负的事情就是懒,他认为自己比陆小凤还要懒。 正因为他是个如此懒的人,所以风无痕、上官丹凤走进来的时候,朱停两百多斤的身躯还是躺在宽大舒服且结实的太师椅上,看也没有看风无痕、上官丹凤一样。 小书亭app 他的这种做法或多或少有些得罪,但没有人会太在意这种事情:因为他是个有本事的人。 但凡他这里的人,没有几个不是有求他的。 一个人若是有求于人,自然会包涵那人的缺点。 风无痕、上官丹凤当然也一样。 朱停眼睛本来是睁开的,可风无痕、上官丹凤来了以后,朱停的眼睛反而闭上了,似已睡着了。 风无痕、上官丹凤就在门口静静站着,仿佛变成了石人。 不过风无痕、上官丹凤没有站多久,倒不是朱停睁开了眼睛,而是老板娘来了。 朱停外号老板,他的妻子当然就是老板娘。 老板娘当然很漂亮,但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却是身上那成熟的风韵。上官丹凤固然极漂亮,可有经验的男人,最感兴趣的,却是老板娘这样的女人。 老板娘是个很贤惠的女人,虽然偶尔有小脾气。 老板娘看到屋中多了两个人,快步走来踢了朱停一脚,然后满脸含笑道:“两位客人来此有何贵干?”谷 这种子招待人的事情,老板娘已经轻车熟路了。朱停从不招呼人,招呼人的事情向来是老板娘负责。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我们是来送钱的。”从胸口拿出一叠折叠好的银票递给老板娘。 一共十张,每张五百两。 老板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朱停的眼睛立刻睁开了,脸上带上了笑意。 朱停可以和任何人过不去,却不会和钱过不去。 朱停那满是肥肉的脸上带上愉快的笑容,道:“公子想要我做什么?”他给了老板娘一个眼神。 夫妻多年,老板娘如何不明白朱停的意思呢?立马将银票收了起来。一旦到了他们手中的银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的。 风无痕、上官丹凤坐在老板娘搬来的椅子上。 风无痕道:“我想请朱老板将一个地方打造成牢不可破的城堡,钱绝不是问题。” “可以。”朱停毫不迟疑道:“什么时候动身?” 风无痕微笑道:“至少再等上一天。” 朱停道:“可以,两位还有什么吩咐?” 风无痕道:“没有了,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会来拜见朱老板。” 朱停点了点头,看着已起身的风无痕、上官丹凤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 风无痕、上官丹凤也没有介意,直接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上官丹凤忍不住笑道:“这位朱老板真是个妙人。” 风无痕淡淡道:“有本事的人都是妙人,他们不想成为妙人也不行。” 上官丹凤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他们会成为死人。’ 上官丹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叹息道:“你刚才为什么不问一问他陆小凤的消息?” 风无痕淡淡道:“他当然有法子联系到陆小凤,却绝不会告诉我们,毕竟我们和他只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正如同他绝不问我们为什么要打造一个牢不可破的城堡一般。” 上官丹凤发现秋满天想的问题远比他要深得多。她又忍不住多看了风无痕几眼,忍不住道:“你真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她感觉风无痕经验老道,应该是个老江湖。 风无痕淡淡道:“至少江湖上绝没有人知道风无痕这三个字。” 上官丹凤闭上嘴,过了半晌,又露出了一个笑脸道:“我从朱停的身上至少学会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上官丹凤道:“可该问的事我却一定要问。” 风无痕淡淡道:“你不必问。” 上官丹凤瞪着他,刚要说话,风无痕就一把将她抱起,手中射出飞爪,勾中三丈远的树上,随机借力落在树上,又借力,登上屋顶。 同时,声音已在上官丹凤耳畔响起。 “因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上官丹凤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发现风无痕正抱着她在屋顶上狂奔。 上官丹凤很快就明白风无痕为什么要拉着她狂奔。 街道上人很多,有两个人骑着马在狂奔。 风无痕正跟着那两人。 ------------ 第八十九章、陆小凤 街道上纵马狂奔的两人骑得都是好马。 马是好马,人也是非常可怕的人。 一个人的脸上一道斜斜的刀疤,将这个人的脸分为两半,幸好疤痕不深,可即便如此这个刀疤大汉看上去就凶残可怕,足矣吓倒世上大部分人。 一人紫红色的脸,满脸大胡子。 这两人身上都有兵器。 刀疤大汉的兵器是判官笔,斜插在后腰上。 紫面大汉的兵器是一对银钩,银钩插在马鞍上。 无论什么人都能看得出他们是极不好招惹的,他们的武功如何不知道,可骑术就已很高明。 两人横冲直撞一般的冲进了一个门口竹竿上挑着三个红灯笼的地方。 灯笼上有三个字——迎春阁。 门口也有牌匾。牌匾上也有三个字——迎春阁。 风无痕搂着上官丹凤,如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落在距离迎春阁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上官丹凤一路上都是晕乎乎的状态。 她一方面害羞极了,另一方面是震惊极了。 上官丹凤是女儿家,除开父亲以外,她从未和别的男人如此亲密接触过。可震惊压到了害羞。 她从未想过有人的轻功居然如此高明。在风无痕的怀中,她感觉自己仿佛腾云驾雾一般。 等落地的时候,上官丹凤才发现那两个大汉刚横冲直撞进入迎春阁。 此时上官丹凤虽然不说话,可心里却对面前这个神秘的男人无限好奇无限佩服。 上官丹凤跟在风无痕身后,忍不住问道:“他们也是来找陆小凤的?” 风无痕淡淡道:“如果上官飞燕没有说谎,那就不差。” 上官丹凤道:‘我们呢?’ 风无痕淡淡道:“自然也要进去。”他在迎春阁前大概三四丈处停了下来,道:“不过不是我们,而是我。” 风无痕快步向迎春阁走去。 走了两步就停下,他发现上官丹凤还跟着。 风无痕道:“你也想去?” 上官丹凤道:“我也要去了。”脸色有些红。 风无痕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拉着上官丹凤转身便走。 两人来到后院高墙上,风无痕搂着上官丹凤越过高墙,进入了后院。 走到前院,风无痕就瞧见紫面大汉,刀疤大汉的马。 同一时间也瞧见一个留着火红大胡子,黑瘦的汉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独孤方。 这才是独孤方本来的面目。 独孤方不喜欢风无痕,他心里恨不得想要杀风无痕,可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所以独孤方也也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仇恨。 独孤方道:“他们已经上去了在天字号房间。” 风无痕当然知道他们是谁。 除开那两个大汉以外,还有守株待兔许久的上官飞燕一伙人。 上官飞燕一伙人一进入黄石镇就已来到了这里。 她来到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知道陆小凤很喜欢喝花酒,而且睡着的地方绝不能少了主人。而迎春阁正是黄石镇女人最多的地方。 小书亭app 当然上官飞燕知道陆小凤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 陆小凤最近和朱停闹翻了。 果不其然,风无痕在三楼走廊上就见到了上官飞燕,乔装打扮的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满脸笑容,道:“陆小凤刚进去没有多久,那两人也刚进去没多久。” 风无痕点了点头,让上官丹凤、上官飞燕在门口等。 砰的一声。 风无痕刚走到门口,大门爆碎,一个人从里面飞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手提银钩的紫面大汉。 从门口位置,风无痕瞧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肚子上还放着一杯酒。 这个时候,那个刀疤大汉正用鞭子朝那人的胸膛部位挥下。 鞭子在他的手中,灵巧如毒蛇,任谁也看得出他的武功很高,风无痕当然也看得出。 可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却伸出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鞭梢。 刀疤大汉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有用,脸都憋的通红,最后无可奈何只好松开鞭子。 “阁下果然是陆小凤,果然好功夫。” 陆小凤仍旧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只是懒洋洋道:“既然知道了,为何还不走呢?难道还想我起来打你们屁股吗?” 刀疤大汉脸色变得铁青,冷冷道:“陆朋友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陆小凤还是看也没有看他一眼,道:“你现在还是活人,下一刻你是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刀疤大汉自从加入青衣楼以后,还没有人敢如此威胁他。 可面对陆小凤,他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走了。 青衣楼固然可怕,但有些人却也不是青衣楼愿意招惹的,陆小凤就是其中之一。 刀疤大汉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他还没有走出去,就瞧见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个年轻人冲着刀疤大汉笑了笑,道:“朋友,麻烦帮个忙。” 刀疤大汉心情十分不好,哪里理会这个年轻人,厉声道:“滚”从年轻人身边冲了过去。 风无痕伸出一只手来朝刀疤大汉的脑袋拍去。 刀疤大汉早有防备,手心立刻划出两根判官笔,以最狠毒的手法朝风无痕刺了过来。 只可惜他的判官笔还没有到,风无痕的手已到了,而且不是打在脸上,砍在脖颈上。 一声沉闷的响声,刀疤大汉就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风无痕起脚。 起脚却不是踢前方的刀疤大汉,而是提身后的勾魂手。 勾魂手双钩已破空击出,闪电般朝风无痕后背攻来。 他的招式娴熟,手法残忍可怕,十分要命。 只可惜风无痕的脚先到。 一脚踢在勾魂手的肚子上,然后勾魂手如炮弹般飞了出去,撞飞走廊上的栏杆,砸碎大堂的一张桌子,倒地不起。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刀疤大汉自然不敢不答应,连忙点头。 风无痕淡淡道:“麻烦告诉你们楼主,我要加入青衣楼,但他必须将二当家的位子交给我。” 刀疤大汉脸色大变,问道:“可以,不知阁下贵姓?” “风无痕。” 刀疤大汉拱手告退。 风无痕看也不看他一眼,走进屋子。 床上躺着的陆小凤也坐起身来,望向风无痕时,眼中已露出好奇之色。 风无痕站在陆小凤七尺之外停下,微笑道:“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陆小凤道:“我从不帮别人的忙。” 风无痕道:“或许不算是帮忙,而是管闲事。” 陆小凤道:“管闲事岂非也是帮忙?” 风无痕淡淡道:“管闲事是你自己管闲事,帮忙是别人求你帮忙,这是截然不同的。” 陆小凤笑了起来,他发现这人实在有趣,道:“不错,我不帮忙,但可以管闲事,可我只管我想管的闲事。” “我知道。”风无痕淡淡道:‘我相信这件闲事,阁下一定很感兴趣。’ “什么闲事?” 风无痕淡淡道:“铲除青衣楼。” 陆小凤不得不承认这件闲事,他的确非常感兴趣,也不得不感兴趣。 ------------ 第九十章、惊讶 陆小凤喜欢多管闲事是出了名的。但不是什么闲事都管。许多人会管的闲事,他不会管。许多人不会管的闲事,他偏偏会管。 青衣楼这种闲事,没有几个人会管,也没有几个人敢管。但陆小凤是例外。 陆小凤本来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予人一种任何人也都休想将他从床上唤气力的感觉。这个时候他却已坐起身来。 陆小凤的确是个懒人,可遇上感兴趣的事,他却比任何人都勤快。眼前这件事就已令他生出了兴趣。 陆小凤看了风无痕很久很久,才道:“阁下知不知道青衣楼是什么地方?”眼神怀疑的望着风无痕。 陆小凤感觉风无痕是初出茅庐的后生小辈,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成就一番名头,大干一场,所以盯上了青衣楼。否则行走江湖的老江湖,又有几个敢和青衣楼做对呢?可也感觉风无痕不像是初出茅庐的人,因为初出茅庐的人,没有那一个能具备风无痕这么沉稳的气质。 风无痕知道陆小凤在考验自己,淡淡道:“青衣楼不是一座楼,而是一百零八座楼。每楼有一百零八名好手,加起来足有上万人。他们干的事情有很多,但最主要职能就是杀人,据我所知古往今来,世上似乎没有那个杀手组织能有青衣楼这么庞大,也没有那个杀手组织能有青衣楼的结构这么严密。” 陆小凤淡淡道:“你既然知道青衣楼的厉害,为什么还要找青衣楼的麻烦?”他颇为好奇。 江湖上大部分人认为找青衣楼的麻烦,就等同于寿星公吃砒霜自寻死路,风无痕看上去不像是个自寻死路的人,可偏偏正在做自寻死路的事情。 风无痕淡淡道:“我也不想找青衣楼的麻烦,奈何青衣楼在找我的麻烦,为了活下来,我也只好铲除青衣楼。” 陆小凤一点也意外,而且风无痕回应之前,就已想到了这种可能。陆小凤玩味一笑道:“其实你不应该告诉我这件事的,我既然明知道青衣楼找你的麻烦,我为什么要帮你对付青衣楼呢?我还不想被麻烦。” 风无痕一点也不紧张,很从容道:“因为你是陆小凤,因为你似乎对青衣楼这种组织十分不满,所以我当然要找上你。”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陆小凤又笑了:“你想将我拖下水?” “有这方面的意思。”风无痕淡淡道:“而且我也有将你拖下水的法子。” 陆小凤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眼睛瞪大的时候,眉毛胡子都在动,仿佛四条眉毛都在动一般,奇怪极了,有趣极了、 “你有什么法子?” 风无痕淡淡道:“我知道青衣楼这种组织你一向看得很不顺眼,可你一直没有对青衣楼动手,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明白只要不杀死青衣楼的总瓢把子,无论你杀多少个青衣楼的人都没有任何用处,而我却知道青衣楼的总瓢把子是谁。” “是谁?” 风无痕道:“霍休。” 陆小凤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瞪大眼睛望着风无痕。 风无痕还是一派从容的模样,甚至还回头望了一眼走廊外,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出意外勾魂手、铁面判官应该离开了,我们也应该走了。” 陆小凤道:“我们?” “不错。”风无痕淡淡道:“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地方,你如果想要知道所有的秘密,就只能跟我走。” 风无痕不理会陆小凤,大步走了出去。 陆小凤没有任何迟疑,取下木架上的鲜红披风披在身上,也跟了出去。 如果是一般人,绝不会做这种事情。跟着一个陌生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本就是非常危险非常要命的事情,因为那个人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陆小凤不一样。 陆小凤本身就是个非常喜欢冒险的人。遇上令他感兴趣的事情,陆小凤就非冒险不可,别人想阻止都不行。 更何况霍休是陆小凤的朋友。 这件事情既然牵扯到了朋友,无论有多大的风险,陆小凤必然会将事情查清楚。 上官飞燕如飞燕一般的扑入风无痕的怀中,柔声道:“你没有说服陆小凤?” 风无痕淡淡道:“他会跟上来的。” 上官飞燕嫣然一笑,搂着风无痕的脖子,踮起剑尖亲吻风无痕的面颊,柔声道:“我就知道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 风无痕很平静很从容的与上官飞燕分开。 上官飞燕这样的美人投怀送抱,任何人都会心动的。风无痕也不例外。谷 可风无痕很理智。 他很清楚上官飞燕这么做,只不过是在报复上官丹凤而已。 上官飞燕认为上官丹凤爱上了他,所以才对他投怀送抱,目的便是让抢走上官丹凤的男人,让上官丹凤痛苦。 风无痕知道上官飞燕的想法,他当然不会拒绝。 这种事他根本不想拒绝,他本就是个正常的男人。 陆小凤刚下路,萧秋雨就迎了上来。 陆小凤看见萧秋雨,吃了一惊,道:“你也在这里?” 萧秋雨微笑道:“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 陆小凤道:“你也是风无痕请来的?” “不是。”萧秋雨道:“但他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能知道你想知道秘密的地方。” 陆小凤道:“他已经走了?” “是的。”萧秋雨道:“他从来不喜欢等人,也不会等任何人。”缰绳朝陆小凤递了过来。 陆小凤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望着也已上马的萧秋雨,道:“我有一个问题。” 萧秋雨道:“你问,只要我能告诉你的,我一定不会有任何隐藏。” 陆小凤更奇怪了。 他认得断肠剑客萧秋雨,他知道萧秋雨绝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可今天的萧秋雨却好说话极了。 为什么这样一个孤僻的人居然如此好说话呢? 陆小凤道:“风无痕是什么人呢?” 萧秋雨沉默了一阵,淡淡道:“这也是我们非常想知道的问题,只可惜这个问题现在一丁点答案也没有,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陆小凤道:“我现在已不得不为他做事了。” 陆小凤不说话了,他的心里已有了寒意。 能让萧秋雨都不得不做事的人,自然十分要命。 还有,萧秋雨的我们是什么意思?难道除开萧秋雨以外,还有其他人也不得不为风无痕做事? 陆小凤开始对风无痕好奇起来。 健马飞奔。 没过多久,陆小凤又发现了两个人。 一个又黑又瘦,留着火红大胡子的人。 陆小凤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千里独行’独孤方。 还有一个人站在独孤方身边,那个人简直已不算是个人了。 陆小凤却还是认出了他,正是昔年的‘玉面郎君’柳余恨。 陆小凤朝萧秋雨望来,可萧秋雨似乎知道陆小凤要说什么:“他们也是风无痕的人,但现在的任务是保护你的老朋友妙手朱停。” 陆小凤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已无话可说,又何必说话呢? ------------ 第九十一章、动身 山庄的大厅虽然不是金碧辉煌,令人一眼就感觉得到贵气逼人的那种,却说不出的雅致。无论什么人走进这里,也都会知道这里的主人绝非是泛泛之辈。 陆小凤从这里经过,却没有走进这里。因为大金鹏王正在内厅等待着他。 还是萧秋雨在领路。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大金鹏王是什么人?” 萧秋雨没有半点耐烦,回答道:“大金鹏王是霍休的主人。” 陆小凤惊讶极了。 萧秋雨微笑道:“你似乎很奇怪?” 陆小凤点头:“我不能不奇怪。” 萧秋雨淡淡道:“大金鹏王是王,霍休是臣子,王自然是臣子的主人,只不过这已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陆小凤心跳加速,因为他已明白自己已要知道一个非常巨大的秘密了。 陆小凤一点也不害怕,而是好奇,非常好奇,非常心动。 风无痕站在内厅的门口,一眼就看见走来的陆小凤,也立刻迎了上去。 陆小凤问风无痕:“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风无痕道:“你一定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陆小凤。” “这个理由够了?” “对于其他人或许不够,可对于你来说,绝对够了。”风无痕淡淡道:“而且我相信你既然来了,那么就一定会加入我们管这件闲事。”脸上露出了笑容,又道:“因为你来了,我接下来的任务就会轻松很多。” 这是什么意思?陆小凤不明白,可见到大金鹏王以后,他就明白了。 陆小凤想得没有错,他的确听见了一件辛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独孤一鹤、阎铁珊、霍休,这三个人是没有任何交情的。可偏偏没有任何交情的三人偏偏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居然都是金鹏王朝的臣子。 这件事就已令人十分惊讶了。 更令人惊讶之处在于贵为天下第一富人的霍休,居然想谋夺金鹏王朝的财宝?这岂非是十分古怪的事? 陆小凤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陆小凤脑子飞快转动,思忖这其中的矛盾之处,却十分惊讶发现无论如何思忖,发现大金鹏王的所言都能自圆其说,难道这真是事实。 霍休是他的朋友,他绝不希望霍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更不愿意相信霍休就是恶贯满盈的青衣楼楼主。 可霍休是不是呢? 他不知道。 陆小凤又问了七八个问题,希望戳破地方的谎言,可对方的回答居然一丁点破绽也没有。 陆小凤沉默了。 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望向风无痕:“我还是不相信。” 风无痕淡淡道:“我能理解,任何人遇上这种事情都很难相信。” 陆小凤道:“可我却已明白你的意思。” 风无痕道:“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 这句话的意思只有两人才知道。 其他人是一头雾水的。 陆小凤重重叹了口气,道:“无论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我都会将他调查清楚,如果是假的,我一定还霍休一个清白。” 风无痕淡淡道:“我也希望这件事是假的,那么处理起来就容易多了。” 陆小凤苦笑道:“可无论这件事情是真是假,你的目的都得逞了,我果然不得不加入你了。”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你是陆小凤,所以你当然不得不这么做。” 陆小凤当然不得不承认。 他望着风无痕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风无痕不假思索道:“我打算去珠光宝气阁见阎铁珊,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严立本。” 陆小凤扫了一眼大金鹏王等人,道:“所以他们的事情你当然交给了我?” 风无痕淡淡道:“我一直没有行动,就是担心他们的安全,不出意外上官飞燕背叛的事情也已被知道了,所以这里一定会便得非常危险。”随即笑了起来,道:“可我相信你一定能为他们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性的躲藏起来,我知道你有很多朋友,很多了不起的朋友。” 陆小凤叹了口气:“所以你想到了朱停,让朱停帮你的忙。” “是的。” 风无痕淡淡道:“虽说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可这里已不太安全了。”风无痕遥望远方,淡淡道:“我只希望接下来的事情能一切顺利。” 陆小凤沉默了。 许久,陆小凤才道:“或许接下来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风无痕当然明白陆小凤的意思,淡淡道:“我也希望接下来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最好是能将阎铁珊、霍休、独孤一鹤三人全部约出来见面,了断过往的一切恩怨,然后各奔东西,互不干扰。” 陆小凤看着他,道:“你真希望是这个结果?” 风无痕淡淡道:“是的,这也是大金鹏王的希望。” 大金鹏王点头道:“这正是我的希望,我希望下半辈子我和我的家人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这个要求当然不过分,陆小凤也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 陆小凤又充满了斗志,第一次向风无痕敬酒,道:“我也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便会去找你。” 风无痕一饮而尽。 传闻这世上最豪奢的地方并非是皇宫,而是珠光宝气阁。而珠光宝气阁最富丽堂皇的地方是在一个叫水阁的地方。 珠光宝气阁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水阁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却没有什么人知道。 风无痕正在路上,赶往珠光宝气阁的路上。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他的身边有两个女人,正是上官丹凤、上官飞燕。 风无痕向来独来独往,特别是做事情的时候,向来不喜欢其他人干扰。可这一次却不得不带上这两个女人。 上官丹凤当然有跟着风无痕的理由,她的理由很简单:只有我在,阎铁珊才愿意相信大金鹏王的存在。 风无痕给出反驳的理由:“你可以将那封信交给我,也是一样的。” 上官丹凤的理由更绝:“我可以写,但我不愿意写。” 这算是什么理由?这当然是很任性的理由。上官飞燕听到这个理由就笑了起来。 上官飞燕当然明白其中的缘故。 上官飞燕也跟来了。 上官飞燕的理由令风无痕无法拒绝,上官飞燕说:“我知道霍休的秘密,珠光宝气阁暗藏有霍休的人手,所以我能帮你。” 风无痕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他不但怀疑珠光宝气阁有霍休的人手,峨眉派掌门人独孤一鹤哪里也安排了霍休的人手。 正因如此,风无痕没有拒绝。 他们连续赶了四天的路,上官飞燕却要求在歇息。 上官飞燕当然有理由,她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我们的帮手来了。 风无痕没有拒绝的。 风无痕知道上官飞燕有许多秘密,这些秘密都是上官飞燕保命的手段,而这些秘密都是对付霍休的本事,所以他怎么可能拒绝。 ------------ 第九十二章、公孙大娘 细雨连绵,冷风似刀。 风无痕在山神庙燃起了一堆火,盘膝坐下,又将几个红薯放在火堆上烤。 上官丹凤坐在风无痕身边,一双明亮的眸子,时而望向风无痕,时而朝上官飞燕望去。 平日休息的时候,上官飞燕总喜欢贴着风无痕,确切来说是勾引风无痕,用各种各样的手段。 可今天没有。 今天上官飞燕不但没有挨着风无痕坐着,而且还站着。 她一直望向门口的方向。 风无痕、上官丹凤都知道她在等人。可她到底在等什么人呢?他们都不知道。 红薯烤熟,风无痕用木枝拨出来,用枯黄的树叶包着,递给上官丹凤。随后以同样的方式递给上官飞燕。 平日上官飞燕一定很高兴接,可这次却没有。 上官飞燕仍旧望向门口,她在等待。 上官丹凤忍不住道:“你要等的人是不是不来了?” 上官飞燕大声道:“她一定会来。” 上官丹凤下意识反驳道:“或许它知道你失去价值了,所以不来了呢?” 上官丹凤没有想过伤害上官飞燕,下意识的反驳只是习惯这些日子和上官飞燕斗嘴了。这段日子,上官丹凤被上官飞燕气的不轻,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上官丹凤又怎么可能错过呢? 上官飞燕回过头来,满脸愤怒望着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也怀疑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 可正在这个时候,脚步声传来。 风无痕耳力过人,上官丹凤、上官飞燕听到之前,风无痕早已听到了。 他不但听到了脚步声,而且还听出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 那三人以很快的速度走来。 两男一女。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梳着两个长长的麻花辫子,手中提着一个花篮,篮子用一块红布盖着,没有人知道篮子中是什么。 可她走进来的时候,风也吹来,带来了一阵淡淡的花香。 难道篮子里是花? 走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一人带着淡金色的黄帽,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裳,胸口绣着金色的牡丹花。 牡丹花闪耀着金光,有眼力的人必然能看得出那是用一种奇特的金丝绣成的,甚至可能还有金子打磨而成的金粉。 这人的年纪也不大,看上去三十出头左右,只不过左脸长着一个蓝色的胎记,所以看不出他到底多少岁。 另一个人看上去至少六十出头,满头白发,拄着一根拐杖,穿着一身麻衣,刚走进来就咳嗽起来。 他仿佛一咳嗽就永远不会停下。 这三人是什么人?难道就是上官飞燕要见的人。 上官飞燕脸上的笑容无疑已证明了这一点。 上官飞燕笑了,笑得很甜,很愉快,而且立刻迎上了那少女。 “七姐,你终于来了。” 七姐,这人居然是上官飞燕的七姐? 上官丹凤有些惊讶,她想不到上官飞燕在江湖上走动,居然认识了这样的人。 上官丹凤下意识起身,害怕上官飞燕被人欺骗。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被上官飞燕喊做七姐的人,忽然将上官丹凤拉到身后,同时将左手的花篮朝上官丹凤、风无痕两人丢了过来。 《重生之金融巨头》 花篮在半空飞转,红布也落了下来,花篮中事物也出现了。谷 上官丹凤大叫了一声,原来这花篮之中居然是蜘蛛蜈蚣蟾蜍毒蛇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漫天洒落下来。 上官丹凤是女人,和大部分女人一样害怕这些东西,所以立刻后撤,因为撤得太快太急,也不知道被什么拌了一下,向后倒下。 同一时间跟在红衣少女身后的两个男人也立马来到红衣少女面前,他们也有了动作。 那个老人捏碎了手中的木杖。 木杖中射出一片银雨,原来这是可怕的暗器。 银雨如潮水一般的涌来。 另一个大汉手一样,一道乌黑的光朝风无痕的脖子卷来,原来是一口漆黑的长鞭。 这变化实在很突然。 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风无痕却一点也不惊慌。 风无痕左手将上官丹凤一把拥入怀中,同一时间身法施展,反手拔剑。 剑化作一团精芒,向前挥出。 只听见叮叮叮的声音,舞动得密不透风,居然将所有的杀招全部挡下,分寸无损。 这个时候,风无痕、上官丹凤明明已经安全了。 可风无痕却抱着上官丹凤纵身掠去,似乎察觉到了莫大的危机降临一般。 上官丹凤颇为奇怪,等风无痕腾空的时候,才发现神庙后面居然掠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居然消无声息向风无痕杀来。 若非风无痕提前反应,必然避不开这一杀招。 这人的本事比其他三人的本事加起来都要离开。 那人一击没有得手,居然不再乘势强攻,反而和其他三人汇合,向后退出。 风无痕落地的时候,他们带着风无痕退出了山神庙。 那个暗算出手的人是个女子,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样貌平平,可一双眼睛却带着一种非凡的美丽,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的武器是两口短剑,剑柄上居然绑着鲜艳的彩带。 江湖上似乎没有这种武器,这仿佛只是舞姬起舞时候的剑器。 风无痕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看着她,淡淡道:“我的另一个疑惑终于揭开了。” 被四个人护住的上官飞燕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门槛前,望着山神庙中的风无痕,道:“什么疑惑?” 风无痕淡淡道:“我一直在想独孤方的易容术并不如何了得,到底是什么人为独孤方易容成那副模样,纵然是我也看不出,如今我终于已有了答案。”望向那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道:“不出意外,那个为独孤方易容的人,应该是阁下吧。” 女人微微一笑道:“阁下心细如发,武功高强,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物,难怪敢对付霍休。”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我只不过是偿还恩情解决麻烦而已,不想对付任何人,也并不想对付你,至于对付上官飞燕,我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你们实在不必大费周章前来营救她。” 女人道:“如果你的生死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你是否有资格和那人谈论合作?” 风无痕道:“没有,所以上官飞燕联系你们,便是为自己赢得合作的机会?” “不错。”女人淡淡道:“以阁下的武功也应该看得出,刚才我们的出手是已手下留情了的,否则阁下未必能如此轻松应付下来。” 风无痕承认。 风无痕淡淡道:“不管如何,上官飞燕的目的总算已达到了,现在我已没有法子威胁她了,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论合作了?” 女人面上波澜不惊,可心中却已动容。 她这一生也不知道见识过了多少人,却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能有风无痕这么冷静,她第一次对别人生出了忌惮之意。 她没有将情绪表现出来,淡淡道:“是的,我们现在可以谈论合作了。” 风无痕道:“在下风无痕。” 女人微微一笑道:“你可以称呼我公孙大娘。” ------------ 第九十三章、合作 此处山神庙本来就建立在僻静之地,前几年山神庙死了人,又传闻闹鬼,所以本来就鲜少有人上香的山神庙,更是没有人了。 院中杂草丛生,神庙也是破旧不堪。 不过如此一来,却也正好成了极隐秘所在。 公孙大娘一挥手,一向狡诈如狐的上官飞燕便温顺如绵羊,乖乖将破旧不堪的大门喝上。那两个伪装成男儿的女子则各守在一个角落,防止有人窃听。 那个年纪和上官飞燕差不多大小的红衣女子与上官飞燕一左一右站在公孙大娘身后,一双眼珠子转动,一脸戒备之色的盯着风无痕、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站在风无痕身后,也是满脸戒备之色,毕竟敌众我寡,而且每个人的本事似乎都不逊色于于她。特别是那个公孙大娘,她感觉此人的本事或许可以和风无痕一争长短。 风无痕、公孙大娘却不同于其他人的戒备,他们围着火堆相对而坐,十分放松。公孙大娘甚至指了指已经烤熟的红薯,问道:“可以分我半个吗?” 风无痕笑道:“你不怕我下毒?”掰开红薯,将半块递了过去。 公孙大娘接过红薯,便低头吃了起来。 风无痕也低头吃起手里的红薯。 两人吃完以后,这才步入正题。 他们步入正题的速度很快,风无痕先开口道:“闲话少说,公孙大娘,你能付出什么,你想要得到什么?” 公孙大娘微笑道:“我最多能得到什么?” 风无痕毫不迟疑道:“霍休原名上官木,是金鹏王朝的重臣,带着金鹏王朝的宝藏来到中土,他无儿无女,换而言之,只要霍休死了,那么霍休的产业财富,自然都是金鹏王朝的,换而言之,也是上官公主的。而大概也是我们能拥有最大的回报。” 公孙大娘道:“所以我们这一次合作最多能拥有的回报,便是这笔财富?” “不错!”风无痕道:“如果你们能在我们之前解决霍休,那么这笔财富自然属于你们。” 公孙大娘有些惊讶道:“你们不要这笔财富?” 风无痕淡淡道:“我们的目的不过是了结五十年前的事情,财富并非是必要的,既然你们能在我们之前解决这件事情,这笔财富送给你们又如何呢?” 公孙大娘的视线落在上官丹凤身上。上官丹凤知道她要说什么,道:“这是我和风公子很早之前就商量好的结果,虽然飞燕做错了许多事情,但有一句话她没有说错,她也复姓上官,为什么她不能分到金鹏王朝的财富!既然她有本事能赢得这笔财富,我又为什么阻止呢?” 公孙大娘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发现小看了上官丹凤。她没有想到上官丹凤居然如此照顾上官飞燕的情绪,不是说将财富送给上官飞燕,而是说上官飞燕有本事得到。 《重生之金融巨头》 以前和上官飞燕相处的时候,公孙大娘就感觉上官飞燕有些偏激,如今从上官丹凤的态度之中,更感觉得出上官飞燕的确错看了自己的表姐。 公孙大娘收回思绪,道:“霍休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他不但有钱,而且还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任何人想要独自对付他们,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你若希望我们可以在你们出手之前解决了霍休,这是简直不可能的事情。” 风无痕点头,没有半点意外。这段日子他对霍休也有了一些了解,越了解越感觉霍休是个近乎于老伯一般的枭雄,只不过霍休却对外在的事物太在意了,而老伯却很在乎情义。 风无痕道:“那么我们就谈论另一种合作。” “什么合作?” 风无痕淡淡道:“你们给我们提供关键对付霍休的讯息,而我们去冒险,一旦成功,那么霍休的财富你们可以分三成。” 公孙大娘道:“这很公平。” 风无痕道:“你们提供消息且提供一定的帮手,如果事情成功,你们可以分六成。” 公孙大娘道:“可以。” 风无痕淡淡道:“这就是我的合作方案以及分配方案,看你们怎么选择。” 公孙大娘道:“柳余恨他们算不算是我们的人手?” “算。” 公孙大娘道:‘如果我们只出动他们,能分到几成?’谷 风无痕道:“不提供消息,最多一成,他们虽然有些本事,但在我眼中却没有什么用处,甚至没有朱停一根手指头有用。” 公孙大娘道:“那么要出动怎样的人手才能获得三成回报?” 风无痕淡淡道:“很简单,你或者上官飞燕其中任何一人参与对付霍休的事情,都能得到三成的回报,再加上你们提供的消息,可以得到六成。” “我们得到六成,你们得到四成?” 风无痕淡淡道:“你们莫要忘记还有陆小凤等人,虽然他们未必需要报酬,但我却要给他们报酬!除此之外还有方方面面的事情需要解决,六成已经不少了。” 公孙大娘回过头望向上官飞燕,道:“飞燕,你希望哪一种分配方式?” 上官飞燕不假思索道:“第二种。” 上官飞燕的眼睛已在发光。 其实上官飞燕对于钱财的需求并不算太高。上官飞燕之所以如此爱钱,只不过是因为她认为拥有了钱财,便可以挣脱束缚,拥有一切。只是上官飞燕却不知道,钱财固然可以令她得到许多东西,但也会令她失去许多东西。 只不过这种事情只有在得到以后,才会知道。无论其他人如何说,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有些事情,本就是要先体验才有结果。 上官飞燕眼中闪过一抹脸色,紧接着道:“我们可以放弃一成报酬,但你们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风无痕道:“什么条件?” 上官飞燕道:“你不能让她碰你。” 众人呆了呆。 风无痕也怔住,回头望了一眼脸红如云霞,一双眼睛却带着愤怒的上官丹凤,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道:“你这是要向你表姐进行报复吗?” 上官飞燕道:“算是吧,你答不答应?”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说实话,无论是丹凤公主,还是你,我对我们都颇为感兴趣,所以这种事情我不会答应。” 上官飞燕有些吃惊望着风无痕。 倒不是吃惊风无痕的拒绝,她知道风无痕本就是个对钱财看得不太重的男人。而是吃惊风无痕居然胆敢堂而皇之说出这种无耻的话语。 上官飞燕忍不住道:“你只对我们的身体感兴趣吗?” 风无痕淡淡道:“至少暂时如此。”他说得很从容,似乎完全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 四周鄙夷目光落在身上的时候,风无痕仍旧从容平静极了。 风无痕看着上官飞燕,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上官飞燕无话可说了。 风无痕看向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道:“你这一趟要去往珠光宝气阁,我可以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 风无痕在听。 公孙大娘:“霍天青对于珠光宝气阁非常有野心,你要防备着他,附赠一个消息,珠光宝气阁或许有霍休的人手。” 这的确是十分重要的消息。 风无痕一脸从容道:“我需要更多关于珠光宝气阁的讯息,特别是霍天青的消息。” 公孙大娘没有拒绝,她也不希望风无痕失败。 ------------ 第九十四章、他像一个人 得到有用的消息,风无痕带着上官丹凤离开了。上官飞燕没有随风无痕一同离开,如今有公孙大娘这个倚仗,上官飞燕完全不用担心性命受到威胁,她彻底自由了。 等风无痕、上官丹凤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上官飞燕立马忍不住问道:“大姐,这个风无痕到底是什么人?” 公孙大娘转过头来,眼中露出似笑非笑之色,道:“你以为我刚才在哄骗他吗?” 上官飞燕大吃一惊。公孙大娘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自从她认识公孙大娘以后,在她眼中公孙大娘不但是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而且世上似乎无论什么事情都拦不到公孙大娘。 加入组织以后,她更明白公孙大娘势力的强大与可怕。她做梦也想不到居然连公孙大娘也插言不出风无痕的来历。 红衣女子看出上官飞燕的惊讶,拉着她的手说道:“这段日子虽然用尽一切手段调查风无痕此人,可正如大姐所说,无论如何调查,也没有关于他过去的任何线索,仿佛这个人过往本就不存在一样。” 上官飞燕不敢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 过了好半晌,上官飞燕才恢复过来,又问了一个非常好奇的问题,道:“大姐,风无痕的武功如何?”这是上官飞燕最想知道的事。 这些日子,上官飞燕瞧见风无痕多次施展本事,可完全瞧不出风无痕的深浅。因为无论什么人,似乎都没有法子让风无痕施展出全力。 “他的剑法极为高明,或许可以算得上江湖上最顶尖的一撮人了。”公孙大娘道:“不过此人最厉害之处,并非是他的剑法武功,而是他的决断谋略。” 公孙大娘知道上官飞燕对风无痕颇有意见,未免上官飞燕做出不智之举,所以告诫道:“你前往不要对他起任何杀心,也绝不要轻易尝试动手杀他,一旦你这么做了,那么死的最可能不是他,而是你,纵然你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 上官飞燕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其他三人也震惊不已。 那个伪装成老人的女子发出悦耳的声音,道:“大姐,他真有那么厉害?” 公孙大娘淡淡道:“不是他厉害,而是他绝不肯相信任何人,正因为他绝不肯相信任何人,一旦有人对他有不轨举动,他都很有可能被发现,而且他这种人对于人命看得实在不中,杀错几个人对于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上官飞燕本来不相信的,可想到这些日子和风无痕的相处,发现风无痕的确是这种,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一件事情值得他在意的。所以也就不得不相信了。 另一个伪装成大汉的女子也提出了疑惑:“他既然是这样的人,我们与他合作,岂非与虎谋皮?” 其他人包括上官飞燕也看着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一脸从容,道:“正因为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太在意,所以也就不屑于为了金银财宝而违背承诺,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承诺比起金银财宝要重要得多。”紧接着又兴奋起来,道:“我发现他很像一个人。” 红衣少女等人有些讶然的望着公孙大娘。她们鲜少见到公孙大娘有如此兴奋的时候。 红衣少女好奇问道:“他像什么人?” 公孙大娘道:“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也和他一样,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不过他或许比西门吹雪更可怕。” 众人动容,特别是上官飞燕忍不住跳了起来。 上官飞燕可是从陆小凤口中听过,陆小凤认为江湖上将武林练成登峰造极境界的人,只有六个人。这六个分别是独孤一鹤、霍休、西门吹雪、叶孤城、大悲禅师以及木道人。谷 “风无痕的剑法怎么可能比西门吹雪更可怕?”上官飞燕难以置信,其他人也难以置信。 《我的治愈系游戏》 公孙大娘知道他们误会了,解释道:“我说风无痕比西门吹雪可怕,并非是说风无痕的剑法比西门吹雪更可怕,事实上两人剑法高低,若他们不交手,没有人知道。我之所以说风无痕比西门吹雪更可怕,在于风无痕什么都不在意,而西门吹雪虽然也和风无痕一样,什么都不在乎,将性命看得很淡,可西门吹雪却是个正直的侠客,心中有正义的坚持,而风无痕却不一样。所以这样的人比西门吹雪更可怕。” 众人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她们也必须承认,一个人倘若什么都不在乎,无所顾忌,那么必然是十分可怕的。这样的人他们也见识过不少。 可公孙大娘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令他们动容的花。 公孙大娘微笑道:“不过如果西门吹雪、风无痕若是要一较高下,我大概会赌风无痕赢。” 红衣少女靠在公孙大娘身上,仰起头问道:“大姐,你为什么会认为风无痕会赢,因为他无所顾忌吗?” 公孙大娘摇头:“不是,我只是感觉他的临场应变能力比世上大部分人都要强,真正的高手相争,比拼的远不止是气力技巧,更是情势等各方面无所不用其极的运用,风无痕应该是此道高手,但西门吹雪却未必是。” 众人虽然不太相信,却也很难找出反驳的的理由。毕竟她们的武功虽然不错,可和公孙大娘相比却差了一大截。 公孙大娘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头对上官飞燕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跟风无痕他们一道走吗?” 其实上官飞燕本来打算跟风无痕等人一道走的,毕竟对于珠光宝气阁以及如何应对霍天青,都能帮上大忙。不过公孙大娘却让上官飞燕留下来了。 上官飞燕对公孙大娘相信到了极点,虽然留下来,却也是十分疑惑。 上官飞燕道:“大姐,这正是我很不明白的地方。” 公孙大娘淡淡道:“你背叛霍休的事情,霍休或许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但等你们抵达珠光宝气阁时,他必然收到了消息。霍天青虽然迷恋上了你,但等你达到珠光宝气阁时,恐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更何况这也是给风无痕的一番考验。” “考验?” 公孙大娘抚摸着上官飞燕的秀发,叹息道:“霍休是个极不好对付的人,如果风无痕连霍天青都应付不了,那么又如何能应付霍休呢?更何况还有一个独孤一鹤。” 公孙大娘嘴角勾起一抹冷酷之色,道:“所以这也是给风无痕的一个考验,倘若他通不过,那么我们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上官飞燕点了点头,但又有些担心,道:“可如果风无痕通过考验,事后知道我们的用意,会不会翻脸无情?” 公孙大娘道:“他不会。” “为什么?” 公孙大娘淡淡道:“因为他已知道我的意思,他带上官丹凤走,其实就等同于接下了我这个考验,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倘若我们还不全力出手,那个时候他才会翻脸无情,但现在却不会。” 众人脸色又一次变了。 刚才公孙大娘、风无痕的交谈,她们听得一清二楚,却是实在没有想到其中居然蕴藏了如此多的玄机。上官飞燕现在已有些相信公孙大娘的话了:这样的风无痕,的确有资格和任何人一较高下。 ------------ 第九十五章、青衣楼来袭 这是上官丹凤第一次出远门。 上官丹凤虽然自小随着上官瑾修习武功,根基颇深,可这等长时间的奔波却也有些吃不消。更何况这一路上大部分时候都是骑马赶路,更使得上官丹凤腰酸背痛。 可自从离开山庄以来,上官丹凤从未向风无痕抱怨过一句。风无痕打算哪里停就哪里停,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她对风无痕的信任,可以说是毫无保留的。 这一趟的目的地虽然是赶往珠光宝气阁,但风无痕却并不着急赶往珠光宝气阁。可以说这一段旅程最好的方式便是为上官丹凤寻一辆马车来,不急不缓的赶路,从而才能与陆小凤等人有机会汇合。 不过风无痕没有这么做。 他从离开山庄的第一要求便是让上官丹凤、上官飞燕骑马赶路,否则两人也不必跟上了。 上官飞燕有过这一方面的经验,所以吃得消。但上官丹凤却吃不消。 风无痕没有故意刁难亦或者折磨上官丹凤的意思。他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接下来的旅程必然比上官丹凤以前遇上的所有困难加起来都要致命,所以仍旧上官丹凤一路上舒舒服服抵达珠光宝气阁,如若对方在珠光宝气阁的地盘上设下要命的陷阱,到时候即便想对上官丹凤施以援手,也不可能。 风无痕想过另一种方案,如果上官丹凤实在难以坚持下去,他会将上官丹凤交给公孙大娘保护,而自己则独自上路。 这也是风无痕为什么在离开之前,特别询问如何联系公孙大娘的原因。 风无痕并不相信公孙大娘,可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将上官丹凤交给公孙大娘显然更安全一些。 不过,上官丹凤的表现俨然已不需要这个选项了。 上官丹凤虽然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不过进步迅速,有懂得用脑子,还懂得虚心求见。 没过多久,上官丹凤就已适应骑马赶路的结束,而且风无痕所传授的许多江湖经验也能运用自如。 同行了差不多七八天,上官丹凤就已渐渐摆脱菜鸟的名头了。而且上官丹凤在这中间也明白了如何行侠仗义。 行侠仗义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却不简单。 行侠仗义绝非意气用事,打一场架,救下几个人就可以了。真正的行侠仗义就是要解除一切祸患,救下应该救的人,否则就不算真正的行侠仗义。 这一路上,上官丹凤虽然颇为疲惫,但对风无痕却更感激了。她发现风无痕一路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体贴话,却在行动上歉疚了她。否则上官丹凤认为自己必然坚持不过三天。 接下来两人赶路的速度逐渐加快,不过快抵达山西境内的时候,风无痕却有意减慢了速度,使得两人看上去仿佛不是在赶路,而是踏青游玩。 上官丹凤忍不住问风无痕为什么减慢速度。风无痕回答等人、收集消息。上官丹凤立刻明白风无痕要等的应该是陆小凤等人。 陆小凤等人因为要保证大金鹏王的安全问题,所以速度必然要慢一些。更何况陆小凤也没有完全相信他们的话,必然会对一系列事情进行调查,所以抵达珠光宝气阁的时间必然要慢一些。 一路上,上官丹凤、风无痕也遇上了一些麻烦,不过却都是小麻烦。中间还遇上两批杀人如麻的山贼土匪。上官丹凤虽然带上遮阳斗笠,遮住了容颜,而且又将穿着打扮便得极为普通,可绝世美女却是难以隐藏的,所以引来了山贼土匪们的觊觎。 风无痕没有出手为上官丹凤解决,而是让上官丹凤自己解决。他看得出这些土匪、山贼都不是上官丹凤的对手,更何况上官丹凤的剑法的确缺少施展。 这两场战斗使得上官丹凤提升很大,不过第一次出手时,因为一时心软,上官丹凤险些死掉。幸好风无痕及时出手,所以才幸免于难。 风无痕神色淡漠望着手臂鲜血直流的上官丹凤,淡淡道:“行走江湖必须坚定心智,不要轻易被人打动,一旦出手了,就不要为表象所迷惑,否则只能害人害己。” 上官丹凤眼眶充斥着泪水,却始终没有流泪。 第二次出手的时候,上官丹凤显然果断了很多。 这一次出手的对象是一群山贼。 上官丹凤、风无痕出现的时候,这群山贼已劫持了一个商旅团,不少人都已惨死在山贼手上。 上官丹凤这一次出手果断很多,山贼头子调戏上官丹凤的时候,上官丹凤霍然拔剑,细雨剑法施展,山贼头子手忙脚乱,志气被夺,不过七个回合,被上官丹凤一剑刺穿咽喉殒命。 其他山贼纷纷冲上来要上官丹凤的性命。上官丹凤大杀四方。结果又出现山贼饶命的事情。这一次上官丹凤故意装作粗心大意的模样,那山贼以为有机可乘,暗算上官丹凤。可他的暗杀还没有来得及出手,上官丹凤剑已刺穿他的心。 经过几次历练,上官丹凤的心志坚定了许多。她终于从千金大小姐蜕变成了江湖侠女了。 路上,上官丹凤提出了一个疑问:“霍休到底是不是青衣楼楼主?” 风无痕反问道:“你认为他不是?” 上官丹凤道:‘如果霍休真是青衣楼楼主,那么青衣楼为什么迄今为止还不对我们出手呢?’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还不到出手的时候。’ “不到出手的时候?”上官丹凤不明白。 风无痕淡淡道:“出手就是为了达成目的,如果达不成目的,那么出手就没有任何意义。如果青衣楼要对我们出手,只有两个目的,杀我们或者擒拿下我们,一旦他们达不成这个目的,自然不可能出手。” 上官丹凤讶然道:“青衣楼是江湖上最可怕的杀手组织,有上万人,难道也没有把握对付我们?” 风无痕冷笑道:“如果上万人一起围攻我们,我们自然非死不可,但青衣楼的生意遍及江湖,杀手也遍布天下,如此一来,他们能召集起来的人又有多少!如今我们一路急迫赶路,而且路线时不时发生变化,他们又能聚集多少人手,既然聚集不了人手,又如何能奈何我们?” 上官丹凤神情动容,她发现越了解风无痕越难以揣度风无痕的可怕。 风无痕紧接着道:“不过我们迟早会与青衣楼高手交锋。” 上官丹凤道:“他们会在必经之路上等待我们出现?” “不错。”风无痕淡淡道:“无论我们的路线如何变化,可只要前往珠光宝气阁,有些地方必定是不可能绕过去的。” 上官丹凤点了点头,不敢有任何疏忽了。 在快抵达山西境内的时候,风无痕、上官丹凤终于还是与青衣楼的人再一次碰上面了。 ------------ 第九十六章、茶肆 娇阳似火,天气炎热。 快抵达山西境内以后,风无痕、上官丹凤就已不再急于赶路,而是悠闲前行。不过在如此炎热的天气,纵然没有纵马狂奔,太阳暴晒之下,也有些燥热疲惫。 正在这个时候,他们瞧见前方小山坡上的茶肆。 一根三四丈高的竹竿挑着一面白底黑字的旗帜,上面只有一个字——茶。 这个字虽然不好看,可在烈阳如火,疲惫不堪的情况下,没有什么能比瞧见这个字更令人愉快了。 茶肆开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所以纵然匆忙赶路的人,瞧见茶肆,也会下意识买茶水来喝,然后再继续赶路。如今如此炎热的天气,更是如此。 茶肆的外面搭建着一个非常简陋,却可以遮阳挡雨的大棚,里面摆着四张桌子以及十多把椅子。 风无痕、上官丹凤来的时候,茶肆老板以及老板娘都在忙碌的。因为这个时候茶棚中的四张桌子都已坐满了的客人。 有两桌客人明显是商旅打扮,另外两桌客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他们纵然在喝茶,却始终留心着距离茶棚不远处的车队。 风无痕、上官丹凤走来的时候,他们里面向两人瞧来,露出了非常明显的戒备之色。如果是初出茅庐的时候,上官丹凤定然感觉颇为意外,可如今在风无痕调教下,上官丹凤对于江湖上的人情世故都有所了解,知晓这些大汉必定是车队的护卫,对他们也怀揣戒备,害怕他们是杀人越货的强盗。 正在忙碌端茶送水送点心招待其他客人的老板娘却也没有忘记招待刚来的上官丹凤、风无痕,十分娴熟老道,很显然这样的阵势,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没有等上官丹凤、风无痕提出吩咐,老板娘就风风火火从小屋中搬来一张方桌放在大棚中。 这大棚虽然简陋,却十分宽敞,足够摆上八张桌子。只不过平日绝不用摆上这么多桌子,才被收了起来。 这老板娘显然非常懂得商旅门的习惯,所以将方桌摆设的位置和商旅们隔开了一段距离,却又正好可以遮蔽烈日的所在。 茶肆不仅卖茶,而且也买酒以及各种常见的饭食小吃。 不过因为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以饭食之类的东西准备的并不算多,比风无痕等人早来一步的商旅已将存货吃的差不多了,特别是饭更是一无所有,不过小吃、美酒、西瓜之类的解渴事物却都还是有一些的。 风无痕点了两壶茶,其他东西都各来了一点,然后先付了钱。老板娘满脸笑容,满眼感激的离开了。 在这样的地方做生意,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情。 上官丹凤冲着风无痕,露出了笑容,道:“你似乎对于这些做生意的人,颇为体谅。” 风无痕摇头道:“我没有体谅他们。” 上官丹凤道:“可我看得出你对他们的态度非常客气,而且也是故意多点一些吃的,最为重要的是,你将他们当作平等的地位来看,这不是体谅吗?” 风无痕淡淡道:“在我看来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这本就是我一贯的习惯,昔日山庄的时候如此,如今也一样如此。” 上官丹凤回忆了一下,发现风无痕的确是这个习惯。 山庄除开上官雪儿以外,的确还有不少丫鬟仆役,风无痕对他们的态度虽然不冷不热,却从未对这些人颐指气使过。所以这些人对风无痕的态度也不差,甚至颇为尊敬。 尊卑之分是上官丹凤很小的时候就有的,虽然上官丹凤对上官雪儿、上官飞燕这些人没有讲究这些,可对其他人却是有这一方面的讲究的。 上官丹凤道:“你为什么会养成这些习惯,又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些习惯?” 风无痕不说话,却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从被韩棠收养开始,风无痕就是这种习惯,这种习惯似乎融入骨子里了,从来没有谁高谁低,谁优谁劣的想法。对于这个问题,风无痕是有答案的,这必然和前世有关系,或许前世生活在一个特殊的世界,所以养成了诸多习惯,纵然失去记忆了,这些习惯却融入灵魂中,已彻底保存了下来。 不过这种话是绝不能说的。 上官丹凤见风无痕不说话,以为触动了风无痕,便也没有再问了,压下心中的好奇。 老板娘已在这段时间将茶水西瓜小吃一样样送了上来,上官丹凤转移话题,让风无痕先吃喝饥渴。 在这中间,上官丹凤用风无痕交给他的验毒手法,已检查出茶水点心西瓜没有毒。风无痕在吃之前有验了一次,不过这一次他所使用的方式和上官丹凤有些不同。 他先将每一种事物都验了一次,然后将汁水茶水都取出一些融为一体,然后再验一次,确定没毒以后,再开始吃喝。 上官丹凤没有奇怪,因为风无痕已对她说过,只不过刚才一时匆忙却忘记了:下毒的方式有很多,有些事物本来没有毒,可搅合在一起,就变得有毒了。 上官丹凤告诉自己,一定要牢牢记住。 吃了一口大西瓜,上官丹凤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又喝了一大口茶,继续享用起来。 上官丹凤的饮食虽然一如既往的优雅,但食量以及用餐的速度却快了不少,有时候甚至给人小小的豪迈。 没过多久,前方官道居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风无痕、上官丹凤第一时间抬起头望去。 只见尘烟滚滚,一群健马自官道上飞奔而过。看他们样子似乎要着急赶往前方的大城而去。 可路过小山坡的时候,居然调转码头,朝着山坡上的茶馆而来。 上官丹凤立马露出凝重之色,娇躯一颤,一只手按在剑柄上。 这群人,上官丹凤大部分都不认识,却认得两个人。 为首的两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一日被风无痕在迎春楼教训过的青衣楼高手——铁面判官、勾魂手。 他们杀气腾腾而来。 ------------ 第九十七章、滚 健马冲上小土坡,从四面八方将茶肆团团围住。 铁面判官、勾魂手两人如利箭般射出,落在茶棚前,稳稳立身在风无痕、上官丹凤面前。 四周顿时杀气腾腾。 茶棚一阵骚动,风无痕却没有动。 那些商旅护卫个个全神戒备起来,八名护卫的手按住兵器,长身而起,做好了战斗准备。 勾魂手冷哼一声:“不想死的,都给老子坐下。” 他特别用了功力,本来他的声音就中气十足,沉厚冷冽,如今更是如闷雷一般在众人耳畔仿佛如闷雷作响。 那些鼓起勇气的护卫,脸色大变,也被勾魂手高深的功力所震慑住了,短暂迟疑,就一个个坐下。 没有人愿意和人拼命,他们当然也不例外。 事实上,他们也已看出来了,这些人明显不是为他们而来,所以他们也没有必要为别人拼命。 热闹的茶馆一下子彻底安静下来。 碰上这群随时都可能杀人的人,不安静又有什么法子呢? 上官丹凤右手握住剑柄,她紧张极了,此时此刻还能保持冷静,不是因为定力过人,而是因为身边有风无痕,所以吃了个定心丸,才能勉强面色如常,没有露出害怕之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官丹凤对风无痕已有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任。她相信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有风无痕在,那么必然能帮助自己逃出生天,劫后余生。 来了十五骑,一共十五人。 这些人不但个个身手矫捷,神情冷酷,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不将别人性命放在眼中的人。他们的身上都透发着杀气。 这种杀气并非是那种准备杀人时才有的杀气,而是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人才有的杀气。 前一种杀气,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感受得到,所以才没有人敢有说一句话。后一种杀气却只有风无痕这种杀人无算的江湖人才能感受得到。 杀过人的人和没有杀过人的人,是两种概念。 一个人如果杀过人,那么杀起人来的时候,就不会畏畏缩缩,甚至感觉杀人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个人如果没有杀过人,那么出手起来就会有些犹豫,一身实力自然会大打折扣。只有极少数天生冷血的人才会例外。 很显然这些杀过人的好手聚集起来,就已形成了一股可怕的战力。 铁面判官、勾魂手都是可以在江湖上横冲直撞的人。 青衣楼一共有一百零八楼,而第一楼则挂有一百零八幅画像,代表青衣楼的一百零八名好手。而铁面判官、勾魂手都是其中之一,可想而知他们的本事。 那一次他们虽然惨败给风无痕,可也是在轻敌大意的情况之下,如果他们发挥出全部的战力,虽然未必能胜得过风无痕,却也必定能坚持一段时间。再加上其他十三名全副武装的好手,未必不能要了风无痕、上官丹凤的性命。 这些好手的确是全副武装,他们的身上不但佩戴有常用的武器,除此之外还佩戴有弓箭暗器。 特别是弓箭,几乎人人都佩戴上了。 这些人四面八方围起来的一瞬间,箭已上膛,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朝风无痕、上官丹凤射来。其中三个居然能连发两箭,可想而知这些人的确是训练有素的好手。 风无痕镇定自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还露出一抹笑意,淡淡道:“你们来了。” 他的语气平静。如果只听他的话,而不瞧见此时此刻的突变,必定认为风无痕只不过是和两个老朋友见面而已。 小书亭 气势十足的勾魂手、铁面判官脚步也缓了下来,心中更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好像不是他们包围了风无痕,而是风无痕包围了他们一般。这种感觉实在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勾魂手、铁面判官大步朝风无痕走来,停在七步开外。 铁面判官脸上那有一道狭长刀疤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任谁瞧了都会感觉心寒的狰狞笑容更,抱拳道:“见过风公子,我们。” 风无痕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闲话少说,我要你们带的话,是不是已带到?” 铁面判官露出一抹不悦之色,加入青衣楼以后,他还从未受过这等气。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沉声道:“话已带到。” 风无痕道:“很好,看在这一点,我就不杀你。”此时的情况明明已被包围,可他的这句话却是气势十足,仿佛铁面判官、勾魂手两人的生死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停顿一下,风无痕又继续说道:“你们总瓢把子的答复是什么?” 铁面判官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要忍耐。这才回应道:“只要阁下能拿出本事,青衣楼第二把交椅的位置就是你的。” 风无痕点了点头,道:‘我要拿出什么本事?’ “两方面本事,第一实力,第二功绩。”铁面判官道:“青衣楼只认可这两方面,没有本事的人,没有资格加入青衣楼,没有功绩的人,没有资格占据高位。” 风无痕洒然一笑,目光如利剑般扫过他们。铁面判官、勾魂手心中一寒。风无痕道:“如果我将你带来的十三个手下全部杀了,这算不算证明我的实力。”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一阵富有节奏的音律,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笑容,更使得勾魂手、铁面判官这两个纵横江湖的超级杀手,一阵心寒。 四周的杀气更浓了。 这些杀气不是铁面判官、勾魂手发出来的,而是马背是十三骑士发出的,他们没有见识过风无痕的厉害,对风无痕并不畏惧。 勾魂手哈哈一笑,向前走了一步,抱拳道:“那一日迎春阁中,阁下轻而易举击败我们两兄弟,就已证明了阁下非凡绝伦的实力,所以这一方面已不必验证的。” 风无痕道:“所有需要验证的,只有功绩?” “不错。”勾魂手道:“现如今阁下就有一个为青衣楼立功的机会。” “什么机会?” 勾魂手目光锐如刀锋,盯上上官丹凤,道:“只要阁下杀了身边的女人,那么阁下就能坐上青衣楼的第二把交椅。” 风无痕洒然一笑,道:“这也算功绩?” “不但算,而且还是大功绩。” 风无痕淡淡道:“这件事不难办到。” 勾魂手愉快笑道:“对于阁下来说,的确不难。” 风无痕淡淡道:“只可惜我不喜欢简单的事。” 勾魂手眼珠子一转,道:“我们可以为阁下代劳。” 风无痕淡淡道:‘我也不想让别人为我代劳。’ 勾魂手笑不出来。 铁面判官沉声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淡淡道:“告诉你们老大,让他在找一件其他事情让给我做,上官丹凤是我的女人,他若想动她,就要有交出他项上人头的觉悟。” 上官丹凤本来紧张极了,可这一刻却是满脸红霞,害羞极了。 勾魂手、铁面判官脸上都没有了笑意。 勾魂手沉声道:“阁下若是喜欢美人,我们随时可以为你带来比她更漂亮的美人,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呢?” “滚吧。”风无痕道:“老子现在不想杀人。” 见到风无痕这么嚣张的态度,两人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勾魂手沉声道:“阁下真不想想。” 风无痕冷笑道:“不滚,那么你们就不必再想了。” 勾魂手、铁面判官都不再说话了。 勾魂手取出寒光闪闪的铁钩,铁面判官取出判官笔。 四周十三骑士已将弓箭拉成满月。 勾魂手一声令下。 箭矢发出,战斗已起。 ------------ 第九十八章、妙招 勾魂手一声令下,箭矢破空,格斗开始。 箭矢未至,人已至。 杀至的不是勾魂手、铁面判官一干人,而是最先出现在茶棚的一干商旅护卫。 勾魂手、铁面判官等人到来,他们就一个一个和风无痕、上官丹凤拉开了距离,任谁也看得出不想被殃及池鱼。 可随着勾魂手一声令下,其中四人便身手矫健,动作快速,悄无声息般贴到风无痕、上官丹凤后方,手中兵器毫不留情向上官丹凤致命的部位招呼下来。 从他们的动作看得出,他们不但是好手,而且配合默契,否则是绝不可能达成这种效果的。 第二波人在第二波人身后,也是四个,也扑了上来。 他们的目标依旧是上官丹凤。 此际,他们的杀招就已很是可怕的,更可怕的还是四周十三名弓箭手和他们形成了默契的配合。 十三名弓箭手箭矢破空,居然没有朝风无痕或者上官丹凤的身上射去,看上去失去了准头,实际上却是限制了风无痕、上官丹凤的活动空间。 特别是限制住了风无痕的活动空间,迫使得风无痕难以驰援上官丹凤。 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的武功不弱,细雨剑法在风无痕指点之下,本就已有不俗的造诣。再加上这些日子江湖上的实战历练,比起过往已有了很大的进步。 那些扑杀而来的八名护卫,若是单打独斗,没有一个是上官丹凤的对手。可他们联起手来,却能将上官丹凤杀得溃不成军。更何况这些人突如其来下了杀手,更令人难以招架。 上官丹凤不仅需要应付他们,而且心神被射来的箭矢吸引,一身功力自然大打折扣,所以自然难以抗衡这些人。 从对方一系列的动作来看,对方不但蓄谋已久,而且进行策划,将所有可能出现的变数全部扼杀。而目的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上官丹凤。 风无痕不知道见过多少大场面,但也不禁为对方的这一场暗杀喝茶。 对方的暗杀安排,的确算得上天衣无缝,近乎于无懈可击。只可惜他们算漏了一个人:风无痕。 风无痕今日的表现可以说是目空一切,嚣张跋扈,不将任何人都放在眼中。实际上这只是风无痕有意做出的表象而已,目的就是察言观色,将四周的种种情况都纳入掌控之中。 风无痕从未彻底相信任何人,更何况是相逢陌路的商旅。 这些商旅出现的,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但碰上风无痕这种怀疑一切的人,自然也成了怀疑的目标。风无痕以目空一切的口吻与勾魂手、铁面判官交谈的时候,就已有意留心商旅的情况,虽说那些人表现的非常老实,可风无痕还是看出了端倪。 上官丹凤拔剑出鞘,打算应付四面八方袭来的箭雨,却听见身后风声乍响,回头看去,却瞧见四人朝她扑杀过来,顿时魂飞魄散。 就在这是,风无痕将她搂住,喊了一声‘抱紧我’,上官丹凤对风无痕早已无比信任,下意识搂住风无痕的脖子。就在这一刹那左手袖中鹰爪破空飞出,打在三丈远出的树干上,随即上官丹凤就感觉自己如腾云驾雾一般移动,同一时间箭矢破空杀至,风无痕宝剑也同时挥出,划了一个大圈,所有箭矢都被挡在圈外。 上官丹凤回过神来的时候,双脚已落地,人已在树下。 劫后余生。 勾魂手、铁面判官一直在耐心等待,随时准备补全可能出现的破绽,争取瞬间击杀上官丹凤,然后再尝试对付风无痕。 他们一瞧见风无痕的动作,立马察觉不妙,便向前扑来。可风无痕却早已预料他们的动作。谷 他们扑来的时候,风无痕早已身手掀起方桌,方桌如风车般飞旋,不但挡住迎面落下的箭矢,也中断了勾魂手、铁面判官的追杀。 砰! 方桌粉碎。 勾魂手、铁面判官再要追击的时候,风无痕、上官丹凤已横移到了三丈远出的树下。 风无痕衣袖之中飞爪建功立业,使得上官丹凤、风无痕劫后余生。 不仅如此,对方所设下的精妙杀阵也在这一瞬间被风无痕所瓦解。 此际,风无痕身后没有杀手,只需要全心全意面对前方的敌人。 无论什么人瞧见这一幕,也都会为风无痕的随机应变而惊叹。只不过,上官丹凤有丝毫迟疑,那么纵然风无痕能逃出生天,那么上官丹凤也非死不可。 正因为上官丹凤对风无痕的信任,所以上官丹凤才毫发无损的活了下来。 勾魂手、铁面判官大怒不已。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风无痕居然能避得开他们精心策划的伏杀。不过他们毕竟训练有素。 十三名骑士呈半月形,改变阵势,箭矢再一次破空杀来。 那队乔装成商旅的杀手们也不再伪装,纷纷朝风无痕杀来。 “抱紧我!” 风无痕再一次射出手中飞爪,抓在不远处四丈外的枝桠上,闪电般的横移开去。 对方的箭矢全部落空,攻势也全部失效。 这四周到处都是树木建筑,正是飞爪发挥功效的好地方。 风无痕从未有一刻能如现在这般感激万鹏王,若非受到万鹏王的启发,也让孙玉伯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制造精巧的飞爪,他或许早已死于非命了,更别提在如此多人中间反击了。 风无痕神出鬼没,忽来倏去,难以揣度。 有时候风无痕会选择对手冲来,出剑快速解决两人,然后射出飞爪,接应上官丹凤撤退。有时候故作冲锋,消耗对方的箭矢,然后利用飞爪挪移到一个更有利的位置。 勾魂手、铁面判官等人感觉头皮发麻。 风无痕从始至终和他们只有三四丈远,可因为风无痕的神身形变化不止,就等同于失去了目标,以至于根本不知道如何出手。 他们空有强悍的战力,却没有法子施展,这如何不令他们怒呢?更令他们着急的是,风无痕在这段时间不停消耗他们的箭矢,打杀他们的人手,使得他们在人手上的优势也减弱。 他们感觉自己就如同一群大肥羊,等待风无痕这头猛虎宰割。 事实上他们的感觉没有错,风无痕的确打算宰割他们,不过在宰割他们之前,风无痕打算利用他们更熟练使用飞爪。 风无痕感觉战斗可以结束了,放上官丹凤松开,朝人群杀来。 ------------ 第九十九章、司空摘星 勾魂手、铁面判官知道败局已定。 他们知道自己的武功谋略均不是风无痕的对手,与风无痕硬拼只是自寻死路。唯一反败为胜的法子就是掐准风无痕的弱点,加以痛击。 风无痕的弱点当然是上官丹凤。 风无痕朝他们杀来的时候,两人立刻分散开来,然后只会一批人无视风无痕朝上官丹凤出手。 上官丹凤瞧见勾魂手等人朝自己杀来,心中对风无痕更佩服了。 就在刚才,风无痕告诉他,一旦自己反击,勾魂手等人必定会想她出手。同时也布下计划。 上官丹凤按照风无痕的计划进行。 上官丹凤的武功的确不是勾魂手、铁面判官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不过上官丹凤若和他们单打独斗,却也可以坚持至少三四十招不败,这正是细雨剑法的优势。 不过上官丹凤却没有和他们交手的意思,根据风无痕的计划,利用轻功拉开和他们的距离。 勾魂手的轻功很高,铁面判官的轻功却不算高明。 可纵然如此,勾魂手想要追上上官丹凤也颇为困难。 风无痕连杀三人,瞧见铁面判官、勾魂手上钩,飞爪飞出,瞬间拉近和铁面判官等人的距离。 铁面判官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风无痕居然来得如此快。 他的思维还是没有改变,忘记风无痕有一支飞爪,随时可以改变方位。虽然青衣楼众杀手的功夫不弱,可能拦住风无痕的,一个也没有。这种情况之下,风无痕岂非来去自如。 铁面判官一直想要避开与风无痕的交手,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风无痕的对手。 可眼下风无痕近身,铁面判官也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 左右双手的判官笔挥舞而出,化作千百光点向风无痕刺来,所刺部位,无不是风无痕的要穴。一旦打中,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判官笔是奇门兵器,江湖上敢用判官笔的人,无不是有两下子的人,铁面判官更是其中佼佼者。在生死压力之下,铁面判官更迫出自身的潜力出来,此时他的一招一式都有一种奇妙的韵味。如果他能不死,武功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以风无痕的眼光来看,铁面判官的招式的确耍得不错,只可惜有一点破绽。 对于风无痕这种人来说,只要有一点破绽,就足够了。 足够杀死对手了。 风无痕剑已刺出,化作一点寒芒,刺入那千百光点之中。 光点骤然散去,又变回判官笔。 铁面判官也发现自身的破绽,连忙补救,判官笔交叉向上掠去,迎上破空而来的利剑 叮! 一股莫之能御的巨力涌入身体,铁面判官身躯一震,判官笔脱手飞出,人也向后跌飞了出去。 他的双手虎口已经裂开,鲜血雨水般的洒下。 铁面判官重重摔倒在地上,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他实在很难相信自己居然被风无痕一招败了。 风无痕却懒得看他一眼,身影一闪。朝勾魂手杀去。 勾魂手落在大棚上,眼看就能追上上官丹凤,只感觉眼前身影一晃,风无痕就出现在眼前。 勾魂手大惊失色,可手头上的动作却不变。 双勾划出,化作漫天芒影。 若是其他人,必然会被勾魂手的气势杀招所唬住,可风无痕一眼就看出漫天芒影中的双钩。 风无痕左右晃了晃,竟将勾魂手的杀招全部躲开。 勾魂手魂飞魄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居然有人能躲得了自己的杀招。 可他却非信不可。 正在这个时候,一点剑芒破空杀来。 渐渐颤动,嗤嗤,突出七道剑气。 勾魂手使劲浑身解数,避开袭来的剑气,人也从大棚掠落地面,待他想要躲开刺来的利剑之时,却发现利剑已直指咽喉。 勾魂手全身僵硬。 砰砰两声。谷 他毫不犹豫扔掉铁钩,大喊一声:都停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 勾魂手虽然不是俊杰,但他却很识时务。 擒贼先擒王,这是风无痕一贯简单粗暴的作风。 那些青衣楼杀手瞧见勾魂手、铁面判官都被三下五除二拿下了,还能说什么。 一些贼人立刻上了马,四散逃走。 这些人不但识时务,而且很聪明。 只不过这些人还没有跑多远,刚到官道上,一个人忽然冲了出来。 这个人的轻功简直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骤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些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人的拳脚就招呼下来。 没有谁是这个人的一合之敌。 这人的身法十分灵活,出手非常节省力气,眨眼之下,逃下山坡的十多人全部被击倒在地。 他就将这些人一个个丢上山坡,正好丢到秋满天面前,然后他纵身跃起,如一片树叶般落在风无痕面前。 风无痕将这一幕都看在眼中。 他发现这人的武功之高,应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遇上武功最高的人。特别是一身轻功之高,风无痕也自认不如。 此人中等身材,中等个子,一张大圆脸,长相平凡,是属于那种丢在人群之中,就难以找得到的那种人。 他穿着一身褐色麻衣,穿着打扮十分普通。若是他不出手,很难有人看得出他身怀绝技。 上官丹凤飞燕般的落在风无痕身侧,因为刚才遭逢突变,戒备心大气,握剑指着那人,娇叱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圆圆的脸上露出笑容,笑着道:“我应该是个要赢下赌局的人。” 风无痕、上官丹凤都有些奇怪。 那人笑呵呵扫过他们道:“两位应该就是陆小凤所说的风无痕、上官丹凤。” 风无痕心头一动,脑海浮现一个名字,微笑道:“阁下就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微笑点头。 风无痕、上官丹凤和陆小凤分别的时候,特别向风无痕提到两个人。 一个是江南花家的花满楼,还有一位则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江湖上许多人都知道,陆小凤的朋友满天下,而且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朋友都有。 花满楼、司空摘星都是陆小凤的朋友。 他们也都算是稀奇古怪朋友的一种。 特别是司空摘星尤为奇怪。 司空摘星江湖外号偷王之王,传闻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他偷不到的。 司空摘星偷东西的本事虽然一流,但司空摘星却有三个原则。 第一,从不偷贵重的东西。 第二,从不在偷东西的失手,杀伤性命。 第三,从不主动偷东西,每一次他要偷东西都是别人请他去偷东西。 江湖上大盗小偷实在不少,司空摘星却是最古怪的一个。 司空摘星道:“我收到陆小凤的战书以后,一直在这地方等你,如今总算等到了。” 风无痕道:“你等我干什么?” 司空摘星道:“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司空摘星道:“独孤一鹤已离开峨眉山,带着门下弟子赶往珠光宝气阁去了。”微微一笑道:“通知他去往珠光宝气阁的人,正是霍休。” 风无痕脸色终于有些变了。 这实在是份非常重要的消息。 ------------ 第一百章、死或活 风吹过时,带起一阵阵血腥气,但杀气已消散。 司空摘星举起茶壶倒一杯茶,一口饮下。他的动作从容随意平凡,正如他这个人一样。在他没有动手之前,任何人也不会发现他是个了不得的高手。 很难想象,一个人需要多少锻炼,才能使得如此不平凡的人便得平凡。 风无痕也喝了一口茶。他的动作也是很从容随意,可给人的感觉不是平凡,而是谨慎。就如同狼在喝水一般,随时随地都会戒备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一旦有任何危险,必然会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他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可偏偏坐在一张桌前。他们之间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但却已有了交集。 这一切都因为陆小凤。 司空摘星笑了起来,吸了一口气风吹过之后迎来的新鲜空气,道:“我本以为你会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净,却不想你居然放了他们。” 风无痕道:“你以为我很喜欢杀人?” 司空摘星道:“你看上去就是个很懂得杀人的人,而且不像是心慈手软的。” “我不是。” 司空摘星道:“这些个青衣楼杀手个个都是为取你性命而来,你杀他们是理所当然的,可你却放了他们,这岂非是心慈手软?” “不是。” “哦?” “我放过他们,只是因为我自己。” 司空摘星是个聪明人。许多时候别人只说半句话,他就能知道那个人用意。可如今他却听不明白风无痕的意思。 风无痕问司空摘星:“你有没有杀过人?” 司空摘星点头。 一个人在江湖上,想要不杀人是很困难的事,特别是武功越高的人,不杀人越困难。 司空摘星道:“我虽然不喜欢杀人,却也杀过不少人。”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任谁也看得出他不喜欢杀人。这一刻他身上才有一些江湖人的样子。 风无痕淡淡道:“你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司空摘星道:“并不快活。” 风无痕淡淡道:“一个人在杀人前和杀人后的状态是不一样的,至少对人命的看法绝不会一样。” 畅想中文网 司空摘星沉吟许久,点头道:“不错,杀人以后,对人命或多或少会看轻一些。” 风无痕淡淡道:“不止会看清一些,有许多时候遇上一些极矛盾事情的时候,你也会第一时间想到杀人。”他补充道:“大部分人在杀人之前都是很抗拒的,可杀了人以后,对杀人就不那么抗拒了,反而会成为你解决问题的法子之一。” “是的。”司空摘星道:‘杀人本来就是解决问题的法子。’ 风无痕淡淡道:“这种时候人或多或少有些喜欢杀人,甚至于沉迷于杀人。” 司空摘星点头。 风无痕问他:“这个时候人也就被杀戮所控制了。” 司空摘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不杀他们,是因为你不想被杀戮所控制?” “杀人不过解决问题的法子之一。”风无痕淡淡道:‘我既然明白杀了他们,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又何必杀他们呢?’ “有道理。”司空摘星道:“一个人动手杀人之前,必须明白自己为什么杀人,该不该杀人,否则就不是人生出杀心,而是杀心控制人,那个时候人已非人。” “是的。”风无痕道:“看来你杀人绝不算太多。” “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你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杀的人必然是你认为该死的人,这世上能让一个人认为该死的人,总是不太多的。’ 司空摘星又笑了起来,为风无痕斟上茶水,举起茶杯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幸亏我和陆小凤打了赌,否则我会后悔莫及。” 两人一饮而尽。 XXX “你们打了什么赌?” 司空摘星道:“他打赌你一定会死在珠光宝气阁。” 风无痕道:“所以你自然只能赌我活下来。” 司空摘星道:“如果我不这样赌,那么这场赌局就不可能成立。” 风无痕笑道:“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司空摘星笑得更愉快了:“无论谁赢了,对方都必须为彼此找七百七十七条蚯蚓来。” 风无痕笑得更愉快了,道:“这是个有趣的赌局,可你也应该明白他只不过是要找你帮忙而已。” 司空摘星微笑道:“我可不是帮忙,我只不过是想赢那个混蛋而已。” 风无痕知道司空摘星会接下这个赌局,就是有帮陆小凤的意思,可司空摘星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难道因为他不喜欢交朋友,亦或者说他认为朋友是祸害呢? 风无痕没有去想,而是低下了头。 血腥气已被风吹散了,青衣楼的大部分人都已走了,只有两个人还没有走。 他们就是勾魂手、铁面判官。 他们虽然受了伤,却还没有死。 风无痕若不想让一个人死,那个人是很难死的。 更何况勾魂手、铁面判官本就不想死。 他们一向习惯于杀人,可对自己的性命却看得很重。 风无痕挥了挥手,两根筷子打在他们身上。 本来如石头立着的两人立刻能动了。 他们恨不得立马逃走,可此时却连脚步都不敢移动。 勾魂手问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淡淡道:“自然是放你们走的意思。” 两人的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中凸出来,铁面判官忍不住道:“你真要放我们走?” 风无痕淡淡道:“自然。”挥了挥手,道:“你们随时都可以走,绝不会有人阻拦你。” 他们看了看风无痕,又瞧了瞧司空摘星。 两人慢慢移动,风无痕、司空摘星没有任何动作,两人立马飞奔离开。 司空摘星笑道:“你不想杀他们?” 风无痕道:“想。” 司空摘星道:“可你却放了他们。”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我现在还不能杀他们。’ “为什么?” 风无痕道:“他们还有用。” “什么用?” 风无痕道:“我还有一些话要问他们。” 司空摘星笑了起来,道:“可他们已经走了。” 风无痕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和人打赌?” 司空摘星想了想,道:“那也不是,这要看人。” 风无痕道:“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赌什么?” 风无痕道:“赌他们会不会回来?” 司空摘星叹息道:“我不赌。” 司空摘星的确不能赌,有输无赢的赌局怎么可能赌。 纵马离开的两人又飞奔回来了。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道:“看来他们还不算太笨。” 风无痕淡淡道:“所以他们还没有死。”风无痕望着面前的两人,淡淡道:“你们为什么要回来?” 勾魂手咬着牙道:“因为我们不想回去送死。” 这是实话。 勾魂手、铁面判官走到半路上,忽然想到了楼主,他明白自己这一趟回去,必然凶多吉少,楼主十之八九怀疑他们叛变了,对于叛徒,自然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只好回来。 风无痕淡淡道:“所以说你们想活?” “是的。”勾魂手道:“我们需要怎样才能活下来?” 他们明白,想要活下来就只能倚靠这个人了。 风无痕淡淡道:“那要看你们是否有活下来的价值。” 勾魂手、铁面判官完全明白了。 他们说出风无痕所知道的一切秘密。 ------------ 第一百零一章、怀疑 剑光一闪,鲜血狂飙。 勾魂手、铁面判官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风无痕,他们恨不得吃了风无痕。可喉管的鲜血狂飙,所以他们只好死了。 司空摘星瞧了一眼收剑入鞘,面无表情的风无痕,叹了口气道:“你果然不是君子。” 风无痕淡淡道:“我说过要杀他们。” 司空摘星道:“所以你杀了他们,可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他们已杀了太多太多的人了,而且是许多无辜的人,他们若活着,那么就注定许多无辜的人死,所以我只好杀了他们。” 司空摘星很玩味看着他,道:“所以对于你来说,承诺并不重要?” “承诺很重要,但前提是值得遵守的承诺。” 司空摘星又笑了起来,笑得愉快极了,过了半晌,他才道:“其实即便你不动手,我也会要了他们的命。”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你绝不想这种人活下来。” XX 司空摘星又为风无痕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一杯,举杯。 风无痕没有动,道:“你又要敬我?” “是的。” “为什么?” 司空摘星道:“因为你是个有趣的人。”说罢一饮而尽。 风无痕举杯,一饮而尽。 又吃了一些东西,司空摘星道:“勾魂手、铁面判官虽然说出了他们的秘密,可他们知道的实在不多,他们甚至于连青衣楼楼主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消息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风无痕淡淡道:“其实我早就已想到了这一点,他们只不过帮我验证了这一点。” 司空摘星眼中闪过精芒,道:“你是不是直到现在也在怀疑青衣楼楼主是不是霍休?” 风无痕没有否认,淡淡道:“是的。” “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我知道青衣楼楼主是霍休这件事,还是上官飞燕告诉我的。” 司空摘星道:“你怀疑这个情报有误?” “不错。”风无痕淡淡道:“上官飞燕知道的消息太多了一些,而且如果青衣楼楼主不是霍休,那又是什么人呢?” 司空摘星揉了揉额头,道:“不管青衣楼楼主是谁,只要你前往珠光宝气阁,就极有可能同时对上阎铁珊、独孤一鹤。” 畅想中文网 风无痕淡淡道:“所以陆小凤让你在这里等我,是希望我与他一道前往珠光宝气阁?” “是的。”司空摘星道:“这顿日子陆小凤很忙,他已打算找几个帮手前往珠光宝气阁。” 风无痕道:“他要找谁?” “我不知道。”司空摘星道:“可我相信如果他要找帮手,那么最好的帮手就应该是西门吹雪。” 未等风无痕说话,司空摘星便说道:“如果独孤一鹤是霍休这一方面的人,那么他必然是个极可怕极要命的对手,世上能对付独孤一鹤的人实在不多,但西门吹雪却是其中之一。” 风无痕听过西门吹雪的名字,路上也听人提起过西门吹雪的故事,却从未见过西门吹雪这个人。 陆小凤提起西门吹雪时,风无痕能瞧得出陆小凤眼中的尊敬。 陆小凤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能令陆小凤尊敬的人,自然是很非凡的人。 司空摘星叹息道:“如果陆小凤能请得动西门吹雪,那么这件事你们就有可能办成,可陆小凤未必能请得动西门吹雪。” “哦?” 司空摘星解释道:“西门吹雪从不求别人,也从不答应别人的请求,他对这世上一切事情都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什么能打动得了他,他若不愿意出手,那么即便是陆小凤求他也没有用。” 风无痕淡淡道:“看来这件事的确有些麻烦。” 司空摘星道:“独孤一鹤是很不好对付的人,而且独孤一鹤门下的三英四秀也个个极不好惹,再加上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司空摘星没有再说下去,他相信风无痕明白他的意思。 太阳还很大,吃过茶的风无痕已不感觉炎热了,他起身走到茶屋,将一块碎银子放在满脸惧色的茶棚老板以及老板娘,然后走了。 司空摘星站起身来,脸色变了,道:“你要去哪里?” 风无痕、上官丹凤已上了马,淡淡道:“自然是珠光宝气阁。” 声音落下的时候,风无痕、上官丹凤已走来。 XXX 上官丹凤道:“我们真要去珠光宝气阁?” 风无痕道:“是的。” “可独孤一鹤很可能已到了珠光宝气阁?” 风无痕淡淡道:‘但他却未必已抵达了珠光宝气阁,而我们若等陆小凤,那么霍休必然会安排好一切,到时候纵然陆小凤来了,也未必能有法子解决一切。’ 上官丹凤已完全明白风无痕的意思了。 风无痕打算等对方还没有做好完全准备之前,先大乱对方的计划。 上官丹凤当然知道此时珠光宝气阁是个十分危险的地方,但她并不害怕。 只要有风无痕在,她绝不害怕去任何地方。 独孤一鹤是峨眉派掌门人,玄真观观主。 他不但自身身份尊贵,武功出神入化,而且坐下弟子也是高手如云,其中有七人最为出类拔萃,那便是三英四秀。 三英四秀分别是张英凤、苏少英、严人英、马秀真、孙秀青、叶秀珠以及石秀雪。 三英样貌英俊,四秀貌美如花,再加上他们得到独孤一鹤的指点,一身武学造诣很高,所以很早时候就已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出来。 现今江湖,不知道他们的人已不多了。 三英四秀之中,最厉害的并非是大师兄张英凤,而是二师兄苏少英。 苏少英是七人之中武学天分最高的,闯荡江湖的时间也很早,更了不得之处在于苏少英居然很早的时候,就已考取了举人,是难得文武双全之辈。 峨眉派上下包括三英四秀其他六人都相信,峨眉派下一任掌门人之位必定非苏少英莫属。 风无痕、上官丹凤才抵达珠光宝气阁地界不久,就碰上了苏少英。 ------------ 第一百零二章、苏少英 苏少英身穿白袍、头带白帽,穿着打扮气质无论任何人看到他,也会认为他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他坐在一匹马上,马儿带着他从繁华的街道上走过。他的长相英俊,气质潇洒而温文尔雅,所以他走过的时候,不少人都已向他投来了目光。 苏少英也微笑回应。 他笑起来的时候,非常阳光灿烂,任谁也都会生出一阵阵暖意。今天他的笑容也一样灿烂,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的人,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与惆怅。 马儿不急不缓走过长街,走出小镇。一出小镇,马儿就狂奔,苏少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沉重与无奈。 风吹过,仿佛带上了可怕的杀气。 阳光下,杀气仿佛更重了。 宽阔的道路上,苏少英、风无痕相遇了。 风无痕不认得苏少英,可一看见苏少英飞奔过来,便停了下来。 他有一种感觉,苏少英必然是为了他而来的。 这里距离珠光宝气阁还有四五百里,但却已是珠光宝气阁掌控的地盘,方圆八百里,只要是珠光宝气阁想知道的,便没有不知道的。 此际,珠光宝气阁是否已知道他来了呢? 苏少英停下马来,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容很好看,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可奈何,抱拳道:“阁下就是风无痕?” 风无痕点头:“你是谁?” “苏少英。”风无痕道:“来杀你的人。” 忽然,四周充斥着要命的杀气,洒落下来的阳光仿佛这一瞬间也充斥着说不出的冷意。 风无痕稳稳坐在马上,没有任何动作,脸色也没有变化。 上官丹凤脸色却变了,呛的一声,已将马鞍上的剑拔了出来。 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苏少英先看了看剑,然后再看了看上官丹凤这个人,眼中闪过一抹遗憾之色,道:“剑是好剑,人也是难得一见的佳人,只可惜姑娘不应该用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上官丹凤冷哼一声:“你就是三英四秀的苏少英?” 苏少英道:“我是,但我是谁已不重要,我今天只不过是来要你们性命的。”他说得很平静,身上散发出逼人的杀气。 任谁也看得出他已下定决心要杀人,一定要杀了上官丹凤、风无痕两人。 风无痕、上官丹凤当然看得出。 上官丹凤已忍不住要出手试一试苏少英的本事了,但风无痕却用守势阻止了他的。 风无痕望着前方,前方正有一辆骡子拖着的板车飞奔而来。 板车在苏少英的身后停了下来。 板车上的东西,无论什么人瞧见都不会满意的。因为板车上居然是两口棺材。 风无痕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道:“这是你为我们准备的?” 苏少英点头:“我一旦下定决心杀人,就必定会将一切准备完全,我绝不希望我所杀的人曝尸山野,无人收尸。” 风无痕笑了起来,道:“我喜欢你这种人,无论杀还是被杀,都是愉快的事,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 苏少英叹息道:“老实说,我实在不愿意杀你,只可惜你已知道太多太多的秘密,许多本不应该知道的秘密,你都已知道了,所以我非杀你不可。”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痛苦之色,很显然杀人对于他来说,绝不是愉快的事。 风无痕当然也看得出,淡淡道:“你说的不错,一个人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的确就已有了该死的理由,可我却不知道我知道了那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苏少英盯着他,眼中闪过了一抹希望,道:“你是不是要去珠光宝气阁?” 风无痕点头。 他眼中的希望破灭了,但淡淡道:“看来我的确非杀你不可。”他眼中的无奈之色已消失不见,整个人一下子便得非常冷酷,他冷冷道:“你还有什么心愿为了,如果可以,我会帮你完成。” 风无痕知道这个人已非杀他不可了,他只是问道:“你不但要杀了我,是不是也要杀她?” 苏少英道:“我从不杀女人,可这次却是例外,她也知道的太多了。” 让一个人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就是让那个人变成死人。 风无痕看着苏少英,已便得冷酷无情的苏少英,淡淡道:“我没有什么心愿,你呢?你有没有心愿。” 这句话的意思是很直白的。 或许被杀的不是我,而是你。 苏少英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仰头望天,沉默了半晌,道:‘我也没有心愿。’ 苏少英、风无痕都已不再说话了。 剑在马鞍上,苏少英取下了马鞍的剑。 他的剑是漆黑的,仿佛浓墨一般,看上去就如同遮蔽苍穹的乌云,给人带来的只有恐惧与绝望。 他的手却是白皙的,白皙而修长,手指有力。这的确是个许多握剑之人都希望得到的手。 这一只手也不知道救了多少人,象征的本来是光明与希望,可这一刻,这只手却代表着死亡。 他的手握住了漆黑的剑,也握住了死亡。 没有人知道他的剑出手以后,是谁死亡,但任何人都看得出,苏少英已做好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准备。 他没有给自己其他选择,那么别人也休想有其他选择。 风无痕的剑也在马鞍上。 他的剑是淡青色的,没有任何光彩。这口剑也已杀了不少人,却在杀人的时候也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这当然是一口极可怕的剑,但绝不会令人感觉恐惧。 因为剑本不是为杀而杀出鞘,每一次杀人之后,所带来的是生机,所以又怎么会可怕呢? 他的手修长有力,手指甲修剪的非常正气。 任何人瞧见这一只手,就能知道这只手的主人必然非常可怕。 当这只手握住剑的时候,无论什么样的可能都会出现,这是一只可以创造奇迹的手。 现在他的手已握住了剑。 两人的目光交织,四周的杀气更加浓郁,此时灿烂的阳光也已带上了逼人的杀气。 不远处的上官丹凤忽然生出说不出的寒意,感觉身躯都已被冻结了。她盯着那两个人,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身下的马儿似乎已感受到了可怕杀气,不但向后退去,拉开了和两人的距离。 杀气更浓。 忽然,苏少英、风无痕眼中同时出现闪电般的亮光。 健马朝着对方飞奔而去。 寒光一闪。 两口剑闪电般的击出,刺向对方。 ------------ 第一百零三章、惊变 两匹马相向冲撞。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渐近。 苏少英、风无痕几乎同时拔剑。 寒光一闪,剑闪电般击出。 朝对方刺了过去。 独孤一鹤门下最优秀的弟子,莫过于三英四秀。三英四秀七人之中武功最高的,莫过于苏少英。 独孤一鹤剑法变化万千,奇诡莫测,最拿手的却是江湖无人不为之称道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这门武功竟然已将刀法的大开大阖,沉猛刚烈融入到了峨眉派清灵奇秀的剑法之中,形成了江湖上独辟蹊径,独具一格的武功。 三英四秀之中只有苏少英掌握这门武功的精髓,其他人的武功纵然也高,却也仍旧逊色于苏少英。 寒光一闪间,苏少英就已将毕生武功融入一剑之中。 夺目生寒的剑光朝风无痕狠狠刺了过去。 他已将一切赌在这一剑上。 独孤一鹤倘若在此,必然也会为弟子的这一着而喝彩。在风无痕的强大压力之下,苏少英终于突破了多年的枷锁,剑法武功终于又更上一层楼。 这看上去直来直去的一剑,实际上却有着无穷的变化无穷的杀机,最为要命的还是剑上蕴含的力量大有不同,或沉猛刚烈或阴柔细腻,令人无法捉摸。 独孤一鹤早已下定决心峨眉派掌门人之位必定传授给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三英四秀其中一人之手,可如果独孤一鹤瞧见这一幕,那么必然会下定决心,将掌门人的位置,传授给苏少英。 以苏少英所展现的本事,的确足矣支撑起未来峨眉派的门户。 这一着,的确可怕非常。倘若这一着由独孤一鹤来死,风无痕非死不可。只可惜这一招并非独孤一鹤使出,而是苏少英使出。 世上任何武功都有破绽,独孤一鹤呕心沥血创造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自然也有破绽。而独孤一鹤最了不得之处在于,他不但将这门武功的破绽降到了最低,而且能在对方攻向破绽的时候,补全破绽。 这是他能人所不能之处,这也是为什么他被誉为江湖上最顶尖高手的原因所在。 苏少英的武学天赋虽然很高,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这门武功,他也用得很好。只可惜他对招式的力量、速度、气势的把控都远不如独孤一鹤,对于自身武功的了解以及对手的判断也远不如独孤一鹤。 这一点就已十分要命了。 更要命的是,他的对手是风无痕。 江湖上如风无痕这般的高手并不多。 风无痕有两个特点是鲜少有人能及得上的。 第一,冷静。 世上很难有人时时刻刻保持冷静,可风无痕就是这样的人。正是因为他能保持冷静,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做出自身认为最正确最好的判断。 第二,天赋。 风无痕在武学上是有很高天赋的,再加上他始终能心无旁骛,追寻剑道,以至于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武学造诣已非同小可。 独孤一鹤呕心沥血自创的绝学固然厉害,但风无痕瞧见招式中的破绽。 虽然只有一点破绽,对于风无痕已足够了。 那破绽电光火石一般,迅猛消失。 可是,风无痕能把握那电光火石间的机会。 冷光一闪而过,仿佛流星掠过。 那种辉煌绚烂,简直没有什么比得上。 这一剑已刺出。 这一着没有任何变化,纯粹以快取胜。 快到极致,没有任何变化。 苏少英察觉不妙,回剑补全破绽。 只可惜对手的剑实在太快了。 剑自苏少英肋下刺了过来。 苏少英的心已下沉,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他知道自己已败了。 剑刺入苏少英的肋下,鲜血溅起。 就在同一时间,那个赶着板车,带着斗笠的车夫,骤然动了。 他如飞鸟如林般朝苏少英投了过来。 上官丹凤的反应很快。 纵身而起,娇叱一声,利剑化作七点寒星,朝那人的胸膛刺了过去。 上官丹凤看得很准,如果那人不应变,必然被这一剑刺杀。 可那人居然没有任何应变,任由上官丹凤的利剑刺进身体。 那人在中间只做了一件事,射出了七点寒星。 这七点寒星居然不是朝风无痕打去,居然是朝苏少英的后背打去。 风无痕的反应十分迅疾,机会在那人动手的刹那,便已有了动作。 他鬼魅一般出现在苏少英的身后,提着滴血的剑。 剑在身前划了一圈,寒星便投入圈中,掉落在地上。 可是,还有一点寒星打在苏少英的后背上。 苏少英软倒在对上,脸色骤然变成淡蓝色,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风无痕脸色终于变了。 他来不及理会刺杀者的死活,右手抵着苏少英的后背,想要迫出苏少英体内的剧毒。 这种毒实在十分可怕十分奇特。 风无痕的反应已不得不说及时,苏少英的功力也不弱,可即便迫了出来,残余在体内的毒素也使得苏少英昏迷不醒。 苏少英在昏迷之前,用力抓着风无痕的衣衫,张口要说什么,可用尽全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风无痕脸色无比阴沉。他知道自己掉进一个巨大的陷阱中了。 其实苏少英找上他的时候,他就已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只是苏少英言辞坚决,不愿意多说,一心想要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风无痕知道这个时候,即便有再多的理由,苏少英也绝不会相信,所以只能先击败苏少英,再询问事情的经过。 同一时间,苏少英也注意到那个赶着骡子而来的车夫。 那个车夫虽然很普通,可风无痕对任何人都有防备。 上官丹凤能如此快出招的原因,正是因为风无痕的告知。 风无痕将一切丢算得非常精准,可偏偏算错了一件事——风无痕没有算到,对方居然会不要命发动这次刺杀。 上官丹凤及时出剑,风无痕本以为那人的暗杀行动已失手,却不想那人居然不要性命也射出暗器。 风无痕只是短暂放松,对方便已对手。 暗器打的位置并不要命,可上面的毒却非常要命。 虽然处理及时,可苏少英却陷入昏迷。 风无痕脸色铁青,来到板车前,反手发出两道剑气。 剑气破空打向板车上的两口棺材。 棺材个子破开了一个大洞,棺材盖也被掀飞而起。 风无痕本来怀疑棺材盖中也有人,却不想棺材中居然没有人。 对方致命的杀手只有那个车夫而已。 可现在车夫也已死了,死在上官丹凤手中。 眼下是死无对证。 风无痕的心更沉了。 上官丹凤立在风无痕身后,欲言又止。 好半晌,风无痕才慢慢道:“我们有大麻烦了。” ------------ 第一百零四章、陷阱 温暖的阳光忽然便得非常的冷冽。和煦的清风也带上了可怕的寒意。 上官丹凤紧了紧衣裳,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道:“苏少英是不是被骗了?” 风无痕道:“他一定被骗了,所以他才会对付我。” 上官丹凤道:“对方是不是打算让苏少英死在你的手上,然后引独孤一鹤对你出手?” “有这一方面的原因。”风无痕道:“如果是我杀了苏少英,那么独孤一鹤必然会找上我,为他的弟子报仇,苏少英不但是独孤一鹤最得意的弟子,更是独孤一鹤所挑选执掌峨眉派门户之人。” “如果苏少英杀了我们,那么这件事必然也会落在独孤一鹤身上。” “不错。”风无痕冷冷道:“如果我们死在苏少英手上,那么其他人也必然认为是独孤一鹤指使苏少英杀我们,而到时候若是发现你会金鹏王朝的公主,那么独孤一鹤自然会陷入众矢之的,阎铁珊、霍休两人必定不可能放过他。” 上官丹凤身体更冷了,深吸了口气道:“所以无论我们死还是苏少英死,对方的阴谋都将得逞。” “不错。”风无痕淡淡道:“幸好现在苏少英还没有死,可也只是还没有死。” 上官丹凤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苏少英还没有死,所以一切都还有补救的机会。可也因为苏少英昏迷了,独孤一鹤必定会将这笔账算在他们的头上,必定会找他们的麻烦。 所以不管如何,他们都麻烦了。 上官丹凤望一眼前方的古城,道:“我们是否需要等一等?”她真的有些担心了,还没有抵达珠光宝气阁,便已有了如此可怕的杀机,抵达了珠光宝气阁,那还了得? 风无痕淡淡道:“我也想等一等,只可惜我们已没有退路了,一旦我们走了,那么自然也坐实铲除苏少英的事情,那么必然会面对独孤一鹤的追杀,到时候即便我们有再多的话,也没有任何用处,现在我们只能进城。” “可现在进城,我们岂非。” 风无痕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如今的局势虽然对我们不利,但我们至少已得到了一份非常重要的消息。” “什么消息?” 风无痕冷冷道:“独孤一鹤纵然怀有异心,也绝没有想过对付你们,无论如何,我们总算已排除了独孤一鹤。” 上官丹凤也不得不承认。 因为对方设下这样的圈套,自然也代表独孤一鹤绝不可能和霍休同流合污。 那么阎铁珊呢? 阎铁珊是不是和霍休同流合污,还是只是霍天青背叛了阎铁珊呢? 这一切都是谜,只能到珠光宝气阁才有机会解开。 桌上有菜,也有酒。 这是五两银子一桌的菜肴,是这里最贵的一顿饭菜。 上官丹凤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 发生了这种事情,她实在很难有食欲。 他们没有在大堂吃饭,而是让店小二将饭菜送到屋中。 他们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引人瞩目,也绝不能让别人将他们的一切瞧得清清楚楚。 现在他们必须让对方所有顾忌。 风无痕的食欲并没有因苏少英的事情收到任何影响,仍旧在大口吃喝。 苏少英身上只有残余毒素,以苏少英的功力,必然可以化解体内残毒。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 刚刚他们已请来了这块地方最有名的大夫看过了,大夫得出的结论也差不多,只是开了一些补药,便离开了。 那个大夫没有任何问题,开的药也没有什么问题。 自从入城以后,风无痕对任何事情都便得更加小心了。 这里距离珠光宝气阁还有几百里的距离,可风无痕已知道这里已是珠光宝气阁的掌控范围。 他更清楚抵达小镇不久,不少人已盯上了他。只是那些人非常聪明,很快消失不见了。 “大敌就在眼前,若没有充足的精神体力,就是自寻死路。” 上官丹凤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可生平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上官丹凤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不过上官丹凤对风无痕一向言听计从,虽然没有什么胃口,却还是勉强自己吃一些东西。 fo 风无痕吃了三碗饭,却没有喝酒,但叫了酒。 他将酒壶放在柜台人,而人则走了出去,居高临下俯瞰四周的情况。 风无痕特别找了客栈最高视野最好的地方。所以纵然别人在盯着他的动静,可他也能将四周的情况一览无余,能及时应变。 客栈大门往左不到十米,便是一条繁华热闹的大街。从风无痕这个角度,可以将长街上的大部分情况看得非常清楚。 现在还只是下午,长街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客栈的斜对面是个米店,左边则是杂货店。杂货店隔了两间有个茶馆、首饰店。 这条道路虽然没有那挑长街宽敞,却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风无痕在窗前看了许久,忽然身躯一震,道:“麻烦来了。” 上官丹凤立刻停下动作,来到窗前,向下望去,却察觉不出什么讯息,道:“什么麻烦?” “她们便是麻烦。” 顺着风无痕手指的方向,上官丹凤终于瞧见了麻烦。 麻烦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这个很年轻的少女。 那四个女子穿着非常明亮艳丽的衣裳,不但年轻,而且漂亮,气质也大相径庭,各有不同。 为首的女子穿一身火红的衣裳,从上到下都是红色,上面没有一丁点花纹,她的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英气。 她身边的那个女子穿着一身青色衣裙,身前裙摆衣袖等处,绣着荷花,她看上去是个非常明艳的女子,一双眼睛非常亮,给人一种坚韧不拔的感觉。 第三个女子穿一身淡蓝色的衣裳,她的气质含蓄典雅,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娇柔之美。 第四个女子穿一身白色衣裙,一看就是很活波可爱。 她们出现的时候,顿时成了街道上最亮丽的风景,却没有任何人敢上去与她们搭讪。 她们都带着剑,而且身上都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杀气。 上官丹凤娇躯一颤,道:“是她们?” 风无痕淡淡道:“是峨眉四秀,她们也应该来了。” ------------ 第一百零五章、峨眉四秀 峨眉四秀一入客栈,大堂的男人们眼睛都看直了,有些人的口水都已流出来。并非他们见识短浅,只是峨眉四秀长相气质实在太出类拔萃,再加上梅兰竹菊,各有风情,纵然是大城,也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更何况是这样的小镇。 孙秀青弯弯柳叶眉皱了皱。她厌恶男人这么看她,不过她的性情却不是那种大打出手的女人。 叶秀珠最老实,低下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更不敢看人。 马秀真则狠狠望过去,别人偷偷瞧她一眼,她就要瞪那人两眼,以至于许多胆子不大的人,连忙低头,不敢去瞧她。 只有石秀雪不一样。 她脸上带着甜甜笑容,挥手将迷得三魂七魄都不见了的店小二召开:“告诉我,天字一号房在哪里?” 店小二冷汗直流,双腿发软,他得脖子前居然突然多了一口刀来。 一口又亮又利又快的刀。 店小二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笑容甜如蜜糖的女子居然有如此好的身手,如此狠的心肠。感觉性命下一秒就要不保,连忙将一切讯息吐出,希望这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大发慈悲放过。 大堂骤然安静下来。这种安静不是刚才惊艳的安静,而是死寂般的静。刚才看峨眉四秀的众男不但将头低的很低,而且有几个看得最肆无忌惮地,更是瑟瑟发抖。他们终于明白这些女子不是小绵羊,而是随时能吃人的狼。 峨眉四秀懒得理会那些废物男人,她们打听到消息,立马上路而去。 她们才走到楼梯口,便已停下脚步。 因为她们抬头瞧见有一个人正在看她们。 那个人的目光和大堂的其他人不同,甚至和世上任何人都不同。那人的眼睛中不但没有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居然一点情绪也没有,仿佛只是看着红粉骷髅。 四人的感觉很奇怪,有些愤怒,却又有些不知所措,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少许欣赏。 他们的情绪很矛盾,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他们隔着楼梯对视。 那人视线并不锐利,却令峨眉四秀生出说不出的压力。 风无痕长身卓立三楼楼梯口位置,俯视下方峨眉四秀,神色淡漠,道:“你们是不是也是峨眉四秀?” 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能清楚传到峨眉四秀的耳中,仿佛在她们耳畔说话一般。这份功力是峨眉四秀自认做不到的。 四人齐齐色变。 或因风无痕武功而变,或因风无痕话语而变。 马秀真走前一步,仰着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冒充我们不成?” 风无痕眼中射出两道冷冽寒光,冷冷道:“所以你们也认为自己是苏少英的师妹峨眉四秀?” 淡淡杀死弥漫而出。 此时,任谁也能看出他眉宇间的不善之意。 马秀真等人怒急气极。 她们也不难猜测出风无痕的意思。 定然有人在她们之前冒充了她们,令风无痕吃了大亏,所以风无痕才会如此不善。 当然这也可能是风无痕的谎言。 “我们本来就是。”石秀雪气急道:“苏少英在那里,我们要见他。” 风无痕一个纵身飘落入大堂,卓立在她们面前,动如流星,静若山岳,而且落地之时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江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没有几个。 四人都吃了一惊,料想不到来人轻功如此高明。心中忌惮更浓。 “想见他也可以,拿出你们的本事,证明你们的确是峨眉四秀,否则就请回吧。我没有杀女人的习惯。”语气冷淡,言辞冷酷至极。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峨眉四秀全体大怒。自从她们成为独孤一鹤弟子以后,江湖上就没有人敢对她们如此无理,她们本事极高,又心高气傲,如何能忍受得了这种挑衅。 立时,石秀雪、马秀真已握住剑柄。 孙秀青、叶秀珠虽然没有握剑,弯弯柳叶眉,一双漂亮的眸子杀气腾腾。 刹那,一股肃杀之气,充斥整个大堂。 风无痕衣袍无风自动,身上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嗡嗡之声。很显然他正在提聚功力,一旦出手,必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一起上吧,我不想麻烦!” 冷淡的语气,睥睨天下的气势。 峨眉四秀眼光自是有的,她们当然瞧得出对方是难得一见的超级高手。可纵然如此,心中怒气杀机已难以控制了。 寒芒骤现,一口剑闪电般刺向风无痕左肩。剑又快又狠又急,用得是峨眉最上乘的剑术,一出手就予人可怕的威胁。 风无痕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异色。倒不是出手之人剑术太高而出乎意料。实际上,对方武功虽高,但还在意料之中,毕竟她们是独孤一鹤最得意的七名弟子。风无痕惊讶之处在于,出手之人不是早已握剑的马秀真、石秀雪,也不是杀气最盛得孙秀青,居然是看上去老实害羞的叶秀珠。 其他三人也吃了一惊。 叶秀珠一出手,她们也没有法子不出手了。 其他三人也快速拔剑。 三口剑也都如闪电般破空,但她们却用的不同剑法招式。 马秀真剑法走纵横捭阖的路子,大气非凡。 孙秀青剑法却是灵动飘逸。 石秀雪了4剑法比不上其他三人,却多了三人没有的狡诈飘忽,所以威力居然最大。 又因为四人朝夕相处,同进同退,所以自然而然,成了合击杀招,威力倍增。 风无痕反手拔剑。 剑光若流星,一闪而过,回到鞘中,看上去竟好似没有拔剑过一般。 “叮叮叮叮!” 四道声音近乎同时响起,仿佛剑同时击中峨眉四秀的剑一般。 四人身躯一震,退了出去。 武功稍低的石秀雪竟佩剑脱手飞出。 她们都怔住,她们实在想不到对方剑术居然如此强。 风无痕冷笑一声:“你们真是独孤一鹤弟子峨眉四秀?” 四人面色通红,既愤怒又羞愧。 叶秀珠娇叱一声,受不了这份耻辱,再一次拔剑迎了上去。 风无痕屈指一弹,击中剑尖往上三寸处。 “叮” 叶秀珠连人带剑振飞出去。 风无痕刚要说话,这时楼上传来了惊呼。 风无痕脸色大变,上楼而去。 峨眉四秀迟疑一下也跟了上去。 ------------ 第一百零六章、巧计 天字一号房。 风无痕推门而入,面色惨白的上官丹凤迎了上来,道:“又有杀手来了。” “人呢?” 上官丹凤指了指。 她指的是窗户方向。 窗户下面是前院,联通着街道。街道上这个时候人还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完全看不出那人逃往什么地方去了。 “呛!” 剑已出鞘,上官丹凤冷冷盯着刚进房间的峨眉四秀,冷冷道:“又是一对峨眉四秀?” 孙秀青皱了皱眉道:“有峨眉四秀来过?” 上官丹凤不说话,手中的剑已说话。 剑化作匹练朝峨眉四秀洒了过去,细雨剑法随意施展开来。 没有人想到上官丹凤居然会一见面便出手。 峨眉四秀一直都有戒备,虽然上官丹凤出手突然,她们的反应却是不慢。 “我来对付她!”年纪最小的石秀雪抢先出手,宝剑出鞘,仿佛离弦之箭迎了上去。 刹那,便已没入连绵细雨般的剑势之中。 细雨剑法的确是非同凡响的剑法。虽然上官丹凤不能完全发挥出这门剑法的威力,却也是十分可怕的。 但峨眉剑法也绝非浪得虚名。 江湖上有七大剑派。而峨眉派自从列入七大剑派之林以后,便没有任何剑派能将其挤出七大剑派之林,剑法自然非同小可,博大精深。 石秀雪固然没有法子将峨眉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可她毕竟是独孤一鹤最得意弟子之一,在剑法上的确得到几分真意,实在非同小可。 两人身形变化,一番交手下来,叮叮之声不止。剑与剑激烈碰撞,火星四溅。 她们当然不是想剑与剑碰撞,而是要击倒对手,只不过彼此武功剑术相差不大,故而才没能奈何得了对方。 不过石秀雪毕竟久经江湖,而且自小得到独孤一鹤这个名师调教,自然非同小可。上官丹凤虽然武学天赋不差,授业恩师上官瑾也是不逊色独孤一鹤的超级高手,可毕竟上官瑾死后中途荒废过一段时间,虽然得到风无痕指点,有了长足的进步,可比起石秀雪还是逊色不少。 武功与交手经验,都逊色一些。 三十七招过后,石秀雪寻到理会,一剑自下往上斜斜刺向上官丹凤,此时上官丹凤剑已刺出且落空,来不及防守,只能眼睁睁瞧见剑刺过来。 风无痕手一挥,一道青光打在石秀雪的剑上。石秀雪只觉巨力透剑而入,手心一疼,剑再一次被击飞出去。 夺! 剑插进外面的栏杆上。 马秀真、孙秀青、叶秀珠对风无痕一直有防备,她们明明看见风无痕出手了,却没有法子阻挡。她们准备阻挡的时候,早一来不及了。 如果刚才她们还可以找理由轻敌大意,如今却已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武功之高,是所见过人之中仅次于师尊独孤一鹤的超级高手。 石秀雪尤不服气,冷笑道:“不过如此。” 她虽然对着上官丹凤所说,可任谁也能看出,那是对风无痕的挑衅。 上官丹凤满眼杀气,冷冷道:“你们果然不是峨眉四秀,又是四个假货。” 石秀雪瞪眼道:“什么意思?” 上官丹凤冷冷道:“你们若是峨眉四秀,又怎回对救你们师兄性命的救命恩人如此无理?” 峨眉四秀齐齐色变。 马秀真拿出师姐风范,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丹凤刚要说话,风无痕就冷冷开口道:“你们是不是来带苏少英走的?” “不错,他还活着?” 风无痕道:“在你们之前来过两批人,一批是要苏少英性命的杀手,一批是峨眉四秀。” 马秀真沉声道:“她们伪装我们杀苏少英?” 风无痕道:“未必,故技重施未必没用。” 马秀真怔住了一下,随即明白,怒道:“你怀疑我们也是假的?” 风无痕道:“你们是真是假,都一样,若想带走苏少英,就等苏少英醒来再说,或者叫独孤一鹤自己前来带走他的徒弟。” fo 风无痕挥袖赶人了。 峨眉四秀没有动。 风无痕冷冷道:“我不介意多杀四个人。” 叶秀珠骤然拔剑。 她的剑没有出鞘,因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所以剑无法出鞘。 那是马秀真的手。 “走!” 马秀真放开手,大步下楼去。其他三人迟疑一下,跟了上。 上官丹凤始终一脸气愤的表情,等峨眉四秀消失在长街,才长长吐了口气。她回过头来,发现风无痕脸上露出了个难得的灿烂笑容。 风无痕微笑道:“想不到你如此会演戏,我都几乎相信你的话了。” 上官丹凤嫣然一笑道:“我也想不到你如此会演戏,峨眉四秀她们是否相信我们的话?” “至少信了五成。”风无痕道:“至少她们绝不会让独孤一鹤直接对我们出手了。” 上官丹凤提出心中疑惑,道:“刚才她们既然信了我们都的话,为什么我们不把苏少英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她们呢?这岂非直接摆脱了麻烦?” 风无痕解释道:“若是这样,她们也不会这么信任我们,更何况我怕如此一来,峨眉四秀和苏少英全部都会死。” 上官丹凤打了个寒战,她发现这的确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风无痕淡淡道:“更何况我们也需要单独见独孤一鹤一面。”走到窗前,望向珠光宝气阁方向,不知独孤一鹤是否已到了。 峨眉四秀虽然来了,可独孤一鹤呢?他似乎到了呢? 根据司空摘星的消息,多年没有离开玄真观的独孤一鹤已下了峨眉山,只是这个消息是否是真的呢?独孤一鹤对金鹏王朝是什么想法呢? 独孤一鹤的态度影响未来局势的走向。 上官丹凤没有想那么多,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风无痕的背影,眼中有种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崇拜,这种崇拜已失去了理智:上官丹凤相信只要风无痕在,一切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 风无痕收回视线,看到上官丹凤的神情,没有在意。 天色已暗了下来,今夜注定分外难熬。 ------------ 第一百零七章、夜色杀机 夜,夜色已深。 上官丹凤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她望着窗外一轮残月,心中思忖却是隔壁屋中的风无痕。她知道今天是个难熬的夜晚,她有些担心今日是否能熬的过去,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管苏少英是否会出事,希望风无痕不要出事。上官丹凤虔诚向上天请求,愿意哪十年寿命来换。 乌云将天上残月遮住一大半,只有一点微光洒落下来。乌云继续扩张,这一点微光也好似随时被吞没。正如同人的性命一般,随时都将朝不保夕,彻底陨灭。 屋中没有光,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屋中也没有任何声音,仿佛天地都已死去,死一般寂静。屋中似乎没有人,可偏偏有两个人。 一个仿佛死去了般,没有任何生气。一个不动如山,一双眼睛凝视着黑夜,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任何人若瞧见他的模样,必定会吓一跳。这不是人的模样,因为人很难如此冷静。 已是子时。 天地更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呼啸。就在这个时候,隔壁门传来了一声巨响,很显然门已被狠狠推开了。 风无痕眉头一皱,感觉是对方故意而为,为的就是调虎离山。这个策略并不算高明,缺非常有效。 风无痕是绝不能让上官丹凤出事的,一旦上官丹凤出事了,那么一切的行动都完了。所以纵然知晓对方可能在调虎离山,风无痕也不敢犹豫。 两间房只有一墙之隔,风无痕轻轻推了推墙壁,早已被隔开的木墙顿时破开一个大洞。正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快速便墙壁冲了过来。 她的身后还有一人,烛火下照着他那身夜行衣,连脸上也覆盖上了黑巾。因此没有人能看到他的面目。 他手里提着一口刀,又薄又黑又亮又利,晃动的烛光衬托的此刀更为可怕了。 他以极快的速度朝上官丹凤起来,眨眼间就只有不过两三尺的距离。风无痕一把将上官丹凤搂在怀中,然后闪电般后撤。 那人对风无痕连发九刀,但因风无痕退的快,所以全部落空。 那人瞳孔收缩,眼中露出恐惧之色。 他不假思索向后急退,自窗户一跃而出,从他那熟练的动作,任谁也看得出他对此地颇为熟悉。而且明显路线被规划过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对方明显不是为杀上官丹凤而来。 正在风无痕拉着上官丹凤后退的时候,一道叮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是钢铁交击的声音。 只见一个人破开床铺下方地板,对着床铺自下往上狠狠刺了一剑。 床铺顿时被刺穿。 这一剑十分要命,明显预谋已久。出手之人必然将屋中一切都了若指掌,否则也打不过这样一剑。 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那人没有料想到风无痕居然料想到他有此一着,所以在苏少英的身下放了一块钢板,以至于精妙算计的刺杀没有得手。 这个时候风无痕已搂着上官丹凤来到那人面前。 虽然一片黑暗,但风无痕却已锁定了他。 那人也是了得,听到衣袂破风的声音,所以立刻原路返回越下。 他的速度已不得不算是很快了,只可惜风无痕的剑更快。 剑忽然之间就到了他的手里,剑如惊虹掣电般刺出,直接刺穿那人锁住,将那人叮在木板上。 风无痕目的不是杀人,而是留人,所以那人才没有死。 那人听到尖锐破风声,本来是想闪躲的,但奈何剑太快,闪躲念头闪现,剑已刺至。 上官丹凤也已镇定下来,立马点灯。 可就在这个时候屋顶忽然破开一个大洞,碎石如飞雨般落下。每一块碎石瓦片都蕴含了可怕真力,一旦击中就十分要命。 fo 这些碎石取位十分精准,对准了倒在地上的那人,很显然对方是个高手。 风无痕若是有任何懈怠,必然来不及反应,但可惜没有。 风无痕左手向上画了个圆,碎石乳燕归巢般的被风无痕拦下,半点也没有打在那人身上。 上官丹凤已点燃了灯火,黑暗一点点散去。 剑光一闪,狠狠朝上刺了过去。 风无痕这一击看上去刺空,实则不然。 叮叮两声,两道飞针震飞出去,这才是对方要命的杀手。 灯火完全照亮屋子。 那人的黑巾被风无痕挑下,样貌也出现在风无痕面前。 他的个子偏高,身形消瘦,一对三角眼鼻梁很高,满脸沧桑,他的身上有一直非凡的气势,很显然对方身份不凡。 那人本想要逃走的,可对上风无痕面无表情的眼睛,立马打消了念头,他有一种感觉,一旦有动作,就非死不可。 风无痕看了他一眼,道:“若你不想死就告诉我想知道的。”随后闭口不言。 那人沉默,额头上汗水渐渐多了起来。 嗤嗤声响个不停。 这是剑尖抖动的声音。 剑尖不停发出剑气。 那人知道这是风无痕的警告。可知道归知道,他没有法子做到无视这警告。 没过多久,风无痕自椅子上坐起身,大步走来。 宝剑化作一道冷光,朝他咽喉刺来,快到了极点,这是真正的杀手。 “手下留情,我说,我全都说。” 他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此刻更是彻底崩溃了,他打算什么都说出来。 这人叫杨知礼,本来是太行镖局的副镖头,后来投奔了珠光宝气阁,成了阎铁珊的得力干将,这一次正是奉阎铁珊命令而来。 上官丹凤脸色微变,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风无痕道:“是阎铁珊给你下的命令,让你杀苏少英?” 杨知礼道:“是的。” “他亲自下的命令?” “不是,是霍总管下的命令,他是大老板嘴信任的人。”杨知礼脸色变,他不是笨人。 一个可能在他脑海中闪现。 风无痕一阵沉默。 这不算什么非常有用的消息,不过却也是有用的,因为至少证明上官飞燕没有说谎。 风无痕道:“阎铁珊在不在珠光宝气阁?” “今天刚回,珠光宝气阁多了位客人。”杨知礼道:“是峨眉派掌门人独孤一鹤。” ------------ 第一百零八章、夜色浓情 夜,夜更浓。 杨知礼被打晕过去。 风无痕立在窗前,神情淡漠。 上官丹凤来到他的身后,一脸坚定道:“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你。” 风无痕嘴角露出笑意,回过头,笑道:“你不怕我将你卖了?” 上官丹凤道:“纵然你卖了我,我也不恨你。” 风无痕忽然伸手抚摸着它的面颊,微笑道:“你不要忘记自己是个漂亮的女人,而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男人总是容易冲动,切经不起诱惑的。” 上官丹凤面颊绯红,一双眸子中的情谊仿佛涌出来了,凝视着这个令她心动的男人,道:“我是否能诱惑到你呢?” “你已经诱惑到我了所以不要再诱惑了,否则我会忍不住吃了你。” 风无痕身躯僵硬,因为上官丹凤冲进他怀抱中了。 风无痕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男人,特别在感情这一方面他懂得比大部分都要多。感受到风无痕颤抖的娇躯,风无痕当然没有傻乎乎问为什么来我怀中。 小书亭 这种事是不必问的很显然上官丹凤已有了决心,无论风无痕怎么对她,都可以。 上官丹凤不是个大胆的女人,可今天上官丹凤的胆子实在不小。 这不仅是上官丹凤对风无痕的爱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更因为上官丹凤已感受到了这一次的危险,感觉死亡随时都可能降临,所以这是死亡前的疯狂,他不想让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她做了以前不敢做也不可能做的事,他要将自己纯洁的身躯献给自己深爱的男人。 浓夜,正是人思绪最强烈的时候,温香软玉在怀,风无痕心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冲动,下一秒他就搂住上官丹凤,低头亲吻她的面颊,最后是嘴唇。 上官丹凤已是晕头转向,七荤八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正大口大口喘气。 对于接吻这种事情,她实在一点经验也没有。 下一秒,上官丹凤就觉人已被抱了起来。 风无痕看着怀中玉人,道:“你还有一次后悔的机会。”声音冷静,可如果仔细听,就能听得出冷静下的野性。 人与兽不过一念之间,风无痕已在这边缘上了。 上官丹凤娇艳欲滴,不敢直视风无痕那火热的眼睛,却非常坚定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崇拜这个男人,也真的爱上这个男人。她知道爱上这个男人就如同飞蛾扑火,可她却不后悔。 她知道若是错过了这个男人才会后悔。 死亡会改变很多人很多事。 风无痕不怕死亡,只不过许多事情堆积到了一起,使得他已到了零界点,若再不有所倾泄,人就会崩溃。 发泄这些情绪,一共有三种法子。 一,杀人。风无痕不想用杀人发泄情绪,不仅因为他不想滥杀无辜,而且也因为一旦沉迷于杀人,人就会失去控制,变得已不是自己。 二,喝酒。喝酒也是发泄情绪的法子。只可惜行走江湖是切记不要随便喝酒的,因为一旦醉了以后,你就会变成死人。 三,找女人。这时风无痕解决情绪压力最常用的法子。风无痕已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女人了,他的情绪压力已堆积到了一个地步,快到极限。上官丹凤一番言语行为就将这个极限彻底引爆了。 上官丹凤本就是个漂亮的女人风无痕又不讨厌上官丹凤,所以一切都水到渠成。 风无痕横抱上官丹凤来到隔壁房间,进步便响起令人心血沸腾的声音。 阳光照进屋子,风无痕已起身,上官丹凤还躺着,脸上还有泪痕。 那不是痛苦的眼泪,而是喜悦的泪水。 毯子上的血色极为耀眼,那象征着女孩到女人的蜕变。 昨天的倾泻,风无痕又恢复到了绝对镇定绝对冷静的状态。这个时候,无论什么人要来找麻烦,风无痕都有把握应付。 他站在窗前,已将所有事情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遍。 此时的他思绪极快。以前许多一时之间难以决定的事情,都已做出了决定。 现在他已有了决定,下午动身前往珠光宝气阁。 上官丹凤有些惊讶问道:“我们不等独孤一鹤来吗?” “独孤一鹤若要来,上午就会来。他若不来,便没有法子来了。”风无痕道:“我会让人送上拜帖,下午前往珠光宝气阁。” 上官丹凤坐起身来,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风无痕笑了笑道:“不知你,其他两人也随我一起去。” 苏少英身上的残毒已在内力自行运转下化解了不少,最多不过一天,苏少英就会清醒。至于杨知礼,他更需要这个人指证霍天青。 收回思绪,风无痕望着从被子中露出的双脚,轻笑道:“我终于明白那日你在信中写了什么。” 上官丹凤连忙将双脚收入被子,面颊更红了。 上官丹凤的双脚很完美,只是每个脚板都有六根脚趾,这是金鹏王朝皇室血脉的特征。 上官丹凤是爱美的女孩子,正因如此她从不让人看她的脚。 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知晓她有六根脚趾秘密的,也只有上官雪儿一人而已。 现在多了一个人。 风无痕当然看得出她的自卑,走了过来,坐在床头,笑道:“听说脚趾多的人,脚也灵活,是么?” 上官丹凤有些愕然,不知道风无痕为何这么问:“我的脚比别人要灵活一些。” 风无痕在上官丹凤耳畔说了一句。 上官丹凤脸色通红,将风无痕狠狠推开,大声道:“你这个混蛋。” 想到风无痕说的那件事,脑袋都蒙在膝盖中了。 她才不会做那种事! 风无痕笑了笑,推开大门,望向珠光宝气阁放心。 独孤一鹤已在珠光宝气阁门前。 峨眉四秀跟在他身后,昨日她们就将一切告诉给了独孤一鹤,如今独孤一鹤已下定决心要去见风无痕了。 峨眉四秀也与他同行,为他带路。 风无痕不知道这些,他已让人准备马车,打算下午前往珠光宝气阁了。 风无痕不是不解风情的男人。他懂得体贴女人,特别和自己发生关系的女人。 风无痕将所有一切准备好了,独孤一鹤登门造访了。 ------------ 第一百零九章、独孤一鹤 客栈人来人往,可来来往往的人一下子完全消失了。 他们当然不是消失了,而是静止了。 因为这个时候已走来一个道士。 道士满头白发,一身玄色道袍,道袍下有一口剑。 这个道士一出现,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下脚步。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停下,却本能停下。 其实他们停下,是因为他们畏惧这个道士,从这个道士身上感受到了危险。所以才停下。 老道士的身上没有发出一丁点气势,却已令人感受到危险,以至于不敢从他身边经过,可想而知他是多么可怕的人。 院中有狗,有行人的马匹,后院还传来鸡鸣。 可道士一出现,这些声音也都消失了。 它们也感受到这个道士是极不好招惹的,所以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峨眉四秀固然是江湖上极出彩极漂亮的姑娘。她们向来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可此时此刻,跟在独孤一鹤身后的她们却没有任何人在意,她们的风头已被抢光了。 《五代河山风月》 平日独孤一鹤并不是个起眼的人,甚至他从你身边走过,你也不会注意到他。可今天不一样,今天独孤一鹤带着一股气而来的,这股气使得独孤一鹤看上去就如同一口锋芒毕露的宝剑,令人不寒而栗。 独孤一鹤在门口停了下来。 忽然停下。 峨眉四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险些撞到了独孤一鹤。 这个时候独孤一鹤忽然抬头望去。 他往上楼上。 他往得不是建筑,而是一个人。 风无痕正好往下望去。 两人的视线交接,仿佛两口利剑碰撞,这一瞬间仿佛针尖对上麦芒,一种说不出的尖锐气息充斥四周。 好可怕的眼神。 风无痕心头一凛。 此时,风无痕明白他已遇上了平生以来最可怕的人。 这人比起万鹏王、孙玉伯还要更可怕。 独孤一鹤收回视线,跨过门槛继续走。 这个时候并非用餐的高峰时期,可大堂也有不少人,颇为喧哗,可独孤一鹤一进来,声音忽然全部消失。 大堂忽然安静得可怕,安静得令人窒息。 这四周只有一种声音,独孤一鹤的脚步声。 店小二本来打算迎上来招待客人,可也定住。 峨眉四秀跟在独孤一鹤身后,她们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可如今没有那个人上来口头花花,更别提动手动脚。 这个时候甚至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等独孤一鹤上了楼,才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事情就如同一场梦。 上官丹凤身体还是有些疼痛,她是武者,身体的恢复力自然比普通人要强得多,可再多么强的武者在初次的时候,也难以很快恢复过来,更何况风无痕昨天已要了很多次。 现在上官丹凤还很疼痛,可已不得不起来了。 因为独孤一鹤来了。 上官丹凤如今不仅容光焕发,格外娇艳动人,而且更履行妻子的责任为风无痕整理好衣服,以一个最好的面目见即将到来的强人。 ‘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响,但来人的步伐却不变。 终于,人到了。 两扇门都是开着的。 这个时候风无痕、上官丹凤已从破墙来到苏少英的房间。 苏少英看上去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身上毒已差不多完全清楚,随时都可能苏醒。 风无痕是个谨慎的人,所以又动手封住他的穴道。 或许苏少英是被人欺骗才来对付他,或许苏少英本就是那些人的同盟,可无论如何,风无痕是绝不肯冒这种没有任何意义危险的。 独孤一鹤停在门口。 他一停下,峨眉四秀也便只好停下。 门是开着的,但独孤一鹤却没有立刻进门。他瞧见与自己对视的风无痕,也没有立刻动手。 砰砰砰! 他轻轻敲了三下门。 敲击声短促且坚定。 “请进。”风无痕微笑说道。 独孤一鹤这才走进来,峨眉四秀也这才走进来。 独孤一鹤盯着风无痕道:“你是风无痕?” 风无痕道:“我是,你是平独鹤?” 峨眉四秀脸色变了。 她们不知道平独鹤是什么人。 独孤一鹤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 独孤一鹤道:“有什么不同?” 风无痕道:“你若是独孤一鹤,那么是你找我们,而非我们找你,你若是平独鹤,那么便是我们找你,而非你找我们。” 独孤一鹤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平独鹤。” 他承认自己的身份,道:“你是谁?” 独孤一鹤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风无痕微笑道:“我不是大金鹏王,我和大金鹏王一点干系也没有,她却有些干系。” 峨眉四秀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她们如同木头般站着,只好只有站着。 独孤一鹤锐眼一下子盯着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被独孤一鹤锐利目光吓了一跳,可她不怕,因为她身边有风无痕。 上官丹凤道:“在下复兴上官,上官丹凤。” 独孤一鹤冷冷道:“你父亲名讳?” 上官丹凤道:“单名一个鸿。” 独孤一鹤点头:“很好,他现在人在哪里?” 上官丹凤道:“前辈为何要见他?” 独孤一鹤道:“他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沉重而平静,仿佛踏过无尽岁月传来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味道。 上官丹凤顿时露出了愧疚之色。 她的确应该愧疚,至少心中愧疚。 父亲的决定,岂非浪费了独孤一鹤等人一生的时光,如果独孤一鹤一直忠诚于金鹏王朝。 风无痕微笑道:“我们可以谈一谈苏少英的问题。” 风无痕抓起苏少英,非常随便的丢向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没有去接,一挥袖,苏少英就化作一道弧线,落向身后。 马秀真一把抓住苏少英。 石秀雪大声道:“你把我师兄怎么了?” 风无痕淡淡道:“这正是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 这个时候,风无痕已将杨知礼提了上来,丢在独孤一鹤面前。 指风弹出,被五花大绑的杨知礼穴道解开。 风无痕问独孤一鹤,道:“前辈认不认得这个人?” 独孤一鹤看了一眼:“不认识。” 风无痕微笑道:“可他昨日却是来刺杀苏少英的,但没有成功,而且他居然是珠光宝气阁的人。” 独孤一鹤脸色有些变了。 峨眉四秀的脸色也变了。 ------------ 第一百一十章、参见公主 杨知礼正在大口大口喘气,汗也大颗大颗洒落。 他全身冰凉,害怕急了。 特别是抬头看到独孤一鹤的时候,心中的恐惧就已完完全全没有法子掩饰了。 又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 独孤一鹤道:“你是珠光宝气阁的人?” 杨知礼道:“是。” 独孤一鹤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杨知礼咬着牙,颤抖道:“小人收到命令,为刺杀苏公子而来。” 独孤一鹤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了,道:“是什么人给你下的命令?” 杨知礼沉默,过了很久,才慢慢道:“小人有件事请求掌门。” “说。” 杨知礼道:“小人自知该死,但还请掌门人救下小人的妻儿,小人来世必结草衔环。”未等独孤一鹤说话,便继续说下去道:“是阎铁珊阎大老板亲自下令让小人对付苏公子的,因为苏公子已知道太多的秘密了,决不能让他活下来。” 上官丹凤脸色大变,大声道:“你说谎,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杨知礼嘴角已在流血,随后就倒下去。 原来他竟然咬舌自尽了。 风无痕心情有些沉重。 他知道自己算错一件事:他看错了杨知礼。 杨知礼原本的表现,是个极惜命的人,可这一刻的杨知礼却一点也不惜命,为了保守秘密,甚至可以心甘情愿牺牲自己的命。 《五代河山风月》 现在杨知礼已是个死人。 没有任何人能让死人说话,换而言之,一个人临死之前所说的话,无论什么人听到也都会认为他说的是真话。 又有几个人会认为死人说的是假话呢? 对方的确设下一个非常非常巧妙的阴谋。阴谋的背后还有一重阴谋,所以说即便第一重阴谋失败,也还有第二重阴谋,这才是对方最可怕的地方。 到底是谁设下这个阴谋的?是霍天青还是霍休呢?亦或者还有其他人? 这一切暂时不可能有答案。 现在只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阎铁珊至少暂时洗不清怀疑了。 风无痕瞧一眼还在昏迷的苏少英,他有一种感觉,纵然苏少英苏醒过来,也绝不会给出太多有用的讯息,因为苏少英也注定被骗了。 “你们将师兄带出去,在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许靠近。”独孤一鹤发下命令。 独孤一鹤对于三英一向严苛,对于四秀一向温和,一旦独孤一鹤下达命令,却是没有任何人敢违背的,峨眉四秀之中最受宠的石秀雪也不敢。 所有人下去。 屋中只有三个活人一个死人。 独孤一鹤道:“杨知礼已经死了,所有线索都已指向阎铁珊。” 风无痕道:“似乎是的。” 独孤一鹤道:“你认为是什么人的手笔?” “我不知道。”风无痕道:“或许苏少英知道。” “或许。”独孤一鹤道:“苏少英身上有剑伤。” 风无痕道:“是我的杰作,他出城一见我,便要杀我,所以我只好出剑。” 独孤一鹤道:“他想杀你,你却没有想杀他?” 风无痕笑道:“你看得出?” 独孤一鹤道:“我懂剑。”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可独孤一鹤的确有资格,他是江湖上最可怕的剑手之一。倘若风无痕觉醒前世记忆,必然明白此时的独孤一鹤几乎可以算得上世上最可怕的剑手,因为这个时候哪怕是西门吹雪也绝不可能杀了独孤一鹤,两人若是在最巅峰时候一战,死的那个人必定是西门吹雪,而非独孤一鹤。 风无痕道:“苏少英杀我之前说过一些废话,他不像是个说废话的人。” 独孤一鹤道:“他本来就不是。” 风无痕道:“他当时的心情很矛盾,但还是动手了。” 独孤一鹤道:“他杀人从不矛盾,除非有些事情违背了他的本心。” 独孤一鹤每一句话都说的非常肯定,仿佛亲眼瞧见那一战,仿佛他就是苏少英一般。 风无痕没有任何怀疑,他相信若世上有人能了解苏少英,那个人必然是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道:“这世上能令他矛盾的事不多,能令他违背本心行事的人也不多。” 风无痕也相信,道:“我推测令他违背本心的那个人应该是你。” 独孤一鹤道:“你认为他相信了某些人的谎言?” “是的。”风无痕道:“他这样的人所在乎的事绝不会太多,他必然相信了某些人的谎言,而这个谎言和你有关系。” 独孤一鹤深吸了口气道:“金鹏王朝的宝藏是嘛?”他似喃喃自语,又似询问风无痕。 风无痕感觉到一股无形压力已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 这股压力是独孤一鹤给予的。 并非是武功上的压力,而是智慧。 独孤一鹤不但是个难得的高手,也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或许是因为独孤一鹤太聪明了,太难以对付了,所以就非出掉独孤一鹤不可,否则任何与独孤一鹤有关系的计划都很难能成功。 独孤一鹤目光落在上官丹凤身上,道:“你是丹凤公主?” 上官丹凤愣了一下,道:“我是。” 独孤一鹤道:“你真是?” 上官丹凤恍然道:“我是。” 她真是,可口说无凭。 她不必口说。 这个时候她只做了一件事,脱下鞋子袜子,让独孤一鹤看她的双脚。 女人的脚是不能随便给男人看的,上官丹凤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的脚,但这个时候她已没有法子在意这些小事了。 所以独孤一鹤看见上官丹凤的脚。 上官丹凤的脚很好看,仿佛是柔玉打造而成,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光泽。 她的脚也很特殊,因为她每个脚板有六根脚趾。 独孤一鹤的目光变得很锐利,看的很仔细。 正常人的每只脚只有五根脚趾,即便长出六根,或多或少看上去有些古怪甚至残疾。可金鹏王朝皇室血脉却不一样。 他们历代大金鹏王的脚都有六根脚趾,而且左右都是一样的,完全看不出一丁点残疾的样子。 独孤一鹤看了很久,终于收回了视线,下一秒就抱拳拱手:“臣平独鹤参见丹凤公主。” 这一刻独孤一鹤不是高高在上的峨眉派掌门人,而是金鹏王朝的大臣平独鹤。这也是独孤一鹤第一次自称自己是平独鹤。 风无痕暗暗松了口气。 这一战暂时打不起来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两件事 峨眉四秀守在屋外,任何人闯入,杀无赦。 屋中在交谈什么,她们也不知道。 因为连通她们也不得与闻。 这是峨眉四秀跟随独孤一鹤以来,前所未有的事。她们却也冰雪聪明,知晓独孤一鹤所谈论之事是她们不能知晓的,而且必定和昨日种种所发生的事有关系。 屋中,贵为武林七大门派掌门人的独孤一鹤,以平独鹤的身份与上官丹凤见面,执臣子礼节。 面对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独孤一鹤,上官丹凤颇为惭愧,人生在世又有几个五十年呢?可金鹏王朝却浪费了独孤一鹤一个五十年,现在的独孤一鹤已是古稀之年。 等了五十年才等到金鹏王朝的皇室血脉出现。 上官丹凤心中有万千情绪激荡,用意志力过了许久才勉强控制住了情绪。 独孤一鹤好似看出上官丹凤的想法,道:“这些年来臣虽然一直等待大金鹏王出现,却也知道大金鹏王大概不会出现了。” 上官丹凤奇道:“这是为何?” 独孤一鹤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五十多年前的往事在脑海中浮现:“昔年先帝将金鹏王朝的宝藏平均交给我、阎立本、上官木、上官瑾四人,以用来他日复国之用,其中上官瑾还肩负起带王子前往中土之责,当年我便与王子见过数面,对于上官瑾也颇为了解。” 略作停顿道:“王子自小就是难得的天才,他确实文采风流,却也仅仅只是文采风流,但这等才能却没有法子对复国大业起到一丁点用处,除此之外再加上上官瑾此人,上官瑾虽然对金鹏王朝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可对于权力之事却没有任何想法,他虽然有复国之心,却是王子的恩师,而且心肠颇软,很难能一意孤行强迫王子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结论不言而喻。 上官丹凤动容道:“所以五十年前你们汇合之事没有见到我父亲,就已想过他不愿意肩负金鹏王朝重任的可能了?” 独孤一鹤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王子以及上官瑾没有能逃出来,所以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寻找你们,但因为苦寻不到,所以也渐渐断绝了这方面的心思,否则当年也不会成为玄真观观主峨眉派掌门人。” 独孤一鹤抬起头,平视上官丹凤,道:“如今已过去五十年,早已错过了复国的最好的机会,而且即便现如今公主要老臣帮你复国,老臣如今是峨眉派掌门人却也已无能为力了。” 独孤一鹤说的平静且直接。 这一番话已等同于拒绝帮上官丹凤复国了。 独孤一鹤未等他们说话,又继续道:“老臣虽然没有法子帮公主复国,但金鹏王朝的财富却保存下来,这些年来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加,既然公主来了,这笔财富也应当交给你。” 金鹏王朝的宝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独孤一鹤对于这些并不看中。他不是个喜欢贪图享乐的人,否则当年他也不会选择拜在胡道人门下成了一个道士。 虽说当年独孤一鹤成为道士的目的是想借用江湖势力为未来复国奠定基础,可多年之前胡道人将掌门之位传授给他的时候,独孤一鹤就已完全相同了。 自此以后,江湖上没有平独鹤,只有独孤一鹤了。 将金鹏王朝的宝藏还给金鹏皇室,这一直是独孤一鹤的心愿。独孤一鹤认为只有做成了这件事,那么独孤一鹤才是真正的独孤一鹤,才彻底和金鹏王朝有了个了断。 如今的独孤一鹤已不再想做平独鹤了,他只想成为独孤一鹤。 “我们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宝藏而来,而是为了解决当年之事而来。”风无痕在上官丹凤不知所措的时候,开口回应独孤一鹤道:“这笔宝藏不属于金鹏王朝皇室,属于掌门人你。” 独孤一鹤目光变得锐利,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道:“当年先帝将宝藏一分为四,目的就是希望用这些财宝当做复国之用,如今无论大金鹏王还是丹凤公主都无意用这笔财富复国,既然如此这笔财富丹凤公主自然也没有资格收下。” 独孤一鹤道:“所以这笔财富暂时保存在我这里?” “也可以说这笔财富是属于你的。”风无痕道:“人生又有几个五十年,这笔财富是金鹏王朝欠阁下的。” 独孤一鹤盯着风无痕看了很久很久,忽然道:“阎铁珊哪里呢?” 风无痕道:“也是一样,如果阎铁珊没有想着对丹凤公主不利,这笔财富当然也属于阎铁珊, 同样霍休哪里也一样,只是在这之间,却还有一件事要说明。” “什么事?” 风无痕道:“他日若是金鹏王朝皇室亦或者你们的弟子门人若想要复辟金鹏王朝,而且有本事这样做,你们或多或少要给他们些许帮助,而且口说无凭,我们必须请来一些德高望重之人做出见证,彻底了断这件事。” 独孤一鹤转过头望向上官丹凤道:“这是公主的意思?” 上官丹凤道:“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独孤一鹤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上官丹凤对风无痕的情谊呢? 独孤一鹤眼中一闪而过精芒,道:“可以,但我们还有两件事要做。” 上官丹凤道:“什么事?” “丹凤公主来此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势必和我们三个人有关系,必须查出到底什么人要对付丹凤公主,否则必然永无宁日。” 上官丹凤也同意。 “第二件事是什么?” 独孤一鹤道:“就是他。” 上官丹凤有些不明白的看了风无痕一眼。 独孤一鹤道:“阁下就是保护丹凤公主的人?” “不错。”风无痕隐约知道了什么,道:“我会保证她不会出事。” 独孤一鹤道:“我从不相信别人的保证。” “你相信什么?” 独孤一鹤道:“我相信我的眼睛以及剑。” 风无痕没有法子再说话了。 他一把讲上官丹凤推开。 这个时候独孤一鹤用极干脆利落的手法拔出代表掌门人信物的长剑。 时隔多年,峨眉派掌门人再一次亮剑了。 ------------ 第一百一十二章、武至巅峰 上官丹凤很惊讶。 她感觉这一战实在很突然,突然的很。 她没有想到。为什么刚才还谈论得好好的两人,忽然就动手了。 可对于独孤一鹤、风无痕来说,这一战很自然。 闻弦歌知雅意。 无论独孤一鹤还是风无痕,都不是本人。 他们非但不笨,而且比世上大部分人都要聪明得多。 所以独孤一鹤一句话说完,风无痕就已明白。风无痕一个动作,独孤一鹤也知晓风无痕的想法。 所以独孤一鹤拔剑,风无痕将上官丹凤推开。 战起。 江湖上号称无敌的高手实在不少,可真正纵横无敌的高手却没有几个。不同人的心目中,最厉害的高手往往是不同的,在陆小凤心目中,当今武林,真正能将武林练到巅峰的,只有六人:少林派的大悲禅师、武当派的木道人、西门吹雪、‘白云城主’叶孤城、天下第一富人霍休以及峨眉派掌门人独孤一鹤。 这六人是他心目中真正最顶尖的高手。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是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 这六人之中,尤其以木道人、独孤一鹤名气最大。 无他,一方面他们出道江湖极早,另一方面木道人、独孤一鹤的名头都是杀出来的。 他们多年前纵横驰骋江湖,击杀了不知道多少强敌。木道人的剑法之高,当时是公认了,纵横无敌手这绝不是夸张。独孤一鹤的武功也是公认的,无论刀还是剑,都是他的绝艺,世上能迫使他用刀或者用剑的人,当时就没有多少,迫使他刀剑同用的,更是寥寥无几。 小书亭 当年便是如此,如今他早已将刀法与剑法融为一炉,创造出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自他创立这门武功以后,他在江湖上就没有遇上过值得他全力迎战的对手了。 可想而知独孤一鹤的可怕。 独孤一鹤已多年没有离开峨眉山了,可纵然如此,独孤一鹤也认为是江湖人公认最可怕的人物之一,可想而知独孤一鹤的离开。 时隔多年,独孤一鹤再一次拔剑。 任谁也没有想到,独孤一鹤拔剑的对象居然不是木道人、大悲禅师那样德高望重,武功绝顶的超级高手,而是一个不过弱冠之年且籍籍无名的年轻人,这种事情又有谁能想得到。 剑光一闪,闪电般刺了出去,刺向风无痕的心。 这一剑实在快到不可思议,纵然是许多一流高手,也只能瞧见一点寒芒闪过,下一秒这一点寒芒就已刺进他们的胸膛。 武功达到独孤一鹤这种地步,世上能挡住他一招半式的人实在不多。 风无痕以快剑著称,目力感知力都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可纵然如此,也只能勉强瞧见独孤一鹤出剑的轨迹。 好剑! 风无痕内心赞叹不已。 风无痕先前的推断是没有错的,独孤一鹤的确是他平生以来遇上最可怕的人,他的武功已超过了昔日所遇上的万鹏王、孙玉伯了。 特别是剑术上。 独孤一鹤这一剑看上去是平平无奇的一记快到不可思议的快剑,可这一剑之中却蕴含了无穷的变化无穷的变招。 独孤一鹤的剑法境界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这无疑快接近剑法至高无上的境界了。 看似不变的剑随时都可能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一旦这变化到来之时,就必然如呼啸而至的狂风一般,当你感受到狂风的存在,却已来不及抵挡了。 仅此一点,独孤一鹤就不愧是天下最顶尖的高手。 更何况风无痕还发现更可怕的一点。 这闪电破空刺来的剑光之中,居然蕴含了一道刀光,只有最锐利的人,才能瞧见剑光之后隐藏的刀光。 这明明只是一口剑,却给秋满天一种刀与剑同时朝自己刺杀而来。 风无痕知道这只是视觉假象,而这假象造成的原因必然是因为独孤一鹤无论刀法与剑法都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再加上结合自创出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才会造成这样的视觉假象。 这无疑是很可怕很要命。 风无痕曾有和苏少英交手的经历,而苏少英也曾使用过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却绝对没有独孤一鹤这么可怕。 苏少英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的破绽,对于风无痕来说,有些凭借,可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破绽却不太显眼。 这破绽藏匿于刀光与剑光之中,而且不停变化。 可只要有破绽,风无痕就一定能破。 那不过转瞬即逝的光景,秋满天的剑就已闪电般刺出。 看上去风无痕的剑仿佛不是刺出的,而是从手中射出来的。 人随着剑仿佛飞了出去,化作一道流星,攻向独孤一鹤招式破绽处。 只要有破绽,就能破。 这是风无痕的本事,这也是风无痕近乎于与生俱来的天赋。 其他人纵然有这个本事,却也不敢这样做,因为这代表危险死亡,有本事的人未必有胆魄,而有胆魄的人必定有本事。 风无痕就是有胆魄的人。 这一剑,风无痕自信得手。 下一瞬,风无痕神情僵硬住。 他瞧见不可思议的时。 就在风无痕宝剑攻向破绽时,独孤一鹤居然提前一步弥补了招式的破绽。 风无痕自从行走江湖,也算遇上不少厉害的人物,可从未见过独孤一鹤这一号人物。 独孤一鹤弥补招式的破绽,两剑硬生生碰撞在一起。 这是硬碰硬的一记。 风无痕虽然蓄势待发而发出的一剑,独孤一鹤却也是蓄谋已久的一架,虽然风无痕全力以赴,但独孤一鹤功力深厚,交锋之下,风无痕虽然没有落于下风却也没有占据上风。 风无痕心情有些沉重。 他很清楚必须以招式快速取胜,否则比拼起功力来,实力比不上独孤一鹤。 但是风无痕没有追击的机会,独孤一鹤身子上下左右晃动,很快立稳,又立刻踏着狂飙如闪电般的身法,踏步杀来。 长剑挥动,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近乎于天地奥妙的轨迹,一剑狂风般的扫下。 风无痕刚刚立定,剑就已来了。 风无痕深吸一口气,人剑合一,迎了上去。 他又一次寻到了独孤一鹤剑法的破绽,攻向破绽处。 噩梦出现了。 独孤一鹤居然又一次提前将破绽弥补上了。 叮。 恐怖的气劲以两人为中心水银泻地般的弥漫开去。 整栋客栈都在发出剧烈的震动。 这一次的碰撞实在可怕至极。 屋外,峨眉四秀变色了。 她们正迟疑要不要进去,却不想苏少英居然醒了过来,抢先她们一步,冲了进去。 ------------ 第一百一十三章、幸与不幸 激战正酣。 风无痕对上独孤一鹤这位剑术大师,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噩梦决战。 风无痕最了不得的地方在于能一眼洞彻对方招式的破绽,而且能精准把握攻击破绽的机会。可独孤一鹤了不得的地方在于,总是能在对手攻向破绽之前,讲自身剑术的破绽完完全全弥补,进而创造更狂猛的攻势。 这是一场风无痕从未经历过的憋屈之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独孤一鹤克制风无痕。 并非剑法与剑法的克制,而似乎是人对人的克制。 倘若是剑法之间的克制,可以通过人的随机应变而解决,可如果是人与人之间的克制,那么就很难能解决了。 论出剑之快,独孤一鹤比不上风无痕。 可独孤一鹤的速度也已足够快了,至少可以在风无痕攻向破绽之前,弥补自身的破绽。这对于独孤一鹤来说,便已足够了。 风无痕对上独孤一鹤,似乎也只有这一方面的优势了,除此之外,无论功力还是经验亦或者力量,独孤一鹤比起风无痕都只高不低。 所以两人才一交手,风无痕就陷入劣势之中。 风无痕感觉十分震惊,却又说不出的兴奋刺激。 风无痕出道江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如此可怕的压力。这种强大的压力非但没有令他屈服,反而更提升了他的勇气与斗志。 身为剑客,本就应该有坚韧不拔,无所畏惧之心,一个剑客若遇上强敌就怯懦软弱,那么注定不能走远。显然风无痕绝不是这样怯懦的剑客。 纵然是面对独孤一鹤这了不得剑道高手,风无痕仍旧有一战的勇气与信心。 独孤一鹤虽然强大,强大得令风无痕甚至有些绝望,但,独孤一鹤也只是强大,并非不能击败。 风无痕已想到击败独孤一鹤的法子了。 法子归法子,是否能击败,还需要看人。 这个人不止是指风无痕,也是指独孤一鹤。 砰的一声,门已开。 苏少英、峨眉四秀先后闯了进来。 上官丹凤脸色顿时大变,剑已成离弦之箭随即刺出。 可是,他的剑还没有出手,独孤一鹤威严的声音就已响起:滚出去。 声音不但威严,而且带着浓浓杀气与怒气。 一时之间,苏少英、峨眉四秀等人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一般。 刚刚清醒过来的苏少英更是一时之间无法言语,完全被独孤一鹤那冲天怒气给震惊住了。 峨眉四秀也吃了一惊。 独孤一鹤虽然一向严厉,可她们跟随独孤一鹤以来,却从未见过独孤一鹤如此大发雷霆过。 马秀真反应最快,立马夹着苏少英退了出去,孙秀青最后一个离开的,所以她将门合上。 屋中的战斗这一时间戛然而止。 独孤一鹤提着剑,目光锐利如剑,看着风无痕道:“你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风无痕道:“那不是好机会。” “哦?” 风无痕道:“我风无痕什么都做,却绝不做无耻之事。” ——我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偷袭你这样的人。 纵然风无痕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可独孤一鹤如何不知道。 独孤一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这一战还没有结束,是么?” “是,这一战还没有结束。” 独孤一鹤道:“你有法子?” 风无痕道:“我已想到一个法子。” 独孤一鹤道:“你有把握?” 风无痕道:“没有,我想试一试。” 风无痕的眼睛发光,那惊人的斗志,纵然是独孤一鹤这种宗师高手也有些动容。 独孤一鹤深深看了风无痕一眼,道:“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可你是个真正的剑客。” ——你是真正的剑客,一个人最大的不幸就是爱上一个真正的剑客,因为真正的剑客心中唯有剑。 这句话独孤一鹤虽然没有说出,可风无痕如何不明白呢? 风无痕微笑道:“我却是一个很好的对手,我看得出你已兴奋了。” 独孤一鹤确实兴奋了。 一个人问鼎巅峰,就会感觉寂寞如雪。 许多没有登上巅峰的人,。渴望巅峰。可登上巅峰的人,却希望寻到与自己同路的人。 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没有得到之前,想要得到,得到以后,却又怅然若失。 独孤一鹤真的兴奋了。 他已很久没有遇上对手了。 眼前的风无痕虽然不算是他平生以来遇上最强的人,可风无痕却是他的对手。 最强的人和对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有些人固然很强,你却绝不会将他当做对手,并非是因为你们之间差距大,而是你认为他不能做自己的对手,亦或者说不配当自己的对手。 可有些人不一样,有一些人只要一见面,你就认为他是对手,仿佛你们天生就应该一战。 独孤一鹤已多年没有遇上对手了,他甚至感觉这一生大概没有那个人值得他出手了,可这一刻他找到了。 他认为风无痕值得出手。 如果说刚才独孤一鹤只是为上官丹凤试探风无痕的本事,那么这一刻独孤一鹤已真正将风无痕当做对手了。 这对于江湖上任何人来说,都绝对是荣幸。 风无痕却绝不会感觉荣幸,因为他们是对手。 风无痕双眼精芒闪烁,目光锐利如剑,拱手道:“请指教。” 独孤一鹤道:“请。”做出一个拱手的动作。 这个动作意义非凡,代表独孤一鹤已将风无痕当做平等的地位对待了。 天道封印了风无痕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如果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风无痕必定十分荣幸。因为此时此刻的独孤一鹤的确不愧为天下最顶尖的剑客高手。 陆小凤的判断或多或少有些错了。 世上将武林练成巅峰的人,西门吹雪的确算是其中之一。 只是,纵然此时此刻的西门吹雪,也绝不是独孤一鹤的对手。 原著之中,若非独孤一鹤只有一半功力,那一站死的人就必然是西门吹雪,而是独孤一鹤。 风无痕没有这种幸运,他面对的是全盛状态下的独孤一鹤。 换而言之,若风无痕拥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前世记忆,也必然不会感觉有任何不幸。 风无痕必然会感觉自己是幸运的。 因为他遇上最巅峰状态下的独孤一鹤,这便是他认为的幸运。 这世上许多事情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在不同人的眼中,同一件事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 有些人认为不幸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却认为是幸事。 正如同此时此刻的风无痕。 他是剑客,这四个字可以解释这一切。 请字落下,风无痕、独孤一鹤两人的剑同时出手,杀向对手。 ------------ 第一百一十四章、斗 苏少英、峨眉四秀心如锤击。 马秀真对神色变幻的苏少英问道:“是你要杀风无痕,是么?” 苏少英思绪收回,道:“是。” 马秀真道:“你为什么要杀风无痕。” 苏少英面色变得发白,咬着牙,不说话。 苏少英是个彬彬有礼的人,对人向来和善,而且对于同门特别师妹们一向有问必答,可这一次却什么话也不肯说。 苏少英不但不肯说,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马秀真深深看他一眼,看得出他有许多苦衷,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说了一句话,道:“风无痕本来应该杀了你,却没有杀你,所以这种时候你无论有什么理由要杀风无痕,也决不能在这种时候出手,不但师傅不同意,而且我也不同意。” 苏少英身躯一震,还是不说话。 孙秀青也开口道:“师兄,你若在这种时候出手,那么我会杀了你。” 其他三人包括苏少英也都吃了一惊。 任谁也想不到孙秀青会说出这种话来。 孙秀青平日一向很温柔,对同门也一向迁就且亲切。可此时孙秀青的态度却和平日有天壤之别。 众人也不是没有见过孙秀青这种模样,她们是同门,所以知道孙秀青是外柔内刚的人,而且一向聪明冷静。 这种时候,孙秀青便展现出了聪明冷静。 年纪最小的石秀雪忍不住道:“为什么?二师姐,难道你爱上那个臭小子不成?” 其他三人也露出异色。 孙秀青面颊一红,摇头道:“我有一种感觉,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个阴谋,一旦风无痕死了,那么对方的诡计就得逞了,所以你们谁也不能动手,都只能在这里等。” 峨眉四秀之中,惯于发号施令的是马秀真,因为马秀真是大师姐。其他人也很听马秀真的话。可是,一旦遇上重要的事情,做出重大决定的人,却是孙秀青。 这个时候,纵然是马秀真也下意识会听孙秀青的话。 不仅如此,哪怕是其他三位师兄,也一样不例外。 这种时候,孙秀青的大部分判断都是正确的。 苏少英身躯一震,回忆种种,难道师尊并非青衣楼楼主? 想到此处,苏少英神情变幻不定,理智回归的苏少英是个聪明人,他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可还是有所疑虑,毕竟他是亲耳偷听到的。 屋中,战斗又起。 两口剑发出夺目的剑光,同时冲着对方刺出。 独孤一鹤、风无痕的招式都不华丽,甚至给人感觉平凡不过。 可这种平凡却是历经不知道多少不平凡才锻造出来的。这种平凡正是他们思忖出来对付对手的最佳方式。 刚才的交手,两人对彼此都有所了解,而他们又根据自身的了解,而施展出相对应的招式,攻杀对手。 这种方式就如同文人解题一般。 其实高手交手的过程,也就是个解题的过程。只要这个过程没有结束,胜负就没有分晓。纵然在某一段时间盖压对手,也不代表什么。 先前的交手,风无痕领教独孤一鹤的奇妙剑法,在独孤一鹤的奇妙剑法之下,风无痕的一招一式全在独孤一鹤的掌控之中,产生了一场噩梦一般的交锋。 独孤一鹤绝不相信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寻出破解他招式的法子,他甚至不认为有人能破解他穷极毕生心血创造出来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 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这门武功,或许在其他人手中施展出来,存在破绽。可独孤一鹤相信这门武功在他手中是绝不可能出现破绽的,因为他能第一时间将破绽弥补上来。 不过独孤一鹤却也期待风无痕能思忖出奇招妙招破了他的招式。 独孤一鹤的这种想法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可真正的剑客却是能理解的。 立身巅峰的人若想要再有进步,就必须知晓巅峰之上还有一个巅峰,也必须知晓自身的破绽缺陷,可如果无法知晓自身的缺陷破绽,又如何能进步呢? 正如同一个自认为已经完美无瑕的人,又怎么会想着弥补自身的缺陷呢? 独孤一鹤就是这种状态。 纵然不认为风无痕能破了他的杀招,却也希望风无痕能破了他的杀招。 风无痕则是完全不同的。 对于风无痕来说,独孤一鹤就是一道难度登天的难题,在这道难题面前,风无痕没有放弃。 他是挑战者,他想要用尽自身的本事,讲这个难题解答出来。 可以说,此时风无痕纵然是独孤一鹤的对手,可在独孤一鹤的面前却也是挑战者。 这种挑战无意是非常危险的,可一旦成功,那么风无痕自然受益匪浅。 古往今来,这世上不少武者喜欢以战养战,正是这个原因。当你战胜对手以后,你自身也会在这一战以后有所提升,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这种境界不只是武功,更是精气神。 一个没有精气神的人,武功纵然再高,也施展不出。 此际,风无痕便挑战这座高峰。 寒芒一点破空来。 剑眨眼杀至。 又一次攻向独孤一鹤的破绽。 独孤一鹤眉头一皱。 虽然独孤一鹤也不得不承认风无痕出剑之快,算是他平生仅剑,可这一剑却不能给予他任何惊喜。 小书亭 这样的剑纵然再快,又有什么用呢? 独孤一鹤虽然不解甚至有些失望,却不敢有任何大意。 此时的风无痕完全不像是自暴自弃的样子。 从风无痕那双充斥战意的眸子,就已能看得出风无痕的斗志。 他的斗志已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一个人若拥有这种斗志,又怎么可能缴械投降呢? 独孤一鹤不敢有任何大意。 他以不变应万变。 在风无痕宝剑攻来之前,又将破绽弥补上了,然后乘势反攻击。 风无痕就如先前一般向后闪电般的后撤。 随后风无痕再一次攻来。 但是这一次攻来的时间明显比刚才要慢了一点点,还是攻向破绽。 几乎在破绽快消失的时候,剑才攻来。 但破绽还没有消失,所以独孤一鹤还必须要补上这一破绽。 两剑交击。 风无痕、独孤一鹤各自往前斜斜踏出一步,又一次发动攻势。 这一次碰撞,给予他们反应的时间更短了。 风无痕又在破绽消失的最后一瞬间,攻向破绽。 独孤一鹤又不得不补全上破绽。 此际,独孤一鹤已完全明白风无痕的想法了。 独孤一鹤明白风无痕在与他比拼速度与反应。 出剑的速度以及反应。 只要剑招的破绽没有消失之前,风无痕攻向破绽,那么独孤一鹤就必须补全破绽,否则必然非败不可,可如果给予独孤一鹤反应的时间越短,那么补全破绽的可能也就越小。 这两人就如同一根向着相反方向拉扯的线,只要两股力量一直存在,那么这根线必然会被拉扯断裂。 这个时候就是胜负分晓的时候。 独孤一鹤感觉前所未有的刺激与有趣。 独孤一鹤固然可以用其他法子改变这个局面,但独孤一鹤没有。 他虽然年纪大了,却傲气更甚。 他想看一看风无痕是否有这个本事破了他的剑招。 同时,他也给风无痕出了一个难题。 ------------ 第一百一十五章、一个消息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剑本就是近距离搏杀的武器。 所以他们一旦出现差错,那么就是败,那么就是死。 此时,独孤一鹤、风无痕比拼速度,比拼反应,比拼应变,彼此争锋不止,且绝不后撤。这也注定两人的交手比刚才更加惊险要命。 胜负生死极有可能在一瞬间分晓。 谁胜谁负,谁生谁死。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 独孤一鹤、风无痕正在高速动作,他们手里的剑也正在高速变化。 一个人必须即使攻向破绽,一人则必须弥补破绽。 双方给予对方的反应时间越来越短,这一战也变得越来越要命,越来越惊险。 上官丹凤捂着嘴。 她不能不捂着嘴,因为她实在太紧张了,她害怕自己要叫出声来。 还是未分胜负,却随时都可能分出胜负。 就在这时,一根弩箭自上而下,贴着窗户射了进来,取得是独孤一鹤后背位置。时间拿捏得精确,角度刁钻,令独孤一鹤在全心全意应付风无痕刺来之剑,根本没有法子闪躲以及招架。 上官丹凤终于叫了出来。 因为他也已瞧见了这一幕。 上官丹凤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独孤一鹤听到耳畔的气流动荡,也察觉到了,可这一刻却也反应不过来了。 正在这一刹那,独孤一鹤做了一件事。 独孤一鹤宝剑本来要弥补招式的破绽,可就在这一刹那,他居然放弃弥补,反而听见呛的一声,剑居然已回鞘了。 独孤一鹤似乎已下定决心,纵然要死,也应该死在风无痕这个剑客手中。 独孤一鹤没有死,一道惊虹破空。 叮。 来势汹汹,仿佛炮弹而至的弩箭被拦击下来。 惊虹又变回了剑。 一口三尺七寸长的剑。 剑青,散发着冷冽的寒光。 这口剑在风无痕的手里。 一只稳如泰山的手,死死抓着这口剑,挡下了夺命弩箭。 峨眉四秀、苏少英也闯了进来。 他们虽然下定决心不要闯进来的,可此时听到惊呼,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推开门,就瞧见独孤一鹤、风无痕两人身躯几乎贴着身躯而立,独孤一鹤的剑已回鞘,而风无痕则提着剑。 他们大吃一惊,此时此刻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瞧见那弩箭,却也知道发生了意外。 “出去。” 独孤一鹤冷声道。 峨眉四秀、苏少英回过神来,只好出去。 独孤一鹤要他们出去,他们就只好出去,门再一次关上。 独孤一鹤向后退开七步,对风无痕道:“你有没有看见射箭的人?” 风无痕摇头:“那人立身角度非常刁钻,在斜对面的米店之上,发箭刹那,便已走了,我只看到箭,没有瞧见人。” 独孤一鹤淡淡道:“不管如何,我们总算已证明一件事:的确有人给你给我设下了一个巨大的圈套,而这一切都和金鹏王朝的宝藏有关系。” 风无痕笑道:“是的。” 独孤一鹤道:“你很不错,不但剑法不错,脑子也不错,丹凤公主交给你,我很放心。” 风无痕微笑道:“多谢前辈信任。” 独孤一鹤道:“是你先信任我,我才信任你。” 上官丹凤不明白,刚才明明是独孤一鹤先收剑,岂非是独孤一鹤先信任风无痕? 上官丹凤只瞧见一点,却不知道风无痕、独孤一鹤再次交手的时候,都留有余地。 他们都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法子交流,唯一交流的方式就只有剑。 风无痕发出了剑。 独孤一鹤也便通过风无痕的剑而知晓风无痕的心思。 正因如此,两人在激烈搏杀之时,始终留有余地,并没有将对方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换而言之,如果风无痕所发出的第一剑,独孤一鹤并不信任。那么风无痕在那一剑以后,最多只能发七剑。 七剑之后,风无痕非败不可。 所以独孤一鹤才说是风无痕先信任他,所以他才信任风无痕。 也正因为这互相之间的信任,所以才没有被人有机可乘,所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苏少英、峨眉四秀再一次进来的时候,屋中的战斗已结束了。 独孤一鹤、风无痕已坐了下来。 他们始终不知道刚才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独孤一鹤已不想对付风无痕了。 独孤一鹤道:“是你要杀风无痕,是么?” 苏少英道:“是。” 在独孤一鹤面前,苏少英不敢说谎,也不愿意说谎。 独孤一鹤道:“你为什么要杀风无痕。” 峨眉四秀望向他。 她们也很好奇苏少英为什么要杀风无痕。 刚才她们问过了,却得不出答案。 苏少英攥紧拳头,咬着牙,不说话。 独孤一鹤眼中射出冷光,冷冷道:“说,无论你得到什么消息,都可以说出来,而且非说不可。” 他的声音冷冽,语气却没有波动,可苏少英他们却明白独孤一鹤已不给他们选择的余地了。 苏少英还是咬着牙,不愿意说。 风无痕却笑了起来,道:“他不说,我大概也能知道。” 独孤一鹤望向他:“你知道什么?” 风无痕道:“他不肯说,必定是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你,所以他怎么可能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呢?” 独孤一鹤冷哼一声。 风无痕叹息道:“他虽然孝顺,只可惜他却有些愚蠢。” “哦?” 风无痕道:‘若他真的聪明,真的了解前辈你,又怎么会上那么愚蠢的当呢?’ 苏少英咬着牙,不说话。 可他的嘴唇已被咬出血丝了,任谁也看得出他的心情是激动的,他竟然让自己保持冷静。 独孤一鹤忽然起身,走到苏少英面前,道:“我独孤一鹤无事不能对人言,说吧,你为什么要杀风无痕,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仙木奇缘》 一股杀气涌现出来。 峨眉四秀脸色大变,他们知道独孤一鹤向来一诺千金,既然说出这句话,那代表已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苏少英不说,就只有死。 四人连忙劝说苏少英。 苏少英还是沉默,似乎已下定决心不说。 独孤一鹤等,等了片刻,忽然拔剑。 剑一寸寸拔出,夺目的剑光令整个屋子温度骤降。 马秀真着急不已,她是所有人中最着急的,因为他对苏少英是有好感的。 他瞧见独孤一鹤居然还是木头一般,实在忍不住冲上来,狠狠给了苏少英一个巴掌,大声吼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师傅吗?” 马秀真看着软倒在地上的苏少英,怒火中烧,又冲了上去,狠狠给了苏少英几巴掌,甚至还踹了几脚。 独孤一鹤也没有想到,拔剑的动作停止住了。 苏少英满脸鲜血,脸上的巴掌印格外明显。 此时的苏少英终于被打醒来了,苦笑一声。 “弟子得到一个消息,一个关系师傅的消息。” “什么消息?” “师傅是青衣楼楼主。” 众人动容。 独孤一鹤面不改色,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阎大老板哪里。” ------------ 第一百一十六章、决心 风无痕面色平静。 这个答案并不能令他感觉意外。 从杨知礼咬舌自尽的时候,风无痕就已知道对方布下了一个要命的陷阱。杨知礼是陷阱的一环,苏少英当然也是陷阱的一环。 独孤一鹤是青衣楼楼主。 风无痕听到苏少英这个回答,也总算明白苏少英为什么要杀他了。 独孤一鹤是峨眉派掌门人,而且向来以公正严明著称,是江湖人佩服的对象。虽然许多人不喜欢他甚至害怕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值得尊敬的人,是誉满江湖的人。 可如果独孤一鹤变成青衣楼楼主,那就不一样了。 青衣楼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组织,而且大概也是古往今来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组织。无论什么人,对于青衣楼也都忌惮不已,仇恨不已。 一旦独孤一鹤是青衣楼楼主身份泄露以后,独孤一鹤不但会从众人崇拜的泰山北斗,变成了别人仇视乃至于复仇的对象,到时候独孤一鹤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苏少英自小得到独孤一鹤传授武功,独孤一鹤不仅是苏少英的师傅,也是苏少英的父亲,所以苏少英怎么可能让独孤一鹤面临这种处境呢? 风无痕可以想象得出,苏少英在这种情况之下,是非出手他不可的。 独孤一鹤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是亲耳听见阎铁珊所说?” 苏少英拳头攥得更紧了,道:“不止是亲耳,而且是亲眼所见。那时候正是阎大老板对霍天青所说,而且阎铁珊这一趟请师尊过来的目的,便是要为江湖人除掉师尊。” 独孤一鹤的脸上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回头对风无痕道:“你怎么看?” 峨眉四秀露出异色。 独孤一鹤向来很少问他人意见,意向独断乾坤,这实在不能不令他们惊讶。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我至少问苏公子一件事。” 一个人若是开了口,再说起话来,就容易多了。 苏少英道:“你想问什么?” 风无痕道:“你所收到的消息,是不是我们掌握了独孤前辈是青衣楼楼主的证据?” 苏少英点头:“不错,而且这证据只有你们才有。” 风无痕道:“所以你想杀了我,从而死无对证?” “不错。”苏少英眼中闪过一抹歉意,道:“我虽然不愿意乱杀无辜,可这件事。” 风无痕淡淡道:“可你愿意做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你师傅的名誉。” 苏少英承认。 正因为他得到的是这个消息,所以当日和风无痕交手的时候,风无痕几次三番想要问处缘由,苏少英却不肯说出来。 那个时候苏少英根本不肯多说话,因为他一旦多说几句话,就担心自己已下不了狠手了,所以他干脆一句话也不说。 风无痕淡淡道:“你是个很有孝心的人,只可惜你被骗了。” 苏少英身躯一震,实在不明白。 风无痕继续道:“我们的确知道有一个人可能是青衣楼楼主,但是这个人并非你师傅,而是另一个人。” 苏少英失声道:“难道那个人是阎铁珊?”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风无痕却摇头:“不是阎铁珊,那个人是霍休。” 他终于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虽然他也不知道霍休是不是青衣楼楼主,但这是他掌握的资料,所以他说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能和独孤一鹤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经过种种事情,风无痕终于肯定一件事——独孤一鹤绝不是霍休等人一伙儿的,是暂时可以信任的人。 这件事其实并不复杂,想要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绝不算困难。风无痕就从遇上上官丹凤说起,讲述霍休的阴谋,而后又将所遇上的事情都讲述了一遍。 独孤一鹤一直在听,可谁也看不出他心理在想些什么。倒是苏少英等人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他们似乎根本想不到事情居然如此离奇诡谲,似乎也想不到为什么自己的师尊居然还有如此身份。 屋中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这个人就是风无痕。 风无痕一直在说,而其他人只是在听。 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在听。 风无痕将该说的都说完了,就看着独孤一鹤。 其他人也看着独孤一鹤。很显然,每个人都知道,此时此刻也只有独孤一鹤才有资格说话,其他人根本没有资格且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半晌,独孤一鹤才开口:“你没有见过霍休,只有上官飞燕见过霍休,是不是?” 风无痕点头:“是。” “上官飞燕见到的真是霍休?” “我不知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正因为我也不能肯定,所以我才请了陆小凤。他是霍休的朋友,也是阎铁珊的朋友。” 陆小凤是江湖上最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因为陆小凤是霍休阎铁珊的朋友,所以这件事陆小凤必然竭尽全力。 风无痕虽然没有说出这句话,可这其中的意思独孤一鹤当然明白。 独孤一鹤道:“你将这件事交给了他,那么你呢?你的任务是什么?” 风无痕不假思索道:“我只不过是帮忙了断昔年的事情,使得大金鹏王一家人摆脱麻烦。” “你不打算追究这一切?” “我不打算追究。”说话的是上官丹凤:“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至于到底谁是青衣楼楼主,我一点也不在意。” 《仙木奇缘》 独孤一鹤完全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独孤一鹤道:“有一件事你们应该知道。” “什么事?” 独孤一鹤道:“阎铁珊已经回到了珠光宝气阁。” 风无痕皱眉道:“所以前辈怀疑这是他的手笔?” “现在还没有绝对的证据,知道能找出证据,无论那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那人。”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行事作风,独孤一鹤自然也是一样。独孤一鹤眼中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的眼里是容不得渣滓的。 当年独孤一鹤能跻身金鹏王朝最上层阶级,真是因为他是这种人。当年他会被委以重任,也是因为他是这种人。当年胡道人会将位置传授给他,也是因为他就是这种人。 这件事独孤一鹤注定不会到此为止,一定会找出那个人。 ------------ 第一百一十七章、阎铁珊 珠光宝气阁。 江湖传言,珠光宝气阁拥有世上将近七成的珠宝。而珠光宝气阁也几乎算得上世上最金碧辉煌的地方。纵然皇宫也比不上珠光宝气阁。纵使在梦中,也未必能梦到比珠光宝气阁更豪奢之地。 世上关于珠光宝气阁的传闻有很多,可抵达过珠光宝气阁的,却根本没有几个。 江湖上的那些传言,风无痕一路上也听过不少。他抵达珠光宝气阁后发现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当不得真。 珠光宝气阁固然世间少有的富丽堂皇,却也只是如此而已。 这世上之人,似乎总是喜欢将没有到过的地方夸大其词。 珠光宝气阁虽然不如传闻中那般金碧辉煌,不过有一点没有错:珠光宝气阁的大总管霍天青确实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或许比传闻中更有本事。 风无痕在珠光宝气阁大门旁铁画银钩写下珠光宝气阁五个大字前见到霍天青的。 霍天青带着一顶淡蓝色的丝绸帽子,配以朱红色的丝制衣裳,使得他不但看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而且身上平添了一份贵气。 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无论什么人看见他这副模样也绝不会感觉讨厌的。可无论什么人也很难能真正接近他。 他正如同猛兽,永远独行。而他似乎将其他所有人都当着牛羊。 这股气质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这股傲气实在足以令任何人动容。 霍天青不是一个人在门口迎接,除开霍天青以外还有六个人,他们分为两列三排,现在霍天青的身后,脸上也带着招待贵宾的笑容。 这些人风无痕一个也不认识,可从这些人的举手投足也能看得出,他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本事的人。他们本应该舒舒服服坐着,可如今偏偏出现在这里。 他们得脸上竟然没有半点不情愿之色,似乎将此事当做荣幸。 他们这些人望向霍天青的时候,态度很尊敬,而且有些害怕。 霍天青的武功如何,风无痕不知道,可从那些有本事的态度,风无痕就知道霍天青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霍天青看上去很恭敬很老实,态度也非常诚恳。虽然他大部分时候都望着独孤一鹤,可偶尔也会将目光落在风无痕上官丹凤其他两人身上。 所以无论什么人也不会感觉他的怠慢。 这一次只有三个人来到珠光宝气阁,峨眉四秀以及苏少英并没有来。 其实依照风无痕、独孤一鹤的想法,他们也不希望上官丹凤来,可上官丹凤也有她的理由:我们已经被盯上了,这时候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在你们身边。 他们没有法子反驳她,所以上官丹凤也来了。 独孤一鹤道:“他人呢?” 独孤一鹤语气平静,却并不太客气。 霍天青没有变化,他身后六人却已露出不悦之色,其中一人的胆子实在很大,性子一向狂妄惯了的他居然就抓住了腰上的鞭子。 霍天青冷看他一眼,才没有动作,否则指不定就会动手。 霍天青微笑道:“大老板现在水阁,已设宴等候。” 水阁之所以叫水阁,是因为他是水上阁楼。 水阁的四面环水,这里布置的雅致而豪奢。平时只有贵客到来的时候,才会设宴在水阁设宴。 很显然独孤一鹤,风无痕、上官丹凤是贵客。 才到湖畔,风无痕就瞧见水阁前那道魁梧身影。他的个子很好大,给人一种崇山般的压迫感。他穿一身十分考究的衣裳,无论什么人都看得出他是个大老板。 他的面目如何,他们没有瞧见,因为阎铁珊是背对着他们的。不过阎铁珊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也没有动作。 似乎手下提醒了一句。 独孤一鹤、风无痕、上官丹凤乘上小船,阎铁珊才转过身来。 三角眼、鹰勾鼻、肥胖的面庞。这人和上官飞燕描述的一模一样。 至少现在都证明上官飞燕没有说谎。 阎铁珊叹了口气,对刚下船来到水阁的独孤一鹤叹息道:“我本以为有生之年大概不会再见了,想不到我们居然还有机会见上一面。” 他的声音中带着嘘唏,说不出的感叹,给人一种岁月易逝之感。 随即又笑了起来道:“不管如何,我们既然见面了,那就要把握这机会,不醉无归。”他的声音有些尖细,却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得出一种说不出的豪情在。 独孤一鹤眼中闪过追忆,又恢复过来。他淡淡道:“我带了两个特殊的客人来。” 阎铁珊早就看到风无痕与上官丹凤,却不太在意,可听见独孤一鹤这番话便有些在意了。一旁负责驾船而来的霍天青非常自然而然为阎铁珊介绍道:“这位怎么不就之前与苏公子一战的风无痕公子,另一位则是风公子的红颜知己,复姓上官,芳名丹凤。” 阎铁珊先是恍然,随即身躯一震。一双三角眼中射出极锐利的光,盯着上官丹凤。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目中似有杀机闪现,沉声道:“老朋友,你的两位小友。” 独孤一鹤道:“你猜得没错。” 阎铁珊脸色变得更加厉害了,目光也更锐利了,道:“敢问姑娘父亲名讳?” 上官丹凤道:“上官,单名鸿。” 笑容一向是独孤一鹤脸上的稀客,现在稀客出现在他的脸上了。独孤一鹤道:“你说他们是不是特别的客人。” 阎铁珊长长吐了口气道:“他们的确是很独特的客人。” 水阁很大,就是一栋非常精美绝伦的屋舍。这里即便是夜间也不必点灯,因为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都足以将屋舍照亮。 屋中的一切都是世上最好的,无论谁来到这里,都会被这里的豪奢所震撼。美酒佳肴都已送了上来。 众人喝酒吃饭闲聊,似乎已忘记刚才的事了。酒已过三巡,菜也过了五味。 阎铁珊挥退了刚才还翩翩起舞的歌姬,屋中一下子就变得格外安静了。 屋中本来有二十来个人,可如今只有五个了。 阎铁珊显然很信任霍天青,否则霍天青也不可能成为五个人其中之一。 阎铁珊道:“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开玩笑,我也相信这绝不是玩笑,可我已被骗过不少次了,特别是最近还被骗了两次,所以我不希望有第三次了。” 独孤一鹤当然明白其中意思,淡淡道:“我也不喜欢被骗。” 上官丹凤站起身来,脱下脚上的靴子。 每个人都盯着她的脚,证实她的身份。上官丹凤很快解下了鞋子,袜子也解下来了。 阎铁珊看见那六根脚趾的脚,长长吐了口气,整个人令人软了下来。 他又盯上上官丹凤的另一只脚。 上官丹凤也再脱下令一只靴子。 靴子刚落下,外面忽然水花四溅。 七八个人从水里冲出来,从房屋四周杀了进来。 ------------ 第一百一十八章、死 一切来的很突然。 忽然之间,一场极凶残夺命的暗杀出现了。 对方悄无声息的潜入水中,等待这机会的到来。他们就在所有人注意力落在上官丹凤脚上的时候,骤然动手。 这些人俨然对水阁非常了解,选择进入的方向角度都非常正确。 水阁内外有许多触发装置,可这些人居然一处也没有触发。仅仅这一点就已十分要命了。更要命之处在于这些人的武功实在很可怕。 他们穿着防水的水靠现身,一现身就展开天衣无缝的杀阵,朝上官丹凤杀来。 所以几乎在众人听到声响的第一时间,便有至少十七种暗器朝上官丹凤射了过来。 屋中众人顿时色变,且立刻有了反应。 最先动作的是霍天青、风无痕。 霍天青始终在阎铁珊身后不远处。 他第一时间挡在阎铁珊身前,口中发出尖啸,将外面的人呼唤来。 他的珠光宝气阁的大总管,已以自然以保护阎铁珊为第一要务,至于其他人死活,这个时候他当然没有法子且不会去顾及的。 任何人也没有法子从他的做法挑出半点毛病。 风无痕就在上官丹凤身边。异变发生,风无痕就将上官丹凤拉到身后,同时拔剑。 剑化作一道光幕,自身前扩散来去。 叮叮声响,所有暗器都被击落。 同一时间有三个杀手杀来。 他们的武器很平凡。 匕首、短刀、分水峨眉刺。 他们的武功也很平凡。 都是江湖最常见的功夫。 但是致命。 无论谁看到他们出手,也不得不承认那是要命的功夫。 要命对于他们来说就已足够了。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别人的命。 现在他们便要上官丹凤的命。 只不过他们想要杀上官丹凤,就必须先对付一个人。 不是风无痕,是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虽然已不是昔年的平独鹤,可他却是有恩必报的人。 昔年先帝的知遇之恩,他非报不可。所以任何人想杀上官丹凤都需要问他答不答应。 独孤一鹤第一时间朝上官丹凤而来。 因为上官丹凤身边有风无痕,所以他便冲着杀手而且。 剑已出鞘。 寒光一闪,又闪,再闪。 惨叫声响起。 不是一声,而是三声。 三个人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又几乎同时结束,仿佛他们被人在同一时间出手所杀。 他们都是高手,可在独孤一鹤面前却仿佛如土狗一般,不堪一击。 鲜血飞溅,染红了水阁。 独孤一鹤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 独孤一鹤也承认对方的算计实在很好,请来的也都是高手,动手的时机也很不错。可此时此刻这些人的动手倒不像杀人,而是送死,这是为什么呢? 独孤一鹤很不明白。 从到珠光宝气阁,独孤一鹤等人就有戒备。他们无论吃菜喝酒都查验里面是否有毒,可一切始终是正常的。阎铁珊似乎并没有要对付他们的意思。 不管如何,独孤一鹤也没有大意,防止意外的局面出现。他杀人虽然狠辣,可始终留有后手,以来应付意外。 没有意外。 独孤一鹤解决了三个人。其他五人居然朝阎铁珊杀去。 他们似乎是找阎铁珊报仇而来,而非杀上官丹凤。 独孤一鹤更慎重了。 他没有忘记提防霍天青。 霍天青不假思索扑向冲开的杀手。 他的动作很快出手很狠,手法也干脆利落。对方是高手,可霍天青对付他们似乎很容易。 两名杀手倒下。 剩下三个居然绕过霍天青,杀向阎铁珊。 阎铁珊如崇山而立,等那些杀手冲过来才出手。 这一时间,水阁外的人终于越过湖泊,支援过来。 他们来得很快了。 他们进来就瞧见阎铁珊正在动手。 阎铁珊鲜少和人交手,可是他的武功是很可怕。 他忽然动作。 整个人忽然变成一道龙卷风。 众杀手居然被吸了过去了。 顷刻间,三人已倒下。 阎铁珊哈哈大笑。 笑声止歇。阎铁珊脸色忽然发青,紧接着瘫软在地上,口中不断流血唾沫。 霍天青大惊失色,抱住阎铁珊。 “大老板,你怎么了。”霍天青着急呼喊道。 阎铁珊想要开口,却什么也说出去,砰的一声,人彻底没有了生息。 缔造珠光宝气阁这个超凡势力的阎铁珊,就此辞别人世。 这一切很突然,实在太突然了。 没有人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 所有人都震惊住了。 下一秒,水阁杀气腾腾。 闯进来的众人死死盯着风无痕独孤一鹤。 他们没有说话,此时也不必说话。 他们的动作已表明可他们的怀疑。 其中一人大吼道:“大老板好心好意招待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害死大老板。” 风无痕不说话,只感觉心头一阵冰凉。 他无论如何防备,也想不到对方目标居然是阎铁珊。 杀气充斥的屋子,战斗一触即发。 独孤一鹤、风无痕、上官丹凤一言不发,他们的眼睛看着霍天青。 现在决定是否一战的人,只有霍天青。 无论是否一战。他们都已出鞘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霍天青的抱着阎铁珊的尸体,似乎依旧没有从阎铁珊的死之中回过神来。他的似乎仍旧不敢相信对他恩重如山的阎铁珊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天青终于抬手覆盖在阎铁珊的眼睛上。一直睁着眼睛的阎铁珊闭上眼睛了。 霍天青的眼中出现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他终于抬起头来,望向独孤一鹤他们。 霍天青沉着脸。道:“大老板死于剧毒,这些杀手被大老板杀的瞬间便已将剧毒释放出来了,只是这些杀手是如何进入珠光宝气阁呢?” 他的言语中带着可怕杀机。 独孤一鹤道:“你不知道?” 他的话语中似乎也带着杀气。 霍天青道:“我想知道,却不知道,可我却知道有一个很有可能是凶手。” “这个人是不是我?” “不是。”霍天青道:“你虽然是大老板的朋友,却几乎从不来珠光宝气阁,所以他你不可能对珠光宝气阁如此了解,可那个人就不一样了。” “他是谁?” “霍休。”霍天青道:“我只能想得到霍休。” 他的杀气更浓。 屋中的杀气也更浓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阴谋?阳谋? 湖面上的风吹过。 风是冷冽,冷冽无比。 其实冷冽的不是风,而是人的心, 这一刻风无痕、独孤一鹤、上官丹凤的心都是冰冷的。他们知道自己掉入了陷阱中,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一个又一个的陷阱,铸造了今日的局面。 是不是说,对方设下陷阱真正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杀阎铁珊呢?要杀死阎铁珊的人,是不是霍天青呢? 独孤一鹤冷冷道:“除开霍休以外,还有一个人很可能是杀死阎铁珊的凶手。” 霍天青眼中精芒一闪。 “阁下是说我?” 独孤一鹤道:“不错,事实上除了你以外,又有谁比你更容易杀死阎铁珊呢?” 众大汉大怒,杀气腾腾望着独孤一鹤。一副随时要出手的架势。风无痕也轻轻叹了口气。此时独孤一鹤实在不应该说这种话的,可风无痕也知道独孤一鹤是一定会说出来的,因为独孤一鹤本就是个宁折不屈的人。 这样的人虽然知道有些事情会令自身的处境危险,却也绝不会改变自己的原则。 风无痕没有为独孤一鹤补救,只是静静站在独孤一鹤身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霍天青居然没有生气,表现得平静极了:“我的确最有嫌疑,可大老板是我的恩人,我为什么要杀他?” 独孤一鹤道:“财富,阎铁珊虽然不算是世上最有钱的人,却也算得上是最有钱的人之一,杀了阎铁珊,那么你便会成为最有钱的人,而且也将掌控珠光宝气阁这个非凡的组织势力。江湖上为了这些事情而杀人害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2k 霍天青居然鼓掌,笑了起来。 独孤一鹤面无表情道:“我说错了?” “你没有说错,江湖上为了这种事情而杀人的,不再少数。”霍天青道:“我也可能会为这种事情杀人,只可惜我连为这种事情杀人的资格也没有。” “哦?” 霍天青拿出一封泛黄的信,递给独孤一鹤道:“大老板早就告诉过我,一旦大金鹏王的血脉找来,那么珠光宝气阁以及所有财物都归那个人所有,所以我根本没有为做这种事情的资格。” 这是一封写了很久的信。 独孤一鹤认得阎铁珊的字迹,知道这是阎铁珊亲笔所写的。 信件上的内容也和霍天青所说一般无二,却多了一点。 这一点是后面加上去的。 上面写着允许霍天青带走十分之一的财富,如果霍天青愿意,继续是珠光宝气阁的大总管。 独孤一鹤道:“信你是不是看过了?” 霍天青道:“我看过了。” 独孤一鹤道:“你知不知道阎铁珊将十分之一的财富送给你了。” 霍天青道:“我知道。” 独孤一鹤道:“可你没有提起。” 霍天青淡淡道:“只要你们早出凶手,这十分之一的财富也是你们的,而我也会离开珠光宝气阁,在江湖上逍遥快活去。” 霍天青从始至终都很平静,看不出一丁点情绪波动。 略作停顿。 霍天青又道:“最多七天,我就能处理完珠光宝气阁的事,将他们彻底交给你,我也希望你们在七天内找到杀死大老板的凶手。” “只有七天?” “最好七天,并非只有七天。”霍天青道:“而且我相信这七天大概也足够了。” “为什么?” 霍天青走到窗前,推开窗门,望向远方的山峰。 过了好半晌,霍天青才道:“每到这个时候,霍休都会去往那栋小楼带上几个月,所以你们应当能找得到霍休。” 风无痕、独孤一鹤、上官丹凤在船上。 他们乘着船,离开水阁,又走出珠光宝气阁。 他们离开珠光宝气阁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夜幕已经降临。 天上只有一轮明月闪耀着光辉。 银辉洒下的夜空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冷冽。 三人都很沉默。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过,走到半山腰时,独孤一鹤才猛然开口道:“你怎么看?” 风无痕深吸了口气道:“霍天青当然有问题,极有可能是他杀了阎铁珊。” 独孤一鹤道:‘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能如此了解水阁以及整个珠光宝气阁的人,除了阎铁珊,就只有他,霍休固然是阎铁珊的朋友,可阎铁珊这种人怎么可能对霍休一丁点防备也没有,所以只有霍天青才能设下如此局面。” 独孤一鹤点了点头,又问道:“刚才你也检查了阎铁珊的尸体,你怎么看?” “阎铁珊的确是中毒而死的,确切来说是中毒以后运功,导致剧毒发作,这才死掉。”风无痕道:“毒或许是那些人下的,但最有可能是事先就已下的,否则不可能发作的如此快。” 风无痕苦笑一声,道:“可不管如何,霍天青总算是成功了,因为阎铁珊之死,所以我们总算只能将关注力放在霍休身上,次等情况,或许霍休也想不到。” 独孤一鹤不再说话,加快了脚步。 珠光宝气阁。 大厅。 一个提着大砍刀的大汉满脸疑惑,却毕恭毕敬望着坐在虎皮交椅上的霍天青,道:“大老板,我们为什么不将他们留下,他们或多或少已知道一些了,迟早会回来找麻烦,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岂非最好?” 霍天青靠在椅背上,甚至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却给出了回答:“你们有把握将他们留下?” 大汉狞笑道:‘若是在其他地方,或许不可能,可这里是珠光宝气阁,要留下他们,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霍天青忽然睁开眼睛,眼中仿佛有两道利芒射出,本来拍胸保证的大汉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霍天青淡淡道:“你们知不知道苏少英、峨眉四秀去干什么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 摇头。 霍天青道:“我却知道,我不知道知道他们在等人,而且也知道他们等的人,必定是陆小凤他们,一旦独孤一鹤他们走不出珠光宝气阁,那么陆小凤他们就一定会来,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更麻烦,如此一来霍休岂非是坐享其成?” 霍天青冷哼一声道:“与其让霍休得利,为什么我们不让他们和霍休火拼呢?他们没有理由拒绝,而我们也没有理由拒绝。” 那大汉立刻笑了起来,拍马屁道:“大老板英明,珠光宝气阁必定会在大老板的统辖之下,更上一层楼。” 霍天青却是懒得听他们说这种话,挥手让他们下去。 阎铁珊的尸体已僵硬。 霍天青盯着阎铁珊的尸体,自言自语道:“大老板,其实我对你的珠光宝气阁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我决不允许你经营这么久的珠光宝气阁拱手于人,更何况你本就已活不了多久了,这珠光宝气阁我会代替你掌握好的,也算报答你昔年的救命之恩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是遗憾还是什么。 语气深情复杂至极。 ------------ 第一百二十章、花满楼 山下客栈。 风无痕才走到客栈外面的街道上,有一个人就在对他挥手。 那人在客栈,却不是院子亦或者大堂中,而是在屋顶上。 这人的面目,风无痕没有见过。 那是一张看上去很普通很平凡的面孔。 可这人却似乎认得风无痕,而且似乎还非常熟悉。 风无痕想不出这人是谁,却还是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那人对风无痕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便飞燕般的掠过了屋顶,远去。 风无痕略作迟疑,便拉住上官丹凤的手,飞一般的跟了上去。 正在这个时候峨眉四秀、苏少英也走了出来。 苏少英有些诧异问到:‘师尊,他这是。’ 独孤一鹤打断了他的话,到:“回屋。” 那人的速度并不算很快,而且似乎有意等他们追上来。 没过多久,那人在一处院中停了下来。 那人笑嘻嘻对风无痕道:“你还认得我吗?” 风无痕道:“司空摘星,你有什么消息告诉我?” 那人诧异道:“你看得出?” 风无痕摇头:“看不出,可我认得的人却不多。” 一个人认得的人不多,那么排查的范围就要小得多,认起人来,自然也就容易得多。 司空摘星拍了拍额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一侧的上官丹凤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要将自己打扮成这种模样?” 司空摘星笑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真正的面目呢?” 上官丹凤沉默。 她忽然发现自己也只和司空摘星见过两次而已,的确也不知道司空摘星上次出现是不是真面目。 风无痕淡淡道:“不管你是什么面目,我只想知道消息。”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道:‘我带来了两个消息。’ “你说。” “第一,陆小凤已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两天后来了。”司空摘星的眼睛里居然发出了光,笑得愉快寄了,似乎很兴奋,道:“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了一个人,我真没有想到陆小凤居然能请得动他。” 风无痕眼中也闪过了一抹亮光,道:“是不是西门吹雪?” 司空摘星动容道:“你怎么知道?” 风无痕淡淡道:“他曾说过,想要对付独孤一鹤等人,那么就必须寻一个超级高手。” 陆小凤虽然介入了这件事,但陆小凤的想法却和风无痕不一样。 陆小凤认为这件事极有可能不是霍休的手笔,也可能是阎铁珊、独孤一鹤的手笔,所以请来西门吹雪就已非常重要了。 司空摘星笑了笑,凝视着风无痕腰间上的剑,道:‘我看得出,你也是个非常厉害的剑客,世上若论剑法,比得上你的人,一定不会太多。’ “我的剑法的确不差,至于有多少人能比得上我,我不知道。”风无痕一点也不谦虚,也没有任何骄傲,他给人感觉仿佛只不过是回答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而已。 司空摘星笑道:“陆小凤常常说,若轮剑法,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和西门吹雪、叶孤城相比,但凡是剑客,没有几个敢挑战西门吹雪、叶孤城他们,可也没有几个人不想挑战他们,你呢?你想不想和西门吹雪交手。” 上官丹凤娇躯紧绷,眼中露出担心害怕之色。 这段日子,上官丹凤也听过了不少关于西门吹雪的传闻。她知道西门吹雪是个非常可怕的人。一旦拔剑,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不是他死,便是对手死。 上官丹凤绝不希望风无痕和西门吹雪交手。 风无痕深深看了司空摘星一眼,道:“这句话是你要问的,还是陆小凤要你问的?”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道:“陆小鸟说的不错,你果真是个聪明人。” 风无痕淡淡道:“我只是不笨而已。” 司空摘星道:‘这既是我的问题,也是他要问的。’ 风无痕淡淡道:‘至少这件事情结束之前不会,如果西门吹雪不打算和我交手,我可以永远不和他交手。这个回答是否足够了?’ 司空摘星有些奇怪道:“难道你不想和西门吹雪交手?” “你或许要问我是不是害怕和西门吹雪交手。” 司空摘星笑了笑。他一向认为和聪明人说话是很愉快的事,可如今发现和聪明人说话,实在不太愉快。 对方太聪明就显得自己太愚蠢。 风无痕不假思索说道:“西门吹雪既然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剑客,我自然也想瞧一瞧他的剑有多么利。可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可勉强的,勉强一个人交手,就如同强和女人交欢一般,实在是很可耻很卑劣的事,所以我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我相信如果我足够有本事,西门吹雪会主动与我一战,既然如此我许下的承诺也不算什么约束。” 司空摘星叹息道:‘有道理,所以说陆小凤这次错了。’ “他不该带西门吹雪来?” “不是。”司空摘星道:“他该让西门吹雪来,只是他不该让西门吹雪见面,而你们一旦见面,便极有可能会交手。” 司空摘星一字一句道:“因为你们都是那种除了剑,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既然什么都不在乎,那么又有什么人能阻挡你们交手呢?你们是为了你们认为最重要的事而交手,任何人都阻挡不了。” 风无痕脸上闪过一抹动容之色,深深看了司空摘星一眼,道:‘你也是聪明人。’ 司空摘星哈哈一笑:“一个人想要在江湖上行走,非聪明不可。除开这件事以外,还有一件事告诉你。” 风无痕问:“什么事?” 司空摘星没有说话。 风无痕也没有再问了。 这一刻甚至于很好奇的上官丹凤也没有再问,因为这一时间,有一个人打开了大门,走了出来。 这人二十出头,长相极英俊,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脸上带着温和愉快的笑容,他慢慢从屋中走了出来。 他出现的一瞬间,这片地方仿佛一下子成了鲜花盛开之地,令人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愉快,令人如沐春风。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人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寂寞,特别是他的眼睛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空虚之感。 司空摘星微笑道:‘你是聪明人,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风无痕对那人拱手道:“阁下可是花满楼花公子?” 司空摘星诧异极了,道:“你见过他?” “没有,但看得出。” 花满楼的确是个很特殊的人。 风无痕以前从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人,可现在相信了。 这的确是一个对生命充满了热爱的人。无论什么人能和他成为朋友,都是很愉快的事。 ------------ 第一百二十一章、美人一笑就挥剑 屋中没有鲜花,却令人感觉一种说不出的芬芳。 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花满楼。 风无痕发现花满楼的确是个对生命充满热爱的人,是个近乎于完美的人,任何人能成为他的朋友,都是很愉快的事。哪怕只交谈,也会令人愉快。 现在他们正在交谈。 风无痕没有什么迟疑,就已将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随后风无痕就知道花满楼也是很有智慧的人,他的思虑之周密,鲜少有人比得上。 花满楼道:“那栋小楼十之八九设下了陷阱,而且即便你们能从那栋小楼平安出来,也极有可能要面对霍天青所统辖的珠光宝气阁众人,而且这个陷阱极有可能是霍休、霍天青联手设下的。” 这其实也是风无痕、独孤一鹤的判断。 花满楼虽然是瞎子,只是一番交谈下来,风无痕却已没有法子将花满楼当做瞎子了,因为他除了眼睛看不见以外,一点也不像瞎子。 他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风无痕道:“关键是能找到霍休,只要能在小楼外找到霍休,那么就不必去往那个小楼。” 花满楼微笑点头,道:“不错,所以这件事就要看风公子了。” “看我?” 花满楼微笑道:‘这世上最了解霍休的人是谁?’ 风无痕沉默了一阵,忽然身躯一震,站起身来,对花满楼拱手施礼道:‘多谢花公子指点。’ 番茄 花满楼又笑了笑道:‘我也希望能早一点解决这件事,在下有一件事想要请教风公子。’ “什么事?” 花满楼道:“如何确定霍休是凶手,你打算怎么做?” 风无痕立刻明白,道:‘其实我的目的一直都很简单,我只想将五十年前的事情彻底解决,了却大金鹏王以及丹凤公主的心愿而已,其实在我看来,最好的法子就是大金鹏王、阎铁珊、霍休以及独孤一鹤四个人坐下来好哈谈一谈,然后在一些德高望重之人的见证下,彻底了断这一切,只可惜这个想法注定破灭了。’ 花满楼也叹了口气,道:“阎铁珊死了,这件事自然起可变化。” “我想知道陆小凤什么时候到?”风无痕转变话题。 花满楼道:‘不出三天,必定赶来。’ 风无痕又和花满楼说了几句,然后带着上官丹凤离开了。 司空摘星问花满楼,道:“你说陆小鸟担心的事会不会出现?” 花满楼道:‘短时间内不会出现,西门吹雪不是个随随便便出手的人,风无痕也不是那种好勇斗狠的人,他们都极有原则,所以不会轻易交手。’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笑道:‘如此一来,那个小凤凰总算可以放心了。’ “未必。” “未必?” “或许陆小凤会更担心了。” “为什么?” “他们虽然不会轻易出手,可一旦打算交手了,那么谁也阻拦不了他们,而且一旦他们见了面,必定会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 司空摘星沉默。 他当然知道花满楼口中同一种人是什么人。 那是一种可以将一切都奉献于剑,除开剑以外,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人。 这种心中唯有剑的人一旦相遇,那么必然会绽放出比天上流星还要更加绚烂的光芒。而这种光芒的绽放注定要用他们手中的剑。 而一旦用上了剑,那么便是生死。 “世上如他们这样的人实在不多,也幸好不多。”司空摘星喃喃自语。 花满楼笑了笑。 其实他感觉风无痕、西门吹雪有一点不同。 他们都将自身奉献于剑,可他感觉两人的剑不同。 西门吹雪的剑锋锐犀利,不留后路,自然也谈不上手下留情。 风无痕的剑呢?花满楼虽然还没有见过风无痕的剑,却感觉得出风无痕的剑却不是出鞘杀人,他身上还是多了人性,而西门吹雪似乎已超出了人的范畴。 上官丹凤一头雾水跟在风无痕身后,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风无痕道:‘找一个很了解霍休的人。’ “谁?” 风无痕道:“你妹妹。” 上官丹凤呆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上官飞燕。 除了上官飞燕,似乎没有什么人更了解霍休了,可或许上官飞燕也不了解霍休。 自从上官飞燕和公孙大娘走以后,便再没有任何消息。 上官飞燕似乎对金鹏王朝的宝藏财富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只想要拿到一小部分而已。 现在上官飞燕在哪里,风无痕也不知道。 不过风无痕知道烟花之地在哪里。 风无痕是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或多或少会知晓一些这方面的讯息。有时候即便你不想知道也不行,除非你的身边没有男人。 风无痕当然知道。 不过他知道得并不算太多,所以他又找人问了这里的风月之地,最终找到了怡情院。 怡情院不只是风月之地,而且也形成了联营。 许多地方都有怡情院,特别是繁华之地的怡情院就更多了,据传怡情院一共有三十三间,而且每一处怡情院都是极高档的地方,若没有钱财,根本不敢来这里。 只要有人进入这里,那么他们的钱财便也会长了翅膀一般的飞走。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钱囊鼓鼓,走出来的时候却是钱囊空空如也。 这个地方也有怡情院。 风无痕才走到怡情院的门口,灯火辉煌的大门前,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就迎了上来,一左一右将风无痕包围了起来。 上官丹凤本来在风无痕身边,却被挤走了。 上官丹凤有些生气,想要冲上去。 她实在想不到外面的女子居然如此放荡。 只是她还没有动作,一只手便抓住她的手。 她回过头来,发现是个公子。 上官丹凤没有挣扎,因为那是个女扮男装的公子,而且是上官飞燕。 所以他们就跟着走了,走进了怡情院。 他们来到了怡情院后面一处小房子中。 推开房门,就瞧见两个人:两个女人。 一个普普通通,一个却是艳丽无双。 这两个人,风无痕没有见过,却知道其中一个必定是公孙大娘,而且极有可能是哪个平凡不过的。 哪个艳丽无双的女子虽然很漂亮,可也只是和上官丹凤差不多而已,而且她的穿着打扮明显是这里的女子。 哪个普通寻常的女人站起身来,冲着风无痕一笑。 笑靥如花。 寒光一闪,剑已刺了过来。 美人一笑就挥剑。 ------------ 第一百二十二章、一半财富 她的样貌很平凡,可笑起来很惊艳。 她身边的美人本就是艳丽无双的绝色,眉宇间所展露出来的那种风情却是没有几个人比得上的。可她这一笑,却使得平凡的面容忽然说不出的魅力,说不出的风情万种,身边的哪个美人在她的面前已失去了颜色。 天地间的一切恍若已失去了色彩。 这一刻,不要说男人,纵然是上官丹凤、上官飞燕这等出色绝世的女子,也都失去了魂魄。 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剑、 剑光一闪,就已朝风无痕刺了过来。 她的步伐宛如风一般的迅疾、飘忽,手中的剑忽然之间出现,又忽然之间刺至,无论什么人来了,哪怕是江湖第一高手来了,也都难以在这等情况下避开这夺命一剑。 这一剑,不只是剑术登峰造极,也是媚与美的结合。 所以这一剑有着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 只不过这股力量对风无痕没有什么用处。 风无痕没有为美人一笑而倾倒。 他神情从容镇定,剑刺过来的时候,他身躯就晃动起来。 前后左右仿佛不倒翁一般的晃动了七八下,就这样避开公孙大娘的一剑二十九刺。 他们的交手实在很激烈,出击又实在太快。 一瞬间,战斗便已开始已结束。 公孙大娘脸色有些变了。她变得甚至有些惊恐。 她想不到风无痕居然如此无情如此冷酷如此镇定如此不是人,居然一丁点也不受到自己魅力的影响。当然她更想不到的是风无痕的身法居然如此巧妙,居然将自己二十九刺全部避开。 身法自然和眼力有关。 若没有极高的眼力,又如何能施展出精妙入微的奇妙身法呢?风无痕的眼力是第一流的,身法也是第一流的,所以才形成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番茄 公孙大娘冷哼一声,她决心不让风无痕就这样晃开自己的攻击,所以招式由刺便自上而下斜划出一道精妙绝伦的弧线,这一道弧线似乎已蕴含了天地至理,说不出的玄妙,道不出的神奇。 风无痕果然避不开了。 刚才风无痕能动也不动避开,是因为公孙大娘攻击的部位是脖颈咽喉处,可这一划却是大半个胸膛。 风无痕只好腾空而起。 他快速升上三丈。 公孙大娘眼睛发光,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白光,仿若流星一般的冲了上去。 风无痕身躯到了最高点的时候,公孙大娘正好杀来。 这个时候正是风无痕力量最薄弱的时候,人在半空,根本没有法子接力。 此时正是最好下手的机会。 可就在剑刺至的时候,风无痕忽然在空中改变方向,射向门口的位置。 公孙大娘一切都计算的很好,可却忘记一件事。 风无痕的左手衣袖还装着一个很小巧的飞爪。 飞爪破空,自然改变了方位。 昔日风无痕便是用这废话在万鹏王的重重包围之中逃出生天。不久前风无痕也是凭借这个飞爪,带着上官丹凤冲出重围且大杀四方。如今又起到了用处。 风无痕落在门口,右手已按住了剑柄。 公孙大娘本来冲了上来,可瞧见风无痕的动作,却停下脚步。 公孙大娘不动声色收齐短剑,笑吟吟道:“好剑法,难怪能与独孤一鹤一战。” 风无痕淡淡道:“你也瞧见了?” 公孙大娘道:“虽然没有亲眼瞧见,可知道却还是不太困难。” 风无痕目中精芒一闪,道:“你还知道什么?” 公孙大娘叹了口气道:“飞燕终究还是看错霍天青了。” 风无痕淡淡道:“看来你知道的实在不少。” 公孙大娘没有否认,继续说了下去,道:“丹凤本以为霍天青是因为爱上了他,才选择背叛阎铁珊的,可如今看来霍天青的确早已打算背叛阎铁珊了,而上官飞燕的出现,也只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我们没有想到他会杀阎铁珊。” “你认为是他杀了阎铁珊?” “其实你应该想得到的,除了他,又有什么人能在珠光宝气阁安排如此精妙的杀局呢?”公孙大娘眼中闪过睿智的光,道:“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将你们引来珠光宝气阁,然后在你们面前亲自杀了阎铁珊,而如此一来你们便不得不与霍休开战,那他便可以渔翁得利。” 风无痕道:“那么你们呢?” 公孙大娘叹了口气,道:“我们已在你们之前见过霍天青了,本来打算用霍天青将霍休引出来,然后直接除掉霍休,可霍天青的变化却是出乎意料的,这也导致于我们一点准备也没有,计划直接就失败了。” 风无痕道:“这些都是废话,我想知道一些拥有的,否则你会后悔对我出手。” 这句话带着淡淡的威胁。 公孙大娘却不在意。 她嫣然一笑道:“我会你对出手,一方面是见猎心喜而已,而更重要的一方面却是因为想试一试你的本事到底能不能杀了霍休。” “哦?” “霍休是青衣楼楼主,他的属下高手也不知道多少,而且他本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要知道他修炼的可是童子功,武功比起独孤一鹤或许还要更强一些,你要杀他绝不是容易的事情,没有非凡的武功,就是自寻死路。” 风无痕同意,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公孙大娘道:‘当然有道理,若是没有道理,我又何必说呢?我当然知道你来找我,是想知道霍休的消息,亦或者说你想要霍休在外界的时候找到他。’ 风无痕不否认。 在公孙大娘这种女人面前,否认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公孙大娘道:“可我告诉你,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霍天青虽然算计了他,但霍休却也是决不可能给别人机会杀他的,所以要杀他只能去往他的小楼。” 风无痕道:“你知道如何去往他的小楼?” 公孙大娘嫣然一笑道:‘我当然知道,若我不知道,又何必问你呢?’ 风无痕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公孙大娘道:“这个情报值不值霍休一半的财富?” “值得。”风无痕道:“只要事情成功,无论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只要我有的。” 公孙大娘嫣然一笑道:“若我要所有呢?” 风无痕道:‘我也可以给你,再附送一口剑。’ 公孙大娘笑得更愉快了,目光更有灼热之色,道:‘其实我最想看的便是你的剑,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公孙大娘也是个剑客,而且还是当世最厉害的女剑客。 ------------ 第一百二十三章、准备 “陆小凤是否到了?”公孙大娘问道。 “还没有,大概要过上几天。” 公孙大娘道:“陆小凤的机变极强,若有他与你同行,拿下霍休的机会更大。” 风无痕道:“我知道,只可惜我已没有时间等下去了。” 公孙大娘色变道:“你要独闯小楼?” 风无痕推开窗户,望向小楼方向,淡淡道:‘我也不想,只可惜霍天青发动得实在太早,以至于我根本不得不这样做。’ 公孙大娘当然明白风无痕的意思。 因为霍天青发动得实在太早,那么霍休自然也会注意到霍天青的动作,如此一来,生性谨慎的霍休极有可能会逃之夭夭。到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公孙大娘眼珠子转了转,道:“你可以让独孤一鹤陪你同行。” 风无痕道:“他需要帮我盯着霍天青,我不想到时候面对前后夹击的局面。” 公孙大娘叹了口气道:“看来只有我陪你冒险了。” 风无痕道:“我也希望有人陪我冒险,可你不能。” “为什么?”公孙大娘有些惊讶。 风无痕道:“因为我要将上官丹凤交给你。” 上官丹凤脸色微变,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上官丹凤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明白风无痕的意思。 此行实在危险至极,纵然是风无痕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而带着上官丹凤,势必会成为风无痕的累赘。到时候风无痕不但没有法子拿下霍休,甚至会葬身小楼。 公孙大娘却笑了起来,平凡的面容又一次艳颤起来,道:“看来你还是不能完全相信独孤一鹤。” 风无痕淡淡道:“我从不相信任何人。” 公孙大娘笑道:“可你却相信我。” 风无痕道:“我相信的只是利益,因为只有上官丹凤还活着,那么你才能得到利益。” 公孙大娘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又笑了笑,道:“不管如何你总算将她交给我了,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人能动他一根手指头。” 风无痕点了点头。 风无痕向来不相信他人的保证,他有时候甚至于自己的眼耳口鼻都不相信,他只相信事实。 事实没有瞧见之前,他什么人都不相信,有时候自己也不相信自己。 公孙大娘转了个话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今晚吗?” 现在夜色已浓。 风无痕道:“明天凌晨,希望到时候你已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公孙大娘道:“我会准备好一切,我们在此地汇合。” 风无痕没有再说什么了,直接离开。 上官丹凤没有随风无痕一同离开,她被风无痕安置在此处。 风无痕没有直接回到客栈,而是来到花满楼的居所。 司空摘星已经离去,屋中只有花满楼一个人。 风无痕在门口停下,刚打算敲门,可就在这个时候,花满楼的声音想起了:“风公子请进。” 风无痕推开门便进去了。 屋中一片黑暗,可风无痕推开门的时候,花满楼就已点燃了灯火,将屋中照亮。 瞎子是用不着灯的,这灯火当然是特地为花满楼照亮的。 风无痕深深看了花满楼一眼,叹息道:“花公子耳力之强实在天下罕见,在下佩服。” 风无痕是法子真心的。他着实没有想到花满楼居然能从他那轻如棉絮的脚步声中听出他居然就是风无痕。这一点风无痕自认做不到。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风公子此来有什么事?”他将刚刚倒好的茶递了上来。 风无痕接过,却没有喝,而是放在桌上。 他道:“有件事我想请花公子帮忙。” “可是上官姑娘的事?” “是的,我已将上官姑娘交给公孙大娘照看,但我却没有法子完全信得过她,所以请花公子对此留心一些。” 花满楼倒是一怔。他没有想到风无痕说的如此直接。 花满楼面上露出一抹犹豫之色,道:‘风公子可是打算即刻前往小楼拿下霍休?’ “不错。”风无痕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霍天青已动手,所以我也不得不早些行动,否则霍休一旦离开了,那么想要找到他就困难了。” 花满楼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答应风无痕的请求,并且道:“风公子或可找司空摘星,如果他愿意答应,那么这件事必然能事半功倍。”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江湖上谁不知道司空摘星从不介入江湖上的纷争,他既然是这样的人,那么我又何必将他牵连其中,惹上麻烦了。” 风无痕已站起身来,举起茶杯道:“多谢花公子。”随即一饮而尽茶水。 花满楼也站起身,送风无痕。 风无痕走到门口忽然停下。 花满楼也停下。 他虽然没有眼睛,却给人感觉仿佛有眼睛一样。 花满楼微笑道:“风公子可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风无痕摇头道:“在下鲜少佩服人,却很佩服花公子,若我有机会能从那座小楼出来,希望能成为花公子的朋友。” 花满楼又笑了笑。 花满楼的笑容永远是那种充满善意阳光温和的笑容,他道:‘我们岂非已是朋友?’ 风无痕哈哈一笑道:“不错,我们已是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 风无痕不是君子,可花满楼却是。 风无痕平生以来第一次主动交朋友,花满口也的确是阁值得相交的朋友。 风无痕走了。 花满楼望着风无痕的背影,过了很久,才喃喃自语道:“本以为你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却不想你只是外冷内热。” 花满楼收回视线,关上门,夜色已很深了。 风无痕回到客栈,又与独孤一鹤说了一些事情,然后回到房间睡觉。 风无痕倒在床上就睡了。 他剩下的时间已不多了,所以他必须恢复好精神体力,以来闯入小楼,拿下霍休,解决一切事情。 这绝不是容易的事情,因为根据公孙大娘的说话,那座小楼十之八九就是青衣楼第一楼,哪里必然布满了机关。 其实风无痕本可不必这么冒险,可风无痕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答应下来的事情,就会竭尽全力去完成。他向来有恩必报,也有仇必报。 或许他这种人给人感觉有些,可任何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这种品质是值得任何人尊重佩服的。 这世上的聪明人实在太多,而如风无痕这般的傻子却实在太少。亦或者说这世上如风无痕这样的聪明人实在太少了。 聪明、傻,又有谁能真正分得清呢? ------------ 第一百二十四章、行动 凌晨。 寅时三刻。 一片漆黑,夜笼苍穹。 天地一片寂静,人仿佛已死光了。 这个时候正是一个人睡得最熟的时候,这个时候也是天色最暗的时候。 破晓之前,总是最黑暗的。 可距离光明的降临也已不远了。 风无痕换上了一身黑衣劲装,他虽然没有穿夜行衣,可在黑暗之中却和穿上夜行衣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举手投足,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给人一种近乎于完美的感觉。他没有浪费一丁点力气,高低起伏般在屋顶上腾飞跃过。 他的落脚声很轻,有时候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绝对完美的感觉。无论谁瞧见他的这些动作,都会忍不住叹服,而且最厉害之处他在完全漆黑的夜色之中翻腾起伏。 他仿佛在黑暗之中多了一双眼睛。 一些有经验的飞贼却明白,纵然在黑暗之中多了一双眼睛,也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能做到这一步只有一种可能,必须对所处的环境完全了解,切已在心中刻画上了一张近乎于绝对完美的地图,所以才能达成这种效果。 公孙大娘还在梦乡之中,她才入睡不久。 平日她休息的很早,可今天不一样,她要忙碌各种事情,所以只好将休息的时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 才不到两个时辰,公孙大娘就从梦中醒来,她已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声音很轻,可这很轻的声音却仿佛在耳畔想起一般。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声音居然只有她才听得到,显而易见对方的功力控制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公孙大娘是和衣而眠的,所以根本不必穿衣,很快就拉开了大门,于是瞧见风无痕。 公孙大娘打了个哈欠,望着一身黑衣劲装,冷冽肃杀的风无痕,道:‘现在?’ “这是最好的时候。” 公孙大娘道:“霍休不是笨蛋,这个时候大概也是他戒备最森严的时候。” 风无痕淡淡道:“黑夜总比白天要好得多,纵然他派遣许多属下防守,但他们却也或多或少有些放松,更何况是如此冷冽的寒夜。” 夜的确很冷,今天比起以往还要冷得多。 白天倒是还好,可晚上这里的温度却下降得太快了。 公孙大娘不再说什么。她知道说什么都没有意义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公孙大娘将早已画好的地形图交给风无痕。 风无痕接过地图看了大概一刻钟,又闭上眼睛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收了起来。 公孙大娘忍不住问道:“你记住了?” 风无痕点了点头,过目不忘这本就是他的本事。 这不只是先天的天赋,还有后天的训练。 天赋固然纵然,可若没有后天的开发,是不可能达到极致。而且一个人如果荒废天赋,等到想要开发天赋的时候,就会发现所谓的天赋早已不存在了。 风无痕很早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他童年的时候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不得不用尽全力学习一切。 韩棠,这个人影响了风无痕的一生,亦或者使得风无痕成了现如今的模样。 公孙大娘心中有些佩服。 她这一生从未见过如风无痕这般的人,也从未想过世上能有风无痕这般的人,他甚至感觉风无痕这般的人简直不像是人。 公孙大娘对于男人向来没有什么兴趣,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一种要深入了解这个男人的冲动。 这个男人仿佛就是一个深渊,要将她吸入深渊之中。 公孙大娘却也很清醒的明白,这是非常危险的。 她不断提醒自己,才没有坠入深渊。 可她离深渊似乎已越来越近了。 收起杂念,公孙大娘也在外面穿上一件黑衣,问风无痕道:“你要不要易容乔装一下?” 风无痕摇头。 公孙大娘也不再说什么,带着风无痕就上路了。 他们走的很快,而且说话很快。 大部分时候都是公孙大娘在说,而风无痕在听。 他们不是闲聊,而是谈论前往小楼的一些注意事项,风无痕听得很认真,记得很仔细。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出现一丁点错。 霍休可以错,他不能,他只要错了一下,那么他就会死。 他不想死,所以不能错。 公孙大娘带着风无痕来到山腰上一处陡峭的悬崖,将早就准备好登山器具交给风无痕,道:“希望你能一切顺利。” 风无痕接过来,淡淡道:“我也希望我能一切顺利。” 随即闭上眼睛,将所有消息汇总回忆一遍,确定无误,立刻登山。 他已规划好了路线,一个最佳的路线,现在是行动的时候了。 公孙大娘看着风无痕仿佛猿猴一般的敏捷身手,而且动作之间所发出的声音极小,特别在呼啸风声的掩护之下,简直没有什么声音。 公孙大娘也不由露出佩服之色。 她没有再看下去,转身离开。 她希望风无痕能活下来,却绝不会为此有任何停顿,停下脚步本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风无痕在做他要做的事,而他也该做他自己要做的事了。 每个人都有要做的事。 小楼建立在半山腰上。 因为有山体成为天然的屏障,这里便形成了易守难攻之地,再加上里面本就设下了重重机关,就更显得危险可怕。 山崖上方是有人防守的。 山崖上搭建了一个草庐。 两个在草庐中烤火,他们穿着极厚实的衣服,随便坐在地上。 两个人的武器后背刀以及飞鱼剑都已被随便搁在地上。 他们绝不认为有人会闯入这里。 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给人的感觉本来就是个很平凡的地方,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处地方本来就有不少陷阱。 他们的想法很不错,只可惜越不可能的事情越可能会发生。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 但是他们却一丁点察觉也没有。 他们根本不知道一个人已从山崖下方爬了上来,然后避开了崖体上布置的各种陷阱,然后从他们的面前经过。 风无痕的推断没错,纵然霍休对于这种时候一向很在意,认为这种时候向来是危险的时候,可他的属下却不一样。 这里从未出过事,所以又怎么可能想到这里出事呢? 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这个时候风无痕距离小楼已近在咫尺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拔剑 风无痕根据公孙大娘的消息,一步一步接近小楼,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这也证明公孙大娘的消息完全正确。 风无痕当然不是从正面进入小楼,也不是从后面,而是由下往上进入小楼。 他来到公孙大娘所说的通道。 这个通道很简陋,很显然是有人打通的,这里被草木掩盖,所以根本瞧不见。 风无痕顺着通道往上行,先开一块石板,终于进入了小楼。 小楼一片漆黑,风无痕也看不出四周的情况,可如果公孙大娘所说的不错,那么应该已到了小楼的大厅。 这大厅也正是小楼的机关控制核心。 霍休为了打造这个小楼,耗费了很多功夫,请了不知道多少能工巧匠,当然为了保证自己的秘密不被泄露出去,这些人自然也没有法子活着离开。 死人永远比活人更稳,绝不会多话的。 风无痕的方向感以及距离感都很不错,他通过公孙大娘所给出的地图,已测算出了机关所在的距离。 只可惜没有任何用处。 风无痕虽然正确了,但公孙大娘所画的地图却标记得不太相信,而且距离也有问题,正因如此,为了调整方位角度,风无痕至少多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其实如果风无痕点灯或许就容易许多。可风无痕却不想谢露行踪,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他总算成功了,将机关枢纽给关闭了。 可纵然如此,也不代表这里绝对安全。 因为还有一些机关是不收到机关枢纽控制的,一旦触碰到,就会自行发动。 这里到底有多少机关,风无痕不知道,但风无痕沿着公孙大娘所说没有机关的方位走动。 因为小楼是依靠山体建造的,所以除开大厅以外,其他地方并不算太大太宽敞,给人的感觉就是长,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现在麻烦已解决了一大半,眼下就只有一个关键——找到霍休。 可如何才能找到霍休呢? 风无痕也不知道。 根据公孙大娘所说,霍休在这里休息的地方从来不是固定的,所以霍休可能在任何一间屋子休息,除了那间屋子。 风无痕仔细去听。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声音是从前方传来。 这里大部分地方都是漆黑的,只有哪里点着灯。 风无痕悄悄摸了过去,却没能进去。 因为哪里门口有守卫。 四个守卫来回走动。 风无痕听了半晌,发现那些人都在自称自己是大金鹏王,风无痕知道不出意外这就是霍休的安排。只可惜这些安排霍休注定用不上了。 可这些都不重要,霍休呢? 风无痕着急要找到霍休,可这种事情却急不来的。 风无痕沉默了半晌,然后取出公孙大娘交给他的毒药。 这种药并没有太大的毒,却可以让人四肢无力,当然这是在反应不及时的情况之上。 风无痕又查看了半晌,终于寻到了上风向,然后释放毒药。 毒药化作气体,随风扩散。 接下来风无痕只需要等待了。 过去差不多三刻钟,风无痕这才有动作。 他伪装成其他守卫一般一副很无力的模样,走了过去。 他一直在走,却也一直在听。 他在听声音,听动静。 他相信霍休一定会有动作的。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听到了动作。 这个动作很剧烈。 一张大网忽然子天上朝他洒了下来。 对方不是霍休,却来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身手矫捷,却没有中毒。 他们的脸上都蒙着被水打湿的黑巾,这不是遮挡面容,而是防止毒气吸入体内。 他们瞧见风无痕立刻动手,一出手便下了狠手。 他们已下定决心要将风无痕击杀。 风无痕当然也瞧见他们的决心,此时风无痕有两种选择。 杀过去以及后侧。 风无痕没有选择后撤,他知道对方蓄势待发,则代表自己的退路十之八九被封死了,所以他必须冲过去,必须找到霍休,拿下霍休。 他已没有其他选择了。 本来一副虚弱样子的风无痕向左闪避开了铺天盖地的大网。 不过风无痕却不过避开太远,他只能在公孙大娘所说没有陷阱的地方行动。 他是绝对不能出错的。 这一战所处在的环境对于风无痕是非常不利的,这恐怕是风无痕出道江湖以来最艰难的一战。 不过纵然这个时候,风无痕却还是保持着冷静,没有一丁点的慌乱。 那四个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青衣楼一共有一百零八楼。 每一楼都有一个楼主,这些楼主在青衣楼第一楼都有画像,一百零八福画像。 这四个人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实力极强的。 他们本来来自天南地北,在各地经营青衣楼,做着杀人的买卖。但霍休为了图谋金鹏王朝的宝藏,得到珠光宝气阁以及独孤一鹤的财富,所以将掉来了他们。 其实如果还给霍休更长一段时间,霍休必然会调来更多的人。当然这些人只有死。 他绝不会让自己是青衣楼楼主的秘密泄露出去的,所以这些人在见到霍休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了命运。 无论事情成与不成,他们都非死不可,只是死法不同而已。 可他们当然不知道,所以这一刻他们为霍休在拼命。 四个人不但武功更高,他们的武器也很独特,都是奇门兵器。 一口弧形剑、一把如弯月一般的刀、一对判官笔、一对分水峨嵋刺。 四个人四种兵器。 江湖上的人,若敢用奇门兵器出来闯到,则代表这人在兵器上自然有一定造诣。 这四个人当然也不例外。 他们一出手就展现出惊人的造诣。 四个人先后朝风无痕杀来。 他们虽然不是同时出手,却给风无痕一种说不出的窒息之感,仿佛有一股力量排山倒海,连绵不绝般的席卷而来。 这是四个人先后出手的好处。 他们间隔时间并不长,所以正好接上对方的杀招。 不过他们都是一方霸主,所以缺少默契配合,这一方面用他们的武功弥补了一些。 但只是弥补一些。 可对付风无痕这样的高手却依旧是破绽。 风无痕瞅准机会,闪电拔剑,人如狂飙般的冲向那持着判官笔杀来的大汉。 那大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被刺穿先后。 剑拔出,带起一阵鲜血。 这个时候风无痕的身躯下沉,避开接下来的杀招,随后人又腾空而起,未到最高点又闪电般的下山。 剑化作厉电落下。 那手持弧形剑的青年大吼一声,举剑迎了上去。 剑瞬间碎裂,面门划出一道血痕。 风无痕手臂一沉,一剑刺入那人的胸膛,入心一寸三分,风无痕再一次后撤。 风无痕不想杀人,只可惜现在已入了不是我杀人,就是人杀我的江湖局,所以他非杀不可。 ------------ 第一百二十六章、霍休 风无痕用的是杀人的剑法。 风无痕虽然没有被杀性控制,始终非常理智冷静的操纵着剑,可他的剑却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 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江湖局,又如何能手下留情呢?更何况对方也没有手下留情。 现在对于风无痕来说,只有杀了。 剑光闪过,总有人受伤。 剑气纵横,风无痕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极可怕的气势。 风无痕自小跟随韩棠,所以他的剑法一向是高效准确的。 他解决战斗很快,纵然对方不想快也不行,这是杀人的剑,一出手便要杀人。 很快第四个手持分水峨嵋刺的人也被风无痕解决了。 风无痕没有停顿,继续往前走,而前方又有人跳了出来。 这些人的本事夜很强。 风无痕知道霍休必然在前方的石屋之中,所以他根本没有其他法子,只好往前面去闯。 风无痕推断的不错,霍休的确在前方的石屋之中,而且霍休通过小孔,正朝外面忘了过来。 一切都被他收在眼里。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虽然属下一个个倒下,可他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笑容更浓了。 霍休就是这样的人,他对于别人的性命从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自己,只有是否可以达成目的而已。 更何况这些人即便风无痕不帮他杀,他也要杀了这些人,如今风无痕愿意效劳,那么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伤心呢? 石屋中有酒,好酒。 霍休收藏的一向是好酒。 霍休喜欢喝酒,他拍开泥封,盛满酒壶,然后倒在酒杯中喝酒。 无论酒壶还是酒杯都是精美绝伦的。 酒壶是银制的,而酒杯则是白玉杯。 他一向是阁懂得享受的人,所以这个时候他仍然在舒舒服服的享受,非常愉快的看别人为他拼命。 现在他的心情愉快极了。可是他还有一点不太愉快。 他不太愉快的原因只有一个——从风无痕到来的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彻底失败了,而且还被人算计了。 这种事情令他很不愉快。 不过霍休却有把握,等他度过这一关,他相信那些财宝必然属于自己的。想到那些财宝,霍休的眼睛就在发光。 他这一生最喜欢的就是钱财,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享受。 他其实一点也不缺钱,但他却是太贪了。 不过霍休却从不认为自己错了,他认为若不是自己太贪,那么就不会成为天下第一富人,所以他认为贪是对的,所以他从没有对这方面的事情后悔过。 他只后悔一件事,没有选对人。 他只恨一件事:风无痕突然出手。 他已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肯定如果没有风无痕插手,那么他已经成功了,又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步呢? 所以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杀了风无痕。 风无痕不知道霍休的想法,他正在杀人。 杀人绝不是愉快的事,也是耗费力气的事情。 风无痕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这里却充斥着血腥气。 终于,风无痕来到了石门前。 石门是关着的,而霍休就在里面。 风无痕提着滴血的剑,而他的身后都是尸体。 倒下了至少十七个人。 这些人都是高手,可他们全部死了。 其中有些人直到倒下的时候,眼中还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他们不敢相信风无痕能杀了他们。 可他们非相信不可,因为他们已死了。 风无痕站在门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天地间只有风无痕喘气的声音。 霍休的声音自屋中响起:‘客人远道而来,就请进来吧,这里没有机关陷阱。’ 风无痕一言不发,却走了进去。 他用剑低着石门,一点一点的推开,然后风无痕就见到了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富人霍休。 风无痕瞧见霍休的时候,霍休正将一杯酒喝下。 他看上去风雅而从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的个子并不高,人也很消瘦,可他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一股无形的气势散发出来。 任谁也看得出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事实上霍休也的确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不过这样的霍休是鲜少有人见到的。 在许多人心目中,霍休只是个奇怪却很普通的老头。在陆小凤心目之中也是这个样子的。 正因如此,陆小凤始终不太相信霍休会谋求其他人的财富,毕竟他太有钱了。 风无痕见到一个截然不同的霍休。 霍休其实也在打量风无痕,看的很仔细。 霍休的目光并不锐利,可他看着风无痕的时候,风无痕就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被一股无形的气墙囊括住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霍休看了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一直很好奇,破坏我计划的到底是什么人,如今我终于瞧见了。” 风无痕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霍休微笑道:‘我若不知道,又怎么会说出这一番话呢?’ 风无痕不得不承认。 霍休道:‘在你戳穿上官飞燕计划的时候,我就已开始注意到你,我已见过了你的画像。’ 风无痕想到了勾魂手,他也是霍休的人,也见过风无痕,但风无痕没有杀这个人。 霍休继续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风无痕不说话,却也没有拒绝听。 霍休道:“第一,正如你昔日对勾魂手、铁面判官传达的消息一样,我可以扶持你坐上青衣楼的第二把交椅,成为青衣楼的副楼主。” 风无痕还是很平静,淡淡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霍休道:‘因为我很欣赏你,我的那些个属下一个也不是你的对手,我甚至相信假以时日,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人是你的对手,有你在,青衣楼必定会更加壮大。’ 他说的非常诚恳,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 风无痕道:‘第二个?’ 霍休道:‘我只好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道:“其实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是么?” “你认为是便是。” 风无痕淡淡道:‘你的第一个选择其实也不过是减弱我的斗志,若我失去斗志,那么自然非死不可,若我有斗志,或许还有一搏的机会。’ 霍休笑了起来,哈哈大笑,叹息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没有否认,也不必否认。 在聪明人面前否认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此时杀局已成,不可转圜。 霍休已下定决心非杀风无痕不可。 他决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自己是青衣楼楼主。 ------------ 第一百二十七章、决战 霍休慢慢站起身,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仿佛瀚海汹涌一般的扑面而至。饶是风无痕心志坚定,看穿生死,也不由被这震天撼地般的恐怖压力而色变。 陆小凤说的不错,霍休的确可以称得上武功已达到巅峰的超级高手,的确有资格和独孤一鹤相提并论。 先前,风无痕、独孤一鹤交手,风无痕虽然寻到破解独孤一鹤剑法的法子,却因为意外出现,始终没有决出胜负。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当日那一战,占据上风的始终是独孤一鹤,而非风无痕。 如果霍休的实力能与独孤一鹤一较高下,此际对于风无痕来说,自然是极危险的。 当日,纵然在精神体力都在巅峰的状况之下,风无痕也被独孤一鹤压制了。而现如今,风无痕的精神体力早已不再巅峰,经过霍休的有意消耗,此时风无痕的状态十分低迷,这种情况之下又是否能和养精蓄锐的霍休一战呢? 风无痕、霍休一战还没有开始,风无痕就已处在绝对的劣势之中。这个劣势是霍休一手缔造的,亦或者说是风无痕一手缔造的。 如果风无痕不闯进小楼,便不会有如此劣势。 不过风无痕却绝不后悔。 他是个不知道什么是后悔的人。更何况现在也绝不是后悔的时候,强敌就在眼前,如何能后悔呢?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还没有败。 胜负未分之前,就已先失去信心,那么就非败不可。 这个道理是韩棠传授给风无痕的。韩棠虽然只是个杀手,可他领悟出来的大部分道理都是非常有道理的。因为他的道理是从死亡之中领悟出来的。 有道理的话,风无痕一定会记住,也绝不会忘记。 所以这一刻风无痕仍旧有斗志,没有到死的那一刻,他绝不会绝望。 这个时候面对仿佛如崇山般高不可攀的霍休,风无痕反而笑了起来。 风无痕笑起来的时候并不会给人惊艳,而是说不出的干净。 他的眼睛、脸庞,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干净的感觉,仿佛不染红尘。这种干净令人情不自禁回忆起年少轻狂,无忧无虑的时光。 每个人都有这种时候,只不过许多人已丢弃了。 风无痕道:“我曾听陆小凤说过,世上真正能将武功练至登峰造极境界的,不过五六人而已,而独孤一鹤以及你,都是其中之一,我已领教独孤一鹤的武功,现在也应该领教一下你的本事。” 霍休微微一笑道:“据老夫所知,你和独孤一鹤交手,被他完全压制,若非他手下留情,你或许已经死了。” “或许。” 霍休道:“你是聪明人,既然明白独孤一鹤和老夫的武功相仿,你又为何要找上老夫呢?”他的眼中闪烁着冷光:“纵然你在巅峰,也非是老夫的对手。” 他说的很自信。 这种自信是实力的体现,他的确有资格说这种话。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我认为你绝对想不到我会出手,所以我才出手。” 霍休若有所思,道:“不错,一个人武功纵然再高,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也可能被人所杀,纵然天下第一高手也不例外,你寻到了一个好机会,只可惜你还是低估老夫了,以至于落在了败局之中。” 风无痕淡淡道:“局势虽然对我不利,我却没有败。” 霍休忽然笑了起来,忽然道:“你是否已休息好了。” 风无痕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微微一变。 霍休道:“我知道你一向言语不多,该动手的时候,就一定会动手,你故意与我说这么多话,其实也只不过是恢复功力而已,只不过纵然你讲功力恢复到巅峰,可你的精气神也不可能如此快恢复到巅峰,自身的杀气也不可能聚集到巅峰,所以这一战你还是非败不可。” 风无痕道:“你既然早已知道,为什么还要上当。” 霍休淡淡道:“你知不知道猫捉老鼠吗?” 风无痕不说话。 霍休悠然一笑道:“猫捉到老鼠以后,总是喜欢玩弄一番,等玩累了,便会吃掉老鼠。” “所以你是猫,我是老鼠,而你已玩累了。” “是的。”霍休笑容收敛,神情忽然变得寒冬般肃杀,冷冷道:“所以现在是我杀你的时候了。” 风无痕不说话。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无话可说。 霍休话音落下,人就出手。 他不假思索,左手向前推出。 一股恐怖的气劲自掌心狂飙涌出,仿佛川流飞泻而下,排山倒海一般朝风无痕奔涌而来。 风无痕本能想要闪躲,却发现四周忽然出现了瞧不见的气墙,阻挡他移动的方位。仿佛同一时间有七八个人对他动手,封锁住了他的退路。 风无痕纵然不齿霍休的为人,可对霍休那深厚如大海,精妙入微的功力以及运用,实在不得不叹为观止。 江湖传闻,霍休修炼的正是童子功。 童子功这门武功虽然听上去平凡,可没有大毅力亦或者讨厌女人的人,是绝不可能练成童子功的。 这门武功最大的特点就不许破身。一旦破身,那么功力尽废。可只要不破身,那么功力之深厚恐怕没有几个人比得上,而且学习任何功夫都是事半功倍的。 风无痕从未与修炼童子功的人交手,这还是生平头一遭。此时,风无痕也不得不承认霍休的确是个奇人,一身功力也的确可怕至极。 不能闪避,只能硬碰硬。 长剑出鞘,化作漫天寒星。 只听见叮叮叮的声音。 长剑仿佛撞击到了什么事物,不但将近弯曲,而且也发出了各种声音。 可实际上却是剑气交击而产生的结果。 霍休所打出的掌力却是一重又一重,仿佛千层浪便的席卷过来。最令人震惊之处在于,霍休始终在三丈开外。 风无痕挡下一轮功力,脚踏奇步,仿佛一道闪电般的向前杀向霍休。 在一般人看来,风无痕走的必定是一条直线,事实上风无痕却在不停的调整方位,而且每一个方位变化,就能形成全新的攻击角度。 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他杀到的时候,处在什么样的方位,会发动怎么样的攻势。 这一招的确绝妙,哪怕独孤一鹤来了,也必定叹为观止。 霍休也感叹:“好剑法。” 他拍了拍手。 他是真的在风无痕发动攻势的时候拍手,脸上带着欣赏的笑容,可眼中却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那是奸计得逞的笑容。 他的确应该笑。 正当风无痕冲向霍休的时候,天上忽然掉下了一个大铁笼,将风无痕框住。 风无痕的杀式也被打断了。 此时的风无痕已是笼中之鸟,霍休如何能不笑呢? ------------ 第一百二十八章、逆转 霍休笑了。 笑得灿烂愉快,他心里说不出的快意,而且也松了口气。 风无痕当然没有笑,这种时候任何人都笑不出来。 风无痕冷冷望着霍休,冷冷道:“我错了。” 霍休道:“你的确错了。” 风无痕道:“我本以为你至少会给我一个决斗的机会,毕竟这一战我几乎没有任何胜面,可不想你连决斗的机会也不给我。” 霍休微笑道:‘我算过了,我若与你刚才交手,我应该至少又九成机会杀了你。’ 风无痕淡淡道:“可你却没有选择这么做。” “是的。”霍休道:“我不能选择。” “为什么?” 霍休道:‘因为我不想冒险,我既然能有绝对的把握拿下你,那么为什么还要冒风险呢?’ 霍休的这番话的确有道理。 一个人既然有绝对胜算的法子,为什么还要用可能会被反败为胜的法子呢?聪明人绝不会这么做。霍休当然是聪明人,所以他选择了最好的法子。 一个绝对不必冒险,又能拿下风无痕的法子。 从一开始见到风无痕,霍休就在设局。这个局很巧妙,无论气势的压迫还是言辞的交锋甚至于最后的交手,都只是迫使得风无痕不得不发动攻势。 一旦风无痕攻势发动,那么必然会掉进陷阱之中。 这个大铁笼子是霍休精心打造的,纵然世上有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也休想斩断这个铁笼子,而且这个铁笼子沉重无比,纵然有千斤神力的大汉也休想涵洞铁笼子半分。 更何况铁笼子落下,便于地面的锁扣链接在一起。 所以这是个天衣无缝的杀招。 霍休的心情实在愉快极了。 一个人心情愉快的时候,话语居然会比平时多上一些。霍休也不例外。 霍休对风无痕道:“这个铁笼子其实不是为你准备的,而是为陆小凤准备的。” 风无痕道:“你本来就已将他卷入这件事情中来,所以你最终也会解决他?” 霍休摇了摇头:“陆小凤毕竟是我的朋友,也是个妙人,我并不想解决他,只不过我做事一向喜欢做更多的准备,如果陆小凤能老老实实按照我的计划杀了阎铁珊、独孤一鹤,然后不知道我是凶手,那么我自然不会将这个大铁笼子送给他。” “所以你是否将这个大铁笼子送给他,就看他是否聪明?” “是的。”霍休道:‘我知道他一向很聪明,但我希望这次他不要太聪明。可我却知道他这种人一向太聪明了,所以不得不准备这一环。’ 霍休轻轻叹息道:“却不想你比他更先发现我的秘密,所以我只好将这个大铁笼子准备给你。” 霍休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笑容,忽然又按下了机关,碰的一升,一扇铁门落了下来。 霍休瞧见风无痕眼中的诧异,很得意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将自己关起来。” 风无痕没有反驳。 霍休道:“虽然看上去是我将自己关了起来,实际上却是我将你关了起来。”他指着深厚的一个凸起的石座,笑道:“这里是这间石屋的枢纽,我可以从这里下去,然后将这里彻底封闭。” 风无痕笑道:“所以你可以走,而我纵然有法子离开这个大铁笼子也没有法子离开这里?” “不错。”霍休道:“不要说这个大铁笼子你打不开,便是那到石门你也打不开,而这里没有水也没有粮食,更何况我已在这里准备好了炸药,所以你想不死也不行。” 风无痕点头:“你的确是个思绪周密的人,或许我这一生之中恐怕还没有见过你这样思绪周密的人。” 霍休微笑道:‘多谢夸奖,你如今快要死了,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风无痕道:“你问。” 霍休道:“我曾派人调查过你,可一直调查不出你过去的任何消息,你仿佛没有过去一般,可你这样的人本就应该很有名,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无痕微笑道:‘我叫风无痕。’ “风过了无痕,这真是你的真名?”霍休皱眉道。 风无痕沉默一阵,道:“自从我有记忆开始,就用的这个名字,或许我以前还有一个名字,但现在我只是风无痕。” 霍休深深看了他一眼,叹息道:“你真是个很有趣的人,你这种人能成为我的属下该有多好,只可惜,哎。” 他的确有些遗憾,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霍休转过身,便要打开机关,就此离开。 霍休拍了拍凸起的石座。 他脸上笑容陡然消失不见,随即便是冷汗直流。 他等待眼睛,死死盯着风无痕。 风无痕却在微笑,笑得愉快极了。 霍休颤声道:“你,你。” 风无痕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出不来了。” 霍休的确出不来了,哪里是出去的唯一出口,可现在出口已被堵死了,霍休又如何能出去呢? 风无痕继续道:‘这并非我的手笔,我是刚来这里,这只是另一个人的手笔,那个人对你这里也颇为了解,所以关闭了这唯一的出口。’ 霍休又冷静下来,冷冷道:“上官飞燕?” 风无痕淡淡道:“你一向不太信任她,而她的脑子又不太好,怎么可能知道你的秘密呢?可你却忘记了一件事。” 霍休仔细思忖,忍不住问道:“什么事?”他想不出。 风无痕道:“你不知道上官飞燕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姐姐。” 霍休皱眉道:‘上官丹凤?’ 风无痕微笑道:“她是个从未行走江湖的小女孩,又怎么可能知晓这其中的秘密呢?我说的是公孙大娘。” 霍休沉声道:“公孙兰?” 风无痕有些诧异。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公孙大娘的名字。 霍休又很快冷静下来,道:“我虽然被关住了,你岂非一样。”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容,他拿出一枚向钥匙之类的东西,在地面上随意敲敲打打几下,然后这个铁笼子便升了上去。 霍休几乎要气晕过去。 风无痕微笑道:‘这里的机关已被她改过了。’ 这个时候霍休终于没有法子维持冷静了。 局面瞬间逆转。 ------------ 第一百二十九章、错 霍休瞪大眼睛,眼睛发红,死死盯着风无痕。 他一字一句道:“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风无痕淡淡道:“不是我算计你,而是你算计我,我从始至终可有过任何算计?” 霍休沉默。 风无痕淡淡道:“其实刚才你本来是有机会杀我的,因为我的精神体力的确消耗太严重了,那个时候是我这一生最可能被杀的一次,只可惜你错过了,不过你却必然会错过的。” “为什么?” “你的武功虽然很高,或许的确可以和独孤一鹤一较高下,只可惜你太惜命了,太怕死了,你太谨慎了,所以你绝不肯冒险。”风无痕道:‘正因为你不肯冒险,所以才错过最好杀我的机会。’ 霍休无法否认。 他的确是个不肯冒险的人。 这些年来他一向不肯冒险,以前为了逃到中土,他已冒了太多的险了。一个人在冒险以后,会走向两条路。一,不怕危险,二,怕极了危险。 霍休便是属于第二种。 他害怕危险,所以不愿意冒险。 霍休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所以他才能成为江湖公认的第一富人。一个人的性格是双方面的,有好必有坏。 霍休因为他的性格成为了天下第一富人,可也因为他的性格错过了许多机会。以前霍休就已知道了,可霍休绝不后悔。 但这一次霍休后悔了。 他后悔为什么不冒一些危险杀了风无痕。 只可惜后悔也没有用了。 人本就是如此。 正如同一个人偷东西。 一个人在没有被抓到之前,唯恐偷得太少,被抓到一口却唯恐偷得太多。 其实以霍休现有的财富,足以令霍休舒舒服服过完这辈子,只可惜霍休的身上还有一个贪字。 他太喜欢钱了,所以才会设下一系列的计划,想要夺得珠光宝气阁以及独孤一鹤的财富,从而使得自己更加有钱。 因为他贪,所以他聚集了这么多财富,因为他贪,所以才有了这一次布局。 霍休不说话,此时此刻他已无话可说。 风无痕也没有话对霍休可说的了,对于风无痕来说,这一次的冒险已经结束了。 风无痕的这次冒险,几乎将性命都丢掉了,但收获实在不少,至少已从霍休哪里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晓了霍休的确策划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只不过这件事情却还没有就此告一段落。 阎铁珊之死这件事还没有解决,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公孙大娘的脸上带着非常灿烂的笑容,她的面孔还是很平凡却已多了一种非凡的魅力。 太阳东升。 公孙大娘望着站在阳光下的风无痕,笑容更灿烂了。 她柔声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成功的。” 风无痕淡淡道:‘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或许已成了死人。’ 公孙大娘眨着眼道:“那么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呢?” 风无痕看她一眼,道:‘我的确应该感谢你,你想要我怎么感谢你,以身相许吗?’ 公孙大娘一怔。她想不到风无痕会说出这种话。 风无痕却笑了。 他发现公孙大娘怔住的时候,居然有些可爱。 风无痕道:“你想不到我会说出这种话?” 公孙大娘点头:“我本以为你这种人永远不会说出这种话。” 风无痕淡淡道:“一般的时候,我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可有些时候是例外。” “什么时候是例外?” 风无痕道:‘每当我劫后余生的时候,这个时候我总是需要发泄情绪的。’ 公孙大娘明白了,道:“你发泄情绪的方式,是不是就是找女人?” “是的。”风无痕道:“这种时候我只想找个女人好好睡一觉,当然还有一种解决的方式。” “什么方式?” “杀人。”风无痕淡淡道:‘杀人也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只不过我却鲜少用这种方式。’ “为什么?” “一个人倘若不将人命当做人命,那么这个人就已差不多走火入魔了,这种人根本不算是人。” 公孙大娘沉吟着,道:“一个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人,的确不算是人。” 风无痕微笑看着她,道:“你答应我的报答吗?” 公孙大娘眼中闪烁流光溢彩,轻笑道:“人家需要好好想想嘛!”随即话锋一转,道:‘霍休呢?’ 风无痕淡淡道:“他还没有死,只不过被自己关了起来,现在他还不能死。” 霍休的确还不能死,他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了,而且必须通过他才能彻底铲除青衣楼这个江湖毒瘤。 公孙大娘没有再说什么了,走进小楼。 上官飞燕表现得很沉默。 她一直跟在公孙大娘的身后,却一言不发。 公孙大娘走进小楼,上官飞燕却在风无痕面前停了下来,抬起头,望着风无痕的眼睛道:“我可不可以报答你。” 风无痕有些诧异。 上官飞燕道:“我可不可以以身相许。” 风无痕露出讶异之色,随即淡淡道:“老实说我对你非常感兴趣,我绝不会拒绝这个诱人的提议,但这一方面的事情你应该想清楚,因嫉妒而让自己后悔一生,这不值得。” 上官飞燕咬了咬牙,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了,走进去。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了。 来的是独孤一鹤、峨眉四秀、苏少英以及上官丹凤。 是上官丹凤通知独孤一鹤他们的,所以他们来了。 独孤一鹤的脚步很沉重,走了半晌,才走到风无痕的面前。 独孤一鹤问风无痕:“他呢?” 风无痕道:‘还没有死,也没有受伤,只是被自己关了起来。’ 独孤一鹤道:“他真是青衣楼楼主?” “他亲口承认了。”风无痕道:“这些事情也的确是他策划的,上官飞燕没有说谎。” 独孤一鹤没有说话,可脸上的皱纹似乎多了起来。 他也走进了小楼。 峨眉四秀、苏少英他们也走进了小楼。 上官丹凤却一下子扑进风无痕的怀抱中。 风无痕也搂着上官丹凤。 过了半晌,风无痕对上官丹凤道:“你进去吧,你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到你。” 上官丹凤点了点头,问道:‘你呢?’ 风无痕低头望着山腰上的珠光宝气阁,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上官丹凤露出一抹担忧之色,可终究什么也没有再说。 这段日子,上官丹凤已明白,风无痕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 这正是男人的无情。 一个男人若是无情,又有什么人能阻挡得了他呢? ------------ 第一百三十章、傲 人非、物是。 珠光宝气阁仍旧金碧辉煌。 风无痕远远望着金碧辉煌的珠光宝气阁,想到那一日水阁之会,如今他又一次来到珠光宝气阁。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这次招待他的也绝不可能是阎铁珊,因为阎铁珊已成了死人。 死人是没有法子招待人的。 他不是来找阎铁珊,而是找霍天青的。 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叫马行空。 马行空外号云里神龙,他的武功当然有几下子。 他在江湖上的地位也很高,可此时他却站在珠光宝气阁的拱门前等。 风无痕刚一走上来,马行空就迎了上来。 风无痕停下脚步。 马行空微笑道:“阁下是不是来见大总管的?” 风无痕道:‘他知道我要来。’ 风无痕见过马行空,那一日闯进来的高手之中就有马行空,不过那个时候马行空还没有来得及出手。 秋满天本以为马行空是效忠阎铁珊的,可如今看来,马行空效忠的对象是霍天青。 马行空微笑道:“方圆百里,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大总管。” 这句话含义非凡。 也不知道是说风无痕此行的目的霍天青已经知道,还是在说小楼上所发生的事,霍天青已知道。 可这些对于风无痕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只说了一句话:请带路。 马行空本来就是为了领路而来。 他立刻给风无痕领路。 霍天青在大厅等风无痕。 这里的大厅远没有水阁豪奢,却说不出高雅。 四周墙壁上挂着各种字画。 这些字画自然都是名家手笔,大厅的各种摆设也都是精美绝伦的,虽然看不出一丁点豪奢,却也看不出一丁点俗气。这里绝对是文人墨客最想来的地方。 这大厅中的一切简直没有一样能和江湖扯上关系,除开霍天青左手边楠木桌上的一口剑。 霍天青坐在酸枝椅上等待风无痕进来,左手轻轻抚摸着桌上的剑,仿佛抚摸着情人一般,说不出的温柔。 可剑毕竟是剑,所以充斥着要命的杀气。 马行空只是将风无痕送到门口,然后就停下了。 风无痕问道:“你不进去?” 马行空微笑道:‘大总管有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风无痕微笑道:“所以你不能进去?” 马行空道:“珠光宝气阁上下,没有谁敢不听大总管的命令。” 风无痕叹了口气,道:“他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 风无痕进去了,推开门,就能瞧见一扇屏风,掠过屏风,就走进了大厅,也就见到了霍天青。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霍天青所在的位置比他这地方要高上一些,所以任何人一进来,或多或少会感受到主人家的那种气势压迫,风无痕也感受得到。不过霍天青脸上的笑容却绝不会令人感觉不愉快。 他笑得很愉快,虽然并不亲切。 霍天青站起身来,对风无痕微笑道:“你来了。” 风无痕点了点头,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霍天青点头:“独孤一鹤他们前往小楼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想不到你居然能如此快就对付了霍休,我实在想不出你用什么法子对付霍休的。” 风无痕道:“你认为我对付不了霍休?” 霍天青摇头道:“倒不是认为你对付不了霍休,而是我认为这世上简直没有什么人能对付得了霍休,据我所知,他不但是天下第一富人,而且也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这样的人又怎么好对付呢?” “有道理。” 霍天青盯着他道:“可你成功了。” “是的。” 霍天青目光灼灼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很简单,世上很多话都有道理,可有道理的话,却不一定正确。” 霍天青沉默,似乎在品味这句话中的真意。 风无痕继续说道:“霍休的确是不好对付的人,可你若能寻到他的破绽,那么对付他也绝对不会太困难。” 霍天青道:“你寻到了他的破绽?” 风无痕道:“是的。” “他的破绽是什么?” “他太谨慎了。” 霍天青有些诧异道:‘太谨慎也是破绽?’ “任何性情有时候都会成为破绽,谨慎也一样。正因为他太谨慎,所以才不敢和我拼命,最终选择了万无一失的法子对付我,却不想正好中了我的陷阱,所以他失败了。” 霍天青沉吟着,道:‘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霍休现在怎么样了?’ 风无痕道:‘他被自己的陷阱关起来了,现在大概还不会死。’ 霍天青叹息道:“那么就好极了,我总算有机会为大老板报仇。” 风无痕淡淡道:“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 风无痕道:“你即便杀了霍休,也没有法子为阎铁珊报仇。” “哦?” “因为杀死阎铁珊的人不是霍休,而是你。亦或者说霍休还没有机会动手以前,你便先杀了阎铁珊。”风无痕淡淡道:‘所以你又怎么可能有机会为阎铁珊报仇呢?’ 霍天青笑了起来,叹息道:“这是不是霍休告诉你的?” “不是。” “所以这是你自己想的?” “是的。” 霍天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这是我的推断。’ “你的推断很有趣。”霍天青道:“但我希望你能拿出证据,你若能拿出证据,我便任由你宰割。” 风无痕沉默,但很快道:“我没有证据。” 霍天青笑道:‘所以这一切只是你的推断?’ “是的。”风无痕淡淡道:“最初霍休的计划就是吞并珠光宝气阁以及独孤一鹤才财富,而无论你还是上官飞燕都是他的棋子而已,可他的行动还在进行的时候,就被识破了身份,这却导致你在这件事情之中的疑点彻底清除了,所以我手头上一丁点能指正你的证据也没有,霍休的手上也没有任何证明你是凶手的证据。” 霍天青叹息道:“你既然没有证据,为什么还要来?难道你因为你的推断,而打算杀我?” “不是。” “那是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我来只是想问一问你,是不是你杀了阎铁珊。” 霍天青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大笑。 他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风无痕没有笑,只是静静看着他,似乎在他眼中,世上本没有什么事实好笑的。 霍天青长长吐了口气,道:“你就是为了这个问题而来?” “是的。” 霍天青道:“那么你恐怕白来一趟了。” “或许。” 霍天青道:‘如果我说不是我杀了大老板呢?’ 风无痕淡淡道:“那么我就只有走,我只能走。” 霍天青道:“因为你没有证据?” “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风无痕淡淡道:‘因为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肯定你就是凶手,我不想杀错人。’ 霍天青叹了口气,道:“你这样的江湖人实在很少见。” 风无痕不否认。 他本来就是个很奇特的江湖人。 霍天青道:‘如果我承认呢?’ 风无痕道:“那么我便会出手拿下你。” 霍天青淡淡道:“看来我只能否认了。” 风无痕淡淡道:‘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会否认。’ “是的。” 风无痕淡淡道:“你若否认,我便不杀你。” 风无痕说完便转过身,朝大厅外走去。 一步一步走。 他走的不快,却没有任何停顿。 霍天青望着风无痕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眼中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他盯着风无痕看了很久,等风无痕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忽然道:“大老板是我杀了。”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更冷酷,一字一句说着。 风无痕停下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承认。”他的声音也变得很冷酷,道:“因为你太骄傲了。” 骄傲有时候是好事,但有时候也是破绽,最大的破绽。 有些人知道,却绝不会改 霍天青就是这样的人。 ------------ 第一百三十一章、缘由 大厅还是没有其他人走进来。 只有风无痕、霍天青两个人。 他们的对话,其他人也听不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霍天青本来坐着,可如今已站起来。 他本来就身躯修长,此时站在高处,显得更高大了。 霍天青看上去非常冷酷,可眼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仇恨与杀机。 霍天青冷冷道:“骄傲是不是就是我的破绽,也是你对付我的法子?” 风无痕道:“是的,只要你不承认,我便拿你没有任何法子,因为我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霍天青淡淡道:“我知道。” 风无痕道:‘我相信你知道,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承认。’ 霍天青冷冷道:“你的判断是对的,可有一点你错了。” “哦?” “我会承认不仅是因为我的骄傲,还因为我也想要杀了你。”霍天青眼中充斥着杀机。 风无痕脸上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淡淡道:“我看得出你想杀我,可你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两件事。” 风无痕在听。 “第一,你破坏了我的计划,我本来打算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成为江湖上最厉害的人物,可因为你的出现,导致我已失败。” 风无痕沉默了一下,道:“你所说的大事就是夺走珠光宝气阁的财富?” “这只是其中之一。”霍天青淡淡道:“除此之外我还要铲除青衣楼楼主霍休,只有做到这件事,才算做成了江湖中前所未有的大事。” 风无痕也不得不承认。任何人也必须承认这的确是大事。 自古以来,江湖上从未出现过如青衣楼这么庞大的杀手组织,这个杀手组织对于江湖人来说,的确是毒瘤的存在。无论任何人铲除了青衣楼,都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霍天青淡淡道:“可你因为你的出现,我却没有法子做成这惊天动地的大事。” 风无痕淡淡道:“你本来有机会做的。” 霍天青淡淡道:‘我本来有机会,可现在没有机会了。’ 霍休被拿下了,青衣楼自然覆灭了,霍天青当然没有机会了。 “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霍天青眼中的杀机更重了:“一个女人。” 风无痕心头一震,道:‘上官飞燕?’ “不错。”霍天青沉声道:“我平生以来只爱过这一个女人。” 风无痕淡淡道:“你还可以继续爱她。” “我可以,但我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她已爱上了你。”霍天青眼中布满血丝,沉声道:‘我霍天青又怎么会继续爱一个移情别恋的女人。’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这也是骄傲。 他太骄傲了。 风无痕淡淡道:“你应该明白上官飞燕从未爱过任何人。” “我知道。”霍天青淡淡道:“可对于我来说,都一样,她既然爱上过你,那么我便也不必得到她了。” 风无痕沉默了。 他想不到霍天青骄傲到了这种地步。 过了好半晌,风无痕才问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阎铁珊?” “不错,江湖传言,他对你有恩。” “那不是传言,而是事实,他对我的确有救命之恩,否则我也不会成为珠光宝气阁的大总管。” “可你却杀了他。” 霍天青眼中闪过一抹感激之色,道:“他可以算得上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他几乎将我当做儿子,而且也已打算将珠光宝气阁的事业传给我,纵然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打听大金鹏王的事情,却还是打算将珠光宝气阁的一半基业留给我,我真的非常感激他。” 风无痕不说话,继续听。 霍天青淡淡道:“其实他不将珠光宝气阁传给我,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我不希望他将基业送给大金鹏王。” “为什么?” 霍天青冷冷道:‘因为大金鹏王不配拥有珠光宝气阁。’他冷笑道:‘一个不敢复国的懦弱之人,又有什么资格享受他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财富。’ 风无痕知道霍天青说的是实话,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他是霍天青,也会这么想。 风无痕淡淡道:“因此你杀了他?” 霍天青道:“我本没有想过杀他,可有一件事发生以后,我却生出这方面想法。” “什么事?” 霍天青淡淡道:“大老板病入膏肓,李青囊神医为他诊治,说他最多只有半年寿命了。” 风无痕心头一震。 霍天青淡淡道:“正因如此,我才下定决心要杀了他,保住珠光宝气阁的基业。” 风无痕沉默。 他没有法子说霍天青是对是错。 霍天青冷冷道:‘当然我杀他,还有一个原因。’ 风无痕道:“上官飞燕?” “是的。”霍天青道:‘我知道她是个很喜欢钱财的女人,而我若拥有了珠光宝气阁,那么她必然会成为我的女人。’ 霍天青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不但样貌英俊,而且能力出众,再加上有权有势,又有什么人能抵挡得了呢? 霍天青右手抓起放在桌上的剑,盯着风无痕道:“我将这些告诉你,并非是要为自己开脱,也绝非是要博取你的同情从而使得你手下留情,我告诉你这些,只不过是想要有一个人知道这其中的秘密而已。” 风无痕道:“我知道了这些,你当然绝不会让我活下去?” “是的。”霍天青神情又变得极为冷酷,冷冷道:“今天这里只有一个能走出去。” 风无痕没有再说话,此时此刻又何必再说话,又有什么话可说呢? 这一战已是势在必行了。 势在必行的一战。 霍天青左手握剑,一双目光仿佛如剑一般锋锐,死死盯着风无痕,他身上散发出惊人的杀气,玄功运转之下,衣袍无风自动。 霍天青其实最擅长的不是剑法,可他偏偏要用剑。 这种决定的确有些不智,可他偏偏要这么做。 因为他太骄傲了。 他想要证明一点:他比风无痕强,无论哪一方面都比风无痕强。 这一刻他或许不止是向自己证明,也是向那个他自认为已不爱了的女人证明。 风无痕擅长剑,他便要用剑击败风无痕,这正是他的骄傲。 风无痕理解霍天青的骄傲。 他没有说话,也不必说话。 大堂变得分外安静,一丁点声音也没有。 正在这时,霍天青已率先拔剑。 ------------ 第一百三十二章、战 霍天青率先拔剑。 剑一出鞘,就化作一道芒影,从上而下一道闪电般随着他飚前的步伐朝风无痕刺来。取风无痕胸膛部位。 他的动作不但一气呵成,而且浑然天成,任谁也都很难看出横剑,举剑到疾劈的微妙变化。 人至,剑便落下。 霍天青最擅长的虽然不是剑,但他的剑法造诣着实不差。 这一剑,纵然是江湖上的一流剑客,也很难能挡下。 剑刺到胸前时,风无痕这才拔剑。 寒芒一闪,叮的一声。 霍天青身躯一震,剑势瞬间被拦阻下来,而且所有的变招都在这一刹那全部被堵死。一股恐怖的力量透剑而入,窜入全身上下,以至于不得不向后疾射,同时运转玄功化解气劲。 霍天青面色不变,可心神动容。 当他得知风无痕曾和独孤一鹤一战时,就已知道风无痕在剑法上的造诣实在高明至极,却不想风无痕的剑术居然如此可怕。 哪怕骄傲如斯的霍天青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想要在剑法上和风无痕一较高下,简直是自寻死路。 风无痕神色冷酷,手腕一抖,刹那间就已朝霍天青刺了过来。 此时,霍天青才刚刚立稳,剑就已杀来。 霍天青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准备,只能见招拆招。 霍天青眼力过人,可纵然如此也只能看看瞧清楚剑的取位以及剑招变化。 这一剑看上去是取胸膛心脏部位,实际上是取肝脏部位。 这一剑看上去只是一剑,实际上却蕴含了十三刺。 而且剑还没有杀至,剑尖上已突出七道剑气。 这看上去平凡不过的一剑却蕴含了无穷的变化无尽的杀机。 霍天青在江湖上也算是见识过一些剑术高手的本事,却不认为有多么了不起。可与风无痕一战,这才终于发现真正顶尖剑客是多么可怕。 风无痕都如此可怕,那么能全面压制风无痕的独孤一鹤,又到了何等地步呢? 这一时间霍天青根本没有法子去想了。 利剑化作一道闪电射了出去。 霍天青的剑法虽然很不错,可对上风无痕这样的超级高手,施展剑法,简直就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这种时候他只能放弃剑,解放自己的双手,真正放手一搏。 风无痕身躯骤停,剑骤然有刺转挑,射来的剑立刻被挑飞出去,夺的一声刺入椅中。 这一切的动作一气呵成,而且非常自然,显而易见,风无痕那看上去极要命的一剑,是留有余地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风无痕又再一次刺了过来。 给人感觉刚才挑飞的动作只不过是幻觉,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招式。 这一剑的剑法,这样对剑的掌控力,无论谁瞧见也都不得不叹为观止。 霍天青也惊叹不已。 他本来打算乘势反击的,可风无痕的这个动作却令他的反击成了泡影。 霍天青只好后退闪躲,暂时避其锋芒。 霍天青的轻功造诣很高,只可惜风无痕的轻功也不差,所以霍天青无论如何拉开距离,却始终难以拉开,剑始终如影随影一般的快速杀至。 此时的霍天青非但没有法子进攻,身子招架也不能,只能闪躲。 其实以霍天青的武功,绝不可能如此狼狈。 霍天青的武功极高,而且是昔年威震八方的天禽老人的弟子,也是天禽老人的儿子,他的一身武功着实已到了极深不可测的地步,足以和任何人一战。 但是高手对决却不仅比拼武功,除此之外战略战术气势心理环境等等形势都决定一战的胜负。 霍天青太骄傲。 他想要以剑取胜,可当霍天青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注定这一战他会处在劣势之中。 劣势之大已到了霍天青根本难以挽回的地步。 真正的高手是绝不会给对手搬回劣势的机会,所以一旦劣势出现了,那么胜负生死就可能分晓了。 正如同此时此刻的霍天青与风无痕一般。 在风无痕的狂攻猛击之下,霍天青只能闪躲,而且陷入无穷无尽的闪躲怪圈之中。 霍天青纵然想改变,也没有时间机会改变。 所以不出意外,霍天青必定会在这等强大消耗之下,死在风无痕的剑下。 这一战对霍天青来说,实在十分憋屈,简直无比憋屈。 他从未打过如此憋屈的一战。 可霍天青却没有法子怪罪任何人,只能怪罪自己,因为他太骄傲了,他太想证明自己了,所以才陷入此等劣势。 霍天青有些后悔。 可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后悔药呢? 有。 霍天青没有后悔药,可风无痕有。 风无痕骤然停了下来,呛的一声,长剑回鞘。 霍天青当然没有想到。 本来他已要被迫入绝境了,可风无痕却骤然收回了剑,向后退去。 风无痕这个动作等同于将所有的优势都给送回去了。 这种事情又有什么人能想得到,又有几个人会去做呢? 霍天青真的呆住了。 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愤怒,他双手拳头攥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霍天青,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淡淡道:“你给我对你出手的机会,我也应该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这样才公平。”他看着他道:“现在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 霍天青实在不愿意承受风无痕的这种恩惠,可这种情况下霍天青却也没有法子拒绝。 他望着风无痕,眼中闪过了一种很复杂的神色。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霍天青用理智控制了情绪,又一次恢复到了古井无波的状态。 霍天青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说,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霍天青深吸了口气,人再一次朝风无痕扑了过来。 他脚踏奇步,双手呈凤爪朝风无痕攻来。 因为他的每一步的距离以及弧度都有些微的变化,所以使得攻击方位与角度也生出变化。 他的出手本来就很奇妙诡谲,再配上奇特的步法,更使得他的攻击仿佛鬼魅一般。 霍天青攻到之时,风无痕先后退,骤然前冲,同一时间剑拔出鞘。 寒光一闪,在半空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自上而下的挥下。 霍天青冷哼一声,左手成凤爪迎了上去,右手则朝风无痕的脖颈啄来。 ------------ 第一百三十三章、死 剑已出手,成离弦之势。 剑爪交击。 发出清脆声响。 霍天青左手被逼退,可同一时间右手已朝风无痕咽喉啄来。 他左右开弓,同时出手,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纵然别人能挡得住他的左手,也很难能同时避开他的右手。 风无痕也不能。 不过风无痕却在过程之中身躯斜斜一偏,从而使得霍天青攻击的时间延缓了刹那。 风无痕就把握这刹那的功夫,居然已剑柄挡住咽喉处的一啄。 霍天青惊讶极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风无痕居然用这种法子破了自己的杀招。 杀招被破的霍天青立时被迫得向后退去。 霍天青的功力本来和风无痕就在伯仲之间,双手同时发力,力量分散,自然抵不过风无痕,所以只能被迫退去。可如此一来霍天青就落入刚才的局面。 风无痕一向擅长把握机会,而且从不错过机会。 霍天青的破绽展露出来,风无痕当然不肯错过。 剑化作数十寒星朝霍天青洒去。 霍天青面色一沉,却还是保持镇定,他居然在这过程之中长长吐了口气。 一般高手在对决过程之中是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因为他们争斗全凭借一口真气支撑。 真气一卸,自然需要再一次聚力,而对方必然能把握这个机会朝他杀来。所以在生死搏杀的时候,他们绝不会作出这种动作的。可霍天青却能这么做。 因为霍天青用的是天禽老人的秘法,吐出的是积聚在体内的一口浊气,同时又趁机缓了一口气。 昔年天禽老人威震八方,这一方面的创举正是其中原因之一。 霍天青退定之时,又恢复到了巅峰状态,面对洒来的寒星,双手化作漫天掌影拍了过去。 一时之间叮叮叮的声音响彻不止。 可很快声音又戛然而止。 霍天青再一次被震退。 风无痕脸上一丁点情绪也没有,手腕一沉,剑化作利芒,人剑合一如一道闪电般朝霍天青杀去。 霍天青冷哼一声,衣裳无风自动,双手成拳,猛然向前击出。 恐怖的拳劲如狂风暴雨一般向风无痕扑去。 只是这一次双方却没有碰撞,风无痕闪电般的身形骤然停顿,下一秒在地上划过一道弧线,居然朝霍天青身后杀去。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甚至给人一种浑然天成之感。 霍天青脸色大变,他想不到风无痕居然是声东击西的策略,顿时吃了用错力量苦头。 他立刻改变招式,拳头向身后打去。 他没有回头,却从身后的空气流动判断出剑落下的位置。 这一拳没有落空,霍天青的眼力的确不错。 拳剑碰撞。 一股可怕的气劲自两人交锋之处化作狂风向四周震荡开去。 霍天青也飞了出去。 原本霍天青的功力和风无痕平分秋色,甚至还要略胜一筹,但奈何风无痕是蓄势待发,而霍天青是临时变招,这一进一退之间,相去何止千里。 力量透拳而入,霍天青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霍天青落在五丈外的椅子前。 这个时候他才堪堪化掉体内的气劲,可风无痕的剑又一次刺来。 霍天青根本来不及聚力与风无痕正面抗衡。 大堂中有不少桌椅,他的四周也有不少椅子。所以他手脚并用,将桌子椅子,将四周所有的事物都朝风无痕砸了过去,企图阻挡风无痕的攻势。 风无痕没有任何闪躲,手中之间或点或削或挑或刺或劈,千变万化,非常轻描淡写切高效的抹平了霍天青投掷来的那些事物。 此际,霍天青的时候已空荡荡了,而剑仍旧离他不足三寸。 剑如同毒蛇,霍天青用尽一切法子,始终没有法子摆脱。 霍天青拳头再一次打出,对上了剑。 剑瞬间摧毁了拳头上的护体真气,鲜血飞溅,砰的一声,霍天青倒在地上。 霍天青爬起来的时候,剑已指着他的咽喉。 他的声音就已彻底在风无痕的掌控之中了。 此战,风无痕从始至终都非常平静,仿佛这一战对他来说只不过寻常一战而已,完全瞧不出半点紧张,也没有半点兴奋。 这个人的冷静已到了一种非人的地步。 风无痕望着霍天青,道:“你败了。” 霍天青身躯一震,过了很久,才慢慢道:‘不错,我败了。’ 这五个字,他仿佛耗尽一切力气才说出来。 这个时候,霍天青的脸色瞬间惨白,那看上去仿佛是死人的脸,而霍天青仿佛这一刻已失去了生气,仿佛变成了死人。 霍天青抬起头,一双眼睛看着风无痕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长剑回鞘。 风无痕淡淡道:“从始至终我都只不过被迫参与这件事情中来,而阎铁珊的死活对于我来说本就无关紧要,所以我根本没有资格杀或者不杀你。” 霍天青笑了,道:‘所以你要将我交给独孤一鹤他们?’ “是的,他们毕竟和阎铁珊有些关系,而且他们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能审判你们的人当然只有他们。” 霍天青又笑,哈哈大笑。 风无痕等霍天青笑完,才问道:‘这很好笑?’ 霍天青道:“这的确是很好笑,在我看来,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审判我。” 风无痕道:‘为什么?’ 霍天青道:“解决这一切事情的人是你,而不是他们,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审判我,这个世上唯一有资格审判我的人只有你,因为是你击败了我。” 风无痕沉默。 风无痕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但风无痕却认为这件事情他实在没有资格处理。 他可以杀了霍天青,但他为什么要杀霍天青呢? 霍天青一直在看着风无痕道:“你还没有想清楚。” 风无痕没有说话。 有时候没有说话,其实也是一种回答。 霍天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道:“看来你还是没法子决定是否杀我,既然你没有法子决定,那么就由我自己决定。” 话音一落。 霍天青骤然动手。 他的手中忽然多了一口非常精美小巧的短刀。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 不是风无痕的血。 霍天青居然将刀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瞬间染红了霍天青的衣裳。 霍天青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可眼睛却发出夺目的光彩,他盯着风无痕,一字一句道:“我既然败了,就应该死。” 他说完就倒下了,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去了。 他是个骄傲的人,一直都是骄傲的人。 他太骄傲了,所以他宁愿死。 风无痕望着霍天青的尸体,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忽然闯了进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小凤。 陆小凤正大口大口喘气,显然为了赶来,他用尽了气力。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霍天青,露出了苦笑,叹息道:“我还是来迟了。” 风无痕心头一震,道:“他不是杀阎铁珊的凶手?” 陆小凤摇头:“他是,只是他不应该死在你的手上。” 这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不明白。 ------------ 第一百三十四章、天禽门 “为什么他不该死在我手里。” 风无痕不明白。 陆小凤道:“你杀了他,等同惹下无穷无尽的麻烦。” 风无痕不说话,听陆小凤说下去。 陆小凤继续道:“霍天青虽然年纪不大,可在武林中的辈分极高,他不但是天禽老人的弟子,也是天禽老人的儿子。” 风无痕脸色微微变了。 风无痕早已不是昔日什么都不了解的江湖人了,他对于江湖上的事情或多或少是知晓一些的。 天禽老人在这个时代的确已是神话般的人物。他的辈分可以说比起独孤一鹤的师父胡道人还要高上一些,不过却和胡道人平辈论交。 不过天禽老人自然不会找风无痕报仇,一个死人自然不可能找活人报仇。 天禽老人虽然死了,但天禽老人的弟子还没有。 江湖上许多人都知道天禽老人只收了两名弟子,他们正是松山云鹤,商山二老。 这两人在武林之中德高望重,是泰山北斗般的人物。 除此之外这两人的弟子也实在不少,其中名动江湖的关中大侠山西雁正是其中之一。 所以说杀了霍天青的确是很麻烦的事。 “我并不想杀霍天青,不过他死的确因为我。”风无痕淡淡道:“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陆小凤道:‘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只要是我认为该做的事,不管有什么样的麻烦,我都会去做,而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陆小凤眼中发出夺目的光彩,深深看了风无痕一眼,叹息道:“江湖上像你这样的人实在不多了,霍天青的确有该死的理由,但幸好不是你杀了霍天青。” 风无痕淡淡道:“我虽然没有亲手杀他,但他的死的确是因为我。” 陆小凤沉声道:“你错了,他不是死在你手上的,而是死在我手上的,是我杀了霍天青,这件事你一定要记住。” 风无痕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忽然笑了起来,道:“我们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好,你为什么要为我背锅呢?” 杀死霍天青,这的确是麻烦,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麻烦。 陆小凤冷冷道:“因为的确是我杀了霍天青。”他似乎真认为是自己杀了霍天青。 风无痕又笑了笑,道:“其实你即便想为我背锅也困难,因为我本就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陆小凤的脸色终于变了,道:“所以你还是要说杀霍天青的人是你?” 风无痕淡淡道:“这件事我既然做过了,自然不会不承认。” 陆小凤先是一阵苦笑,又是沉默。 此际,陆小凤的心情很复杂,过了很久很久才对风无痕道:“我这么做其实并非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什么人?” “山西雁,” “关中大侠山西雁?” “是的。”陆小凤道:‘他是我的朋友,而且就在这一带,霍天青被杀的消息一旦知道,他一定会来找你。’ “他要为霍天青报仇?” 陆小凤道:‘天禽门虽然并不算什么江湖大派,但门派弟子却一向讲究尊师重道,这笔仇他们自然不会不报,而山西雁若和你交手,我担心他会死在你的剑下。’ 如果其他人听到陆小凤这一番话,必定惊讶不已。 山西雁在江湖上可以说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一手掌法精绝天下,可陆小凤却认为山西雁居然不是风无痕的对手,这如何不令人惊讶呢? 这是风无痕法子内心的话。 他看得出风无痕剑术实在很高,简直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山西雁虽然厉害却也绝不是风无痕的对手。 陆小凤是有资格作出这番推断的,因为他不但见识过风无痕的剑法,也见识过山西雁的武功,更何况他本就是世所罕见的超级高手。 风无痕沉吟着,道:‘我以来到山西,就听过山西雁的侠名,他是不是真正的大侠?’ 陆小凤道:“他是,世上可以称得上大侠的人不多,可他的确是侠客。” 风无痕淡淡道:‘我不想杀他。’ 陆小凤道:‘我也不希望他杀了你。’ 风无痕打断了他的话,道:“如果他不杀我,我便不杀他。” 陆小凤心中一沉,道:‘如果他非要杀你呢?’ 风无痕淡淡道:“那么我非杀他不可,不过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让他放弃杀我的机会。” 这一番话的意思是手下留情的机会。 陆小凤当然听得出,叹息道:“可他。” 风无痕再一次在陆小凤没有说完之前,便已说了。 风无痕冷冷一笑道:“霍天青是他的师叔,他为自己的长辈报仇杀我,自然没有错,而我也没有错,所以他杀我不是错,我是他也不是错,这又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人既然在江湖上走动,就必须做好杀与被杀的准备,这件事你不必管,也管不了。” 此时此刻,陆小凤已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的确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也没有法子管。 江湖本就是这个样子。 正如同风无痕所说,一个人若身在江湖,那么就必须做好杀与被杀的准备。 杀人有很多理由,风无痕杀人只需要明白一件事——问心无愧。 风无痕一向问心无愧,所以他的剑出手时,一向果断坚定,绝不留情。 陆小凤真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他蹲下身抱起霍天青的尸体。 风无痕没有阻止,他看得出陆小凤是为霍天青安葬。 对于风无痕来说,这里的事情都已不重要了。 霍天青死了,霍休也被拿下了,一切的事情都已结束了。 下山。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事实上对于风无痕来说却是上山难,下山容易。 他已将所有事情都解决,感觉十分轻松愉快,至于天禽门的报复,他想都懒得去想,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又何必去想,他绝不是个喜欢自寻烦恼的人。 比起上山时,风无痕下山的时候脚步轻快了一些。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风无痕瞧见公孙大娘。 风无痕从未见过公孙大娘的真面目,却一眼认出了公孙大娘。 风无痕能认出公孙大娘有两个原因。 第一,公孙大娘的那双眼睛实在有一种其他人难以拥有的光彩,至少在公孙大娘不隐藏自己的情况下。第二,鞋子。公孙大娘喜欢穿红鞋子,他的鞋面上绣着的不是鸳鸯,而是猫头鹰,这是公孙大娘独特的特征。 此时公孙大娘坐在一块山石上,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使得她身上仿佛添上了神圣的光辉。 这一刻,风无痕忍不住想,那平凡面容下的真面目到底是美还是丑呢? 一瞬间便收起思绪,风无痕朝公孙大娘走来。 公孙大娘也笑盈盈从石头上站起身来,冲风无痕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活着出来,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下山。” 风无痕道:‘为什么?’ 公孙大娘道:‘你是个有趣的男人,我不想你死。’ 风无痕有些诧异,不明白。 ------------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个人 风无痕想到了天禽门。 他却没有说,只是问:“为什么我一下山就会死?” 公孙大娘道:“因为你用剑。” 这算什么理由? 公孙大娘又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用剑就算了,却用得如此好,而且又如此无情,所以你一下山就会死。” 风无痕还是不明白。 公孙大娘嗔怪看了他一眼,叹息道:“你一直都是个聪明人,可为何现在变得这么笨了呢?”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因为我的神魂已颠倒了。” 公孙大娘呆了呆,可她毕竟是见过诸多阵仗的女人,一下子明白风无痕的轻薄之意,轻笑道:“我记得你先前对我说过,想要对我以身相许,这句话还算不算数?” 风无痕淡淡道:“自然算数,我可以将一夜让给你。” “只是一夜?” 风无痕淡淡道:“或许未来有很多夜,可现在只有一夜。” “为什么?” 风无痕忽然想到一个笑话,道:“世上许多侠士英雄救美过,可美人在被救下以后,却都会说两种话,一以身相许,二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那个侠士是否能令美人满意。” 公孙大娘立刻明白了,道:“所以我的长相若不能令你满意,所以只有一夕情缘?” “是的。” “若我能令你满意,那么你就考虑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至少不是一夕情缘。” 公孙大娘叹息道:“你可真是个很直白很老实的男人。” “我本来就是。” “那么老实男人,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现在的长相是否能令你满意?” 风无痕道:“并不满意。”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说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我呢?” 风无痕淡淡道:“你虽然长得不好看,可你的气质却没有什么女人比得上,一个女人是否能令男人行动,不止是长相而且还有气质。” 公孙大娘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不过我却厌恶你这种做派,所以我不要你报答了,你下山送死去吧。” 女人的心情向来变化的很快,如天上的云。 风无痕也不在意,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一下山就会死?” 公孙大娘道:“你是不是已见过陆小凤了?” 风无痕点头:“是。” 公孙大娘道:“既然你都已见过陆小凤了,又何必再问呢?难道你真成了傻子?” 风无痕果然没有再问了。 他当然不是傻子,他是聪明人。 所以他想到了一个人——西门吹雪。 风无痕很早以前就听过西门吹雪,各种人口中听到了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显然是个很神奇很奇怪的人,在不少人眼中他们似乎是一样的人。 风无痕的眼中已在发光,身上也散发出了锋芒。 公孙大娘虽然故意作出一副不理会的模样,却还是留心风无痕的一举一动。 公孙大娘又叹了口气,对风无痕道:“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的确有可能死在他的手里,可你对这种事情显然不在意,你这种人对于生死本来就不太在意的。” 风无痕笑了笑,道:“西门吹雪在哪里?” 公孙大娘道:“你何必要问我呢?若他愿意见你,你自然见得到他,若他不愿意,你又怎么可能见得到他呢?” 风无痕没有再说什么了,往山下走去。 山脚下有一间茶肆。 风无痕刚走到茶肆,一个人就朝秋满天扑了过来。 一道粉红的身影,一下子就扑到风无痕的怀中。 她是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已在流泪,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风无痕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上官丹凤的面颊,悠然道:“我当然会活着回来,可我没有想到你却在这里。” 上官丹凤道:“我一直在等你,你若死了,我便不活了。” 无论什么男人听到这种话,都会心动了。可风无痕却是例外。 风无痕居然笑了,笑得很玩味。 他眼神很玩味望着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也露出很奇怪的神色,道:“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风无痕收起视线,道:“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上官丹凤已是我的人了?” 上官丹凤很奇怪了,脸上羞红。 风无痕继续道:“她全身上下任何一个部位,我都非常了解,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而当我抱着你的时候,就已知道你不是上官丹凤。” 他的视线在上官丹凤身上几个部位扫过,很明显那几个部位是明显不同的。 上官丹凤脸上笑容消失了,而远处却响起了公孙大娘的笑声。 公孙大娘大笑道:‘飞燕,我就说你了你骗不了这家伙,这家伙的本事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刚才他是故意在占你便宜,你却还不知道。’ 上官飞燕立刻挣脱开了风无痕的手,和风无痕拉开距离。 上官飞燕脸更红了,也很气愤。 她不介意被风无痕占便宜,却不愿意被骗。她一向骗人,可如今却已被骗了。 风无痕则很是平静,问上官飞燕道:“看来丹凤应该还在霍休所在的那栋小楼。” 上官飞燕虽然愤怒,却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道:“霍休的嘴巴很硬,想要从他嘴里套出一些东西是很不容易的。” 风无痕也不奇怪。 霍休是个聪明人,必定明白他所知道的那些秘密,就是他性命的保证。 霍休虽然已经很老了,却还是不想死:其实越老的人越害怕死,霍休就是这种老人。 风无痕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上官飞燕道:“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和霍休有关。” 风无痕道:‘你知道我会下山?’ “你只有下山或者死在珠光宝气阁以及去小楼三条路,而我只负责你下山。” 风无痕点了点头,听上官飞燕说下去。 上官飞燕道:‘霍休要我转告你,他要见你,否则纵然死也不会说出秘密。’ 风无痕皱了皱眉,道:“他真这么说?” 上官飞燕道:‘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风无痕沉默了一下,刚下山的他又立刻上山,去往小楼。 ------------ 第一百三十六章、西门吹雪 小楼。 这座小楼本来是江湖上最可怕的小楼。 这里是青衣楼第一楼。 江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找到这里,想要杀死青衣楼的老大,可没有任何人成功过,而且他们付出了自己的性命。但如今风无痕成功了。 这座本来最危险的小楼,现在已成了最安全甚至最可笑的小楼。 其实这世上危险的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而是人。 人若是可怕,地方就可怕。人若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也自然也不怎么可怕了。 现在这地方的主人霍休已是没有牙齿与利爪的猛虎,所以自然也不可怕。 又有什么人会认为小猫咪可怕呢? 风无痕这一次是从正门而入。 他上一次走后山小路,可这一次走正门。 没有机关陷阱,这里反而展现出非凡的美丽。 走过一段山道,又掠过一片树林,小楼就在树林的后面。 风无痕走过树林,却瞧见了一个人。 公孙大娘、上官飞燕身躯骤然一颤。 很显然,她们认出了那个人。 她们似乎对那个人有些忌惮。 风无痕从未见过那个人,也认出了他。 那人一身白衣,面色有些白,他全身上下都是雪白的,唯有一口剑却是乌黑的。 风无痕瞧见这个人,也瞧见了这人的剑。 所以他认出了这个人。 西门吹雪。除开西门吹雪以外,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拥有这种风采呢? 风无痕瞧见西门吹雪的一刹那,眼中已在发光。 公孙大娘、上官飞燕和风无痕是同一时间瞧见西门吹雪的,可他们的感觉却不一样。 下书吧 公孙大娘、上官飞燕一看到西门吹雪就感觉冷,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仿佛骤然一下子从暖洋洋的夏日进入了隆冬时节。 她们杀过人,西门吹雪也杀过不少人。 而杀人的人,身上总是带上一股杀气。 这股杀气一般人当然看不出,可杀过人的人却看得出。 杀人越多的人,对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越感觉可怕。 其实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是不重的,可他们却感觉到西门吹雪身上杀气的可怕。 一种足以令他们胆寒的杀气。 风无痕的感觉却不一样。 风无痕当然感觉到了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那股杀气似乎足以让盛开最艳丽的花,瞬息间凋残。可风无痕感受到的不是杀气,也不是冷,而是对剑的虔诚以及那种登上巅峰寻一对手而不可得的寂寞。 风无痕从未见过西门吹雪,可他见到西门吹雪以后,才明白为什么江湖上只有陆小凤才是西门吹雪的朋友。 因为只有陆小凤才了解西门吹雪。 陆小凤一向认为西门吹雪身上最大的特点不是杀气,而是如雪一般的寂寞。而许多人却认为西门吹雪最大的特点却是他的杀气他的剑。 他们不了解西门吹雪,但陆小凤了解,而且理解,所以他们才成为朋友。但这一刻世上除开陆小凤以外,又有一个人了解西门吹雪了。 上官飞燕、公孙大娘已停了下来。 她们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虽然西门吹雪就在她们眼前,可她们却感觉和西门吹雪隔了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天堑相望,所以她们停了下来。 这并非是武功的距离,而是心的距离。 她们和西门吹雪处在截然不同的心境,所以距离自然就出现了。 可风无痕却又开始走了。 风无痕笨啦和公孙大娘、上官飞燕一起停下来了,但风无痕又很快往前走,朝西门吹雪走来。 西门吹雪本来没有动,却也开始走了,朝风无痕走了过来。 上官飞燕、公孙大娘望着这一幕,她们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所有的心神都注意这一切,注意眼前这一幕。 这一刻,两个的呼吸都仿佛停住了,她们甚至感觉时间都已停止了,她们有一种感觉,今日的这一次见面必定会成为江湖上流传永久的佳话,正如同昔年孔子遇上老子,杜甫遇上李白一般,那种人与人之间绽放出来的光彩,虽然只是刹那,却如流星一般辉煌璀璨,已是永恒不灭。 风无痕、西门吹雪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四目相对,风无痕脸上露出了笑意,西门吹雪却没有笑。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学剑?” 风无痕道:‘是。’ “为何学剑?” “喜欢。” 西门吹雪默然,他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佩剑,许久没有说话。 风无痕却说话了,风无痕道:“你用剑杀人?” 西门吹雪道:“是。” 风无痕道:‘你为何杀人?’ 西门吹雪道:“世上有太多不忠不义该杀该死却又未死之人,剑本就为杀他们而创造出来的。” 西门吹雪的眼睛在发光,心里也在发光。 风无痕也感觉到了西门吹雪的光彩。 风无痕点头道:“这些人的确该杀,我的剑也为杀这些人而出。” 西门吹雪道:“或许有朝一日我会看你的剑。” 风无痕微笑道:“在看到你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想法,可并非现在。” 西门吹雪也同意:‘不是现在。’ 西门吹雪让开了道路。 风无痕也没有再说什么,从西门吹雪身边走过。 上官飞燕、公孙大娘这才恍然,跟了上去。 三人走远,西门吹雪在树林前,却没有动,只是静静站着。 公孙大娘长吐了口气,忍不住望了一眼远处的西门吹雪,道:“我本以为你们一见面就会交手的。” 风无痕淡淡道:“你们看错西门吹雪,也看错了我,我们未来或许会交手,却绝不是随随便便交手。” “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我们交手并非是要分出生死,甚至也绝非是为了要分出胜负,而是为了剑。” 他的眼睛已有了光,夺目的光。 公孙大娘沉吟着,道:‘所以你们这一战讲究绝对的公平,也绝对的心甘情愿,否则人与剑就绝无可能达到巅峰,若是如此此战也就没有任何意义,是么?’ “你不愧是学剑之人。”风无痕露出赞赏之色,肃然道:“正是如此,所以现在不是时候。” 公孙大娘道:‘什么时候是时候?’ “我也不知道。” 公孙大娘相信,又问道:“若你们交手了,会如何?” 风无痕沉默着,道:“那么我们其中一人必定会死。” 公孙大娘道:“是不是因为你们的剑绝不留情?” 风无痕淡淡道:“是因为我们除了剑什么都不在乎,所以我们会死。” 公孙大娘默默品味这句话,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痴了。 她忽然从风无痕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奇妙的魅力,那是剑的魅力,剑客的魅力。 她忽然发现自己中毒,毒已深。 风无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已走进了小楼。 ------------ 第一百三十七章、霍休的请求 推门而入。 风无痕就看见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脸上露出歉意之色。因为她感觉实在是麻烦风无痕了。风无痕却只是笑了笑。 除开上官丹凤以外,还有三个人。 他们分别是峨眉四秀中的马秀珍以及石秀雪,加上三英之中的苏少英。 风无痕对他们点了点头,道:“走吧。” 众人本来有不少话要说,可这一刻便什么话都没有说了。 苏少英在前面为风无痕带路。 关押霍休的地点没有变化,就在霍休为自己设下陷阱的地方,被巨大的铁门关着。走过一条甬道,推开石门,就已来到关押霍休的地方。 石门大开,风无痕不但瞧见霍休,也瞧见独孤一鹤,还有峨眉四秀中的其他两位。 独孤一鹤面色有些沉重,但瞧见风无痕却也明显柔和了一些,点头道:“他想见你一面。”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要见你,却非是我要你来。 风无痕点头,明白独孤一鹤话语中的意思,问道:“他什么都不肯说?” 独孤一鹤道:‘他一个字也不肯说,除非你来。’ 风无痕笑了笑:“现在我已经来了。” 风无痕朝霍休走来。 霍休安安静静坐在一把特别打造的椅子上,这是一张很舒服的椅子,这椅子下面本来有操纵一切的机关的枢纽,只可惜现在这只是一把舒服的椅子,所以霍休还在这里。 霍休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可秋满天走在铁门前,霍休就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亮而锐利,风无痕仿佛感觉闪电忽然朝他击来,这的确是一双很要命的眼睛,而霍休也的确是个很可怕的人。 霍休没有冲上来和风无痕平静,他表现得很平静,脸上甚至露出了淡淡笑容,道:‘你总算来了。’ 风无痕淡淡道:“我本不想来,可不得不来。” 霍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风无痕笑了笑道:“你认为我来是为了那批宝藏?” 霍休道:“不是?” 风无痕淡淡道:“自然不是,比起那批宝藏,我更感兴趣青衣楼,青衣楼这样的杀手组织实在不应该存在于江湖上的。” 霍休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是个大侠。” 声音之中带着讥诮之意。 风无痕却不以为意,淡淡道:‘我纵然不是大侠,可有些事情既然瞧见了,我却不能不管,毕竟我还算是个人,而你似乎已不算是人了。’ 霍休冷哼一声,长长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来,道:“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和你争论这些的。” 风无痕道:“我来也不是与你说这些废话的。” “那么就好极了。”霍休道:“我可以将青衣楼的秘密乃至于我的所有财富下落都告诉你,但我能得到什么?” 风无痕反问道:“你想得到什么?” 霍休道:“第一,我要你帮我杀了霍天青。” 风无痕沉默了。 霍休淡淡道:“我虽然是这件事的主谋,可杀死阎铁珊的人是霍天青,所以你纵然不是为了我,为了你自己也应该杀了他。” 风无痕看着霍休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霍休也感觉有些不自在。 他有些承受不住风无痕的目光,想要开口的时候,风无痕却开口了,道:“看来你真的想我死。” 所有人都愣住了。霍休似乎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疑惑看着风无痕。 风无痕淡淡道:“你当然知道霍天青其实是天禽老人的儿子,我若杀了霍天青,天禽门自然会找我报仇,那个时候我自然就麻烦了。” 霍休瞳孔微缩,随即笑了起来,叹息道:‘想不到你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风无痕道:‘我本来不知道,可见到陆小凤以后,我才知道。’ 霍休淡淡道:‘所以你只敢对付我,而不敢对付霍天青?’ 风无痕淡淡道:“只可惜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霍休心头一震,有些激动:‘你的意思是?’ 风无痕淡淡道:“我既然打算处理这件事,自然要将这件事处理好,霍天青既然杀了阎铁珊,我自然也不可能放过他,而现在霍天青已是个死人了。” 每个人都心头一震。 虽然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因为风无痕既然平安来到这里,则也代表成功走出珠光宝气阁,自然也代表霍天青出问题了。可众人还是十分震惊。 没有人能想得到风无痕居然能孤身一人在戒备森严的珠光宝气阁击杀了霍天青。 可没有人怀疑。 哪怕霍休也没有怀疑。 霍休道:“你的这番话我很难相信,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愿意相信你。” 风无痕道:“你的相信是正确的,我也多谢你愿意相信我。” “谢我?”霍休很奇怪。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一个人能为人所相信,这本就是应该感谢的,毕竟信任这种东西本就是困难的,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真正让人信任呢?” 霍休也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叹息道:‘你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败在你手上我的确不冤枉。’ 风无痕笑了笑,没有说话。 霍休深吸了口气道:“第二件事,你们想怎么处置我?” 风无痕淡淡道:‘想必你也已想出处置你自己的法子,是么?’ “是的。”霍休淡淡道:“我这一次会一败涂地,只是因为输给了你以及公孙大娘,否则你们纵然识破了我的阴谋,我也有法子逃出生天。” 风无痕不否认,任何人都没有法子否认。 霍休道:“我也知道我所做的事情,你们必然不可能放过我,但我却想求一个死法。” 这个要求也不过分。 霍休道:“纵然要死,我也应该死在能击败我的人手中?” 风无痕笑道:“所以这个人只能是我以及公孙大娘?” “是的。”霍休道:“我想死在你们的手上。” 风无痕道:“你想怎么死在我的手上,是不是要和我进行一场决斗?” 霍休道:“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因为我不想一败涂地。” 风无痕淡淡道:“有道理。” “没道理。”上官丹凤冲了上来,大声道:“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她拉着风无痕,不要和霍休决斗。 正在这个时候,异变发生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死的是你,不是我 异变突生。 本来被一扇门牢牢关住的霍休忽然从这扇门中冲了出来。 他的左手打出一掌,气劲破空,直袭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做梦也没有想到霍休居然能出来,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气劲就要打至,人也要香消玉殒,但风无痕却反应过来,将上官丹凤推移开去。 霍休立刻放弃对付上官丹凤,干枯的手立马抓住风无痕的手臂,将风无痕带入了门内。 任何门都可以打开,这扇门也一样。 只不过每个人都认为这扇门不能打开,所以忽略了这一切,因此霍休成功了。 变化实在来得太快太突然,纵然独孤一鹤也没有想到。 门再一次合上,这个时候霍休已将门彻底关上了,所以眼下变成霍休、风无痕在一侧,其他人在另一侧。 霍休笑得很得意很猖狂,不理会其他人的骂声,不过他的得意很快变得没有那么得意了,因为风无痕居然还是那么冷静。 霍休甚至变得有些愤怒了,他实在不希望瞧见自己的敌人如此冷静。 霍休淡淡道:“你现在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风无痕淡淡道:“我本来就没有想过其他的选择。” “哦?” 风无痕淡淡道:“有件事你恐怕是不知道的。” “什么事?” 风无痕道:“我既然怀疑阎铁珊身边有你安插的人手,自然也怀疑独孤掌门身边也有你安插的人手,所以我在见到你的时候,又如何不有防备呢?” 霍休身躯僵硬住了。 他忽然发现风无痕知道的的确比他想象中要多。 风无痕淡淡道:“前辈,这段时间有谁曾和霍休单独待在一起过?” 独孤一鹤皱眉。 他不知道。 风无痕又问了一个问题,却不是问独孤一鹤,道:“你们又谁曾单独离开过。” 众人的目光立刻望向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峨眉四秀之一的叶秀珠。 叶秀珠是个很温柔很老实的女人。她虽然非常漂亮,可和其他人在一起却显得不那么起眼,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怀疑她。 可这样的女人偏偏是很危险的。 叶秀珠是阁承受不住压力的人,所有人望向她的时候,她就软倒在地上。 众人很愤怒。 特别是年纪最小的石秀雪,扯着叶秀珠的衣襟,忍不住大声道:“三师姐,你为什么要背叛师父,师父哪里对不起你?” 叶秀珠什么话也不说,眼泪却一直留个不停。 他忽然推开石秀雪,正当众人以为叶秀珠要逃走的时候,叶秀珠忽然掏出一口匕首,朝自己的小腹捅去。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可风无痕没有。 风无痕虽然来不及赶到,却发出一枚铜钱。 青光在匕首要刺入身体的时候,打飞了匕首。 叶秀珠软倒在地上,其他人也纷纷冲了上来。 不管叶秀珠做了什么,可毕竟是他们的师妹师姐,她们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叶秀珠死呢? 叶秀珠已泣不成声,死死望着风无痕,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风无痕淡淡道:“你为什么要死?” “我,我!” 风无痕淡淡道:“你虽然是霍休安插在你师父身边的人,可这些年来你似乎没有作出过任何背叛你师父的事,而且这些日子也看得出你对他也一样是尊敬的,你也的确是个很好的徒弟,他也没有打算不要你,你又何必死呢?”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惆怅之色,淡淡道:“死不是勇气,活着才是勇气,许多人根本没有选择,而你却有选择。”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咋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这一刹那,风无痕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昔日孙玉伯、万鹏王的那一战,许多人根本没有选择,他们只有死。 比起那些人来说,叶秀珠无疑是幸运的。 风无痕淡淡道:“不出意外你会成为独孤一鹤的弟子,应该是霍休的杰作。” 霍休笑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 风无痕道:“这自然只是我的推断,叶秀珠必然承受了你的恩情,否则又怎么会欺骗她最尊敬的师父呢?她是个老实人,而老实人对于恩情却是一向看的很重的,所以必然会还。” 霍休露出一抹佩服之色,道:“你推断的不错,多年前他能成为独孤一鹤的弟子,也正是我推荐的,他父母双亡,是我收留了她,所以我对他有再造之恩,而为了实行计划,我便让她制造消息令独孤一鹤认为青衣楼楼主就是阎铁珊,否则独孤一鹤怎么可能如此巧合来到珠光宝气阁呢?” 风无痕叹息道:“你的布局的确是深远无比。” 霍休淡淡道:“只可惜你的出现,破坏了我的计划。” 风无痕沉吟着,道:“或许没有我的出现,你也未必能成功,毕竟陆小凤也不是本人。” 霍休淡淡道:“陆小凤或许比你还要更有本事,可我却知晓陆小凤的破绽,懂得利用他的破绽,而你这个人似乎根本没有破绽,根本不会犯错,所以你比陆小凤要更可怕。” “多谢。”风无痕淡淡道:“不过你说错了一点。” “哪一点?” 风无痕道:“我有破绽。” “哦?” “我若没有破绽,又怎么会进来呢?” 霍休双眸射出夺目的光彩,目光如惊虹落在风无痕的脸上,道:“你的破绽是什么?” 风无痕道:“我的破绽是好斗。” 霍休瞳孔猛缩,叹息道:“所以即便我不必用手段,你也会与我交手?” “是的。”风无痕道:“若我不想和你交手,刚才我又怎么会被你扯进来呢?” 霍休忽然不说话了。 他不愿意相信风无痕的话,可却感觉风无痕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可如果风无痕说的是真话,那么。 霍休不敢想下去了。 他本来非常自信,可这一刻自信却已没有那么多了。 霍休暗暗吸了口气,冷冷道:“你不仅好斗,而且不惜死。” “是的。”风无痕道:“生又何妨?死又何妨?这些我本不在乎。” “你这种人的确很可怕,但很可惜你遇上了我。”霍休冷笑道:“我的武功和独孤一鹤在伯仲之间,你既然不是独孤一鹤的对手,也必然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仿佛下一秒就能杀了风无痕。 独孤一鹤忽然冷哼一声,道:“你真认为他不是我的对手,或许那一战交手只不过是我们故意演戏呢?” 霍休脸色一僵,冷笑道:“你不了解我,我却了解你,你一旦拔剑,又怎么可能和人演戏?” 风无痕淡淡道:‘那一日我们的确没有演戏,可我未必不是你的对手。’ “哦?” “若我知道必死无疑,又怎么可能和你交手,我不惜命,却也不会白白送命。” “你有把握?” 风无痕淡淡道:“我有。” “你有什么把握?” 风无痕淡淡道:“你虽然气势很足,武功很高,内功之强也绝非我能比得上,可你却有两个破绽,所以你必然会死在我的手上。” “我有什么破绽?” 风无痕冷冷道:“你怕死以及缺少自信,任何人若有了这两个破绽,纵然这人的功夫已到登峰造极,也非死不可,所以今日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霍休不说话,可身躯已冰凉。 风无痕的目光如利剑,似已将他刺穿。 一股可怕的杀气充斥石屋。 ------------ 第一百三十九章、霍休之死 风无痕神色自然,整个人仿佛一口出鞘的剑,盯着霍休。 霍休渊渟岳峙,一派宗师风范,仿佛崇山而立。 论气势,两人不相上下。 论武功,霍休还要技高一筹。 可这一战,却没有任何人认为霍休必胜无疑,风无痕必败无疑。 他们忽然发现风无痕比霍休要自信得多。 他们甚至感觉或许这一战死的不是风无痕,而是霍休。 霍休看着风无痕,忽然道:“你错了,我一定会死,但你也一定会死。” “哦?” 霍休道:“当我的身份被揭穿的时候,我就注定非死不可,一个非死不可的人,又怎么可能惧怕死呢?” 任谁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确非常有道理。 霍休冷笑道:“我会和你决斗,只不过是因为我要报仇,一个怀揣报仇之心的人,又怎么可能怕死?而你却不一样,你本不必死,一个不必死的人自然也不会想死,所以怕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这句话任何人也不得不承认十分有道理。 风无痕居然也点头道:“或许。” 霍休道:“你现在是否还有自信与我一战呢?” 风无痕道:“或许没有了自信。” 霍休笑了,大笑。 可他的笑容一点也不愉快,因为他发现风无痕平静得吓人。 风无痕淡淡道:“你的话是不是已说完了。” 霍休道:“是。” 风无痕道:“既然已说完,那么就动手吧。” 他说的风轻云淡,仿佛这场决斗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任谁也感觉得出风无痕那种对生死视作等闲的心态。 霍休冷冷道:“你很急?” “是,我很急。” 霍休道:“我却不急。” 风无痕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急?” “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我害怕若再等下去,你甚至连对我出手的勇气也没有,我不希望一场决战以如此丑陋的方式结束。”他看着霍休,一字一句道:“我不希望自己所杀的是一具行尸走肉,纵然是可以让我名满天下的行尸走肉,我也会感觉无味与遗憾。” 霍休瞳孔猛缩,眼中射出猩红的目光,身上的杀气更浓郁了。 风无痕却仍旧很从容很平静。 风无痕已不再说话了,该说的都已说完了,又何必再说。 现在是拔剑的时候。 风无痕看着霍休,忽然,拔剑出鞘。 寒光一闪,剑已如闪电般朝霍休刺了过去。 风无痕和霍休本来隔了差不多两丈。可寒光一闪的时候,剑就已到了霍休的面前。 好快的一剑! 任谁瞧见这一剑,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快剑。 独孤一鹤这样的剑术大师也不得不承认,他甚至认为纵然是自己最快的一剑,也未必能比这一剑更快。 霍休的动作也不慢。 他的双手化作漫天掌影,将破空闪电笼罩。 就在漫天掌影要将剑芒吞没的时候,剑势发生变化。 一道闪电骤然化作数十点寒星,向霍休全身上下各处要害洒下。 霍休的招式也发生变化,只瞧见衣袖挥动,便已化作大片乌云笼罩下来。 可剑招又一次变化。 数十点寒星骤然聚拢,又化作一道寒芒。 寒芒却是自下往上,斜斜刺向霍休的咽喉。 霍休冷哼一声,招式又发生变化。 他的双手成爪,一刹那间也不知道发出多少招,只听见风刃破空的声音。 只是剑招又在这个时候发生变化。 寒芒在半空之中划过一道绝美的弧线,居然一下子绕到霍休后背去了,刺向霍休后心。 霍休头也不回,左脚猛然抬起,仿佛一座山岳般的劈下。 他的脚仿佛是鞭子,可以随心所欲的转动运用。 但还是没有碰撞、 风无痕左脚向左后方跨出一步,剑芒聚集成一团光球,忽然又爆射开来,化作千百光点,将整个屋子都完完全全笼罩。 不仅铁栅栏内,外面也一样也有光点弥漫。 纵然每个人都知道那只是视觉所产生的幻象,可还是忍不住向后退,以免中招。 霍休招式也随即发生变化。 手脚并用,整个人仿佛陀螺般飞旋而起,卷起无尽的飓风,仿佛化作了龙卷风的中心。 一道道风刃自他全身上下各处疾射而出。 风无痕的身躯仿佛如毫无实质的轻烟般移动,起初众人还能瞧见风无痕的动作,可紧接着便只能掐尖一点残影来回闪过。 这一刻,在场众人包括独孤一鹤也看的如痴如醉,叹为观止。 交手至现在,风无痕、霍休所展现出来的武功招式,无不臻至完美,他们的应变能力也无不达到巅峰。而最令人动容之处在于两人对于身法步法以及对方招式的完美掌控,简直已达到了极致。 所以纵然彼此招式也不知道千变万化多少次,可却也没有一次真正硬生生的碰撞。 这两人都遵循一击即中,一击分胜负的原则。所以彼此之间的招式纵然变化不已,却始终没有正面撄锋。 可是,这样的交锋却比每招每式的碰撞,还要更令人感觉惊心动魄,因为胜负生死都在一招间。 在场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凝视着这精彩绝伦的争斗,等待那分出胜负生死的时候到来。 不知不觉,他们不少人感觉要窒息了,所以连忙吸了口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胜负已分。 风无痕剑已出现在霍休身前,一剑刺入了霍休的肝脏。 霍休本以为秋满天会朝他的心脏刺来,所以在心脏部位布下护体真气,可却刺向了肝脏。 虽然也有护体真气阻挡,可一击即溃。 剑透体而入,鲜血飞溅。 心脏碎裂,必死无疑。 肝脏破碎,也必死无疑。 只不过霍休这种武人的自我修复能力却要强过正常人,所霍休只是重伤,而没有死。 霍休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之中。 他在大口大口的喘气。 数十年来,他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交手。 他的交手经验虽然丰富,可多年没有交手却生疏了不少,虽然找回了状态,甚至进入了巅峰,可在最终时候还是棋差一着。 风无痕手握着滴血的剑,盯着霍休道:“你败了。” 这是事实,风无痕也很平静的阐述了这个事实。 霍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不错,我败了,可我没有输。” 霍休说完就倒下了。 他聚集残余力量,自断经脉而死。 原来霍休从始至终就没有打算说出他的秘密,他打算先杀了风无痕,然后再和众人讨价还价,从而逃出生天。 可既然败了,那么一切的安排也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霍休选择死。 他纵然死也不愿意交出自己的财富。 他的确是个贪财的人。 ------------ 第一百四十章、惟有饮者留其名 剑上的鲜血已干,风无痕收起剑。 他对众人说:“霍休这个人从不相信别人,他只相信自己,所以他的秘密当然也只有自己知道,财富也一样。” 上官丹凤道:“你的意思是?” 风无痕淡淡道:“这里是青衣楼第一楼,所以是最好藏匿秘密的地方,更何况传闻青衣楼第一楼有一百零八副画像,这些人就是青衣楼一百零八楼楼主,所以无论铲除青衣楼还是取得霍休的财富,都不困难,只不过这些事情已和我没有任何干系了。” 霍休死了、霍天青死了、阎铁珊也死了,陆小凤也已来了,所有事情都已解决了,风无痕任务完成了,所以他不打算留在这里了。 他打算走了。 独孤一鹤却在他要走出小楼的时候,拦住了他。 独孤一鹤道:“松山云鹤,商山二老或许不会对你出手,但其他天禽门弟子却绝不会放过你,这里是山西境内。” 风无痕没有等他说完,就说道:“那又如何?这是我的事,更何况江湖人本就如此,又何必在意呢?” 独孤一鹤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不喜欢废话,和风无痕说这些已算得上是奇迹了,风无痕既然明白,他也不再废话。 上官丹凤却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就这么走了?” 她的眼中有泪花。 上官丹凤是个坚强的女人,却也有时候柔弱不已。 风无痕看着这个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的女人,轻轻将他搂入怀中,淡淡道:“我想四处走走,看一看,你若要见我,无论多远我都会来找你。” 上官丹凤仰着头,眼含着泪,却带着笑,道:‘真的?’ “当然。”风无痕道:“只是我现在应该离开了,而且你也应该去一趟峨眉山。” 上官丹凤讶异道:‘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从今以后你就是峨眉派弟子了。” 众人吃了一惊,可独孤一鹤却没有吃惊。 他知道风无痕在为上官丹凤找一个靠山。 独孤一鹤点头道:“是的,无论珠光宝气阁还是霍休的财宝,都是公主你的,我们峨眉派会为你做主。” 风无痕没有再说什么,他离开了。 上官丹凤虽然已在流泪,却没有留下风无痕。 石秀雪忍不住道:“你既然爱他,为什么不将他留下呢?纵然不留下,也可以跟他走呀?难道你舍不得荣华富贵吗?” 上官丹凤擦干眼泪,淡淡道:“如果他要我和他走,我会放下一起和他走,但我知道他不希望我和他走,特别是这段时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宁愿独自面对危险,也绝不会让其他人和他一起面对。” 石秀雪沉默了。 她忽然想起风无痕还要面对天禽门。 上官丹凤深吸了口气,她恢复了公主风范,对独孤一鹤请求道:“前辈,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你了。” 独孤一鹤当然懂。 不过他忍不住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上官丹凤沉默了一下,道:“我想尝试一下是否能复国。” 独孤一鹤心头一震,他想不到上官丹凤居然会作出这等决定。 上官丹凤不用看,也明白独孤一鹤的想法。 上官丹凤淡淡道:“其实打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复国的事情,就在刚才我也没有想过复国的事情,可现在我却想试一试。” “为什么?” 上官丹凤淡淡道:“等待是很痛苦的事情,与其干等下去,不如在等待的过程之中做一些事情,这本来也是金鹏王朝皇室血脉应该做的事。” 独孤一鹤的眼中露出一抹尊敬之色。 其他人看着上官丹凤也露出佩服之色。 上官丹凤的意思,每个人都明白。 上官丹凤之所以复国,只不过是因为风无痕离开了。 可风无痕若回来了呢? 独孤一鹤问出这个问题。 上官丹凤不假思索道:“若他回来了,若他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么我自然会和她走,至于金鹏王朝,不是有上官飞燕吗?纵然没有上官飞燕,只要金鹏王朝建立,是不是皇室血脉又如何呢?” 独孤一鹤没有再说什么,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 此时此刻也已不必再说什么了。 对于一个心意已决的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独孤一鹤接下来就让苏少英等人在此地寻找霍休所留下关于青衣楼以及财富的线索。 风无痕推断的的确不错,霍休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所以他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实按照霍休的计划,是等陆小凤到来以后,将一切东西从这里搬走。 只不过出现了意外。 风无痕来的太快,他被拿下的太快,东西还没有来得及转移,便被拿下了。所以他所有的秘密的确在这个地方,只不过藏匿得非常隐秘。 苏少英等人寻找了许久,却找不到。 他们都要放弃了,这个时候公孙大娘带着上官飞燕来了。 若论找东西,没有什么人比得上她们。 而且她们必须要招待这里的财富,毕竟这不是帮上官丹凤,而是帮她们自己。这里的财富也有她们的份。 她们是找东西的专家,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了一间密室,霍休所有的秘密都被他放在这里。 山下。 风无痕提着一壶酒走进一处院子。 他轻轻敲了敲门。 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花满楼。 花满楼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愉快的笑容。 花满楼道:“你是不是来和我告别的?” 风无痕点了点头,道:“再不告别,恐怕就只能在九泉之下告别了。” 花满楼道:“因为霍天青的事?” 陆小凤已将事情告诉他了。 风无痕倒上酒,笑道:‘何必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今天我来只是为了和你交朋友的。’ 花满楼也笑了笑,道:“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不错。” 不一会儿,一个人从天而降,他一现身便抓起酒坛子,狠狠灌了一口,等着风无痕道:“交朋友为什么不找我呢?难不成你认为我没有资格当你的朋友?” 风无痕淡淡道:“我们或许天生就应该成为朋友。” 这个人自然是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诧异道:“为什么?” “杀手和小偷岂非本就应该是朋友?” 司空摘星笑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杀手?” 风无痕淡淡道:“一个人杀了人,岂非就成了杀手?” “有道理,可我不是小偷。” “大偷窃国,你又没有窃国,岂非只是小偷?” 司空摘星哈哈一笑道:“有道理,老子发现你这小子说什么话都有道理。”酒坛丢出。 风无痕接过,笑着道:“何必说这些,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喝就是。” 夜风习习,院中却充斥着欢声笑语。 任谁也听不出他们即将别离。 许久,欢声笑语化作了寂静。 风无痕仰头将最后一点酒饮下,转身走了出去。 他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他一个人入江湖。 未来呢?或许他会一个人出江湖。 人生在世,似乎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 风无痕似乎就是这样的。 风过了无痕。 风无痕仿佛如他的名字一般,似从未来过。 可是,他已来过。 他走。 ------------ 第一百四十一章、请坐 “他走了。”上官丹凤说。 上官飞燕瞪大眼睛道:“他就这么走了?” “任务已完成,他自然该走了。” 上官飞燕笑了,笑得玩味而讥诮:“看来你终究还是没能绑住他,你将身子都给他了,他就这么走了,嘿嘿。” 上官飞燕故意气上官丹凤,她要让上官丹凤生气。 只可惜上官丹凤并不生气。 上官丹凤神色平和,望着她,说道:“我从未想过绑住他,而且也知道他这种男人若是不愿意,任何人都没有法子勉强他,你可以杀了他,但绝对无法勉强他。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上官飞燕向来聪明,可这一次她却不明白。 上官飞燕不得不问道:“为什么?” 上官丹凤道:“我知道你一直很嫉妒我,我也知道你对他有想法也是因为我,而现在你却有一个做我的机会。” 上官飞燕还是不明白。 上官丹凤道:“金鹏王朝已经覆灭将近五十年了,原本无论我还是父亲都没有想要复兴金鹏王朝的意思,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想要复辟金鹏王朝。” 上官飞燕有些诧异。 她想不到上官丹凤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上官飞燕皱眉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上官丹凤道:“我虽然想复辟金鹏王朝,但是我并不想当金鹏王朝的皇帝,你呢?你想不想。” 上官飞燕深吸了口气,已明白上官丹凤的意思。 她冷笑道:“你想我帮你复辟金鹏王朝?你想利用我?”她一副看穿上官丹凤把戏的样子。 上官丹凤淡淡道:“你放心,我根本没有半点利用你的意思,重建金鹏王朝这件事你根本不必任何费心,你只需要在最后做好你的大金鹏王就可以了。” 上官飞燕有些动容了,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上官丹凤表现的很冷淡:“第一,我对成为大金鹏王一点也不感兴趣,第二,风无痕走以后,我必须要找一点事情来做,否则我必然会疯掉;第三,你从小羡慕我,那么我就需要你明白,一个人在享受权力的时候,就必须承担相对应的义务,没有义务,又哪里来的权力,纵然有,又如何能长久呢?” 《青葫剑仙》 上官飞燕心头一震。 她忽然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她在玩耍的时候,上官丹凤却要学文习武。她本以为是祖父偏心,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深吸了口气,上官飞燕冷冷道:“若我不愿意呢?” 上官丹凤道:“那么我就问雪儿愿不愿意,如果雪儿不愿意,那么我会将金鹏王朝交给可以治理得了金鹏王朝的人。”抬起头去,望向一旁的公孙大娘,道:“大娘,你是否愿意?” 公孙大娘吃了一惊,笑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风无痕的想法?” 上官丹凤道:‘这是我的想法,不过风无痕告诉我你是个有本事的女人,而且还说这世上大概没有几个女人的本事比得上你,最为重要的是你讲恩义,所以可以相信你。’ 公孙大娘道:“如果风无痕看错了呢?” 上官丹凤道:“那么我最多将命还给他,又能如何呢?” 上官丹凤说的平静,似乎只是在讲述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公孙大娘沉默了。 她盯着上官丹凤看了很久很久,忍不住问道:“这个男人真那么有魅力吗?” 上官丹凤嫣然一笑道:“道是无晴却有晴,这或许就是他最有魅力的地方,不是吗?” 公孙大娘笑了起来,叹息道:‘不错,这世上最有魅力的男人就是坏男人,而他就是坏男人之中最有魅力的一个。’ 上官丹凤赞同道:“不错,但他的坏却令人愉快。” “是的。” 太原最有名的酒楼叫六味斋。 据传六味斋传承足有三百年,而创立六味斋的老板昔年正是宫廷御厨,六十岁告老还乡,六十三岁创立六味斋,同年六味斋便成了山西一带最有名的酒楼。 有名不代表好。 这本就是两码事。 可六味斋不但有名,而且也是好酒楼。 六味斋常年培养厨子,这是第一代就养成的习惯。 六味斋的厨子只讲究一个原则——能者居之。 你若有能力,就能成为六味斋的主厨。正因如此六味斋的厨子一向刻苦钻研厨艺。 所以六味斋仍旧不但有名,而且好吃。 风无痕不讲究奢华,却也不喜欢亏待自己。 他路过六味斋,知晓六味斋的名头,所以他走进六味斋。 风无痕走进六味斋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看上去身上仿佛添上了一抹神圣的气质,格外耀眼,格外引人注目。 所以他刚进门就有几个人朝他看了过来,却也只是看了看。 现在正是用餐的高峰期,大堂四六二十四张座位都已坐满了人。二楼到七楼的雅间也坐满了人,不过风无痕的运气不差,正好有一个雅间的客人已吃完了。 钱虽然买不到一切,但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却是不多的。风无痕付出了足够令老板心动的价钱,得到了雅间吃饭的资格。 刚解决一个大麻烦的风无痕心情很好,点上了好酒好菜。 他对于钱财看的不太重,所以向来也不吝啬。无论对自己还是别人,都不吝啬。 风无痕在雅间坐下的时候,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已经落下,天色已暗了下来。 雅间内已提前点上了灯火。 六味斋一共有七楼,风无痕就坐在六楼。 窗户是打开的,风无痕根本不必起身,就能看到窗户外的风景。 街道上还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风无痕看着这热闹非凡的景象,一边等待菜肴送上来。 四个小菜已送上来了,还有两个大菜没有送上来。 酒也已送上来的,却没有喝。 风无痕没有动筷,他甚至看都没有看菜肴,只是望着外面的风景。 他似乎根本不是来吃东西的,而是来看风景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剩下的两个大菜也送上来了。 这个时候,风无痕终于收回了视线。 他却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请坐。” 两个小二本来要走出去了,可这个时候却呆住了,眼中露出诧异之色,仿佛认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没有听错,因为风无痕又说了一声请坐。 ------------ 第一百四十二章、天禽门人 那两个小二看上去和寻常小二差不多。 一个高,一个矮。 高的瘦,矮的胖。 他们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他们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木讷,只有木讷的店小二才会端茶送水送菜,机灵的当然否则接待客人。 他们看上去一点问题也没有,可风无痕却请他们坐下。 高的汉子连忙摆手道:“客人请慢用,小人还要送菜去。”他说完便要拉着同伴走。 风无痕没有留他们,只说了一句话,他们就乖乖留下来了。 风无痕道:“我并不是个太讲究的人,也不是个喜欢浪费的人,我今天点了这么多菜,本来就是想招待一下贵客的,山西雁在什么地方?” 他们本来走了出去,可听到最后一个字,却停了下来。 矮一些的汉子,沉声道:“你早知道我们会来找你?” 风无痕淡淡道:“我不知道,可如果你们连这种事也不知道,我又何必担心呢?”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我又何必担心你们的报复呢? 他们当然明白风无痕的意思。 矮胖的汉子沉声道:“霍天青真是你所杀?” 风无痕道:“他虽然不是我亲手所杀,但他却是败在我手上,自杀而死,所以这笔账你们可以算到我的身上,你们没有找错人。” 矮胖汉子道:“很好,我们果然没找错人。” 风无痕抬起头望向两人,道:“你们叫什么?” 他不认得这两个人,所以问了。 那矮胖汉子冷哼道:“你不必知道我们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天禽门人就可以了。” 风无痕点头道:“不错,你们为天禽门报仇,所以我也只需要知道你们是天禽门人就可以了,而你也只需要知道我是杀死霍天青的人就可以了。” 《修罗武神》 “不错。” 风无痕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说实话你们的本事很不错,我杀你们或许需要两剑。” 两人的脸色一人发青,一人发红,眼中却都充斥着血丝。这当然不是夸赞,而是侮辱。 风无痕却似乎没有瞧见,淡淡道:“不过我暂时还不想杀你们,纵然我要杀,也要杀那个为首的人,而且我今天还不想杀人。” 风无痕笑着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矮胖汉子冷笑道:“可我们却想杀你。”话音一落,他的手中多了一口镰刀。 镰刀没有把手,末端开孔串了一条长长铁链,这显然是一种奇门兵器。 一个江湖人若敢以奇门兵器行走江湖,武功自然不弱,而且即便武功比他高的人也极有可能会死在他的手上。 高瘦汉子也冷笑道:“不错,我们今天非杀你不可。”话音落下,他那又粗又大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口不足两尺长的黑色小斧。 斧头虽然小,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沉重之感,显而易见这把斧头分量不轻,而且这斧头的斧柄居然也是钢铁打造而成。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一个人胆敢用短兵器,武功自然有几下子。 两人的兵器一个擅长远攻,一个精于近战,显而易见他们有默契的配合。 风无痕却还是神色不变,不为所动。 高瘦汉子厉声道:“真是你杀了霍天青?” 风无痕道:“是。” “好,那么我们便杀了你。” 话音一落,他们便出手。 镰刀脱手,回旋起来,化作一团红色光圈,朝风无痕脖颈套来。 高瘦汉子揉身贴身,手中小斧攻风无痕下三路。 他们果然有默契的配合。 两人的身手不错,配合起来,更是威力倍增。 风无痕点头评价道:“不错。” 他说完才出手。 寒光一闪,剑已刺出。 叮叮。 两人的手臂同时一震,高瘦汉子立刻被震退出去。矮胖汉子虽然是远距离出手,但他的处境却更危险。 镰刀居然以更快的速度,风车一般朝他的咽喉划了过来。 那矮胖汉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幸好高瘦汉子大吼一声,小斧劈出,星火四溅,如此才使得矮胖汉子免于死在自己的成名兵器之上。 风无痕似乎根本没有动作,静静看着两人。 两人露出露出戒备之色,虽然知晓戒备也没有任何用处。 风无痕淡淡道:“你们应该看得出,我要杀你们并不难。” 两人不得不承认。 风无痕道:“刚才我就有机会杀死你们。” 两人也不得不承认。 矮胖汉子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对上你们之后,至少要放过你们一次,而现在我已放过你们一次了,所以你们如果还想出手,那么我就要你们的命。”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没有谁认为他说的是假话。 两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但是他们没有生出畏惧。 这世上不怕死的人不多,可却也不是没有不怕死的人,他们就不怕死。 风无痕很欣赏这种人,却不会惯着这种人,他淡淡道:‘如果你们现在还不想动手,那么就陪我吃饭或者立刻离开,等你们的帮手到齐了,再来我这里送死。’ 此时不但夕阳的余晖消失了,天色已暗了下来。 外面也变得灰蒙蒙一片,幸好雅间有灯火照亮。 灯火照亮的雅间中,风无痕正在吃喝。 他吃的不多,也不快。 他吃只不过是保持体力而已。 他不急,无论杀人还是被杀都不必急。 一个江湖人必须明白这个道理,否则这个江湖人极有可能会很快死掉。 这是韩棠传授给他的道理,所以风无痕一直记得。 现在急的不是他,而是那些人。 那两个人没有走,他们在门口等着。 他们不怕死,却怕风无痕跑了。 他们有些急。 因为他们急着等那些人来。 他们知道风无痕的武功实在高到不可思议,如果那些人没有来,他们想要杀风无痕,简直不可能。 外面起了风,风很大也很冷静。 越来越大,越来越冷。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四周非常惹恼,唯有这片地方却很安静。 这里和其他地方仿佛已成了两个世界。 这里仿佛不是人间,而是地狱。 人间是热闹的,而地狱是安静的。 很快地狱又变成了人间,门推开了。 这个时候外面已是一片黑暗,黑暗的苍穹下充斥了可怕的杀气。 杀人的人终于来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破阵 杀人、被杀。 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哪一种身份。 不过这世上大部分人都希望自己是杀人的哪一个。 杀人或许不是愉快的事,却总比被杀要好得多。 风无痕不希望杀人,却也不喜欢被杀,所以若要他选择,他也希望自己是杀人的哪一个。 门开。 人进。 要杀人的人终于来了。 他们要杀人,却未必能杀得了人,反而可能会成为被杀的哪个人。 一共来了七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人。 老人穿着朴素,脸色蜡黄,他看上去似乎生了一场大病,似乎应该躺在床上,而不应该出现在这冷风寒夜之中。 可他来了。 他的手中提着一口旱烟杆子大步走了进来。 第二个走进来的是个秀才,一身穷酸气。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身后,施施然走了进来,仿佛这里是适合吟诗作画的地方。 第三排却走来两个人。 一个一瘸一拐的叫花子、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 走在第四排的有三个人。 一个脸上长着痘子的小贩、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一个满脸和气衣着华丽的商贾。 他们这些人看来是截然不同的人,他们彼此之间看上去本不应该有任何关系的,可是他们却同时出现在这里。 他们都有一个身份,天禽门人。 风无痕看着,津津有味看着。 他看的很愉快,脸上还带着淡淡笑容。 等所有人走进来以后,风无痕望向门外的黑夜,道:“还有没有人?” 那两个最先来的汉子也走了进来。 来了九个人。 风无痕又问道:“还有没有人?” 走在最前面的哪个衣裳满是补丁的小老头,道:“没有了” 风无痕点头道:“既然没有了,你们为什么不关门呢?” 很快有人将门关上了。 风无痕又笑道:“你们饿不饿,我请你们吃饭。” 风无痕请得起,因为这里的饭菜实在不少。 老头冷声道:“我们的确有些饿了,可不需要你请。” “为什么?” 老头道:“我们从不吃仇人的东西。” 风无痕叹了口气,道:“我却很喜欢吃仇人的东西,因为这本就是占便宜的好事。” 老头淡淡道:“你是你,我们是我们。” “是的,我们不同。”风无痕承认道:“不管我们有什么不同,我都想知道一件事,你们来干什么的?” 穷酸秀才开口了:“我们是为了霍天青的事情而来。” “我知道。” 穷酸秀才道:“我们这些人虽然身份不同,但都有一个身份。” “天禽门人?” “是。”穷酸秀才道:“霍天青虽然是珠光宝气阁总管,却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天禽门的掌门人。” 风无痕点了点头。 穷酸秀才道:“你杀了天禽门掌门人,我们身为天禽门门人,是不是应该报仇?” “应该。”风无痕道:“如果你们不敢报仇,那么你们就不配当天禽门门人。” 众人眼中露出古怪之色,穷酸秀才深吸了口气,道:“所以我们想知道是不是你杀了霍天青?” “是。”风无痕回答的干脆利落。 穷酸秀才道:“看来我们这一趟来是来杀人的。” “你们本来就应该为了这件事而来。”风无痕问道:“关中大侠山西雁来了没有?” 穷酸秀才道:“他等下来。” 风无痕道:“很好,松山云鹤,商山二老来了没有?” “暂时没有。” 风无痕点头道:“你们可以等山西雁来了再出手。” “我们可以。”穷酸秀才道:“因为如此我们才最有把握,只是我们却不愿意。” “为什么?” 穷酸秀才道:“我们不怕你,也有把握能杀了你,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等他来呢?” 《剑来》 风无痕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那个满脸和气的商贾,道:“现在。” 风无痕叹了口气道:“这是我最不希望的结果,因为我要杀你们至少需要七八剑。” 这当然是侮辱。 只是最先到来的哪个高瘦汉子以及矮胖大汉却没有感觉,因为他们曾败给了风无痕。 其他人却不一样。 屋中杀气更重了。 哪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发出一生冷哼,道:“老夫就来看一看你的本事。” 话音一落,老头忽然横移三丈来到风无痕面前。手中旱烟杆子忽然冒出千百火星朝风无痕的面门射来,同一时间旱烟杆子快速闪动,居然化作千百残影,打向风无痕全身各处穴道。 穷酸秀才的动作也不慢。 他也骤然出现在风无痕面前。隔着两三尺的距离,双手如抚琴一般的优雅动作,一道道气劲手中嗤嗤发出,他所施展出来的正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绝技弹指神通。 一道道气劲配合着老头,全方面朝风无痕袭来。 另外七个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他们也立刻动作。 一瘸一拐的乞丐骤然掠起,手中的青竹棒仿佛一条毒蛇,朝风无痕的咽喉戳来。 他虽然走路慢,可出手却是一点毛病也没有,十分可怕。 背着药箱的郎中也骤然动作。 他的动作非常轻盈,一出手却是疾风骤雨一般的可怕攻势。 杀猪的胖子提起两口杀猪刀,也朝风无痕杀来。 满脸和气笑容的商贾武器居然是个算盘,算盘如一座崇山朝风无痕的肚脐挥来。 那个小贩更是洒出一道飞尘。 最先到来的那两个人也不约而同出手。 几乎在一瞬间,风无痕就已面对九大高手的围杀。 可是,也只是在一瞬间,风无痕一脚踢飞身前的桌子。 碗碟汤水菜肴纷飞而起。 众人可怕的攻势居然就被风无痕这么轻描淡写化解了。 等他们再要发动攻势的时候,风无痕居然已一飞冲天而起。 盛极必衰。 两人两次攻势都被轻描淡写化解,无论气势还是斗志都已削弱。 此时风无痕展开攻势。 他俯冲而下,拔剑出鞘。 长剑化作一团精芒,然后爆射开来,屋中瞬间被千百光点笼罩。 每个人都感觉到风无痕朝他们发出了剑。 所以他们全神贯注迎接杀招。 如此一来他们的联手就不攻自破。 忽然,两声惨呼声响起。 众人发现有两人中剑倒下。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目标不是自己,而是他们的同伴。 老头发出一生尖啸,众人再一次重整旗鼓发动攻势,可就在这一瞬间,屋中灯火骤然熄灭,一片漆黑。 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尽是衣袂破风的声音。 他们完全不知道风无痕在什么方位,只听见惨呼声接二连三响起。 灯火忽然亮起,屋中再一次恢复光明。 可这个时候除了风无痕,所有人都已倒下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关中大侠 风无痕坐在一把杉木椅上,神色从容,仿佛所有的事情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地上一片狼藉。 倒是都是饭菜酒水以及受伤的人。 每个人都受伤了,但伤得不重。 风无痕望着他们,淡淡道:“有时候人多不一定是好事,也别是在这夜色之中,人一多了,就只能成为靶子。” 他们很愤怒,却不得不服气。 满身补丁的老头慢慢站起身来,等着风无痕道:“你明明可以杀我,为什么不杀我?” 穷酸秀才等人也有疑惑,因为他们也感觉风无痕可以杀他们,却没有杀他们。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我答应陆小凤给你们一次不死的机会。” 最先来的那两个汉子,大声道:“我们呢?我们已用完了机会,你为什么不杀我们。” 他们真不怕死,也随时准备死。 风无痕却看都不看他们,淡淡道:“你看见蝼蚁会不会有意识的杀他们。” 两人满脸通红,恨不得上来和风无痕拼命。 这其中的意思当然很明白,风无痕认为他们只不过是蝼蚁,所以没有杀或不杀他们的想法。 穷酸秀才却笑了起来,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你们不必愤怒,能活着岂非是好事。” 风无痕也笑了起来,道:“这就是千古不变的至理名言,一个人能活着又何必想着去死呢?” “是的。”穷酸秀才道:‘正如同我,我的才学虽然不行,可只要我活着,便有可能考取功名。’ “是的。” 穷酸秀才道:“你不杀我们,不管如何我们都要谢你。” “很好。” 穷酸秀才道:“可你杀了霍天青,我们不管如何都要杀你。” “很好。” 穷酸秀才道:“可是我们现在绝不会对你出手。” “哦?” 穷酸秀才苦笑道:“我们没有把握杀你,所以又怎么能出手呢?我们虽然不介意死,却不想这样死掉。” 其他人不说话,却也不得不承认。 风无痕发现这个穷酸秀才是阁很有趣的人,笑着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穷酸秀才望向窗外,叹息道:“至少要等那个人来了以后,否则我们实在没有杀你的把握。” 那个人,那个人又是谁呢? 那个人来了。 来人的脚步非常沉重。 不仅沉重,而且每一步的声音都一样,可步子却又长又短,仿佛走的很随意。 那人在门口停了下来。 砰砰砰。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声音有些苍老,这人却给人感觉很规矩。 风无痕笑了笑道:“门是开着的,你推门就可以进来。” 那人没有推门,却笑道:“我知道,可我必须经过你的允许才能进来。” “为什么?” 那人道:‘因为这里暂时是你的地盘。’ 风无痕道:“如果我不允许呢?” 那人道:“我只好站在这里等你出来。” 风无痕叹息道:“我倒是想试一试你能站多久,只可惜我没有那么有耐心等,所以请进吧。” 门这个时候推开了,人走了进来。 这人的确是个老头,穿的非常简朴的衣服,头顶上也秃了。 他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所有人都给他让开了道路。 那人走了两步,停下看了一眼地上的菜肴,随后又继续往前走,停在风无痕面前,道:“他们是不是和你交过手了?” “是的。” 老头拱手道:“多谢你不杀他们。” 风无痕笑道:“或许是他不杀我呢?” 老头道:“只要你杀了师叔,他就一定会杀了你们。”老人居然解释道:“师叔就是霍天青。” 这老人的年纪看上去都要快入土了,但霍天青却是他的师叔,可本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可偏偏是事实。 风无痕淡淡道:“看来你很了解他们。” 老人道:“我和他们相交多年,自然了解他,他们这些人在江湖上都有些名气。”他指了指后走进来的七个人,道:“他们七个人结义,被山西一带的江湖人称为山西七义。” 风无痕听过他们的名字。 他们的确是很有名的人,特别是为首的哪个提着旱烟杆子的老头以及穷酸秀才更是大大有名。 前者叫樊鹗,江湖人称樊大先生,一手旱烟杆子专打人身三十六大穴,七十二**,昔年曾独创飞鱼塘,扫平八大寨,是极厉害的人物。 穷酸秀才与樊大先生齐名,外号弹指神通,人称简二先生,也是厉害的人物。 其他也有非凡的本事。 风无痕道:“我听说过他们,他们都是名人。” “他们的确是,而且他们都是天禽门人。” “我知道。” “他们这一趟是为师叔报仇的,你杀了他,而他是天禽门掌门人。” “我知道。” “我也是为师叔来报仇的。” “我知道。” “我叫山西雁,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 山西雁人称关中大侠,当然不是小有名气。 “我知道。” 山西雁笑道:“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那倒未必,不过我至少知道还一件事。” “什么事?” 风无痕道:“你已打算对我出手了。” 山西雁叹息道:“陆小凤说的不错,你果然是聪明人。” 风无痕道:“或许他没有说错。” 山西雁道:“其实他错了?” “或许。” 山西雁道:“我的确要对你出手了,非出手不可。” 风无痕不说话。 山西雁道:“你知不知道对你出手的有几个?” 风无痕淡淡道:“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在乎。” 山西雁叹息道:‘我见过陆小凤,他告诉我你的剑法之高,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我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他的话我一向相信,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朋友,所以为了万无一失,我应该和他们一起出手。’ “应该。” “但我却不应该这么做,因为我们实在不应该以多欺少,毕竟你杀师叔也是一个人,并没有用什么阴谋诡计。” 风无痕淡淡道:“报仇和杀人是两码事。” “的确。” 风无痕道:‘所以你们不妨一起出手。’ “的确可以。”山西雁道:“可我却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山西雁道:“因为不想,所以不能,所以对你出手的,只有我一个人。” 风无痕不说话,看着山西雁。 山西雁也看着风无痕。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忽然出手。 ------------ 第一百四十五章、谋 话音落,山西雁出手。 他出的是手。 一掌击出。 这一掌速度不快,却已夺了气势。 风无痕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闪躲,也必然避不开这一掌,因为这一掌已将风无痕牢牢锁定住了。 无论风无痕的动作如何变化,这一掌也会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一旦落下,便是势如雷霆,疾风骤雨一般的可怕一击。 这一击必定石破天惊,惊天动地。 关中大侠山西雁,以掌法精绝天下,威震江湖已有三十余年。看见山西雁出手,风无痕也不得不承认山西雁的掌上功夫绝对是名不虚传,名副其实的厉害。 风无痕这个时候没有法子拔剑。 剑已在鞘,所以纵然想拔剑也已来不及。 对方的这一掌虽然不快,可风无痕清楚一旦他握住剑柄,这看上去不快的一掌,必然会快到不可思议。更何况山西雁不止一只手。 山西雁的另一手还没有出手。 这还没有出手的手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这只手没有动作,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如何动作,而且也必须防备他接下来的一切动作。 山西雁出手的时机把握的实在恰到好处,不愧威震关中多年。 风无痕身子飘退两步,然后又闪电般的飘前。 他的动作很快,眨眼之间就已完成,一些眼力不行的人,甚至根本瞧不见他的动作,认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动。 虽然他的步法看清楚的人不多,可掌法却是每个人都看清楚了。 这一掌同样也不快。 风无痕向前推出一掌。 这一掌看上去不但不快,而且轻飘飘的,仿佛一丁点力气也没有。不要说杀人,就算是伤人也很难。 可山西雁的脸色微变。 他的掌法立刻起了变化。 原本他的掌看上去没有变化,攻击的角度也很平凡,可忽然之间就起了变化。 变化来的非常自然而然,仿佛本来就应该这么变化。 不变化作万变,一时之间似已千变万化,根本看不出这一掌攻击的方位角度,唯一不变的是:势。 风无痕始终被锁定,所以风无痕始终没有法子脱身。 幸好风无痕没有想过脱身。 风无痕还是轻飘飘打出一掌。 他的掌没有变化,他的势也没有变化。 可这一掌必定打中。 因为他已锁定了山西雁。 确切来说是因为山西雁锁定了他,所以她就锁定了山西雁。如果山西雁没有锁定他,那么他也不可能锁定山西雁。 这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双掌交击,气劲狂涌。 山西雁身躯如不倒翁一般的晃动几下,又猛然向前跨步,气势如虹朝风无痕一拳击来。 刚才他出的是右手,这次用的却是左手。 他的速度很快,秋满天刚飞出去,拳头就已朝风无痕心窝打来。 山西雁的功力比起风无痕要雄厚不少,所以山西雁可以强行通过内力硬生生化解力道。但风无痕却需要通过各种复杂的方式化解气劲,所以在这一方面山西雁无疑占据了些许优势。 此时出手,自然是极好的机会。 不过风无痕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风无痕刚才打出的一掌是十分有名堂的。 风无痕从未正统学习过任何一门掌法,不过却有了解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韩棠曾说过:你可以只学剑,却不能不了解其他武功兵器招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放在什么时候都是至理名言。 风无痕虽然从未正统学习过任何一门一派的掌法,不过却懂得一门掌法,这门掌法正是万鹏王的飞鹏四十九式掌法。 风无痕虽然没有完全得到这门掌法的威力,可普天之下除了万鹏王以外,恐怕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这门掌法呢? 在面的山西雁的时候,风无痕下意识施展出来。 因为山西雁知晓这是极高明的掌法,所以才脸色大变,甚至不可思议:他想不出风无痕为何通晓如此高明的掌法。 双掌交击。 论招式,不分伯仲。 风无痕只是论功力略逊一筹。 这一点有些出乎风无痕意料,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他不是万鹏王,他没有法子发挥出飞鹏四十九式掌法的精髓。 《金刚不坏大寨主》 这个结果,风无痕早已预料到。 不仅如此,他还预料到山西雁必定会以强横的功力硬生生化解力道,然后进行抢攻。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风无痕最大的特点便是思绪周密,他和人交手从来不会只想着简简单单一招,他的思忖之多超出了其他人的想象。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昔日他在各方面都逊色于万鹏王的时候,能击败万鹏王。若非来到这个世界,万鹏王必定已死在风无痕的手中。 如今对上山西雁,风无痕自然也是如此。 山西雁的拳头打来,风无痕的剑就已出鞘。 这个时候剑却也只是出鞘,而没有法子发出。 风无痕相信山西雁绝对想不到他敢拔剑。 事实上山西雁也的确没有想到。 山西雁预判风无痕拔剑之后,必定难以出剑。 拔剑出剑这中间是一系列的动作,而山西雁却能在这个动作完成以前,对风无痕展开致命威胁,所以他断定风无痕不可能拔剑。 但风无痕却也认为山西雁必定认为他不可能拔剑,所以他拔剑。 他拔剑却没有刺出,来不及刺出。 剑出鞘,拳头就来了。 风无痕就用剑柄对上了打来的拳头。 所以说风无痕拔剑未出剑,便已挡下了山西雁的一击。 风无痕接力后撤,落在门口位置。 他蜻蜓点水一般的转了一个小圈,然后气劲狂吐,闪电般朝山西雁攻了过来。 山西雁心中感叹:江山代有人才出。 他不得不承认风无痕的确是个人才,难得的人才。 两人再次交手的时候,山西雁就已知道,他已没有法子阻止风无痕出剑了。 山西雁却没有着急,既然没有法子阻止,那么他就要看一看风无痕的剑法到底有多么精妙。 风无痕是年少气盛,无所畏惧。 山西雁却是年老气盛,也无所畏惧。 他虽然相信陆小凤,却也不太相信陆小凤的话,他不信风无痕能击败自己。 ------------ 第一百四十六章、胜 战斗已进入第二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山西雁竭尽全力想要在风无痕没有拔剑之前拿下风无痕,只可惜失败了。 第二个阶段,风无痕的剑已出鞘。 风无痕如一道闪电般飚前,朝山西雁扑了过来。 他的剑化作一点寒芒,速度极快朝山西雁的咽喉刺来。 人快,剑亦快。 快到了极致,快到了不可思议。 三丈间距一瞬而过,瞬息杀至。 市井七侠之首的樊大先生以及简二先生两人神情大变,额头上冒出冷汗。 他们在思忖:如果刚才风无痕用这样的剑法对付我们,我们怎么可能还有命? 他们不得不承认,风无痕对他们已经足够仁慈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以山西雁马首是瞻,他们对山西雁的本事也一向很有信心,可这一刻却也开始担心山西雁是否能接下风无痕的杀招。 山西雁长身卓立,衣袍无风自动,神情静若止水。 他居然不闪不避,冷视刺来的剑。 剑至身前两尺,才骤然出手。 他的双手翻飞,化作漫天掌影,恐怖的气势一重又一重负压而下,仿佛一块又一块的巨石砸下,又似乎千重巨浪般的轰击下来。 山西雁为何会以掌法威震关中,这一刻已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手掌法的确可以傲世江湖,罕逢敌手。 风无痕冷哼一声,手腕一抖。 一点寒星忽然化作千百点寒星。 剑势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任谁也想不到风无痕竟然能由极快的剑势转为变化万千的灵动飘逸的剑法。 无论谁也大吃一惊,无论谁也想不到。 每个人都动容不已。 风无痕可以从容变招,只有一个可能,那么就是刚才绝非是风无痕速度的极限,所以才能如此从容变招。 漫天寒星洒入铺天盖地的掌影之中。 砰砰砰的声音响彻不止。 风无痕、山西雁两人的脚步移动缓慢,而且围绕着两人之间的中心处缓慢移动,可他们手上的剑以及掌法却变化的很快。 一股股恐怖的气劲碰撞爆发出可怕的能量风暴,向四周席卷扩散激荡开去。 众人虽然已推到雅间角落处,可还是感受到那股能量的可怕,面颊仿佛如刀风划过一般。 千百掌影忽然聚拢,化作双掌。 山西雁双手向前猛推而出。 千百点寒光也聚拢一点。 人如狂风向前猛进,手中一点如寒星一般向前刺出。 嘭! 掌剑交击。 风无痕、山西雁身躯同时一震。 下一秒风无痕如飞羽一般的飘飞后撤,落在门口的位置。 山西雁却没有动作,仿佛一座崇山而立。 众人瞧见这一幕,露出一抹喜色:他们认为风无痕败了。 可简二先生等人立刻瞧出不对劲之处。 风无痕长身卓立,忽然收剑回鞘,似乎这一战已经结束。 他的神色从容平静,非常自然。 反倒是一步未退的山西雁却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而且他的脚下却已出现了非常明显的脚印。 全场寂静。 山西雁骤然又一次颤动,噗,一口鲜血喷出。 樊大先生等人立刻冲了上去,扶着要倒下的山西雁。 山西雁却挥了挥手,没有让人扶,目光望着风无痕,道:“好剑法,陆小凤说的不错,我果然不是你的对手。” 风无痕没有半点傲然,淡淡道:“情势不同,胜负生死亦是不同。” 山西雁忽然露出了笑意道:“无论处在何种形势,我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 众人悚然。 山西雁继续道:“因为你是在太聪明,世上很少有人能和你在交手时,不落入你的算计之中。” 他说的是实话,是真心话。 风无痕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山西雁道:“你应该明白我是要杀你的。” “我明白。” 山西雁道:“刚才你也有机会杀我,就在那一刹那,我的护体真气破碎,是你最好的机会。” “是。” 山西雁道:“可你为什么不动手?”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我答应一个人要给你们一次机会,所以我可以放过你们一次。” 山西雁笑了笑道:“那个人当然是陆小凤。” “是他。” 山西雁道:“陆小凤是的朋友?” “不是。”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风无痕淡淡道:‘我其实答应的不是他,若是我自己。’ “你自己?”山西雁不明白。 风无痕淡淡道:“承诺从来都不是许给被人的,而是许给自己的,不是吗?” “是的。”山西雁叹息道:‘世上懂得这个道理的人不多。’ 风无痕淡淡道:‘的确不错,你们不是我想杀的人,所以我不想随便杀了你们,但却只有这一次。’ 山西雁笑道:“所以如果我们下一次再对你出手,你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风无痕淡淡道:‘当然,我虽然不想杀人,可若有人想要找死,我是不介意成全的。’ 众人愤怒,死死盯着风无痕,若非山西雁阻止,他们就要上来拼命。 山西雁叹息道:“你的话虽然不好听,任何人听到恐怕都要找你的麻烦,可不得不承认这是实话。” 风无痕淡淡道:“你们还打算动手吗?” “他们不打算动手了。”外面一道声音响起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声音是从窗外响起的,可人却是从大门口走进来的。 风无痕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除了陆小凤以外,还有什么人。 风无痕还是回头了,看了他一眼。 陆小凤江湖人称四条眉毛,可现在陆小凤却只有两条眉毛,因为他为了请西门吹雪,踢掉了和眉毛一模一样的胡子。 风无痕淡淡道:“你果然来了。” 陆小凤笑道:“你知道我会来?” 风无痕淡淡道:“本来不知道,可你既然和他见过,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看他冒险。”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道:‘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你本来就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是的。” 山西雁扫过其他人,又望向风无痕道:“其实不管陆小凤有什么想法,我们都会下定决心和你拼命。世上不怕死的人不多,可天禽门人却都不怕死。” 风无痕相信。 山西雁又道:‘可因为陆小凤来了,我们却不能和你拼命了。’ 风无痕有些诧异,道:“为什么?” 陆小凤笑道:“因为我带来了一封信,霍天青的信。” ------------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剑乘风 霍天青写下一封信,是提前写好的。 霍天青虽然杀了阎铁珊,虽然做了不少错事,可霍天青却也不是什么都不顾忌的人。 他至少顾忌到了天禽门。 霍天青知道,一旦他的计划失败,自己必然会死,所以在实行这个计划之前,就已写好了信,贴身收藏,一旦失败,那么便让人发现这封信,公布自己的罪行以及个天禽门的命令。 陆小凤在安葬霍天青的时候,发现了这封信,所以找到上了山西雁,所以山西雁才会说那种话。 众人本来不明白,可瞧见信以后,也已明白了。 风无痕也看了信。 风无痕看着那力透纸背的字迹,沉默。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道:“其实他本可不必死,没有人说要杀他。” 陆小凤叹息道:“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败就等同于死,而且他决不能让天禽门因为他而蒙羞,所以他只好死。” 陆小凤也感觉遗憾,直到现在他也认为霍天青是个不错的人。 其他人也沉默。 风无痕却没有什么,风无痕淡淡道:“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山西雁愣了一下,点头道:“你可以走了,不过我希望你能暂时留下来。” “为什么?”风无痕停下脚步。 山西雁道:‘至少我们应该多谢你不杀我们。’ 风无痕淡淡道:“我不杀你们不是因为你们,而是因为我自己,你们不必谢我。” 话音落下的时候,风无痕已走下了楼。 山西雁看着陆小凤,道:“他是不是一直是这个样子?” 陆小凤点头,道:“他有时候的确不近人情。” 山西雁沉吟着,道:“那不是不近人情,而是太骄傲了,他不想欠别人,也不愿意别人欠他,我从他的身上瞧见一个人的影子。” 陆小凤叹息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西门吹雪?’ 山西雁点头:“是的。” 陆小凤道:‘我也从他的身上瞧见西门吹雪的影子。’ 山西雁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道:“他们两人若是见面,那么。” 陆小凤道:“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山西雁道:“他们没有交手。” 陆小凤苦笑道:“他们虽然还没有交手,可下次见面就不一定了。” “是的。”山西雁叹息道:‘我有一种感觉,他们这样的人迟早都会交手的,而一旦交手,那么后果不可想象。’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现在我只想喝酒,谋求一醉。’ 山西雁明白陆小凤的心情。 他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道:“共谋一醉吧。” 他也想一醉。 屋中其他人也是如此。 风无痕却不想醉,也绝不会醉。 一个人若醉了,那么生死都操纵于他人之手,风无痕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一直很清醒,纵然是夜间也可以随时拔剑杀人。 任何人要杀他都不是容易的事,可他杀人却很容易。 江湖。 风无痕很早以前就想要孑然一身在江湖上行走,可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风无痕不知道,可风无痕却知道他一直在江湖。 心在江湖,人就在江湖。 人本就属于江湖。 穷山,荒野,冷夜。 一堆火将四周照亮,火堆上正烤着肉。 兔子肉。 兔子肉已被烤得油光发亮,风无痕在上面刷上油以及各种佐料。本开很香的兔子肉更香了。 风无痕一向极少露宿,比起露宿他更喜欢睡在有遮挡的地方,不过他也不厌恶。 昔年为了逃脱十二飞鹏帮的追杀,这种事情他以前不是没有做过。更何况偶尔露宿野外,这也并不是什么痛苦的事,甚至别有风趣。 五天前,风无痕追踪并且杀死了个采花贼,得到官府赏银以后,又去了梨花阁享受了一个晚上的温香软玉,如今一个人在这荒山过夜,只不过是让自己更清醒一些而已。 现在他不但非常清醒,而且很饿,这兔子肉正是他的晚餐。 兔子肉已经烤好了,风无痕刚要取来吃,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沙沙的声音。 他听得出那是脚步声,人的脚步声。 所以风无痕停下了动作。 他静静坐着,听着脚步声朝自己这个方向走了。 那人走的不快,却一迈步就没有停下,所以声音渐近,人也渐近。 七尺之外,那人停下来,道:“请问我可以过来坐坐吗?” 他的声音很温和,令人一听就给人感觉有良好的教养。 风无痕道:“可以。” 那人走了过来,火光下,风无痕瞧清楚那人。 那人穿一身青衣,年纪大概在二十七八左右,风度翩翩,看上去好似一个踏青的贵公子。可他却是江湖人,因为他腰上斜插着一口剑。 那人走到风无痕对面坐了下来,保持一段距离。 他取下一个包袱,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些干粮,将其中一部分递给风无痕。 风无痕却摇头。 那人收回手,啃着干粮,余光却打量风无痕。 风无痕却没有看他,而是望着火堆上的兔子肉。 肉已经烤好了,风无痕取下来,撕下一条腿,递给那人。 那人愣了一下,还是接过。 那人对风无痕道:“在下柳如刚,兄台贵姓?” 风无痕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已不是吴下阿蒙了,自然听过柳如刚这个名字。 柳如刚是巴山剑派第一嫡传掌门弟子。 巴山剑派创立于巴山顾道人,历史虽然并不算太悠久,比不上武当、点苍这些门派,可巴山剑派的名气在江湖上却着实不弱。近些年来因为巴山剑派名人辈出,甚至已快开始和武当这些历史久远的名门大派相提并论了。 柳如刚外号一剑乘风,不但是第一嫡传掌门弟子,而且武功在巴山剑派,除开掌门人顾道人以外,没有几个人比得上,在江湖上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风无痕想不到在这地方会遇上柳如刚这种人。 风无痕道:“风无痕。” 柳如刚眼中也露出惊讶之色:“可是挫败青衣楼阴谋的风无痕?” 风无痕淡淡道:“那件事我的确有所参与。” 现在江湖上许多人都在谈论风无痕这个名字,因为没有人能铲除的青衣楼被风无痕铲除了。 如今风无痕纵然不是江湖上最有名气的人,却也差不了太远了。虽然事情已过去了三个月,但这件事还是在江湖上流传。 柳如刚哈哈一笑道:“自从听闻风公子事迹后,一直希望能与阁下见上一面,目睹阁下的风采,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这实在是一件幸事。” 他实在高兴极了,所以从包袱中又取出一壶酒喝了一口,平日他是不太喝酒的。他将就递给风无痕,风无痕却摇了摇。 柳如刚也不介意,和风无痕愉快交谈起来。 风无痕了解到柳如刚只是路过此地,打算去一个地方办一些事情。 柳如刚没有说什么地方,风无痕也没有问。 两人对彼此都颇有好感,可以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没过多久,天地间忽然弥漫了一股杀气。 有七八个人居然毫无征兆出现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杀手云集 天地间忽然弥漫了一股杀气。 七八个人忽然在黑暗中现身了。 八个人是从不同方向来的,年纪不同,衣着不同,样貌也不同。奇怪的是,这八个不同的人却有一点很特别的相同之处。 八个人看起来,非常沉静,简直一点火气也没有。他们仿佛只不过是春游踏青,又似乎是去别人家做客一般。 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杀人的人,可他们的身上却偏偏带上了一股逼人的杀气。 世上能有比他们更可怕杀气的人,恐怕已没有多少了。 ‘一剑乘风’柳如刚将酒壶收进包袱中,对风无痕露出一抹歉意,道:“抱歉,打扰阁下了。”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一双温和的目光忽然变得非常锐利,目光仿佛厉电一般在他们这些人身上扫过。 世上能经受这样目光的人并不多,可这些杀人却没有一个有情绪波动。 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甚至给人一种石头人般的错觉。 柳如刚沉声道:‘你们不该来。’ 一个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眉目之间带着艳光的女子娇笑道:“柳先生,其实奴家也不想找你的麻烦,奈何他们的价钱实在太心动了,否则奴家必然带你走,让你成为我的夫君的。”说道一般,她就大笑起来。 这个女人在江湖上或许不算太有名,可在杀手界却十分有名。 她叫春雪,是阁很厉害的杀手。 她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你根本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方式杀了你。 春雪二十出头就已成了杀手。 至今为止已有十六个年头。 这十六年之中他一共行刺四十九次,成功居然足有四十三次之多,武功而退五次,只失败了一次。 她虽然失败过,却没有任何人认为他无能。 因为那一战他行刺的对象是少林派的铁肩大师,少林数一数二的超级高手。 能请得动他的人,自然是不平凡的人,自然也是有钱人。 他出手一次至少要三万两,若目标太厉害,便会加价,据说他行刺最高的一次,是二十万两。 柳如刚自然知道春雪。 不过他却没有看春雪一眼。 春雪固然是极厉害的杀手,可其他七位杀手没有哪一个是逊色春雪的。 他们当然是各有绝技的人。 八个人,六男二女。 除开春雪以外,还有一个女人是个老太婆,江湖上称呼他徐婆婆。 徐婆婆脸上都是皱纹,身躯极为消瘦,看上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没有人能想得到他她的气力之大,江湖上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此时她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他那鸡爪一般的小手上居然抓着一根足有四五十斤重的狼牙棒。 可想而知他的气力之厉害。 六个男人之中有两个居然是和尚。 一个身材魁梧高大,仿佛巨人一般,他穿着厚厚的棉袍,脖子上挂着一圈佛珠足有拳头大小的念珠,他的一双眼睛仿佛如灯笼一般死死盯着柳如刚。 他虽然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可八个人之中他的杀气却是最重的。 他叫土和尚。 据传他曾是少林弟子,甚至据说他是少林大悲禅师的弟子,一身功夫自然极为了得。 他的身上没有武器,似乎那仿佛纯铁打造的佛珠就是他的武器。 另一个和尚比寻常人都要矮一些,可他给人感觉是一种说不出的精悍。 他仿佛一座铁塔一般的静静立在哪里,虽然他没有任何动作,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他的武器是一口月牙铲。 月牙铲足有五尺九寸,比他的人还要高,是用纯铁打造而成,极为沉重。 其他四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书生。 他穿着青衿,带着宽帽,手中拿着一口折扇。 冷风如刀,他却在扇风,似乎很热很热。 他的态度是最悠闲轻松的,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从容之感。 其余三人,一个是小孩子。 他当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而是一个侏儒。 他的头上扎着冲天辫,看上去非常可爱,笑起来也非常天真无邪。 这出地方草木颇为茂盛,所以他那不足三尺高的身躯很容易被人忽略。 剩下的两个,一个是老人,是中年人。 老人全身上下都是精悍的肌肉,肌肉仿佛如虬龙一般的,任谁也看得出他天生神力。 他的武器却是一口软剑。 任谁也很难想得到如此模样的人,居然会用这样一口不足两斤重的薄剑。 可他便是这样的人,他在江湖上有一个名号,叫剑老头。 他的剑法当然是很高明的,否则也不可能三十岁当杀手,至今为止已足有三十年,而没有人能杀得死他。 那个中年人如一根竹竿,非常高。 他穿着非常宽大的青袍,风一吹,他整个人仿佛被折断了一般。 便是这八个人,他们为了柳如刚而来,要杀柳如刚。 现在他们已来了,所以他们必定要杀了柳如刚。 江湖上无论谁知道他们的身份,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惊讶的。 他们都是一流杀手,杀人的手段之高,很少有人比得上。 平常在江湖上行走时能遇上其中一个都已十分困难了,更何况全部遇上。 这些人的要价非常高,到底是什么人能请得动他们,请得起他们呢? 没有人知道。 柳如刚想知道,却也知道不可能知道。 这些杀手十分有原则,他们是绝不可能说出雇主秘密的,否则别人以后也绝不会找他们。 更何况他们也没有理由告诉柳如刚。 土和尚终于开口了,他沉声道:“柳如刚,本座念你也是江湖上有名堂的人物,如果不想乱刀分尸,就自尽吧,本座会让人好好安葬你。”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他说的理所当然,仿佛已是大发慈悲一般。 那个侏儒也笑着道:“柳大侠,你还是自尽吧,以免我们双方都麻烦。” 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柳如刚却也笑了笑,道:“要我自尽也不是不可以。” 所有人眼睛亮了。 寒光一闪,柳如刚已亮出了剑,道:“只要你们有人能胜得过我这口剑,不要说自尽,就算让我认你们当爷爷也不是不行。” 众人脸色沉了下去。 侏儒叹息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土和尚,我们动手吧。” 土和尚冷哼一声,大喝道:‘动手。’ 声如惊雷。 立刻有人动手了。 可动手的不是这八个人,而是第九个人。 除开他们以外,居然还有第九个杀手。 这个杀手忽然从土里钻了出来,一口夺命的剑,自下往上朝柳如刚的胯下刺了过来。 他居然会传闻之中的土遁术。 ------------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剑光寒 土遁术虽然说起来神奇,实际上也不是什么非常神奇的功夫。 这门功夫最大的特点就是需要提前准备,否则这门武功就很难能施展出来。 这些杀手当然提前准备了,所以才施展出这可怕的一招。 其他人吸引柳如刚的注意力,就是为了给这人争取一击必杀的机会。 剑自下而上,仿佛闪电一般的破土而出,朝柳如刚的胯下刺去。 这一剑足以将任何人一分为二。 仅这一剑,就至少值十万两。 只可惜十万两的一剑却还杀不了柳如刚。 柳如刚外号一剑乘风,又名柳乘风。 柳乘风是巴山剑派掌门坐下第一嫡传弟子,一身剑术造诣之高,在江湖上足以排行前十。 巴山剑派顾道人所创立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法威震天下,被尊称为玄门三大剑法之一,是天下间最顶尖的武学剑法。 想要练成这门剑法自然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事实上整个巴山剑派门人弟子多达三百人,有资格学习这门剑法的也足有三十人。这三十人当然都是人杰,可他们之中却也没有几个能练成这门剑法,更别提将这门剑法练到如顾道人那种地步。 可柳如刚却是巴山剑派为数不多练成回风舞柳剑法的人。 回风舞柳剑法需要配合极高明的轻功才能发挥出威力,否则剑法的威力必然大打折扣。 柳如刚外号一剑乘风,他的轻功之高,自然可想而知,最重要的是柳如刚心细如发,思虑周密,江湖上更是没有多少人比得上的。 正因如此,对方精心设计的一剑,其实柳如刚早已发现。 剑破土而出,柳如刚的剑就化作一点寒星。 惨呼声起。 那位施展土遁术破土而出的人,还没有钻出来,就已被柳如刚的一剑刺穿了咽喉。 他的这一剑虽然很致命,却没有给人狠辣之感,却给人感觉说不出的空灵飘逸。 柳如刚的剑法的确高明不已。 一直在静静看的风无痕,眼中也闪过了一抹亮光,老实说他也想不到柳如刚的剑法居然如此出色。 八个人脸色都已变了。 但他们的动作是一致的,不约而同朝柳如刚杀来。 敌众我寡,按照道理来说,柳如刚应该以守为攻,且战且退,可柳如刚却不这样做。 他在对方发动攻势的时候,就已施展高明的轻功朝土和尚杀了过去。 土和尚冷哼一声,反手取下脖颈上一圈佛珠,朝柳如刚狠狠砸了过来。 风声呼啸,极锐利。 这土和尚似乎想要用一力降十会的法子将柳如刚制服。 可事实不然。 这一串佛珠一共有十二颗,每一颗都有拳头大小。 此时十二颗佛珠只有是一颗了,因为其中一串佛珠已飞了出去。 佛珠破空便在半空中爆炸开来,霎时间数十种暗器如闪电一般的射了出来。 这个土和尚看上去很老实很刚猛,实际上却很阴险狡诈,实在可怕至极。但柳如刚却在佛珠射来的一刹那,身躯又往上升了一丈,从土和尚的左侧飞过。 原来他的目标不是土和尚,而是土和尚旁边的书生。 书生也大吃一惊,但他毕竟是高手。 折扇一挥,数十寒星破空打来。 柳如刚冷哼一声,手中利剑仿佛化作一大片柳叶,柳叶将射来的毒针又完璧归赵。 那书生根本没有想到,顿时中招。 这些毒针自然都有剧毒,而且射中他几个要害部位,所以这书生立刻饮恨收场。 解决书生以后,柳如刚又找上土和尚。 土和尚面色已红如关公,大吼一声,整个人仿佛山岳一般横移过来。 只可惜他扑来的时候,柳如刚已掠离原位,朝不远处的侏儒掠了过去。 侏儒比较惜命,立刻闪躲,不想和柳如刚硬碰硬。不过他还是发出暗器。 他的暗器在衣袖中。 不是用内力催动,而是机簧催动。 但他实在不应该用暗器的,因为柳如刚专门破暗器。 暗器瞬间被破,而且又原物奉还。 柳如刚能接得住暗器,那侏儒能发得出暗器,可却收不回暗器。 他立刻闪躲,只可惜暗器的轨迹有一种微妙的变化,所以侏儒在半空中被射落,一落下就一命呜呼了。 一场拼杀已开始了。 可从始至终有两个人没有出手。 一个正是春雪,还有一个是剑老头。 这两人本来一开始就打算出手的,他们打算一出手就干掉柳如刚。 他们都有干掉柳如刚的理由。 共同的理由,自然是收银卖命。 除此之外,他们当然还有各自的理由。 剑老头的理由很简单,昔年他曾有机会拜在顾道人门下,但顾道人却认为他心术不正,所以不能传授他本事。 柳如刚是巴山剑派杰出弟子,所以他要杀了柳如刚,为自己报仇雪恨。 春雪出手的原因很简单。 柳如刚是江湖上顶尖剑客,如果柳如刚是死在她手上的,那么以后他的身价必然会更高,到时候赚的钱自然更多。 她虽然已有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可又有谁嫌弃自己的钱多呢? 所以他们有必杀的理由。 但他们没有出手。 他们不是不想出手,因为有一个人已迫使他们不敢出手。 这个人就是风无痕。 风无痕仿佛只是冷眼旁观,可静静坐在火堆前吃着烤肉的风无痕却给他们一种可怕的压力。 两人都有一种感觉,一旦他们对风无痕出手,那么下一秒风无痕就能将他们刺杀于剑下。 他们虽然没有见到风无痕出手,可他们却有这种感觉。 杀手的感觉一向很敏锐,所以他们不敢出手。 剑老头、春雪都有些憋屈,忽然对视一眼。 他们立刻下定决心联手解决风无痕,然后铲除柳如刚。 正当两人要动作的时候,风无痕居然朝他们望了过来。 两人身躯一震。 风无痕的目光并不锐利,却令他们如针扎一般,令他们立刻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已感受到了杀气。 一股很淡很淡的杀气。 可这杀气却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甚至魂飞魄散。 剑老头有些憋屈,他的剑要出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风无痕的声音响起:“你一旦出手,我要杀了你。” 剑老头怒了,大吼一声,人已如流星一般的破空,朝风无痕刺了过来。 剑老头被激怒了,他甚至感觉自己昔年的伤疤再一次被人揭开。他从风无痕的眼神想到了昔年顾道人的眼神。 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令他怒火中烧,所以他出手了。 他用得是软剑。 软剑随着他的人破空杀来化作漫天花雨,,没有人看得出他的剑会从什么方位落下。 他的确是难得的超级剑客,也难怪他能当杀手三十年,杀人无数,仍旧逍遥自在。 只可惜他的剑法如流星。 流星虽然璀璨夺目,辉煌绚烂,可光芒只有一瞬间。 风无痕就避开了那一瞬间的夺目光芒,手中的剑闪电般出鞘。 下一秒,剑老头的咽喉已被刺穿。 春雪的手已握住她的独门兵器,人却僵硬住了。 她不敢有任何动作。 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或许比柳如刚还要更可怕。 风无痕拔出剑,擦干上面的鲜血,收剑入鞘。 风无痕继续坐着,继续吃东西,欣赏这场厮杀。 春雪不想欣赏,可却不得不欣赏。 ------------ 第一百五十章、酒友 地上只留下五具尸体,还有三人走了。 柳如刚正在喝酒,大口大口的喝酒。 一壶酒喝完,柳如刚才叹息道:“我不喜欢杀人。” 风无痕道:“我看得出,若你喜欢杀人,他们都已成了死人。” 这是实话。 以柳如刚的武功机智,若要杀那些人,那些人也已成了死人。 柳如刚望着风无痕道:“陆小凤告诉我,你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风无痕道:‘我本就不是。’ 柳如刚道:“可你却插手了这件事。” 风无痕道:“我平生最不喜欢背后杀人。” 柳如刚:‘所以你出手为我拦下剑老头以及春雪?’ “不错。” 柳如刚叹了口气道:“我也看得出你也不喜欢杀人。” “哦?” 柳如刚道:“你若喜欢杀人,也不会放走春雪了。” 风无痕只阻拦了两个人,一个是春雪,一个是剑老头。但死的只有剑老头一个。 春雪是八名杀手之中,存活下来的三人之一。 风无痕道:“你错了。” “我错了?” 柳如刚道:“我不杀春雪,并非是我不喜欢杀人,只是因为他没有动手。” 柳如刚道:“所以她若动手了,那么她也会成为死人。” 风无痕想了一会儿,道:“或许不会。” 柳如刚有些好奇道:“为什么不会?” 风无痕道:“因为他是个漂亮的女人。” 柳如刚有些不明白,但似乎有些明白。 风无痕解释道:“我向来不喜欢杀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而且我也是个男人,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的男人。” 柳如刚惊讶看着风无痕,看了很久,才苦笑道:“看来陆小凤至少有一点没有错,你的确不是个君子,而且也的确不是个小人。” 风无痕淡淡道:‘我的确不是,不过我却也不会勉强她,必然会给她一个选择,或许我也会杀了她,没有到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柳如刚相信风无痕的话。 他看得出风无痕这种人是不屑于说谎的。 他当然没有问如果春雪出手了,风无痕会给春雪什么样的选择,这种事情他不必问。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都应该明白。 风无痕又在火堆上添了一些柴火,火烧的更旺了,这里也更暖和了。 两人随口交谈着。 他们谈论的范围很广,却似乎已忘记刚才的厮杀战斗。不过他们主要在谈论一件事:剑。 他们是极厉害的剑客,剑客与剑客见面,不谈论剑,而谈论其他,这才是奇怪的事。 通过一番交谈,风无痕发现柳如刚不愧是名家弟子,对于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都如数家珍。而柳如刚发现风无痕虽然对于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并不算十分了解,可却对每一种剑法都有独到的见解。 交谈的越来越热烈,也越来越深入,此时他们虽然没有相见恨晚之感,却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在这期间,风无痕也拿出来一壶酒,两人分了喝掉。 柳如刚笑着问风无痕道:“陆小凤说你从未请人喝过酒,是么?” 风无痕思考了半晌,道:“是的,我从未请人喝酒,但常常被人请喝酒。” 柳如刚道:“所以你喝过很多别人请的酒?” 风无痕道:“其实也不多,甚至很少。” 这也是实话。 风无痕真正喝过别人请的酒,也只有一次,那是在孙府的时候,被孙剑请喝酒。 柳如刚道:“别人请你喝酒,你为什么不喝?” 风无痕道:“因为我不想因中毒而死。” 这是实话。 柳如刚没有嘲笑风无痕胆小,反而对风无痕更欣赏了。 一个人敢当着别人面说出这种话,则代表诚实镇定,一个剑客则必须具备这种特质,否则必然很难成为第一流的剑客。 柳如刚笑道:‘我也很少喝陌生人送来的酒,但却常常请人喝酒。’ “你为什么要请人喝酒?” 柳如刚道:“因为我喜欢交朋友。” 柳如刚的确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若非他很喜欢交朋友,也不会和陆小凤认识。事实上他是巴山剑派创立以来,交友最广阔的人,没有之一。 柳如刚苦笑道:“可我大部分请人喝酒,却没有法子交到朋友。” 这当然也是实话。 世上的朋友本来就不会太多。 他紧接着道:“你呢?你从不喝人的酒,那么是不是也常常请人喝酒呢?” 风无痕道:“我鲜少请人喝酒,事实上这大概是我第二次请人喝酒。” 柳如刚笑道:“看来这是我的荣幸。” 风无痕淡淡道:‘这倒也是未必,我不请人喝酒,只不过是因为我鲜少有认得的人需要我请他喝酒。’ 柳如刚叹了口气,道:“你是个老实人,老实人的话有时候实在不好听。” 风无痕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 可这个时候柳如刚却又说了下去,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在等你问我。” “你是不是在等我问你为什么那些人要杀你?” “不错,我也在等你问我为什么直接方他们走,不问一问他们幕后主使是谁?” 风无痕淡淡道:“注定没有答案的事情我不会问。” “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你若愿意说,自然会说,我何必问,你若不愿意说,我问了也白问,何必问,既然何必问,又为何要问?” 柳如刚愣了半晌,苦笑道:“看来陆小凤还有一点没有说错,你的确是个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这件事我本不想告诉给任何人,但我却想告诉你一些。” 风无痕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柳如刚当然有理由,他道:“我现在大概已被人盯上了,而且盯上我的人大概还不少,所以我极有可能会死。”他没有半点伤感,反而非常从容:“我们这种江湖人迟早都会死的,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风无痕虽然不同意柳如刚的观点,却等柳如刚说下去。 柳如刚继续道:“我接下来要去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这个地方叫黄石镇,黄金的黄,石头的石,或许我们接下来可能有六七个月不会再见面,或许可能是永远不会再见面。” 风无痕一阵沉默,道:“七个月后,我会再来这里,如果没有见到你,我会将这件事告诉给陆小凤。” 柳如刚笑了。 他知道风无痕必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眼中露出了感激之色,道:“多谢。” 风无痕没有说什么,他这种人向来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说话。 一夜过去,清晨时分,柳如刚已启程。 他临走之前告诉风无痕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 很显然,他担心风无痕会遇上危险。 这些时日,任何人牵扯到了他,都会很危险的。 柳如刚是往西北方向而行,而风无痕却是往东南方。 一人北上,一人南下。 北上越来越贫瘠偏僻,而南下却越来越繁华。 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是江南。 他想知道江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只不过他还没有到江南,就被人盯上了。 ------------ 第一百五十一章、桃花 世上运气好的人并非没有,但风无痕绝不是这种人。 风无痕这一生运气唯一好的一次,大概就是遇上韩棠,否则他已掉入湖水之中淹死了。其余时候,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不过却也不太坏。 可这次,风无痕的运气忽然好了起来。 不但好,而且非常好。 若有美人投怀送抱,这岂非是好事? 风无痕便是有美人投怀送抱。 友来客栈,是这个地方最气派的客栈。 风无痕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了。 他并不着急赶路,所以在这个最好的客栈定下了一间此时还有的最好客房,然后点了一桌好酒好菜。 有酒有菜,但他没有喝酒,只吃饭吃菜。 酒只是用来看的,而不是用来喝的,能不喝酒的时候,风无痕尽量不会喝酒。 一个人喝酒以后,头脑或多或少有些不清醒,反应也会迟钝,容易意气用事,这是非常要命。 现如今风无痕已不是什么小人物了,当他击杀霍休以及霍天青以后,无论风无痕是否愿意,他都已成为了名满江湖的人物。幸好见过风无痕的人不多,否则保证风无痕一出现,江湖上那些争强好胜,想要出名的年轻人必然会找上他。 一个人想要成名的法子有很多,而最简单的一种就是击败比自己更有名的人,取代他在江湖上的地位。 风无痕虽然一向不喜欢这么做,可也绝不厌恶别人这么做。更何况如今风无痕能成名,其实和这一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风无痕虽然从未有隐藏自己的意思,却也从未有显露自己的意思,所以来到这个叫聊城的小城,还没有人认出他。 风无痕本以为人认得他,可很快风无痕就发现自己错了。 吃完一顿五两银子的丰盛饭菜,风无痕就回屋了。 在吃饭期间,虽然也有人往风无痕,但也只是随便打量了起眼。没有人找他的麻烦,他也没有找别人的麻烦,这里非常太平,除开有些人发生口角以外,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风无痕本来以为今天就这么过去了。 他上楼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不过客栈内却还是非常明亮的。 客栈的老板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舍得花钱,才能赚钱。 他当然是个舍得花钱的人,所以这里的生意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无论吃住也自然要贵一些。 其实他舍得花的不是自己的钱,而是别人的钱。 这个道理懂得人并不算太多。就算懂得人也绝不会太在意,因为他们需要的只是最好的服务,令他们满意的服务。 客栈一共也只有三层楼。 第一层是吃饭的地方,二楼三楼是住宿的地方,一共有二十四间客房,风无痕就住在三楼最边上的一间屋子。 这里视野最好,当然价钱也最贵。 房间一片漆黑,走廊上却有灯火。 风无痕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他停下脚步居然不是为了推门而入,而是怔住。 房屋虽然一片漆黑,虽然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可风无痕却感觉到了奇怪。 因为屋中忽然传出了一阵香气。 那是饭菜才有的香气。 某一个瞬间,风无痕甚至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余光瞥了一眼,发现这真是自己的居所,可为什么里面会传来香气呢? 正在风无痕思忖万千的时候,一道声音就已从屋中传了出来。 一道很甜美娇柔,且带着三分慵懒风情的声音:“人家等你很久了,干什么还不进来呢?” 任谁也听得出这是女人的声音,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美妙的声音呢? 门开了,被一股气劲缓缓推开。 这股气劲当然是风无痕发出的,因为推开的很慢,很稳,所以给人一种仿佛被手推开的错觉。 这个时候风无痕严阵以待,随时做好杀人的准备。 门向内掩开。 屋中果然有了变化,却没有风无痕意料之中那般出现超级杀手的袭杀,没有任何人对他出手。 这一刹那,屋中忽然亮了起来。 居然有人在这一刹那间,点燃了灯火,将这个不小的房间完完全全照亮了。 风无痕虽然还是站在门口,却已瞧见那个点亮灯火的人。 这人站在窗前,手心还持着一根蜡烛。 窗户是开着的,因此烛火在她的手心晃动,使得他看上去苗条的身躯显得有些缥缈玄妙,给人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 风无痕尽管只瞧见一个背影,却已能看得出这是一位极品美人。 仅仅一个背影,却已给人无线的遐思。 风无痕很想看一看这女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是那女人没有回头,声音却响起。 一道更娇柔更甜美的声音。 “窗户是打开的,屋中也没毒,纵然有毒也被吹走了;你干什么还要向一个呆子般的站在门口呢?” 风无痕脸上露出了笑意,道:“因为我怕。” 任谁听到风无痕说出这种话,也会很奇怪。 就算脖子上多了一口剑,也不会皱眉头的风无痕居然也会害怕?又有谁会相信呢? 那女子似乎也很惊讶,道:‘你怕什么?难道怕我会吃了你吗?’ 风无痕淡淡道:“那倒不是。” “你怕什么?” 风无痕道:“我怕今天遇上桃花运,而是桃花劫,而且还是非常丑的那种桃花。” 那女子嗤嗤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全身都在动,烛火晃动之间,使得他的身躯更添上了一种非常非凡非常奇特的魅力。 世上鲜少有男人能抵挡得了这种魅力。 “所以你担心我长得很丑?” “是的。”风无痕笑道:“你若不是长得很丑,为什么不敢回头看我呢?” “大概是因为我认为你长得很丑,所以我不愿意回头看你。” 风无痕笑了笑道:‘你若认为我长得很丑,那么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或许是因为我不得不来找你。”女子道:“你是不是很想看我的样子?” “我的确有些好奇。” 女子道:“你若进来,关上门,我一定给你看。” 风无痕笑道:“若你长得很丑,我的双眼岂非要瞎了?” 女子悠然一笑道:“一个人做事或多或少是要冒一些风险的,不是吗?” 风无痕点头:“有道理。” 风无痕走进屋子,门也在同一时间合上。 这个时候那个女人也转过身来。 她的背后似乎长眼睛了,知道风无痕已进来了。 她转过身,风无痕却没有看到女人的脸,因为女人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而且同一时间,她的袖口射出两蓬银光,朝风无痕打了过来。 这一击出手实在十分要命,时机也实在非常好。 ------------ 第一百五十二章、牛肉汤 这女人的确懂得杀人,非常懂得杀人。 如果风无痕有一刹那的错愕迟疑期待遗憾,那么这的确是杀风无痕最好的机会。 暗器是机簧射出来的,速度很快,角度也很好,更突然。 但很可惜,风无痕没有迟疑。 一点犹豫也没有。 眼看两蓬银针打至,风无痕手中忽然多了一道寒光。 寒光在身前一转,暗器掉落在地。 那女子却在这一时间冲了过来。 她手里忽然多了一口剑,施展出一种极缥缈毒辣的剑法。 但是,她实在不应该用剑。 她的剑法纵然不错,可世上剑法比风无痕更好的人,实在不多。风无痕一眼就看出剑法中的两个破绽。 两个破绽虽然不多,可对于风无痕这种擅长把握机会的剑客,已经足够了。 风无痕极用剑刺向其中一个破绽。 剑化作一道流星,闪电般破空杀来,刺向女子肚脐的部位。 那女子毕竟不是独孤一鹤。 她没有法子补全破绽,也来不及补全破绽。 女子发现的时候,已晚了。 女子立刻就后撤,身躯同时下沉,所以风无痕的剑就从她的面上划过。 只差一点点,女子就要死在风无痕的剑下。 女子也惊出一身冷汗,她放弃了进攻,因为她知道自己绝不是风无痕的对手。 风无痕也没有再进攻,而是立在女子先前的位置上。 两人居然调换了位置。 风无痕提着明晃晃的剑,平静望着面前的女子,淡淡道:“你最好说一个让我不杀你的理由。” 声音平静极了,可女子却全身冰凉,她是了解这种人的,一旦下定决心要杀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女子跺了跺脚,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风无痕淡淡道:“你可以说,我可以给你机会说。” 女人忽然发现这个男人似乎绝不会因别人的情绪而感染,似乎绝不会对别人留情,所以她立刻收起了娇嗔姿态,变得非常冷静冷酷。 她的一双眼睛中,居然已没有了半点笑容,冷静的如同一头猎豹,看着风无痕。 女人道:“我是公孙大娘的妹妹,叫牛肉汤,是她叫我来找你的。”她说完就扯起裙子。 牛肉汤当然不是要风无痕看他的下半身,而是看她的脚。 她的脚并不大,穿着一双绣花鞋。 不过这双绣花鞋鞋面绣着的,不是牡丹或者鸳鸯,而是猫头鹰。 猫头鹰的眼睛居然是碧绿色的,说不出的邪气古怪。 风无痕不认得牛肉汤,甚至根本不知道牛肉汤这个人,他对公孙大娘的事情知道得也并不算太多。 不过风无痕还是收起了剑,屋中的杀气淡了,反倒是香气浓了起来。 屋内的方桌上有一个木盘,木盘上放着一个碗,碗中是一碗面,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香气正是从牛肉汤上散发出来的。 牛肉汤狠狠瞪了风无痕一眼,指着牛肉汤道:“你真是个没良心的,一进来就说人家丑,还亏得人家为你准备了最拿手的牛肉汤。” 她似乎已全然忘记自己出手暗算风无痕的事实了。 风无痕是也已忘记这件事了。 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望着牛肉汤,道:“所以你请我吃牛肉汤?” 牛肉汤道:“不然我为什么准备牛肉汤呢?” 风无痕笑得,笑得很玩味,人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你准备请我吃哪一种牛肉汤呢?” 牛肉汤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打算吃哪一种呢?” 她做了牛肉汤,她也是牛肉汤,这其中的意思,她当然明白。 风无痕淡淡道:“这要看了。” “看什么?” 风无痕道:“你的身材很不错,我从未见过那个人的腿比你更白更直,或许即便公孙大娘也比不上,我对你各方面都很满意,可我还没有见过你的脸。” 他说的很直接。 这种话足以让世上大部分的女人害羞低下头,但牛肉汤不是这种女人。 牛肉汤脸色也红了,却还是很镇定。 牛肉汤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看女人的脸?” “其他人我不知道,至少我是这样的。” 牛肉汤道:“如果我长得好看呢?” 风无痕道:“那我绝不做柳下惠。”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了。 牛肉汤不说话,盯着风无痕看了半晌,叹息道:“我真希望我能长得丑一点。” 他说着便慢慢取下脸上的纱巾。 黑色纱巾下的面庞也就出现在风无痕的面前。 那的确是一张很美丽的面孔,美丽的惊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 她的长相气质,似乎是那种端庄自持的淑女,可却给人一种烟视媚行的感觉,特别是她笑的时候,足以让任何男人惊了一艳。 无论那个男人,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漂亮的女人。 牛肉汤问风无痕:“我漂不漂亮?” 风无痕道:“你很漂亮。” 牛肉汤道:“我是不是比公孙大娘更漂亮?” 风无痕道:“至少比我见过的公孙大娘更漂亮。” 牛肉汤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 风无痕淡淡道:“还没有这个机会。” 牛肉汤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并不算是个成功的男人。” 风无痕没有争辩,他从不争辩这种无聊的小事。 牛肉汤又道:‘不过你却是个运气很好的男人。’ “哦?” “因为你遇上了我。”牛肉汤来到风无痕的身边,风无痕还是坐在椅子上一点动作也没有,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好色之徒,反而像圣人。 牛肉汤道:“我是个漂亮的女人,你若和我在一起度过一个晚上,自然是运气很好的事情。” “这倒是的。” 牛肉汤道:“我就在你的面前,你还在等什么呢?你难道不想吃牛肉汤吗?” “我想。” “可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 风无痕看着牛肉汤,道:‘我有一个习惯。’ “什么习惯?” 风无痕道:‘我的习惯和大部分人一样,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做那种事情。’ 话音刚落,屋中忽然想起了一道凌厉的风声。 风声破空,四周骤然暗了下来,完完全全暗下去了。 一股恐怖的杀气骤然出现。 风无痕也突然拔剑。 ------------ 第一百五十三章、黑暗杀机 屋中骤然暗了下去。 风无痕忽然拔剑。 屋中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灯火闪烁,可照不亮屋中的一切。 可风无痕却在这个时候拔剑出手。 没有人知道风无痕出了多少剑,却能听得出风无痕和人交手的声音。 叮叮叮的声音响彻不止。 战斗却是很快结束了。 声音消失不见。 屋中灯火亮起来的时候。风无痕手中多了一盏灯。 灯在他的左手,他的剑在这个时候已回到了鞘中。 牛肉汤还是站在方桌前,熄灯前后似乎没有任何动作的变化,但是她的神情却已经变了。她的笑靥已变得僵硬,眼中也露出震惊的情绪。 此时她没有看风无痕,而是看地上。 地上只有一道血迹。 血迹从风无痕的位置,一直朝窗户而去。 显然有一个人受伤逃走了。 风无痕望着牛肉汤,淡淡道:“你的同伴已经走了,你呢?” 牛肉汤道:“你想我走?” 风无痕道:“你想留下?” 牛肉汤咬着牙道:“我若想留下呢?” 风无痕淡淡道:“那么你就应该做好准备。”他的目光令牛肉汤感觉自己仿佛没有穿衣服一样,她感觉全身上下的任何秘密都已被看穿了。 风无痕淡淡道:“你应当知道你是个漂亮的女人,你也应该知道我绝不会拒绝你这样的女人,所以你是否已做好了准备呢?” 牛肉汤深吸了口气。 她平生以来头一次感觉自己被彻底压制了。她发现自己居然生出了恐惧的情绪,她居然不敢出手了。 牛肉汤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确应该走了。 牛肉汤道:“不错,我应该走了。” 牛肉汤说完便走。 可风无痕却叫住她:“停下。” 牛肉汤果然停下了,转过身道:“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嘴角带着讥笑与安慰。 风无痕淡淡道:“你忘记带走你的东西了。” 牛肉汤望向桌上的牛肉汤,微笑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风无痕淡淡道:“牛肉汤既然走了,这碗牛肉汤又何必留下来呢?不如一块带走。” 牛肉汤道:‘这汤没有毒。’ 风无痕道:“我知道。” 牛肉汤道:“你还是要我带走?” “是的。” 牛肉汤自然只好带走。 她心中虽然恨风无痕要死,却不得不听风无痕的话。 牛肉汤有一种感觉,一旦有任何轻举妄动,风无痕都可能会杀了她。牛肉汤感觉得出风无痕这种人对于杀人这种事情是很随意的,一点也不在意。 遇上这种人,她只好听话。 牛肉汤端着牛肉汤出去了,关上门。 走下楼。 可才走了两步,屋中就传来了声音,道:“明天辰时准备好一辆马车。” 牛肉汤站住,大声道:‘我为什么要准备一辆马车?’ 风无痕给出理由,道:“因为我想坐马车。” 这算是什么理由?这似乎根本不算是理由,为什么牛肉汤要为风无痕准备马车呢? 好看的言情 这实在很奇怪。 可牛肉汤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只是恨恨看着风无痕的方向,然后大步离开。 风无痕却在床上躺下了。 其实风无痕本应该要想许多事情的。 譬如这个牛肉汤是否真和公孙大娘有关系?又为什么知道他就是风无痕?牛肉汤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那个黑暗之中和他交手的高手又是什么人? 可风无痕偏偏什么都没有想。 他一趟到床上,就闭上眼睛,然后很快睡着了。 风无痕一向明白:有些事情既然想不通,就不必去想,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答案。 可牛肉汤会不会告诉风无痕答案呢? 没有人知道。 除了牛肉汤,没有人知道。 风无痕离开客栈便一直在走。 她走在街道上,沿着街道走了三四个圈,然后回到距离友来客栈不远处的一处院子。 屋中亮着灯火,牛肉汤推门而入,手中还捧着牛肉汤,已经冰凉的牛肉汤。 屋中有一个人,这个人正在除开伤口。 受伤的人果然是他。 牛肉汤望着他,道:“你怎么受伤了?” 那人道:‘他的剑很快,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快。’ 牛肉汤动容道:“你的剑法难道也比不上他?” 那人冷哼一声,虽然很不服气,却也承认了,道:“世上剑法能比得上他的人,实在不多,确切来说,没有几个,我当然也不是他的对手,岛上能胜得过他的剑客恐怕也只有三四个而已。” 牛肉汤叹了口气道:“听你这么说来,他的确是个可怕的人,幸好当时我没有对他出手,否则我就危险了。”她随即笑了笑道:“或许我根本回不来了。” 那人诧异道:“他就这样让你回来了?” 牛肉汤知晓他的惊讶,淡淡道:“我也很奇怪他为什么就这样让我回来,但这是事实,他没有跟踪我,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那人不说话。 牛肉汤道:“他似乎知道我一定会再找他,所以他要我明天准备好一辆马车,让我辰时前到客栈门口等他。” 那人道:‘所以他可能随我们走?’ “是的。”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牛肉汤道:“或许只因为他是风无痕,风无痕本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这算是什么回答,这种回答似乎没有人能满意。 那人当然也不满意,却开口道:“所以你明天会按照他的话去做?” 牛肉汤道:‘我当然会去做,这种事情我没有法子拒绝。’ 那人不说话了。 牛肉汤也没有却笑了起来,盯着盘子中冰冷的牛肉汤,淡淡道:“我做了牛肉汤,你喝不喝?” 那人看着冰冷的牛肉汤道:“他不喝,你给我喝?” 牛肉汤道:“做了总要喝的。” 那人淡淡道:“你纵然让我喝,也应该为我热一热。” “本来应该,可现在我没有这个心情了,所以你现在喝吧。” 他说的非常温柔,却不容拒绝、。 那人深深看了牛肉汤一眼,最终还是端起牛肉汤,却盯着牛肉汤,道:“我喝了牛肉汤,是不是可以吃牛肉汤?” “或许可以。” 那人露出一抹喜色,以最快的速度喝完牛肉汤,然后就朝牛肉汤走来。 任谁也看得出他想干什么,可牛肉汤不动。 他走了两步,倒在地上,嘴里留着血沫子。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牛肉汤,惊恐害怕愤怒。 牛肉汤还是一副很冷淡的样子,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打我的主意,所以你下辈子再吃牛肉汤吧。” 那人大吼一声,朝牛肉汤扑来。 牛肉汤不闪不避,手却在动。 她的手纤细修长。 右手忽然闪电般的切入他的咽喉,然后快速拔出。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那人的咽喉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口子,但是她的手却连一点鲜血也没有染。 牛肉汤一脚踏在那人的脸上,嘴角露出一抹冷森笑容,道:“就凭你也想打我的注意。” 嘭的一声,脑袋居然如同西瓜一般的被踩碎,脑浆四溅。 做完这一切的牛肉汤洗了个澡,居然就在床上躺下睡着了。 她似乎做了个梦,美梦。 梦中她在笑。 ------------ 第一百五十四章、车上 辰时初。 友来客栈忽然驶入了一辆马车。 马车很华贵,赶车的车夫车技也是一流的,无论谁瞧见这辆马车,或多或少都会忍不住多瞧一眼。 马车驶入院子,可车厢中的人却没有从马车上下来,仿佛车厢中根本没有人一般。似乎这辆马车是客栈中的某位客人定下的,负责在这个时候接这位客人离开。 赶车的车夫很是精悍,他如同一座铁塔一般的坐在车架前,目不斜视。自马车停下以后,他就静静站着,仿佛如石头一般,没有生命,也没有灵魂。只有那时而眨一下的眼睛,证明他的确算是个活物。 客栈的小二本来想要上去接待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才走了两三步,就不敢再走上去,仿佛再靠近,就会遭受无妄之灾。 客栈的客人们早已经陆陆续续醒来。 友来客栈的早点做的不错,不但客栈中的客人会在这里用餐,就算是外面的人也会起一个大早在这里吃早点。 早点很丰盛,来来往往都是人。 可无论什么人都下意识避开停在院中的那辆马车。 马车静静停在院子一个角落,安静极了,而四周却热闹极了。 这种安静与热闹的碰撞,令人感觉十分的古怪与不安,天地之间仿佛已充斥着一股要命的杀机,令人心跳加速,如坐针毡。 风无痕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他在吃东西。 风无痕是闻着饭菜香气才起来的。 尽管昨天发生那样的事情,可风无痕仍旧谁的很好,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他醒来的时候就有些饿了,然后就下楼吃东西。 风无痕似乎忘记昨天对牛肉汤说的话,他没有朝院子外望一眼,牛肉汤来与不来,似乎对于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风无痕是辰时三刻起来的,他在客栈用了两刻半钟的饭菜,然后这才慢悠悠走出大堂。 风无痕一走出大堂就瞅见了停在角落处的那辆华贵马车。 任谁一眼望去都会看见那辆马车的。 马车不但车厢极为漂亮华丽宽大,而且赶车的马儿也极为神骏,一共有四匹马。 四马并驰的马车虽然并非没有,可也绝不会太多。 风无痕刚走到马车前,一直紧闭的车门忽然打开了,一张如花似玉的娇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是别人,正是牛肉汤。 牛肉汤脸上不施粉黛,虽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却给人一种端庄自持之感,和昨日是截然不同的样子,他仿佛就是人世间的玉女,令人不可亵渎。 这世上不但男人有许多张面孔,女人也一样。在你没有走入她心里之前,永远不可能知道她的那张面孔是真的。 牛肉汤有些委屈的说道:“奴家还以为风公子忘记人家了。” 风无痕微笑道:“吃过东西没有?” 牛肉汤摇摇头:“没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风无痕手中的袋子。 风无痕也没有让她失望,将袋子递给牛肉汤,人也随即上了马车。 车厢不但从外面看上去非常宽敞,里面也一样很宽敞,纵然坐上七八个人,也绝不会让人感觉拥挤。 风无痕就坐在正中央的位子,而牛肉汤则也不避嫌的坐在风无痕身边,打开袋子,真吃起了风无痕准备的食物。 车厢内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除了果盘以外,还有不少零食,各种口味的都有。 桌子下面准备一个小木桶。 木桶里面丢着一些垃圾,可想而知牛肉汤必然在等待过程之中吃了不少东西。 风无痕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便说道:“你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 牛肉汤停下动作,抬起头望着风无痕的脸,道:“无论我想要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风无痕道:“都可以,哪怕你要带我去送死也可以。” 牛肉汤有些惊讶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我发现你是个很有趣的人,你的背后必然也有一群非常有趣的人,和你这样有趣的人待在一起,必然也不会无聊,而我现在不希望自己的日子太过无聊。” 这算是什么理由?这的确不是个正常人该说出的话。 风无痕却也不是正常人。 牛肉汤忍不住仔细打量着他,过了好半晌,才慢慢道:“说实话,你是在不应该这么做,因为你这样很容易死。”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要我死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你若做到了,我自然也无话可说。你若做不到,你便要付出代价。” 牛肉汤眨着眼,娇笑道:‘我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是不是死。’她有一次笑了起来,身上的端庄自持瞬间消失不见,而变得说不出的烟视媚行,放荡娇媚。似乎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风无痕一脸欣赏的表情,盯着她看着。等她说完,却立马回应。他似乎是那种绝对不会为美色所动的男人,似乎美人对于他来说,就是红粉骷髅,他已能清心寡欲了。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像他看上去的那样。 “或许我会要你死,或许我也会让你以另一种方式死去。” 牛肉汤有些诧异道:‘什么方式?’她感觉风无痕的笑容很古怪,甚至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风无痕淡淡道:“看来你在床上的确没有什么经验,否则你也不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鱼水之欢这种事情一旦结束,便会给人一种死去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却令人沉迷,极少有人能抗拒。” 牛肉汤当然明白了。 她狠狠瞪了风无痕一眼,却很风情万种,一张爬满红霞的面上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百媚横生。 牛肉汤道:“你真是个混蛋。” 风无痕笑了笑道:“我记得公孙大娘也曾这么说过我。” 牛肉汤嫣然一笑道:“或许她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这么说你了。”玉手轻轻拍了拍车壁。 砰砰砰。 非常有节奏的拍了三声,一直稳稳停着的马车忽然动了,冲出院子,行在街道上。 这个时候街道已经非常热闹了。车厢却很安静。 马车飞驰而过。 这天地之间仿佛已充斥着一股要命的杀气。 马车刚出院门,一个人便来到了友来客栈,居然也是来找风无痕的。 风无痕坐在马车上,欣赏着牛肉汤的美态,却没有动作。 他看上去的确是个很规矩的人,可他的话却令牛肉汤这种一向很放得开的女子也有些羞涩了。 这的确是个很奇怪的男人,牛肉汤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男人。 她的内心忽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她感觉自己已要压制不住这种冲动了。 马车到底要去哪里?风无痕不知道,也不去想。 他从不想没有结果的事情。 ------------ 第一百五十五章、一笔财富 转过几条街道,马车终于停下了。 这条长街虽然并不太热闹,但这里却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倒不是说不许来,只是没有本事的人不敢来也不会想来。 这条长街一共也不过四十来户人家,但能住在这里的,都是聊城有身份有地位有钱的人。 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可能住在这里。 这里的街道宽敞,屋舍华丽。马车就在最气派的一处府邸前停了下来。 风无痕一下马车就瞧见八个人毕恭毕敬立在马车前。他们看上去非常恭敬,温顺如羔羊,仿佛你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甚至你要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有任何迟疑。 不过风无痕也看得出他们都是很有本事的人,其中有几个人的功夫有多么高,纵然风无痕也看不明白。 风无痕只是随意看他们几眼,然后望着这栋豪华的府邸,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当然是富贵人家居住的地方,而且也是你老朋友居住的地方。”牛肉汤笑得甜蜜极了,语气也温柔愉快极了。 风无痕道:“我的老朋友是谁?” 牛肉汤嫣然一笑,道:“你自己的老朋友,又何必问我呢?” 这倒是实话。 一个人的老朋友绝不会太多的,所以这里的人若是风无痕的老朋友,自然也不会问别人。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不管这个老朋友是什么人,我都应该进去看一看。” 牛肉汤也同意这个说法,然后走在前面带路了。 两人一前一后,而那八个仆人则跟在他们的身后,走进了府邸。 这栋府邸不但外表富丽堂皇,内在的设计也非常的典雅精致。 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但凡你能想得到的,这里都有。 寻常人家当然绝对享受不起这里的一切,只有真正有钱的人,才有资格享受。 他们一行人来到大厅。 那八个随从没有跟上来,而是在门口守着。 门口本来就有八个守卫,所以一下子便有了十六个守卫。 大厅中也有人。 大厅外面的是男人,大厅内的却是女人。 男人长相一般,女人的长相却非常有特点,很是漂亮,有的精致,有的绮丽,有的风雅,有的艳光四射,有的温柔可人,有的冷若冰霜。 她们长相本来就不俗,再加上裁剪合适的衣裳,使得她们看上去显得更美了。 这个大厅严格来说并不算是真正的大厅。 一般的大厅是用啦招待客人的地方,可这里却不是。 因为大厅之中并没有桌椅之类的东西。 或许本来是有的,但被人清空了。 大厅入眼处,便是一张高四尺,长一丈,宽一丈的大床。 床很软,杯子枕头也很舒服。 床上除开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还摆着一些画工非常精致的风月图,令人一瞧见就会兴奋起来,是的这本来庄严的大厅添上了一种说不出的粉色气息。 除此之外,屋中的一切布局,都传递着这方面的讯息。 牛肉汤笑得很愉快,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很满意,她问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风无痕很快点头道:“很好,看啦你的确花费了足够的心思。” 牛肉汤道:“你是贵客,而且也是特殊的客人。” 她说话间,大厅中的八个女人就笑靥如花的迎了上来。 有人拉着风无痕的手,有人靠在风无痕的怀中,有人搂着风无痕的腰,有人很干脆的抱着风无痕的脖子。 他们的举动虽然各有不同,可目的却是一样的,将风无痕拉到那床上说话。 风无痕当然没有拒绝,这种事他当然不会拒绝。 牛肉汤则在这段时间,将门关上了。 他却没有出去。 门虽然关上,可窗户是开的。 左右两扇窗户是开着的,而且这里本来就很明亮,所以这里的一切都看的很清楚。 风无痕靠着一块枕头坐着,望着牛肉汤。 此时的风无痕虽然在万花丛中,可不知道为何,牛肉汤却感觉风无痕简直比圣人还圣人,比柳下惠还柳下惠。可风无痕明明看上去是那么的享受那么的愉快。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本不应该出现的感觉,可偏偏出现了。 风无痕的一只手搂着穿着彩色衣裳的女孩,却望向牛肉汤道:“你为什么还不走呢?” 他似乎有些急,不希望牛肉汤留在这里。 牛肉汤一脸委屈道:“你希望我走?”她仿佛要哭了出来。 风无痕悠悠然道:“你既然不想陪我,我岂非只能要你走?” 牛肉汤道:“人家没有说不陪你呀。” 风无痕道:“既然你要陪我,那么就过来吧。” 牛肉汤却没有过来,目光却望着他,道:“人家马上就来陪你,可在陪你之前,想问你一件事。” 风无痕一点也不在意道:“你问,最好快点问。” 牛肉汤道:“你认不认得一个叫柳乘风的人?” “柳乘风是谁?” 牛肉汤笑了起来,道:“一剑乘风柳如刚,江湖人称柳乘风,事实上江湖上称他柳如刚的人实在不多,因为只要他叫柳如刚的人本不多。” 这当然是事实。 柳如刚就是柳乘风。 江湖上大部分人都称他为柳乘风。 风无痕当然知道柳乘风,所以他点头:“你若说其他人,我或许不认得,可柳如刚这个人我却是认得的,你找我是因为他?” “是的。”牛肉汤说的很直接,道:‘其实我找你不仅是因为他,也因为公孙大娘,你知不知道公孙大娘是什么人?’ 风无痕淡淡道:“她是个眼睛很漂亮的女人。” 牛肉汤轻笑道:“她不止眼睛很漂亮,而且身材也很好,脸蛋更是没有几个女人比得上,世上能令我羡慕的女人不多,可她是其中之一。” 风无痕似乎来了兴致,道:“你见过她的脸?” 牛肉汤道:“何止见过,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和她待在一起,而且不久之前我才见过她一次。”她的语气带着三分讥诮,心情似乎有些复杂。 不过她很快收起了复杂的情绪,继续说道:“其实我要问你的不是这些,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风无痕摇头:“不知道,我和她待在一起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天,怎么可能知道她是什么人?” “我却知道。”牛肉汤道:“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而且不久之前得到了一笔金额巨大的银子,也正因如此,我也非弄一笔银子不可。” 风无痕点了点头,道:“所以你找上我了?” 牛肉汤道:“我本来不打算找上你的,可你偏偏认得柳乘风,所以我便只好找上你了。而且我恰巧知道帮他弄到那笔巨额钱财的人,正是你。” 风无痕不否认。 无论什么人分到天下第一富人霍休的钱财,自然都是一笔巨大的钱财。 风无痕道:“这笔巨额钱财和柳乘风有什么关系?” 牛肉汤笑着道:“现在还不知道,但根据我的消息,柳乘风这一趟行动关系到一笔巨额钱财。” 风无痕微笑道:“你想得到这笔钱财?” “是的。”牛肉汤道:“我要得其实也不算太多,而且要这笔钱财的人也不止我一个,更何况我只要钱财,而不要他的命,可许多人却不但要钱,而且要命。” 风无痕笑得更愉快了,道:“所以你想和我合作,你得到一部分钱财,而保住柳乘风的命?” “如果这是你的要求,我当然会这么做。”牛肉汤笑愉快极了,道:“你是个很有本事的男人,我很喜欢你这样的男人,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她看上去温柔极了,乖巧极了。 风无痕都有些心动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温柔乡,英雄冢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 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可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了温柔乡呢? 没有几个人。 能做到的人,不是英雄,便是枭雄。 可世上无论英雄也好,枭雄也罢,这种人实在不会太多。若太多了,那么人们也不会那么尊敬英雄与枭雄了。 风无痕当然不是英雄,也不是枭雄。 风无痕看上去已沉迷在牛肉汤的甜言蜜语之中了。 此情此景,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拒绝呢? 牛肉汤也几乎以为自己要成功了,但却没有成功。 风无痕纵然并非英雄,也不是枭雄。但风无痕却是与众不同的人。他纵然和世上大部分男人一样,对漂亮的女人充满了兴趣,而且牛肉汤这样的女人对这个已许多天没有碰过女人的正常男人来说,的确诱惑力十足。 但风无痕毕竟是与众不同的男人。 他有原则。 他的原则并不算太多,其中一条:既不喜欢被人出卖,也不喜欢出卖别人。 所以风无痕给出了回答:“你的话很令我心动,只可惜我不能答应你。” 牛肉汤脸上还挂着笑容,可明显已刚才那么甜蜜了。 牛肉汤笑着道:“为什么?这件事对你来说是好事,对柳乘风来说,也是好事,我相信你不希望瞧见他死掉的。” 风无痕道:“柳乘风是个不错的人,江湖上向他那样的人的确不多,我也不希望他死掉。” 牛肉汤笑得愉快起来,道:‘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告诉我他的下落,只有我才能救他。’ “或许只有你才能救他。” 牛肉汤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我呢?” 风无痕淡淡道:“或许只有你能救他,或许我也应该告诉你,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风无痕道:‘他是不是愿意让其他人知道他在哪里?’ 牛肉汤皱眉道:“你是不是想他死?” 风无痕道:“你以为死对他是很重要的事?” 牛肉汤怔住了。 死,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最重要的,可对于柳乘风这种人,却未必最重要。 有些人可以视死如归,而柳乘风便是这样的人。 柳乘风的父母没有给他起错名字。 他叫柳如刚,性情的确刚烈至极,宁折不屈。 所以他这样的人又怎么怕死呢? 牛肉汤很聪明,当然明白风无痕的意思,叹息道:“所以你不打算告诉我他在哪里?” 风无痕微笑道:“我只会将他的消息告诉给一个人。” 牛肉汤的眼睛亮了起来:“是谁?” “陆小凤。”风无痕看着眼睛在发光的牛肉汤道:“可你现在找到他也没有用,因为我暂时不会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他,至少要等上几个月以后。” 牛肉汤的脸上露出了委屈之色,道:“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 风无痕微笑着,笑得愉快极了。 牛肉汤却仿佛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真已流泪了,转眼间就已梨花带雨了。 世上大部分人哭起来都不好看,可有些人哭起来却很好看,令人忍不住生出爱怜之意。 牛肉汤就是这种人。 风无痕看着也心动了,砰砰的心跳。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人也已动了。 风无痕不动不行,因为不动就是死。 因为在这一刹那间,八个很乖巧听话的漂亮女人忽然不约而同对风无痕施展出了最要命最毒辣的杀招。 她们一起出手,居然攻向风无痕全身上下三十六个要害部位。 任何人在这等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必然会一瞬间被制服,纵然是天禽老人复生,也必然躲不开这一击。 可风无痕却躲开了。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 风无痕从未忘记这句话,他本就是个谨慎的人,也一直很戒备,所以这些姑娘动手的一刹那,风无痕的人就如不倒翁般的动了起来。 三十六处要害杀招,风无痕居然扭掉了二十八处。 剩下的八处杀招也没有法子杀风无痕。 因为风无痕有手也有脚。 每个人只有两只手两只脚。 可他一动手却给人感觉仿佛有数十支手,数十只脚一般。 他不但将所有的杀招避开,而且那八个姑娘也在一刹那间被荡飞出去。 风无痕本来可以在这一瞬间至少制伏其中两个的。但风无痕没有这样做,因为只要他做了,那么他就非死不可。 这些女人固然离开,可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牛肉汤,更比不上那个一直躲在床下的那个人。 那个人就在这一刹那间出手。 一口短剑刺穿木板,朝风无痕的臀部捅去。 风无痕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所以左手一捏,抓住刺来的剑。 风无痕不懂灵犀一指,但他一抓住,短剑就仿佛粘在手上一样,难以再移动分寸。 牛肉汤也在这一刻动了。 可牛肉汤却没有朝风无痕杀来,反而冲了出去。 她似乎打算不战而逃了。 就在牛肉汤冲出去的一瞬间,两侧的窗户陡然关上。 屋中忽然起了紫色的烟雾。 烟雾瞬间就将大堂淹没。 牛肉汤站在宽敞的院子中,双手交叉放在后背,脸上露出灿烂至极的笑容。 这笑容比她以前任何一次都笑得愉快。 那是一种得意至极的笑容,一种计谋得逞后的笑容。 牛肉汤卓立在院中。 她在等,等药效发作以后再进去。 她希望进去以后,所瞧见的是一双哀求的眼神。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更愉快了。 过了半刻钟,牛肉汤便推开了门。 门向内掩开。 牛肉汤笑容僵硬住了。 风无痕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般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风无痕正坐在床上,非常悠闲坐着,脸上带着非常从容的笑容,看上去自在极了,愉快极了。 这一刻,牛肉汤甚至怀疑烟雾中没有毒,可软倒在地上的女人却证明烟雾中的确有毒,可风无痕却用一种她不知道的法子解毒了。 牛肉汤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恐惧,她头一次发现有人居然能完完全全超出她的掌控。 牛肉汤如看怪物一般看着风无痕,但很快又露出了柔情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应该也看得出我并不想杀你。” 风无痕承认,他看得出那些人下手的确有分寸,虽然会重创他,但并未全力出手,留了几分余地。 风无痕道:“正因为我看得出,所以你的脑袋还在你的脖子上。”语气很平静,却令牛肉汤不寒而栗。 风无痕盘膝坐在床上,目光平静的望着牛肉汤道:“我希望你接下来的话令我满意,否则我只要让它满意了。” “它?”牛肉汤不明白,下意识道。 风无痕淡淡道:“就是它。” 风无痕拍了拍双膝前的剑。 牛肉汤全身冰凉,她发现这是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 第一百五十七章、拔剑 屋内很安静,安静得令牛肉汤有些窒息。 牛肉汤狠狠跺了跺脚,大声道:“我不想杀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风无痕还是很平静:‘我也不想杀你,所以你才能说话,现在你的话是不是已说完了。’ ——你若说完了,那么我便动手了。 风无痕纵然没有说这句话,可牛肉汤如何不明白呢? 牛肉汤双手攥紧成拳头,神色变幻不定,叹息道:“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我从始至终都不想杀你。” 牛肉汤说完,便冲了出去。 风无痕没有追,因为这一刹那间,倒在地上的九个女人忽然站起身来,一下子将风无痕团团围住了。 这个时候,风无痕想追也不行了。 这九个女人都很漂亮,武功也很不错,她们的武器也各不相同。 此时九人狠狠盯着风无痕,一副要将风无痕吃了的样子。 风无痕却还是很平静。 风无痕望着她们道:“我不想杀你们。” 他说的是实话,风无痕的确不是个喜欢滥杀无辜的人。 女人不说话。 她们却在这一刹那有了动作。 她们的动作很简单,却也很动人。 她们穿着非常清凉的衣服,可接下来她们的衣服就更清凉了。许多不该看的部位都被人完完全全看到了。 这世上许多男人认为女人最美的时候,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时候,此时也的确是这些女人最美最动人的时候。 风无痕看到了许多不该看的东西,可风无痕却非看不可。 因为她们犹抱琵琶半遮面,衣裳半分的瞬间,便朝风无痕杀来。 她们用上最凶狠最毒辣的招式,朝风无痕杀来。 这些女人的武功本来就很不错,此时她们的武功更和她们的身体构成了一种可怕的武器。这种武器固然未必无坚不摧,却也鲜少有男人能抵挡得了。 这或许是对世上男人最厉害的武器。 风无痕饶是见多识广,可瞧见这脂粉阵,也有些叹为观止。 风无痕本不想看,可偏偏不得不看。 风无痕可以察觉到自己身体变化,那是一种非常正常的变化。可这种变化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正在这个时候,左边的一扇窗户打开了。 牛肉汤就出现在窗前。 她不知道在哪里弄来一壶茶,一边喝茶一边津津有味看着,似乎在欣赏一场世上最美妙的表演。 牛肉汤还笑嘻嘻道:“人家对你可真好,为你准备了这么多美人,你打算怎么感激人家哩?” 风无痕当然不能说话。 此时风无痕需要料理那些女人,又怎么来得及说话。 不过局面却和牛肉汤意料之中不一样。 牛肉汤发现风无痕的确是个很特殊的男人,她发现风无痕纵然对那些女人有反应,可偏偏在动手的时候,就已完完全全控制了七情六欲。 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准无比,没有出现一丁点差错。而且在这过程之中思维之清晰也超乎了想象。 仿佛他交手的对象不是一群美人,而是红粉骷髅。 牛肉汤本来在笑,可已笑不出来了。 风无痕并没有出剑。 他不喜欢杀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 不过没有动剑的风无痕,也是非常可怕的。 风无痕三招两式便夺走了两个女人的兵器,打倒了三个女人。又过了七八招,围攻风无痕的女人就只有三个了。 这些人本来还处在攻势的,可现在已不得不被迫防守。 牛肉汤的眼力何等高明,如何看不出风无痕自一出手,这些女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风无痕的算计之中,所以这些女人的才会如此快被风无痕制服。 砰砰砰。 一个个女人倒在地上。 剩下的三个女人居然不约而同倒下了。 牛肉汤立刻向后飞奔逃走。 可风无痕居然咋这一刹那冲到了窗户。 牛肉汤吓了跳,心跳骤然提升十多倍。 她花容失色,不过嘴角却带着一抹得意笑容。 可下一秒她的得意笑容僵硬住了。 因为风无痕并没有冲出来。 高速移动的风无痕居然骤然停了下来。 他停下的很快,也很自然。 可是,其他攻向风无痕的人却已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一瞬间有六个人出手。 他们全力以赴出招,朝着窗户看下。 因为他们算准了风无痕必然会冲出来。 只是他们错了。 风无痕停下,等同于他们所有杀招都已落空。 这是十分要命的,比没有出手都要命。 这一刹那正是破绽。 风无痕这种人从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一直没有拔剑的风无痕终于出剑了。 剑化十多点寒星,朝那六人扫了过去。 顿时惨叫连连,那六个人飞了出去。 他们倒下的时候,咽喉处都有一个红点。 红点不深却也不浅,刚刚好。 刚刚好死。 风无痕终于杀人了。 这些人要杀他,所以他便杀了这些人。 牛肉汤看着地上的尸体,全身一阵冰凉。 她当然不是为那些人而伤心,事实上纵然这里的人全部死光,对于她来说,本不算什么。 她是为自己担心。 牛肉汤发现自己做错一件事。 她不应该用昔日对付其他人的方式对付风无痕,因为风无痕和以前遇上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不但武功更高,为人更冷静,而且出手也更果断冷酷,更是无情。 对付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轻易出手的。 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道身影从窗户冲了出来。 立时,诸多杀招朝那身影击下。 这一次那些人没有落空,他们的杀招精准击中了。 可是他们击中的却只是风无痕丢出来的一具尸体而已。 那些人实在太紧张了,而风无痕的假动作也实在太妙了,所以他们上当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风无痕已从屋中走了出来,走到了院中。 一个人,一口剑。 剑正在滴着血,人的脸上却很从容。 这一人一剑,已给人一种阎王爷般的感觉。 风无痕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道:“我真不喜欢杀人,特别是女人,可现在我似乎已别无选择了。” 一声无奈的叹息声在院中响起,也在牛肉汤的心里响起。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距离死亡如此近。 叹息声响起,风无痕如狂飙的飓风,直奔牛肉汤。 风无痕面容平静,平静得冷酷。 他一动,满院都是杀气。 天地温度骤降。 剑闪电般杀至。 ------------ 第一百五十八章、失传绝学 风无痕踏着狂飙如飓风的狂暴步伐,剑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牛肉汤刺了过来。 一剑出手,天地生寒,万物也骤然生出冷冽的杀机。 恐惧到极点的牛肉汤没有逃。她知道逃也是没有用的。 人面对死亡,有许多种状态。 有些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屁滚尿流;有些人面对死亡的时候,却能破釜沉舟。 牛肉汤就是后一种人。 既然逃已没有任何用处,那么何不奋力一搏呢? 她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可她的骨子里却有这种狠辣的尽头。正如同她杀人的时候一样,绝不迟疑。 这一次她也绝不迟疑。 她双手立刻有了动作。 左手悠悠然向前推出,柔美如兰花,其中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灵巧玄妙味道。 右手是同时出手的,但右手的动作却很慢。 慢如老龟。 这一击看上去不能给人以任何威胁,却如平静大海下的暗流。当暗流表现出来的时候,那就是惊涛骇浪,形成足以覆灭一切的海啸。 风无痕的剑很利,不要说人的手,便是钢铁也能瞬间斩断。 可很奇怪,剑与手交击。 牛肉汤的手居然毫发无损,而是用一种灵巧的方式抓住了剑。 无论什么人瞧见这一幕,都会大吃一惊的。哪怕陆小凤看到了也会大吃一惊。 绝没有人想得到居然有人能抓住风无痕的剑。可这偏偏是事实。 不过纵然是牛肉汤也只能抓住一刹那,又立刻不得不松手。 她非松手不可,因为不松手就是死。 牛肉汤左手虽然松了,可右手却乘机朝风无痕的胸口击来。 这一掌本来很慢,可骤然变得很快。 掌打来的时候,四周的一切与掌形成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共振。这一掌蕴含着非常奇妙的力量。 这股力量若打在人的身上,人的骨头都会一瞬间震碎变成粉末。纵然风无痕也必然如此。 不过风无痕的剑却很快。 他用剑锋挡在了牛肉汤袭来的一掌。 掌剑交击。 牛肉汤、风无痕各自后撤三步。 砰砰砰。 牛肉汤每后退一步,地上都会出现一个非常深的脚印,特别是第三步,地面更给人一种塌陷的感觉。 可想而知风无痕那一剑之中蕴含着的可怕力量。 牛肉汤内心是很惊讶的,倒不是惊讶风无痕剑中的可怕力量,而是惊讶风无痕居然能如此轻描淡写间接下她的杀招。 要知道牛肉汤所施展的这两手功夫,均是昔年威震天下且失传已久的绝技。 一门武功正是昔年冠绝江湖第一女性高手如意仙子的如意兰花手。 这门武功纵然是如意仙子的女儿也没有法子练成,但牛肉汤却在父亲的帮助下彻底练成。 右手所打出的功夫则更可怕,是昔年化骨仙人所自创的化骨绵掌。这门武功也极难以修炼,而且对于体质也有极高的要求,可牛肉汤却也练成了这门功夫。 无论任何人通晓这其中一门功夫就足以纵横江湖了。两门功夫同时出手,牛肉汤还从未遇上过能抗衡的人。 可如今在风无痕面前,两种杀招却全然失手了。 牛肉汤又急又怕。 她忽然发现自己一身引以为傲的本事,在风无痕面前不过是小丑表演,微不足道。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现在牛肉汤真的非常后悔,后悔对付这个可怕的男人。 风无痕也退了三步,但地面是没有脚印的。 很显然这一次比拼,风无痕比牛肉汤技高一筹。 风无痕虽然不动,但手中的剑却在剧烈震动。 因为震动得实在太快,所以看上去仿佛不动。 不过剑上传来的一阵嗡嗡之声,却能令人感觉得到这口剑正在高频率震动。 风无痕长身而立,居然没有看牛肉汤这个人,而是看着他的剑。 正在震动的剑。 这世上风无痕不知道没有见识过的功夫实在不少。牛肉汤所施展的功夫自然是风无痕没有见识过的。 但是,风无痕能看得出牛肉汤施展出来的功夫迥异于江湖上的功夫。 牛肉汤是个看上去二十左右的女孩子。 一个年纪如此年轻的女孩子,居然通晓这样可怕的武功,那么她背后的人到底多么可怕呢? 风无痕感觉到自己已正在接近一个黑洞,一个极神秘极可怕的黑洞。 这黑洞之中到底蕴含了怎样的秘密呢?这个黑洞的主人又是谁呢? 风无痕纵然一向不太喜欢多想,可此时也已忍不住在想。 但风无痕却又不得不停止思想。 因为正在这一刹那间,剩下的十名守卫不约而同冲了上来。 他们一副不要命的架势,目的便是保护牛肉汤离开。很显然,牛肉汤在这群人之中,有着非凡的身份地位。 风无痕当然也看得出。 不过风无痕眼下却不得不对付这群不要命的人。 世上不要命的人,总是比要命的人少。 风无痕很欣赏不要命的人,特别是这种忠义之人。 可有时候人在江湖,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你不想杀人,却不得不杀人。 风无痕出剑。 剑时而化作漫天花雨,时而化作千百寒星,时而如一道惊虹闪过,时而如狂风暴雨。 风无痕明明用的是剑,却给人感觉这口剑似随时随地能变化成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风无痕的那双眼睛似乎随时随地可以洞穿世上一切的破绽。 所以不一会儿,人全部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人没有全部死,却也死了五个,只有五个活下来。 这还是建立在风无痕不想杀人的前提下。 他若想杀人,那么这些人必定全部死掉。 风无痕不想杀他们,到不是因为欣赏他们的忠义,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冲上来以后,他就已不可能阻拦牛肉汤离开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杀人呢? 风无痕却也有算错的时候。 所有人都倒下,可牛肉汤却没有离开,而是非常乖巧的站在院中的一株杨柳下,欣赏着这一幕。 她竟然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这是为什么呢? 风无痕没有问,也不必问。 因为所有人倒下的一刹那,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了:“好剑法,你的剑法比起以往更厉害了。” 一个平凡的女人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他的确是个很平凡的女人。 风无痕从未见过这个女人,风无痕却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公孙大娘。 除开公孙大娘,又有几个人能拥有这灿若星辰的眼眸呢?除开公孙大娘,又有几个人如此喜欢穿绣着猫头鹰的绣花鞋呢 风无痕提着刚杀过人正在滴血的剑,望着公孙大娘,道:“你终于来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赌 公孙大娘吃了一惊。 牛肉汤也吃了一惊。 公孙大娘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风无痕道:“我不知道。” 公孙大娘道:“那么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淡淡道:“没有什么意思,我只不过希望你来而已。”瞥一眼牛肉汤:“我不喜欢杀女人,你应该给我一个不杀她的理由。” 公孙大娘笑道:‘如果我给不出理由呢?’ 风无痕道:“那我就要她的命。” ——她要我的命,我便要她的命。 纵然风无痕没有说出这句话,可他话语之中的意思,两人当然明白。 牛肉汤更生气,很愤怒。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性命被人视作草芥。她常常将别人的性命视作草芥,却决不允许别人将她的生命视作草芥。 只是,牛肉汤也必须沉住气。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不但危险,而且要命,她绝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这种时候她除了沉住气,还能干什么呢? 牛肉汤只好望向公孙大娘。 她知道现在只有公孙大娘能救自己。 公孙大娘回过头,用那好看的眼睛打量了牛肉汤几眼,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叹息道:“其实我应该早一点带你认识风无痕的,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令你害怕的人。” 牛肉汤眼睛狠狠瞪着公孙大娘。 她一向最受不得气,所以受气就要杀人。但眼下形势比人强,所以只能忍受公孙大娘的嘲笑。 公孙大娘笑得更愉快了,可笑容很快收了起来。 公孙大娘非常诚恳看着风无痕的眼睛,说道:“我相信牛肉汤带你来这里的目的,绝不是要杀你,她若要杀人,绝不会用如此麻烦的手段,她这么做十之八九只有两种可能。” 风无痕没有什么反应。 公孙大娘继续说下去。 “第一,她看上你这个人,想要你陪她睡着。不过这位大小姐一向心高气傲,所以大概不会这么做。”公孙大娘道:“第二种可能大概是因为她想要从你这里弄一笔巨额金钱。” 风无痕忽然问道:“你认得她?” 这似乎是废话。 公孙大娘点头道:“虽然我不想认得,却不得不认得。” 风无痕又道:“我若要杀她,你会如何?” 公孙大娘怔了一下,道:“我虽然不想和你动手,也不愿因因她与你动手,可你若要杀她,那么我也只好和你动手了。” 公孙大娘、牛肉汤的关系显然并不是很好,不过公孙大娘显然因一种特殊的缘故,必须要救下牛肉汤。 可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风无痕没有问。 风无痕只是道:“我可以放过她,但任何人想要活下去,都需要付出代价。” 牛肉汤道:“你要我付出什么?” 风无痕道:“你刚才说柳乘风可能会死。” 牛肉汤立刻明白了。 牛肉汤道:“你想知道有什么人要对付柳乘风?”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柳如刚这样的人总是不多的,我希望这样的人能活得久一点。” 牛肉汤冷笑道:“看来你从始至终的目的就是要知道关于柳乘风的事情。” 风无痕又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承认,还是否认。 无论风无痕承认还是否认,都没有关系。 因为眼前的事情局面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牛肉汤自然也明白现在的形势,道:“所以只要我将这件事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若你愿意一笔勾销,我也不介意。”风无痕道:“你不愿意一笔勾销,我也不介意,这只是一次公平交易而已。” 牛肉汤冷笑道:“如果我不答应这笔交易呢?” 风无痕道:“那么你就要问一问我的老朋友是否答应让你活下去。” 牛肉汤心中一沉。 她当然知道风无痕的老朋友就是那口剑。 杀人夺命的剑。 牛肉汤亲眼见识到这口剑多么可怕,心中的确无比忌惮。 牛肉汤冷笑道:“你的剑法虽然可怕,但未必比公孙兰要强,她的剑法固然未必天下第一,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她恢复了些许自信:“再加上我,未必不能杀了你。”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你可以试一试,我们也可以赌一赌。” “赌?” “赌我们谁会死。”风无痕悠然道:“你一旦下定决心赌了,那么我们之间就必须有一个人死。” 风无痕语气非常平静,却带着一种逼人的自信以及凌厉的气势,仿佛肯定胜者必定是他自己一样。 任谁也看得出风无痕对自己的生命视作草芥,对他人的性命也视作草芥。 这一刻,牛肉汤的气势终于被风无痕完全压制住了。 牛肉汤暗暗下了口气,望向公孙大娘道:“你呢?你怎么看?” 公孙大娘叹息道:“我没有什么看法,你无论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牛肉汤心中暗骂。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翻脸的时候,她当然不想赌,所以她只有第一种选择。 风无痕听着,听牛肉汤说完。 牛肉汤道:“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风无痕微笑道:“还不行。” 牛肉汤大怒道:“你要知道的,我全都告诉给你了。” 风无痕淡淡道:“你是不是全部告诉给我了,我不知道,你即便有所保留我也不在意,但现在你还不能走。” 牛肉汤不明白,却还保持冷静。 牛肉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淡淡道:“你现在还有一些用处,因为你是我的筹码,在我还没有打出筹码之前,你还不可以走。” 风无痕不再看一脸疑惑的牛肉汤,望向公孙大娘道:“其实你应该明白,如果没有你,她非死不可。” 公孙大娘道:“她未必会死,因为她有很多种你意想不到的手段。” 风无痕冷笑道:“我们或许可以赌一赌。” 公孙大娘叹息道:“我不想和你赌,也没有必要和你赌,其实我也明白你的意思。” “你真明白?” “你和我说这番话,无疑要告诉我:我欠你一个人情而已,而别人欠你的人情,是需要还的。” 风无痕微笑道:“看来你果然明白。” 公孙大娘嫣然一笑:“至少我不笨,所以你打算用牛肉汤这个筹码,让我怎么还你的人情?” 风无痕悠悠然道:“我需要你帮我找到陆小凤。” 公孙大娘怔了一下,叹息道:“我本以为你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风无痕道:‘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我也知道若是提出过分的要求,你也未必会答应,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提一些有用的要求呢?’ “如果是其他人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当然不答应,可你在我心目中是很特殊的,我或许会答应。”公孙大娘不等风无痕说下去,继续道:“你这个要求我答应了,我会很快帮你找到陆小凤。” 牛肉汤实在有些生气。 她看着风无痕道:“你要找陆小凤干什么?” 风无痕看了她一眼,道:“你本不是笨蛋,又何必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呢?” 牛肉汤脸红了。 公孙大娘却笑了。 这个问题的确是笨蛋才问出的问题。 风无痕当然不想亲手处理柳乘风的事情,自然要将这种事情交给陆小凤了。 ------------ 第一百六十章、再见陆小凤 陆小凤大部分时候都非常清闲。 他这种男人有一个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从来少不了女人,而且都是漂亮的女人。 陆小凤虽然长得不英俊,但他的确是个很讨人喜欢的男人。再加上又有钱,又风趣,朋友也多,所以这样的男人想要得到女人的青睐是很简单的事情。 可是这段时间,陆小凤身边不但没有任何女人,而且也变得很忙。 他忙着干一件事:挖蚯蚓。 陆小凤不喜欢挖蚯蚓,却不得不挖蚯蚓。 因为他和人定下了一场赌局。 和陆小凤对赌的人是司空摘星。 上一次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对赌,两人赌翻跟斗,结果陆小凤赢了。而司空摘星则输了十多坛美酒。 这一次司空摘星又找上陆小凤,两人又赌翻跟斗。有赌无输的赌局,陆小凤当然要去做。可不曾想司空摘星这段日子什么都不做,只翻跟斗,所以这一次陆小凤惨败了。 司空摘星也没有让陆小凤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只不过让陆小凤挖蚯蚓。 他要九百九十九条蚯蚓。 陆小凤的赌誉很好,所以他只好挖蚯蚓。 陆小凤当然知道司空摘星不是要蚯蚓,而是喜欢看他挖蚯蚓出丑的样子。 陆小凤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所以,陆小凤全身上下都是臭臭的。 他披头散发,仿佛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 不过陆小凤总算挖到了九百九十九条蚯蚓。 完成了赌约。 陆小凤本来打算找一个有女人有美酒的好地方好好休息一下的,却不想一个漂亮的女人忽然找上了她。 《剑来》 陆小凤看到这个女人就已心动了,心中一时间涌现了很多想法。可这个女人却只是冷冷看着他,冷冷道:“你是不是陆小凤?” 陆小凤点头。 一般的时候,他不会隐藏自己。 女人道:“有人找你。” 陆小凤还是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淡淡道:“他既然要找我,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女人道:‘因为他暂时没有法子来。’ “为什么?” 女人淡淡道:“一个人若手脚不能动了,又如何能来?” 陆小凤道:“我为什么要去见他?我又不认得他。” 女人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道:“你不认得风无痕。” 陆小凤脸色有些变了。 女人看在眼里,道:“看来你还认得他,既然你还认得他,那么你就应该去见他,否则等你见到他的时候,只能为他收尸了。” 陆小凤笑了起来,道:“你是说风无痕落在你们手里了?” “你不相信?” 陆小凤笑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世上武功比风无痕高的人自然有一些,可也绝对不多,能拿下风无痕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 这是他的心里话。 他认为风无痕这个人比任何人都难对付,因为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冷酷无情。 一个人若能做到冷酷无情,那么又有什么陷阱能对付得了他呢?更何况风无痕本就是个聪明人。 女人冷冷道:“是人就有毛病,风无痕和你一样犯了同样的毛病。” “什么毛病?”陆小凤很好奇。 他想知道风无痕有什么毛病。 女人道:“他的毛病就是女人。” 陆小凤也不得不承认,风无痕的确是个正常的男人,对女人也的确十分有兴趣。 女人淡淡道:“而我们有非常漂亮的女人,所以他落在我们的手上了,你要不要跟我去。” 陆小凤不假思索道:“不去。” 他虽然说不去,却还是去了。 陆小凤不知道风无痕是否将他当做朋友,但他却认为风无痕是值得相交的朋友,他希望能和风无痕成为朋友。 纵然风无痕不想和他成为朋友,他也决不能瞧见风无痕死。 陆小凤就是这样的人,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才会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才会有那么多的朋友,也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 陆小凤登上马车。 他才一登上马车,那个女人的手就朝他的眼珠子挖来,似乎要挖掉他的时候。 陆小凤看上去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那女人出手的时候,陆小凤偏偏有防备,所以避开了。 女人只是后退了两三步,却不逃走,而是狠狠盯着陆小凤道:“看来你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人。” 陆小凤笑了笑道:“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我不明白,我一直很配合你,你为什么要对付我?” 女人冷冷道:“因为你实在不应该认得风无痕那个混蛋王八蛋。” 陆小凤怔住了。 女人却还是冷冷看着他,冷冷道:“你还要不要见他?” 当然要。 女人冷笑道:“你最好先为自己订一口棺材,也为他定一口。” 陆小凤感觉诧异极了。 他看得出这个女人对风无痕是发自肺腑的仇恨的。 可为什么这样一个仇恨风无痕的女人会为风无痕做事呢? 而且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对风无痕如此仇恨呢? 陆小凤知道风无痕虽然喜欢女人,这个女人也的确是绝色,可风无痕却不是那种勉强女人的男人。可这个女人却为何对风无痕那么仇恨呢? 陆小凤当然不知道。 他不是女人,怎么可能知道女人的心思。 这个女人就是牛肉汤。 如果风无痕对牛肉汤作出那样的事情,牛肉汤未必会如现在这么仇恨风无痕。 牛肉汤对风无痕如此仇恨的一个最大原因,是因为风无痕对牛肉汤做到了无视。 一个像牛肉汤这样的大美人,又怎么能忍受得了男人的无视呢? 牛肉汤平生以来第一次恨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如此仇恨一个人。这种恨实在已到了极致。 车夫的车技很好,马车走得也很快。 最终马车来到了一栋豪华的府邸。 陆小凤下车走了进去,然后在院中就已瞧见大堂。 风无痕就在大堂前站着,正在等他。 风无痕还站着,当然就没有被制住。 可风无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什么要找他呢? 陆小凤奇怪极了,却还是走了上去。 风无痕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因为陆小凤终于来了。 ------------ 第一百六十一章、上当 陆小凤盯着风无痕看。 看了很久,才说道:“真的是你要找我?” 风无痕道:“你想不到?” 陆小凤道:“老实说,我做梦也想不到,我认为你这种人是绝不会找人帮忙的。” 风无痕笑了,道:“好像你已忘记上次就是我找上你的。” 陆小凤当然没有忘记,他道:“可那不是帮你的忙,而是帮其他人的忙,你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麻烦别人呢?”陆小凤非常肯定:“你不是这种人。” 风无痕笑得更愉快了,道:“你果然很了解。” 陆小凤的四条眉毛都动了起来,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牛肉汤一眼,道:“所以不是你要找我?” 风无痕道:‘是我找你,但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 “柳如刚,也可以说是柳乘风。” 柳如刚当然就是柳乘风、 陆小凤的脸色变了。 陆小凤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风无痕道:“不久前我曾遇上柳如刚,那个时候他正好遇上一场暗杀。” 陆小凤叹息道:“那些人暗杀柳如刚,岂非是自寻死路?” “的确自寻死路。”风无痕道:“所以暗算他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而我在与他分别的时候,他告诉我,他要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至少要六七个月后我们才可能见面,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再见面。” 柳如刚是什么人,陆小凤当然知道,所以也当然明白柳如刚必然会做一件大事。 一件有危险的事。 陆小凤并非什么闲事都管,可有一件事他是不得不管的——朋友的事,他非管不可。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柳如刚是陆小凤的朋友。 陆小凤道:“可两个月前我才和他见过面,那个时候他并不认识你。” 这当然也是事实。 ;柳如刚会认识风无痕,是因为陆小凤告诉柳如刚的。 风无痕道:“确切来说,我只和他分别才不过一个月,其实我本来打算六七个月后再与你见面的,那个时候自然由你去找他,这也是他的意思。” “可现在你却提前了半年?” 风无痕道:“因为我得到消息,有不少人要打他的主意,想要从他这里大捞一笔!这其中就包括她。” 陆小凤也望了牛肉汤一眼,道:“听你这么说来,我是否已不得不去找他了。” 风无痕淡淡道:“你非去找他不可,因为他现在大概已遇上了危险。” 陆小凤叹息道:“看来我的确应该去找他,可你至少要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牛肉汤以及大堂中的公孙大娘也都在听。 可风无痕的回答却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风无痕道:“你既然知道他是什么人,自然也明白他不会将这种事情随随便便告诉我。” 陆小凤也承认。 柳如刚这种虽然虽然很和气,可心细如发,却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相信别人的人,有时候甚至有些秘密连他也不肯说。 陆小凤叹息道:“天地那么大,我又如何能找到他呢?” 风无痕道:“我虽然不知道柳如刚在什么地方,但我可以给你提供几个消息。” “什么消息?” “第一,那是个鸟不拉屎,非常偏僻的地方。” 陆小凤苦笑:‘这样的地方虽然不算太多,可也绝对不算太少。’ “第二,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在什么地方遇上他的。” 这个消息对陆小凤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风无痕继续道:“第三,我可以告诉你当日存活下来的三个杀手是什么人。” 陆小凤道:“有三个活了下来?” 风无痕淡淡道:“柳如刚不是个喜欢杀人的人。” 陆小凤也点头。 风无痕道:“那三个杀手虽然在江湖上没有太大的名气,可我相信你应该知道他们。”风无痕随即说出那三个人的名字。 陆小凤不得不承认这些人他的确知道,特别是哪个春雪的女子,他曾见过两三面。 可纵然如此,想要找到柳乘风也不是容易的事。 风无痕道:“第四,我给你准备好了一个帮手。” 陆小凤忍不住望向牛肉汤。 风无痕道:“不过,正是这位牛肉汤姑娘。” 陆小凤有些惊讶,忍不住道:“她真叫牛肉汤?” 风无痕道:“她是不是叫牛肉汤我不知道,但你可以这么称呼她,有她和你配合,我相信你一定能很快找到柳乘风。” 一直不说话的牛肉汤已忍不住说话了。 牛肉汤大声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其实根本不知道柳乘风的下落?”她的声音中带着愤怒,甚至有些委屈。 风无痕一句话令牛肉汤的委屈消失不见了:“我纵然说了,你会相信吗?” 牛肉汤自然不得不承认,他定然不相信。 风无痕淡淡道:“其实你应该感谢我。” 牛肉汤冷笑道:‘我要感谢你?’ 风无痕淡淡道:“至少我为你寻找了一位最擅长找人也最擅长破解难题的人,有陆小凤在,我相信你要找到柳乘风的机会要大得多,你想要得到财宝的机会也要大得多,这难道不值得你感谢吗?” 牛肉汤又只好闭上嘴巴。 陆小凤的名字,牛肉汤当然听说过。 陆小凤的名气,牛肉汤自然也知道。 陆小凤的传说,牛肉汤自然也不明白。 牛肉汤不得不承认有陆小凤在,想要找到柳乘风的确容易许多。 可牛肉汤还是有些不服气道:“为什么你不用委婉的方式说出来呢?” 风无痕淡淡道:“是你先用强硬的方式,而我也只好回应你,我希望你记住,下一次若要请我帮忙,最好用柔软一点的方式,最好直接用美色,我对美人的抵抗力一向不高。” 牛肉汤不说话,可银牙发出的声音代表牛肉汤对风无痕无比愤怒。 风无痕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目光望着陆小凤。 陆小凤也看着他,苦笑道:“所以这一路上我不但要找柳乘风,而且也要应付这位姑娘?”说应付已是委婉了,确切来说是防备。 风无痕承认道:“是的,你的确需要应付他。”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最近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风无痕道:“只可惜你没有法子休息,除非你不在意柳乘风的死活。” 陆小凤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虽然想好好休息,可我的确休息不成,纵然没有这件事,我也休息不成。” “你还有其他事?” 陆小凤道:‘我的确还有一件事要去做,而且已答应了。’ 风无痕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一件不困难,也不简单的事。’ 风无痕盯着他,看了半晌,道:“看来你打定主意让我帮你做这件事。” 陆小凤摊开手道:‘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风无痕淡淡道:“不管如何上次你总算帮了我的忙,我也可以帮你这么一次,不过等你回来以后,要请我喝酒。” 陆小凤大笑道:“没问题。” 风无痕道:‘有问题。’ “什么问题?” 风无痕道:“我要喝宫廷御酒。” 陆小凤有些傻眼了。 他苦笑道:“我那里弄这种酒?” 风无痕道:“你弄不到,司空摘星却弄得到,不是吗?” 陆小凤叹息道:“正因为我和这家伙打赌,我才会这么想要休息。” 风无痕道:“所以你不答应?” 陆小凤耸了耸肩,道:‘自然非答应不可。’ 风无痕笑道:“那么我也答应你。” 陆小凤苦恼的样子消失不见了,哈哈大笑起来,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风无痕有些不安。 陆小凤道:“其实我并没有答应别人做那件事,可现在我已准备答应了。” 风无痕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叹息道:“所以你答应了,就等同于我答应了?” “是的。”陆小凤悠悠然道:“你算计了我,我岂非可以算计你?这才叫公平。” 他笑得愉快极了,似乎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风无痕也笑了,也愉快极了。 风无痕、陆小凤就是这种人,对于他们来说,纵然天大的事情也不算什么。 ------------ 第一百六十二章、花满楼 世上有许多事,并非非陆小凤不可。 可非陆小凤不可的事,一定是其他人很难能解决的事。能令陆小凤感兴趣的事,必定是非常有趣复杂的事。 陆小凤这次打算答应下来的事,当然是非常复杂有趣的事,除此之外这件事还牵扯到一个人。 ——花满楼。 花满楼是陆小凤的朋友。 花满楼极少理会江湖上的闲事,可这件事情花满楼却坚持要陆小凤处理。 这不仅是一件大事,而且也是非解决不可的事。 陆小凤离开之前还对风无痕叹息道:“我真想陪你一起去见花满楼,可现在。” 他的意思,风无痕当然明白。 救人如救火,现在陆小凤已没有法子去见花满楼了,因为柳乘风已遇上危险,他必须先找到柳乘风。 风无痕有些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见花满楼?”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其实我想见的不是花满楼,而是去花满楼哪里见一个和尚。” 无错 “和尚?”风无痕有些奇怪,他知道陆小凤一向不吃斋念佛,为什么要见和尚呢? 陆小凤似乎明白风无痕的想法,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一向不喜欢吃斋念佛,为什么要见和尚呢?” 风无痕没有否认。 陆小凤笑道:“你若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我这一次要见花满楼,正是因为要吃斋,素斋。只可惜这一次我注定没有法子去了。” 陆小凤走了,和牛肉汤一起离开了。 救人如救火,所以陆小凤离开的很着急。 不过陆小凤走之前总算告诉风无痕,花满楼在什么地方。也总算告诉风无痕这一次他要见的和尚是什么人。 这个和尚的名字很有趣。 他叫苦瓜和尚,江湖上又称他为苦瓜大师。 风无痕不认得苦瓜大师,却知道苦瓜大师。 公孙大娘也认得。 因为公孙大娘认得,所以公孙大娘也想陪风无痕一起去。 风无痕冲着公孙大娘笑了起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去?” 无论什么人做事都需要理由,没有理由的事,又何必去做。 公孙大娘狠狠瞪着风无痕道:“因为没有我,你也找不到陆小凤,你也不可能去见苦瓜大师。” 风无痕笑了起来,道:“我若找不到陆小凤,那么牛肉汤就会成为死人,所以我本不欠你的。” 公孙大娘也不得不承认,叹息道:“你怎样才会带我去?” 公孙大娘没有找理由。 她也算有些了解风无痕了,知晓在风无痕这种人面前找理由是没有用处的。除非你能让他满意,否则你无论如何也休想让他做任何事。 风无痕道:“我带你去也可以,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忙。” 公孙大娘面色古怪道:“你要我帮你调查绣花大盗?” 花满楼要陆小凤帮的忙,就是调查绣花大盗,找回被绣花大盗带走的珠宝财物,将绣花大盗捉拿归案。 这的确是一件大事。 风无痕微笑道:“或许我只是想看一看你的真面目呢?” 公孙大娘愣住了,笑道:“这算是帮忙吗?” “当然,解答心中的疑惑,也是帮忙的一种。”风无痕淡淡道:“说实在话我很好奇,能让牛肉汤这种女人都嫉妒容颜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公孙大娘叹息道:“这虽然公平交易,只可惜我不愿意。” 风无痕道:“看来我只好一个人去见苦瓜大师了。” 江湖上有四大神僧,其中苦瓜大师就是其中之一。 苦瓜大师出生少林,他的武功或许很高,却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是不是高。 他的佛法或许很好,可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佛法是不是嗯好。 他或许很博学,可也没有人知道。 但有一件事却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苦瓜大师的素斋是天下第一的。 但凡吃过苦瓜大师素斋的人,没有那个不赞不绝口的。而苦瓜大师也以这一手本事被称作四大神僧之一,没有任何人反对。 公孙大娘当然知道苦瓜大师的素斋是一绝的,可苦瓜大师却绝不会轻易下厨,所以想要吃苦瓜大师的素斋绝不是容易的事,可这一次苦瓜大师是一定会做出一桌素斋的。 一个人若要请人帮忙,自然也不得不拿出诚意:素斋当然是苦瓜大师的诚意。 所以公孙大娘当然想去品尝一下苦瓜大师的素斋,风无痕当然也知道,只可惜两人没有法子谈拢。 风无痕只好一个人去见苦瓜大师。 禅房里燃着香,屋中虽然有人,却非常安静。 花满楼没有再禅房,而在禅房外的院中。 院中也很香,是花香以及饭菜的香气。 花香很美,菜香也很美。 没有人知道花满楼是在赏花,还是想着吃菜。 花满楼就静静站着,脸上带着愉快而满足的笑容。 无论什么人瞧见他这样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尊重。任谁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很值得尊敬的人。 现在他站在院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花满楼脸上露出一抹讶异的声音,因为他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 花满楼虽然是瞎子,可他的耳力之强却是没有什么人比得上的。 许多人听不到的声音,他都能听得到。而且他能从这些细微的声音之中判断出许多事情,知道许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所以许多人和花满楼相处的时候,根本不会将花满楼当做瞎子,虽然他明明是个瞎子。 现在花满楼又从脚步声中听到了一些其他人听不到的讯息。 短暂惊讶,花满楼便转过身来,脸上又带上了愉快笑容,道:“你们来了。” 风无痕停下脚步,道:“我已改变我的脚步声了。” 花满楼道:“我听得出。” 风无痕道:“可你还是知道我来了?” 花满楼道:“你又如何知道我知道你来了呢?” 风无痕道:“因为我相信你这种人是真正的君子。” 任谁也听得出风无痕对花满楼的尊敬。 那既是朋友的尊敬,也是对人性的尊敬。 这世上能令风无痕尊敬的人实在不多,确切来说只有一个半。 半个是西门吹雪,一个就是花满楼。 之所以说西门吹雪是半个,因为他不想做西门吹雪那样的人,也因为西门吹雪已不太算是人了。 花满楼笑了笑,他的笑容永远都是温和温暖的,永远令人感觉得到善意。 他道:“脚步虽然可以改变,可有些东西却是改变不了的,所以我听得出。” 风无痕身边有一个很漂亮却蒙着紫色丝巾的女人,道:“你也听得出我?” 花满楼道:“公孙大娘。” 这句话无疑就是回答。 公孙大娘对花满楼开始也有些佩服了。 公孙大娘还是来了,她不但换上一身非常鲜艳的衣服,而且也恢复了本来的样貌。不过她却在自己的样貌上蒙上了纱巾。 所以风无痕虽然瞧见公孙大娘的样貌,却没有完全瞧清楚,可如此一来公孙大娘也完成了承诺。 花满楼作出一个请的动作。 风无痕却没有动,笑着道:“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花满楼道:“你既然来了,又何必再问呢?” 他显然已知道答案。 正在这个时候,竹帘被掀起一角,一个人走了出来。 ------------ 第一百六十三章、敢爱敢恨 竹帘掀起,一个人从竹帘中走了出来。 风无痕瞧见这人也吃了一惊。 这人风无痕认得,正是峨眉四秀之一的石秀雪。 石秀雪是四秀中的小师妹。 难道独孤一鹤也来了。 石秀雪看到风无痕也有些吃惊,却很快走到花满楼身边,挽着花满楼的右手,有些戒备的望着公孙大娘道:“这位姑娘?” 很显然,她将公孙大娘当做情敌。 可任谁也看得出她爱慕的人并非风无痕,而是花满楼。 她的举手投足都能看得出她是爱这个男人的,不希望任何女人抢走花满楼,也防备着任何女人抢走花满楼。 不过她给人的感觉却并不霸道,至少语气很温柔。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石秀雪却是个很霸道任性的女孩子。 花满楼虽然是瞎子,可心并不瞎。 这些日子他早已明白石秀雪那已表现出来的情谊。 这一份情谊火焰一般的炙热,足以将任何铁石心肠的人燃烧。 花满楼刚要开口,公孙大娘却已先开口了:“是风无痕请我来了,你可以称呼我小兰。” 石秀雪的戒备之心明显淡了不少,不过看风无痕的眼中多了几分冷色,却还是非常热情的请风无痕、公孙兰进去。 《骗了康熙》 两个女人走在前头,两个男人走在后头。 风无痕微笑问道:“难道独孤前辈也在这里?” 花满楼摇头道:“独孤掌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并不在这里,峨眉派的人只有雪儿在这里。” 风无痕笑了起来,道:‘雪儿?’ 花满楼当然听得出风无痕言语中的笑意,他却也不是什么忸怩的人,道:“就是石秀雪姑娘。” 风无痕悠悠然道:“是她让你称呼她雪儿的?” “是。” 风无痕道:“是她主动留下来的?” “是。” 风无痕道:“这段日子,你们是不是一直在一起?” “是。” 风无痕叹息道:“她真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是。” 风无痕望着他道:“你除了说是,难道不知道说其他的?” 花满楼叹息道:“因为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花满楼脸上带着笑意。 很显然他非但不反感石秀雪,似乎也很欣赏石秀雪这个女孩子。或许已不只是欣赏,已有些爱上了。 遇上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又有几个男人能拒绝呢?至少花满楼是无法拒绝的。 风无痕却还是要问道:“我看得出雪儿姑娘喜欢你,你呢?你是否喜欢他呢?” 前面的交谈很小声,这句交谈的声音却不小。 走在前头的公孙大娘、石秀雪脚步慢了下来,很显然在倾听。 公孙兰甚至察觉到石秀雪身躯僵硬了,很是紧张。 花满楼却沉默了。 石秀雪的心在下沉,脸上也露出了失落之色,可倔强的眼神却明显表示她是没有放弃的。 石秀雪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 若是爱上一个女人,纵然前面是悬崖绝壁,她也会一往无前。不要说头破血流,纵然是魂飞魄散,她也绝不会后悔。 不要说石秀雪姿色出众,纵然是样貌平平,可一个女人若拥有了这样的气质性情,也足以融化任何男人的心肠。 那么花满楼是否也已对石秀雪动心呢? 花满楼走到竹帘前,终于开口了:“这几天我都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花满楼道:“我若带雪儿去见我父亲,她愿意吗?” 风无痕笑了起来。 石秀雪忽然转过身,冲到花满楼面前,拉着花满楼的手,激动道:“你真打算带我见你父亲?” 花满楼道:“是的,我却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所以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当然愿意,肯定愿意,一定愿意。” 从她的语气,她的神情,她的心跳,她的脉搏,她的一切都能看得出她是真愿意的。 这句话代表什么,只要有一点脑子的人都明白。 不但石秀雪爱花满楼,花满楼也被这股感情真挚,敢爱敢恨的女人打动了。他也是真心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否则又怎么会要带他去见自己的父亲了。 花满楼笑得格外灿烂愉快,道:‘其实我本来不想这么早的。’ 石秀雪有些担心道:“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不会逼你的。”她说的是实话。 她虽然是个刁蛮任性的女孩子,但对于感情却是认真的,绝不会勉强别人。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你没有逼我,我不想这么早,是因为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花满楼杨广般的笑容下多了一抹阴云:“我毕竟是个瞎子。” 纵然是花满楼这样的男人,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也有一丝不自信。 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子,因为真的喜欢,所以才会有些不自信。 石秀雪大声道:“你虽然是瞎子,但你比世上所有不瞎的人还要看的清楚,还要更厉害,没有人比得上你。” 花满楼笑得更愉快了。 石秀雪以为花满楼还在担心她介意他是瞎子的事情,忽然道:“如果一个瞎子爱上了你,那么你是不是不必担心了?”话语落下,石秀雪居然冲出短刀,朝自己的眼睛刺去。 风无痕吓了一跳、公孙大娘吓了一跳,花满楼脸色也变了。 幸好他们反应快,阻止石秀雪自残的行为。 花满楼是个很平和的人,可这一刻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就在这一刹那间,花满楼发现自己已完全被这股感情炙热敢爱敢恨的女孩子打动了。 世上又有几个女人愿意为自己爱的人自损身体呢? 花满楼抓着石秀雪的刀,道:“你不需要变成瞎子,也不能变成瞎子。” “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我需要你用你的眼睛帮我看我看不到的事物,而我可以用我的耳朵帮你听你听不到的事物,这不是很好吗?” 石秀雪泪流满面,再也不克制自己。扑入花满楼的怀中。 两人的感情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真。 太真太纯粹了。 这种感情实在令人钦佩,令人感动。 公孙兰这种很不相信儿女情长的人,也忍不住道:“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男人,有这样的女人。” 风无痕看着公孙大娘的侧脸,忽然道:“你若要我带你去见我父亲,我却是绝不会愿意带你去的。” 公孙兰呆住。 花满楼、石秀雪也望了过来、 公孙兰忍不住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生气。 或许是因为她对风无痕有些心动。 可不知道为什么公孙兰很恼怒,甚至很想杀人。 可风无痕接下来的话,却令公孙兰心里荡起千百点涟漪。 “我父亲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所以我不想这么找带你去见我父亲,即便你想见也不行。” 石秀雪、花满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公孙兰也笑了,狠狠瞪了风无痕一眼。 屋中也传来了欢快了笑声。 竹帘已完全掀起,众人走了进去。 进入禅房。 禅房中又有什么呢?刚才的笑声又是谁发出来的呢? ------------ 第一百六十四章、木道人 禅房有人,不止一位,而是两位。 这两位都不是主人,而是客人。 主人家正在隔壁厨房做菜。 能得到苦瓜大师邀请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们非但不是等闲之辈,而且也不是俗人。 一人穿一身洗得干净整洁蓝布衫,满头白发,仙风道骨,他正是武当派辈分最高,或许也是武功最高的木道人。 还有一人穿一身宽大的长袍,带着一顶宽大帽子,留着山羊胡,气质也非常不俗。他则是黄山的古松居士。 这两人的穿做打扮都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干净整洁。 其实了解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并不是那种在意仪表的人,平日可以说是浪迹风尘,随心所欲,特别是木道人平日甚至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 但是,无论什么人要想吃到苦瓜大师亲手烹饪的素斋,都必须沐浴熏香,干净整洁。 木道人、古松居士虽然受不得约束,但为了素斋,却也只好忍受一下了。这却也是值得的。 《万古神帝》 风无痕一走进门,就瞧见了木道人。 一看到木道人,视线就难以移开了。 风无痕双眼不由自主的精芒闪过。 他望向木道人,并非是因为木道人就是刚才放声大笑的人,而是从木道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一种甚至比面对独孤一鹤还要更重的压力。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却感觉这人是不逊色于独孤一鹤的超级高手。 而且还是超级剑手,纵然此人身上没有佩剑。 古松居士在江湖上固然也算得上是极厉害的剑手,可在风无痕心目中也显然比不上木道人。 花满楼虽然是瞎子,可也知道屋中的气氛发生了变化,甚至明白气氛为什么发生变化。 他对着也在打量风无痕的木道人、古松居士介绍风无痕以及公孙兰。 花满楼是个细心的人,知道公孙兰不想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只是以风无痕带来的朋友介绍,而风无痕因为不那么讲究,所以直接介绍了风无痕的名字。 风无痕一举成名虽说也已是数个月以前的事情了,虽然现在江湖上的许多人作出的大事已取代了风无痕,可风无痕所做的事,却没有几个人能忘记的。 木道人、古松居士听到风无痕,也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显然是知道风无痕的。 花满楼也向风无痕介绍木道人以及古松居士。 风无痕虽然隐约已猜测出木道人的身份了,可听到花满楼介绍,这才能完全肯定。 陆小凤曾说江湖上最多只有五六个人的武功达到巅峰,其中一人正是木道人。 风无痕对木道人拱手行礼,道:“在下久闻前辈大名,今日一见,实在无比荣幸。” 木道人微微一笑,道:“前段时间,我从许多朋友哪里听说过你,独孤一鹤向来很少夸赞别人,却也对你赞不绝口,你知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风无痕当然不知道,摇头。 木道人道:“他对我说,假以时日,江湖上没有一人能胜过你的剑。”木道人虽然是极厉害的剑客,可显然他是不介意独孤一鹤的这番评价的,他笑着道:“西门吹雪、叶孤城成名于江湖的时候,也没有得到独孤一鹤如此赞誉,可想而知他是多么欣赏你这位后起之秀。” 风无痕微微一笑,没有情绪波动,反而道:“我也曾听人提起过前辈的大名,他对前辈评价极高。” 木道人露出兴趣,笑道:“这个人是不是独孤一鹤?”很显然,他想知道独孤一鹤对他的评价是什么。 独孤一鹤和木道人是一个时代的剑客。 木道人成名的时间或许比独孤一鹤还要更早一些,风头也要更盛一些。 风无痕摇头道:“独孤前辈向来鲜少评价他人,提起前辈的人是陆小凤。” 木道人显然有兴趣听下去,道:“他说了我什么?” 风无痕道:“他认为这世上真正将武功修炼到巅峰的高手只有五六人,而前辈正是其中之一,他甚至认为前辈或许是这五六人中最厉害的一位。” 江湖上许多人都知道木道人是并不好斗的,至少这些年来是如此。可木道人自然也是江湖人,下意识问道:“剩下的五个人又是谁?” 风无痕道:“大悲禅师、霍休、独孤一鹤、叶孤城、西门吹雪。” 木道人点了点头,道:“霍休我倒不认识,其他四人的确已将武功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了,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无痕摇头道:“未必。” “哦?” 风无痕道:“我虽然没有和前辈交手,却能感觉得出前辈绝地是不逊色于独孤一鹤的超级高手,或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道:“他日若有机会,希望能见识前辈的剑术。” 风无痕的这一番话有下战书的味道,却并不给人盛气凌人咄咄逼人。他的语气很平和,而且举手投足乃至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真诚。 这种真诚的态度,令任何人都没有法子生出反感。 木道人也没有半点反感。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第三次。” “第三次?” “近十年来,你是第三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 风无痕下意识问道:“还有两个人是谁?” “一个是西门吹雪,一个是叶孤城。”木道人道:“当年他们都有要和我交手的想法。” 风无痕道:“前辈拒绝了?” “你怎么知道?” 风无痕道:“晚辈虽然不知道前辈是否拒绝了叶孤城,可前辈却一定拒绝了西门吹雪,否则以西门吹雪的性情,他和前辈之间必定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木道人点了点头:“不错,其实西门吹雪、叶孤城是同一种人,他们都是那种败则死的人。” 风无痕沉默了一阵,道:“前辈没有和他们交手,是不是因为不希望他们死?” 木道人摇了摇头:“贫道不与他们交手,只因他们晚了二十年。” 风无痕不明白。 可木道人一句话风无痕就已明白。 木道人道:“贫道已有近三十年不曾用剑了,若他们出生在三十年前,贫道必定会不惜一切与他们一战,可现在贫道已不是剑客,只不过是个道士而已。” 风无痕明白木道人的意思了。 木道人笑道:“你当然也明白我不会和你交手。” 风无痕道:“是,而且前辈既然已不用剑,那么在下又何必对前辈出手呢?” “哦?” 风无痕道:“我想要交手的前辈是个剑客,如今的前辈已不是剑客,那么我又何必和前辈交手呢?” 木道人又叹了口气,道:“你是第三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 风无痕忍不住道:“另外两人难道是西门吹雪、叶孤城?” “不错。”木道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道:“你和他们似乎是同一种人,将一切都奉献于剑道的人。” 风无痕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木道人忽然又叹了口气。 木道人是很少叹气的,可今天已叹气了很多次。 每次的叹气似乎都有所不同。 他的好友古松居士问木道人:“你又为什么叹气?” 木道人笑道:“你可哈记得我的外号?” “围棋第一、喝酒第二、比剑第三。” 木道人轻轻叹息道:“我这个外号或许要改一改了。” “怎么改?” “围棋第一,喝酒第二,比剑第四。” 众人无不动容,包括公孙大娘。 公孙兰忍不住问道:“前辈认为风无痕的剑法已能胜过前辈?” 木道人道:“纵然现在不能,以后也一定能。” “为什么?” “因为他愿意将一切都奉献于剑。”木道人一改刚才的随意风趣,神情变得非常严肃郑重道:“一个人若能做到将一切都奉献于剑,这人必然能超越这世上所有的人,达到令人仰望的高度,所以他的剑术迟早都将超越我。” 他的眼中忽然露出一抹淡淡伤感之色:“毕竟我已不用剑了。” 伤感,一闪而逝。 很快,屋中这种庄严的气氛被打破了。 打破这种气氛的,是一股香气。 苦瓜大师终于现身了。 ------------ 第一百六十五章、苦瓜大师 苦瓜大师来到禅房。 他是端着菜来到禅房的。 菜香扑鼻,令人食欲大开。 古松居士已咽了咽口水,木道人也深深吸了口气。他们的眼睛都已在发光,神情愉快极了。 能吃到苦瓜大师的菜肴,的确不是容易的事。 苦瓜大师瞧见风无痕、公孙兰明显有些惊讶。 因为他记得自己没有邀请风无痕、公孙兰。 这个时候花满楼自然负责给苦瓜大师、风无痕他们互相引荐。 风无痕微微躬身,对苦瓜大师行礼,微笑道:“大师其实可以将我当做陆小凤,我这一趟本就代替陆小凤而来的。” 苦瓜大师当然也不是笨人,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苦瓜大师却还是有些诧异,道:“陆小凤为什么不来?” “因为他的朋友遇上危险,所以他暂时还不能来。”风无痕道:“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来,却不得不来。” 苦瓜大师好奇道:“你为什么要来?” 风无痕道:‘因为我已答应陆小凤要来,所以我非来不可。’又笑了笑,脸上露出笑意,道:“其实纵然没有陆小凤,我也可能会来,能品尝苦瓜大师的素斋,绝不是容易的事。” 这当然是实话。 苦瓜大师素斋造诣天下第一,而且鲜少做菜。能吃上一顿苦瓜大师的素斋,的确十分不容易。 无错 苦瓜大师看着他,笑道:“贫僧现在只知道一件事。” 风无痕微笑听着。 苦瓜大师:“你虽然不是陆小凤,可现在你在贫僧心目中已是陆小凤了,所以你可以尽管按照陆小凤的方式行事。” 风无痕也笑了笑,伸手就抓起一片桌上的素鸭子,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其他人虽然愣了愣,可立刻反应过来了。 他们的动作当然也不慢,这些人自然也不愿意错过苦瓜大师的素斋,所以每个人都非常愉快且快速的吃了起来,吃得一个比一个快。 苦瓜大师是方外之人,向来不理会外界的事情。可有时候苦瓜大师却也不得不理会外界之事。 这次便是如此。 苦瓜大师有一个师弟叫金九龄。 金九龄十多年前前就已投身公门,是公认的六扇门第一名捕。虽然他早已收手不干了。 可一日是公门中人,那么一辈子也休想摆脱公门。 但凡江湖上发生一些其他捕快破不了的案子,自然会找上金九龄,而金九龄这个时候想不出手也不行。 许多人都相信,如果连金九龄都破不了的案子,那么当今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人能破得了了。 金九龄不但是公认六扇门第一名捕,也是公认六扇门三百年的第一位高手,世上无论大大小小的案子,一旦在他手中,没有破不了的。 他都破不了,其他人又怎么能破得了呢? 可近段日子,江湖上发生的一件案子,纵然金九龄也一筹莫展。 这件案子不但关系到七八十个瞎子,而且关系到了东南王府十八斛明珠、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镖局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等等。 这的确是一个极巨大且极轰动的案子。 更不可思议的是,做下这些案子的人,居然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绣花的大胡子。 没有人知道这绣花的大胡子是什么人,因为所有伤在他手中的人,不但已成了瞎子,而且没有那个能看清楚他的脸。 他的武功不但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而且心思细腻、手段高明,更已达到难以形容的程度。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成的。 金九龄固然是六扇门排行第一的名捕,固然出道至今已不知道破获了多少大案要案,可对上这个人却还是一筹莫展。 苦瓜大师尘缘已断,却对金九龄这位师弟极为看重与照顾,正因如此,苦瓜大师才打算找陆小凤出面处理这件事,解决师弟金九龄的困窘局面。 苦瓜大师是方外之人,当然联系不上陆小凤,可苦瓜大师却知道花满楼能联系上陆小凤。所以他便请来花满楼。 花满楼心底一向善良,对于这种事情,他自然不能不理会,下定决心要讨回公道。 正因如此,花满楼也便联系上了陆小凤。 陆小凤一向好打抱不平,这种事情自然是义不容辞的,所以虽然知晓这件事危险重重,却还是接下了这件事。可不曾想风无痕却让人找上了他。 一方面是朋友的生死,一方面是一件大案,所以陆小凤只好选了一个折中法子,请风无痕处理绣花大盗的事,而他则处理‘一剑乘风’柳如刚的事,两人分头行动。 这也就是一系列事情的由来。 现在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 可还是欠缺一个人,那就是金九龄。 风无痕一边品味着素斋,一边与苦瓜大师等人交谈,从他们哪里大概了解了绣花大盗的事情。 风无痕思忖许久,也不得不承认这绣花大盗的确是很神秘很可怕的人,而且他怀疑绣花大盗绝不是一个人,必定有同伙。 否则许多事情都很难解释。 他的看法和花满楼、木道人的看法是一样的。 只不过他们这些人毕竟没有能正式参与这件事,所以对于这件事还并不算太了解。 世上最了解这些案子的人,只有一个:这个人就是金九龄。 正因为没有人破解这个案子,所以公门中人便找上了金九龄,要金九龄破解这个案子。 也正因为金九龄接下这个案子,所以没有任何人能比金九龄更了解绣花大盗。也因为金九龄始终破获不了这个案子,所以苦瓜大师才想要帮师弟的忙,请陆小凤出售。 最终才有了风无痕在此。 所有的事情看上去一点干系也没有,实际上,其中却有着莫名的关系。 正如同人与人一般,看上去没有关系,可他们之间却存在一种奇妙的关系。 苦瓜大师的素斋的确是天下一绝,风无痕并不是个对口腹之欲太讲究的人,可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有一种再吃一顿的冲动。 苦瓜大师似乎也看出风无痕的心思,答应风无痕他们只要解决这件事,必定为他们再一次下厨。 木道人哈哈一笑,道:“为了这顿素斋,老道也必定竭尽全力。” 木道人的确是个很有趣的人,不但谈吐风趣,而且极为豁达,这样的人的确有仙风道骨的风范,令人情不自禁生出好感。 众人交谈正欢,谈论绣花大盗的事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金九龄终于来了。 他虽然来迟了一些,可毕竟还是来了。 ------------ 第一百六十六章、金九龄 多年前,金九龄就已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名捕了。 他也已推出公门很久了,但他的年纪却并不算大,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 他长相英俊,穿着打扮非常考究挑剔,气质更是第一流的。 他看上去不像是令黑道高手闻之色变的可怕人物,而像是一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他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灿烂。一双眼睛也格外的亮,给人的感觉非常温和,无论什么人瞧见他,也很难露出戒备之色。无论什么人看到他,也很难生出反感。 金九龄是江湖上极厉害的高手,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但这位厉害的高手身上却没有带任何武器。 他轻轻摇晃着一把非常华美的折扇,掀起竹帘,走了进来。 此际,如果有人说他就是昔年的天下第一名捕金九龄,绝不会有人相信。纵然他自己说自己是金九龄,也不会有人相信。 他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年轻了,也实在不太像是天下第一名捕。他的身上一丁点公门中人的味道也没有,也没有江湖人的味道,他仿佛只是一个花花公子。 可是他偏偏就是金九龄,令黑道上的朋友头疼欲裂,无可奈何,魂飞魄散的天下第一名捕。 金九龄的脚步声才想起的时候,风无痕就已望向了竹帘。 风无痕的耳力虽然比不上花满楼,却也是极厉害的,这世上鲜少有什么声音能瞒得过他的耳朵。 来人的脚步声虽然轻如落叶,可却不是落叶。 只要不是落叶,纵然是落叶一般的脚步声,风无痕也能听得出那是人的脚步声还是落叶的声音。 拥有这样脚步的人,固然不是惊天动地的超级高手,也必然是轻功超卓的人物,否则又怎么可能有如此脚步呢? 竹帘掀开,金九龄、风无痕的目光就已接触了。 这位当年加入六扇门不久,就已成为公认天下第一名捕的金九龄眼神并不锐利,给人的感觉只是很亮很好看,而全然不会令人生出半点威胁。 这样一双眼睛实在不应该是名捕的眼睛,可这样一双眼睛却也应该是天下第一名捕的眼睛。 因为不会令人生出威胁,所以也不会令人戒备,因而看见的事情自然也比其他人多得多,正确得多——人在无意识情况下所做的事情,总是会暴露出许多东西出来。 风无痕看不出金九龄的武功如何,可仅从这双眼睛,风无痕就感觉金九龄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 这双眼睛虽然没有令风无痕所有秘密被看穿的感觉,却有一种任何一举一动都被看透的感觉。 这实在是一双很厉害的眼睛。 金九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可心里却很惊讶。 他和风无痕对视的时候,感觉仿佛和一头深山中冲出的豹子对视一般,这双眼睛给他的感觉是冷静、冷冽。 他感觉这个人似乎什么事都不怕,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甚至于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一个人——叶孤城。 随后又想到了西门吹雪。 金九龄见过叶孤城、西门吹雪。 他也知道叶孤城、西门吹雪和风无痕不是同一种,却感觉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视自身生死如草芥般的气质。 一个人若是具备了这种气质,自然是非常可怕非常要命的。 金九龄、风无痕朝彼此点了点头,在他人的介绍之下,也算是见过了。 金九龄主动开口道:“阁下就是打破青衣楼的风无痕风公子?” 风无痕道:“我是风无痕。” 金九龄赞叹道:“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调查青衣楼的事情,想要为武林铲除这个毒瘤,却一无所获!风公子既然连不可一世的青衣楼都可以铲除,那么绣花大盗这件事也必定能手到擒拿。” 被人恭维实在是很愉快的事情,特别是被金九龄这种很有本事很有地位的人恭维,更是愉快。 风无痕的心情似乎很愉快,脸上多了一份笑意,道:“破案这一方面,世上没有什么人比得上金兄,在下只是适逢其会,前来看一看,这破案的重任还是落在金兄的身上。” 两人又笑着交谈了几句,随后才将话题转到绣花大盗这件事上。 提起绣花大盗,金九龄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不少,他在众人面前承认绣花大盗这件事是平生以来遇上所有案件中最棘手的一件。 金九龄苦笑说道:“绣花大盗一个月内做了数十起案子,盗走的金银财宝古董字画实在不计其数,可他的手脚却十分干净,留下了的线索寥寥无几,确切来说只有一条线索。” 金九龄说着将一块红色缎子拿出来,递给风无痕。 这块鲜红缎子上面绣着朵黑牡丹。 风无痕左看看有看看,忽然将缎子递给花满楼。 花满楼虽然一怔,却还是接过缎子,抚摸着缎子。 花满楼虽然没有眼睛,但他的耳力以及触觉却是没有什么人比得上的。 所有人都看着花满楼,似乎希望从花满楼这里得到答案。 花满楼却没有说话,将缎子又递给身侧的古松居士。 古松居士、木道人也都一个个仔细瞧过缎子,最终又递给了风无痕。 禅房忽然变得格外安静。 木道人苦笑道:“你们若要问老道天下间谁的剑法最好,那一口剑最锋锐,哪一种剑谱最厉害这些问题,贫道一定能给出答案,可绣花这种事情我却没有法子给出答案,我从不绣花。” 绝不会有人怀疑。 木道人这种人又怎么可能绣花呢? 古松居士瞧见其他人看过来,也苦笑道:“我虽然擅长收藏各种古董字画,却没有收藏缎子的习惯,我也不绣花,所以我不知道。” 花满楼叹息道:“我喜欢花, 有时候也绣花,可在这上面我却也看不出什么。” 金九龄望着风无痕。 风无痕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这是哪个绣花大盗留下的唯一线索?” 金九龄点头,道:‘这的确是唯一线索。’ 略作沉吟,又补充道:“或许你也可以去案发地看一看,或许有其他线索。” 风无痕道:“你有没有看出其他线索?” 金九龄摇头:“我们这些六扇门捕快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却也没有看出其他线索。” 风无痕淡淡道:“既然你们这些内行人都看不出线索,我又怎么能看出线索?” 金九龄叹了口气。 风无痕淡淡道:“我虽然虽然看不出线索,可这缎子就是线索。” 金九龄也同意。 “你打算怎么做?” 风无痕道:“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陆小凤在离开之前就已告诉了我,若我实在寻不出线索,那么就从这块缎子着手。” 金九龄皱眉道:“这块缎子上能看出什么?” 风无痕道:“我虽然什么都看不出,可薛家庄的薛老夫人却能看得出。”肩膀微微耸动道:“这是陆小凤的意思,我对这一方面一向不擅长,所以也只好先听他的意思行事。” 金九龄点了点头,起身道:“我去找江重威、常漫天他们,看一看是否能寻到线索。”说着他们又约定了见面的地点,继续谈论了一些绣花大盗作案的细节,分道扬镳。 ------------ 第一百六十七章、女为悦己者容 离开禅房,公孙大娘就跟在风无痕的身后,却已有差不多一两个时辰没有说话了。 公孙大娘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可她却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不过她绝不是对风无痕生气。 一个女人若是对一个男人生气,是绝不会一直盯着哪个男人看的。公孙兰虽然一路上没有说话,却盯着风无痕看。 风无痕似乎根本也不知道公孙兰盯着他看。 风无痕离开禅房,就以最快的速度寻一辆马车,然后启程前往薛家庄,却见薛老太太。 这一路上风无痕当然也在看。 却不是看此时已是如花似玉的公孙大娘,而是看手中绣着黑牡丹的鲜红缎子。 他似乎能从缎子中瞧见一些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似乎在他的眼中,这缎子居然比公孙大娘更加秀色可餐。 现在他们已在马车上,赶往薛家庄的马车上。 公孙大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风无痕点头:“或许。” 公孙大娘道:“你和陆小凤交谈的时候,我就在你的身边,你们的交谈,我是一清二楚的。” “是。” 公孙大娘道:“陆小凤虽然对你提起过绣花大盗的事情,却并非提起让你去薛家庄求证。” “是。” 公孙大娘道:“可你为什么要假借陆小凤的话,说要去薛家庄找薛老太太求证呢?” 风无痕笑了起来。 视线终于从缎子移动到公孙兰那被紫色纱巾覆盖的绝美面庞上。 他望着公孙兰的眼睛,微笑道:“我记得你一向很聪明。” 公孙兰偏了偏头,道:“我的确不笨。” 风无痕笑道:“可你现在很漂亮。” 公孙兰愣住了,一时之间跟不上风无痕的思绪。 不过风无痕接下来的话,公孙兰立刻明白了。 风无痕道:“都说漂亮的女人是笨蛋,只有长相平凡的女人才会懂得增添自己的智慧,现在你漂亮了,可你却忽然变笨了,否则你又如何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呢?” 公孙兰狠狠瞪着风无痕,似乎要将风无痕吃掉一样。可是,公孙兰又很快笑出声来。 公孙兰娇嗔看了风无痕一眼,道:“所以你是不是故意让那些人认为你是笨蛋?” 风无痕淡淡道“我若不笨一点,那么他们又如何会尽心尽力呢?” 公孙兰也同意,叹息道:“不错,你笨一点,他们就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反而更容易发现各种问题。”眼中忽然一闪而过玩味之色,道:“可难道仅仅只是这个原因吗?” 风无痕微笑道:“你以为还有其他原因?” 公孙兰道:“自然还有其他原因。” 风无痕道:‘什么原因?’ “你既已知道,我又何必说呢?我若说错了,又何必说呢?” 风无痕悠然一笑道:“你应该说,你若说对了,我可以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 风无痕道:“你若说对了,我允许你今天晚上抱着我睡觉。你若说错了,那么我只好由我抱着你睡觉。” 公孙兰笑了,笑得愉快极了。 在笑得更愉快的时候,一只脚忽然朝风无痕的脸踢了出去。 她的身不动,肩也不动,脚就突然踢了出来,十分突然,速度之快更令人难以想象。 可风无痕居然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脚。 公孙兰的脸立刻红了,挣扎道:‘放开。’ 风无痕却不理会,闭上眼睛。 公孙兰又挣扎。 风无痕不为所动,却说了一句令公孙兰不敢动的话。 “我是个荒唐的人,有时候会作出一些荒唐的事情,所以你最好乖一些。” ——否则什么呢? 风无痕没有说。 可这没有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浮想联翩。 所以公孙兰不敢动了,她的脸上已布满红霞。 其实以公孙兰的武功若要挣脱风无痕,并不算困难。她不动,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对这个男人有一种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情感,而且是极大的好感,所以这个时候他不想有任何的动作。 公孙兰也很享受两人这种相处的气氛。 风无痕却没有想着这其中的暧昧,而是思忖绣花大盗的一系列时间,想着这个缎子中蕴含的秘密。 如果能从这个缎子中发现线索,或许一切事情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薛老太太能看出这其中的线索吗? 这个问题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薛老太太都看不出这缎子的来历,那么没有任何人能看得明白。 马车走了六天,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已来到了薛家庄。 薛家庄在一座山上。 他们上山的时候,就已瞧见各种各样盛开的鲜花,也从道路上瞧见了薛家庄恢弘的样子。 薛老太太不但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也是针线这一方面的大行家。针线这一方面的事情,若是连薛老太太都不知道,恐怕没有人知道了。 公孙兰心情很愉快,脚步也轻快起来,笑着道:“这一次任务虽然有些艰巨,却并不是什么坏事。” “哦?” 公孙兰道:“绣花大盗的案子已引起了轰动,平南王已下达命令,任谁能抓住绣花大盗,找回丢失的财宝,都能分得三成的珠宝,其他失主虽然没有平南王那么大方,却也提出给出一到两成的报酬。” 风无痕笑道:“所以只要破获这案子,我们就会有一大笔财富?” “不错。”公孙兰道:“你打算怎么花这笔财富?” 风无痕看着她:“我将它送给你,你高不高兴?” 公孙兰笑靥如花,道:“自然高兴。” 风无痕道:“你打算怎么高兴呢?” 公孙兰横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要我打算陪你春宵一度呢?” “那倒不至于。”风无痕悠悠然道:“美人一笑值千金,花费一些钱财实在不算什么,我最多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请求?”公孙兰心里很痒痒,很想咬风无痕,和风无痕相处越久,就越难以拒绝风无痕这男人了,这个男人的身上总有一种其他任何男人都没有的奇特魅力。 风无痕悠悠然道:“女为悦己者容。” 公孙兰叹了口气道:“这值得吗?” 风无痕道:“你认为不值得?” 公孙兰叹息道:“你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风无痕淡淡道:“我却毕竟是男人。” 公孙兰不说话了,可心里却被撩拨得厉害。 公孙兰知道风无痕是个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的男人,可世上却没有几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男人。 这一刻,公孙兰真有一种冲动:她想盛装打扮,让这个男人欣赏她的美丽。 ------------ 第一百六十八章、神针薛老太太 山。 花开正艳。 花是美好的事物。 美好的事物总是值得人欣赏的,懂得欣赏这些事物的人一向不少。有些人甚至为了值得欣赏的事物,不惜一切。 这里的花品种很多,而且明显是经过人精心培育的。 现在是花开正艳的时候。 风无痕、公孙兰虽然不是懂得欣赏这些鲜花,也不是为了欣赏它们而来,可她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心情却总是比平时愉快一些的。 这些花开在一个山坡上。 他们正欣赏着,真正有资格欣赏它们的人来了。 那是两个梳着两根又黑又长大辫子的小姑娘。 她们的脸上都带着甜蜜的笑容,左手提着花篮,右手拿着剪刀,花篮之中已有不少鲜花,很显然她们不但赏花,而且准备带一些花回去。 她们本来笑得很愉快,可瞧见风无痕、公孙兰,脸色立刻变了。 一个脸圆圆的小丫头指着风无痕大声道:“喂,你来这里干什么?”她虽然是阁小丫鬟,可对风无痕却很不客气。 另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丫头,虽然没有说话,可一双眼睛也瞪着风无痕。 风无痕微笑着道:“我是来找人的,陆小凤要我来找一个人,还请两位姑娘引荐。” 公孙兰忍不住翻白眼。 她已发现风无痕对待男人和女人区别是很大的。 对待男人,一向不客气。可对待女人,却一向很和气。 这两个小姑娘并不算漂亮,却很可爱。风无痕似乎就喜欢这样年轻可爱的姑娘。 这两个小姑娘明显听说过陆小凤的名字。 另一个长着雀斑的小姑娘,道:“真是陆公子请你来的?” 陆公子,小丫头似乎不但认得陆小凤,而且对陆小凤的态度很尊敬。 风无痕笑得更愉快了,道:‘正是。’ 两个小丫头看了对方一眼,立刻收起了敌意,道:“既然是陆公子叫你们来的,那么无论你们要见什么人都可以,两位随我们来吧。” 风无痕、公孙兰都没有随她们走。 两人到不是不想走,因为这一刹那间,两个小丫头忽然对他们狠狠出手了。 她们用的武器是剪刀。 剪刀本来是剪花的,可现在却剪人以及捅人了。 两人的出手很突然,武功虽然不算更好,可明显经过名家调教过的。 一出手就是非常狠辣的招式。 公孙兰立刻向后退开,她没有出手的意思,而是看好戏。 只可惜她没有法子看了。 因为风无痕居然也一瞬间风一般的退走,两个小丫头的杀招居然完全的落空了。 公孙兰大为诧异,道:“你早就知道这两个丫头会对你出手?” 风无痕摇头:“不知道。” 公孙兰看着还在闪躲的风无痕道:‘可你却偏偏避开了。’ 风无痕道:“因为我毕竟还算有脑子的人。” “什么意思?” 风无痕微笑道:“陆小凤这样的人又有几个人会称呼他为陆公子呢?我相信纵然是他自己听到这个称呼,也绝对非常不自在。” 公孙兰也拍手笑了起来,明白道:“所以你才有了戒备。” 风无痕道:“我不能不有戒备,因为陆小凤的朋友虽然不少,可得罪的人更不少。” 风无痕与公孙兰说话间,已避开三七十二一招。 两个丫头都已经气喘吁吁了,风无痕却还是一派从容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与人动手过一般。 两个丫头咬着牙,又一次要扑了上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山坡下来传来一道声音:“让他们过来。” 两个丫头立刻停手,然后规规矩矩在前面带路。 前方山坡下方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凉亭。 凉亭前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一身色彩艳丽的衣裳,长相也很漂漂亮亮,可脸色却是冷冰冰的,仿佛她本就是一个绝不会笑的人。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风无痕从未见过这女人,却知道她就是花满楼所说的薛冰:冷面罗刹薛冰。 那人冷冷看着风无痕、公孙兰,冷冷道:“真是陆小凤叫你们来的?” 风无痕不假思索道:“不错,他叫我来有两件事。” “什么事?” “第一,他让我告诉你,等朋友的事情办完以后,就来薛家庄陪你一个月,那个时候无论你如何揍他,他也绝不会走。” 公孙兰没有说话,可心里却惊讶极了。 因为她知道陆小凤没有说过这番话,可为什么风无痕要编造出这番话呢?不过公孙兰却没有表露出来。 那个冷漠无情的女人脸上却有了变化,眼神中也有了情绪,冷笑道:“这混蛋会说出这种话?” “他本来不会的,可这一次是例外。” “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前一段时间遇上的一些事情,令他忽然在想一件事:是否要找一个女人成家立业。” 那女人脸色变得更加离开了,脸已红了。 任谁也看得出她很惊喜,可却冷笑连连,似乎不相信。 风无痕仍旧很平静道:“他也知道你或许不会相信,所以他还要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女人回应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风无痕道:‘再过不久,花满楼就要成婚了,如果他还没有赶来,那么你可以去江南花家。’ 女人脸色又一次变了,显然她已有一些相信了。 风无痕却没有等女人说什么,继续道:“这是我顺便带来的话,还有一件事是十分重要的。” “什么事?” “我要见神针薛老太太。” 女人冷笑,显然已恢复了情绪。 风无痕脸上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淡淡道:“还请姑娘通报。” 女人不说话,只是看着风无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问道:‘你是什么人?’ “风无痕。” 女人脸色微变:“摧毁青衣楼的风无痕?” “是。” 女人只说了一句话:“跟我来。”随即便大步向前走去。 风无痕、公孙兰跟在女人的身后,朝薛家庄走去。 此时,公孙兰的目光忍不住看风无痕。 看了一眼,又一眼。 如果这个时候不是有其他人在这里,这个时候公孙兰已开口发问了。可正因如此,所以公孙兰只好闭上嘴巴,只好一个字也说不出问不出。 此时的公孙兰,只感觉好难受好难受,却不得不忍着。 ------------ 第一百六十九章、线索 薛老太太已有七十七,她的年纪虽然很大,但她却很年轻。 一个人年轻,不是指外表,而是内心。 正因为她的内心年轻,所以她看上去给人感觉不过三四十岁。 风无痕一看见薛老太太,眼睛就亮了。 风无痕当然不会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有兴趣,更何况这个老太太头发都已经有些灰白了,脸上也有不少皱纹。 风无痕眼睛亮,是因为说不出的惊叹与欣赏。 他从未想过一个快八十岁的女人,居然还有如此明亮的眼睛,笑容居然还如此的纯净可爱,他更从未想过一个女人的态度居然能如此的端庄完美。 有人说,岁月就是一壶美酒,越久越醇。 风无痕以前不相信,可现在却愿意相信,因为薛老太太就是这样的女人。 薛老太太居然眨了眨眼睛,笑吟吟看着风无痕道:“小伙子,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她似乎真害怕脸上有脏东西,居然取出一块小镜子照了照。 她的动作很优雅,神情却很娇憨天真,仿佛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 风无痕收回视线,恭敬回答道:“晚辈从未见过前辈这样的女子,所以有些失态了,还请前辈见谅。” 薛老太太笑得更愉快了,眼睛也更亮了,笑吟吟道:“我是怎样的女人呢?” 风无痕道:“晚辈从未见过前辈这般如此风姿动人的女子,如果前辈再年轻个三十岁,晚辈或许会为了前辈放弃一切。” 薛冰脸色变了,忽然变出一口刀来,指着风无痕道:“大胆狂徒,你竟说出如此轻薄之语。”说着手中短刀化作一道弯月劈下。 动作狠辣至极。 很显然她动了真火。 风无痕却没有闪避,因为薛老太太忽然身手便将宝贝孙女抓了回来。 薛冰很惊讶道:“奶奶,你干什么不让我教训这个狂徒。” 薛老太太笑得更愉快了,道:“话是奶奶让他说的,奶奶都不生气,你生气干什么?”她的一双眼睛滴溜溜打量着风无痕,似乎也对风无痕非常有兴趣,似乎也想和风无痕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 公孙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可风无痕却一点也不慌张,平静与薛老太太对视。 过了许久,薛老太太忽然道:“老身听得出你说的是实话。” 风无痕道:“我向来只说实话。” 薛老太太道:“老身已经七十七岁了。” 风无痕道:‘我知道。’ 薛老太太道:‘你今天多少岁?’ 风无痕道:‘二十出头。’ 薛老太太道:“三十年前,我四十七岁了。” 风无痕道:‘我知道。’ 薛老太太道:“你既然知道,干什么还说这种混账话呢?” 风无痕道:‘这不是混账话,而是实话,我一向直说实话。’ 薛老太太笑得更愉快了,道:“所以如果你三十年前见到我,真会放弃一切追求我?”这种话一般的女人是说不出的,只有薛老太太这种阅尽千帆的女人才能说得出来。 也只有薛老太太这等风姿无懈可击的女人说出这种话,才绝不会令人感觉有任何可笑与恶心。 风无痕回答的也很平静,微笑道:“我喜欢女人,向前辈这样风姿的女人,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拒绝。” 薛老太太脸红了。 让这样老人脸红实在不容易的,薛老太太也已忘记多久没有脸红了。 她喃喃自语道:‘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越来越混蛋了,连老人家也调戏,肯定别有用心。’ 风无痕微微一笑,然后将一块缎子递给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也不再提起刚才的事情了,仔细瞧着缎子,看了很久,才望着风无痕,道:“你想知道什么?”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风无痕道:“这是一块非常有用的缎子,我想从这缎子上知道一些非常特别的讯息。” 风无痕相信薛老太太一定能听得明白的。 薛老太太沉吟了半晌,道:“这东西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上面绣的花很寻常,我六岁就能比她绣得更好,只不过这缎子与丝线却是很特殊的,缎子是京城福瑞祥的货,丝线则是福记的,两个店铺开在一起,属于同一个老板。” 风无痕道:“其他地方没有?” “没有。”薛老太太解释道:“这家的店老板叫张阿福,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并不想发大财,所以没有在其他地方开设店铺,而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会去他的地方买他的货。” 薛老太太狠狠瞪了风无痕一眼,道:“你这小子是不是看上这个女人了,所以才故意拍我的马屁?” 风无痕十分惊讶:“这缎子是属于女人呢?” “当然是女人。”薛老太太道:“你若不会将小姑娘看成老太婆,那么我就不会看错。” 她的语气是大行家的语气,她也的确是大行家。 风无痕当然没有反驳。 绣花大盗居然是个女人,这的确是很惊人的事。 风无痕、公孙兰正朝山下走去。 带他们去见薛老太太的薛冰走在前面送他们。 这一路上非常安静,没有人说话。 已到山下,薛冰停了下来,忽然道:“陆小凤真说了那番话?” 风无痕点头道:“你若不相信,可以去喝花满楼的喜酒,他一定会到,到时候你亲口问他就是了,而且花满楼也知道,你也可以问他。” 薛冰咬着嘴唇,不说话。 风无痕没有看薛冰,继续往前走去。 公孙兰跟在后面。 四周已没有其他人了,公孙兰忍不住道:“陆小凤真对你说过那番话?” 风无痕笑了笑道:“你又不是聋子,他和我说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公孙兰惊讶极了:“了你为什么要对薛冰说那番话?” 风无痕道:‘有一个人要我这么说的。’ “谁?” 风无痕道:‘其实你应该想得到的。’ 公孙兰道:“花满楼吗?他为什么要你说那番话?”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花满楼自然有花满楼的道理,你只需要明白他绝不会害陆小凤。” 公孙兰冷笑道:‘万一呢?’ 风无痕无所谓道:“那只是说陆小凤的运气不好。” 花满楼为什么要风无痕对薛冰说那一番话,花满楼虽然没有说原因,可风无痕或多或少知晓一些的。 不过这种事情风无痕一向不会太过问的。 现在风无痕只在思忖一件事。 ——绣花大盗真是女人吗? ------------ 第一百七十章、寻 风无痕鲜少骑马,因为他鲜少赶路。 一个人若是什么什么事是在意的,自然鲜少赶路。 风无痕就是个什么事都不太在意的人。 可现在风无痕却在骑马。 风无痕骑马,公孙兰也只好骑马。 他们已见过薛老太太,经过薛老太太的确认,绣这块缎子的人,并非男人,而是女人。 这实在是非常关键的线索,因为这个线索似乎可以将许多事情都解释通了。 绣花大盗数个月来做了数十起案子,不过却没有怎么杀人,所以许多人都见过绣花大盗。 每个人见到的绣花大盗都是一个样子的:绣花大盗是个满脸大胡子绣花的男人,而且炎炎烈日,穿着厚厚的棉袍。 他们虽然变成了瞎子,可有些精通丹青之术的人却也画出绣花大盗的样子,不过却也只有轮廓。可从他们的形容来看,绣花大盗的确是个长着大胡子绣花的男人。 不过眼见未必是真,绣花大盗极有可能不是个长着大胡子的男人,有可能是故意办成大胡子样子的女人。 又有什么人能想得到绣花大盗是个女人呢? 这实在是非常合情合理的推断。 只不过推断在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如果绣花大盗是女人,那么到底是什么女人呢? 所以事情还没有解决,还必须查探下去。 风无痕他们拥有的线索并不算太多,许多线索因为时间地点环境的缘故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有一个地方的线索,有可能保留下来,那就是失窃的东南王府。 风无痕从金九龄、花满楼哪里已了解了那一日所发生的事情。 王府总管江重威进入宝库以后,就发现阴冷的宝库之中忽然多了一个人。这个人潜入宝库,本来可以轻而易举盗走财物,却没有这样做,反而等江重威来了以后,刺下江重威的眼睛,然后从容带着明珠离开了王府。 仅这一件案子,就已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 东南王府的守卫虽然比不上皇宫,可也绝对算是天下极戒备森严的地方,特别是宝库所在,必然有重兵把守。 任何人想要悄无声息之间潜入宝库,都不是容易的事。想要重创江重威以后离开,也绝对是颇为困难的事。 毕竟王府上下的高手,绝不是瞎子,更不是酒囊饭袋。 一个人能做成这件事,任何人也都不得不佩服。 可从绣花大盗的行为来看,他显然对离开王府十分有把握。 一个人在这种事情上都十分有把握,风无痕认为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他十分自信自己的本事。第二,他早已准备好了离开的后路。 否则绝不可能如此有恃无恐。 如此一来,事情就已很好解释了。 那个有把握离开的人,必然对那一日王府守卫的情况十分了解,可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对王府守卫的情况十分了解呢? 这些事情自然非问江重威不可,所以南王府这一趟是飞去不可的。 路上,公孙大娘给出一个推测:“绣花大盗作案虽然是一个人,但未必没有同伙,所以说江重威有没有可能是绣花大盗的同伙。” 风无痕道:“你认为江重威可能在用苦肉计?” 公孙兰道:“世上虽然极少有人会用这种苦肉计,可并不代表没有这个可能,若轮对守卫的了解,恐怕没有任何人比得上江重威。而他若真是绣花大盗的同伙,他们合伙盗走的财富,足够他们一声享之不尽了。” 风无痕没有否认有这种可能。 风无痕只是说道:“所以不管如何我们都要见江重威,都要去南王府看一看。” 南王府在五羊城,距离薛家庄还有一段距离,所以风无痕他们只好继续赶路。 江重威这一方面的事情是有花满楼、金九龄处理的。风无痕并不太相信只有一面之缘的金九龄,却相信以花满楼的本事,若江重威真有问题,必定能问出一些什么来。 还没有进入五羊城,风无痕就已见到了江重威。 昔日江重威是南王府大总管,威风八面的人物。他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一身外门硬功虽然未必达到刀枪不入的境界,可任何人想要伤他也是十分困难的。 而他若想伤别人却是容易的很。 因为他不但外门硬功练得非常厉害,而且铁砂掌也练得很不错,至少已有九成火候,足以开碑裂石,击石成粉。 所以他虽然鲜少和江湖人往来,江湖上下许多人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他们给他面子,不仅因为他是王府总管的头衔,也因为他的武功极高,的确是个很可怕的人。 只不过现在却已没有什么人会给他面子了。 他的武功虽然仍旧很高,可现在他已成了瞎子。 现在他的武功甚至连三成都发挥不出来,毕竟一个正常人和人交手都喜欢用眼睛去观察对手,懂得听声辨位的人实在并不算太多。 江重威当然不懂,所以他的一身武功自然难以发挥出来。 现在已没有什么人会给他面子了,他本来是个有用的人,可现在却已变成了没有用的人。 一个没有用的人,王府自然不会理会了,所以风无痕他们见到江重威的时候,江重威没有再王府,而在一座山上。 栖霞山。 栖霞山有一个尼姑庵。 江重威虽然没有住在尼姑庵,却在尼姑庵不远处的一间草庐住了下来。 任谁也看得出草庐是非常仓促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这里当然并不算好,可为什么江重威会在这样一个地方住下来呢?难道江重威这些年来所赚来的银两都已经花光了吗?亦或者其他原因呢? 这些问题风无痕本来应该要问的,可一个字也没有问。 因为已不必问,有人已告诉给他了。 告诉他的人是花满楼。 栖霞山不仅有江重威,也有花满楼。 花满楼和石秀雪在一起。 秋满天见到江重威的时候,花满楼正在给江重威讲述瞎子的乐趣,也告诉江重威如何听声辨位。 花满楼的身上永远带着一种对生命的热情与不放弃,这种情绪足以感染四周的任何人。 江重威虽然无法走出噩梦,可和花满楼在一起,心情却好了不少。 石秀雪领着风无痕、公孙兰来到草庐,花满楼就站起身来。 风无痕对花满楼道:“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花满楼道:“我希望你来,却也不希望你来,你毕竟还是来了。” 这其中的意思是:你若不来,那么绣花大盗就已找出来了,你若来了,那么代表绣花大盗还没能找出来。 风无痕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过风无痕很快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完全明白。 风无痕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股冷意。 就在这种感觉出现的一刹那,风无痕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胜雪的剑客。 风无痕脑海浮现西门吹雪的名字,可这个名字立刻变成另一个名字——叶孤城。 这个人当然不是西门吹雪,风无痕见过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这种人本就是任何人见了,都不会忘记的。 这个人也一样。 这人就是叶孤城。 白云城主叶孤城。 他也是任何人见了,绝不会忘记的人。 其实风无痕也是任何人见了,都不会忘记的人。 四目相对。 叶孤城眼眸中似乎已爆射出瞧不见的星火。 叶孤城本来如山站在尼姑庵前,现在已大步朝风无痕走来。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这一幕,却知道。 这才是他那一席话的意思。 ------------ 第一百七十一章、叶孤城 风无痕、公孙兰十分惊讶。 他们想不到叶孤城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任谁也想不到。 江湖上许多人都知道叶孤城这个人,可真正见过叶孤城的人并不算太多:真正的名人向来很少有人能瞧见的。 叶孤城不但是真正的名人,而且还是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种。 任何人找他都不容易,可是,他找别人却很容易。 但是,叶孤城很少找人。 公孙兰虽然很惊讶,却也明白叶孤城必定不是为绣花大盗而来,而是为风无痕而来。 绣花大盗固然是惊天动地的案子,绣花大盗也固然是这段时间,江湖上最出名的人。可这种事情还惊动不了仿佛如天上白云缥缈般的叶孤城,只有一种人能惊动得了叶孤城。 剑客。 普天之下,除了剑客,又有什么人能令叶孤城这样的谪仙降临人间呢? 特别是风无痕这种冠绝一时的超级剑客。 公孙兰很震惊。 叶孤城的出现固然令公孙兰惊讶,却远不是震惊。 公孙兰震惊的原因是因为她忽然有些担心起来了。 公孙兰担心的人当然是风无痕。 这一点令公孙兰惊讶不已。 公孙兰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女人。公孙兰曾认为这世上绝不可能有任何男人走进心里,也绝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可现在,公孙兰却在担心一个男人? 一个女人担心一个男人的时候,岂非就已是沦陷的前兆? 公孙兰深吸一口气。 这个时候深吸一口气的人有不少人。 石秀雪、花满楼、江重威都深吸一口气。 花满楼、江重威虽然是瞎子,可是他们已感受到四周的气氛变了,这种变化是看不出来的,可任谁也能感受得出来。 石秀雪已有些动容。 她的手攥紧,脑海中忍不住想起独孤一鹤,再看着眼前这两个风华绝代的剑客,忽然之间便已发现以前自己这一干师兄妹实在有些自视甚高了。 她甚至很难想象,为什么那个时候居然敢对风无痕动手? 他们都在深吸气。 凉气。 气温不低,可他们却感觉温度骤降,身躯似忽然在大雪纷飞的穷冬腊月。而并非是阳光普照的炎炎夏日。 叶孤城站在尼姑庵前的大树下。 他一直站在哪里。 风无痕、公孙兰朝江重威他们走来的时候,经过了尼姑庵,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叶孤城似乎有一种魔法,使得他纵然在那人眼前,也令人根本没有法子瞧见他。 叶孤城似乎还有一种魔力,一旦他想要人瞧见的时候,纵然他站在一个极隐蔽的位置,所有人都只能注意到他。 现在叶孤城已打算让人瞧见,所以每个人都瞧见叶孤城。 四目相对。 叶孤城望着风无痕。 风无痕也望着叶孤城。 天地骤然安静下来了,仿佛一下子变得死寂。 可每个人都感觉天地之间产生了一种瞧不见的激烈碰撞,仿佛刀剑交接,爆出看不见的漫天星火。 而且每一个人感觉到一件很奇怪的时候,明明就在眼前的叶孤城、风无痕,仿佛一下子已到了天边。他们甚至感觉叶孤城、风无痕仿佛已出现在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他们永远无法跨越过去的世界。 他们纵然能看见他,却也只能看见他们。 四目相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叶孤城、风无痕忽然同时动了。 叶孤城朝风无痕走来,而风无痕也朝叶孤城走去。 他们不快不慢,如平时一般朝对方走去。 他们很快走到对方面前,不多不少,每个人都走了二十步。 如果有人观察力敏锐,甚至会发现,他们不但同时朝对方走来,而且步子的间距也是一样的,走过的步数也是一样,停下的时间也是一样的。 相距七尺的时候,他们便停下。 他们走的很自然,停下的也很自然。 他们没有流露出任何气势,可就是这寻常不过的走路,却给人一种千军万马,瀚海汹涌的可怕感觉。 叶孤城、风无痕没有说一句话,可就在两人朝对方走过去的时候,众人却能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非凡的骄傲。 他们给人的感觉仿佛就是那种永远不肯占对方一丁点便宜的人。似乎在他们心目中,占便宜其实就是一种耻辱。 除此之外,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他们那种光明正大的气派,以及对彼此的那种信任。 任谁也看得出,只要在这过程之中,叶孤城、风无痕无论那个人拔剑,那么都可能瞬间杀死对方。 可叶孤城也好,风无痕也罢,他们非但没有拔剑,甚至任何拔剑的动作也没有。 他们在七尺间距的时候停下,非常自然而然的停下,纵然在这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拔剑,谁也没有防备。 无论谁瞧见这一幕,都会忍不住惊叹的。 这两人只是初次见面,而且这一次见面极有可能造成相杀的局面。 他们彼此不是朋友,甚至极有可能是仇敌。 可是,他们能肝胆相照。 这世上肝胆相照的朋友本就极少了,更何况仇敌? 或许他们可能是这个世上唯一一对可以肝胆相照的仇敌。 风无痕一直在看着叶孤城,叶孤城也一直在看着风无痕。 事实上自从两人见面的一刹那,他们的心中就已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了,任何人任何事也在这一瞬间从他们的世界给排开了去。 《控卫在此》 也正因为他们是这样的,所以其他人才会有咫尺天涯的感觉。 风无痕打量着叶孤城,他发现叶孤城的穿着打扮虽然和西门吹雪差不多,两人都喜欢白衣,身上都有一种胜雪孤傲的气质。 可叶孤城、西门吹雪是不一样的。 西门吹雪如人间飘雪,虽然孤傲寂寞,可人还在人间,还在人间飘荡。 可叶孤城不一样。 叶孤城如天上的白云。 白云缥缈,俯瞰人间,可人却已早已超出红尘,已远离红尘。 所以叶孤城是叶孤城,西门吹雪是西门吹雪。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但是,他们有一点是一样的。 风无痕发现,无论叶孤城,还是西门吹雪,他们都讲自己的性命看得不重,而且也已将自己的一声都奉献于剑道。 他们是真正的剑客。 风无痕停下脚步,这一刹那,风无痕已生出了拔剑的冲动。 叶孤城是风无痕在这个世上第二个生出拔剑冲动的人,更是第一个想一决胜负的人。 在叶孤城心目中,风无痕当然也是个很奇特的人。 独一无二的人。 叶孤城发现他没有来错。 ------------ 第一百七十二章、剑无止境 天还是原来的天。风也还是原本的风。可是一股冷意却从每个人的心中升起。纵然瞎了眼的江重威也紧了紧衣裳。 叶孤城、风无痕四目相对。 一侧的公孙兰心跳加快,越来越快。 她从未如此担心一个人,纵然不想承认,也无法不承认,在她的心目中风无痕的确暂住了一个特殊的地位。 其实这种寂静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可这一刻却仿佛天长地久一般。 风无痕锐目射出两道利剑般的寒光,道:“白云城主?” 叶孤城道:“你见过我?” 风无痕摇头。 “可你认得出?” 风无痕点头,道:“世上像阁下这样的剑客实在不多。” 这是实话。 确切来说,像叶孤城这样的剑客,是独一无二的。纵然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有相似之处,他们同样已将一生都已奉献于剑,但是他们却是两个不同的人,不同的剑客。 叶孤城忽然道:“你当然是风无痕。” 风无痕道:“你见过我?” 叶孤城摇头。 风无痕道:“你却认得我?” 叶孤城还是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风无痕不必问,叶孤城已自己回答了。 叶孤城道:“我不认人,只看剑,你有一口好剑,你更是一口锋锐的剑。” 他的眼中忽然也发出了光。 叶孤城本来看上去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可这一刻他却仿佛由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下到了凡尘之中,成了一个真正的人。只有这一刻他才是真实的,而其余的时候,他似乎只是虚无缥缈的白云。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你没有见过我,又如何知道我有一口锋利的剑,又怎么知道我是一口好剑。” 这句话当然有道理。 叶孤城的回答很简单,用了一句话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见过独孤一鹤。” 这个回答已经足够了。 独孤一鹤不但亲眼见识过风无痕和霍休交手,也与风无痕交手。若论剑法,恐怕没有几个人比独孤一鹤更了解风无痕了。 本来这句话已经够了,可叶孤城却认为还不够,继续说了下去。 “独孤一鹤向来孤高傲气,目空一切,纵然木道人也不肯放在眼里,无论是谁也很难得到他一言半语的赞誉,他却很欣赏你。” 风无痕又笑了笑,道:“看来他对我的评价不低。” 叶孤城道:“他认为以你的剑术,普天之下,没有几人是你的对手,假以时日,必能问鼎天下第一剑。”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在每个人耳畔响起,任谁看风无痕的面色都已变了。 自古以来,江湖上最主流的兵刃就是刀与剑,刀剑虽然是最常见的兵器,可诞生的武学名家也最多。无论什么人想要从这如过江之鲫的刀剑使用者之中脱颖而出,都是极不容易的事。无论什么人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刀客或者剑客,更是难于登天的事。一个人若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这人几乎等同于天下第一高手了。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能得到以德高望重的武道高手如此推崇,这亦是极不容易的事。更何况是独孤一鹤这种从不轻易赞誉他人的武道高手呢? 可想而知,独孤一鹤这一句话使得风无痕在江湖人心目中的地位达到何等地步了。 风无痕脸上却是一丁点情绪波动也没有。 风无痕双目神光闪过,眼神平静如井水,道:“你相信?” 叶孤城道:“独孤一鹤木讷寡言,从不说谎,可我还是不相信。” 风无痕笑了笑,神情不变。 叶孤城道:“所以我又问了他一句。” 风无痕:“你问了什么?” 叶孤城道:“我问他,若我和你交手,他认为谁会胜。” 风无痕笑了,道:“他是不是认为我会胜。” 叶孤城道:“何以见得?” 风无痕肩膀耸动,淡淡道:“因为我不认为我会败给任何人。” 这并非自高自大,而是自信,对自身的强烈自信。 一个剑客必须自信,否则必然不能成为最顶尖的剑客。 叶孤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风无痕的意思。冷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他说你未必会败,任何人想要胜过你,都没有把握,他也一样。”独孤一鹤道:“我本不信,可现在却相信了。” 叶孤城的眼里都是笑意,都已在放光。那是一种经受高处不胜寒寂寞后,遇上对手的喜悦。 风无痕道:“我也曾从人那里听说过你,那人说你的剑法造诣之高,已到了剑术巅峰。” 叶孤城冷笑道:“对你说这种话的人眼界并不高明。” “哦?” “学无止境,剑亦于止境,那里有什么巅峰?” 风无痕点头道:“一个人若认为自己已是巅峰,那么必然瞧不见后面的风景,不至巅峰才能寻求巅峰。” 番茄免费阅读 叶孤城道:“寻求巅峰却不容易。” 风无痕道:“确实不易。” 叶孤城道:“你看得出?” 风无痕道:“剑道的巅峰需要剑客来验证,可这世上真正的剑客总是不多的,而能将剑法达到登峰造极境界的人就更少了,达到这种境界的剑客能得缘一见且交手的,更是寥寥无几。” 叶孤城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不错。” 风无痕道:“这种剑客虽然不多,可我眼前便有一个胃疼,是么?” “是。”叶孤城道:“我却不知道我眼前是否有一个。” 风无痕淡淡道:“或许是,或许不是,不到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 叶孤城点头:“我却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叶孤城道:“我不但没有来错,而且我的确应该为你而来。” 众人心中的冷意更重了。公孙兰手脚冰凉,天地间仿佛一股杀机充斥。 这一时间,公孙兰不由想了很多。 其中两个字在公孙兰脑海不停浮现。 决战!决战! 难道白云城主叶孤城此番来此便是为了找风无痕交手吗? 这种事情其他人或许做不出来,可是叶孤城必然能做得出来。叶孤城这种高手无论做什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到这里,公孙兰心情更沉重了。 不知不觉间,公孙兰对风无痕已有一种特殊情感在其中了。 ------------ 第一百七十三章、线索 一双双眼睛望着叶孤城,等待叶孤城开口。 叶孤城却没有看其他人,他的眼中只有风无痕一个,他们似乎已于世上所有人都已分隔开去。 天地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呼啸。 风此时仿佛已带上了逼人的杀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孤城忽然道:“我找你只为两件事。” 风无痕道:“我能想到一件。” 风无痕没有说话,他的确能想到一件。 可是风无痕能想到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叶孤城居然也没有问,似乎知道风无痕想到的是什么事,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风无痕道:“你自然希望能与我一战,你也认为我能与你一战。” 叶孤城道:“你知道,我却不知道。” 风无痕道:“我曾见过西门吹雪。” 叶孤城道:“我听人提起过,可你却也只是和西门吹雪见面。” 风无痕道:“有些人只要见面,就已足够了,他是个值得一战的对手。” 叶孤城罕有的露出情绪来。 叶孤城道:“你却没有和他交手。” 风无痕道:“虽然没有交手,却已有交手的打算。” 叶孤城道:“你们为什么没有交手?” “时机未至。” 叶孤城沉默,过了很久才说道:“你们没有交手,是不是因为当时你还要对付霍休?” “这是原因之一。” “还有其他原因?” “还有一个。” “什么?” 风无痕道:“陆小凤等人不希望我和西门吹雪他们交手。” 叶孤城皱眉。 他对于这个原因很奇怪,也很不满意。 风无痕道:“陆小凤是西门吹雪的朋友,他绝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死在我的剑下,也不希望我死在他朋友的剑下,而我自己也不想杀他。” “你不想杀他,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风无痕道:“不是。” “哦?” 风无痕道:“这个世上对于有些人来说,性命实在是无足轻重的事情,所以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西门吹雪就是这种人。一个人如果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性命,那么我纵然不想杀他,一旦交手,岂非非杀不可。” 叶孤城不得不同意。 风无痕继续说下去:“说实话,我也不想杀你,可你若要和我交手,我非常乐意杀你,也非常乐意死在你的剑下,因为无论你也好,我也罢,都不是那种太看重性命的人。” 叶孤城的眼眸亮若寒夜中的孤星。 他盯着风无痕看了半晌,道:“你不介意与我一战?” “非但不介意,而且乐意之至,可绝不是现在。” 叶孤城居然没有问为什么不是现在,而是道:“不错,绝不是现在。” 叶孤城当然不必问。因为叶孤城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什么不是现在,因为风无痕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所以现在绝不是交手的最好时候。 世上许多人杀人或为了名为了利,可叶孤城却不一样。 杀人,绝不是叶孤城杀人的目的。 叶孤城杀人,只为一件事——剑。 为了验证自身的剑道,为了达到剑道的极致,他才出剑。 出剑的目的,不为了杀人,杀人只是验证剑道上不可避免的事。 为了剑,叶孤城可以付出一切。 生如何,死又如何?这些其他人在乎的,他却一点也不在乎。 风无痕能明白叶孤城,叶孤城何尝不明白风无痕呢? 两人虽然初次见面,却比许多相交十年的老友还要对彼此更清楚更了解。 叶孤城道:“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知道。” 风无痕听。 叶孤城道:“金九龄已在平南王府调查出两条重要线索。” “什么线索?” 叶孤城道:“一,绣花大盗其实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风无痕道:“第二呢?” 叶孤城道:“绣花大盗极有可能来自于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这个组织叫红鞋子,据传和青衣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风无痕皱眉道:“红鞋子?这个组织有什么特征?” “组织的所有成员都穿红鞋子,而且喜欢穿绣花鞋,这个组织的成员并不多,却都是女性,每一个都很有本事,但他们具体有什么身份,却没有人知道。” 叶孤城将该传达的消息都已说了出来,然后就走了。 叶孤城没有问风无痕有什么线索,也没有和风无痕定下约期,他给人的感觉仿佛只不过是来传达消息的。 风无痕却知道与叶孤城的决战已不远了,或许这件事结束以后,他便要和叶孤城决战了。 风无痕没有去想和叶孤城决战的事情,虽然这场决战极有可能会死,但风无痕一个字也没有想。 他思忖叶孤城所留下来的消息,目光却已望向瞎了眼睛的江重威。 一直以来他们都认为绣花大盗是个独行大盗,可经过一系列的调查,至少已证明绣花大盗绝不是一个人。 他只不过是出现在明处的人,而在暗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支持着他的计划。 这些人之中又有谁呢? 这些线索只能继续寻找。 风无痕没有奇怪为什么叶孤城会知道这些消息,也不奇怪为什么叶孤城会传达这些消息。 叶孤城除开是江湖上人人尊敬的白云城主以外,他还是平南王世子的剑术老师。 叶孤城虽然一向闲云野鹤,可有些事情叶孤城却也不得不理会的,否则叶孤城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了。 公孙兰长长吐了口气,来到风无痕身边,问道:“你就这样走了?”现在公孙兰也感觉在做梦。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公孙兰一个。 许多人都是这样的。 公孙兰一向是个很自信的女人,她对自身的剑术极为自信,相信纵然对上叶孤城、西门吹雪这些人是绝不逊色的。 《仙木奇缘》 现在公孙兰对自身的剑术还是非常自信,可却已没有自信胜过白云城主叶孤城了。 这并非剑术的问题,而是叶孤城身上所流露出来的那股气质,世上极少有人能不被影响的。 风无痕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走了。” “目的,什么目的?” 风无痕道:“自然是想达到的目的。”风无痕没有讨论这方面的事情,朝瞎了眼睛的江重威走去。 ------------ 第一百七十四章、江轻霞 江重威的身份已发生巨大的变化。 昔日,江重威是王府总管,备受尊敬。如今江重威却只是一个瞎子。 江重威的武功虽在,但因为瞎了眼睛的关系,连三成实力也发挥不出。 江重威和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昔年江重威是个很沉稳的人,如今江重威给人的感觉却是忧郁的,伤感的。 这绝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任何人遇上江重威这种事情,想不忧郁也不行,想不伤感也不行。 不过江重威至少还能保持些许沉稳。 风无痕走来的时候,江重威还是稳稳坐在椅子上。 江重威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会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风无痕道:“任何人要进入悄无声息今日王府,都不是容易的事,可绣花大盗却悄无声息进入了王府,所以我怀疑绣花大盗有了王府的钥匙。” 江重威道:“你怀疑钥匙是我给绣花大盗的?” 风无痕道:“是与不是,现在还不知道,我想知道,除开你以外,有谁拥有宝库的钥匙?” 江重威攥紧拳头,沉声道:“钥匙一向由我保管。” 风无痕道:“钥匙一直在你身上?” 江重威道:“一直在。” 江重威说的是实话,当初他进入宝库时,大门的确是他打开的,所以他瞧见阴冷的宝库中忽然多出一个人出来,比任何人都要惊讶。 风无痕道:“那段时间,你可曾接触过什么人?” 江重威身躯一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道:“钥匙是可以打造的,我相信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江重威猛然起身,一双眸子忽然凝视着前方的尼姑庵。 为什么江重威要凝视前面的尼姑庵呢? 这一点花满楼已给出了解释。 江重威会住在栖霞山,是因为栖霞山这里有他的妹妹江轻霞。 王府宝库失窃的前三天,正是江重威的生日,而那一日江轻霞则来看江重威,两人在一起呆了几天。如果说谁有机会接触王府宝库钥匙,并且打造出钥匙模子,那么江轻霞无疑是最有嫌疑的人。 这些事情是不是和江轻霞有关呢?若有关系,江轻霞和绣花大盗有什么关系呢? 风无痕也朝尼姑庵望了过去。 江轻霞走了出来。 江轻霞没有穿尼姑服饰,而是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她的穿着很朴素,长相却很艳丽。 她一出现,仿佛如一朵彩霞降临在人间。 世上如她这般漂亮的美人实在不会太多。 风无痕一向很懂得欣赏美人,这个美人也的确是真正的美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江轻霞是冷着脸的。 江轻霞冷着脸走了出来,冷冷望着风无痕,望着所有人,视线最终落在江重威身上,冷冷的道:“大哥,你是不是也在怀疑我?” 江重威连忙摇头道:“小妹,我没有怀疑你,只是。” 江轻霞冷哼一声,道:“不必解释了。”目光望向风无痕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可我不想在这里回答你。” 风无痕道:“你想在去哪里?” 江轻霞没有说话,却已在走。 风无痕也不再说话,跟着江轻霞往前走。 他们进了尼姑庵。 风无痕望着足有一丈高的观音像,屋中檀香缭绕。 江轻霞冷冷看着他,忽然道:“你就是风无痕?” 风无痕道:“不错。” 江轻霞道:“很好,我没有找错人。” 风无痕还想要问,却来不及问,因为这一刹那间,一蓬寒芒已朝他打了过来。 江轻霞看上去只是个柔柔弱弱,冷若冰霜的女子,可她的武功居然极可怕,一手暗器功夫更是令人惊骇。 风无痕想不到江轻霞会突然对自己出手,不过风无痕时时刻刻都怀有戒备之心,所以只是衣袖一挥,暗器全部被他收入衣袖中。 江轻霞大为震惊。 她对自己的暗器功夫一向自信,虽然不认为没有人可以招架,却从未想过被人如此轻易破解。 不过江轻霞也是处变不惊,下一秒便踏着如风般的步伐,朝风无痕杀来。 她的人到风无痕身前,手中忽然多了一口短刀。 短刀爆射寒光,寒光夺目,满屋都是森冷杀气。 寒光照在风无痕的脸上,使得风无痕的脸色都映照得发青。 刀光漫天,刀气纵横,刀法更是千变万化,毒辣无比。若是一般的高手,早就已退避三舍,心胆俱裂了。风无痕却很是从容,手指如施展魔法一般的上下挑拨。 只听见一连串叮叮咚咚的声音,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的打在刀背上。 江轻霞手臂剧震,感觉刀上似同时出来了七八道力量。 江轻霞的功夫一向小巧精致,变化万千,硬碰硬这一方面是江轻霞的劣势。 两人这么一交手,江轻霞立刻处在劣势之中。 江轻霞虽然有些不甘心,却只能向后撤退。 砰的一声,江轻霞装在放着观音像的柜子前。 观音像左右摆着两个瓷瓶,江轻霞就转动左边的瓷瓶,一道生门已开,江轻霞就从这个生路中逃出生天。 风无痕自然追了上去,却没有能追上。 因为生路打开的一瞬间,机关也已启动。 非常精妙要命的机关。 一时之间竟有三四十道暗器打了过来。 风无痕想后撤都来不及,只好拔剑。 剑化作一道光圈,护住全身 叮叮叮。 所有的暗器弩箭全部落在地上。 若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浙西暗器弩箭都是从中斩断,切口干净利落,而且断口两端居然长短一样。 可以想象,风无痕的剑法多么高明。 江轻霞是极重要的线索,可这个线索已跑了。 风无痕似乎从来不懂得激动,虽然江轻霞跑了,可风无痕还是很淡然的模样。 江轻霞跑走的时候,风无痕注意到一件事:江轻霞一身青衣之下居然穿着绣花鞋,而且是鲜红的绣花鞋。 这个江轻霞难道也是红鞋子组织的成员之一吗? 风无痕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出尼姑庵,没过多久,就带着公孙兰离开了栖霞山,直奔羊城的东南王府。 ------------ 第一百七十五章、红鞋子 客栈、小屋。 破旧的客栈,平凡的小屋。 但客人却不平安。 无论什么人瞧见他们,都会多看他们几眼。 他们当然不是别人,正是离开栖霞山的公孙兰以及风无痕。 公孙兰、风无痕进入小屋以后,没有休息睡觉,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说话。 公孙兰坐在床前,风无痕则站在窗前。 一坐、一立。 天气明明很炎热,可任何人若进入屋中,却都会全身发凉。 一股冷意在屋中弥漫。 外面很热闹,可屋中是冷寂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孙兰长长吐一口气,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知道多少?” 风无痕道:“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 “哦?” 风无痕道:“虽然薛冰不认得你,可我知道你认得薛冰,而且关系匪浅。” 公孙兰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一句话,无疑也就等同于承认了。 风无痕淡淡道:“你的演技虽然很好,可你毕竟还是人。” 公孙兰不明白。 风无痕知道公孙兰必然不明白,所以又给出了解释,道:“只要一个人还是人,那么他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这种反应甚至连你自己也控制不住。” 公孙兰沉吟着,回忆着。 她露出恍然之色,道:“是不是我对薛冰说话的语气出现了问题?” “除开语气,还有动作。”风无痕道:“你并不是个喜欢和人亲近的女人。你对薛冰的语气虽然很冷淡,可动作却带着少许亲近,很显然你认得薛冰,却又不愿意让人认出你认得薛冰。” 公孙兰道:“江轻霞呢?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和江轻霞待在一起。” 这当然也是事实。 江轻霞是最后才现身的。 风无痕当然能给出解释,风无痕道:“你们虽然没有待在一起,可江轻霞出现的时候,你们已用一种外人听不懂的语言进行了交谈。” “哦?” 风无痕右手作出一个奇怪的手势。 公孙兰狠狠看他一眼,道:‘想不到你连这种事情都注意到了。’ 风无痕淡淡道:“不出意外,薛冰、江轻霞、上官飞燕等等这些人都是红鞋子这个组织的成员。” 公孙兰没有否认。 风无痕道:“你是红鞋子组织的首领。” 公孙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风无痕道:“叶孤城带来的话,你也听到了。” 公孙兰道:“绣花大盗其实就是红鞋子组织。” 风无痕道:‘不错。’ “你相信?” 风无痕道:“我不相信。” 公孙兰愣住了,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却不想风无痕是这种回答。 风无痕忽然发现公孙兰实在有些可爱,乘机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公孙兰瞪大眼睛,愤怒望着他。 风无痕却一脸笑意,道:“你想不到我是这种回答?” 公孙兰没有时间计较风无痕的无礼,道:“确实想不到。” 风无痕道:“从种种线索来看,一切都将绣花大盗指向女人,指向红鞋子组织。” 公孙兰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认为不是呢?”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线索实在有些太明显了。” “太明显?” 风无痕道:“绣着黑牡丹的缎子,这是非常明显不过的线索。” “你认为这个线索不应该存在?” 风无痕道:“从绣花大盗作案的手法来看,他必然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怎么可能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呢?这绣着黑牡丹的缎子其中的线索虽然可以瞒得过世上大部分人,却绝对瞒不过刺绣这一方面的大行家。” 公孙兰也不得不承认。 公孙兰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怀疑缎子中蕴含的线索其实是假线索?” 风无痕摇头:“没有,我只是有些怀疑而已,因为绣花大盗极有可能忽略了这一方面的事情!可直到见到叶孤城以后,我就开始怀疑了。” “为什么?” 风无痕道:“不为什么?因为绣花大盗第一起案件发生在数个月之前,而且发生在江南,那个时候你还在山西,所以如果绣花大盗是红鞋子所为,你又如何从山西跑到江南来呢?” 公孙兰眼珠子转了转,道:“或许是我手下所为呢?” 风无痕道:“那更不可能,那段时间你必定会抓紧运送霍休以及阎铁珊的财宝,而且也必须安排好上官飞燕、上官丹凤两人,所以你以及你的手下根本忙不开身。” 公孙兰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果然不是笨蛋。” 风无痕淡淡道:“你也不笨。” “哦?” 风无痕道:“你如果不想我知道你和薛冰、江轻霞她们的关系,你的行动一定会更小心一些,我也绝不可能如此快发现你们之间有关系,而若你真那么做了,我也就不得不怀疑红鞋子这个组织才是真正的绣花大盗。” 公孙兰嫣然一笑,对风无痕道:“直到现在,我才对你真正有些佩服了。” 风无痕淡淡道:“或许你还能对我更佩服一些。” “哦?” 风无痕道:“为什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红鞋子组织是绣花大盗?” “为什么?” 风无痕道:“红鞋子是个非常神秘的组织,组织的成员也并不算太多,知道它的人也不会太多,可她偏偏被牵扯进这件事中来了。” 公孙兰脸上笑容消失不见,人也沉默了。 风无痕道:“很显然你所掌控的红鞋子内部出现了问题,而且有人要对付红鞋子组织,否则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公孙兰沉默了许久,忽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真明白?” 公孙兰道:“你会与我说这些话,目的也只不过是希望我和你联手,一起调查出绣花大盗的身份。” “不错。”风无痕道:“现在这件事已不止是我的事,也是你的事。” 公孙兰道:“这件事若只是你的事,我绝不会插手,可既然牵扯到我了,那么我就不得不出手了。” 略微停顿,公孙兰又道:“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风无痕道:“我要验证我的推断。” “什么推断?” 风无痕道:“一个早就怀疑,早就需要验证的推断。” ------------ 第一百七十六章、大盗再现 羊城。 任何人到这里,都会想到一个字:吃。 这里仿佛是天下间最会吃的地方,这里的人当然也是天下间最会吃的人。 风无痕、公孙兰抵达羊城,却没有想到吃,他们来羊城,只不过是为了解决一件事而来。 解决绣花大盗的事。 绣花大盗这件事已困扰了各路捕快公职人员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丁点进展也没有,纵然现在已有了紧张,可绣花大盗的影子也没有。 不少人都认为,纵然是名满天下的第一名捕金九龄出手了,也未必能捉拿得了绣花大盗。还有一些人认为,绣花大盗根本不是人,而是厉鬼。而江重威、路漫天这些人或许是因为做了太多的恶事,以至于被厉鬼报复。 各种各样离奇的传言都有,想要消除这些传言,只有一种法子:拿下绣花大盗,可如何才能拿下绣花大盗呢? 这却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难题。 东南王府。 虽然失窃了珠宝,但东南王府威严仍在。毕竟这个世上没有几个这样的绣花大盗。 如今的东南王府戒备之森严,比起往日还要更甚。任何人想要再一次闯入王府宝库,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经过王府宝库失窃之事以后,只要是阁聪明人,也绝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闯入平南王府,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可是,这世上偏偏真正的聪明人实在不太多。 绣花大盗又出现了。 王府大堂。 大堂宽敞气派,平南王世子站在华贵的座椅上,一双眼眸如鹰隼般锐利,却充斥着可怕的怒火。他的手里是一张烫金拜帖。 发出这份拜帖的,并非是王府贵客,而是不速之客。 这不速之客,正是绣花大盗。 绣花大盗当然没有署名,可也不必署名,因为那绣着黑牡丹的缎子已代表了他的署名。 拜帖的内容很简单:闻君有白玉马,神向往之,今夜子正,踏月来去,主人风雅,必不会令我扫兴而回。 拜帖是什么时候送上来的,没有人知道,却是在下午申时被发现在大堂的白木长桌上。 发现这份拜帖的,是王府的仆人。 现在这份拜帖就在平南王世子手中。 平南王世子面前,站着一大堆高手。 这些人当然都是有几下子本事的人,而且都是羊城赫赫有名的高手。其中最有名的当然是金九龄。 金九龄不仅名动羊城,更是名满天下。 最近这段日子,因为绣花大盗的案子,金九龄虽然日子过得不算太好,但金九龄昔日的名气却不是骗来的,所以金九龄仍旧备受尊敬。更何况如今的金九龄已取代江重威的地位,成为了东南王府的王府总管,任谁也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 平南王世子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可那种扑面而来的威压却已令人喘不过气来了。 这并非是武功能做到的,而是权力而生出的压力。 许久,平南王世子开口了。 “诸位,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 平南王世子虽然是天潢贵胄,可对他们的态度却并不倨傲,带着三分礼贤下士,任谁听到也绝不会生出反感。 一位独臂老者已将拳头攥紧,他的双眼已有幽蓝色的寒光闪过,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冷冽肃杀之气,沙哑的声音响起。 “凭这一封信就向将王府的白玉马拿走,哼,也实在太不讲我们羊城高手放在眼中。”那老者眼中的杀气更重,沉声道:“只要绣花大盗赶来,我等必令他有来无回。” 他是有资格说这种话的,因为他是羊城赫赫有名的高手。 羊城上下不知道独臂鹰王江一仇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江一仇的本事是打出来的,他成名已有三十三年,死在他手上的高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现在他虽然只有一只手,可比起别人七八十只手还要可怕。 他的手干瘦,看上去如鸡爪,甚至给人感觉一碰就断。事实上也的确一碰就断。 只是别人一碰上他的手就断了。 近十年来,能与他交手十个回合的人,没有几个。 江一仇左手边那个足有八尺八,重达两百一十三斤的壮汉回答更为直接:“他只要来,就是死。” 吴大奎一向人狠话不多。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向来分量很重,而且迄今为止他一向说到做到。 平南王世子对他们的表态非常满意,只不过他最期待的是金九龄的话。 金九龄这位天下第一名捕虽然因绣花大盗的事情,大失颜面。但世子却没有因此而轻视金九龄的本事,事实上在场这些人之中,他最看重的是金九龄。 他在等金九龄的开口。 其他人瞪着金九龄,也在等待金九龄的回答。 他们当然知道世子看重金九龄,可是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也知道金九龄的名气,却对金九龄非常不服气。他们或多或少认为金九龄能成名于江湖,不过比他们多了几分运气而已。 事实上许多江湖人对其他江湖人的看法都是这样的。 他们从来不会认为自己不足,而只是认为别人比自己运气好而已。也正因如此,江湖上总是会发生不少不明不白的激烈争斗。 身为六扇门三百年来第一名捕的金九龄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世上最人性的了解,恐怕没有几个人比得上金九龄了。 金九龄对别人的看法一点也不在意,却在意世子的看法。他沉思半晌,才开口道:“拜帖上所述的时间是子正,绣花大盗是否会在子正出手?这是问题之一。” 世子道:“还有其他的问题?” 金九龄点头:“其二,这人是否是真正的绣花大盗?” 世子皱眉道:“你认为不是?” 金九龄苦笑道:“近些日子江湖上假冒绣花大盗作案的人,已多达十七八起,这些人的本事比不上绣花大盗,可猖狂比起绣花大盗有过之而无不及。” 吴大奎点头道:“不错,羊城至少就发生了七起这样的案子,其中一个绣花大盗还是我拿下的。”吴大奎有江湖人的傲气,却讲究实事求是,是什么就说什么。 金九龄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绣花大盗为什么要盗走白玉马,又是如何将拜帖送进戒备森严的王府中来的?” 江一仇冷哼道:“绣花大盗此人向来猖狂,做这种事情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做什么都不奇怪。” 思路客 金九龄微微一笑道:“绣花大盗虽然猖狂,却也不笨,若他是笨蛋,早就被抓住了,又怎么可能犯下七八十起案子逍遥现在呢?而且我们是有必要知道他如何将拜帖送进来的。” “为什么?” “他既然能将拜帖送进来,岂非就能轻易进入王府核心地带,若真是如此,那么他盗走白玉马岂非也容易?” 其他众人脸色变了,看金九龄的眼神也变了。 他们不得不承认金九龄的确是很有本事的人。 金九龄又笑道:“不过绣花大盗如果真赶来,他必然有来无回,也必然带不走白玉马。” “为什么?”江一仇瞪眼看着金九龄。 金九龄微笑道:‘由白云城主看护白玉马,纵然绣花大盗有天大的本事,也带不走白玉马。’ 其他人闭嘴。 他们虽然不服气金九龄,却不得不服气白云城主叶孤城。 叶孤城的名气是杀出来的。 ------------ 第一百七十七章、行动 任谁也相信,只要有叶孤城在,白玉马就绝不会丢,因为叶孤城毕竟是叶孤城。 可任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绣花大盗会选择在这个风口浪尖出现,夺取白玉马。 白玉马虽然材质珍贵,足够巧夺天工,却并非什么价值连城之物,而且这东西出手也极为困难,绣花大盗为什么要盗取这东西呢? 这一切都是谜。 可没有任何人将他当做笑话,每个人都在戒备,戒备绣花大盗会出手盗走白玉马。 公孙兰盯着风无痕看,看了很久很久。 风无痕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公孙兰那灼热的目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无痕终于睁开眼睛,对上了公孙兰的目光,道:“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公孙兰道:“什么忙?” 风无痕道:“你可不可以易容得漂亮一点。” 公孙兰此时当然已易容。 易容成一个非常普通的女人,甚至有些丑陋。 她的脸上有一个青色的胎记,几乎遮掩住了左脸。 公孙兰瞪大眼睛,双手叉着腰,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风无痕悠悠然道:“你这幅尊容这么看着我,我非但没有什么兴趣,甚至想要呕吐!如果你不愿意这么做,我希望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公孙兰冷冷一笑,道:“若我一定要看你呢?”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那么你就要小心了。” “小心?”公孙兰不解。 风无痕悠悠然道:“禽兽和禽兽不如,对于男人来说,只是一念之间,难道你以为我是正人君子吗?” 公孙兰冷哼。 冷哼代表很多种意思,有时候是不屑,有时候是轻蔑,有时候甚至是撒娇,当然也有时候是不相信。 有一点是相同的。 大部分时候的冷哼都是代表不好的方面。 如今公孙兰的冷哼自然也一样。 风无痕又笑了。 他笑着站起身来。 公孙兰如同炸毛的猫一般,立马向后退去,眼中带着浓浓戒备之色。 任何人都会认为她的反应实在有些过于激烈了。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一个人若是几次三番上当,反应激烈一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风无痕又笑了,道:“你以为我会突然对你出手?” 公孙兰面颊有些红,冷笑道:“这种事情你又并非没有做过?更何况你这种人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这倒是实话。 风无痕绝不会强迫别人,特别是强迫女人,不过却也绝不是不解风情,有时候他甚至有几分花丛浪子的风范。公孙兰因为不了解风无痕甚至几次三番在风无痕手里上当受骗过。 风无痕请叹了口气,道:“说老实话,我的确打算对你毛手毛脚的,只可惜不是现在。” “为什么?”公孙兰冷笑道:“这件事你岂非已胜券在握了?” 风无痕道:“你若以为我胜券在握,那么你就错了,我极有可能会死在平南王府。” 这句话是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特别不能让王府的人知道,一旦知道,那么绝对会有人怀疑风无痕就是今日到平南王府盗宝的绣花大盗。 公孙兰有些动容道:“你难道怕金九龄他们,还是没有把握对付王府的守卫?” 风无痕淡淡道:‘他们这些人虽然都有些本事,可我都不怕,我也不认为他们能要了我的命,我只怕一个人。’ “谁?” “叶孤城。” 公孙兰惊讶极了,道:‘你为什么怕他?’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他真会杀了我。” 公孙兰面色又变了。 过了好半晌,才冷静下来,道:“所以你能说服叶孤城帮你,这就是叶孤城的条件?” “不错。” 公孙兰沉声道:“王府本就戒备森严,又有叶孤城亲自护卫白玉马,你又何必冒险盗取呢?我们的目的岂非已达到?” 风无痕淡淡道:“我本不必去,可我却非去不可。”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叶孤城一定会去,所以我必须去。” 公孙兰闭上嘴。 她知道风无痕这种人一旦作出承诺,除非他本人愿意,任何人都劝说不了的。特别是对叶孤城这种人许下的承诺,纵然死亡在面前,风无痕也是绝对不可能回头的。 对于剑客来说,世上没有什么承诺比对剑客的承诺,更值得尊敬了。 公孙兰的心头忽然升起了阴霾。 公孙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 她向来是个很冷酷的人,又因为经历了太多离奇复杂苦难的事情,以至于对于世上的人都已没有了什么情绪波动。可风无痕却始终能扯动她的心神。 下一秒,公孙兰的情绪又被扯动了。 风无痕居然乘着公孙兰失神的刹那,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公孙兰这辈子还从未和男人如此亲近过,正向给风无痕两脚,却听风无痕道:“或许这是我们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面。” 这句话说得并不算柔情,更算不上甜言蜜语,可偏偏打动了公孙兰,身躯也一下子柔软了起来。 不过公孙兰很快警觉了,因为她发现风无痕这个狗东西居然悄悄伸手,想要撕掉她的易容面具。 所有的柔情化作怒火,直接就给了风无痕一脚。 风无痕却有所反应,向后避开了这个足以令他重伤的一脚。 身影一闪,便已向后闪退了去。 人已到了门口,风无痕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道:“可惜,可惜,想不到临别时分,还是看到这幅平庸的面容。” 风无痕也不等公孙兰说话,就已走了出去。 风无痕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王府的守卫更加森严了。 负责防卫巡逻的人数比起平日提升了差不多一倍。 如今的南王府的守卫戒备,虽然未必比得上紫禁城,却也绝地差不了太多。 公孙兰望着一片漆黑的夜色,心中也有些担忧,风无痕是否能活着回来。 公孙兰脑海浮现一个念头:如果能回来,给你看一看我的真容,又有何妨呢? 脸颊又有些红了。 夜色更浓了,杀气更重。 风无痕朝南王府走去。 公孙兰也出门了。 她们都有事要做。非做不可的事。 ------------ 第一百七十八章、月下 孤月高悬。 叶孤城站在孤月下,屋顶上。 月光照耀下,衬托的一身白衣的叶孤城更冷更寒更缥缈。 风吹过,叶孤城仿佛要御风而去一般。 白云城主叶孤城,似乎本就不是俗世间的人。 南王府世子虽然是王府第一高手,他的剑术虽然得到叶孤城的传授,可他却永远比不上叶孤城。 并非是说他的天赋就一定不如叶孤城,而是因为他的心根本就不纯,又太多的杂念。 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将剑术练到巅峰呢? 世子抬起头,望着孤月下的叶孤城,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之色,但他也知道自己只能羡慕了,因为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叶孤城那样的人。 深吸了口气,收回视线。 世子走入走廊,沿着走廊而行,最终与金九龄会面。 走廊每隔两丈都有两盏灯笼悬挂,四周的一切都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院中虽然有些黑暗,但这中间却布下了不少机关。这些机关并不致命,可一旦机关引动,那么就会发出巨大的响声,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赶来,那人自然也就插翅难飞的。 这正是世子对付绣花大盗的法子。 现在世子等人只希望绣花大盗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只要绣花大盗一来,他们就必然能拿下绣花大盗。 金九龄对世子行礼之后,道:“我已安排一批人马安插在巡逻的队伍之中,并且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互相查探彼此一次,并且对上暗号,以免被绣花大盗混入其中。江一仇、吴大奎等人也带上人马,一旁配合,只要绣花大盗敢现身,那么必定有来无回。” 世子点了点头,又问道:“城主哪里可安排好了人手?” 金九龄苦笑道:‘人手虽然准备好了,但却没有法子安排。’ 世子皱眉道:“难道城主不允许?” 金九龄道:“城主的回答是:那人若能胜过我的剑,白玉马以及人头送给他,又有何妨?” 世子也苦笑了起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了。 世子当然了解叶孤城,知道叶孤城是怎样的人,所以也不再进行多余的安排。 世子又问了一些王府的布置情况。如今的金九龄已彻底接管了江重威的位置,是如今真正的王府大总管。 金九龄本来就聪明,再加上善于钻研,所以虽然他对王府的一切还比不上江重威,可却也差不了多少了。王府的一切布局他都了然于胸,而且再加上有意的调整,如今王府的戒备之森严,比起过往还要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九龄也不相信有人能在王府盗走白玉马,特别还是在叶孤城的手上。 不过金九龄却希望那个绣花大盗来盗走白玉马,若来了,那么万事皆休。 可金九龄却有些怀疑,那人是否敢来呢? 本来风无痕就打算来南王府一趟,他要去往藏匿财宝的宝库看一看,因为江重威便是在哪里倒下的。 宝库时封闭的,而且四周有守卫,任何人都很难闯入其中的,这本就是一个极重要的线索。只不过自从受到叶孤城传来的消息,风无痕的想法就已发生改变。 前往宝库已不是目的,甚至于盗走白玉马也绝非是目的,可南王府这一趟却是不得不来的。 风无痕对于南王府的建筑布局略有了解,但守卫布局却一点也不清楚,纵然清楚,现在也绝不会清楚的。因为只要拜帖送到南王府世子手中,王府的布局必然会发生变化。 这等情况之下,想要到南王府盗宝,简直是难于登天的事情。 风无痕不是笨蛋,自然很清楚这一点。 可是,风无痕却在做只有笨蛋才会去做的事情。 难道风无痕真是笨蛋吗? 恰恰相反,这正显示出了风无痕的聪明之处。 任何一件事情的成败都逃不过四个字对症下药。 什么样的症状,才能下什么样的药。这中间是决不能出一丁点差池的,否则结果就是一败涂地。 风无痕不清楚南王府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清楚南王府其他人是什么,却了解王府总管金九龄绝对不是个本人。 金九龄这么聪明的人,难道想不到绣花大盗是声东击西吗?若金九龄想到了声东击西,必然会将守卫力量集中在宝库,而白玉马却反而并不算太重要了。 更何况白玉马由白云城主叶孤城保管。 叶孤城的本事,又有几个人不知道呢?又有几个人会不相信呢? 当王府可调动的人数是一定的,一个地方加强了守卫,另一个地方的守卫必然会松懈,如此一来便是风无痕的可乘之机。 如果王府可调动的人数不但增加,那么也代表新启动的人数必然不是王府的老人,如此一来也是风无痕的可乘之机。 风无痕可以选择冒充王府守卫,也可以选择利用其他王府守卫对这些王府守卫的不了解,从而浑水摸鱼。 对于种种情势的变化,风无痕有各种各样的法子加以应付。每一种法子都是绝对有用,绝对有效的。 只不过风无痕却并没有用这些复杂的法子。 风无痕只用一种法子。 以自身的轻功以及对环境情势的反应应变,朝叶孤城所在地直奔而去。 虽说这一次盗宝的环境,风无痕是处在绝对的劣势的。但风无痕却有一点其他人比不上的优势,那么就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能知己知彼,可对手却不能,这正是风无痕的优势。 夜色已深,天上已起了雾。 薄雾是的天上的弯月带上了轻纱,更显的朦胧了。 还不到子时,确切来说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风无痕就已悄悄摸进了王府。 今天的王府格外明亮,可纵然再明亮,也还是有光亮照不到的地方,风无痕站在屋顶之上,查看四周的情况。 因为太亮,所以很多地方的布局风无痕都能瞧见的一清二楚。 风无痕并没有朝人多的地方走,而是朝人少的地方走,直奔王府客房所在的位置。 每个人都认为风无痕是为了白玉马而来,可事实上风无痕却是为了叶孤城而来。 风无痕简直乘风而行,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她起落近乎没有声音,最终落在一片漆黑的院中。 这个时候月前的薄雾已消失不见,天色更亮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孤月下站着一个人,正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风无痕抬头望去,便瞧见了白云城主叶孤城。 叶孤城也瞧见了风无痕。 四目相对。 一股冷意充斥院中。 ------------ 第一百七十九章、初战 孤月下。 屋顶。 院中。 长身卓立的两人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一股寒意骤然出现在天地间。 风无痕、叶孤城的眼眸更亮了。 一句话不说,他们什么也不必说。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有了动作。 叶孤城忽然如一片白云自高空俯冲而下,而风无痕则如大鸟一般的冲天而起。 前者动作缥缈脱俗,后者则说不出的凌厉霸道。 半空之中,两人迎面碰上。 忽然两道寒芒骤现,如两道闪电一般,朝彼此咽喉狠狠戳了过去。 他们骤然出剑,剑法快到不可思议。 若他们的对手不是彼此,对手已倒在他们的剑下。 正因为他们的对手是彼此,所以彼此的杀招并没有奏效。 风无痕居然在半空之中向左侧偏移了一寸,正好避开刺来的剑。 叶孤城则向后一仰,也避开了风无痕夺命的杀招。 叶孤城手中寒光大盛,剑化作绚烂烟火,朝风无痕迎面洒下。 若是在平时,风无痕自然能很轻易避开这一招,可如今风无痕已在半空之中,此招风无痕自然避无可避。 风无痕也没有想过避开这一招。 风无痕手腕一沉,一剑刺入绚烂烟火之中。 烟火消失不见,只听见叮叮叮的声音不止,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响起。 fo 风无痕、叶孤城落在地上。 没有人知道在这过程之中他们到底交手了多少招。 不过无论风无痕也好,叶孤城也罢,他们看上去仿佛根本没有交过手一般,仍旧气定神闲,非常从容自若,呼吸也非常平稳正常。 最不可思议的是,两人朝对方发出了极凶残极要命的杀招,此时此刻却感受不到彼此的一丁点战意,仿佛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庄主梦蝶,黄粱一梦而已。 他们没有什么变化,可四周已传来脚步声。 兵器交击的声音虽然并不算非常响亮,可在这寂静的夜色下,这声音却也穿得格外清晰。 四周纵然没有什么人,但还是被人听到了。 叶孤城望着风无痕,语气平静道:“你的剑法和我遇上所有剑术名家的剑法都不相同,但的确是好剑法。” 风无痕道:“你也是个好对手,可惜,可惜!” 可惜?他到底可惜什么呢? 叶孤城居然也点头道:“确实有些可惜,地方不对,时间也不对。”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此时此刻此地交手,这个结果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但这一趟并不算白来,至少我已明白你是个我值得出剑且可以出剑的好对手。” “可以出剑?” 风无痕道:“这世上值得我出剑的人并不算少,譬如独孤一鹤、木道人、大悲禅师等等这些人都值得我出剑,可我却不能对他们出手。” 叶孤城明白了,道:“因为他们的心思根本不在于剑,也不在于武,也因为他们所求的是其他,所以你不能对他们出剑?” 风无痕点头:“不错,这种情况下,我杀了他们,或者他们杀了我,都是我的悲哀,我被他们杀了,是活该。而我杀了他们也只不过是得到了名声而已,可我对他们出剑求得却并非是名声。” 叶孤城道:“你求的是剑,可得到的并非是剑,所以这一战就已不必了。” 风无痕道:‘不错,所以这个世上值得我出剑且可以出剑的人并不算多。’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但你是其中之一。” 叶孤城当然明白风无痕的意思。 因为心无旁骛,所以自然是值得交手一战的对手。 叶孤城冷若寒星的眸子中忽然露出一抹笑意、。 他道:“若你还想与我交手,就必须先想法子离开这里。” 四周的脚步声更急促了,而且越来越近了。 四周也出现了人影,不用二十个呼吸就可以赶来院子。 可以说风无痕已被包围了。 风无痕却非常从容,笑着道:“我的确应该想法子离开这里,但却不想用动手的方式离开。” 风无痕将剑收入剑鞘。 叶孤城没有说话。 他并不是一个笨人,当风无痕找他帮忙将拜帖送到大堂的时候,叶孤城就已明白风无痕已布下了一系列计划了。 这些计划到底是什么,叶孤城不知道。 只不过从如今的情况来看,这一系列的计划似乎已失败了,因为风无痕似乎什么都没有做成。 不过,叶孤城却也很清楚,风无痕是绝不可能如此失败的,或许风无痕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可是,这成功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叶孤城也不知道。 风无痕已经现身,且被包围了,这种情况下,风无痕要如何才能逃出生天呢? 风无痕根本没有打算逃,就算要逃,这种事情他也没有什么把握。 这里毕竟是王府,毕竟戒备森严,想要从这里逃出去,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独臂鹰王江一仇最先赶到,他带着大批人马赶来。 他一看见院中的风无痕就来了劲儿。 他肯定这人就是绣花大盗,因为若非绣花大盗,又什么可能这种时候出现在叶孤城这里呢? 他相信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愿意和叶孤城待在一起。 所以他一看见风无痕,就立马动了手。 一声大喝,江一仇一跃而起,居然一下子横移了七八丈,瞬间出现在风无痕面前。 他的身躯干瘦,而且只有一只手,任谁也绝对想不出他那干枯的身体之中居然蕴含了如此神奇如此可怕的力量。 风无痕也吃了一惊。 因为风无痕也想不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人居然有如此高明的轻功,老人已扑了上来。 江一仇虽然只有一只手,可他一出手,却令人感觉仿佛有七八十只手一般。 江一仇的大力鹰爪功已练到了极高深极可怕的地步。昔日他还有双手的时候,正是凭借大力鹰爪功纵横江湖。 后来被人斩断一臂,许多人以为他不行了。 却不想他又改良大力鹰爪功,并且将小巧变化的擒拿功夫融入其中,以至于他的武功比起以前还要更可怕。 羊城这一带,他的确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一次,江一仇是没有留手的,一出招便拿出了绝技。 ------------ 第一百八十章、斗 江一仇一出手,便用上杀招,拿出绝活。 他的速度很快,仿佛缩地成寸一般的,已扑到风无痕面前。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声音很轻,比狸猫还要更敏捷。 不过他的招式却很霸道,虽然只有一只手,可一出手却给人一种石破天惊之感。他的手落下,不要说血肉之躯,纵然是钢铁之中精英也会被其瞬间捏碎。 任谁看见他的出手,也不得不承认他独臂鹰王的名头,绝不是浪得虚名的。 绝不是。 众人已围了上来,江一仇出手的非常突然,没有人想得到。等江一仇扑上去以后,众人才反应过来。 fo 有人迟疑要不要出手,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冷意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纵然是金九龄这样的高手也心中一寒。 他们下意识望了一眼长身卓立,仿佛白云缥缈的叶孤城。 虽然没有任何线索指明这是叶孤城的手笔,可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都很清楚,与风无痕已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叶孤城,是绝不允许风无痕被众人围攻的。 拿下风无痕可以,但必须拿出本事。 这句话纵然叶孤城没有说出来,可每个人都明白。 风无痕本无疑和江一仇交手,可这种情况下,风无痕没有任何选择。 江一仇的大力鹰爪手,让风无痕眼前一亮。可也只是眼前一亮而已。 风无痕看得出江一仇的本事的确不弱,大力鹰爪手的功夫也的确很高明,只不过江一仇有些心急了。 高手决斗,心急本就是极要命的破绽。 江一仇这突施冷箭,风无痕早就有防备。所以,所谓的突袭根本算不上突袭,而是江一仇自露破绽。 风无痕身躯仿佛不倒翁一般,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极快的摆动。因为速度实在太快,所以一些眼力差的人看来,风无痕竟似没有动。而江一仇的漫天爪影居然从风无痕的身上穿了过去。 只有一些高手才能看得出江一仇的每一击都被风无痕避开了。在其他人看来,风无痕避开的实在有些惊险。 因为风无痕只要少移动或者多移动一寸,那么必然会被江一仇所重创。 眨眼之间,江一仇居然已除了十七招,而眨眼之间,风无痕居然也避了十七招,一招都没有还击。 江一仇的一双眼睛中冒着碧火,瞳孔之中也流露出说不出的惊恐震撼之色。 他走南闯北这些年来,和不知道多少高手交过手,虽然并非百战百胜,却还从未遇上过如此邪门的高手。 同时,江一仇也怒火升腾。 风无痕的此举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面。 江一仇这种人最看重颜面,所有又如何不怒。 江一仇立刻变招。 江一仇的武功已手为主,腿上功夫为辅。虽然如此,江一仇的腿上功夫却也是不弱的,只是比起手上功夫逊色一些。 他鲜少施展腿上功夫,一来没有必要,二来也麻烦。 现在他却已不得不施展了。 嚯嚯嚯。 他瞬间提出五脚,每一脚都是要害。 人群之中已响起了惊呼声。 “五虎断门脚。” 五虎断门刀是江湖上一门极可怕的刀法,修炼这门刀法的高手,大都出自于彭家! 彭家高手的五虎断门刀极为有名,却不知道彭家高手除开刀法以外,也擅长腿法。他们的五虎断门脚也是一门绝学。 许多高手因为防备他们的刀法,反而中了他们的腿法,被他们所败所杀。 江一仇忽然施展出五虎断门脚,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又有什么人想得到以大力鹰爪功成名的江一仇腿法居然如此高明,居然会彭家的功夫。 人群之中响起了惊呼。 风无痕其实也没有想到。 风无痕一旦交手,想得事情从来不会太多。 江一仇一出脚,风无痕就感觉机会来了。 风无痕是不想杀江一仇的,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动剑。 可风无痕也不愿意和江一仇纠缠下去。 要杀江一仇并不难,但要摆脱江一仇的纠缠却不容易。 幸好江一仇变招了,所以风无痕也踢出一脚。 风无痕几乎整个人倾斜倒下的时候才踢出一脚。 一脚对五脚。 可这一脚却将江一仇的五脚全部有实招变为虚招。 江一仇不得不变招,因为他发现若自己不变招,那就是重创。 江一仇立刻转攻为守,双脚同时弹出,与风无痕的一脚碰撞。 嘭! 江一仇身躯在半空晃了一晃,然后炮弹般的向后飞了出去。 五丈外,江一仇身躯晃了晃,这才勉强立稳。 风无痕却恍若无事一般的长身卓立着,平静望着江一仇。 江一仇刚一站稳,便又朝风无痕扑来。 风无痕冷冷道:“你再出手,我就杀了你。” 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传到江一仇耳中,也在众人耳畔响起。 江一仇骤然停下,停下两丈外。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全身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身躯居然变得非常肿胀,仿佛已在聚集气力,给予风无痕最可怕的一击。 风无痕冷然而立,一点也看不出出手的架势,可那凌厉的气势却令人不可逼视。 气氛忽然变得格外肃杀,也格外凝重。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道雄壮的声音,“江老头,这功劳你不要我可要了。” 声音响起的时候还在七八丈外,落下的时候,人也已出现在一丈外。 来人一出现,便带起一阵狂风呼啸。 这人身高八尺八,极为高大魁梧,手里倒提着一把大关刀,看上去威风不可一世,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按照道理来说,如此雄壮的人出现,或多或少有些动静,可此人出现却一丁点动静也没有。 可以想象他的轻功也是很高明的。 话音一落,人就已出现在江一仇身边。 江一仇看见此人,脸色就更难看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些年来处处和他争锋相对的吴大奎。 吴大奎也是世子邀请而来对付绣花大盗的。 吴大奎和江一仇一般,自然都是想立功的。 此时机会出现,吴大奎怎么肯错过呢? 所以吴大奎不假思索便已出道。 人仿佛狂风一般的来到风无痕面前,一刀自上而下朝风无痕的头顶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霸道无比。 ------------ 第一百八十一章、世子 招式朴实无华,没有人丝毫的变化。 可就是这样的招式,威力极大。 一旦击中,那么很难有反击之力。 可同样,这样的招式也是极好闪躲的。 吴大奎在羊城一代名气极大,一出手便施展这样的招式,任何人看来都感觉吴大奎有些小觑对手了。 这样的刀法又如何能伤得了风无痕呢? 风无痕当然不会硬碰硬。 剑与刀硬碰硬本就是极不明智的,更何况风无痕还没有打算拔剑。 风无痕往左移动了三步,算准吴大奎的刀必然劈空。 吴大奎双眼精芒一闪,几乎同一时间力劈而下的刀居然角度上发生了轻微的变化。这个变化虽然很轻微,可却调整的角度,使得必然会击中风无痕。 风无痕又一次改变方位。 吴大奎也紧随其后,立刻改变出刀角度。 风无痕一直在变,吴大奎也一直在变。 正因如此,本来平平凡凡的一记力劈华山,却在这过程之中发生了不知多少令人拍案叫绝的变化。 fo 吴大奎的招式虽然不停变化,可刀始终落下。 风无痕的方位虽然不停发生变化,却也始终在刀的攻击范围之内。 所以,风无痕只要改变的方位被刀寻到,这一刀必然击中,也必然给风无痕极沉重的一击。 可以说,风无痕的选择是十分不明智的。 不过这十分不明智的选择,却也是最好击垮对手的方式。 只要吴大奎的这一刀落空,那么吴大奎就非败不可。 风无痕可以在这个攻击间隙的一瞬间,拿下吴大奎。 这其中的对决,不但对决者双方清楚,旁观者也一样看得出。 刀落下。 吴大奎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刀砍在地上。 风无痕抬起左脚,踏在刀背上。 吴大奎全身肌肉如虬龙一般盘旋,爆发出恐怖力量,要从风无痕的脚下再一次掌控自己的刀。 结果很轻松,吴大奎便再一次掌控了大关刀。 可此时的吴大奎却没有半点喜悦之色。 因为他发现在自己夺刀的过程之中,风无痕忽然卸掉了力气。 吴大奎没有想到风无痕居然会瞬间放弃对刀的掌控,用力过猛的他,立刻失去的平衡,失去对身体的掌控。 等吴大奎掌控住自己身体的时候,他的咽喉前已多了一口剑。 带鞘的剑。 剑没有出鞘,所以吴大奎没有死。 风无痕将剑挂在腰上,望着吴大奎,淡淡道:“你再出手,我就要你的命。” 这句话几乎就是刚对江一仇说的话。 刚才的话,吴大奎也听到了,却没有什么感觉。 可现在,这一番话却令吴大奎全身都充斥着寒意。 风无痕冷冷扫过其他人,道:“你们谁若再出手,我一样要你们的命。” 风无痕说的很平静,可没有任何人怀疑他说的是计划。 风无痕轻而易举击败江一仇、吴大奎这两位羊城公认的高手,就已证明了他的本事。 比江一仇、吴大奎还厉害的人并不多。 不过金九龄却是其中之一。 一些人望向金九龄。 最先赶到的是江一仇,第二个赶到的是吴大奎所统辖的一批人,第三个赶到的是金九龄。 金九龄赶到的时候,这个院子已被上百位围住了,风无痕也被众人围住了。 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对风无痕出手,可却也没有放走风无痕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金九龄如今已是王府总管,这个决定自然由金九龄来做。 金九龄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走到风无痕面前。 他微笑对风无痕道:“阁下可还记得我?” 风无痕点头:“你是否还记得我?” 金九龄道:“自然记得,你是陆小凤请来帮我们调查绣花大盗的帮手。” 风无痕道:“很好,你果然记得。” 金九龄道:“不久之前,我们得到绣花大盗要来盗白玉马,所以王府加强了戒备,可却没有等来绣花大盗。” 风无痕淡淡道:“你们当然等不来绣花大盗。” 金九龄道:‘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发出拜帖的人,正是我。” 金九龄还是一脸笑容,道:“你当然不是绣花大盗。” 风无痕道:“不是。” 金九龄道:“可你却以绣花大盗的名义发出拜帖,而且出现在王府,阁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无痕淡淡道:‘自然是调查绣花大盗。’ 金九龄盯着风无痕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不明白。’ 风无痕淡淡道:“我相信很多人和你一样不明白,但你们很快就会明白。” 金九龄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如此,可不管如何王府重地却不是阁下应该擅闯的地方。” 风无痕也承认。 闯入别人的地盘,这本来就是冒犯。 金九龄道:“我相信阁下是为了调查绣花大盗而来的,但不管如何阁下既然闯入了王府,就至少要给王府主人一个交代。” 风无痕道:‘所以呢?’ 金九龄道:“阁下闹出这么大的风波,至少要见一见王府主人,向他亲自解释。” 风无痕点头道:“有道理,我正打算去见世子,而且也打算向要说明绣花大盗的事。” 金九龄长吐了口气,道:‘如此就好极了。’ 围住院子的众卫士在金九龄的示意下让开了道路,金九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风无痕也不可以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走廊走远。 江一仇、吴大奎、叶孤城等人也跟在他们身后。 大堂。 平南王世子就在大堂中坐着。 他的大腿上摆放着一口剑。 剑还藏在剑鞘中,但世子的一只手却已握住了剑柄。 从他握剑的手法来看,可以看得出他的确是阁剑术高手,所以说平南王世子是王府第一高手绝不算是夸张。 这口剑的剑鞘非常华丽,以黄金白玉珍珠铸造点缀而成。 这样一口剑,看上去仿佛只是装饰品,而绝非是用来与人争斗的。可偏偏这样一口剑却随着世子已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大堂空空如也,只有世子一个人。 但很快金九龄等一伙人来了。 每个人来到大堂,都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只有准备杀人的人,才会流露出这样的杀气。 而杀气正是平南王世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今天平南王世子是否已打算杀人呢? 剑在鞘,随时出鞘。 风无痕一进屋,就看到了剑,也看到了人。 可风无痕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非常从容平静。 ------------ 第一百八十二章、世子的剑 金九龄快步走到世子面前,用最简洁的言语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世子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他是上位者。 一个习惯于当上位者的人,是不会轻易发表意见的。他们一旦开口,那么必然非常关键。不是发号施令,就是极重要的询问。很显然世子明白这个道理。 金九龄说了以后,江一仇说,江一仇说了以后吴大奎说。 他们显然很明白世子的规矩,所以每个人将自己所见到的,所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 可叶孤城始终没有开口。 这件事和叶孤城是有很大关系的。因为如果没有叶孤城,拜帖也不可能送到大堂,落到世子手中。 可叶孤城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所做的事。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做一样。这一点就已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世子也没有问叶孤城,似乎忘记了叶孤城和这件事有关系。 世子的目光落在风无痕身上。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风无痕,最后望向风无痕的剑。 风无痕的剑并不好看,很朴实无华,淡青色的剑鞘,剑柄是漆黑的,世上许多人的剑都是这个样子的。 这口剑比起世子的剑,简直如萤烛之光比皓月之辉,不可同日而语。 但世子盯着看了很久,视线才从剑上收回。 收回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 这口剑又有什么奇怪之处呢?为什么世子会恋恋不舍呢? 这种事情没有人明白。 世子的目光终于落在风无痕的脸上,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大堂本来肃穆的气氛,这一刻非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变得更加肃杀起来。 世子道:“这就是杀死霍休的剑?” 任谁也想不到世子居然会问这种问题。 风无痕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他似乎已想到了,道:“是也不是。” “何解?” 风无痕道:“剑不能杀人,只有人能杀人。” 世子拍手道:“有道理,所以杀死霍休的人正是阁下?” 风无痕沉默了一阵,道:“或许是他自己。” “哦?” 风无痕道:“若非他太贪婪,又有谁能杀得死他?” “有道理。”世子又鼓掌道:“不过若他不贪婪,又如何会成为天下第一富人呢?”眼睛在风无痕身上扫过,一字一句道:“所以在我看来杀死霍休的人还是你。” 风无痕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可以这么说。” 世子道:“世上能将武功练到登峰造极的人并不多,霍休却是其中之一。” 风无痕承认。 世子道:“你能杀死霍休,不管如何则代表你在武功上有独到的造诣。” 风无痕没有否认。 世子又道:“我也练剑。” 世子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视线仿佛两口剑刺向风无痕。 风无痕淡淡道:“我看得出。” 世子大笑道:“我相信阁下一定看得出,但有些事阁下未必看得出。” 风无痕道:“或许我已看出了。” 世子笑声忽然止住,道:“你真看出了?” 风无痕忽然深吸一口气,道:“一进来,我就已感受到了杀气,现在杀气更浓了,所以世子想对我出剑。” 世子哈哈大笑,拍手道:“你果然看出来了,我的确想对你出剑。” 风无痕脸上一点情绪也没有,只是冷冷看着他,淡淡道:“世子为何要对我出剑?” “因为我是习剑之人。”世子忽然起身,道:“这些年来我已和不少剑术高手交过手,可我却也知道他们或多或少对我手下留情,因为我世子的身份,所以这些年来我总是胜多败少,鲜少真正痛快一战。” 风无痕道:“所以你想与我痛快一战?” “不错。”世子道:‘擅闯王府是大罪,我纵然杀了你,你也无话可说。’ 风无痕不能否认。 这种事情任何人也都无法否认。 世子道:“如果你能胜过我,那么这笔账就一笔勾销。” 风无痕道:“我若败了,这笔账自然要继续算。” “不错。” 风无痕又道:“我若找出绣花大盗呢?” 世子道:“那是后面的事,而非现在的事。” 世子的意思非常明白,先与我交手,再谈论绣花大盗的事,纵然此时找出绣花大盗,也没有任何意义。 风无痕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了,视线落在世子的华丽佩剑上,忽然道:“世子拥有一口好剑,很漂亮的剑。” 世子面色骤然变得铁青,冷冷道:“漂亮的剑未必不能杀人。” 风无痕道:“漂亮的剑当然可以杀人,但剑本不应该漂亮。” 世子皱眉道:“为什么?” 风无痕道:“剑本就是来杀人,一个人若想杀人,就必须专心,否则就只有被人所杀。 ” 世子沉默,但很快又展颜笑道:“所以你认为你一定会胜?” 风无痕淡淡道:“若我败了,此生又何必再用剑。” 世子笑不出来了。 没有人笑得出来,屋中的气氛变得格外凝重,格外肃杀。 金九龄、吴大奎、江一仇三人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望着风无痕,他们不明白纵然风无痕不喜欢对人服软,也不必挑衅世子,这岂非是寿星公吃砒霜活腻了? 任何人听到这种话,都会生气的。 这是挑衅,极大的挑衅。 世子当然也生气。 他的一只手从始至终都握着剑柄。 剑是随时要出鞘的。 从他握剑的手法来看,他的确从叶孤城这里学到一些东西,是个很不错的剑手。 惹这样的剑手生气,实在是很不明智的。 事实上世子也的确是王府第一高手,他的剑法天赋很高,而且在剑上也下了苦功,王府上下的确没有那个人是他的对手。 江湖上能比得上世子的人,也不多。 任何人若是轻视了他的武功,必然会吃大亏。 风无痕似乎也轻视了他。 忽然,世子动手。 寒光一闪,剑如神龙一般的冲出剑鞘,随后又化作漫天花雨朝风无痕劈头盖脸般的洒下。 剑气森森,剑风呼啸,剑光漫天遍地。 剑与人则完完全全消失在这漫天的剑光之中,难以分辨他发出了什么招式。也难以知晓他所在的方位。 喜欢从流星蝴蝶剑开始请大家收藏:()从流星蝴蝶剑开始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八十三章、引蛇出洞 风无痕和世子相距一丈六尺。 这距离其实已不近了,可这距离却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世子一出剑,漫天剑光就已落了下来。 速度之快,实在令人惊骇不已。 仅这一招,就足以看出世子绝非浪得虚名,刚才一番话实在已是谦虚了。任何人瞧见这一幕,也不得不承认世子的确算得上是一流的剑客。 风无痕长身卓立,仿佛已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他的脸上一丁点情绪也没有,冷冷盯着漫天剑光落下。 fo 他似乎已毫无斗志,打算借世子的剑了结自己的性命。 漫天剑光将风无痕覆盖。 可就在这个时候,风无痕忽然出手。 寒星自风无痕手中一闪,斜斜向上一挑,刺入剑光之中。 叮叮叮。 一连串的交击之声伴随着星火出现。 漫天剑光已消失不见。 如石像而立的风无痕开始动作。 他在走动。 风无痕一步一步往前走。 每走一步,就发出一剑。 他只发一剑。 他的每一剑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区别,先上挑,然后刺出。 他的剑法给人一种朴实无华之感,可偏偏却展现出不可思议的威力。 世子在后撤。 风无痕每往前一步,他都要后退一步。 风无痕每发出一剑,他至少都要发出七八剑才能抵消,而且所发出的剑法招式无一相同。 风无痕一连往前走了七步,一共出了八剑。 世子却一共发了七十二剑才堪堪抵挡住风无痕的七剑。 第八剑,世子却是抵挡不了。 这一剑和前面几剑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一点不同。 速度实在太快。 因为速度骤然提升了至少一倍,所以世子来不及反应,剑已戳至胸膛。 世子发现的时候,不但没有法子招架,甚至连闪躲的机会也没有。 风无痕停下,剑也停下,却刺穿了世子的衣裳,也刺进世子的身体。 鲜血顺着剑流了出来。 血流的不多,因为剑只刺穿了肌肤。 寒光一闪,剑已回鞘。 世子面色苍白。 风无痕看着他,冷冷道:“你败了。” 战斗已经结束,可屋中的杀气更浓。 江一仇、吴大奎、金九龄死死盯着风无痕,任谁也看得出只要世子一声令下,他们就拿下风无痕。 可是世子始终没有说话。 世子低头望着胸口的鲜血,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抬起,望向叶孤城,苦笑道:“现在我总算明白先生你的意思了,我的确只能算是剑术高手,而绝不算是一流的剑客。” 叶孤城淡淡道:“世上真正的剑客本就不多,愿意付出性命的人也不多。” 世子道:“是的,若是愿意搏命,我也不会节节败退,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叶孤城淡淡道:“世上能应付他剑法的人,也不多。” 世子道:“他是你认可的对手?” 叶孤城道:“他是我注定一战的对手。” 世子收回视线,望向风无痕道:“你胜了,所以擅闯王府这件事一笔勾销。现在阁下可以交代为什么要冒充绣花大盗了。” 风无痕直截了当道:“我冒充绣花大盗,只不过是为了找出真正的绣花大盗。” 金九龄代替世子问道:“可我们只瞧见你一个人。” 风无痕道:“虽然你只瞧见我一个,但我的计划却未必失败。” “所以你已知道绣花大盗是什么人?” 风无痕道:“根据种种线索,那个大胡子的绣花大盗其实是个女人,是么?” “不错。”金九龄道:“我也没有想到那是个女人。” “你让城主带消息给我,告诉我绣花大盗不但是女人,而且极有可能是江湖上一个叫红鞋子组织的成员。” 金九龄点头,道:“不错。” 风无痕道:“我从薛老太太哪里得到的消息也是一样,绣缎子的人的确是个女人。” 金九龄道:“所以绣花大盗果然是红鞋子组织的成员?” 风无痕道:“表面看上去是的。” 金九龄道:‘其实不是。’ 风无痕道:“其实不是。” “为什么不是?” 风无痕道:“因为红鞋子组织的老大我认识,而且在我对付霍休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和我在一起,而绣花大盗的第一起案子发生在东南道上,那个时候他在山西,绝对没有法子在一个月之内赶到东南道上。” 金九龄微微一怔。 风无痕继续道:“知道她身份的人不止我一个,当时陆小凤、独孤一鹤等人也都在,所以我们都可以证明她不是绣花大盗。” 金九龄叹了口气道:“既然这件事和红鞋子组织没有关系,那么绣花大盗的线索就断了。” 风无痕道:“这件事虽然和她没有关系,却不代表和红鞋子组织没有关系,正因为我怀疑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所以今日我才冒充绣花大盗盗宝。” 金九龄忽然明白了,拍手道:“所以你这次盗宝是假,目的是为了与他引出红鞋子组织的叛徒?” “不错!”风无痕道:“一个人藏匿的再好也有露出破绽的时候,更何况她本就是个心细的女人!” 风无痕望向外面的夜色,淡淡道:“不出意外,只要我们和她汇合,便能找出谁才是绣花大盗。” 众人是为了绣花大盗而来,如今可以找出绣花大盗,当然没有任何人会拒绝这个提议。 所以金九龄、江一仇、吴大奎三人带着十多个卫士,随着风无痕一起与公孙兰会面。 世子也好、叶孤城也罢,他们都没有前去,很显然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他们动作。 众人对风无痕或多或少有些怀疑,他们实在难以置信绣花大盗会这么轻而易举抓到,而如今他们或多或少有打脸的意思。 风无痕对他们的想法或多或少知道,只不过风无痕对这种事情向来不在意。 现在风无痕只在想一件事:是否能认得出公孙兰。 公孙兰有许多种面貌,风无痕当然清楚公孙兰绝不会以本来的面目出来,而公孙兰的易容术极高,所以这一次公孙兰到底会怎样出现,风无痕也不行。 幸好他们已定下了约定的地点。 ------------ 第一百八十四章、水落石出 他们约定的地方是郊外的一所土房子。 这栋屋子虽然偏僻,但并不简陋,而且很干净。 风无痕瞧见公孙兰的时候,公孙兰已将自己打扮成了男人。 一个看上去有些邋遢的男人。 她一出现,金九龄、江一仇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 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和没有身份的人待在一起。 风无痕说出她就是公孙大娘的时候,他们才停下。 金九龄很仔细看着他,道:“你就是公孙大娘?” 公孙兰道:“我就是,你就是金九龄?” 金九龄道:“我是。” 公孙兰道:“好极了,有一个人在等你。” 金九龄似已愣住了。 江一仇、吴大奎等人也很惊讶。 可这个时候公孙兰已进入屋子。 房门打开,便能瞧见两个人。 两个女人。 这两个女人的年纪并不算太大,却也不算太小。 她们的容貌二十出头,但她们的气质却给人三十左右的成熟女人的风韵。这世上大部分的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人。 两人一个穿着一身青衣,一个穿粉衣。 一个看上去很温柔,一个则很害羞。 她们看上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很难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可是她们却都是红鞋子组织的成员。 她们虽然穿着打扮不一样,但所穿的鞋子却都是红鞋子,这是红鞋子组织成员的标志。 两人本来安安静静坐着,可风无痕、金九龄他们走进来的时候,两人的脸上便发生了变化。 那个穿青衣的女子,脸色忽然变得很苍白,眼神也变得有些慌乱。那个穿粉衣服的女子,脸色虽然也变得很白,可并非苍白,而是一种青白,一双眼睛之中所有的不是慌乱,而是杀机。 他似乎和风无痕等人有仇一般。 金九龄、江一仇、吴大奎三人立刻戒备起来。不过他们却还是在往前走。 一步一步向前走。 他们都是大人物,纵然心中忌惮,也不会生出畏惧。 穿粉衣的女人忽然站起身来,一双锐利的目光盯着金九龄道:“你就是金九龄?” 金九龄点头:“是的,姑娘是。” “杀你的人。” 话音未落,一道漆黑的鞭子已朝金九龄的面颊甩来。 这女人看上去斯斯文文,可手头上的功夫却是可怕至极,一出手就显示出他在鞭法上却有独到造诣。 金九龄有些错愕,却动都没有动。 因为风无痕忽然挡在金九龄面前,伸手抓住了鞭子。 风无痕虽然不会灵犀一指,但他一抓住鞭子,任凭女子如何挣扎,也没有用。 女子狠狠瞪着风无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淡淡道:“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不能杀任何人。” 女子冷笑道:“事情已弄清楚了。” “或许已弄清楚了”风无痕道:“可我们却不知道,所以你还是不能杀人。” 女子刚要说话,一旁的公孙兰却开口了,道:‘不错,现在还不是杀人的时候。’ 这句话刚落下,便有两个人已倒了下去。 这两个人之中没有金九龄,而是与金九龄一同进屋的江一仇、吴大奎。 这两人本来全神戒备盯着公孙兰等人,而对金九龄没有任何防备。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金九龄会突然对他们下狠手,所以他们甚至连呼叫都没有发出,就已死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突然到一时之间屋中寂静下来。 每个人都望着金九龄。 金九龄轻轻摇晃着折扇,仿佛这件事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仿佛刚才杀人的根本不是他。 风无痕看了他半晌,道:“其实你不必如此着急,至少可以再等一等。” 金九龄微笑道:“当我瞧见她的时候,我就已知道不必再等了。” “哦?” 金九龄道:“你们既然将她找出来了,则代表我的事情你都已知道,也代表我的计划甚至我藏匿的那批财货你们都已知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等呢?” 风无痕道:“所以你杀了江一仇、吴大奎?” 金九龄淡淡道:“你错了。” “哪里错了?” 金九龄道:“不是我杀了江一仇、吴大奎,而是绣花大盗杀了江一仇、吴大奎。” 风无痕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就是绣花大盗?” 金九龄道:“绣花大盗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你们都是绣花大盗。” 风无痕笑了笑道:“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和你都没有一点干系。” 金九龄淡淡道:“至少有一点干系,我是抓捕绣花大盗的名捕。” ‘呸!’ 刚才对金九龄出手的女子露出不屑之色,道:“你也有资格称为名捕?” 金九龄仍旧保持笑容。 风无痕忽然道:“你错了,他的确有资格被称为名捕,若他没有资格称为名捕,那么六扇门这些年来恐怕没有什么名捕了。” 风无痕说的非常平静,是在阐述一个非常正常不过的事实而已。 金九龄脸上露出一抹情绪,深深看了风无痕一眼。 女子很不服气道:“他作出这种事情,还有资格称为名捕?” 风无痕道:‘不管他作出什么事情,他以前的名声总不是白来的,所以他是六扇门三百年以来第一名捕这个称呼是绝不会假的。’ 金九龄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可这个计划却出现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纰漏。” 风无痕道:“这个纰漏就是我?” 金九龄道:“的确就是你,我有些低估你了。” 风无痕道:“所以你才会让叶孤城传来消息,绣花大盗不但是女的,而且和红鞋子组织有关。” 金九龄点头道:“我算准你去见薛老太太,必然调查出缎子上的牡丹花是女子所绣,但也算不准你能从其中联想到红鞋子这个组织。” 风无痕忽然道:“如果是陆小凤呢?” 金九龄笑了笑,道:“这个案子我本来就是为陆小凤准备的。” “哦?” 金九龄道:“在我看来,这个世上若是连陆小凤都破解不了这个案子,那么也没有人能破解这个案子!我做下这个案子的时候,就已想到引陆小凤入局。” 风无痕道:“可惜入局的人不是陆小凤,而是我。” “我只是低估了你,或许你没有陆小凤聪明,但你的运气要好,因为你认得公孙大娘,也知道他就是红鞋子组织的首领。”金九龄道:“所以你才能通过这次设计找出二娘。” 这个二娘,正是坐在床边温温柔柔的女人。 二娘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可眼眶已经红了。 她的神情有些复杂,似乎有些羞愧,似乎又是其他的情绪。 风无痕看着他道:“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以你的身份为什么要坐下这起案子?” 公孙兰却冷冷道:“我却明白。” “哦?” 公孙兰道:“这些年来二娘为了供金九龄挥霍,已亏空了许多,所以这笔账迟早都会被我发现,正因如此他们才会选择先下手为强,选择先除掉我的。” 只要公孙兰是绣花大盗,这笔账自然也就不用还了。 金九龄居然还很从容道:“不错,这的确我要让你成为绣花大盗的原因,其实我可以不必这么做,因为以我的本事要堵上这个窟窿并不困难。” 这一点没有人能怀疑,金九龄本就是个很有本事,很有面子的人。 公孙兰忍不住道:“你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我十三岁入公门,至今已有将近三十年,从我十九岁起,就已感觉那些被抓住的强盗简直就是笨猪,我久已想做出一件天衣无缝的罪案出来。” 公孙兰沉默。 在她看来,这个理由实在有些荒唐。 风无痕也沉默了许久,才道:“可惜,可惜,你是个很好的名捕。” 金九龄淡淡道:“一点也不可惜,因为未来我也是很好的名捕,而你们这群绣花大盗将会被我一举拿下。” ------------ 第一百八十五章、棋差一着 金九龄当然一点也不慌张。 狡兔三窟。 聪明人就如同狡兔一般,会为自己准备诸多退路,金九龄就是这样的聪明人,所以他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自从金九龄成为王府总管以后,就已前后安插了不少自己的得力干将在其中。 这一趟随着他出来的卫士,除开对他颇有觊觎的江一仇、吴大奎两人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是他的人,对他是绝对忠心的。 金九龄为了防止意外的事情发生,所以还是让那群人在院子外等候。而且他和风无痕等人交谈,刻意压低了声音,就是让屋中的交谈不被外面的人知晓。 在这过程之中,金九龄甚至还运转功力观察四周的风吹草动。 他看上去鲁莽回应风无痕等人的对话,实际上是经过各方面验证考虑之后,才回应的。是绝对的万无一失的。 金九龄在公门的威信极高,崇拜金九龄相信金九龄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又有什么人会怀疑金九龄是绣花大盗呢? 只要金九龄说那个人是绣花大盗,纵然那个人还不是绣花大盗,也很难不被人怀疑。这种地位是金九龄经过将近三十年的奋斗得来的。 对于如今的情势,金九龄有些满意,毕竟这种情势是他亲手造就出来的。只是,金九龄还是有些不太满意。 因为只认公孙兰、风无痕等人才是绣花大盗,就必须拿出证据,那么证据是什么呢?自然是被绣花大盗转走的财物。 那是一批巨大的财物,足以让任何人逍遥数十辈子。只可惜这笔财物却不得不交出去。 不过金九龄却也在安慰自己。 不管如何至少可以分到王府的三成财物,其他财货的一成。 深吸一口气,金九龄发出一声长啸。 声音传得很远,院子外的卫士必然能听得到。 这是信号,一旦听到这信号,他们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信号落下,金九龄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见了。 他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信号响起以及落下的时候,居然一丁点脚步声也没有,院子外的卫士仿佛全部都变成了死人。 这是怎么回事。 金九龄死死盯着风无痕道:“你在外面布下了人手?” 这是他想到的唯一可能。 风无痕摇头:‘没有,其实你也应该明白,纵然我布下人手,你的那些个手下也不可能声音都发不出,便被拿下。’ 金九龄也同意。 “可。” 他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不进来。 风无痕道:“我虽然没有布下人手,但是有一个人却已来了。” 金九龄沉声道:“外面没有人。” 他一直在留心外面的动静,确定外面没有人。 风无痕道:“外面有人,只不过有些人的声音是你听不到的。” 金九龄忽然身躯一震,紧接着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房门向内推开。 金九龄回过头去,立刻瞧见一个人。 此时,金九龄全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已被冻结,脸上的笑容已完全消失了,这一刻他仿佛被冻成冰人。 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可以说是金九龄最忌惮的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叶孤城。 叶孤城走进屋子,屋中忽然一下子便的很冷,至少金九龄感觉如此。 可金九龄很快露出了笑容,道:‘城主,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孤城道:“不算早。” 金九龄心头起伏,刚要继续问下去,叶孤城就说道:“所有的话我都已听到了。” 这句话令金九龄感觉掉入了冰窟,整个人又一次僵硬住了。 过了好半晌,金九龄才慢慢转过身来,才慢慢望向风无痕,道:“我错了。” 、“你错了?” 金九龄道:‘我本以为你虽然很有本事,但绝不可能比陆小凤更聪明,可我错了,你或许比陆小凤还要更聪明。’ 风无痕笑了笑,道:‘其实不是我比陆小凤更聪明,而是你太聪明了。’ “哦?” 风无痕道:‘一个人若认为自己最聪明,那么这个人或多或少会有些自负,因为自信所以自负,你就是如此。’ 金九龄沉默,他似乎在默默品味这句话。 过了很久,金九龄才长长叹了口气,道:“不错,我对自己太自信了,所以才掉入你的圈套,我已忘记虽然我的武功很高,可叶孤城这种高手潜入的时候,是很难发现的。” 略微停顿,金九龄又继续道:“可我最大的问题还是看错了你。” “哦?” 金九龄道:‘有两点我想不到。’ “你是不是想不到我为什么会请白云城主来这里?” 金九龄道:‘不错,你请他来这里,自然也就代表你怀疑我、江一仇、吴大奎三人之中有一个人是绣花大盗。’ 风无痕道:“是的。” 金九龄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 风无痕道:“不错。” 金九龄道:‘为什么?这件事我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你怎么可能在没有见到二娘之前怀疑我?’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我从始至终都怀疑这是内行人做的事。” “内行人?” 风无痕道:“绣花大盗做事做的非常干净利落,而这种干净利落的事情我总会第一时间怀疑内行人。” 金九龄道:‘我就是内行人。’ “不错。”风无痕道:‘你是六扇门第一名捕,这种事情没有谁比你更内行。’ 金九龄沉默。 沉默了许久,才道:“近三十年来,我已不知道破获了多少案子,其中有不少案子都是内行人所做的,和现在这案子差不多,但我很少会怀疑他们。” 风无痕淡淡道:“我和他们不同。” “我还未说他们,你怎么知道你和他们不同?” 风无痕淡淡道:“从始至终在我眼中金九龄只是金九龄,而非所谓的六扇门第一名捕,在我眼中任何人都只有他本来的身份,所以任何人我都可以怀疑。” 金九龄身躯又一震,叹息道:“我总算明白自己败在哪里了。” “你真已明白?” 金九龄道:“是的,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会被权威所蒙蔽思绪理智,所以下意识会将他的嫌疑排除,可你不一样,因为在你眼中,所有的人只是人,而他们的地位对于你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你才会怀疑所有人,所以你才不会被蒙蔽理智,如果你真将我当做六扇门第一名捕,那么你就绝不可能怀疑我。” 风无痕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点头道:“是的,这是我面对你最大的优势。” 金九龄点头,忽然道:“还有一点我不明白。” 风无痕道:‘你不明白为什么我能请动白云城主?’ 金九龄点头。 “白云城主一向是天外之人,不理会红尘俗世,你居然能说动他插手这件事,这实在令我没有想到。” 风无痕道:“我相信任何人都很难想到。” 金九龄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他真的很好奇。 因为如果没有叶孤城的出现,金九龄相信自己是不会败的。 若非叶孤城,世上又有几个人靠近能瞒得过他的耳目呢?纵然有人,那么也不可能让所有的卫士听从号令。 《诸世大罗》 叶孤城忽然道:‘这是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此间事了,便是决战。” 金九龄动容道:“你与风无痕的决战?” 叶孤城道:“不错。” 金九龄苦笑道:“看来我败得不冤枉。” 风无痕道:‘你的确不冤枉。’ 任谁也不得不承认金九龄败得不冤枉。 风无痕请动叶孤城,这的确是个变数,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变数。 金九龄深吸了口气,道:“我虽然败了,但还没有死。” 他承认失败了,可身上的斗志还在,他并没有认命。 ------------ 第一百八十六章、最后一搏 金九龄望着风无痕,苦笑已消失了,一双眼睛忽然充斥着杀机,目光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森冷与锐利。 金九龄沉声道:“我听闻你曾亲手击杀了霍休,又得到独孤一鹤等人的赞誉,说实话,我一直很想领教你的本事。” 风无痕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你想和我决斗?” 金九龄道:“不错。” 风无痕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 金九龄的确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手上没有任何筹码,他所藏匿的那批财货,如今也已被公孙兰等人知晓下落。 此时,风无痕、公孙兰、叶孤城再加上外面的一众卫士,金九龄岂非插翅难飞。又有谁会放弃如此优势呢? 金九龄却有理由,他淡淡道:“我的手上的确没有任何筹码,我也知道即便胜了你,也免不了被杀,可我还需要搏一搏。” “为什么?” 金九龄道:‘我若胜了你,绝不会杀你,我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金九龄道:“这件事是我的注意,和二娘没有任何关系,我希望如果我胜了,你能让公孙大娘放过他。” 二娘已在流泪。 转眼就已泪流满面。 金九龄望着她,眼中一闪而过柔情,却又很快冷酷起来,淡淡道:“其实我本不愿意为你拼命,但现在却不得不拼了。” 这句话的意思实在有些冷酷。 可这冷酷之中却带着一份淡淡的柔情。 二娘眼泪流得更快了。 公孙大娘冷笑道:“你纵然要赌,也应该找我赌。” 金九龄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必找你赌。” 公孙大娘冷笑道:“你莫忘记二娘是我的属下。” 金九龄道:“我当然知道,可如果风无痕答应,我相信你必然也会答应的。” 公孙大娘道:“他答应你,管老娘屁事。” 金九龄不说话,他知道和女人讲道理纯粹是自找麻烦。 风无痕看着金九龄,忽然道:“好,我答应你。” 金九龄拱手躬身:“多谢,我希望你还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金九龄道:“我若败了,请杀了我。” 风无痕道:“你不想落在他们手上?” 金九龄道:“我毕竟是金九龄。” 这句话中蕴含了极大的骄傲。 风无痕点头,他答应了。 说老实话,风无痕不愿意杀金九龄。 他感觉金九龄实在有些可惜。若非金九龄作出这种错事,必然是阁对国对民都非常有用的人,甚至可以名留青史。 只可惜,一个人若是太聪明,就容易走错路。 有些事一旦做错了,那么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风无痕绝不是铁面无私的人。 如果金九龄本来就是他的朋友,他是不介意放金九龄这一次的。他这个人是绝不会为了陌生人对付自己的朋友的,只可惜金九龄不是他的朋友。 更可惜的是,他这一生也没有几个朋友。 风无痕能胜金九龄,或许也正是因为他没有什么朋友,什么人都不在乎,不看在眼中。可风无痕最大的遗憾,岂非也正是如此。 他始终是一个飘然于人情味之外的人。 金九龄的眼中已露出了感激之色,下一秒就变得格外冷酷。 一阵飓风狂飙,本来距离风无痕足有三四丈的金九龄一下子出现在风无痕五步开外。 他出手如电,一掌朝风无痕胸口击来。 他的出手速度虽然很快,可招式却非常柔美,所施展出来的正是少林正宗的青萍掌。 大部分江湖人都以为少林派的武功走刚猛路子,可世上无论是刚猛霸道的功夫,还是阴柔的功夫,少林派都是行家。 金九龄昔年就是少林片弟子,而且还是少林神僧铁肩大师的弟子,后来才加入六扇门。 他加入六扇门的时候虽然才十三岁,但他的武功的确得到了少林派的真传,是江湖上极厉害的人物。 不过没有人知晓金九龄的武功有多么高。 金九龄成名在于他能在极短时间内破获其他人难以破解的案子,他以聪明绝顶著称,而非武功。 所以他的武功到底有多么高,没有人知道。许多人至今以为他不过勉强称得上一流高手。 可事实上他却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若非他是高手之中的高手,又怎么可能数招就将常漫天、江重威、华一帆这些公认的一流高手变成瞎子呢? 他的武功之高,着实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此际,他一出手,便已展现出了他在武功上的独到造诣。 公孙兰、叶孤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特别是叶孤城更是决斗的大行家。可纵然是他们一看见金九龄的出手,也不得不承认金九龄的确是第一流的高手。 这样的高手的确有资格成为任何人的对手。也有资格杀任何人。 金九龄却是有杀风无痕的资格。 公孙兰此时已有些担心了。 风无痕的脸色却连一丁点变化也没有。 风无痕是没有见过青萍掌的,对于这门掌法也不算了解,可却也看得出金九龄施展出的是一门非常高明的掌法。 寒光一闪,剑已闪电般的刺了过去。 风无痕不闪不避,就是一剑。 这一剑快如流星,最重要的事是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正好抓住金九龄招式转换的空隙。 金九龄也是惊才绝艳,身躯下沉,居然向后疾射退去。 他退到一堵墙前,身后是一个柜子。 金九龄头也不回,却伸手。 柜子在他的手前仿佛变成了纸扎,瞬间被戳破。 他居然从柜子之中拿出一个大铁锤。 任谁看见金九龄这个动作,都能知道金九龄对这地方是非常了解的,否则不可能知道柜子中有大铁锤。 这种事情纵然是公孙兰也不知道。 公孙兰却知道原因。 这里本就是红鞋子聚会的地点之一,而红鞋子聚会的每一个地点基本上都是由二娘负责。 《天阿降临》 二娘正是金九龄的情人,所以金九龄当然知道这里。 公孙兰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二娘,又收回视线,望向战场。 风无痕如影随行,已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白光朝金九龄刺了过来。 金九龄不假思索,提起足有五六十斤的大铁锤迎了上去。 ------------ 第一百八十七章、伏诛 剑快如风,变化如电。 看上去寻常不过的一击,这其中却蕴含了诸多变化,几乎随时随地都已要发生变化。 金九龄的大铁锤迎了上去。 大铁锤只有五六十斤重,可在金九龄手中却是轻若无物,仿佛一片羽毛一般,甚至给人几分飘逸之感。 仅这一手就足以令人惊叹不已。 俨然,金九龄的武功已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 叮! 利剑与大铁锤交击在一起。 利剑纵然变化万千,可终究被金九龄捕捉预判到了轨迹,碰撞在一起。 不过这碰撞之声却有些奇怪。 这本来应该是一次惊天动地的剧烈碰撞,可结果碰撞之声,却只是叮的一声,仿佛两块铁片碰撞在一起一般。 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最不合常理之处却是金九龄居然向后退了五六步,身躯晃了晃,才稳住身形。 难道金九龄这次交锋之中,已吃了大亏? 这的确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可偏偏出现了。 本应该被震退的风无痕,却一步未退,反而提着长剑乘势猛进。 长剑划过,朝金九龄自上而下劈下,仿佛厉电一般。 不同于刚才灵动多变,再一次出击,风无痕的剑法反而没有什么变化,似走以力破巧的路子。而且本来很轻的长剑,此时挥舞起来,却给人沉重无比的感觉。 风无痕竟好似在挥舞一口足有七八十斤的重剑一般。 金九龄是举重若轻,而风无痕则是举轻若重。 这同样是武学上的一种非常高明的境界。 金九龄瞳孔猛缩,深吸一口气,也立刻迎了上去。 铁锤挥舞,卷起可怕的飓风呼啸,竟在周身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漩涡。 长剑、铁锤两种兵器在屋中各自展现出他们的神威。 捡走偏锋,是非常灵巧多变的武器,可如今却偏偏没有变化、。 铁锤势大力沉,本来就是重兵器,应该以力破敌,以势压人。可如此沉重的大铁锤却变化万千,轨迹速度力道都难以揣摩。 这种矛盾感若是一般的高手瞧见了,甚至会郁闷的吐血!纵然叶孤城、公孙兰这些高手看见,也感觉说不出的古怪奇特,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之感。 不过他们却也目不转睛盯着这一战。 这一战给人的感觉虽然十分矛盾,可这一战却无疑已将武学的千变万化展现得淋漓尽致,更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武道对决。这样的决战,是难得一遇的决战。 两种兵器在房屋中各展神威,不过却再也没有碰撞了。 风无痕主攻,可每一次势大力沉的攻势都被金九龄避开。 金九龄在风无痕无孔不入,快绝人寰的攻势之下,仿佛化作了一阵轻烟,随时随地都可以变化成各种形状,他竟然挥舞大铁锤,将灵巧多变发挥到了极致。 这场对决实在精彩绝伦,也着实惊心动魄。 不过,叶孤城、公孙兰这两大高手都明白,这场决斗就要结束了。 战斗至此,四周的风声呼啸愈来愈大,而且这中间多出了不少杂音。 这些杂音来自于金九龄挥舞的大铁锤上。 很显然,金九龄已没有法子维持举轻若重的武学境界,他的实力发挥已到了极限,如果还不与风无痕一决胜负,那么就只有饮恨收场。 所以这一战很快就要结束了。 金九龄这个当事人,当然很清楚这一点。 他的心中不免有些惊骇莫名。 他从来都是个自视甚高的人。 他一向聪明绝顶,而且武功极高,只是深藏不露而已。他自认无论武功还是智谋,世上比得上他的人,没有几个。 可是风无痕的表现却令他出乎意料。 金九龄做梦也没有想到才不过二十出头的风无痕居然有如此高深的剑术修为,居然能将自己迫至如此地步。 金九龄心头沉重,当机立断。 一声大吼。 他将大铁锤射出。 轰! 铁锤划破长空,狠狠砸向风无痕。 这大铁锤因为累积了可怕的力量,脱手飞出,简直就是金九龄全力一击。无论什么人被这铁锤砸中,简直非死不可。 风无痕自然知晓这铁锤的厉害,最好的法子是闪避。只不过金九龄却把握了一个极好的时机,而且铁锤飞出的方位角度,再加上铁锤成飞旋之势,难以捉摸,所以想要闪躲开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风无痕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应付这大铁锤。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最危险的不是大铁锤,而是金九龄这个人。 手中寒星一闪,风无痕竟一剑迎了上去。 公孙兰已忍不住发出惊呼。 她不但是一流高手,更是一流剑客,她知道风无痕的举动是极不明智的。 剑虽然锋锐,却不坚韧。如此对招,等同于放弃剑客最大的优势,这简直是败笔之中的败笔。 可接下来,公孙兰就忍不住惊叹。 因为她发现风无痕并没有硬桥硬马的招架这破空打来的大铁锤,而是利用了巧劲,将铁锤向后掀飞出去。 风无痕所用的招式其实并不算困难,也不过就是四两拨千斤而已。 这种手法任何人都会用,可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在这种时候用的出,也没有几个人能在这种时候用得比风无痕更好了。 轰的一声。 大铁锤将墙壁砸出了个窟窿,狠狠嵌入地上。 可想而知这东西打在人的身上是多么可怕。 金九龄着实大吃一惊。 他想不到风无痕居然用这样的法子招架下了大铁锤,居然没有耗费什么时间,而且立马追击上来。 金九龄本来打算乘势给予风无痕重创的,可此时也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他立刻如风一般后退。 风无痕却紧追不舍,飞奔逼上前。 下一秒又有惊呼声响起。 这一次不是公孙兰,而是二娘。 金九龄竟然将二娘朝风无痕夺命的剑锋抛来。 这个前一刻还道是无情却有情的男人,在死亡面前展现出了他的正面目:道是有情却无情。 二娘的眼泪已落下了。 她已绝望。 她绝望的不是要面对风无痕无坚不摧的剑锋,她绝望的是金九龄居然对自己如此无情。 眼泪已流了下来。 她已心如死灰。 但是,她没有死。 风无痕从不随意杀人,所以剑忽然向下一手,同一时间他左手瞬间封住二娘的穴位,用了一记非常常见的揽雀尾,然后将他甩给怒气冲冲扑杀上来的公孙兰。 然后追了上去。 金九龄已破开墙壁,冲了出去。 外面是无边夜色,他要逃离这里。 叶孤城一直冷冷看着,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不过他对风无痕已露出了浓浓的欣赏之色。 从刚才的交手,叶孤城不但看出风无痕有极高明的剑术,也发现风无痕的心思之细腻,更是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若是一般人,在这种情况,固然会手下留情,却也绝不会想着封住二娘的穴道。可风无痕却做了,很显然风无痕这样做是防止二娘对付他。 这样一个人,纵然武功不足现在一般,也足有纵横天下。 “风无痕就是绣花大盗,抓住他。” 金九龄一冲出去,就对院子外的卫士大声呼喊。 他则从卫士的身边冲了出去,冲入那茫茫夜色之中。 卫士惊疑不定,不过却没有如金九龄意料之中那般上去阻拦风无痕,他们反而动也没有动,任由风无痕从他们身边掠过。 金九龄又急又气,此时却只好全力飞奔。 风无痕紧追不舍,两人的距离飞快拉近。 其实金九龄的轻功是很不错的,固然比不上司空摘星,可比起风无痕却也绝不逊色多少。 但奈何刚才金九龄用重兵器,虽然用得是巧劲,可消耗了不少气力。他将兵器投掷出去的时候,气力就已消耗许多,此时自然比不上风无痕。 抵达一片树林,金九龄终于还是被风无痕赶上了。 金九龄大口大口的喘气,他望着神色自若的风无痕,第一次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金九龄深吸一口气,道:“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他实在不愿意说这种话,可此时却不得不说。 风无痕道:‘不能。’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金九龄道:“我和你并无仇怨,你何必为他们卖命。” 风无痕道:“你以为我为他们卖命?” “不是?” “不是。”风无痕道:“我是为我自己卖命,我很清楚你是个报复心很重的人,我拆穿了你的阴谋,若你不死,他日必定会不折手段报复我,我不怕人报复,可我厌恶麻烦。” 金九龄不说话了。 他也了解风无痕这种人,一旦说出口的话,是用不会便了。 他深吸一口气,朝风无痕扑来。 金九龄为自己的性命作出最后一搏。 这是鬼门关,只要闯过了,那么就是康庄大道,没有人能要他的命。 风无痕冷冷望着金九龄,忽然寒光一闪,剑已刺出。 金九龄身躯僵硬,咽喉冰冷。 风无痕的剑已刺穿他的咽喉。 一剑穿喉。 名动天下的金九龄变成了死人。 风无痕收起剑,抱起金九龄的尸体,朝小屋走去。 绣花大盗案子已经结束。 ------------ 第一百八十八章、一掷万金 金九龄是绣花大盗的消息不过三日就已传遍了羊城,又以很快的速度传遍了江南武林乃至整个天下。 绣花大盗本来就是极轰动极有名的大案,而结果更令人动容。任谁也想不到天下第一名捕金九龄居然是绣花大盗。 正因为这件案子如此轰动,所以击杀金九龄的风无痕再一次响彻江湖。 这段时日,江湖恐怕没有什么人能比风无痕更有名了。 江湖上,有许多人为了成名,不惜一切代价,一切手段。风无痕的成名引来了不少人的羡慕嫉妒,可他们心中却也明白风无痕能成名,绝非是运气,而是实力。 若非风无痕武功过人,纵然找出金九龄是绣花大盗的线索,也必然会死在金九龄的手中。 可纵然如此,不少人心里却已在发酸,明里暗里说风无痕运气好。 风无痕一向不理会外界之人的看法,他对这些事情向来嗤之以鼻。与其在意这些,不如思考如何能一亲芳泽。 因为绣花大盗的事情实在太过于轰动,而且没有人能解决这件事。在风无痕接手绣花大盗这件案子之前,无论王府还是其他失主都已发出高额悬赏。 绣花大盗案子破了,这些巨额悬赏自然也就成了风无痕的囊中之物。 绣花大盗作案六七十起,所盗走的财货极多,纵然只有一两成,也是一笔巨款。 风无痕面对足以令任何人心动的巨款,却是一丁点情绪变化也没有。他默默将这笔巨款推到公孙兰面前, 公孙兰瞪着眼睛盯着他,道:“这些钱你一点也不要?” 风无痕淡淡道:‘我不缺钱,随时都可以弄到钱。’ 任何人都不会怀疑。 风无痕这种人想要弄到钱,这的确是很容易的事。 公孙兰笑了,她笑得愉快极了。 纵然此时她还是很平凡的样貌,可她笑起来的时候,却给人感觉仿佛绝世美人一般。 公孙兰道:“你纵然不要,也不必全部送给我,你其实可以送给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和风无痕有肌肤之亲,风无痕的确应该送给他。 风无痕却摇头,道:“我应该送给你。” 公孙兰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先前的承诺?’ 风无痕先前就已承诺公孙兰,只要公孙兰答应帮忙,就将悬赏的一大部分钱财送给公孙兰。 这是公平交易。 风无痕摇头道:“不只是承诺,如果只是承诺,无论我在不在意钱财,至少要留下一部分。” 公孙兰道:“那么你为什么不留下一部分呢?” 风无痕淡淡道:‘这里的钱财并不算少。’ 公孙兰道:‘当然不少,纵然除开那些珍贵的朱玉,其他的东西也至少值个三十万两。’ 这的确是一笔巨款。 风无痕淡淡道:“所以我纵然留下三分之一,也至少有十万两。” 公孙兰道:“不错。” 风无痕道:“我将它们都送给你,想请你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风无痕道:“用你的真面目,陪我在羊城游玩一天。” 公孙兰看着她,道:“你用这些钱财,只是让我陪你游玩羊城?” “不错。” 公孙兰又看了风无痕很久,才慢慢道:“有时候我怀疑你是不是傻子。” “为什么?” 公孙兰道:“这么多钱财,你完全可以让我陪你做一些其他的事情,纵然是那种事情我也未必会拒绝,你应该看得出我绝不讨厌你。” 那种事情是什么事情?风无痕不笨,自然明白。 风无痕道:“我看得出。” 公孙兰道:“可你为什么不提一提呢?” 风无痕道:“做那种事情之前,我们至少需要培养一下感情,若没有一丁点感情,而只是干巴巴的交易,这种事情又有什么意思呢?” 公孙兰笑着点头:“有道理,只不过你既然将所用的钱财交易让我陪你游玩羊城,那么一旦你想和我做那种事情,又能拿出什么呢?” 风无痕道:‘我什么都拿不出。’ 公孙兰道:“如此一来,你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风无痕笑了,道:‘这倒是未必。’ “哦?” 风无痕淡淡道:“做那种事情,未必需要花费钱,或许那个时候一切都已水到渠成了呢?” “或许没有。” 风无痕淡淡道:“若没有,那就等下次机会。” 公孙兰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风无痕。 她忽然撕掉脸上的面具,露出真正的容貌。 尽管是风无痕第二次瞧见这张脸,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的确已美到了不可思议,足以摄人心魄。 江湖上有四大美人,其中薛冰就是其中之一。 可风无痕看来,那些美人或许加起来也都比不上公孙兰。 纵然上官丹凤、上官飞燕比起公孙兰也至少逊色一筹。 那已不是容貌上的逊色,而且还是气质。 这个女人简直已穷尽男人的想象。 风无痕微笑道:“看来你答应了。” 公孙兰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笨蛋,而是真正的聪明人。” “为什么?” 公孙兰道:“你一定很清楚比若花钱让我陪你做那种事情,我是绝不会愿意的!你也清楚我是个好胜心很强的女人,所以你用这种法子对付我,是最好的法子。” 风无痕叹了口气道:“我却没有想过用什么法子对付你。” 公孙兰摄人心魄的眼睛看着他,道:“你真没有?” 风无痕摇头道:“我真没有,但我从始至终却都在想一件事。” “一亲芳泽?” “是的。”风无痕道:“其实早在没有看见你真面目之前,我就有这种想法了。” 公孙兰笑了起来,道:“你不担心我是个丑八怪?” 风无痕道:“你若真是个丑八怪,我必然会断绝这种想法。” 公孙兰还在笑,可笑容中已有了几分冷意。 风无痕继续说道:“在没有瞧见你真面目之前,我就想过,只要你的姿色能用上官丹凤的七成,我就想一亲芳泽。” “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你的身上有我所见过任何女人都难以及得上的独特气质,这种气质足以令我降低要求。” 公孙兰叹了口气道:“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 “什么事?” 公孙兰道:‘其实我对你也很有兴趣。’ “哦?” 公孙兰道:‘我几乎从未对任何男人产生兴趣,但你是例外,因为你是我这一生见过最独特的男人。’ 风无痕又笑了笑道:“看来今天的游玩必定十分有趣。” 公孙兰道:“不过今夜未必有趣。” 风无痕道:“至少我们能痛快游玩一天。” 公孙兰慢慢起身道:“我要梳妆打扮一下。” 风无痕也起身,道:“我可以帮忙。” 公孙兰没有拒绝。 ------------ 第一百八十九章、红颜祸水 公孙兰不想别的男人看见她的容貌,所以带上了轻纱。 可纵然如此,那雍容华贵,绝代风华的气质,却还是引来了不少好色之徒,也为风无痕引来不少麻烦。 公孙兰从始至终并没有作出任何特殊的事情,但她的美貌却已能引来足够的灾祸。 公孙兰一直在幸灾乐祸的望着风无痕,看风无痕如何处理这些麻烦。 很快公孙兰就感觉头疼的。 因为风无痕处理麻烦的方式是很简单粗暴的。 有人找麻烦,他就让找麻烦的人打得不敢找麻烦。 两人还没有游玩两个时辰,便有十七八个人呢被风无痕揍了。 风无痕揍了人以后,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心情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旧拉着公孙兰游玩。 公孙兰一向是经得起看的人,对于麻烦向来也不太在意,但是麻烦越来越多,公孙兰也感觉头疼了。 到最后,居然有一群人跟在他们身后,要对他们下手。 这中间,风无痕杀了四个人。 那四个人有些过分,所以风无痕要了他们的命。 起初众人以为风无痕不敢杀人,又加上他们有权有势,所以非常张狂,可等风无痕杀了人以后,那些人就变了。 他们知道自己惹上真正的狠人的。 风无痕所杀的四个人,并非是什么仆人随从,而是真正找麻烦的人。 他们这四个人其中有三个都是羊城官府的人。 他们的父亲都有非常高的地位。 可风无痕却根本不在乎,杀了就杀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公孙兰都有些后悔了。 她这才是真正认识了风无痕。 她发现风无痕这个人的确什么人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风无痕的行事向来都看性情,只遵循自己认可的规矩,一旦惹他不高兴,纵然天王老子来了,也非杀不可。 他们来到庆云楼的雅间坐下。 盯上他们的人更多了,可风无痕却还是不在意,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公孙兰自窗户往下瞧,看了一眼那乌压压的人群,苦笑道:“或许我根本不应该答应你,今天玩也没有玩好,反而惹来了一大堆麻烦。” 风无痕将倒好的茶水放在公孙兰身前桌面上,自己则抿了一口,道:“你认为他们是麻烦?” 公孙兰眼皮子直跳,道:“你想怎么样,难道想将他们全部都杀了?” 若是其他人,公孙兰不相信那人做得出,可风无痕,她却相信风无痕确实做得出。 风无痕淡淡道:“如果杀了他们能解决麻烦,我也不介意杀了他们,只不过纵然杀了他们,也未必能解决麻烦。” 公孙兰好奇道:“难道你有其他解决麻烦的法子?” 风无痕淡淡道:“我既然邀你游玩羊城,自然已想好解决的法子,否则为什么要邀请你来呢?” 公孙兰不相信。 “你真有法子解决?” 风无痕笑道:“你若不相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公孙兰道:“赌什么?” 风无痕道:‘如果我能让他们全部离开,你就亲我一口。’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公孙兰不是害羞的女人,此时她甚至没有什么变化,道:“如果你不能呢?” 《金刚不坏大寨主》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纵然你捅我一刀,我也不会还手。’ 公孙兰眼珠子转动,忽然道:“如果你十年以后将他们感受,这个赌局岂非永远都弄不玩?”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不需要十年,最多一刻钟就够了,我保证他们绝不敢烦我。” 公孙兰不相信,可风无痕实在太自信了。 但公孙兰还是赌了。 结果,自然是公孙兰输了。 因为不到半刻钟,就有一群卫士来了。 这群卫士来自于东南王府。 他们一出现,那群找麻烦的人自然也就被赶走了。 他们却没有走,而是分散在外面维持治安,任何人若要找风无痕的麻烦,都会被他们赶走。 公孙兰眼珠子都要调出来了。 她回过头望向风无痕道:“你是什么时候通知他们的?我怎么不知道?而且他们为什么要卖你面子?” 风无痕轻笑道:“其实我根本没有通知他们,但他们却一定会来。” 公孙兰道:‘为什么?’她真不明白。 风无痕笑道:“很简单。” 公孙兰在听。 只不过下一秒,就已被风无痕抱住。 风无痕非常突然的亲了上来,然后很不客气的吻了上去。 风无痕从来不是个客气的男人,这种好事情,风无痕怎么可能错过呢? 直到这个时候,公孙兰才反应过来。 她想推开风无痕,却没有力气。 过了半晌,两人才分开。 公孙兰满脸通红,正在大口大口喘气,手指颤抖指着风无痕道:“你这个混蛋。” 风无痕微笑道:“愿赌服输。” 公孙兰大声道:‘我们的赌局可不是这样的。’ 风无痕笑道:‘我不介意你再亲我一下。’ 公孙兰犯了个白眼,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继续给风无痕占便宜呢? 风无痕在公孙兰身边坐了下来,微笑道:“我虽然没有通知王府,但王府必然知道我这里发生的事情,只要他们知道了,就必定会派人来。” “为什么?” 现在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了。 风无痕慢慢喝了口茶,慢慢道:“因为他们不希望这段时间我遇上任何麻烦。” 公孙兰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变了。 她刚要开口,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请进。”风无痕道。 门被轻轻推开了,两个人走了进来。 这两个人风无痕、公孙兰都认识。 他们看见这两人,眼中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他们一人不修边幅,穿着一身修修补补的道袍,不是别人,正是武当派辈分最高的木道人。 另一人留着山羊胡子,举止潇洒,仪态不凡,也不是陌生人,正是木道人的好友古松居士。 这两人都是方外之人,逍遥天下,不理会红尘俗世,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四大神僧之一的苦瓜大师哪里。 如今却在这里碰上了。 这两人似乎是有意而来,这如何不令他们惊讶呢? ------------ 第一百九十章、又见木道人 木道人、古松居士的到来,风无痕着实有些惊讶。 他与两人见礼,然后道:“两位可是因金九龄的事情而来?” 风无痕不是无的放矢,金九龄是绣花大盗的事情已传遍江湖,至今也有不少人不相信金九龄就是绣花大盗。这些人之中自然包括苦瓜大师。 苦瓜大师昔日请陆小凤帮忙,正是为了帮金九龄的忙,所以这个结果又如何能令苦瓜大师满意呢? 世上能请得动木道人、古松居士这两人的并不多,可苦瓜大师的素斋却足以有这个资格。 木道人抿一口茶水,道:“本来确实有这方面疑惑的,可现在没有了。” 风无痕笑道:“前辈可是从其他人哪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古松居士忽然道:“我们刚刚见过叶孤城。” 风无痕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两位既已从白云城主那里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何还要来此呢?” 木道人笑了笑,道:“从他哪里知晓的一切,已足够我们给苦瓜大师一个交代,混上一顿美味的素斋了!我们本来也没有找你的意思,可从他哪里知晓了一件事,所以才要见你一面。” 风无痕道:“什么事?” 木道人看着他,一字一字道:“听闻你与叶孤城定下决战?” 一侧的公孙兰脸色顿时煞白,回过头去,死死盯着风无痕。 其实聪明绝顶的公孙兰在木道人、古松居士没有现身前,就已想过这方面的事,但不太愿意往这方面去想。可现在已不得不想了。 风无痕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道:“其实你们不必来问我,叶孤城从不说假话。” 木道人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 “果然。” 风无痕道:‘果然?’ 木道人道:“你、叶孤城、西门吹雪,你们三人我都已见过,所以很早以前我局相信,你们三人必有一战,因为你们都是那种将一切都奉献于剑的人。”略作停顿道:“可一旦你们三人若是交上手,就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因为你们已将一切都奉献于剑。” 风无痕沉默。 他默默品味木道人的话。 过了很久,才慢慢点头。 风无痕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他并不想杀叶孤城、西门吹雪,可也知道一旦和他们交手,那么两人之中注定有一个人会死。叶孤城、西门吹雪他们若是和任意一个人交手,也是这种结果。 剑本就是危险的、致命的。 木道人那双仿佛在梦中的眸子骤然精芒四射,盯着风无痕道:“你当然也知道,你与叶孤城一战,其中必定有一人会死。” 《控卫在此》 风无痕点头:“是。” 木道人道:“你想杀叶孤城?” “不想。” 木道人道:‘你和叶孤城有仇?’ “无仇。” “既然不想,且又无仇,又何必呢?” 风无痕道:“因为我们都是剑客。” 木道人目光更锐。 他本来是个放浪形骸,狼藉红尘的名士,可这一刻却像是一口锋芒毕露,无坚不摧的神剑。 不过很快,锐利的目光又消散,恢复了原本的平凡。 木道人终于叹了口气,道:“是不是世上只要有了风无痕,叶孤城就必须死?亦或者说,世上只要有了叶孤城,风无痕就必须死?”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可风无痕却用了很简单的一句话就回答了:“世上有了风无痕,风无痕就得死;世上有了叶孤城,叶孤城就得死。” 有生必有死。 这个简单的回答竟比问题更费人深思。 木道人也沉默了。 过了好半晌,木道人才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战,死的人是谁?” 风无痕道:“不能。” 木道人道:“你也不知道?” 风无痕道:“我若知道,又何必与他交手?他若知道,又怎么可能与我交手?” 短短的一句话,却将风无痕与叶孤城的傲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若非值得出手的人,他们又何必出手? 木道人的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 他从风无痕的身上瞧见了昔日的字迹。 四十年前,木道人的剑何尝不是如此? 木道人又道:“所以这一战不可避免?” 风无痕道:“其实你也应该明白,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 “是,我明白。”木道人道:“无论你,还是叶孤城,亦或者西门吹雪,都已是江湖上最出类拔萃的剑客,你们之间的决战必定精彩绝伦,也注定永垂不朽,任何一个习剑之人,都觉不愿意错过这一战,甚至任何一个习武之人,也必然不肯错过这一战。” 风无痕道:‘你也一样?’ “是,否则我又何必来?” 他的意思很明白。 木道人不但是来了解这一战的,而且想要知晓两人将在何时何地决战。 风无痕沉默一阵,忽然道:“你已见过叶孤城,也从他哪里知道了这场决战?” “是。” 风无痕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问他呢?’ 木道人道:‘你怎知我没有问他呢?’ 风无痕道:“他却没有告诉你。” 木道人道:‘他若告诉我,我又何必问你。’ 风无痕道:‘这场决战并不是给人看的。’ 木道人笑了:‘这也是他的回答。’ 风无痕道:‘你既已知道,又何必问我?’ 木道人道:‘可这一战却应该出现几个有资格观看这一战的人观战,我应该是其中之一。’ 任谁也不可否认。 木道人的剑术本来就是没有几个人比得上的,若他都没有资格观战,那么又有几个人有资格呢? 风无痕道:“你可以去见他。” 木道人眼中闪过亮光,道:‘你答应了。’ 风无痕没有说话。 沉默,有时候代表否认,有时候也代表肯定。 这个时候,自然是同意。 木道人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告诉我呢?” 风无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道:“我希望不要有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木道人明白了,深深看了公孙兰一眼,然后和古松居士离开了。 他们当然要去见叶孤城,从叶孤城哪里知晓两人决战的时间地点。 这一战,习武之人都不肯错过。 公孙兰当然也不肯错过。 所以,公孙兰看着风无痕。 ------------ 第一百九十一章、夜 木道人来又去。 他们来之前,屋中的气氛很欢快甚至有些暧昧。 可现在这些气氛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冷冽与沉重。 风无痕又喝了一口酒。 这口酒已没有刚才的柔情蜜意,只有冷若冰霜。 公孙兰还是没有说话,风无痕也没有说话。 屋中寂静的可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孙兰长叹一口气,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府卫士会出手帮你解决那些麻烦,他们出手并非是王爷或者世子的命令,而是叶孤城的命令。” 叶孤城是世子的老师,在王府地位非凡。 风无痕只说了一个字:是。 公孙兰又道:“所以,你已打算和叶孤城交手?” 风无痕淡淡道:‘其实你应该明白的,我与叶孤城只要见面,就注定会有一战。’ 公孙兰的确有这种感觉。 她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不舒服。 公孙兰沉声道:‘你也与西门吹雪见过,为什么你不与西门吹雪一战?’ 风无痕道:‘西门吹雪是西门吹雪,叶孤城是叶孤城,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们岂非都是剑客?” 风无痕道:‘他们纵然都是剑客,可却有一点不同。’ “哪里不同?” 风无痕道:“西门吹雪身在红尘,但叶孤城已飘出红尘,这是他们的不同。” 公孙兰道:“西门吹雪身在红尘?”她很不解。 风无痕淡淡道:“若非身在红尘,又怎么会纵马三天三夜,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去杀一个不认识的人呢?” 西门吹雪的这件事,公孙兰当然也知道的。 公孙兰道:“因为他是个正义的人。” 风无痕道:“他的确是,可也正因为他是这种人,所以我无法对他出手,我既然无法对他出手,那么他自然也无法对我出手,所以我们之间暂时还不可能一战。” 公孙兰道:“叶孤城不一样?” 风无痕道:‘他自然不一样。’ “难道他不是正义的人?” 风无痕道:‘他或许是,或许不是,可这一切却都已不重要了。’ “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他已飘然于世外,他心中只有剑,而当我与这样的人遇上,那么就已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与他一战了,现如今更没有理由了。’ 公孙兰当然明白风无痕的意思。 昔日,风无痕拒绝与叶孤城一战的原因,是为陆小凤处理绣花大盗的事。后来风无痕为了找出绣花大盗更请叶孤城帮忙,而许下的条件,便是与叶孤城一战。 风无痕、叶孤城这种人最重视承诺,既然许下承诺,又有心一战,又如何能拒绝交手呢? 《天阿降临》 这场决战实在已不可避免。 公孙兰从内心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因为她已发现他对风无痕的感情已越来越炙热,越来越强烈了。 正是因为这种炙热强烈的情感,所以公孙兰才没有法子心静如水,冷眼旁观。 人都是有情绪的,公孙兰极少有情绪,可现在却不得不有。 但是,公孙兰却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公孙兰终于冷静下来了,她道:“看来你和叶孤城已势必一战,这一战绝对无法阻止的。” 风无痕道:‘除非我死或者叶孤城死。’ 这显然是没有什么人能做得到的。 公孙兰道:“我也用剑。” 她的这句话说的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公孙兰双眼发光的看着风无痕。 风无痕低下头也望着公孙兰,道:‘所以你也想观看这一战?’ “不错。”公孙兰道:“我自认剑术造诣绝不逊色于你或者叶孤城,若我能目睹你们的决战,或许可以从你们的剑法之中寻出破绽,到时候便能杀了你们,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这种机会,我又如何会错过?”她的两眼发光,似乎目的真是如此。 风无痕笑了,道:‘我相信有不少人会有这种想法。’ 公孙兰道:“你和叶孤城约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交手?” 风无痕笑了笑,没有说话。 公孙兰皱眉道:“你并不打算告诉我?” 风无痕道:“我的确不想告诉你。” 公孙兰盯着风无痕看了半晌,随即笑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告诉我的,只不过现在我不想知道这件事。”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热闹的街道,道:‘现在我只想四处游玩。’ 羊城的确又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地方。 现在公孙兰已打算痛痛快快的游玩。 这一次没有人打扰他们,他们玩得也的确痛快,最终来到了最豪华的客栈,最好的房间。 这个时候,夜色已至。 风无痕望着公孙兰道:“你不打算走?” 公孙兰已摘掉了脸上的纱巾,道:“目的还没有达成,我当然不打算走。” 风无痕当然知晓公孙兰的意思。 公孙兰想要知道他和叶孤城的决战。 可公孙兰又打算怎么达成目的呢? 下一秒,风无痕就有所明白了。 因为下一秒,公孙兰忽然抓住风无痕的衣襟,将风无痕狠狠朝床上甩了出去,自己则朝风无痕方向走来。 看着走来的公孙兰,风无痕知道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要发生了。 夜风冷冽,夜更深了。 可是房间非常暖和,这种暖意足以融化一切,铁石心肠的风无痕似乎已要融化了。 他的怀中是温香软玉。 此时此刻,无疑是风无痕心肠最柔软的时候,无论什么事情都很容易打动的风无痕。 这个时候,如果公孙兰提出任何要求,风无痕都会满足。 可公孙兰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柔柔的躺在他的怀中,似乎已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榻上的血红尤为艳丽,艳丽得令人难以逼视。 没过多久,这种柔和的气氛消失不见了。 公孙兰忽然翻身而起,屋中的暖意更浓了。 风还在吹,却已不是夜风,因为夜已过去。 这是清晨的风。 风很冷,风无痕已推开了窗户,任凭冷风吹打在他的身上,但他却一点也不冷。 昨日的回忆在他脑海中闪过。 这段记忆仍旧令他说不出的甜蜜柔软。 床边已没有了人,公孙兰已走了。 可公孙兰的话仍旧在他的耳畔回荡:“我这么做不是喜欢你,只是为了达成目的,我本就是个为了达成目的而卜折手断的人。” 风无痕心中苦笑。 这种不折手段所付出的代价岂非太大了。 风无痕终究还是将决战的时间地点告诉给了公孙兰。 他没有法子不告诉,他虽然无情,却绝不是那种翻脸无情的人,更何况这种时候又如何还能无情呢? 风仍旧在吹。 风无痕静静站在窗前,望着身前的白雾,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冷静下来,下了楼。 昨夜已经过去,他已不再想昨夜的事情了。 人生只有现在。 ------------ 第一百九十二章、陆小凤 荒村、小屋。 陆小凤正在喝酒。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喝酒。 他一个人喝酒的时候纵然也很愉快,但绝不会笑得如此开心。 此时他笑得开心急了。 他开心的时候酒量很大。 一壶酒居然被他一口喝了大半。 对方喝酒也不比他慢,对方居然将一满壶酒喝完。 对方的心情当然也很愉快。 和陆小凤喝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小凤的好朋友‘一剑乘风’柳如刚。 柳如刚又被称作柳乘风。 他是巴山剑派掌门第一嫡传弟子,一身武功剑术之高,没有多少人比得上。他这一次会如此开心,不是因为死里逃生,而是因为遇上了陆小凤。 如果没有陆小凤,他大概已成了死人。 所以他喝酒,大口大口的喝酒。 陆小凤当然也高兴,能瞧见朋友好好活着,岂非是很高兴的事情。更何况这个朋友还是他非常佩服的朋友。 陆小凤将酒坛中的酒倒到两个酒壶中,举起酒壶相碰,笑着道:“我们能如此快活的喝酒,还要感谢一个人,如果没有他,我们或许就要去黄泉喝酒了。” 柳乘风愣了一下,道:“不错,我们的确应该感谢司空摘星,一向和你作对的他,居然会如此拼命帮你。” 他们能活下来,司空摘星的确帮了不少忙。 陆小凤眼中露出暖意,笑道:“他本来就是我的朋友,虽然常常害我,不过我所说的人却不是他。” 柳乘风道:“不是他是谁?” 陆小凤笑道:“你难道忘了风无痕。” 柳乘风拍了拍脑袋,苦笑道:‘我们的确要感谢他,可说实话,我却想不到他会提前将你找来,更想不到你居然能找到我。’ 陆小凤找到柳乘风的确耗费了不少时间,经历了不少麻烦。 陆小凤叹息道:“幸好他早些告诉我了,否则我们真可能没有法子见面了,。” 柳乘风也不得不否认。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小镇居然如此危险,如此可怕。 柳乘风道:‘这笔人情我记下了,下次必定会还。’ 陆小凤微笑道:“恐怕不必下次了,你马上就可以还他的人情了。” 柳乘风也是聪明人,立刻明白,笑道:“你是说绣花大盗的案子?” 陆小凤点头,道:“绣花大盗这件事极为轰动,如果风无痕还没有解决,你岂非就等同偿还了他的人情?” 柳乘风苦笑道:“这件事岂非是你的事?” 陆小凤叹息道:“我连苦瓜大师的素斋都没有吃到,他却吃到了,这怎么可能是我的事呢?” 柳乘风当然知道陆小凤是因为自己才没有吃到苦瓜大师的素斋,所以心中更感激了。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道:‘不管如何我们都应该去看一看,如果绣花大盗的事情没有解决,那么我们就为他解决。’ 两人再一次碰酒壶。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忽然自窗户闪了进来。 窗户本来是关着的,可忽然开了,人也忽然一下子进来了。 人进来以后,窗户又一次合上。 原本窗户是从里面关上的,可开的时候没有任何阻碍,关上的时候也很正常。 寻常人甚至根本不会察觉窗户曾打开过。 那个人已出现在陆小凤、柳乘风面前,并且拿起酒坛便开始喝了起来。 陆小凤、柳乘风瞧见这个人就笑了起来。 他们认得这个人,这个人正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狠狠灌了口酒,这才来到两人面前坐下,笑着道:“你们若是要去帮风无痕解决绣花大盗,那就大可不必了。” 陆小凤心头一动,道:“难道他解决了绣花大盗?” “不错,他已解决了绣花大盗,而且你们一定想不到绣花大盗是谁?” 陆小凤、柳乘风猜测了许多次,都没有猜到,司空摘星这才说出答案。 金九龄。 陆小凤、柳乘风都吃了一惊。 他们的确没有想到。 两人都有些伤感,因为金九龄平日的确算是不错的人,可却作出了这种错事。 司空摘星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你们应该去一趟羊城,羊城可能会发生大事。” “绣花大盗事情已解决,还有什么大事?” 司空摘星道:“风无痕为了请叶孤城协助拿下绣花大盗,已答应与叶孤城决战,他们或许很快就要决战了。” 司空摘星紧接着将所知晓的具体消息说了出来。 陆小凤、柳乘风自然震惊不已。 过了好半晌,陆小凤才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司空摘星道:“是牛肉汤告诉我的,她说这个消息是老实和尚说的。” 老实和尚从不说假话,是四大神僧之一,他的话当然绝对可以信任。 牛肉汤本来是个寂寂无名的人。不过通过这件事,陆小凤他们也知道牛肉汤是个很可怕的人,背后恐怕有一个很可怕的组织。 所以说,这两个人都确认了的消息,的确是非常重要的消息。 柳乘风、陆小凤的心情都不太好了。 柳乘风喝了口酒,看着陆小凤道:“看来你一语成谶了。” 陆小凤叹息道:“叶孤城、风无痕他们实在不应该见面,可他们却也注定要见面,可我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种样子。” 柳乘风道:“事情或许本来不会变成这样子的,若你没有来黄石镇。” 陆小凤知道柳乘风要说什么,道:“只要他们见面,就必定会出现这种结果,你是在不用将这件事情推到你的身上。” 柳乘风展颜一笑,道:“不管如何,我都应该去一趟羊城。” 陆小凤也同意。 他已下定决心去羊城。 或许风无痕已不在羊城,但他还是要去。 无论见到叶孤城也好,风无痕也罢,都可以。 他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本来愉快的气氛已消失了,屋中变得有些沉默。 沉默的三个人,默默的喝酒,默默的想着未来的事情。 他们都在思忖一件事——风无痕、叶孤城是否真会交手?他们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交手呢? 此时,他们已没有喝酒的心情了。 半点都没有。 ------------ 第一百九十三章、代价 陆小凤、柳乘风已最快的速度赶到羊城,可此时距离风无痕破解绣花大盗的案子已过去了差不多二十天。 风无痕早在十三天前就已离开了羊城。 没有人知道风无痕去了哪里。 羊城,陆小凤有一些朋友,其中一个人就是蛇王。 蛇王的消息一向灵通,陆小凤问蛇王风无痕去哪里了? 蛇王的回答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已经离开羊城了。” 陆小凤有些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 风无痕这种人是很难会在一个地方呆上很长的时间的,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那么风无痕自然会离开。 天大地大,又要去哪里找风无痕呢? 陆小凤很头疼,但蛇王又说了一句,所以陆小凤就不头疼了。 蛇王道:“你若要问风无痕的事,或许可以找一个人。” “什么人?” “白云城主叶孤城。” 陆小凤苦笑:‘可惜我也不知道叶孤城在哪里?更何况找叶孤城似乎不必找风无痕简单。’ 蛇王道:‘本来是的,可如今不一样。’ 陆小凤双眼发光望着蛇王、 蛇王一字一句道:“叶孤城就在南王府,他五天前刚回南王府。”蛇王虚弱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这个消息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却知道。’ 陆小凤什么也没有再说了,立刻动身。 南王府。 陆小凤、柳乘风等了一会儿,果然在南王府见到了叶孤城。 一身白衣胜雪,孤高绝世的叶孤城。 无论陆小凤还是柳乘风瞧见叶孤城,脑海都不约而同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西门吹雪。 但叶孤城是叶孤城,西门吹雪是西门吹雪。 他们都是绝世剑客,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可是,任谁看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都会联想到另一个人。陆小凤甚至有一种很不详的感觉——叶孤城、西门吹雪两人一旦见面,就必定要分出生死。 他们是在凉亭中见面的。 太阳很大,风也很大,很凉爽。 陆小凤、柳乘风本来感觉很好,可叶孤城一出现,他们就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叶孤城的话更令他们生寒。 “你终于来了。” 叶孤城望着的是陆小凤、柳乘风,可谁也看得出叶孤城是对陆小凤说话。 陆小凤愣了一下,道:“你知道我会来?” 叶孤城道:‘你若不来,我又怎会回到这里?’ 陆小凤又呆了一下。 此时,他才明白,原来他能见到叶孤城,绝不是运气,而是叶孤城只要他要来找他,所以才在这里等他。 陆小凤道:“你为什么要见我?” 叶孤城道:“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一些事,我可以告诉你。” 这句话不是回答,却也是回答。 陆小凤当然没有客气,道:“我来只因为我得到一个消息,你打算和风无痕交手?”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叶孤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淡淡道:“你的消息的确很灵通。” 陆小凤道:“这是真的?” “不错。” 陆小凤道:“为什么你要和风无痕交手?” 叶孤城淡淡道:“因为他是剑客,我也是剑客。” 这算什么回答,可对于叶孤城这种人来说,这个回答已经足够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们已定下了约期?” “八月十五、紫金山之巅。” 今天六月十三,还有两个月。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 他已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了。 如果两人没有定下约期,这一战或许还可以避免,可如今既然已定下约期,这一战就不可避免。 叶孤城看着他,忽然道:“知道这场决战的人虽然有一些,但真正了解决战的具体时间地点的人却没有几个,可我却告诉了你。” 陆小凤道:“你告诉我当然有你的原因。” 叶孤城没有否认,道:“决斗本就不是用来看的,这场决斗更是如此,我本不希望这一战有任何看客。” 陆小凤道:“可现在你的想法变了?” 叶孤城道:“若非如此,你又如何能知道这一战?” 陆小凤不得不承认。 陆小凤忍不住道:‘你的想法为什么发生变化?’ 叶孤城道:“在你之前,已有两个人知晓这一战。” “是谁?” 叶孤城道:“木道人以及古松居士。” 陆小凤当然认得他们,他们都是陆小凤的朋友。 “他们是如何知道这一战的?” 叶孤城道:“是我告诉他们的。” 陆小凤又愣住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是叶孤城亲口说出的。 既然叶孤城不想让人瞧见这一战,又为何要告诉木道人等人呢? 叶孤城没有解释,他继续道:“既然木道人、古松居士已瞧见这一战,那么我也不在意其他人也能瞧见这一战,可这世上有资格瞧见这一战的人,总是不多的。” 陆小凤有些明白叶孤城的意思了。 陆小凤道:“你将这件事告诉我,是不是让我找一些有资格观看这一战的高手来见证你们的决战?” 叶孤城道:“你又错了。” “错了?” 叶孤城道:“在我眼中,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见证这一战,而这个人却只有你能请得动。” 陆小凤脸色煞白,道:“西门吹雪?你要我帮你请西门吹雪来见证这一战?” 叶孤城的眼睛在发光,道:“不错,除了西门吹雪,世上又有什么人有资格亲眼见证这一战呢?” 陆小凤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叶孤城的意思。 只有真正的剑客,才有资格瞧见这一战。 显然在叶孤城眼中,世上除了风无痕以外,也只有西门吹雪才算真正的剑客,所以才要请西门吹雪。 叶孤城看着他,道:“我知道你的朋友不少,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好武之人,只要你能请来西门吹雪,无论你找多少人来看这一战都没有关系。” 这其实也就是一个交易。 一个非常简单的交易。 陆小凤又沉默了,过了好半晌,道:‘这是你和风无痕的决战,你这么做,风无痕是否答应?’ 叶孤城道:“没有答应与不答应。” “为什么?” “本不在乎,又有什么答应与不答应?” 陆小凤又一次沉默。 又过了半晌,道:‘如果我拒绝呢?’ 叶孤城道:“纵然你拒绝,还是可以带你的朋友来。” 叶孤城很快就走了,凉亭之中陆小凤笔直站着。 风吹来,暖风。 可是,陆小凤感觉冷极了。 ------------ 第一百九十四章、朋友 喝酒,大口大口的喝酒。 羊城最好的酒楼鸿宾楼,陆小凤恨不得喝个烂醉如泥,可是他这种人的酒量一向很好,想要喝醉却不是容易的事。而且有时候一个人想要喝醉的时候,偏偏醉不了。 陆小凤正是如此。 柳乘风陪着陆小凤喝酒,慢慢喝酒。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陆小凤忽然苦笑道:“我一向喜欢喝酒,可今天这里的酒怎么这么苦?” 柳乘风又慢慢喝了一杯,淡淡道:“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纵然是琼浆玉液,也是苦的!现在你的心情就十分不好。” 陆小凤不说话,继续喝酒。 可柳乘风已不再喝酒了。 柳乘风看着他,道:“你的心情会如此不好,是不是因为你已将风无痕当做你的朋友?” 陆小凤还在喝酒,却也回答了。 陆小凤道:“纵然他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希望他和叶孤城一战。” “为什么?” 陆小凤道:“他们这样的人,无论谁死了,都是江湖的损失,他们这样的人,本不应该这样死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 柳乘风却笑了。 陆小凤道:“这句话并不好笑。” 柳乘风道:“话虽然不好笑,可人却好笑。” “哪里好笑?” 柳乘风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陆小凤又一次沉默,不想说话。 柳乘风道:“你认为叶孤城、风无痕实在不应该这种无聊的事而决斗,可你不知道这场决斗在他们的心中却已是必须的决斗,因为他们是剑客。” 柳乘风的身上居然发出神圣的光彩。 陆小凤道:“可是。” 柳乘风打断了他,道:“无论叶孤城还是风无痕,都是已将自身奉献于剑道的人,他们随时都可以为了剑道奉献于自己的性命,对于他们来说性命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而剑却比任何事都要重要,包括他们的性命。”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我认为不值得。” 柳乘风道:“可他们却认为值得,而非需要你认为值得!你若真是风无痕的朋友,你就不应该阻止这一战,而应该祝福他,无论胜负生死,想必他都会不留遗憾。” 陆小凤望着手中的酒杯,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叹了口气,道:“或许我的确应该祝福他。” 《踏星》 “你本就应该如此。”柳乘风道:“假若有朝一日我若遇上了一位值得出手的剑客,你也应该祝福我。” 柳乘风当然也是剑客,但他却还没有到风无痕、叶孤城那种地步。 陆小凤没有说什么,只是凝重的气氛变得愉快一些了。 两人随口闲聊了一些,柳乘风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答应叶孤城的提议?” 陆小凤没有隐瞒:“一旦西门吹雪知道叶孤城、风无痕一战,他势必会来观战,纵然不是我请他也会来。” 柳乘风道:“这有什么不好吗?” 陆小凤道:‘我只是有些担心。’ 柳乘风有些明白了,道:“你担心西门吹雪一旦见证了两人的决战,便会与他们之中那个活下来的人交手?” “是。”陆小凤道:“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柳乘风也认为极有可能,因为西门吹雪正是叶孤城、风无痕那样的剑客。 陆小凤道:“这个时候他实在不应该观看这一战。” 柳乘风没有问为什么,也不必问。 柳乘风转变了话题,道:“叶孤城本就是天下最顶尖的剑客,而风无痕自从击杀霍休以后,也被誉为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你说他们两人交手,到底谁会胜?” 陆小凤沉吟了许久,道:“不知道。” “不知道?” 陆小凤道:“不知道,我虽然见过风无痕出手,却没有见过叶孤城出手,不过木道人却见过叶孤城出手,他认为叶孤城的那招天外飞仙近乎于天下无双的剑法。” 柳乘风道:“那么风无痕呢?他的剑法如何?” 陆小凤摇头道:“他的剑法难以形容。” “为什么难以形容?”柳乘风很奇怪,他知道陆小凤是个很博学的人,任何武功只要他瞧见了,就能看出其中的优劣乃至于破绽。 陆小凤解释道:“风无痕的剑术造诣的确很高,至于高到什么地步,我也不清楚。可在我看来风无痕最厉害之处却并非是剑术,而是在于种种情势方面的运用,纵然对手比他更强,他可以利用种种情势击败对手。” 柳乘风也沉默了。 他想起那一日瞧见风无痕的出手。 过了半晌,也点头道:“这一方面他的确非常可怕,不过若是对上叶孤城,是否能起到用处呢?” 陆小凤苦笑道:“我不知道,不过叶孤城既然要和他交手,至少代表这一战绝非是一边倒的决战。” 陆小凤这一番话其实也表明了态度。 他并不太看好此时的风无痕。 事实上这一战的消息若是传出去,许多人都应该是这样的想法。 叶孤城成名依旧,风无痕虽然锋芒毕露,却还是初出茅庐。任谁都会选择击败无数敌手的叶孤城,而非风无痕。 陆小凤身躯忽然一震。 正在柳乘风感觉奇怪的时候,陆小凤猛然站起身来。 柳乘风很奇怪道:“怎么了?” 陆小凤道:“我们应该去找一个人,恐怕只有他才最有资格凭借两人的决战。” 柳乘风道:“木道人?” 陆小凤道:“不错,只有他才真正瞧见过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柳乘风道:“他却没有见识过风无痕的剑法?” 陆小凤道:“我却见识过。” 饭菜吃到一半,他们就走了,要去见木道人。 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木道人呢? 陆小凤当然有法子。 他相信有一个地方应该能打听到木道人的消息。 无论陆小凤还是柳乘风,都没有打算将叶孤城、风无痕决战的消息告诉给西门吹雪。 他们都不希望西门吹雪与两人之中的任何人决战。 但是,这世上的许多事情总是出乎意料的。 他们纵然没有想要告诉西门吹雪,但西门吹雪却还是介入了这件事。 因为西门吹雪见到了风无痕。 ------------ 第一百九十五章、牛肉汤 公孙兰离开羊城的第三天,风无痕也离开了羊城。 他是收到一份请帖才离开羊城的。 这份请帖是大红色的,中间是烫金的,而且四周还雕刻有栩栩如生的鲜花,任谁看到这帖子也看得出价值不菲。 将请帖递给风无痕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少年人恭恭敬敬将请帖送到,然后恭恭敬敬等待风无痕的回应。 风无痕看完请帖后,就立刻给出了回应。 他的回应令少年人吃了一惊,确切来说大吃一惊。 因为风无痕的回应是:只要我不死,就一定要。 少年人呆了很久,这才回过神来,这个时候风无痕已经离开了。 这到底是一份怎样的帖子,为什么风无痕收到这份帖子,会给出这样的回应呢?没有人知道,除非风无痕自己,没有人知道。 风无痕当天就离开了羊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却有一个人知道。 因为这个人一直在找风无痕。 钱能通神。 这个人并不缺钱,所以在有足够的人手,充足的消息时,她找到了风无痕。 她找到风无痕的时候,风无痕正在怡情院。 怡情院的名字虽然很好听,但这里却是风月之地。 风月之地分为很多种,这里算得上最上流的风月之地。 这里的格调高雅,姑娘们各有绝技,许多文人墨客都喜欢来这里。想要在这里一度春宵,就必须让姑娘们足够满意,否则就只能打道回府。 琴棋书画,医卜星象这些,风无痕略有涉猎,却也是盲人摸象,难以拿出来献丑。所以风无痕想要凭借才华,得到姑娘们的钦慕,简直是不可能的。 幸好风无痕有一个优点,那就是钱多。 世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到,可这世上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却也实在不多。 风无痕有足够的钱财,又遇上了一个喜欢钱的女人,所以非常自然而然就成了入幕之宾。 欧阳情,怡情院的花牌上,第一个名字就是她。 她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小小酒窝,看上去好看极了。 言情 现在她正在笑,笑得愉快极了,仿佛风无痕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 风无痕也感觉很舒服,所以口袋中的银票就长了翅膀一般的飞走了,非到了欧阳情的手中。 这个时候欧阳情手里已有一叠银票了。 风无痕的确是个出手大方的人,在风月之地,女人最欣赏的,就是这种人。 风无痕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躺在一把躺椅上,他摇晃着酒杯,看着欧阳情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不应该来的。” 欧阳情笑了起来,道:“你想不到我在这里?” 风无痕道:“我的确想不到。” 风无痕当然认得欧阳情。 欧阳情是红鞋子组织的人,昔日营救上官飞燕的时候,欧阳情就现身过,后来绣花大盗的案子时,风无痕也见过欧阳情。 他见到欧阳情的时候,欧阳情看上去就是个飞来飞去的侠女,可这个侠女却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里显然也是红鞋子组织的秘密据点之一。 欧阳情道:“你想不到我会在这里,可我却想得到迟早会遇上你。” “哦?” 欧阳情道:‘因为你是个好色的男人,而这里却有许多漂亮的女人。’ 风无痕不否认。 他道:“我的确是为了漂亮女人而来的。” 欧阳情走到他的面前,道:“你应该看得出我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这倒是实话,欧阳情的确是绝代佳人。 风无痕道:“我看得出。” 欧阳情道:“你既然是为了女人而来,为什么碰都不碰我呢?” 风无痕道:“如果我不认得你,我一定碰你了,可我偏偏认得你。” “这有什么关系呢?” 风无痕道:“只有一点关系。” “什么关系?” 风无痕没有说话,他不想说。 他不想说的事,任何情况下也不会说。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了。 “他不想碰你,其实是因为他不想被人揍。”声音很甜蜜,人也很甜美。 她有着圆圆的脸蛋,看上去很清纯可爱,但他的双腿却很长,足以令任何男人生出兴趣。 她是从窗户飞进来的。 她进来的时候,手中居然还捧着一碗汤、 牛肉汤。 她这个人也叫牛肉汤。 牛肉汤带着牛肉汤来了。 风无痕瞧见她,有些惊讶。 欧阳情却忍不住道:‘什么人会揍他?’ 牛肉汤笑容满面道:“自然是你大姐。” 欧阳情脸色变了。 她不认得这个女人,可这个女人却似乎知道她的身份,欧阳情如何脸色不变。 接下来欧阳琴的脸色变化更厉害了。 牛肉汤悠悠然道:“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个家伙已勾搭上了公孙大娘,所以他又怎么敢勾搭你呢?” 欧阳情回过头死死盯着风无痕。 但她却注定什么都看不出,因为风无痕一向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风无痕已望向她,道:“事情看来已经处理完了。” 牛肉汤道:“的确处理完了。”她笑得更甜蜜了,可眼神深处却有杀机。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柳乘风是不是还活着?” “他还活着,而且他的任务也已完成了。”牛肉汤道:“陆小凤也还活着,他们都活的很好。” 风无痕点头道:“他们还活着就好。” 风无痕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牛肉汤轻笑道:“他们虽然活的很好,可你却会死。” 欧阳情的脸色又变了。 风无痕还是非常从容:“我为什么会死,谁会杀我?” 牛肉汤悠悠然道:“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天外飞仙被誉为天下无双的绝技,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接下他的杀招,你与他交手,岂非必死无疑?” 欧阳情脸色变化更剧烈了。 风无痕脸上也有了变化。 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想不到你也知道这件事。’ 牛肉汤笑道:“你当然想不到,你更想不到我是为什么而来的。” “为什么?” 牛肉汤道:‘我当然是来帮你的。’ “帮我?怎么帮我?” 牛肉汤道:“你若能破了他的天外飞仙,岂非就能胜过他。” 风无痕脸色又变了。 牛肉汤道:“我或许有法子帮你破了天外飞仙。” ------------ 第一百九十六章、杀一个人 江湖上许多人都知道叶孤城的绝招就是天外飞仙。 许多人也都相信天外飞仙是几乎不可破解的招式。 一个人如果能破解叶孤城的天外飞仙,那么他对上叶孤城自然有极大的机会可以取胜。 或许,当叶孤城施展出天外飞仙的时候,就是叶孤城败的时候。 这对普天之下任何一个武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对于风无痕来说,自然也一样。 没有人决斗是求败的,求死的。风无痕与叶孤城决战,求的自然也是胜,而非败。 虽然胜与败,对于风无痕来说,并非这一战最重要的。可若能胜,又有谁不希望胜呢? 这一刻,纵然风无痕也有些心动了。 可是,牛肉汤真有把握破解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吗? 如果其他人说出这种话,风无痕是不可能相信的。可牛肉汤说出这种话,风无痕却有些怀疑了。 因为牛肉汤这个人实在太神秘了,她的背后到底有多么庞大的势力,没有什么人知道。这股势力必然是强大的可怕的,否则为何公孙兰这样的人也都会被笼罩其中呢? 牛肉汤掐准风无痕的心思,笑着道:“你一定在想,我这种人怎么可能破解天外飞仙,你当然不相信,可你却明白,若这世上还有人知道天外飞仙的破法,那么我就是其中最可能的那个人。” 风无痕不能否认。 “世上若有人有天外飞仙的破法,我相信你极有可能是其中之一。”风无痕道:“如果你有天外飞仙的破法,我自然也想知道,但我却知道纵然你有天外飞仙的破法,也绝不会轻易告诉我的。” 牛肉汤轻轻一笑,赞赏道:“直到这个时候你还能保持绝对的理智,仅这一点我就不得不佩服你!不错,我自然不会轻易告诉你如何破解天外飞仙。” 《踏星》 风无痕道:“要想得到,就必须先有付出,你要我付出什么?” 风无痕平静极了,仿佛只不过是在谈论一件非常寻常不过的事情。牛肉汤一直盯着风无痕,希望能从风无痕的神情动作之中瞧见一丁点兴奋,可纵然一丁点的兴奋也没有。 牛肉汤或多或少有些失望,却也或多或少有些高兴。因为风无痕的这种表现,才值得她做这种事。 牛肉汤道:“很简单,你需要我为杀一个人。” 风无痕道:“杀谁?” 牛肉汤嫣然一笑道:“公孙大娘。” 风无痕眉头一皱,道:“公孙兰?” “不错。” “你为什么要杀他?” 风无痕道:“因为我想杀她。” 这个理由不算理由,却也是最好的理由。 牛肉汤又道:“世上有本事杀他的人并不多,但我相信你是最有机会杀他的一个!根据我的消息,你和公孙兰因为绣花大盗案子以后,越来越亲密了,或许曾立誓一辈子都保持贞洁的公孙兰已与你发生了关系,所以除了你以外,没有更好的选择。” 风无痕道:“有道理。” 牛肉汤兴奋道:“你答应了?” 风无痕道:“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牛肉汤皱眉。 “赶紧走,走的越快越好,最好离开这个城市。” “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你若不走,我便杀了你。” 风无痕语气平静极了,可没有谁会怀疑他的话。牛肉汤也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一侧的欧阳情眼中也闪现出了杀机。 公孙大娘是她最尊敬的大姐,所以她如何不想杀牛肉汤呢? 牛肉汤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起来,道:“我刚刚只不过在和你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公孙兰是我的好姐姐,我怎么会让你杀他呢?” 牛肉汤一脸无辜纯洁的模样,似乎刚才的话根本不是她说出来的。 风无痕瞥了她一眼,道:“我只希望这样的玩笑不要太多,否则你很难能活下来。” 牛肉汤脸上笑容更浓,可心中却已怒气升腾。 这是威胁。 她行走江湖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威胁她。 不过牛肉汤是非擅长隐藏情绪的人,居然没有表现出来。 牛肉汤道:“刚才只不过是一番试探而已,可以看得出你和她的关系的确十分亲密,或许你们已有了肌肤之亲。” 牛肉汤盯着风无痕,只是她还是什么也看不出。仿佛风无痕根本没有听到这番话一样。 牛肉汤只好继续说下去道:“刚才虽然是开玩笑,可有一件事却没有开玩笑。” “你说。” 牛肉汤道:“我的确要你杀你,杀一个十分危险可怕的人,只要你杀了他,我就将天外飞仙告诉你。” 风无痕只是看着牛肉汤,没有说话,可风无痕的意思,牛肉汤当然明白。 牛肉汤道:“我要你杀的这个人,就是西门吹雪。” 屋中忽然被寒意笼罩。 西门吹雪,任何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会感受到说不出的冷意。 风无痕也是如此。 风无痕目光如剑,盯着牛肉汤道:“你要我杀西门吹雪?” 牛肉汤道:“不是我要你杀西门吹雪,而是那个知道如何破解天外飞仙的人要你杀西门吹雪。” 风无痕笑了。 他很少笑,笑起来的时候却很好看,带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牛肉汤也有些痴迷,道:“你不相信?” 风无痕摇头:“我相信你的话,可现在我只想对你说一个字。” “什么话?” “走。” 牛肉汤皱眉道:“你不答应?” 风无痕道:“不答应。” “为什么?”牛肉汤道:“西门吹雪、叶孤城虽然是同样可怕的剑客,但如今你杀西门吹雪却比杀叶孤城要容易得多。” 牛肉汤说这句话是没有无的放矢的。 因为如今的西门吹雪已非昔日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已爱上了峨眉四秀之中的孙秀青。此时的西门吹雪已非无情,一个人若已非无情,剑必然也不会无情。 只有无情的剑,才是最锋利的剑。 所以现在的西门吹雪比不上昔日的西门吹雪。 风无痕道:‘我不杀西门吹雪,也不杀你,但你必须走。’ “为什么?”牛肉汤不明白:“难道我若不走,你便要杀了我?” 风无痕没有回答,这一刹那,牛肉汤的脸色忽然一白。 她已不需要回答了。 因为这一刻她看见门外的走道上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胜雪的人,正是西门吹雪。 牛肉汤几乎要叫了起来。 西门吹雪怎么可能出现此时出现在这种地方? 风无痕却已回头,一回头便瞧见西门吹雪。 “请进。” 西门吹雪推门而入。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 第一百九十七章、我就是最漂亮的 牛肉汤怕极了。 她不怕风无痕,却怕西门吹雪。 她很清楚若西门吹雪下定决心要杀她,纵然她的身后有多少后台,都是没有用处的。 牛肉汤实在想不到西门吹雪会出现在这里,若是想到了,也绝不会甚至绝不敢说这种话。 《仙木奇缘》 这个时候牛肉汤眼珠子乱转,想要离开这里。 可牛肉汤又不敢乱动。 她害怕一旦有任何逾越的动作,就会被西门吹雪所杀。 如今的西门吹雪虽然不是昔日的西门吹雪,但牛肉汤却清楚西门吹雪要杀她却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牛肉汤害怕极了。 谁知道西门吹雪根本没有看他一眼,西门吹雪的眼中只有风无痕一个人。 他在风无痕面前停下。 风无痕的眼中也只有西门吹雪一人,他的眼里带着淡淡笑容。 西门吹雪那剑锋般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风无痕锐利的目光也落在西门吹雪身上。 他们的目光掠过的很快,却看的很仔细,最终落在彼此的脸上,视线交织,宛如刀锋交接,一种瞧不见的星火以及看不见的杀气忽然充斥屋中。 这一刻,屋中仿佛结了万年寒冰,一股说不出的冷意已无孔不入一般的涌入身体,最终迫入了每个的灵魂。 欧阳情、牛肉汤两人的心绪大变,看风无痕、西门吹雪的目光也已变了。 西门吹雪、风无痕明明就在她们的面前,可他们却感觉这两人仿佛已在天边,遥不可及。 咫尺天涯。 他们更感觉自己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牛肉汤更发现自己错了。 他发现风无痕比想象中更可怕,也发现西门吹雪也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她甚至感觉如果这两人其中任何一个人下定决心要出手对付她,自己或许招架不了三招。 牛肉汤一向自视甚高,天之骄女,却也生出这样的感觉。欧阳情更是如此,仿佛自己已低到泥土中去了。 外面非常热闹,可屋中却是寂静。 这种寂静仿佛已扩散在整个天地间,两人也感觉天地彻底安静下来了。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她们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她们当然知道会生出这种奇妙的感觉,只是因为面前这两个人,两个可望不可即的男人。 风无痕道:“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西门吹雪道:“老实和尚告诉我一个消息,所以我来了。” 风无痕道:“他是不是告诉你,我与叶孤城即将交手的消息?” 西门吹雪道:“是。” 风无痕道:“你来找我,是想亲眼目睹这一战?” “是。”西门吹雪道:“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为何你要和叶孤城交手?” 风无痕道:“因为他和我是一样的人,无牵无挂,无所在意,已将一切都奉献于了剑,而那个时候我已破解了绣花大盗案子,所以自然一战。” 西门吹雪沉默一会儿,眼中闪过一种奇特情绪,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交手?” “紫金山、九月十五。”风无痕微笑道:“其实自从与叶孤城定下决战以后,我最想找的人就是你,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找你。” 西门吹雪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风无痕道:“这世上有资格观看这一战的人并不多,但你是最有资格观看这一战的,可我却也知道陆小凤其实并不太希望你观看这一战,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找你。” 西门吹雪道:“我是我,陆小凤是陆小凤。” 西门吹雪的确是独一无二的人,并不会受任何人的牵绊制约。 风无痕道:“但你们是朋友。” 西门吹雪当然没有法子反驳,他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朋友,就是陆小凤。 西门吹雪目光落在牛肉汤身上。 牛肉汤下意识向后撤退。 她宁愿面对风无痕,也不愿意面对西门吹雪。 未等西门吹雪开口,牛肉汤就大声道:“那个要杀人杀你的人,我并不认识,那人每一次出现的时候,身上不但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气息,而且整个人仿佛被雾气笼罩,纵然他在你身边,你也看不出他时候什么人,而且他的声音变化莫测,甚至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牛肉汤说的又快又流利,而且一步一步向后退。 她终于退到了窗前,等话语说完便纵身跃了下去,转眼就已逃之夭夭了。 其实牛肉汤不应该逃的,因为西门吹雪并没有动手。而西门吹雪若真要杀她,那么她已是死人。 西门吹雪冷冷看着牛肉汤离开了,没有任何动作。 风无痕却看得出西门吹雪似乎对牛肉汤口中的那个人有些线索,那人到底是什么呢? 风无痕也不禁很好奇。 风无痕没有留下西门吹雪。 他看着西门吹雪来,也看着西门吹雪离开。 他没有问西门吹雪会不会去看这一战,他不必问,这种决战,西门吹雪怎么可能错过呢? 同时,他也发现牛肉汤的判断是正确的。 西门吹雪虽然仍旧可怕,但如今的西门吹雪却已非昔日的西门吹雪了。 如今的西门吹雪虽然仍旧冷,可眸子中却已有了淡淡的暖意。 西门吹雪本就是个寂寞的人,无情的人,可这寂寞的格局已被打破,无情的格局已被打破。 西门吹雪真意爱上了孙秀青,他已不再是昔日的西门吹雪、。 如今的西门吹雪固然可怕,却已没有昔日可怕了。 风无痕本来有许多话要说的,可瞧见西门吹雪以后,便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风无痕望着西门吹雪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不知道现在的西门吹雪好,还是先前的西门吹雪好? 可很快,风无痕又笑了。 一个人好与不好,岂是其他人能评价的? 只要这个人自己感觉好,就足够了。 风无痕脸上露出的愉快的笑容,笑得灿烂极了。 欧阳情看着他,她忽然有一种冲上去拥抱风无痕的冲动。 她感觉这个男人实在太寂寞太寂寞了。 风无痕收起了笑容,又慢慢躺在椅子上,道:“帮我找个女人来,漂亮的女人。” 风无痕将一叠银票放在桌上,语气温和的,看着欧阳情。 欧阳情走过来将银票收起,走到风无痕面前,一字一句道:“怡情院最漂亮的女人就是我。” 下一秒她已靠在风无痕身上。 ------------ 第一百九十八章、人这种生物 夜,对大部分来说,都是黑暗的,都是无聊的。 可对有些人来说,也是浪漫的,是缠绵的,是令人难忘的。 怡情院就是这样的地方。 现在风无痕就在怡情院,他的身边是温香软玉。 风无痕是个正常的男人,他需要女人,甚至根本不可能离开女人。 他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是热情的。可一旦离开以后,又恢复到了寂寞的格局。当寂寞到了一定的极致以后,她又需要女人排解心中的寂寞孤独。 如此循环往复,似乎用无尽头。 风无痕静静坐着,望着外面茫茫夜色。 他本不想和欧阳情又任何关系,因为他知道欧阳情是公孙兰的四妹,但欧阳情却如飞蛾扑火一般的扑了过来,所以他又怎么会拒绝了。 风呼呼吹,外面冷冽如寒冬,可屋中温暖如春。 欧阳情柳眉微皱,似有些痛苦。 任何女人第一次都是这个样子的。 欧阳情是怡情院的头牌,也不知道陪过多少客人,但她还是女孩。刚刚她才变成真正的女人。 欧阳情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早有这一点,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抗拒女孩成为女人,但她发誓一定要找一个自己愿意的男人做这种事情。 今天的事情,欧阳情绝不后悔。 她真的一点也不后悔。 或许,今天如果是另一种情况,她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可就在那一刹那,她感受到了风无痕身上那种十分企业的魅力,那简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所以欧阳情就已无法抗拒了,不想抗拒。 纵然知道这是一个无情的男人,可她还是投入到了他的怀抱中。 飞蛾扑火又如何?那一刹那就已足够了。 欧阳情仰着头,望着身边这个夺走自己珍贵第一次的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她看得很仔细,仿佛要将风无痕的模样彻底融入到心中。 风无痕也察觉到了欧阳情在看他,低下了头。 看着若有所思的欧阳情,风无痕柔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欧阳情收回了思绪,坐起身来,道:“刚才只是我一时冲动,每个人都有冲动的时候,我也不例外。” 风无痕笑了,道:‘这种话本应该由我们男人来说。’ 欧阳情眯着眼道:‘所以,纵然我不说,你也会说?’ 风无痕摇头道:“我不会说,因为我本来就喜欢漂亮的女人,你本来就是,所以我不是冲动。” 欧阳情轻笑了:“我喜欢诚实的男人,你是诚实的男人。” 风无痕的确是诚实的人,虽然偶尔会说谎,但世上比风无痕更诚实的男人却不多。 欧阳情道:‘我不是个诚实的女人,但刚才我所说的话,都是实话。’ 风无痕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欧阳情道:“每个人都有冲动的时候,刚才我的确已冲动了,可你也不能不承认我也已给予你想要的。” 风无痕点头。 他的确已得到想要的,而且比预料中还要更多。 欧阳情道:“所以这笔银子我完全有资格手下。” 风无痕也只能点头。 欧阳情道:“刚才我虽然冲动了,现在我已恢复了极致,所以如今我只想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欧阳情道:“从我的床上滚下去。” 风无痕愣住了。 他实在想不到。 欧阳情却不等她说话,忽然伸手,风无痕就被推下床去,摔在地上。 风无痕看着她,脸上露出了苦笑,道:“我毕竟是怡情院客人。” 欧阳情笑眯眯道:“你只是我的客人。” “这有什么不同吗?” “自然不同。”欧阳情淡淡道:“怡情院有很多姑娘,每个姑娘对待客人的态度不同,有些姑娘会和客人聊琴棋书画,有些则会陪他们睡觉,有些则什么都不会做,只有我。” “你怎么样?” 欧阳情道:“只要我所请来的客人,无论什么人,他们只要一进入我的屋子,都只能睡在地上。”看了风无痕一眼,道:“他们连我的床都碰不到,我对你已特别优待了。” 风无痕笑了笑。 此时风无痕除了笑还能干什么的。 风无痕并不是个多情的人,可对待欧阳情这个已将身子交给自己的女人,风无痕当然不缺少耐心与修养。 风无痕慢慢站起身来,将衣服穿上。 欧阳情瞪着他,道:“你打算走?” 风无痕道:‘我有这个打算,可我却也知道自己是决不能走的。’ “为什么?” 风无痕道:“我若走了,岂非就让你为难了?” 客人大半夜从姑娘房间中跑出来,这对于任何姑娘来说,都不是好事。 欧阳情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柔意。 她忽然道:“你们男人似乎都是一个样子。” “什么样子?” 欧阳情道:“要求女人三从四德,可男人却不守夫道,风流快活。” 风无痕沉默了一阵,道:“至少世上大部分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欧阳情蔑视一笑,道:‘你也是?’ 风无痕道:“我也是。” 欧阳情道:“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一个人最需要的就是有自知之明。” 欧阳情真不讨厌风无痕,甚至有些好感,所以才愿意和风无痕说这种话。 欧阳情道:“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这个样子?对女人严苛,对自己宽容?” 风无痕道:“确切来说,男人对别人严苛,对自己却很宽容!而男人会有这样观念,也不过是展现自己的权威的而已。” “权威?” 风无痕道:“不错,就是权威!一个男人风流快活,其实是展现自己权威的表现,因为自己和许多女人都有了关系,自然得意洋洋,沉迷不返!当男人发现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关系以后,感觉自身权威受到了侵犯,所以自然雷替大怒。” 小书亭 欧阳情沉默了半晌,道:“或许的确如你所说,可凭什么女人属于男人,而不是男人属于女人呢?” 欧阳情显然是非常特别的女人。 风无痕淡淡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属于谁,若非要谁属于谁,那也只是每个人内心的想法而已!亦或者说是权力所建立的地位关系。” 欧阳情看着他,道:“我和你有了那样的关系,你会不会有我属于你的想法?” 风无痕道:‘或多或少有一点。’ 欧阳情道:“所以我若和其他男人有关系,你当然会生气吃醋?” “是的。” 欧阳情道:“可你风流快活的时候,又没有想过女人的感受?” 风无痕道:‘或多或少没有。’他说的很平静,给出的答案也很平淡,道:“这个世上大部分的男人在面对女人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些无耻,我也不例外。只不过没有几个男人愿意改变,因为本来就是他们占便宜,又有谁会愿意改变呢?” “其实男人如此,女人或许也一样,当她们掌握权力的时候,也差不多。”风无痕道:“以史为鉴,历史上有许多事情已证明了这一点,最明显不过的就是女皇武则天、山阴公主等人。” 欧阳情有些生气,却也没有说什么。 她已明白,一切的根源就是权力。 当女人掌握权力,那么男人就是附庸,所以男人又怎么敢多说半个字呢? 欧阳情心中思忖:“这是不是就是人性呢?” 人性本就自私,是么? ------------ 第一百九十九章、裙下之臣 清晨。 风无痕来到街角处一个小面摊前吃面。还没有等他坐下,就已瞧见了一个人——牛肉汤。 牛肉汤站在不远处的小巷前,脸上流露出十分灿烂愉快的笑容。然后就大步走了过来。 风无痕没有动作,纵然一千个牛肉汤来了,也休想令风无痕有任何害怕,更何况只是一个牛肉汤。只不过牛肉汤的眼神却很令人受不了。 牛肉汤的眼神很玩味,似乎已窥视出了对方心底的秘密。风无痕也感觉有些不舒服,却还是很镇定。 正在这个时候,伙计将秋满天要的肉丝面送了上来,牛肉汤也在同一时间坐在风无痕面前,忽然道:“知道今天我才发现你真是个很厉害的男人。” 风无痕抬起头,道:“你今天才知道?” 牛肉汤笑吟吟道:“你的武功当然很厉害,可我所说的厉害却不是你的武功,而是哪一方面,你们昨天弄了那么久,可你还是神采奕奕,这实在令我不得不佩服,我甚至都想试一试你的本事了。” 风无痕还是面不改色,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试一试我的本事?” 牛肉汤道:“或许今天我就想试一试。” 风无痕吃了口面,道:“这段时间你想试也不行。” “为什么?”牛肉汤道:‘你不行?’ 风无痕道:“这段时间我暂时不想找女人。” 牛肉汤叹息道:“是因为叶孤城?” 叶孤城是个极可怕的对手,风无痕实在要节制一些,否则极有可能饮恨收场。 风无痕的回答却令牛肉汤很惊讶。 “不是。” 牛肉汤道:“那是什么?” 风无痕道:‘这是我的习惯,我喜欢女人,却不迷恋女人。’ 牛肉汤明白了。 风无痕这种人就是个无情的人,女人或许根本就是风无痕的工具而已,并不会占太大的必用。 牛肉汤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她感觉有些不舒服,道:“你唯一迷恋的,是不是只有剑?” “是。” 牛肉汤道:“女人只是你的工具?” 风无痕道:“是。” 牛肉汤又冷笑一声,道:“看来我应该收回我的话。” “哦?” 牛肉汤道:“我不希望成为男人的工具。” 风无痕反而笑了起来,停下吃面的动作,抬起头爱看着牛肉汤那甜蜜的面庞,道:“你不希望成为男人的工具,却希望男人成为你的工具。” 牛肉汤理直气壮道:“男人岂非本就应该是女人的工具?”她说的天经地义,仿佛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风无痕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了。 风无痕从来不会将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别人,对于他人的想法也一向很宽容,只要和自己无关,他根本不会在意。 所以他也根本不会对牛肉汤说什么。 风无痕继续吃面。 牛肉汤则看着风无痕吃面。 过了好半晌,风无痕已吃完了面,牛肉汤才突然开口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风无痕道:“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 牛肉汤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一个有趣的地方。” 风无痕看着她:“你想我陪你去?” 牛肉汤笑道:“我只不过是看你太紧张了,所以想邀请你见识一番而已,如果你怕我害你,你其实也可以拒绝。” 风无痕没有说话,却大步流星走去。 牛肉汤愣住,她本来在等风无痕的回答,却不想风无痕居然连回答一句也都吝啬。 牛肉汤一向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她也一向很自信自己的魅力,可这一刻牛肉汤却怀疑自己其实并非像自己认为的那么有魅力。 牛肉汤的眼中出现了火焰般的光芒。 这世上一些女人受挫以后,就会更加激发她们的斗志。牛肉汤就是这种女人。 本来因为公孙兰的原因,牛肉汤就有征服风无痕,让其成为自己裙下之臣的念头。如今这个念头更加强烈,甚至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阅读网 其实如果牛肉汤真能征服得了风无痕,那么或许比起她以前所做的所有事情加起来都要更有意义。任何人只要征服了风无痕,那么就等同于得到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宝藏,一个令人永远能瞧见无穷乐趣的宝藏。 可是,世上却从未有人能征服风无痕,反倒是许多想要征服风无痕的人却被风无痕所征服。 这些人当然都是非常有本事的人,但她们却失败了。 牛肉汤呢? 她会不会失败呢? 牛肉汤如果想不失败,那么就必须令风无痕从无情变成有情。 可风无痕早也心如铁石,又有谁可以改变他无情的心呢? 牛肉汤却有信心,因为她从未失败过。 风无痕对牛肉汤的想法一无所知,纵然知道也没有什么反应。 风无痕没有说谎,他的确没有想过要去什么地方。 对于风无痕来说,任何地方都一样。 风无痕也没有什么想要见的人。 本来风无痕最想见的人是西门吹雪,如今他已见到了西门吹雪,自然也不会再想见其他人。 风无痕见到西门吹雪,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因为西门吹雪已经变了。 昔日无情的西门吹雪已有了情,一个有情的西门吹雪又如何能发出无情的剑呢?所以风无痕见到西门吹雪的时候,其实不希望瞧见西门吹雪。 他不希望西门吹雪看他和叶孤城的决战。 不过风无痕却也相信,西门吹雪迟早会变成最初无情的模样。一旦西门吹雪恢复那种模样,风无痕相信西门吹雪的剑道造诣必然有极大的精进,到时候甚至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他有一种感觉,那个时候如果他和活着,那么两人这一战就已不可避免。如果那个时候活着的人是叶孤城,也一样。 风无痕走到街道上。 他随随便便走着,不快也不慢。 对于一个没有目的目标的人来说,无论怎么走都是一样的。 忽然,风无痕停下了脚步。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所以脚步便快了,立刻前往集市的车马行。 他已准备买一辆马车,前往紫金山。 九月十五,紫金山。 这是风无痕、叶孤城决斗的时间地点。 距离决斗还有将近两个月,但他已经准备去了。 ------------ 第二百章、天禽门人 辰时过半,雾已散去。 街道上的人已越来越多,风无痕从来来往往的行人商贩中穿插而过,他来到这座城市最有名的车马行。 一根将近十丈的竹竿挑着一面绣着金狮的巨大旗帜,风吹动,旗帜上的金狮仿佛也像是活了过来。 纵然在极远的地方就能瞧见这头金狮,只要瞧见这头金狮,就必然能知道金狮车马行在何处。 风无痕老远就瞧见这面随风舞动的旗帜,来到了车马行前。 高高的旗杆下站着一个人。 一个头戴大草帽的大汉。 大汉如一口长枪般笔直立在竹竿下。 他纵然不言不语,可无论谁来到这里,都会第一时间瞧见他。 这个世上有些人就如同锥子,纵然藏在布袋中,也难以掩饰他们的光彩,这人就是如此。 来车马行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选购或者租车马而来。这人无论租车还是买车,都不应该站在旗杆下,至少也应该进去做一做。 他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在等人。 宽大的草帽将大汉的半张脸都完全覆盖,大汉如石雕而立,动都没有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观察四周来往的人。所以他应该也不是来等人的。 可这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为什么会出现在金狮车马行呢? 风无痕第一眼就瞧见了他,然后才看到金狮车马行那非常气派的招牌。 风无痕只看了那人一眼,便朝着车马行走去。 无论那人干什么事都好,只要不招惹他,他也懒得理会。 平日风无痕本就不是个什么好奇的人,如今因为与叶孤城的决斗,更对世上大部分事情都不好奇。 风无痕现在只想赶往紫金山。 正当风无痕要走进车马行大门的时候,本来在竹竿下动也不动的大汉忽然动了。 他不动如山,动如闪电。 他本来和风无痕的间距足有三四丈,可一下子就冲到风无痕身前,风无痕立刻停下,那人也几乎同时停下。 他停下的时候,就已站在风无痕身前四尺处。 这个大汉看来不但是来等人的,而且等的人似乎就是风无痕。 风无痕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等待他说话。 那大汉一停在风无痕面前,就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规规矩矩递到风无痕面前,道:“公子,有人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 风无痕没有动,道:“你认得我?” 大汉还是低着头,从始至终根本没有看风无痕一眼,道:“公子姓风,叫风无痕,是近些日子江湖上风头最盛的人之一。” 他居然认得风无痕,而且对风无痕似乎十分了解。 江湖上知道风无痕这个名字的人不少,可见过风无痕的人却不多,所以见到风无痕能认得出的也不多。可这人却认得。 显而易见这人为了找风无痕,必然用了不少精力、时间、手段。而且这人的背后或许还有一股很可怕的势力支撑着他。 对于这些事情,但凡是聪明一些的人,都会很好奇,都会想问一问,可风无痕却一点也没有问。 风无痕看了一眼大汉手中的信。 这封信看上去普普通通,信封是市面上随随便便都可以买得到的,而且上面并没有任何署名,仿佛写信的人不愿意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信封上也没有任何花纹标记,好似信封是后来才准备的,并非是写信人准备的。 风无痕只看了一眼,就道:“你知不知道信上写的什么?” 大汉没有动,可身躯那非常轻微的晃动,显然没有想到风无痕会问这种话,可他的回答却很干脆,道:“知道,不仅知道,而且也知道是谁给公子写的信。” 风无痕道:“信上写的什么?” 大汉道:“很简单,两位老前辈很好奇阁下,所以想到虎头山设宴招待公子。”略作停顿,又说道:“这两位老前辈在江湖上非常有名,公子或许知道他们的名字。” 风无痕道:“他们是什么人呢?” “天松云鹤,商山二老。” 风无痕沉默了。 风无痕沉默,当然不是不知道这两人,恰恰相反正是他知道这两人。 天松云鹤、商山二老,在武林中的地位可以说是泰山北斗,是德高望重的人物。 风无痕本来是不知道他们的,可因为杀了霍天青,所以才知道他们。 霍天青是他们的师弟,而商山二老则是天禽老人的弟子。 昔日霍天青死后,天禽门以关中大侠山西雁等人选择为霍天青报仇,而一身掌法精绝的山西雁则是商山二老的弟子。 商山二老的武功如何,已没有什么人知道,但许多人都相信商山二老的一身本事,绝不逊色于武林七大门派的掌门人。更何况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又有几个人敢和他们动手呢? 风无痕并不怕商山二老,对于他来说,这世上无论什么人,都一样。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风无痕畏惧。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怕别人呢? 可风无痕很奇怪。 因为陆小凤从霍天青的身上寻到了那封信,信中霍天青命令天禽门上下无论谁也不可以报仇。按照道理来说,风无痕和天禽门的恩怨已经结束了。 可为何德高望重的商山二老会找他呢? 难道是山西雁将霍天青被杀的事情告诉给商山二老,而商山二老因为天禽老人的传道受业之恩,所以想要报仇? 风无痕收回思绪,望着眼前的汉子,道:“你知道我会来?” 汉子道:“不知道。” 风无痕道:“可你却在这里等我?” 汉子道:“我打听到阁下最近似乎不喜欢走路。” 一个人既然不喜欢走路,自然会寻找车马,而寻找车马,自然就会来到车马行。 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汉子没有说下去。 风无痕又道:‘如果我不在这里呢?’ 汉子道:“我的任务是在这个城等公子,若是公子去了其他的地方,自然有其他的人等你。” 风无痕忽然笑了起来,道:“所以只要我答应了,你就会送我去虎头山见商山二老?” “是的。”汉子道:“天禽门下,待客必须周到,这是祖师订下的规矩。” 风无痕相信,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非常豪华的黑色马车已出现在风无痕面前。 这辆车很大,是四马并驰的。 风无痕满意点了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道:“吴雪岩。” 风无痕没有再说什么,朝马车走去。 吴雪岩快步走到马车前,为风无痕打开车厢,等风无痕上了马车,这才上车。 他的确是很规矩很客气,不愧是天禽门门人。 ------------ 第二百零一章、奇特的魅力 宽敞舒适的马车上,忽然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牛肉汤。 牛肉汤不是天禽门要请的客人,可牛肉汤这种女人无论想做什么,都是其他人很难阻止的。 吴雪岩虽然想要阻止,但没有法子阻止。 吴雪岩发现牛肉汤看上去很柔弱,可一手功夫实在已到了极精妙可怕的地步。 吴雪岩发现自己没有法子阻止,自然也只好让牛肉汤上了马车。 车厢中,风无痕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对于外界的事情已没有了感应。可牛肉汤扑到风无痕怀中的时候,风无痕却立刻闪避开去。 他的动作快速迅捷,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入定的状态,但他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牛肉汤有些惊讶,她想不懂风无痕是如何做到的。难道风无痕已做到不必用肉眼感知,而生出心眼的了吗?牛肉汤又试了三次,发现风无痕始终能避开,却也始终保持双眼紧闭的状态。 牛肉汤准备试第五次的时候,风无痕骤然睁开眼睛看着她,忽然道:“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牛肉汤抬头看着他,道:“纵然我要害你,也不是现在。” 风无痕道:“既然你现在不想害我,就应该离我远一点。” 牛肉汤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道:“我就真令你这么讨厌吗?” 风无痕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看着她道:“你很漂亮,以足有令我动心的资本,所以我要你远离我,孤男寡女在一张宽大得足以做任何事情的车厢中,是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牛肉汤当然不笨,立刻明白了。 她立刻笑靥如花道:“你不让我接近你,是不是因为你已无法抗拒我的魅力?” 这一番话若是其他人说来,,会令人感觉说不出的忸怩可笑。可牛肉汤却语气轻柔且自信,使得她更增添了一股特殊的魅力。 风无痕感觉自己的确有些心痒了。 虽然他已在昨天吃了一顿美味的大餐,可缺少束缚的男人,又有几个会拒绝再多吃几顿大餐呢? 风无痕心动却没有心动。 “你本来就很有魅力,其实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现在已没有法子说出话来了。”风无痕淡淡道:“可因为接下来有些事情,你才有机会这么愉快的说话。” 不能说话,代表什么呢? 牛肉汤只想了想,就明白了。 她不是个喜欢害羞的人,可脸已有些红了。 牛肉汤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这和我害你又有什么关系?”她不明白。 风无痕只用一句话就让牛肉汤明白:“如果有人在决斗之前,请你大吃大喝,然后让十七八个美人陪你,等到决斗的时候,你会如何?” 牛肉汤瞪大眼睛道:“是谁和你决斗?叶孤城吗?” 她很惊讶。 世上知晓叶孤城和风无痕决斗具体时间的人,不多。可牛肉汤是其中之一。 风无痕淡淡道:“如果是他,刚才你已被我丢出去的。不过接下来的情形却比面对叶孤城还要更危险得多。” “世上还有那个人比叶孤城更可怕?” “松山云鹤,商山二老。” 牛肉汤闭嘴了。 也没有再问了。 牛肉汤不仅聪明,而且消息情报来源也多。 他知道风无痕杀了天禽老人的儿子霍天青,而商山二老正是天禽老人的弟子。 所以这笔仇,这两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岂非非报不可? 牛肉汤重重叹了口气,忽然站起身来,手已放在门口,似要离开。可又坐了下来。 如此重复了三次,牛肉汤终于完全坐了下来。 风无痕一切都看在眼里,道:“既然你已打算走,为何又不走?” 牛肉汤道:“我的确打算走,很想走,因为我不想殃及池鱼。”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反应。 牛肉汤道:“可我又在思忖一件事,如果我走了,又有谁为你收尸呢?如果没有人为你收尸,那么这件事她知道了,岂非伤心死了?” 风无痕笑了,道:“所以你是为了替我收尸才留下?” 牛肉汤嫣然一笑,看上去十分甜蜜与柔情,可她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我的确要为你收尸,只不过我会将你大卸八块,然后一块一块送给她。” 风无痕居然也不生气,道:“看来你认为她还不够伤心。” 牛肉汤道:“她是个很无情的女人,你若只是死了,她又怎么会太伤心呢?” 风无痕笑了,笑得灿烂极了。 牛肉汤也灿烂的看着他,道:“你似乎很高兴?” “我本来就很高兴。” “为什么?” “有人为我收尸,我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牛肉汤盯着风无痕看了很久,发现风无痕的确没有说假话。她忍不住道:“可我将你。” 风无痕打断他的话,道:“不管你讲我大卸八块还是如何,纵然你对我的尸体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因为尸体只是尸体,只要你能为我收尸,我就应该高兴,毕竟有活人惦记死人,这本就是愉快的事情。” 牛肉汤闭上嘴,看着风无痕。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终于长长吐了口气,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那样一个无情的女人也会爱上你。” “哦?” 牛肉汤道:“因为你的身上有一种任何男人甚至任何人都没有的一种奇特的魅力,只要这种魅力再,纵然是天上的仙子也会因为你而下凡尘倾心于你,她也不例外。”停顿一下,又道:‘其实我也不例外。’ 风无痕笑了笑道:“你的这句话令我很高兴也很满意,或许我们之间可能有缘分。” “或许。”牛肉汤眨了眨眼道:‘如果你不死,或许我会想法子从她身边将你抢回来。’ 风无痕耸了耸肩:“我只希望你快一点,因为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吃亏的。” 牛肉汤又笑了,笑得灿烂极了。 现在她是真的很欣赏风无痕,真已心动了。 风无痕这种男人又有几个女人不心动呢? 赶车的吴雪岩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马车继续前行。 天气越来越好,可死亡的尽头已快到了。 虎头山。 这个地方本来很美丽,可很快这里却要成为死亡的所在地。 ------------ 第二百零二章、杀人与被杀 虎头山。 山高不过四百米,也没有什么古迹,并不算什么名山大川。不过对于某些江湖人来说,却有一种特别的意义。 特别是对于天禽门人来说,更是如此。 天禽门是天禽老人所创建的。 昔年天禽老人威震八荒,纵横天下,难逢敌手。 处在巅峰的天禽老人邀请武林七大门派掌门人以及天下极有名气本事的高手在虎头山的放鹤亭探讨武学。 当时一共有二十一人到场,无不是江湖上极有身份极有本事的人,这些人在武道上各有成就,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泰山北斗。但却都在天禽老人面前甘拜下风。 原因无他,天禽老人的武道造诣实在超出他们不少,在探讨之中,或多或少对他们有指点之恩。而且天禽老人并没有敝扫自珍,对于自身的武道进入了深入的解剖,对于对方的疑问也用心回答。 所以这一次聚会,天禽老人不但在武道上引得到会之人的佩服,在人格品性上也得到了众人的尊崇。 也在这一次聚会不久,天禽老人便创立了天禽门,尽心调教门人。 对于天禽门人来说,这是一个他们绝对没有法子忘记的地方。对于商山二老来说,这里也是他们传奇的开始。 他们能被公认为武林的泰山北斗,天禽老人对他们实在有再造之恩。 所以他们选择在这个地方杀风无痕,为霍天青报仇,实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风无痕自杀霍天青以后,便对天禽门的事情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自然也知道虎头山对天禽门的意义。 商山二老是陆小凤等人也都非常尊敬的高手,一身实力深不可测,可他还是来了。 风无痕从不怕事,也不怕死。 有些事既然避不开,那么又何必回避呢? 马车在虎头山山脚下停下。 吴雪岩先下车,然后拉开车门。 天禽门待人接客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吴雪岩对于这位师门仇人也非常规矩,没有一丝一毫失礼之处。 风无痕、牛肉汤先后下了马车 牛肉汤才在坚硬的黄土上,深吸一口气,道:“我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 “杀气。” 风无痕笑了,道:“有人想要杀人,自然有杀气。”他回过头去,问吴雪岩道:“你想不想杀人?” 吴雪岩不假思索道:“想。” 风无痕笑得更愉快了,道:“你想杀谁?” 吴雪岩一点也不回避的望着他,道:“杀你。” 风无痕没有生气,也没有动手:“你是个很诚恳的人,这里也是个杀人的好地方,你也是个杀人的好手,你可以动手了。” 吴雪岩动作仍旧恭敬,没有出手的意思,道:‘我虽然想杀风公子,但不是现在,二老已在放鹤亭等待公子。’ 放鹤亭就在半山腰上。 从山脚就已可瞧见放鹤亭。 虽然有些雾气,也有些距离,但还是可以隐约瞧见有几个人。 风无痕道:“所以你打算在我抵达放鹤亭再杀我?” 吴雪岩道:“我们听候二老的吩咐,他们若要杀你,我便杀你。” 风无痕笑了笑,道:“好极了,带路吧。” 吴雪岩立刻带路,走在前头。 风无痕、牛肉汤走在后头。 牛肉汤看上去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可轻盈的脚步却有些沉重了,动作也不再如先前那么随意。反倒是风无痕却仿佛踏青游玩一般,非常从容。 牛肉汤道:“你一点也不担心?” 风无痕笑了,道:“担心什么?” 牛肉汤道:“自然担心活不过今天。” 风无痕道:“担心有用吗?” “没用。” “既然没用,何必担心呢?” 有道理,却似乎是废话。 牛肉汤不说话。 风无痕指着远处的一片青青草地,笑着道:“这里的风景这么好,与其担心没有发生的事情,不如欣赏一下四周的风景,纵然下一秒要死了,也不会感觉虚度,如此岂非才是最好?” 牛肉汤也笑了起来,道:“看来你对任何事情都想得很开。” 风无痕道:“当你感觉这世上任何事都不重要的时候,你自然会想得很开。” 牛肉汤道:“有道理,可这种道理却也只有你才能明白。” 风无痕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着。 牛肉汤也跟在风无痕的后面,脚步也轻盈了许多。 他们真如同春游踏青的男女,十分欢快。 吴雪岩的步子却很沉重,一个打算杀人的人纵然表面上再轻松,又如何能轻松得起来的。 阅读网 风无痕却看出了吴雪岩的变化。 风无痕微笑道:“我知道你想杀我,可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想杀人的事情,否则你会显得很卑贱。” 吴雪岩的脚步缓了下来,却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他道:“这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笑着道:“我记得有人说过,一个人杀人的时候,就如同求人一般,绝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所以他必须时时刻刻提起精神,所以当一个人准备杀人的时候,那么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十分卑贱十分可笑,反倒是被杀的人刻意舒舒服服愉快的等待杀人的人来杀他,这个时候他的怀里甚至还抱着美人,而杀人的人却只能带着他杀人的武器,小心翼翼的。” 牛肉汤拍手笑了起来,道:“我第一次听到如此有趣的说法,这句话是谁说的。” 风无痕摊开手道:“我也不知道,我脑海中忽然就冒出了这一番话。” 牛肉汤道:“有道理,可有一点或许错了。” “哦?” “当那个人的咽喉被刺穿的时候,他是否还会感觉自己是高贵的呢?” 风无痕道:“其他人不知道,我自己却知道。” “你自己是什么样的?” “自然是高贵的。”风无痕淡淡道:‘我杀人还是被人杀,都是高贵的。’ “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我无论杀人还是被杀都很从容,也绝不会害怕,所以我是高贵的。”他望向吴雪岩道:“我知道你想杀我,可你若想自己在杀我的时候不要显得自己卑贱,那么久应该轻松一点,否则你就只能卑贱的死去。” 吴雪岩没有说话,动作也没有听,可一双眼睛中已露出了愤怒之色。他的杀心已越来越重了。 风无痕的话已刺痛了他,所以他非杀风无痕不可。 可风无痕不在意,继续走着。 他们已能瞧见放鹤亭中的人,两个老人。 还有差不多百丈距离。 这百丈可能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他们继续走着。 百丈、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停。 风无痕猛然停下。 死亡已到来。 ------------ 第二百零三章、大刺杀 放鹤亭。 亭中有人。 两人。 两人相对而坐,身前是一张石桌。 石桌上摆着一盘棋,棋至中盘。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酒葫芦,一金,一紫。 下棋的两人穿着随意,须发尽白,双眼盯着棋盘,似乎对外界的事情已没有任何感知。 左边老者手持黑子,一副沉思之状。 右边老者嘴角勾起淡淡笑意,似已提前想好下一步的妙手。 他们两人一看就是非凡人物。无论什么人只要看他们一眼,也会对他们生出好奇。 这样两个人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天松云鹤,商山二老】。 牛肉汤老远就很好奇打量他们。 牛肉汤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两人,那还是从他父亲口中知道的,知道这两人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武功也很高,可这两人的本事到底如何呢?是否能杀得了风无痕呢? 牛肉汤虽然和风无痕一道儿来,可对于风无痕的死活却一点也不担心,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他希望瞧见一场别开生面的厮杀。 牛肉汤本来走在风无痕的后面,可脚步却快了起来。 她想要快点进入放鹤亭,看见一场可怕的厮杀 这天松云鹤,商山二老的本事如何,牛肉汤不知道,可这两人的卖相就已很不俗了,一看就是高手风范。 就在牛肉汤思忖着幻想着的时候,死亡就突然到来了。 牛肉汤发现风无痕拉住他的手,向后扯起。 牛肉汤下意识惊呼,望着忽然停下的风无痕,难道这家伙色心大起亦或者想要先杀了我? 想到这里,牛肉汤神色变冷,身子向风无痕倒下的时候,双手施展昔年如意仙子的如意兰花手,朝风无痕的要害打去。 如意兰花手是如意仙子当年自创的绝学,自如意仙子以后,这门武功就已失传,只有牛肉汤才彻底练成。 这门武功威力极为可怕,一出手就可以将人置于死地。 此时,心性狠辣的牛肉汤一出手就是杀招,如果风无痕有半点大意,就会惨遭毒手。 但幸好风无痕没有大意。 牛肉汤的杀招还没有落下,风无痕左脚飞起,毫不留情的踢中牛肉汤的小腹。 牛肉汤只感觉一阵剧痛,人就应声倒地。 此时的她又恨又怒,下定决心要将风无痕千刀万剐,不过在飞出去过程之中,牛肉汤忽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正在前面带路的吴雪岩忽然倒下了。 风无痕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一口剑,刺进了吴雪岩的咽喉。 十丈。 距离放鹤亭还有十丈的时候。 死亡降临了。 但死的人居然不是风无痕,而是吴雪岩。 吴雪岩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口上好的缅刀。 他手腕一震,自上而下斜劈向风无痕的胸膛。 此时的吴雪岩再不复刚才的功力,脸上露出极凶狠的狞笑。 刀落下,只差一尺。 只差一尺就可以将风无痕劈成两半。 但是他的咽喉却已先被风无痕刺穿。 他的笑容僵硬住了,死死盯着风无痕,满脸不信。 他不相信风无痕居然能避开这致命一击。 风无痕脸上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仍旧冷冰冰的,如同望着一个死人一般的看着吴雪岩。 对于他来说,杀人与被杀,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剑抽出,吴雪岩瘫软在地上,鲜血如喷泉般自咽喉用处。 吴雪岩用尽全力仰起头。 他的眼中还是不敢相信。 这次的行动计划每一步都没有出错,简直天衣无缝,为什么风无痕还能避开这致命一击。 因为有提前的布局,无论什么人来到放鹤亭,看见放鹤亭中的天松云鹤、商山二老,都会全神贯注,不敢有任何大意。 百盟书 武林之中,有资格轻视这两位泰山北斗的人,简直一个也没有。 正因如此,自然也会忽视其他的情况。 更何况因为有提前的布局,所以任谁也会认为是天禽门的江湖寻仇,也绝地不会想到有任何暗杀。 所以种种情况之下,这一次的暗杀是绝对出乎意料的,绝对令人无法想到的,所以这一次的得手也几乎是必然成功的。 吴雪岩在这必然成功的情况下出手,发出必然得手的一刀。 他已经准备交差了,可结果却被风无痕一剑刺穿了咽喉。 杀人这门生意他已不知道做了多少年,每一个环节都没有出现差错,可偏偏失败了。 他不明白。 这一份不明白,甚至比此时此刻的死亡更令他痛苦,也更让他感觉重要。 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望着风无痕,眼中已有祈求之色,只可惜风无痕却已没有心思告诉他。 生命力快速流失,当剑拔出的时候,吴雪岩就已只有最后一口气了。 最终他还是倒下了。 死不瞑目的倒下了。 放鹤亭中的两个仿佛沉迷于下棋的老人也骤然望了过来。 他们的眼中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很显然他们是一伙儿的。 风无痕却根本没有看他们一眼,也没有时间看他们一眼。 因为吴雪岩动手的一瞬间,这四周山林草木乃至于地下,忽然蹦出了八九个人。 他们也明显有些惊讶,显然也没有想到吴雪岩居然会失败。 不过他们只是微微有些失神,下一秒就朝风无痕扑杀而来。 一共有九个人,这九个人用的武器不同,武功却都很不错,而且从他们的出手可以看得出,他们必然杀过人,而且还杀过不少人。 这些人显然是为了杀风无痕来的。 牛肉汤忍着剧痛爬起身来,前一刻她下定决心要将风无痕千刀万剐,可这一刻她却愣住。 牛肉汤不笨,他知道风无痕忽然拉住她,只是要保住她的性命。 可眼前这一幕却令牛肉汤感觉奇怪。 天禽门的弟子极少有人见过,他们的武功见过的人也不多,牛肉汤其实也没有怎么见识过。 可是,牛肉汤可以肯定这些人之中至少有两三个不是天禽门弟子。 而放鹤亭中的那两个很想天松云鹤的两个老人也不是天松云鹤。 所以,到底是谁想要杀风无痕呢? 这些人杀风无痕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牛肉汤感觉奇怪极了。 可纵然如此,她也还是没有插手,任由风无痕一个人应付诸多大敌。 女人总是记仇的,牛肉汤尤甚。 ------------ 第二百零四章、生死一瞬 九个人。 他们目标一致:风无痕。 目的一致:杀风无痕。 吴雪岩的刺杀虽然失败,但他们却没有迟疑,立刻以围剿之势朝风无痕飞扑而来。 放鹤亭中假冒天松、云鹤的两位老人没有动作,可一双眼睛精芒闪烁,很显然也不会冷眼旁观,只不过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 九个人中有五人用剑。 三男两女。 他们用的剑各不相同。 一个高瘦如竹竿的汉子,居然用一口足有四尺三寸长,重至少三十六斤重的黝黑重剑。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江湖上用这样剑的人实在不多。 仅这一点他就足以令人称道了,更不可思议之处在于此人虽然挥舞重剑,可所施展的功夫却并非大开大合的路子,而是走灵动飘逸的路子,剑法以连绵细腻,变化无方为主。 重剑挥舞之下,仿佛大片大片的水墨如倾盆大雨般倾泻而下。 如此重剑,如此剑法,江湖上是独具一格的。 他一动手,风无痕就已认出了他。 此人正是杀手榜上排名前世的超级杀手墨鬼。 墨鬼原名叫什么,已没有什么人知道,但他一出道就击杀了太行大侠古卿尘,后又在三年之内先后击杀了七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也正因如此他在短短不过四年的时间,就已成了江湖上前十要价最高的杀手之一。 据传想要请他出手,至少三万两,而且必须先付后杀。 他的条件固然霸道,可信用却很好,自他成名以后,十三年一共刺杀二十七次,成功二十四次,武功而退两次。 武功而退的两次所刺杀的对象则是七大门派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也没有任何人认为他无能。 墨鬼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人合作,可如今却居然与人一同刺杀,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若非这人的剑特殊,剑法特殊,风无痕也不会想到此人就是杀名满天下的墨鬼。 其他四口剑也极为不凡。 一个书生手持一口足有四尺长的窄剑,招式变化万千,如风云不可踹度。一个三十出头的美貌女子则用一口不足一尺七寸却足有将近四寸宽的短剑。她的出招却是走大开大合的路子。 两人迎面朝风无痕攻来,配合极为默契,招式之间似呈互补关系,仿佛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风无痕没有见过他们,可认出了他们。 他们也是杀手之中要价前十的杀手:鸳鸯杀手。 鸳鸯杀手是一对夫妻,他们叫什么名字,没有人知道。而他们杀人的手段却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迄今为止他们一共行刺三十六次,从来没有失败过。 鸳鸯杀手和墨鬼不一样。 墨鬼喜欢挑战极限,而鸳鸯杀手却只杀认为有把握的目标,所以墨鬼曾无功而返,可鸳鸯杀手却从未失败过。 这一次,他们当然自认为必杀无疑,所以才来。 另外两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她也用剑,只不过他的剑给人感觉已不太像剑,而是针。 一根将近两尺的针。 可是这根针在她手中施展出来,所用的却是一种精妙绝伦的剑法。 另一人则是一个非常魁梧的大汉,他所用的剑虽然是剑,可和寻常的剑不一样。 剑有双锋,可他的一面锋却呈现锯齿状,仿佛鲨鱼的牙齿一般。 剑走轻灵,可他的每一剑却都霸道无比。 从这五人的身手来看,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足以刺杀江湖上的任何人了,可他们却联起手来刺杀风无痕。 另外四个不用剑的人,武功也绝不逊色于这五个用剑的高手。 四个人中有一个用鞭。 他的鞭子很长,足有四丈长。 越长的鞭子越难以使用,也越难以用得好。可他却用的很好。 手腕一震,鞭子就乌云一般的散开。 他的人明明在风无痕的左侧,可他的鞭子却能从任意角度发起攻击,令人防不胜防。 有一人用刀。 用刀的是个老人。 他的刀很薄,薄如纸。 刀在他手中千变万化,一出手便化作千百刀光,人也消失在刀光之中,令人难以分辨他什么时候出刀,如何出刀。 有一人用判官笔。 两只判官笔在他的手中运转如飞,仿佛就如同他的手臂一般。 他在众人的攻击间隙出手,打向风无痕全身三十六处大穴,七十二处**。 他的出手之快狠准,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可以称得上名家手笔。 最后一人用枪。 他用得是枪之中最霸道最可怕的一种——霸王枪。 霸王枪是枪中霸王,分量沉重,而且极长。 江湖上用枪的人很多,可能用得好的人却并不算太多,可他却算得上用的极好的。 《仙木奇缘》 霸王枪挥舞之间,仿佛毒蛇一般的从各种角度攻来。 这些人之中,这个人才是最危险的一个。 正因为他的存在,将其他八人的攻势完完全全的串联了起来。 明明是九个人,风无痕却有一种仿佛面对一个人的感觉。 他们之间的配合很默契,因为他的存在,更给人感觉仿佛千锤百炼一般。 如此多的一流杀手,若非足够的权力足够的金钱是绝不可能请得动的。 这一次刺杀绝不可能是天禽门人的手笔。 可既然不是天禽门人的手笔,那又是什么人的手笔呢? 风无痕出道江湖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 这一年来,风无痕虽然得罪了不少人,可所得罪的人之中有这这样本事的人恐怕一个也没有。 可为什么风无痕又会面对如此这场极凶险绝伦的刺杀呢? 牛肉汤望着陷入围攻中的风无痕,开始有些迟疑了。 她迟疑要不要出手相助。 她已看出这些人都是一流高手,风无痕极有可能会饮恨收场。 正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心头一惊,目光立刻落在放鹤亭的两个老人身上。 这两个老人还没有出手,他们极有可能才是最危险的人。 牛肉汤立刻盯着这两个老人,也在思忖脱身的法子。 牛肉汤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趟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居然会如此危险。 生死搏杀,生死胜负几乎会在一瞬间决定。 很快,风无痕的身上已多了三道伤口,鲜血涌出。 可此时的风无痕非但没有露出恐惧之色,反而脸上居然勾起一抹笑意。 众杀手心头一惊,可出招却更可怕更要命了。 他们不想给风无痕任何喘息的机会。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风无痕的本事。 ------------ 第二百零五章、狠 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在杀死风无痕之前有绝对的把握能要了风无痕的命。纵然是被陆小凤推崇备至甚至已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的大悲禅师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这并非是武功的关系。 若论武功,风无痕绝不算最厉害的,甚至根本算不上最顶尖的,可那些武功天下第一人的却也绝对没有把握能杀了风无痕。 这不仅因为风无痕极擅长应变,也不仅因为风无痕与人交手一向极冷静极镇定。而且也因为风无痕心肠极狠辣极无情。 这世上号称心狠手辣的人不少,可真正能做到心狠手辣的人却没有几个。或许根本连一个也没有。 真正的心狠手辣绝不是对别人心狠手辣,那种心狠手辣只不过是展现出自我本事的一种炫耀而已。当自身本身不如人的时候,他的软弱本质就会展现出来。 这世上真正的心狠手辣,是对自己的心狠手辣。 一个人若想做到这一步,就必须敢,也必须果断。 敢对自己下手,也需要果断下手。 风无痕就是这种人。 风无痕是个什么都无所谓的人,除开对剑的追求与执念,任何事情他都不在乎,死他也不在乎。 所以他敢于对自己心狠手辣,而且他明白什么时候应该对自己心狠手辣。 两方一交手下来,风无痕就已负伤。 这九人联手,风无痕的确落在了下风,而且只要持续下去,不到一刻钟,风无痕就极有可能饮恨收场。 风无痕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从一开始交手,就已在思忖如何破局。 受伤正是他试探破局的一种方式。 三次受伤以后,风无痕找到了破局的方式。 所以紧接着第四次受伤来了。 鸳鸯杀手中的书生找准机会,一剑刺入了风无痕的后背。 众杀手瞧见这一幕,都松了口气。 他们已想到接下来如何补刀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发生了,风无痕在剑刺入身体的时候,忽然斜掠而起。 本来要刺穿风无痕身体的长剑因为方向改变,只在风无痕身上横向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这一下风无痕虽然鲜血淋漓,十分凄惨,但实际上风无痕伤得并不算太重。而且风无痕也乘着众人失神呆住的这一刹那,反手一剑刺穿鸳鸯杀手中那女子的咽喉。 风无痕一向怜香惜玉,他不喜欢杀女人,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也绝不动手杀女人。 可眼下这种情况已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那女人要杀他,所以他也便杀了那个女人。 女子本来打算给予风无痕最致命的一击,拿到最丰厚的赏银,却不想被风无痕所杀。 她瞪大眼睛,到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死。 那书生也没有想到,妻子被杀,人顿时癫狂了起来。 风无痕眼中冷光一闪,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在这一瞬间,风无痕手腕一震,剑化作白芒,刺进他的心脏。 功力运转,心脏顿时碎裂齑粉。 将剑拔出,风无痕又应付了一轮攻势,这个时候一口长鞭自上而下俯冲而下,卷住了风无痕的咽喉。 那用鞭高手顿时大喜。 可他的笑容僵硬,因为一口剑已在这一刹那间自他的嘴巴刺入,捅碎了喉管。 其他杀手一点也不在意同伴的死活,只要自己能活着就好。 更何况活下来的人越少,拿到的赏银也就越多。 这些杀手根本不理会用鞭高手的惨死,以最凶狠的手法朝风风无痕杀来。 风无痕长剑一挥,格挡远处刺来的霸王枪,身子虽然灵活闪动,可还是中了一刀。 番茄 刀砍在风无痕肌肤的一瞬间,风无痕的身躯立刻扭动,本来要将风无痕一刀两断的刀最终只横向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出刀的老头有些惊讶。 但此时他也明白那书生杀手的失手了。 原来风无痕在受伤的一瞬间就已判断对手武器落下的方位力道角度,而且在一瞬间就自然而然反应,使得所承受的伤势减弱到了最小。 用刀老人眼睛大亮,他已得到了启发,已想到提升自身战斗力的法子。 如果他能不死,武功必然大又精进。 只可惜这是他发出的最后一刀。 风无痕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更高明。 风无痕不但控制自己伤势最小,而且同一时间发动反攻。 他控制自己伤势的时候,也在调整方位对敌手展开袭杀。 又有一个人倒下。 接下来风无痕不停受伤,可每一次受伤以后,必然有一人死在风无痕的剑下。 风无痕的身上已添了十一处伤口,围杀他的杀手已倒下了八个人。 只有手持霸王枪的杀手还笔直站着。 这人早已心如铁石,自认为已做到了绝对无情,古井无波了。可此时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恐之色。 他实在不能不惊恐,不能不害怕,不能不震惊。 因为他一次一次看见风无痕受伤,一次一次感觉风无痕要死了,可是,风无痕却给他感觉仿佛是个永远死不了的人。 每一次受伤以后,同伴必然会死。 这是一个杀不死的人。 面对一个杀不死的人,他如何不害怕呢? 他的手虽然还很稳,稳稳提着那口杀人无数的霸王枪。可是他的心却已在颤抖。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神魔。 这一刻,他已丧失了信心。 一个人若是丧失了信心,这个人纵然武功天下第一,也必然发挥不出。 这人也一样。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疾闪,朝那人飞奔而来。 一个人打算杀人的时候,就有被杀的觉悟。 风无痕不喜欢杀人,却也绝不会妇人之仁。 如果这个人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如果此时的情况合适,风无痕不介意让这个人用其他的方式保住性命。 可如今,风无痕却已不想留下这人了。 那人也明白风无痕的心思,所以大吼一声,鼓足勇气朝风无痕杀来。 这人的武功很不错,只可惜绝不是风无痕的对手,而且此时他的招式已出现了破绽。 风无痕轻轻一剑。 一剑穿心。 剑抽出,带起一大片血花。 那人死死盯着风无痕,终于还是倒下了。 风无痕提着剑,滴血的剑,神情平静,十分从容。 此时此刻,牛肉汤全身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凉意。 她感觉害怕极了,也兴奋极了。 这一刻,她已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 第二百零六章、谋 滴答滴答。 那不是雨落的声音,而是血落的声音。 鲜血顺着剑尖落在地上的枯叶上。 风轻轻吹着。 天气明明很暖和,可此刻虎头山上,放鹤亭前,一片肃杀。 此际,即便呼吸也给人感觉说不出的沉重讶异响亮。 双方对视。 放鹤亭前,正在悠闲下棋的天松、云鹤已站起身来。 他们那鹤发童颜之上已没有半点渊渟岳峙的宗师气派,唯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深沉,给人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凶戾。 反倒是才经历一阵厮杀,全身被鲜血染红的风无痕却说不出的从容,说不出的镇定。仿佛血根本不是从他身上留下来的,若非此时此刻他破衣烂衫,甚至会令人感觉他只不过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贵公子。 纵然处境险恶,身下布满尸体,但脸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和笑意。 天松、云鹤这一辈子也不知道见识过多少青年才俊,可如风无痕这般的青年才俊却从未见过。 这人的确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人物。 牛肉汤一双美眸异彩连连,此刻更生出一种要冲入风无痕怀抱中,来一场痛痛快快的情爱。 并不是说牛肉汤已爱上了风无痕,而是世上简直没有任何人能拒绝此时此刻的风无痕,这种遗世独立的风采,又有几个人会拒绝呢? 双方对视,天松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如惊涛骇浪,不但响亮,而且有一种奇特的力量。牛肉汤感觉自身被此人影响,竟然心血沸腾。若非觉察得找,运转功力,简直会瞬间丧失战斗力。 牛肉汤向后退了数步。 风无痕却一步未退,嘴角反而勾起一抹不屑笑意,道:“天松?” 天松笑道:“你看得出?” 风无痕道:“我只看得出两件事。” “那两件事?” “第一,你不是天松,他不是云鹤。” “哦?” 风无痕道:“天禽门人三教九流之辈都有,却没有卑鄙下作,无耻毒辣之徒。” 天松、云鹤神色微冷,眼中闪过寒芒。 天松冷笑道:“老夫也看出一件事。” “你说。” 天松道:“今日之后,世上再没有风无痕这个人。” 只有一个人成了死人,便再没有这个人。 这其中的意思,风无痕当然明白。 牛肉汤自然也明白,她心头一冷,如果他们下定决心要风无痕变成死人,那么自己呢?自己岂非也只能成为死人? 风无痕居然笑了起来,道:“有趣,有趣。” 天松皱眉道:“有趣?” 风无痕道:“自然有趣,想不到我们的想法居然一样。” “哦?” 风无痕悠悠然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我能肯定的第二件事就是你们两人很快会变成死人。” 天松、云鹤先是一愣,随即冷笑。 风无痕淡淡道:“你们不信?” 云鹤忽然开口,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尖锐。 “风无痕,你的剑法的确高明,我们也没有想到你居然能避得开鸳鸯杀手等人的连环刺杀,但以你如今受伤之躯,想要与我们一战,必死无疑。”余光又瞥了一眼牛肉汤,道:‘这丫头的武功固然不错,可我们其中任何一人要杀他,最多也不过十招。’ 天松道:‘所以今天死的人是你,而非我们。’ 风无痕神色平静至极,道:“以你们两人要对付我一个人,固然并不算太困难,只可惜我不是一个人。” 天松、云鹤望向牛肉汤。 风无痕冷笑道:“你以为我的帮手是她?” “不是?” 风无痕淡淡道:“若我找她这种人当我的帮手,还不如一头撞死。” 牛肉汤狠狠瞪着风无痕,不过这种时候却也没有说话。 天松冷笑道:“你难道还有其他帮手?” 风无痕淡淡道:“岂止其他,确切来说我至少找来了两个帮手,而这两个人你们想必不会陌生。” “哦?” 风无痕说出了那两个人的名字。 ——陆小凤、西门吹雪。 听到这两个人,天松、云鹤两人脸色变了。 牛肉汤的脸色也变了。 她有些疑惑:风无痕什么时候找西门吹雪、陆小凤帮手呢? 牛肉汤回忆种种细节,确定风无痕应该在说谎,目的只不过是令这两个冒牌的天松、云鹤忌惮。 牛肉汤看风无痕一脸冷漠自信的样子,甚至都有些相信了,此时她有些想要戳破风无痕的谎言,却也知道两人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所以只好闭嘴,尽量不露声色。 天松、云鹤第一时间盯着风无痕,下一秒就望向牛肉汤。 他们第一时间就要判断风无痕言语真假。 可看不出。 风无痕继续说了下去,淡淡道:“老实说,你们以天松、云鹤的名义要求我了解恩怨,的确令我有些相信了,但你们却忘记一件事。” 云鹤道:“什么事?” 风无痕道:“你们可知道关中大侠山西雁曾带着一众天禽门弟子找我为霍天青报仇?” 云鹤道:“那又如何?” 风无痕道:“本来我打算杀了他们或者让他们杀了我,但陆小凤却拿着霍天青的遗书到来,了断了这恩怨!” 云鹤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怀疑天松、云鹤不会为霍天青报仇?” 风无痕淡淡道:‘若是我完全肯定,那么也不会随你们来了,不过我的确有所怀疑!因为天松云鹤,商山二老既然为泰山北斗,自然不会是两个老糊涂,更何况这件事的错并不在我,而且又有霍天青的遗书,他们本不应该找我报仇,当然或许有可能他们对天禽老人的感情太深,所以还是打算找我报仇,但这种可能性极低。’ 天松、云鹤虽然不说话,可心里却承认。 风无痕悠悠然道:“如果是天松、云鹤找我报仇,那么也就只是报仇而已,可我思忖如果想要报仇的人不是天松、云鹤,又是什么人呢?” 天松道:“所以你请了陆小凤、西门吹雪?” 风无痕淡淡道:“我本来只请了陆小凤,却不想在那个小镇上遇上了西门吹雪,自然也顺理成章请了他!倘若不是天松云鹤找我报仇,那么自然有其他的原因要杀我,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怀疑这其中有极大的阴谋,而要解决这种事自然要找陆小凤。” 天松、云鹤真有些被风无痕唬住了,脸色更加阴沉。 天松看着风无痕身上不停流出的鲜血,忽然也笑了起来,道:“风无痕,你的确有两下子,但你有一个致命的破绽。” 牛肉汤心头一震。 难道被看穿了? 风无痕仍旧神色自若道:“哦?” 天松道:“就算你真已传达消息给陆小凤、西门吹雪,但他们还没有来,所以在他们没有来之前,我们仍旧可以提前要你的命。” 风无痕忽然叹了口气,道:“我错了,我本来以为我在拖延时间,却不想你们也在拖延时间。”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云鹤阴沉的面庞忽然绽放出了笑容,道:“刚才那一战你的伤势不轻,想要恢复气力绝不容易。” 风无痕道:“确实如此,所以我需要一些时间,只可惜。” 云鹤道:“只可惜我们从始至终有一人死死盯着你,所以这一段时间你非但没有法子恢复气力,甚至因为要防备我们的偷袭,气力消耗更大。” 风无痕道:“确实如此。” 天松道:‘此时你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实际上身体已支撑不住了,这个时候正是我杀你们最好的时候。’ 风无痕沉默了一阵,道:“你们如何看出来的?” 说完这句话,风无痕的双腿忽然晃动起来,仿佛如风中柳絮。 云鹤哈哈一笑道:“武功到了我们这种境界,并不一定需要用眼睛看,有耳朵听也能听得出。” 每个人的身体都会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一些武功高强的人的确可以从这些声音中听出不对劲之处。可这种人却极少,功力也必然很高。 可风无痕却遇上了。 风无痕叹了口气,忽然也笑了起来,道:“你们的确成功了,只可惜却也做错了一件事。” “哦?” 风无痕道:“刚才我也是在拖延时间,现在他们应该来了吧。”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道:“你们也要为我陪葬。” 天松、云鹤脸色一变。 运转功力仔细去听。 他们发现四周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这一瞬,一道冷光骤现,瞬间刺穿云鹤的胸膛。 云鹤望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风无痕,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以及不可置信。 但他不能不信。 风无痕脸上却一点情绪也没有。 他以极快的速度将剑抽出。 天松已反应过来,一掌打出。 风无痕却用剑挡住了掌。 风无痕的气力消耗实在太大,伤势实在不轻,再加上功力并不如天松那么深厚,硬碰硬之下,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心血沸腾,落地便一口鲜血喷出。 风无痕拄剑而立,仰着头望着宛若疯狂的天松,冷笑道:“我已说过,今天死在这里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 他慢慢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天松,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这个天松毕竟不是真正的天松。 他的武功虽然很高,却比不上天松,而且他的心性也绝不算是坚定。 几次三番震惊,几次三番被风无痕算计,他已对此时此刻的风无痕生出了恐惧。 这一刹那,天松已生出了跑的念头。 风无痕忽然对呆若木鸡的牛肉汤道:“快去将西门吹雪找来。”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风无痕已朝天松扑了过去。 望着仿佛魔神下凡的风无痕,天松斗志终于被击溃,下意识后撤。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一个人的心一旦出现了一个缺口,便会溃不成军。 这个假天松也是如此。 他选择跑了,自然也就没有与风无痕一战的勇气了。 他跑得极快,头也没有回。 所以他根本没有瞧见风无痕的速度已减慢,人居然已软了下来,最终只能拄着剑才勉强立着。 ------------ 第二百零七章、又见陆小凤 事情变化实在太快,牛肉汤完全怔住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假云鹤已经死在风无痕的剑下,假天松已跑走了。 不过牛肉汤却还是没有变笨,所以在天松跑走,风无痕又倒下的时候,牛肉汤转头大声吼道:“陆小凤、西门吹雪,我们在这里。” 牛肉汤运足功力,声音传响极远。 余光瞥见风格无痕倒下,想要回头的天松心头一震,以更快的速度逃命而去。 很显然,他虽然很想杀风无痕,但他更在意自己的小命,也非常害怕西门吹雪、陆小凤。 一个人若是丧失了勇气,纵然有一身武功,也只不过是中看不中用而已。 牛肉汤望着亡命般逃去的假天松,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屑。她扶起全身鲜血,却仍旧神色自若的风无痕,心里已发自肺腑的佩服这个男人。 下一秒,牛肉汤做了一件事,她忽然封住风无痕的穴道,将风无痕制住。 此时的风无痕可以说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风无痕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面色变了变,但一下子平静下来,看着满脸得意的牛肉汤,道:“无论你想对我做什么,现在我们最好先离开。” 牛肉汤笑道:“你想如欺骗他们一样欺骗我?” 风无痕道:“我无需欺骗你,你远比他们要笨得多。” 牛肉汤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冷笑道:“你的确聪明,也的确冷静,可你的生死已操纵在我的手里。”牛肉汤的手握住风无痕的脖颈,道:‘我随时可以扭断你的咽喉。’ 风无痕仍旧一点也没有害怕,还是很从容。 风无痕看着牛肉汤,淡淡道:“你你的确随时都可以杀我,可只要天松反应过来了,我们就非死不可。” 牛肉汤心头一沉,可想到风无痕欺骗天松等人手段,又有了一些自信。 风无痕又看了他一眼,道:“我虽然在江湖上的名气不小,可见过我的人并不多,吴雪岩此人能在车马行截到我,又在这小小的虎头山请来了如此诸多杀手排行榜中如此诸多靠前的高手,又有假天松、假云鹤这样的顶尖高手配合伏杀,你应该能想象得出他们的背后隐藏了一股多么可怕的势力!而这股势力如此费尽心机对付我,自然有极大的阴谋!你有把握他们杀了我,而不会对付你?” 牛肉汤心头一凉。 牛肉汤不是笨人,也明白风无痕所说都是事实。 牛肉汤却很不服气风无痕纵然成为阶下囚,仍旧如此冷静的模样,冷笑道:“你推断的不错,却不是我们要走,而是我要走,而你会死在这里。” 牛肉汤的手已用力,风无痕的面颊血红。 此时风无痕纵然想要呼吸也困难,眼神却仍旧冷静。 “我们已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纵然你杀了我,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风无痕吃力的说完这句话。 牛肉汤的手松开一些,风无痕才勉强吸了口气。 他又继续道:“他们杀我废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为了就是万无一失!所以他们决不允许他们的计划有一丁点的意外,你纵然什么都不知道,可只要你还活着,他们就不肯冒险,所以你也非死不可。” 牛肉汤感觉一阵寒意,可忽然笑了起来,叹息道:“你说的很不错,可有一点你错了。” 风无痕笑道:“你想说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牛肉汤笑容僵硬住。 风无痕道:“你不可能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否则刚才你有的是杀我的机会,你若真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刚才你有任何举动,我就已要了你的命。” 牛肉汤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怪物。 她的神色变幻不定,眼中杀机若隐若现。 风无痕冷冷道:“不管你作出什么选择,我们都必须赶紧离开,否则我们都会死。” 牛肉汤冷哼一声,解开风无痕的穴道,娇嗔道:“为什么你就不肯让一让人家呢?人家还从未在男人面前吃过亏,除了你一个。”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风无痕懒得回应牛肉汤。 牛肉汤说这番话也只是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了,两人朝山下走去。 他们没走多远,忽然就听见脚步声。 风无痕、牛肉汤立刻停下,找一片草丛隐藏起来。 来人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所以脚步声很响亮,也很快速。 不一会儿就已靠近。 风无痕、牛肉汤看见来人。 只来了一个人,一个高手之中的高手。 可风无痕、牛肉汤瞧见这人却松了口气。 不过他们或多或少有些惊讶,因为这个人居然正是陆小凤。 牛肉汤不由望向风无痕,虽然没有说话,眼神却已是在询问:你真通知陆小凤了? 风无痕当然没有通知陆小凤。 事实上风无痕的确以为是天松云鹤为了霍天青的事情找他。风无痕已做好与他们交手的准备。 风无痕能避开吴雪岩等人的第一轮袭杀,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风无痕对任何人都存在戒心。更何况他也有些怀疑吴雪岩是不是天禽门人的身份。 其实风无痕能欺骗得了假天松、云鹤,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风无痕所说的一切话都是半真半假,有迹可循的。 又因为风无痕不要命的可怕战斗震慑住了假天松、云鹤,所以才能唬住两人。 最终假天松、云鹤作出错误判断,再加上被风无痕声东击西吸引杀死其中一人,另一人彻底崩溃,所以才扭转乾坤。 事实上风无痕的确上当了。 而且风无痕也根本不知道如何联系陆小凤、西门吹雪。 只是两人认为风无痕能联系到陆小凤而已。 风无痕瞧见陆小凤也是有些惊讶的。 只不过他向来不会将情绪表现出来。 如此使得牛肉汤产生了错误判断,怀疑风无痕通知了陆小凤,一时之间对风无痕又高看一眼。 风无痕根本不在意牛肉汤的想法,只是对着同样震惊的陆小凤点头道:“你来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道:“发生了什么事?” 风无痕道:“一件或许很有趣的事。” 风无痕、牛肉汤本来要下山的,可现在他们打算再去往放鹤亭。 ------------ 第二百零八章、朋友 放鹤亭。 这里的环境优雅,是个评茶论道的好地方。可如今却已满是血腥气。 陆小凤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眉头不由皱起。 他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看见死人。如今这里这么多死人,陆小凤实在是开心不起来的。 不过陆小凤还是很留心看。 很快,陆小凤就看出一件事:这些人都是死于剑下,出剑的人剑法很快,而且杀人者极有可能就是身边的风无痕。 陆小凤望向风无痕,他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风无痕居然也眉头皱了起来。 难道风无痕也不喜欢死人,看到死人心情不好? 念头只是一闪,就被陆小凤否定了。 他知道风无痕绝不会为死人而生出一丁点情绪波动。 可此时风无痕皱眉又是为什么呢? 陆小凤已忍不住问了,道:“有什么不对?” 风无痕沉声道:“只有一点不对,少了一个人。” “什么人?” 风无痕道:‘一个死人。’ 目光望向放鹤亭。 牛肉汤也已惊呼起来:“云鹤不见了。” 陆小凤露出动容之色。 他也沉声道:“云鹤?天松云鹤,商山二老之一的云鹤?他已死了?” 陆小凤的确很动容,很震惊。 风无痕望着他道:“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小凤道:“我意外来此,发现此地有诸多江湖上极可怕的杀手出没,他们其中有不少人都是独来独往之辈,却聚集在一处,所以才来此!”他看着风无痕:“这场伏杀是天松云鹤设下的?” 陆小凤难以置信,可此时却又有些不能不信。 世上极少有人知晓天松云鹤和风无痕的恩怨,但陆小凤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风无痕摇头道:‘如果是真正的天松云鹤,他们必然不会设下陷阱对付我,也不必设下陷阱!牛肉汤口中的云鹤其实是假云鹤,他已死在我的剑下。’ 《五代河山风月》 陆小凤深吸了口气。 他可以想象得出风无痕到底遇上了一场多么可怕的暗杀,他也可以想象得出这场战斗是多么激烈。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陆小凤至少认得其中五人。 这五人无不是江湖上极可怕的人物,其中四人几乎是江湖上排行前十要价最高的杀手。 可听风无痕的意思,这些人居然比不上假天松云鹤,可以想象这是多么可怕的刺杀,可以想象风无痕能活下来是多么不容易。 换做是他,陆小凤也没有把握能活下来。 陆小凤脑子快速转动,沉吟道:“这里也没有天松。” 风无痕道:“我只杀了假云鹤,至于假天松却逃走了,可如今看来他却已回来了。” 陆小凤道:“他回来只带走假云鹤,可以看得出这个假云鹤自然有极特殊的身份,所以他的尸体决不能留在这里,只能带走。” 风无痕道:“这也是我的判断。” 陆小凤道:“地上十具尸体,我至少认得其中五人,他们无不是江湖上极可怕的人物与杀手,他们其中最便宜的一人也至少一万两,而且想请动他们也绝不容易,找到他们更不容易,更何况他们向来独来独往,绝不肯与人合作,可如今他们却同时出现在此,为得便是刺杀你,可想而知这背后必然有一个极庞大的势力操纵这一切。” 风无痕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在江湖上的名气居然更大,这段时间你虽然招惹了不少麻烦,可实在没有太大必要请这么多人对付你,很显然她们对付你必然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而那个假云鹤就已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假云鹤的身份无足轻重,自然不必带走。 因为假云鹤的身份容易泄露机密,所以对方才去而复返。 这道理风无痕当然明白。 “不错。” 陆小凤道:“你能想得到是什么人要对付你吗?” 面对陆小凤灼灼的目光,风无痕笑了笑道:“你是想问我到底有什么奇特的身份,以至于招惹来这些麻烦?” 陆小凤笑了笑。 这种笑是承认的意思,这正是他想问却又不好问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些过去是不愿意告诉别人的。正如同陆小凤自己一样。 江湖上都知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可知道陆小凤过去的人却寥寥无几,确切来说只有一个妙手老板朱停而已。 陆小凤本不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可如今却也不得不开口了。 他没有想到风无痕回答的很爽快。 风无痕道:“你若以为我有一个很辉煌的过去,那么你就错了,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人因为我的过去而对我下狠手,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入江湖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 陆小凤道:“你这段时间可得罪什么很厉害的人?” 风无痕道:“我杀过不少人,没有什么人感觉很厉害。” 陆小凤苦笑:“其实我问了一句废话,像你这样的人纵然得罪人了,也绝不会在意的,而且你似乎时时刻刻都可能得罪人。” 牛肉汤深以为然,直到现在她都很想揍风无痕一顿,纵然风无痕救了他。 风无痕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其实纵然你不来,我也会打算要去找你的。”风无痕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却也实在不轻。 陆小凤何等聪明,立刻明白其中的意思,道:“你打算让我调查出那个幕后人是谁?” 风无痕道:‘这种事本来应该我自己亲自去做的,但是。’ 陆小凤打断了他的话,道:“但是你要与叶孤城交手,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这种小事。” 这不是小事,可在风无痕心目中却只是小事。 风无痕看着陆小凤,道:“你已见过叶孤城?” 陆小凤没有否认,道:“不但已见过他,而且也接下了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陆小凤没有隐瞒道:“他希望一些有资格观战的高手前来观战,而这件事他交给我安排。”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他没有选错人,你的确是很好的选择。” 陆小凤道:“我已答应叶孤城,所以这件事。” 风无痕打断陆小凤,道:“这件事也应该交给你。” “为什么?” “第一,你已知道了这场决战,也必然会观看我与叶孤城的决战,所以你应该付出一点代价。” 陆小凤笑了笑,道:“还有其他原因?” “有。”风无痕道:“你若不接手这件事,我极有可能会自己接手,到时候我必然没有法子全心全意与叶孤城交手,势必会死在叶孤城的剑下。” 陆小凤又笑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你会少一个朋友。” 风无痕没有再说什么了,转身便下山去了。 牛肉汤愣了一下,也跟上去。 陆小凤盯着风无痕的背影,过了很久很久,才苦笑道:“你却不知道,无论这一战胜负如何,我都会少一个朋友。” 风无痕是陆小凤的朋友,叶孤城何尝不是呢? 陆小凤深吸了口气,然后蹲下身,查看地上的尸体。 他已决定插手这件事了。 ------------ 第二百零九章、决断 屋中充斥着药香。 牛肉汤托着腮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正在喝药疗养的风无痕,忽然道:“你骗了陆小凤。” 风无痕脱掉上衣,取来纱布与药膏,敷药包扎。 风无痕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有让牛肉汤回避,而牛肉汤也没有回避。风无痕的动作很自然很从容,仿佛根本不知道屋中还有一个女人。 但风无痕却回应了牛肉汤:“什么意思?” “你对陆小凤说,如果他不调查这件事,你必然会调查。”牛肉汤非常肯定道:‘这句话你欺骗了他。’ “你看得出?” 牛肉汤笑道:“对于你来说,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事比与叶孤城的决斗更重要,更何况你根本不在意谁要你的命,所以你怎么可能为自己的性命而耽误与叶孤城的决斗呢?” 他说的非常笃定,仿佛这本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风无痕听完立刻笑了。 牛肉汤皱眉道:“我说的不对?” 风无痕继续非常熟练将身上缠上绷带,摇头道:“你没有错,我只不过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这么了解我。” 牛肉汤道:“其实本来我是不可能想得到的。” “可你想到了。” 牛肉汤道:“我会想到,只是因为你在虎头山上对上那些杀手的态度。” 风无痕继续熟练的包扎,没有说话,可却在听。 牛肉汤叹息道:“我从未见过那个人能如你这般不在意生命,若非你如此不在意生命,你极有可能死在放鹤亭前。正因为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从而你的每一个判断都是绝对正确冷静的,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 牛肉汤虽然故意用一种很冷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还是没有法子掩饰发自内心的震撼与佩服。 牛肉汤以前只佩服一个人,那就是她的父亲。可如今除开父亲以外,风无痕也成了她佩服的人。 可是,两种佩服是完全不同的。 牛肉汤佩服自己的父亲,只是因为父亲那近乎于无所不能的本事,令他感觉浩如烟海,令自身感觉渺小不已,所以佩服乃至于像神祇一般的崇拜。 可牛肉汤对风无痕的佩服不是这样的。 风无痕给牛肉汤的感觉是人,固然能力非常厉害,却也有极限,也可能会失败会被人所杀。可是风无痕却给人感觉以凡人之躯却作出了超出凡人极限的事情。所以才令牛肉汤感觉佩服。 牛肉汤对父亲就如同凡人对神灵的崇拜,而对风无痕则是希望能成为风无痕这种超越凡人极限的凡人。 这是完全不同的。 风无痕看着牛肉汤,忽然道:“至少有一件事我无法判断。” 牛肉汤笑道:“你判断不出我是不是要杀你?” 风无痕道:“是的。” 风无痕确实不知道。 正如同现在,风无痕和牛肉汤到底是什么关系,风无痕也不知道。 牛肉汤问出了一直非常好奇的问题,道:“当时你面对伏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其实也是他们的帮手。” 风无痕看了她一眼,道:“我记得你已回答了我这个问题。” 风无痕的确回答了。 “你虽然回答了,可我并不清楚在那种情况之下你说的是否是假话。”牛肉汤道:“你在那个城市遇上了我,又在车马行遇上了吴雪岩,我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风无痕道:“你的确有。” 牛肉汤道:“所以你怀疑过我?” 风无痕道:“没有。” 牛肉汤很惊讶,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信任我?” 风无痕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牛肉汤知道自己问了一个非常无知的问题。 风无痕这种人又怎么可能相信别人呢? 风无痕给出了答案。 “其实这个问题我已给出了回答,当时吴雪岩等人围杀我的时候,我已给你制造出了几次要杀我的机会,但你没有出手。” 牛肉汤眼珠子转了转,问道:‘当时如果我出手了呢?’ 已包扎完的风无痕穿上了外衣,同时回答道:“我虽然不喜欢杀女人,却不等同于不杀女人,你若出手了,那个时候你就成了死人。” 这也是实话。 风无痕不喜欢杀人,却不介意杀人。 牛肉汤没有任何奇怪,继续问道:“你虽然排除我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但你却没有法子排除我是否想杀你。” 风无痕淡淡道:“事实上我看得出你或多或少有想杀我的意思。” 牛肉汤不否认。 牛肉汤虽然在江湖没有什么名气,可做过许多大事,遇上过不少大人物,可从未在任何人手上吃瘪,甚至曾险些被风无痕所杀,最终迫使得不得不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所以牛肉汤的确很想杀风无痕。 一直以来牛肉汤都很想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牛肉汤很奇怪看着风无痕,道:“既然你知道我可能杀你,为何你不打算提前解决我呢?” 风无痕望着这眉目如画的女子,淡淡道:“我不能因为我的主观怀疑而杀人。” 牛肉汤笑了道:“所以只有你抓住我要杀你证据的时候,你才会杀我。” 风无痕道:“这是第一种情况,还有一种情况是你让我感觉到威胁后,我会杀你。” 牛肉汤皱眉道:“那个时候我难道没有对你产生威胁?”她很不解,牛肉汤感觉那个时候是杀风无痕最好的机会。 风无痕道:“那个时候你对我固然产生一定的威胁,可我最大的威胁却不是你,而是假的天松云鹤,更何况那个时候你不能倒下。” “为什么?” 风无痕道:“当时我杀死吴雪岩等人以后,身上的伤势已极沉重,而那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比其他出手的杀手都要可怕,如果那个时候他们将所以的精神都放在我的身上,我十之八九会在他们露出破绽之前露出破绽,或许他们会在露出破绽之前对我出手,可正因为你的存在,他们才会将些精力放在你的身上,而我才有了喘息之机,更形成反败为胜的局面。” 牛肉汤皱眉道:“那两个冒牌货说任何一人都能在十招内解决我,这也是假的?” 风无痕冷笑道:“你若一心想走,他们又如何能十招内解决呢?而且两人交手,各有绝技各有手段,在没能摸清楚你的手段之前,他们又如何有绝对的把握,那一番话只不过是令你失去信心与斗志而已。” 牛肉汤恍然大悟。 她沉吟道:“所以她们所说的那一系列话,都只是给自己制造必杀的机会。” “不错,参与这场行动的好手如此之多,计划如此之精密,可想而知他们有极大的图谋,自然不允许有任何漏网之鱼,所以你的存在对他们产生了不少的影响。”风无痕淡淡道:“而你的存在也使得他们或多或少相信了我的那一番话,虽然他们还是看出我气力消耗太严重的问题,但还是被我抓住了破绽,被我杀了其中一人。” 牛肉汤的手心已在冒冷汗。 她从未想过比武决斗居然是如此复杂的事情。 牛肉汤又问了一个问题,道:“倘若那个时候我对你没有任何用处,而我又极有可能威胁到你,你会不会杀我?” 风无痕道:‘不会。’ “为什么?” 风无痕道:“杀你也会浪费我的力气,那个时候我决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否则我纵然杀了你,也没有法子应付那两个人。” 牛肉汤对这个回答不满意,道:“如果那个时候你杀了我不会浪费力气,你会不会杀我?” 风无痕道:‘也不会。’ “为什么?” “我虽然不会杀你,却会令你在短时间内失去杀我的能力。”风无痕道:“我从不随便杀人。” 牛肉汤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她望着已穿好衣服的风无痕,过了很久很久,才道:“你真不想江湖人,世上没有你这么有原则的江湖人!” 寒光一闪,牛肉汤手里又多了一口刀。 风无痕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淡淡道:“你打算出手?” 牛肉汤道:“如今这也是我杀你的好机会,这样的机会总是不多的。” 风无痕道:“不错,但你不会出手。” “为什么?” 风无痕道:‘只要你出手,你就一定会死。’ 风无痕语气平静冷漠,仿佛只是在论述一个非常寻常不过的事实而已。 牛肉汤手里还握着刀,死死盯着风无痕。 刀就在手中,是不是要出手呢? 沉默,寂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牛肉汤收起了刀,慢慢走了出去。 牛肉汤没有出手,因为他没有把握,一点把握也没有。 牛肉汤走出门,手居然在颤抖。 牛肉汤很惊讶,她发现除了父亲以外,居然还会有害怕的人。 ------------ 第二百一十章、调查 柳乘风找到陆小凤时,陆小凤仍旧在放鹤亭。 距离陆小凤和风无痕的会面已过去足有两天。陆小凤一向是个坐不住的人,可他偏偏在放鹤亭呆了足有两天。 柳乘风见到陆小凤的时候,几乎快不认得陆小凤了。 因为陆小凤满眼血丝,十分邋遢,看上去仿佛随时都要倒下一般。 陆小凤这个时候正靠在一口棺材前,翻动着棺材中的尸体。 他的四周还有十口棺材。 所以这个本来很赏心悦目的地方,如今变得说不出的阴森恐怖。不要说暗夜十分,纵然是青天白日瞧见,也都会令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柳乘风也有些动容,走到陆小凤面前。 陆小凤疲惫的面庞从棺材中探了出来,露出一个笑脸,道:“你来了。” 柳乘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 陆小凤就如同快要渴死的人,一口气就将酒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大口大口的吸气。 两人在放鹤亭坐了下来。 柳乘风道:“你已研究了这么久,可有什么线索?” 陆小凤双手捶打着自己有些酸痛的大腿,苦笑道:“老实说到处都是线索。” “哦?” 陆小凤叹息道:“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江湖上十分有本事的人,其中不少都是很有名气的杀手,他们每个人都是重要的线索,可奈何却有一个缺陷。” “什么缺陷?” 陆小凤道:“他们都是性情孤僻,独来独往之人,而且我研究了半天,他们的身上根本没有半点指示出幕后之人身份的物件消息,所以。” 柳乘风皱眉道:“所以虽然到处都是线索,可实际上却一丁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 陆小凤苦笑点头。 他望向柳乘风道:“你哪里呢?” 柳乘风当然是陆小凤叫来的。事实上陆小凤和风无痕会面的那一天,柳乘风就已在了,只是那个时候柳乘风并未上山而已。 两人后来见面之后便分头行动。陆小凤留在山上调查,从死人的身上往往能调查出许多意想不到的重要线索,而柳乘风则通过各种方式调查最近这一顿时间出现在虎头山附近的奇怪的陌生来客。 进展比陆小凤想象中要慢太多了,甚至几乎没有什么进展。如果是调查杀这些人的人,那么是很好得出结论,因为江湖上有这么凌厉毒辣快速剑法的人实在不多。可想要从这些人的身上推断出幕后之人却十分不容易。 甚至根本没有什么进展。 陆小凤只好望向柳乘风。 柳乘风原名柳如刚,外号一剑乘风,故而被称为柳乘风。 柳乘风观察入微,而且又有非常强大的人脉,所以陆小凤相信如果有陌生来客出现在这附近,柳乘风一定已调查出来了。 柳乘风却没有回答陆小凤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曾说过这些人都是顶尖的杀手,请动他们必须花费不少钱财,那么他们身上的钱财呢?” 陆小凤苦笑道:“你想通过他们身上的银票判断出幕后之人?” 柳乘风不否认,道:“他们的报酬一定不低,所以送到他们手上的必然是大额银票,而真真巨额的银票,来历是可以很快查明的。” 这是事实。 只不过能查明这种事情的人并不算多,因为钱庄老板绝不会随随便便泄露这种消息,可无论柳乘风还是陆小凤都有这种本事。 陆小凤叹息道:“他们这一趟是来杀人的。” 柳乘风皱眉道:“难道他们身上一点银子也没有?” 陆小凤道:‘他们身上当然存在一些碎银子,可不多,而且一张银票也没有。’ 柳乘风皱眉。 过了半晌,才说道:“杀手杀人,身上的确不会带什么累赘之物,可比起银票,碎银子更累赘。” “不错。” 柳乘风道:“他们身上只有碎银子,而没有银票,是非常不合理的。” 陆小凤叹息道:“却是不合理,可这不合理却能解释。” 柳乘风道:“怎么解释?” 陆小凤道:“雇主将银票交给他们以后,便命令他们将银票收藏起来,决不能带在身上,以免泄露了雇主身份。” 柳乘风冷哼道:“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柳乘风道:“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收到雇主的任何银子。” 陆小凤失声道:‘怎么可能?’ 柳乘风道:‘如果他们不得不为雇主做事,那么他们是否能收得到银子呢?’ 陆小凤仔细思忖,发现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喃喃自语道:“江湖上有什么人有这种本事呢?” 柳乘风深吸了口气道:“没有几个,可我知道至少有一个有这种本事。” 陆小凤的眼睛已在发光,看着柳乘风。 他相信柳乘风下山以后,必定有所收获。 柳乘风也灼灼盯着陆小凤,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玉罗刹?” 陆小凤脸色大变,失声道:“西方之玉,永存天地,你是说这个玉罗刹?” 柳乘风冷笑道:“你认为我说的是冷面罗刹?” 冷面罗刹就是薛冰,陆小凤喜欢的一个女人。可玉罗刹却不一样。 玉罗刹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老是少,没有人知道。 可许多人都认为玉罗刹几乎已算得上江湖上最有权力的人。他所创立的罗刹教已威震西方,势力更是几乎席卷天下。 江湖传闻他坐下教众已高大十万,能在数量上与之一争长短的帮派,恐怕也只有丐帮了。但丐帮帮主的权力却远比不上玉罗刹,因为丐帮的权力架构一向松山。 可作为罗刹教的创立者,玉罗刹的权力却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的。 这样一个人已被江湖上许多人认为最有权力,也最可怕的人。 陆小凤极少色变,可听到玉罗刹这个名字,脸色已变了。 陆小凤无不动容道:“你见到玉罗刹了?” 柳乘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怀疑那个人就是玉罗刹。”他虽然说是怀疑,可言辞之中却带着几分坚定。 陆小凤皱眉道:“玉罗刹一向称霸西方,而且势力也在西方,怎么可能在江南来呢?” 柳乘风道:“或许那个人不是玉罗刹,可也绝对是个可怕的人,而且我怀疑他就是玉罗刹。” 陆小凤深吸了口气,揉了揉脑袋,苦笑道:“看来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那个人现在在何处?” 柳乘风道:“你要见他?” 陆小凤道:‘我非见他不可,而且我还有些担心。’ “担心?” 陆小凤沉声道:‘如果真是玉罗刹要杀风无痕,那么此时此刻的风无痕又怎么可能是玉罗刹的对手呢?’ 柳乘风冷笑道:“他纵然要杀风无痕,也绝不是容易的事。” “为什么?” 柳乘风道:“因为风无痕的身边至少有两个极漂亮,武功也极高的女人,他的日子比你想象中要好过得多。” 陆小凤呆了呆,又看了看他自己,苦笑道:“至少他比我的日子要好过得多。” ------------ 第二百一十一章、玉罗刹 风无痕的日子的确很好过,可绝对没有柳乘风、陆小凤想象中的那么好过,因为他的身边已有两个女人。 两个极漂亮,武功也很高的女人。 一个人的身边若只有一个这样的女人,那么必然是很愉快的事,可出现两个,那么就不愉快了。 因为这两个女人谁也看谁不顺眼,所以风无痕纵然想要享受一下也很困难,甚至每天被横眉冷眼。 这两个女人正是牛肉汤、公孙兰。 公孙兰还没有来之前,牛肉汤还会做一手好菜甚至煮最拿手的牛肉汤给风无痕喝。但公孙兰来了以后,牛肉汤却再也不做这种事,甚至与风无痕说哈都仿佛吃了火药一般,绝不给风无痕好脸色。 公孙兰也差不了多少。 她们都是十分骄傲的女人,所以又有谁会像谁低下头呢?她们自然都不会,风无痕的日子自然也过的并不算太好。 只不过,风无痕却并不在乎这一些。 他现在只想早一些养好伤势。 风无痕身上是纵横交错的伤痕,只不过因为保护得宜,风无痕伤得其实并不算重,再加上风无痕那比寻常人要强大得多的恢复力,经过两天的修养,伤体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内伤也差不多痊愈了。 此时,纵然天松奇袭,风无痕也有把握取下天松的人头。 武者最快的提升,永远是战斗,因为只有战斗,才能总结出毕生难忘的经验教训,而这些经验教训一旦吸取以后,自然机会更加强大。 其实这世上的武学高手大都是这样来的。 他们不停与人交手,然后不但的提升自己,最后甚至达到对方一出招,便能知晓对方招式的破法,一击制敌的地步。 风无痕这段时间除开修养伤体以外,便是回忆那一日的交手。 风无痕的记忆力极好,所以那一战的许多细节都记得非常清楚,因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风无痕可以发现那一战若自己将许多细节处理得再好一些,根本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势,或许天松也已惨死在他的手中了。 这些就是经验教训的总结,只要风无痕将其吸纳以后,必然比以往更加可怕。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自从公孙兰来了以后,风无痕就习惯自己准备饭菜了。 他做菜的手艺自然比不上牛肉汤,但还可入口,对于他来说,就已足够了。 风无痕出了一笔钱,选择一个还算幽静的地方住了下来。这里的日常所需足够风无痕支撑至少半个月。 半个月就已足够了,风无痕从未打算在这个地方呆半个月。 太阳西斜,风无痕慢慢站起身来,准备去厨房准备饭菜。 不过今天,公孙兰、牛肉汤却提前一步,两人朝厨房走去。 风无痕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刚要开口说几句话,心头却忽然生出警兆。 正走向厨房的牛肉汤、公孙兰忽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冷意,不由紧了紧衣襟。牛肉汤朝风无痕方向下意识看了一眼,脚步停下,惊呼道:“有雾。” 公孙兰也停下。 脸上露出了动容之色,立刻凝重起来。 夕阳西下。 这种时候本不应该有雾气降临的,可奇怪的是,这院中却出现了薄雾,而且雾居然越来越浓,四周的温度也骤然下降。 无论公孙兰还是牛肉汤,都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寒意,一股说不出的杀机。 风无痕脸上笑意,完全消失不见,长身卓立在院中,沉声道:“回屋。” 风无痕声音虽然平静,却带着不可拒绝的意味。 公孙兰、牛肉汤不假思索返回屋中。她们都知道一旦风无痕以这种语气说话,则代表事情就变得有些严重了,她们非听风无痕的话不可。 风无痕仍旧卓立在院中,雾气越来越浓,四周的温度也越低,此时的风无痕犹如立在凌晨的白雾之中,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涌上了心头。 正在这个时候,风无痕瞳孔微缩。 白雾之中居然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仿佛缩地成寸般凭空横移出现一样。 那人距离风无痕大概有两三丈的距离,身躯修长,看上去显得格外高大,他的周身被一层白雾笼罩,根本瞧不出他的样貌。不过只这个人流露出来的那种睥睨天下的气质,就已看得出这人绝非泛泛之辈。 还有一点令风无痕十分动容。 风无痕看得出这人距离他不过两三丈,可却令风无痕感觉犹如咫尺天涯一般,仿佛那人距离他已无穷远,不可触摸,更不可接近。 风无痕心头一沉,他已感觉自己很可能已遇上了平生以来最可怕的高手,这人的功夫实在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过纵然如此,风无痕心中也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畏惧。 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人能令他生出畏惧。 “你就是风无痕。” 这道声音时高时低,仿佛跨越千山万水甚至无尽时光传来,给风无痕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风无痕淡淡道:“我就是你,阁下是什么人?所为何事?” 那人道:“我的一个属下告诉我,未来你极有可能威胁到我的霸业,所以我想来看一看能威胁本座霸业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他的声音虽然变化不定,却并没有沉重的杀机,反而带着几分戏谑之态,仿佛并非看着一个极有威胁的对手,而只是瞧着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风无痕从未如此被人轻视过,却没有任何生气,只是淡淡道:“霸业,江湖上称得上霸业的人并不算太多,或许只有一个人才算得上拥有霸业。” “谁?” “西方之玉,永存天地,据我所知,只有罗刹教教主玉罗刹才称得上拥有霸业。”风无痕的双眼射出两道冷光,道:“阁下可是哪位玉罗刹?” 玉罗刹,这个名字足以慑服十方群雄,可从风无痕口中说出这个名字,给人感觉玉罗刹也不过如此而已。 “不错,我就是玉罗刹。” 恐怖的杀机充斥天地,玉罗刹一字一句道:“看来那老头说的不错,你或许有资格威胁我的霸业。” 风无痕神色淡漠,没有半点惧色。 ------------ 第二百一十二章、出手 “所以你是为杀我而来?” 风无痕看着他,声音语气平静至极,仿佛这件事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我的霸业来之不易,任何人威胁了我的霸业,都该死。” “有道理。”风无痕说:“看来我的确有该死的理由。” “或许你未必会威胁我的霸业,但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冒险的。” “对,如果我是你,我也绝不会冒险。”风无痕看着他,道:“可此时此刻你却在做一件十分冒险的事。” “哦?” 风无痕道:“一个人若要杀人,就必须做好被杀的准备,杀人与被杀,其实不过一瞬间的事,那一刹那出现之前,谁也不知道是杀人,还是被杀。” “有礼。”玉罗刹道:“所以我杀你的时候,就一定会冒着被杀的危险?” “是。” 玉罗刹笑了。 四周的雾气忽然更浓了,玉罗刹的身形也更加缥缈、。 风无痕等玉罗刹笑完了,才道:“你为何发笑?” 玉罗刹道:“忽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所以笑了。” “哦?” 玉罗刹道:“据我所知虎头山一战,你能一己之力击杀去群雄,杀出重围,不仅因为你的武功的确高强,也因为你的智谋心机确实过人,可不管如何你或多或少受了些许伤势。” 风无痕神色微变,淡淡道:“不错,幸好那已是两天前的事了。” “幸好那也只是两天前的事。”玉罗刹道:‘一个人的武功无论多么高,受了那么沉重的伤势,纵使有灵丹妙药,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痊愈的,你伤势未愈,而我又在巅峰,你的剑法招式我了若指掌,可你却对我一无所知,这一战无论如何看来,都是我杀人,而非被杀。’ 风无痕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忽然道:“玉罗刹不愧是玉罗刹,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何你一直成功,从未失败,为何罗刹教会在你的手里不但壮大,以至于到了如今的地步,你不愧为枭雄。” 《五代河山风月》 玉罗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风无痕。 “只可惜这一次你却未必是杀人,而是被杀。”风无痕说:“你可以试一试,保证不会令你失望。” 风无痕神色平和,非常从容。 四周的雾气更重,寒意也更浓。 忽然,玉罗刹发出一声冷哼。 “我可不是那群废物。” 话音还未落下,狂飙忽起,雾气翻腾,玉罗刹手中抖出数点寒星,下一秒就已贴身而至,寒星直朝风无痕胸膛而来。 风无痕以快著称,而玉罗刹的身手之快,纵然风无痕也心神动容。风无痕出道以来,从未见过那个人的出手能有玉罗刹这么快,这么了无痕迹。 杀招已至。 风无痕却不闪不避,一道精芒乍现,手臂一震,就已朝玉罗刹的胸膛刺去。 这并非比武,也不是拼命,而是玉石俱焚的招式。 倘若玉罗刹不退避,那么玉罗刹必然可以杀了风无痕,可同样风无痕也必定能杀了玉罗刹。 这其中的结果,也只不过一个先死,一个后死而已。 玉罗刹当然想不到风无痕居然会用这样的招式对付他。 玉罗刹自然还不想死,所以一个闪身,居然急速改变方位,一下子绕到了风无痕左后方,手中杀招再一次如惊天狂雷般的轰了下来。 因为他的出招太快,只能瞧见几点寒星在他手中闪烁,根本看不出那寒星是剑是刀还是某种奇门兵器。 风无痕外伤好了将近八成,内伤也好了将近九成,可纵然如此,他的反应速度灵活度却也或多或少的下降了一下。 风无痕本来有机会闪避开玉罗刹的杀招,可如今却闪躲不开。 玉罗刹没有出手以前,风无痕就感觉玉罗刹实乃平生遇见最可怕的对手。等玉罗刹出手,这个判断已得到了证实。 只有在面对万鹏王的时候,风无痕才感受到这般可怕的压力。可如今的风无痕比起那个时候强了不知道多少。 可想而知玉罗刹的可怕。 不闪不避,风无痕看着玉罗刹的杀招落下。 杀招将要落下,风无痕的剑才闪电般的刺了出去。 玉罗刹看着戳向要害的利剑,凝视着风无痕那古井无波的神情,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古怪之感。 玉罗刹感觉自己遇上的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没有任何情感的石头,绝不会为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产生任何的情绪波动。纵然自身的生死也一样不在意。 玉罗刹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人能冷静到这等地步。 玉罗刹有些不甘心。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已没有法子收招了,可玉罗刹却能。 玉罗刹不但能及时收招,而且动作非常自如从容,根本看不出一点痕迹。 玉罗刹的身法施展起来,仿佛梦幻泡影一般的在风无痕的四周闪过,一有机会就发出夺命的杀招。 风无痕几乎立在原地不动,只有剑动。 无论玉罗刹的杀招多么精巧复杂,风无痕总是一剑刺出。 玉罗刹的每一招都能杀了风无痕,可他纵然能杀了风无痕,却也必定会被风无痕重创或者被杀。 所以玉罗刹总是不得不收回招式。 玉罗刹已感觉这一战已不能继续下去了,因为风无痕的出手已越来越慢了。 并非速度越来越慢,而是给予玉罗刹反应的时间越来越短。因为风无痕总是在玉罗刹要得手的时候出手,所以一旦玉罗刹得手,那么玉罗刹必然会中风无痕的剑,纵然不死,也会重创。 其实有几次,玉罗刹有把握只会轻松,但玉罗刹却也不敢冒险,因为风无痕未必没有其他手笔。 玉罗刹可以算得上是风无痕平生以来遇上最可怕的高手,但是,这一战却并不精彩。 不但比不上昔日风无痕、叶孤城平南王府一战,甚至于连不久前虎头山的对决也比不上。 这一战看上去甚至显得有些乏味。 可若是有些本事与眼力的人,却会看的汗流如雨,惊恐不已。 正如同此刻的牛肉汤、公孙兰一般。 两人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了出来。 牛肉汤、公孙兰自震惊的情绪恢复过来,公孙兰第一时间冲出了房门,来到院中。 她到院中的时候多了两口剑。 短剑。 剑柄出绑着鲜艳的彩带。 这两口剑看上去是起舞用的剑器,但在公孙兰手中却是杀人的武器。 牛肉汤也出来的,他虽然没有拿什么兵器,但却不必用任何兵器。 她只要站在院中就已足够了。 外面很冷,雾气很重。 忽然一声大吼,浓雾居然彻底消散了去。 浓雾消散的时候,玉罗刹也已消失不见。 风无痕慢慢将剑收入鞘中,神色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 第二百一十三章、月圆之夜,紫金之巅 一堆火在屋中熊熊燃烧。 夕阳已沉了下去,余晖却还在照亮,天色将暗未暗。 风无痕、牛肉汤、公孙兰坐在火堆前吃饭。 牛肉汤没有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正在平静用餐的风无痕,忽然道:“有没有可能先前虎头山对你安排刺杀的人就是玉罗刹?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对虎头山的事情这么了解呢?” 风无痕不假思索道:‘或许是,或许不是,可这一切和我没有一点干系。’ 牛肉汤叫了起来,道:“怎么和你一点干系也没有?难道你不想找出要你命的人。” 风无痕道:‘如果可以,自然想,可这种事情已不必我了。’ 牛肉汤道:‘所以你已完全将这件事交给陆小凤了?’ 风无痕道:“自我见到陆小凤的时候,这件事就已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更何况这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牛肉汤说不出话来了。 任谁听到风无痕的这番话,恐怕也很难能说得出来。他们也很难相信这世上居然有风无痕这种人。 《仙木奇缘》 牛肉汤闭嘴了。 但是,公孙兰却开口了。 公孙兰道:“玉罗刹的武功如何?” 风无痕吃饭的动作停顿一下,沉默了一会儿,道:“他的武功或许比我交手过的任何人都要高明一些。” 公孙兰道:“他为杀你而来,纵然如今杀不了你,但他却有的是机会杀你。” 风无痕瞥了她一眼,道:“你是在提醒我玉罗刹或许已知道我和叶孤城的决战,可能在我和叶孤城交手的时候出手?” 公孙兰道:“你不得不承认,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风无痕没有法子否认。 风无痕道:“其实刚才他若要杀我,并非没有机会。” 公孙兰道:“他的确有机会杀你,可他并不想冒险。” 风无痕摇头道:“你领会错了,我所说的有机会,是他能杀我而且全身而退的机会。” 公孙兰脸色变了。 “这怎么可能?” 风无痕道:“我一直感觉玉罗刹隐藏了一部分实力在和我交手,至少我看得出他的功力是极深厚的,却并没有完全施展出来,他看上去是要我的性命,可实际上却仿佛只是一种试探。” “试探?他为什么要试探呢?” 风无痕摇头:‘我也不清楚,可有一点是很清楚的。’ “什么?” 风无痕道:“他在说谎。” “说谎?” 风无痕道:“他是因为一个老头的预言而来找我的麻烦,这就是说谎。” “你以为这种事不可能?” 风无痕冷笑道:“罗刹教以玉罗刹为首,之下是三大护法,罗刹教上下,又有谁敢违逆他的命令,又有谁敢冒险说出这种话?更何况玉罗刹是何许人也,这样一位创立不世霸业的枭雄,又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舍弃霸业,来到江南杀我呢?这岂非儿戏?” 公孙兰、牛肉汤不由点头。 公孙兰疑惑道:“若他是说谎,又为什么要说谎呢?” 风无痕道:“说谎其实就是为了隐藏真正的目的,而这真正的目的或许就是一个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牛肉汤翻了个白眼,道:‘这岂非就是废话?’ 风无痕道:‘这句话虽然听上去是废话,其实绝不是废话,因为他隐藏的真正目的,极有可能是破解一切事情的关键。’ 牛肉汤身躯一震,若有所思。 “只不过无论他到底要干什么,都和我一点干系也没有,这是陆小凤需要调查的事。” 公孙兰没好气看了他一眼,道:‘如果陆小凤也调查不出来呢?’ 风无痕道:“若他也调查不出来,那我又何必浪费力气呢?难道这一方面我能比得过他吗?” 公孙兰想说你能比得过陆小凤,不过终究没有说出来。 公孙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更改与叶孤城决战的日期或者地点。’ 风无痕道:“不能。” “为什么?” 风无痕道:“这本就是已约定好了,如果没有重大变故,决不能更改。” “这难道不是重大变故?” “不是。”风无痕道:‘除非叶孤城更改,我绝不更改。’ 风无痕的语气尽管非常平静,可任谁也能听得出风无痕言语中的坚定。 公孙兰只能叹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劝说不了风无痕的。 风无痕这种人下定决心,又岂是他人能劝说得了呢? 既然风无痕劝说不了,那么叶孤城呢? 公孙兰若有所思。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 月圆之夜,是九月十五。 紫金之巅,正是紫金山。 风无痕正是要去往紫金山。 他在哪里等叶孤城的到来。 江南一向繁花似锦,而南京更是极繁华的大城。 这里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商旅络绎不绝,无论什么人来到这里都不会失望的。 这里的繁华纵然比不上苏杭,却也绝不逊色多少。 许多人来这里都是游玩的,但风无痕却不是。 风无痕并无半点游玩的闲情雅致。 他来南京,只是因为紫金山就在南京。 若非如此,或许风无痕一辈子也不会来到南京。 风无痕抵达南京的时候,已是八月十三了,这中间耗费了将近二十天的时间,用长途跋涉也不为过。 其实本来最多不过十五六天就能抵达的,但风无痕在中间修养了一段时间。 他加快速度的时候,身体已完全康复了,可等风无痕身体完全康复的时候,牛肉汤、公孙兰却不约而同走了。 两人忽然离开了,并没有对风无痕说要去哪里,风无痕也没有问。 虽然离别,可离别前夜的销魂却仍旧令风无痕念念不忘。 自公孙兰离开以后,风无痕已有七天没有碰女人了。 风无痕并不是正人君子,也绝非柳下惠,他和许多男人一样,对女人是很有兴趣的。 这中间风无痕也不是没有碰上过一些漂亮的女人,可自从与公孙兰销魂以后,这世上很少有女人能令风无痕心动。 正如同吃过龙肉的人,再吃猪肉,纵然以前感觉猪肉好吃,可如今却已难以下咽了。 每每看到漂亮女人的时候,风无痕就会忍不住想到公孙兰,所以便没有什么兴致了。 风无痕很明白,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他才能恢复正常。 虽然短时间内对女人没有太大的兴趣,对于风无痕来说却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因为在风无痕心目之中,已有叶孤城这样一个对手。 面对这个可怕的对手,风无痕可以忘记世上一切的事情。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 这一战,必定令人永难忘怀。 这个时候,一只手按在风无痕的肩膀上,那人露出一张灿烂笑容。 ------------ 第二百一十四章、偶遇 柳乘风瞪大眼睛盯着陆小凤道:‘为什么我要跟着你累得像狗一样。’大口大口的喘气。 陆小凤也大口大口的喘气,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柳乘风苦笑道:“其实累得向狗一样也没有什么,可我却感觉有些不舒服,凭什么我们累得像狗一样,而风无痕却舒舒服服,有美人陪伴。” 陆小凤居然也回答了这个问题,道:“因为他答应等我们到了紫金山,便请我们喝酒,而且我们或多或少欠他一些人情,还有我们或多或少算是他的朋友。” 柳乘风、陆小凤此时正坐在一处偏僻的茶肆。 太阳毒辣,柳乘风仰头将一碗茶喝下,长吐了两口气,道:“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陆小凤苦笑道:“我也知道这不是办法,可要找玉罗刹,还有什么法子呢?” 柳乘风也苦笑,道:“的确没有什么好法子,没有人见过玉罗刹的面目,也没有人知道玉罗刹的行踪,所以纵然我们派遣人手也没有用,只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或许找错人了。” 陆小凤摇头道:“我们绝对没有找错人。” “为什么?” 陆小凤道:“既然玉罗刹那个时候出现在虎头山,纵然他和这件事无关,可以玉罗刹的本事或多或少知晓其中的一些缘故,所以我们没有找错。” 柳乘风冷笑道:“或许他根本不在意那些事情,所以不知道缘故呢?” 陆小凤耸了耸肩,道:‘我们难道还有其他的路子可以走吗?’ 柳乘风也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一人在山上,一人在山下寻找那么久的消息,却只有玉罗刹的消息,的确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陆小凤安慰道:“我有一种感觉,玉罗刹或许已知道我们在找他,所以他几次三番才露出行踪。” 柳乘风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陆小凤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 这当然是事实,可如何才能找得到玉罗刹呢? 陆小凤、柳乘风望向远方。 风无痕回过头来,望向这只手的主人。 这只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风无痕认识的一个熟人。 这人的确是熟人,而且还是风无痕印象不错的熟人,否则他也不会让这人按住他的肩膀。 此人是苏少英。 苏少英看着风无痕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少英显然不知道风无痕要和叶孤城决斗的消息。 风无痕没有回答,反而笑道:“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你。” 苏少英叹息道:“我也想不到。” 相请不如偶遇。 苏少英、风无痕虽然不是故友,但对彼此的印象不差,特别是苏少英对风无痕一直怀揣着歉意。如果不是风无痕冷静,那个时候他已杀错人。 一直以来苏少英都想找风无痕赔礼道歉,可那个时候风无痕离开的实在太快,而他也被独孤一鹤带回峨眉,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苏少英自然不会放过。 两人来到一处苏少英非常喜欢的老店庆云楼。 苏少英为风无痕介绍了几个认为不错的菜肴,愉快交谈起来。 苏少英微笑道:“说起来我能下山,也是多谢你。” 风无痕道:“你岂非已谢了我?” 苏少英的确已谢过风无痕了,一路上就已在感谢。 苏少英笑着摇头:“这一次不同。” 风无痕只有听着。 苏少英道:“你可收到花满楼的请帖?” 风无痕有些恍然,立刻明白了。 “你是说花满楼和你师妹的婚事?” 苏少英点头,道:“不错,花满楼带着小师妹去往花家以后,花家上下对小师妹非常满意,而小师妹自小故而,所以这件事自然要师尊出面,而我正是师尊提前派遣而来的。” 风无痕有些明白了,道:“所以你只是路过南京,很快就要赶往苏州?” 苏少英点头:‘我提前动身了三天,再过不久师尊他老人家也就来了。’他露出遗憾之色,道:“原本想陪风兄在南京好好玩几天的,可奈何。” 菜肴上桌,两人又愉快交谈起来。 几杯水酒下肚,苏少英脸上明显多了几分醉意,微笑道:“风兄,我苏少英极少佩服人,却十分佩服你。” 喝醉了的苏少英虽然仍旧文雅,却多了几分豪气。 风无痕吃着菜,一边问道:“我有什么好佩服的?” 苏少英叹息道:“回到玄真观以后,师尊常提起你,他认为你在冷静这一方面,简直无人能及,所以你纵然面对比你更厉害的高手,也能战而胜之。这一方面令我十分佩服,可令我最佩服的,还是你的剑术。” “在我看来,新起一代高手之中,剑术能与你一较高下的,恐怕只有两三人而已。” 风无痕笑了笑,道:‘你口中的两三人, 其中是不是包括叶孤城、西门吹雪?’ 苏少英点头:‘他们却是其中之一。’又喝了一口酒,道:‘除开他们以外,还有一个人的剑术,或许能与你一较高下。’ 风无痕露出好奇之色。 苏少英的话令风无痕更好奇了。 “这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没有见过此人出手,可我肯定这人的剑术应该能与你们一较高下。” “他是什么人?” 苏少英摇头道:‘不知道,我却从未见过他那样可怕的人物,从他的身上我甚至已能感受到师尊的压力,那已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风无痕道:“这样的人在江湖上没有名气?” 苏少英道:‘我曾尝试去找他,却找不到,他似乎和风兄一样,并不是个喜欢成名的人。’ 风无痕记下了这个人。 两人又谈论了不少事情。 大部分时候苏少英都在说,而风无痕只是听。 苏少英说了不少江湖趣事,也说了一些师门之事,甚至于连他和马秀真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苏少英说他喜欢马秀真,马秀真也喜欢他。但他们之间却还存在一些问题,所以迟迟没有走在一起。 风无痕只是听着,没有法子给出建议。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三分醉意的苏少英这才回屋歇息。 风无痕没有喝醉,但也有些微醺。 他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在街道上走着,当做醒酒。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一十五章、冰糖葫芦 风无痕不知不觉来到了集市。 集市当然很热闹,最热闹的地方是一条小巷。 小巷并不宽,反而有些窄。 窄窄的小巷到处都是摊位,大部分的摊位都在卖吃的,各种各样的吃的。远远的就能听到一股令人食欲大振的香气。 风无痕一向喜欢品尝美食,所以很自然而然走了进去。 小巷入口有一个脸如老树皮般的老妇人,她正用那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叫卖着冰糖葫芦。 她衣袖藏在衣袖,却夹着一根长长的木棒,上面插着至少四五十来根冰糖葫芦。 每一根看上去都色泽饱满,非常红润,吸引了不少小孩子停下要吃冰糖葫芦。 有些大人不肯,小孩子就哭,有些甚至在地上打滚。 有些本不肯的大人也只好肯了,可有些大人却比较囊中羞涩,拖着哭泣的小孩就走了,甚至还给了几巴掌。 《仙木奇缘》 风无痕脸上本有些醉意,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然后走到那老妇人面前,将一两银子递给她,从她哪里将插着冰糖葫芦的木棒取了过来。 那老妇人立刻愣住了,连忙道:‘公子,你给的钱太多了,我找不开。’ 一根冰糖葫芦只要两个铜板,这里一共四十多根,也不到一百个铜板,而一两银子却是千文,这老妇人确实没有说实话。 风无痕却笑着摇了摇头,道:“送给你。” 他扛着冰糖葫芦走到那些眼睛都已发直的小孩子面前,笑得更愉快了,道:“你们想不想吃冰糖葫芦。” 他们当然想。 一些本来哭的小孩也不哭了,一脸渴望的望着他,脑袋连连点头。 风无痕笑道:“只要叫我一声大哥哥,我就将请你们吃冰糖葫芦。” 当然没有人拒绝。 这些小孩子一声一声的喊风无痕大哥哥。 声音清脆而充满了感情。 风无痕笑了,他当然遵守誓言,就站在小巷门口,将木棒上的冰糖葫芦一根根取下来送给这些小孩子。 小孩子开始的拍手蹦跳,那种灿烂的笑容,足以令任何人的心情愉快。风无痕的心情也很愉快。 就在风无痕心情最愉快的时候,一个小孩子在接过冰糖葫芦的一瞬间,手心忽然射出了暗器,直打风无痕的要害。 这突如其来的刺杀,足以要了任何人的命。 可是风无痕却成功挡下了。 风无痕手一伸,这人的暗器就已被风无痕完全接收了。 从那人的手法来看,武功不俗,这绝非是五六七岁的小孩子能有的。这人出手一瞬间眼中所流露出来的阴毒残忍冷酷,也非寻常小孩子能有的。 这人不是小孩子,只不过是侏儒而已。 风无痕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侏儒杀手,这些人看上去和小孩子差不多,正因如此,所以许多人对他们没有防备,往往死在他们手上。 许多人都说,行走江湖,前往不要得罪三种人:方外之人、老人、女人。 因为这三种人敢行走江湖,或多或少有些真本事。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加上了一种人,小孩子。 而这其中一大部分原因,恐怕都是因为这些侏儒杀手。 那侏儒刺杀失败,脸色立刻惨败,本以为要死了,却不想风无痕却轻轻将他抛开,脸上还是非常灿烂笑道:‘下一刻。’ 侏儒杀手甚至都怀疑刚才自己根本没有出手。 那些小孩子当然不知道出现了那么惊险的一幕,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风无痕手中的冰糖葫芦。 一串一串的冰糖葫芦发了下去。 四周的小孩子也纷纷赶了过来,所以风无痕手中最后一串冰糖葫芦也没有了。 可小孩子却还有不少。 风无痕笑了笑,他虽然没有冰糖葫芦,却还有钱。 世上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并不算太多。 所以风无痕手中又有了一根插满了冰糖葫芦的木棒。 所以那些本来失望的小孩子立刻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风无痕也灿烂笑了起来。 风无痕手中还有一根冰糖葫芦,他拿着冰糖葫芦走到那贩卖冰糖葫芦的老妇人面前,忽然道:“我不明白。” 老妇人似乎很奇怪,道:“公子说什么。” 风无痕道:“刚才你至少有十七八次的机会能杀我,你为什么不动手。” 老妇人本想否认的,可瞧见风无痕的眼睛,知道在风无痕这种人面前否认是没有用的。 但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所以保持沉默。 风无痕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还不杀你。” 老妇人当然不知道。 她本来想跑的,可瞧见风无痕所展现出来的武功,所以连逃跑的心思也没有了。 她知道,一旦跑了,就会死得更快。 风无痕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没有在冰糖葫芦里下毒。” 老妇人道:“这是什么意思?”她本不想问,却忍不住问。 风无痕微笑道:“冰糖葫芦是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我相信一个还算是个人的人,都不应该做这种事,你没有做这种事,所以我没有杀你。” 老妇人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她实在惊讶极了,怪异极了。 她这一生从未见过风无痕这种人。 过了许久,老妇人道:“所以公子让我走。” 风无痕道:“你随时可以走,但我相信你在走之前或多或少会给我留下一句话。” 风无痕张开口,轻轻咬了一口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又甜又酸,很好吃,风无痕很喜欢吃。 公孙兰也很喜欢吃,孙蝶也一样很喜欢。 他陪他们吃过。 如今他却一个人吃。 有些人似乎永远是孤独的,风无痕似乎就是这种人。 老妇人道:“公子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看来我实在不应该接下这笔生意。”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你应该接下这笔生意,至少你从我这里至少赚走了一两银子,不是吗?” 老妇人也勉强笑了笑,道:“那个人似乎笃定我绝不会成功,所以他要我带一句话给你。” “什么话?” 老妇人道:“有个朋友请你做客,这个人叫上官丹凤。” 风无痕淡淡道:“请我到哪里做客?” 老妇人道:“公子想去?” 风无痕道:“你打算带我去?” 老妇人道:“是的,这是另一笔交易。” 风无痕道:“带路吧。” 老妇人在前面带路,她很小心很谨慎,不敢多话,因为她感觉风无痕的心情不太好,虽然风无痕很平静。 ------------ 第二百一十六章、宫九 这个茶庄没有名字,是非常私人的茶庄。 从布置格局来看,就能看得出这里一向不接待外客。 这个地方有些偏僻,十分幽静。 院中不但有假山,而且还有一个流水小湖。 沿着走廊而行,甚至可以瞧见那群鱼抢食的情景。 那老妇人已经离开了,他只将风无痕带到门口,就走了。 不过还是有人为风无痕带路。 带路的是个很和气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似乎是个管事,言辞谈吐行为都令人感觉非常舒服,纵然许多王侯将相的管事也未必比得上他。 风无痕这一路上的话不多,甚至有时候根本不说话。 风无痕沉默的时候,自有一股非凡的气势,这股气势令不少人感受到了可怕的压力。 这中年人似乎感受到了压力,所以渐渐话语少了起来。 幸好目的地已经到了。 这是个三重院落的庄园。 管事带着风无痕来到了第三重院落。 这已是非常私人的地方了。 他们没有在大厅见面,而是在院中的凉亭见了面。 第三重院落按照道理来说要小一些,也要精致一些,可这里却不一样。 这重院落有一个非常大的演武场,居然比第二重院落还要宽大,而且除了凉亭的布置建筑,没有任何精巧的感觉。 《万古神帝》 一个俊逸的青年立在凉亭前,他是那种一看就人中龙凤之人,随随便便立在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最美妙的风景。 凉亭内还有一个人,这人却不是上官丹凤,而是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一瞧见风无痕,便也站起身来,然后就朝风无痕走来。 她一看见风无痕,眼泪几乎都要流了出来,道:“你终于来了。” 风无痕点头:“我来了,你还好?” 上官飞燕点头:“我没事,她也没事。”上官飞燕知道风无痕担心上官丹凤,所以将自己假冒上官丹凤的事情告诉给了风无痕,所以被抓来的只有上官飞燕,而没有上官丹凤。 风无痕默默听着,听完之后这才朝那年轻公子走来,道:‘贵姓?’ 年轻公子道:‘宫,宫九。’ 风无痕道:“人是你抓来的?” 宫九道:“不是,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风无痕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宫九道:“不过有人却请我来看一看你。” “看我?” 宫九道:“看你是不是有资格让我杀。” 风无痕笑了笑道:“你的心里是否已有了答案?” 宫九点头:“世上有资格让我杀的,不过两三个。” “除了我,还有谁?” “叶孤城、西门吹雪。” 风无痕又笑了,道:“独孤一鹤、木道人他们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宫九道:“或许他们的武功剑术比你们还要更高,可我不杀他们。” “为什么?” 宫九道:“他们已被尘世所累,锐气尽失,这种人不值得我杀。”他又看了看风无痕,淡淡道:‘其实你应该庆幸,能让我想杀的人实在不多。’ 风无痕笑了,道:“我相信。” 宫九道:“一个人活着迟早有一点会死的,剑客最好的归宿便是死在剑客手上,你认为呢?” “不错。”风无痕道:‘你是剑客?’ 宫九身上无剑,没有任何武器。 宫九的回答很奇怪:‘那就要看你了?’ “看我?” 宫九道:“你若能迫使得我拔剑,那么我就是剑客,若不能,我也无所谓。” 好傲气的人。 这世上恐怕没有那个人能如宫九这般轻视风无痕。 风无痕却一点也比生气,甚至一点情绪也没有,道:“我有一句忠告。” “你说。” 风无痕道:‘你若不想死,最好拔剑,否则你只有死。’ 你若不拔剑,那么久永远没有拔剑的机会。 宫九眼中闪过两道精芒。 他当然也听得出风无痕的傲气。 宫九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笑。 他本来是个很冷傲的人,如今笑起来却很好看,有一种很奇特的魅力。 “我只杀有趣的人,你是有趣的人,所以我非杀你不可。”宫九道:“近些年来我和人交手已几从不动剑,可为了你,我可以破例一次。” 风无痕道:“如此正好。”他淡淡道:‘我也不想杀手无寸铁之人,你的剑呢?’ “剑来。” 一位紫衣女郎忽然就出现在弯弯曲曲的走廊尽头,她穿着打扮简单,脸上不施脂粉,眉宇间尽显冷若冰霜,一双眼睛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厌世气质。 她一出现,便给这个清幽的地方添上了一抹颜色。任谁瞧见她,也都会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艳颤。 这样的美人实在不多。 不仅长相无可挑剔,最要紧的是气质无可挑剔,独一无二。 上官飞燕也是极品美人,可比起她却也要逊色三分。 她的双手捧着一口剑。 莲步款款般走了过来。 剑来,剑果然来了。 剑已在宫九手中。 这柄剑,当然是一口好剑,剑身狭长,形式古雅。 无论那个剑客看到这口剑,也都不得不承认,纵然死在这样的剑下,也是很愉快的事。 风无痕已看见这口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口好剑,杀人的好剑。 这样一口剑,加上这样一个人,世上又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呢? 风无痕想到这里,已露出了笑容。 宫九似乎没有看见,他盯着自己的剑,仿佛心神都已融入到了剑中。可是他却突然开口了:“你最近过的好不好?” 这句话不知道问什么人,却已有人回答。 那个紫衣女郎:‘老样子。’ 宫九道:“也就是说不好。” 紫衣女郎道:“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好与不好的事。” 宫九笑了,道:“不管好与不好,至少还活着,活着就已很好了。” “是的。”紫衣女郎已不再说话,默默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宫九才慢慢抬起头。 他居然从始至终没有看紫衣女郎一眼,似乎不敢看他,也似乎是不能看她。 但宫九却瞧见了风无痕。 宫九道:“我已让人准备了一匹快马,你的女人可以随时离开。” 风无痕望向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咬着嘴唇道:‘我要和他一起离开。’ 宫九看着风无痕。 风无痕忽然道:‘你还有什么事?’ 宫九道:“我在等你。” 风无痕道:‘你已不必等了。’ 宫九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迈步,朝演武场走去。 一股可怕的杀机忽然充斥院中。 ------------ 第二百一十七章、无情还是有情 死,并不可怕。 一个人若是死了,自然什么都没有了,感觉也没有了,又如何可怕? 这世上可怕的,只不过是死的来临。 你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你却只能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这种时候,往往是最可怕的。 风无痕、宫九。 他们已在往前走,几乎同时向着演武场走去。 他们距离演武场不过四十来步。 他们很清楚走到演武场的时候,就是死亡来临的时候。 死神会在这一刻到来,那个时候,他们之中注定有一个人会死。 这个人会是谁呢? 对手,还是自己。 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可怕。 因为等待,所以可怕。 未知与等待,这才是可怕的。 现在这两种事情已一起出现了。 其实换一种方式来说,人活着就是为了死的。 没有死哪里有死,没有死又怎么会有生。 因为有死,所以才会感觉生。因为有生,才会感觉到死。 生死轮回,才构造了这个世界。 世上许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又有几个人想得通呢?若能想得通,又怎么会求长生不死呢? 可世上不是没有人想不通。 至少风无痕、宫九已想通了。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在他们的这一生之中,有许多事情比生死更重要。 当他们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已超越了生死,那么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这一刻宫九、风无痕看上去很从容。 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赴一场赴死的宴会。 此时此刻他们看上去显得说不出的庄严神圣。 死的时候,已到来了。 风无痕、宫九已在演武场。 对视,对立,对峙。 战斗一触即发。 上官飞燕已感觉不能呼吸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忽然在她耳畔相信。 “你是不是很想这个男人死?” 上官飞燕回头,发现居然是哪个紫色女郎。 紫衣女郎本来已走了,可又回来了。 她为什么走,又为什么回来?上官飞燕不知道,也没有问。 上官飞燕问了另一个问题,道:“你怎么会认为我想他死?” 他当然不是宫九,而是风无痕。 紫衣女郎道:‘你若不想他死,那么你就应该走,你留在这里,只会让他分心。’她语气很冷淡:‘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心乱了,就必败无疑,也必死无疑。’ 上官飞燕手脚冰凉,却突然笑了起来,道:‘你错了。’ “我错了?” 上官飞燕道:‘我会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想他活。’ “哦?” 上官飞燕声音压低,道:“她以为我是上官丹凤,所以才来救我,可我不是上官丹凤,而是上官飞燕,所以他绝不会为我心乱。” 《万古神帝》 “是么?” 上官飞燕道:‘你不信?’ 紫衣女郎道:‘我相信你不是上官丹凤,可你纵然是上官飞燕,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为了救你而来,你真有把握她不会对你动一丁点感情吗?’ 上官飞燕,双手攥紧,咬着牙,不说话。 可是,她的一双眼睛已露出了恐惧之色,心也跳得很快。 紫衣女郎道:“你留下,并非是让他分心,而是想让宫九自以为胜券在握了,从而使得风无痕能寻到机会,你的想法很不错,可用在宫九身上却是大错特错。” “什么意思?” 紫衣女郎冷笑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从不会轻视对手的,他们甚至从不犯错,而宫九就是这种人。更何况你也不了解风无痕。’ 上官飞燕咬着嘴唇。 嘴唇都已出血了,看着紫衣女郎。 紫衣女郎道:‘你以为风无痕对你真正无情,那么你就错了!因为你对他有情,所以他或多或少对你也有情,一个人若想别人无情,就必须先做到无情,否则对方很难无情。’ 上官飞燕几乎要软倒下来,她已转过身去。 不愿意看演武场中的风无痕、宫九,也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 她要走。 紫衣女郎声音再一次响起,道:‘你不能走,你若走了,那么他就会彻底被你影响,现在你已没有退路了。’ 上官飞燕又一次转过身来,眼中都是泪光,狠狠道:“你是宫九的女人?” “不是。” 上官飞燕道:“但你是他的好帮手。” 紫衣女郎淡淡道:“你以为我在帮他?” 上官飞燕道:‘若非如此,你又怎会让我心乱?’ 紫衣女郎道:“乱的是你的心,而非风无痕的心,他这种人的心只会自己想乱才乱,所以我纵然杀了你,也不会对他有太多的变化。而且我根本不想帮宫九。” “你真不想?” 紫衣女郎道:‘非但不想,如果风无痕能杀了宫九,我大概会很感激她,或许可以陪她做任何事。’ 她说的很平静,虽然声音悦耳,却给人感觉仿佛已没有了灵魂。 这个女人似乎早已厌倦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似乎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这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上官飞燕望着她。 她也很奇怪。 她不是个喜欢相信别人的女人,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愿意相信紫衣女郎。 这个女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就连上官飞燕也不得不信服。 忽然,两人的呼吸已不由沉重起来,心跳突然在这一刻彻底停了下来。 这一刹那,院中的凉风忽然冷冽起来,仿佛如冬日的北风,刺骨冰凉。 现在不是冬日,可却有两口剑已几乎同一时间出鞘。 风无痕、宫九出手了。 他们同时出手,两口剑闪电般朝对方的咽喉刺去。 宫九的拔剑手法非常优雅从容,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态,以及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剑闪电般出鞘,人也闪电般的横移,刹那已出现在风无痕面前。 所以剑一出鞘,就已闪电般刺出。 从拔剑到挥剑以及出剑,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而且一刹那完成。 任谁看到这一剑,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等一的剑法,也不得不承认宫九确实是一等一的剑客。 风无痕拔剑的姿态只有快速凌厉。 风无痕的剑和他的人一样,已完全杜绝了花哨,只有两个字实用。 什么样的剑能最快最好的杀人,风无痕就出什么样的剑。 所以他的剑很朴实无华,却很致命。 这世上致命的事物,往往朴实无华。 这一剑也是如此。 剑闪电般出鞘,就已闪电般击出。 他的动作也在一刹那间完成,非常自然,也非常从容,更非常精准。 所以两口剑碰撞了。 所以谁也没有一刹那间就要了对方的命。 战斗已然开始。 一场生死搏杀,开始了。 ------------ 第二百一十八章、剑 叮。 剑尖与剑尖碰撞。 宫九、风无痕都发出致命的一剑,刺向最致命之处。 或许是高手的心灵相通,所以两剑交击。 星火四溅。 宫九、风无痕身躯同时一震,两人的目中射出利芒。 这生死之间的搏杀非但没有令他们感觉恐惧,甚至令他们生出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兴奋与刺激。 宫九、风无痕都没有后退。 两人右脚同时向前斜迈出一步,手中之剑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再一次以极精妙的幅度,朝对方刺了过来。 宫九、风无痕并没有刻意防守,亦或者说他们全力进攻,在进攻之中防守。 他们都想要将自己的剑,刺向对方的要害,了结自己的性命。 但这一刻,宫九、风无痕却显得十分冷静。 对于他来说,这一切仿佛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们的眼中并没有对彼此的恨意。 甚至他们或多或少对彼此有些欣赏。 可真是因为这一份欣赏,所以他们要杀了对方。 剑客有时候本就是这世上最不可理喻的存在。他们所做的事情,有时候纵然是疯子都做不出来,在其他人眼中看来更是可笑无比。 可是,在他们心目中却是无比神圣。 正如同此时此刻。 他们本无冤无仇,却想要杀了对方,拼尽全力,不留余地。 这种事情,又有几个人能想得通呢? 夺命的剑,剑要夺命。 剑光璀璨夺目,可并非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杀人。 眨眼之间,两人已变了多招。 可是,谁也没有要谁的命。 剑与剑已碰撞了多次,谁也没有占据上风。 他们要碰撞的,不是对方的剑,而是对方的身体。 可是谁也不愿意给对方这个机会,因为一旦出现,那么就是死。 激烈的交锋声络绎不绝的响起。 两人的身形快速变化。 最初,上官飞燕还能看得见两人的招式变化,可很快,不要说招式,就算是身形变化也看不出。 两人已化作两道光影,快速闪过。 紫衣女郎却眼睛发光,似乎因沉醉于交手之中。 上官飞燕有些难以置信。 这紫衣女郎看上去并不像懂武功的样子,难道也是超级高手。 “你看得懂?” 紫衣女郎收回心神,道:‘现在已看不懂了。’ “刚才你看得懂?” “是的。” 上官飞燕道:“情况如何了?” “不如何?” “这是什么意思?” 紫衣女郎道:‘宫九的剑法是融合上百种一流剑法总结而来的,他的剑法已达到百川归流的境界了,若论剑法,没有几个人有把握胜得过他。’ 上官飞燕没有怀疑紫衣女郎吹牛,因为她相信风无痕的本事。 能让风无痕应付得如此吃力,自然可怕。 她相信风无痕的剑术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紫衣女郎继续道:‘风无痕的剑术却是不拘一格,完全没有定式,似江河湖水,又似天下五岳,自然而然,起伏不定,可以说已达到随心所欲,剑法自然的境界。’ 上官飞燕道:‘这两种境界没有高下之分?’ “没有。”紫衣女郎道:“巧夺天工与造化自然本就没有高下强弱之分,将人力演变到了极致,就可以与自然媲美!” 上官飞燕不懂剑法,紫衣女郎的话她也听不太懂,可意思却明白。 两人的剑道造诣相差不大,胜负未定。 上官飞燕更紧张了。 此时她很矛盾。 她希望立刻分出胜负,又不希望立刻分出胜负。 正在这个时候,两剑再一次碰撞。 恐怖的气劲能量风暴终于已非两人能卸掉。 风无痕飞身而退,轻盈落地。 宫九却一步一步后撤,在地上留下了十三个深深的脚印。 武功不同,招式不同,性情不同,以至于两人撤退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这一战到底谁占据上风,没有人知道。 风无痕、宫九后撤之后,居然没有继续火拼,反而不约而同停顿了下来。 宫九的双眼射出冷冽的寒光,整个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气息。 风无痕却闭上双眸,看上去给人感觉仿佛是已认输,可是他看上去给人感觉仿佛是一个永无止境的黑洞漩涡。 无论谁只要看了他一眼,都感觉会被吸入漩涡之中。 上官飞燕瞧见风无痕闭上眼睛,几乎要叫了出来,但紫衣女郎却捂住了她的嘴巴。 紫衣女郎万年不变的语气之中居然流露出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不要打搅他,否则你会害了他。”紫衣女郎死死盯着演武场中的两人,道:‘刚才只是小试牛刀,此时的他们正在思忖如何破解对方的招式,一旦他们再一次出手,那么就是决出胜负,分出生死的时候,真想不到风无痕居然能迫到宫九这种地步,看来他真有机会杀死宫九。’ 很显然,这个紫衣女郎最初也不认为风无痕能胜过宫九。 已能开口的上官飞燕,却闭上嘴了,抬头望着身边这位身材比自己还要更高挑的女子。 上官飞燕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紫衣女郎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她似乎已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过了好半晌,才慢慢道:“你可以称呼我沙曼。” 沙曼,上官飞燕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这个女子的见识,武功,心智,无论如何看来,都必然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女人,可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上官飞燕发现自己错了。 她本以为自己已了解了这个江湖,吃透了这个江湖。 可知道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所了解的江湖,只是江湖的冰山一角而已。 沙曼看得出上官飞燕的想法,却一点也不在意。 此时此刻唯一能令她在意的,也只不过是眼前这场决斗的胜负而已。 她很期待这结果。 沙曼只是想看结果,无论是谁死了,对于她来说都一样的。 风无痕死了,她可以接受。 宫九死了,她也可以接受。 她本就是个无所谓的人,连自己都无所谓,更何况是别的事情呢。 这样的女人往往是最难以征服的。 你纵然可以得到她的人,却难以得到她的心,更别提征服她了。 忽然,沙曼的眼睛亮了。 闭眼的风无痕已睁开了眼。 宫九眼中的光忽然消失。 两人再一次动了,朝对方杀了过去。 胜负就要立分,生死也将分晓。 可是,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 第二百一十九章、太聪明 胜负顿决,生死立判。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闯入,战斗顿时发生了变化。 “停手。” 那人虽然只说了两个字,可本来来定出胜负生死的风无痕、宫九两人同时发生了变化。下一秒就不约而同后撤退开。 牛肉汤心跳加速,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刚才一刹那,她甚至生出了很不可思议的害怕情绪。等风无痕、宫九收招,牛肉汤才松了口气。 风无痕看着她,冷冷道:“你认得他?” 牛肉汤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这种事也没有必要否认。 宫九也道:“他是你的男人?” 宫九的话非常直白,非常大胆。 除此之外也蕴含了潜在的意思——若他不是你的男人,你为什么让我住手? 很显然,宫九也认得牛肉汤,而且关系非凡。 牛肉汤脸色有些发红,却还是回应道:“暂时还不是,可未来却可能是,所以,九哥,你不能杀他。” 宫九转过头,望向风无痕,忽然道:“可惜。” 风无痕淡淡道:“的确可惜。” 宫九道:“刚才你有把握?” 风无痕道:“若无把握,我又何必出手?” 宫九眼中闪现锐光,道:“刚才,我也有把握。” 风无痕道:“我相信。” 宫九道:“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会成功。” 风无痕道:“成功的人活下来,失败的人死。” “不错。”宫九道:“你已看穿了我的招式?” 风无痕道:“至少你刚才的招式,我已有法子破解。” 宫九笑了,道:“你刚才的招式,我亦有法子破解,可我知道那并非是你全部的本事。” 风无痕道:“刚才那也绝非你全部的本事,刚才交手过程之中,你至少已设下了七个陷阱,而我的破招一旦掉入你的陷阱之中,那么我便非败不可。” 宫九冷冷道:“看来你破不了我的招。” “不止七个?” 宫九道:“我叫宫九。” “所以九个?” 宫九道:“不错。” 风无痕道:“或许有九个,可在我眼中只有七个。” 宫九深深看他一眼,忽然道:“你的剑法之中没有陷阱。” 风无痕道:‘我本不必设下先陷阱,我的剑本就是为杀人而出的。’ 宫九冷笑道:“可没有陷阱的陷阱才是最大的陷阱。” “哦?” 宫九道:“因为看不见陷阱,所以才是可怕的陷阱,陷阱若让人瞧见了,又如何算是陷阱。只可惜,我已没有法子瞧见你设下的陷阱了。” “或许未必。” 宫九淡淡道:“至少短时间不会。” 风无痕明白宫九的意思。 因为牛肉汤的缘故,两人的决战只能到此为止,所以短时间内已不可能再交手。 宫九又道:“是有人请我杀你的,可我却不能告诉你那人是谁,因为我已答应那人不泄露他的身份。” 风无痕道:“你答应的事,是不是从不反悔?” 宫九毫不迟疑,道:“是,我从未说谎。” 世上从未说谎的人,简直没有几个,可风无痕却相信宫九的话。因为风无痕看得出宫九实在是很骄傲的人。 宫九又道:“我虽然不能泄露那个人的身份,可我却能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宫九道:“那人要我杀你,并非和你有仇,而是有其他的目的。” 风无痕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宫九道:“我虽然答应为那人保守秘密,可那人却并不相信我,这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宫九收起了剑,带着紫衣女郎走了。 宫九的确是个十分有性格,十分有原则的人。 风无痕看着宫九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刚才风无痕虽然险些要死在宫九的剑下,可风无痕并不厌恶宫九,反而有些欣赏,甚至感觉宫九有些小小的可爱。 这种人,世上实在不太多。 牛肉汤来到风无痕面前,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风无痕道:“我很好奇,却不是好奇这件事。” “你好奇什么?” 风无痕道:‘你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牛肉汤笑道:‘你想不通?’ 风无痕没有否认。 牛肉汤:“其实我和公孙兰都已经走了,本来打算九月十五左右再来见你,但路上却收到消息宫九要和你交手,所以我便来了。” 牛肉汤满脸柔情,道:“我并不是来救宫九的,而是为了你而来。” 风无痕淡淡道:“你认为我一定会死在他的手上?” 牛肉汤沉默了一下,道:‘你知不知道我九哥是什么人?’ 风无痕道:‘他是什么人?’ 牛肉汤道:“他是真正的天才,除了我父亲以外,我从未见过有那个人能比他更天才。” 风无痕只有听着。 牛肉汤道:“他不但武功高强,剑法通神,而且琴棋书画等世上的一切事情,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也似乎没有他不精通的,而这些还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风无痕只好问:“他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 牛肉汤道:“他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无论你想什么,他都能看得出!无论他要杀什么人,不管那人躲在什么地方,有再多人的保护,他都绝不会失手。” 牛肉汤看着风无痕道:“他这样的人算不算可怕?” 风无痕道:“可怕。” 牛肉汤道:‘这样的人是不是能杀你?’ 风无痕道:“他的确有机会能杀了我。” 牛肉汤笑道:“只是有机会。” 风无痕淡淡道:“只是有机会,而且机会未必很大。” 牛肉汤有些惊讶,道:‘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他太聪明了。’ 牛肉汤愣住了。 她实在不明白。 风无痕似早就知道她不明白,解释道:“一个人如果太聪明,那么就会用心不专,用心不专,就难以登峰造极,他固然是个世所罕见的天才,可他若想杀我,却不容易。” 牛肉汤道:“你难道不是?” 风无痕淡淡道:“这世上值得我在意的,只有剑。” 牛肉汤道:“他却什么都不在意。” 风无痕淡淡道:‘什么都不在意,岂非就是什么都在意,所以他未必能杀得了我,或许我更有机会杀了他。’ 牛肉汤不说话了,如果以前若是听到这番话,牛肉汤一定会大笑。 可现在牛肉汤笑不出来。 因为她已见识过了风无痕的本事,知晓风无痕或许说的是实话。 可是,牛肉汤还是难以置信:难道宫九真不能杀了风无痕吗? ------------ 第二百二十章、甜言蜜语 宫九这样的人,自然是极厉害的人物。为什么牛肉汤认得如此厉害的人物呢?宫九又有什么其他的身份呢?牛肉汤背后到底隐藏了一股什么样的势力呢? 这些事情风无痕本来应该问的,可是风无痕居然什么都没有问。 牛肉汤却问了,道:‘你难道对我和宫九一点也不好奇?’ 风无痕道:“好奇。” 牛肉汤道:“既然好奇,为什么不问?” 风无痕道:‘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牛肉汤道:“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风无痕淡淡道:“九月十五以后。” 牛肉汤忽然不说话了。 牛肉汤当然明白风无痕的意思:与叶孤城决战之前,风无痕不想了解任何无关紧要的事情。 风无痕来到上官飞燕面前。 上官飞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要问,如果我知道被绑来的人是你,而不是上官丹凤,我会不会来?” 上官飞燕有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风无痕淡淡道:“这本不是什么很难猜测的事。” 上官飞燕道:‘你会不会来?’ 风无痕道:“我会。” “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这世上和我有干系的人不多,你或多或少和我有些干系,更何况那些人既然作出了这种事,难保不会作出更卑鄙无耻的事情。” 上官飞燕有些失望,却也有些开心。 她也不太理解自己的想法。 风无痕继续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上官飞燕又笑了起来,道:“你是不是想问是什么人将我绑来的?” 风无痕道:‘我相信那个人绝不是宫九。’ 上官飞燕道:‘的确不是他。但绑架我来的人,你绝对很难想得到。’ 风无痕在听。 上官飞燕道:“将我绑来的人是木道人。” 风无痕皱眉,道:“武当派的木道人?” 上官飞燕道:“世上难道还有其他的木道人吗?” 或许有,却没有那个木道人能有武当派的木道人有名。 风无痕道:“这个木道人真是木道人?” 上官飞燕道:“我不知道,但那个人的武功实在很高,一出手,我就被他制服了。”她凝视着风无痕道:“你是不是打算亲自插手这件事了?” 风无痕淡淡道:“我只懂得杀人,不懂得调查线索,但有一个人擅长。” 上官飞燕道:“什么人?” 牛肉汤轻笑道:‘当然是陆小凤,有陆小凤出手,他怎么可能还会插手呢?’ 风无痕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月悬中天。 天上只有一月,一片漆黑。 风无痕在月下,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 他看的入神,也不知道是看月,还是在思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无痕突然道:“进来。” 话音落,门口才响起敲门声。 一声。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原本门口应该响起很多敲门声的,只不过已不必了。 月华洒下,上官飞燕走了进来。 她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丝袍,在月光下,她整个人仿佛都被笼罩了神圣的光辉。 关上门,上官飞燕走到窗前,来到风无痕面前。 她道:“你在看什么?” 风无痕道:“我没有看什么,我在等人。” 上官飞燕道:“所以我来得不是时候。” 风无痕终于回过头,望向她,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等的不是你。” 风无痕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可空气之中却流转了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上官飞燕嫣然一笑道:“你知道我会来?” 风无痕道:‘我不知道。’ 上官飞燕道:“你不知道,那么为什么说在等我呢?你在说谎?” 风无痕淡淡道:“我不必说谎。” 上官飞燕咬着嘴唇,道:“我,我。” 风无痕拉着她的手,淡淡道:“你想不想喝酒。” 上官飞燕没有挣扎,道:‘我不喜欢喝酒。’ 风无痕道:‘为什么?’ 上官飞燕道:“男人喝酒可以疯,可女人不行,因为女人若是喝了酒,就会被男人占便宜。” 风无痕笑道:‘有道理,不过你今天应该喝酒。’ 上官飞燕道:‘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你若不喝酒,我又怎么好占你的便宜?” 上官飞燕道:“你不应该说出来的,你既然说出来了,我又怎么会陪你喝酒呢?” 风无痕轻笑道:“因为我说出来了,你才会陪我喝酒。” “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女人总是会容易同情男人的。” 上官飞燕又不说话了。 过了好半晌,才慢慢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屋中有酒。 风无痕取来酒壶酒杯,倒上。 “为什么?” 上官飞燕,道:“很多时候我都认为你是个无情的男人,绝对的冷酷无情!可有时候我却感觉你很深情,但有时候我却感觉你很多情。” “哦。” “正如同此时此刻。”上官飞燕轻轻咬着嘴唇,一双眼睛仿佛已有了春水荡漾,道:“我既然在这个时候来了,你就应该明白我是为什么而来的,可你却很懂得照顾我的感情,说出那种话。” 风无痕慢慢喝了口酒,淡淡道:“其实我说那种话并不是为了照顾你。” “不是?” 风无痕淡淡道:“一个人若不想嘴边的鸭子飞走,这个时候自然要小心一些,要考虑周到一些,说几句甜言蜜语实在不算什么,我曾说过不少甜言蜜语。” 上官飞燕笑道:“你似乎又变得无情起来了。” 风无痕看着喝了酒以后,更显得娇艳的女人,道:“其实一个人多情深情无情,又有谁知道呢?这世上岂有永远无情的人?若真有,那岂非就是木头。” 上官飞燕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她又喝了一口酒。 此时,只有酒,才能给予她勇气。 “你说。” 上官飞燕道:“你能不能对我说一些甜言蜜语?” 风无痕道:“你想听?” “想,非常想。”上官飞燕道:‘她有我,我都要有。’ 风无痕笑了笑。 站起身来。 上官飞燕惊呼。 因为这一刹那,她的人已被风无痕拦腰抱起。 风无痕在上官飞燕耳畔道:‘我只会在一种地方说甜言蜜语,希望你不会拒绝。’ 上官飞燕垂下头。 她并不是个害羞的女人,可此时,她已害羞了。 她毕竟还是个女人。 ------------ 第二百二十一章、南王世子 提起剑,江湖人不可避免想到两个人——白云城主叶孤城、西门吹雪。 如今,或许已能想到三个人。 第三个人,正是风无痕。 风无痕虽然崛起得实在太快,可任谁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第一流的剑客。 现今,已有不少人讨论风无痕与叶孤城、西门吹雪,到底谁的剑法第一。 年轻人总是这个样子的。 在年轻人的心目之中,似乎只有叶孤城、西门吹雪、风无痕他们三人的剑法才有资格争夺天下第一,其他人根本不算什么。 可事实上呢? 事实上似乎还真是这个样子的。 有资格与他们争夺第一剑客的人,并非没有,但他们已不再行走江湖,所以他们自然被排除在外的。 这样的人并不算少。 木道人正是其中之一。 根据上官飞燕的说话,那个将他们绑来的人是木道人,可那个木道人是真的木道人吗? 至少有一个人知道不是,这个人就是叶孤城。 白云城主叶孤城早已离开东南王府,离开羊城了。 现在叶孤城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叶孤城若想要藏起来,是没有任何人能知道的。 此时的叶孤城如风无痕一般,正在等待。 他在等待九月十五决战的到来。 对于他来说,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一战更重要了,他的心中已只有这一战。 可是他毕竟还是人。 他所在的地方虽然偏僻,可还是遇上了人。 他所遇上的居然是木道人,并非真正的木道人,而是一个假的木道人。 这个木道人看上去和真正的木道人没有什么不同,但叶孤城一眼就已看出他是假木道人。 叶孤城见过木道人,虽然只见过几面,可叶孤城却知道木道人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一眼就已看出这个木道人不是木道人。 叶孤城看着那木道人,眉毛皱起,道:“你来干什么?” 木道人道:“世子想见城主。” 叶孤城淡淡道:“不见。” 木道人道:“世子有要紧的事。” 叶孤城道:“他是不是要死了?” 木道人愣了一下,摇头:‘没有,可。’ 叶孤城冷冷道:“纵然他要死了,我也不见。” 叶孤城的话说的非常淡漠,非常冷酷。 叶孤城就是这样一个人。 倘若这世上真要寻一个人能真正无情,那么这个人绝不是风无痕,而是叶孤城。 这位木道人当然知道叶孤城是什么样的人。他本该走的,可这次却没有走。 木道人反而笑了笑,道:“城主应该见一见世子,这一次的事情虽然不是世子死了,却和风无痕有关系。” 木道人全身冰凉,他已感觉到自己已被一股可怕的杀气锁定了,这一刹那,他仿佛已置身在一望无际的浩瀚大海之中,随时都要倾覆。 木道人的手忽然已抓住了剑柄。 他的人虽然看上去十分苍老,手背也满是褶皱,可他的手心却是白皙光泽的。 这绝不是老人的手。 从他握剑的姿势也能看得出,他不但懂得用剑,而且居然还是难得的剑术高手。 木道人握着冰冷的剑,唯有这口剑才能令他有安全感。 可这安全感不多,只有一点点。 任何人在叶孤城面前,都很难有绝对安全感的。 “他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 木道人不说话。 这世上或许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可他不敢,因为他自认不是叶孤城的对手。 叶孤城道:“你回去转告他一句话。” 木道人还是没有说话,但已在听。 叶孤城道:“那件事我答应他了,可这段时间他若再敢对风无痕出手,我定会要他的命。” 木道人面色有些发青,道:“城主真要在下传达这句话?” 叶孤城道:“你不想传?” 木道人目光锐利,望着叶孤城,他的手已青筋凸起,剑似已要拔出鞘来。 叶孤城盘膝而坐,似根本没有做好迎战的准备,可他那无情的目光,却犹如无形的剑已令木道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木道人,否则此时必然有极大的机会杀了叶孤城。正因为他不是真正的木道人,所以他怕叶孤城,所以他不敢动手。 木道人终于慢慢收回视线,不再与叶孤城对手。 他慢慢道:“这句话我会为城主传到,但世子却未必会听的。” 叶孤城淡淡道:“死人不必听话,他若继续坐下去,我未必能赶得上杀他。” 那木道人脸色又变了,道:“事情虽然已失败了,但所有线索都已斩断,风无痕不可能查探出任何线索。” 叶孤城冷冷道:“没有任何事会将所有线索斩断,若风无痕想理会这件事,他非死不可。纵然风无痕不打算理会,陆小凤他们也一定会理会。” 叶孤城没有再说话了,他懒得说废话,更懒得和蠢人说话。 那木道人走了。 他虽然仍旧不太服气,却还是想要快速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世子。 这个世子当然是东南王府的世子,这个世子也正是叶孤城的弟子。 风无痕在虎头山面对第一次刺杀的时候,就已判断出手对付他的人,必然是有权有势的人,否则也不可能一次性请来那么多好手,也不可能算准他所在的地方。 如今这一切都已有了答案。 在江南一带,若论权势,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南王世子呢? 只不过,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南王世子。 原因很简单:没有理由。 南王世子和风无痕又有什么冲突矛盾呢?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杀风无痕。 一个人没有理由杀人,那么为什么要杀人呢? 所以自然没有人怀疑。 纵然陆小凤他们也只是怀疑风无痕在江湖上得罪的某些人与势力。毕竟风无痕这种人是很容易得罪的人,有时候得罪人的本事甚至比陆小凤还要更厉害。 所以,谁也想不到居然是南王世子要对付风无痕。 可南王世子为什么要对付风无痕呢? 他们之间无冤无仇。 难道是因为南王世子害怕风无痕杀了叶孤城,所以想要为自己的师父除掉风无痕吗? 可若是如此,那么南王世子又何必将这件事告诉给叶孤城呢? 叶孤城这种人又怎么可能让南王世子做这种事呢? 从刚才的交谈之中,叶孤城似已答应南王世子一件事,这到底是什么事呢?这件事和两人的决战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谜。 但现在这个谜已快要揭开了。 正如叶孤城所说,这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将所有的线索斩断,绝没有任何人。 许多自以为被完全斩断的线索,其实并非彻底斩断了,而是隐藏起来了。 寻找这些线索当然有专家,而陆小凤自然是一等一的专家,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如今陆小凤正在调查这方面的事情,他已见到玉罗刹,许多事情都已有了答案。 ------------ 第二百二十二章、长夜 夜风习习,屋中却很暖和,特别是床上。 风无痕正躺着,胸膛上也躺着一个人。 温香软玉,这是个极品美人。 无论那个男人拥有这样的女人,都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任谁拥有了这样的女人,人生之中已没有什么遗憾了。 女人的呼吸有些急促,刚才的动作实在太剧烈了,时间也实在太长了,她又是第一次,所以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呼吸。 现在她整个人都靠在风无痕的身上。 风无痕的体温很灼热,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融化了。 现在她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想说。 似乎任何男女之间,这个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非常的安静。 可屋中却更暖了,尽管外面的风声呼啸得更厉害了。 过了很久,一道叹气声响起。 “我忽然发现一件事。”一直靠在风无痕身上的上官飞燕慢慢撑起身子,看着风无痕。 青丝如瀑布一般的洒在风无痕的脸上,脖子上。 风无痕看着她,道:“你发现什么?” 上官飞燕:‘你对我表姐实在没有太多的感情。’ “哦?” “你若对他有太多的感情,又怎么会和我做这种事呢?”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你可知道情到浓时情转薄这句话?’ “我知道。”上官飞燕瞥了他一眼,道:“可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我是什么人?”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一个无情的男人。”上官飞燕低下头,张开嘴,狠狠朝风无痕的肩膀咬下。 一股刺痛传入脑海。 很痛。 风无痕的身子瞬间僵硬。 可见上官飞燕咬得很用力,似乎想要将风无痕的一块肉撕扯下来。 风无痕却没有反抗挣扎,更没有将上官飞燕给拍飞。 其实风无痕有无数种法子解决这个麻烦,但没有。 风无痕只是用还可以活动的一只手,轻轻把玩着上官飞燕垂落下来的青丝。 青丝如瀑,美人如玉。 血腥气弥漫口腔,上官飞燕终于松开了。 一个非常明显的齿痕出现在风无痕的肩上,伤口的确很深。 上官飞燕瞪着风无痕道:“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将我拍开?” 风无痕笑了笑,道:“一个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男人,或多或少有些许怜香惜玉的品质,更何况我们都已这样了,我又怎么舍得对你粗暴行事呢?” 上官飞燕呸了一声,吐出血唾沫,十分嫌弃看着风无痕。 “你这人虽说无情,但至少在这一方面还算有可取之处。”她又狠狠瞪了风无痕一眼,忽然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整个人躺在风无痕的肩膀上,道:“你知不知道,向来只有我骗人,从来没有人能骗得了我,可如今我却被你骗了,我上了一个大当,将最重要的东西都已交给你了,你真是个混蛋,大混蛋。” 上官飞燕双手狠狠捶打着风无痕。 她很用力,似在发泄。 风无痕没有反抗。 只是把玩着上官飞燕的青丝。 忽然寒光一闪。 上官飞燕手中忽然多了一口弯刀。 弯刀忽然朝风无痕的胸膛落了下来。 风无痕本来应该看到了,却仿佛没有看到。 仍旧很平静,没有任何动作。 刀刺入肌肤,屋中血腥气更浓了,鲜血涌出。 上官飞燕握着刀,盯着风无痕,道:“为什么?” 风无痕慢慢坐起身来,慢慢道:“一个人若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对于我来说,并不算重。” 上官飞燕咬着牙道:“如果这一刀是朝你心口捅下的呢?” 风无痕沉默了一下,道:“那么你绝不会得手。” 上官飞燕道:‘你会阻止?’ “我会。”风无痕慢慢道:‘我虽然不太看重我的命,但我现在还不能死,至少不能这么死。’ 刀只是插在肩膀上,而非胸口,而且并不深。 上官飞燕本无意杀风无痕,这只是试探而已。 上官飞燕松开了刀,又哭了,道:“你为什么不肯骗一骗我?” 她在流泪。 女人这种时候是很软弱的,风无痕能理解。 风无痕淡淡道:“越是这种时候,我越不能骗你。” “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这种时候的谎言,往往是最令人痛苦的。’ 上官飞燕忽然笑了起来,道:‘你真是个无情的人,可你这种无情却也真令人沉迷,风无痕,我真有些喜欢你了。’ 风无痕看着他,道:“不是爱?” “不是。”上官飞燕抹掉眼泪,变得很平静,似乎从未流过眼泪,她淡淡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 “情到浓时情转薄,就是我这种人。”上官飞燕道:“我会喜欢一个人,但情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并不算重要,所以我能看的开,如果有人能付出足够的价钱,我或许今天就已杀了你了。” 风无痕笑道:“幸好现在没有人给你付了足够的价钱。” “哦?” 风无痕将她拥入怀中,淡淡道:‘夜还很长,不是吗?’ 上官飞燕又变得有些慌乱了。 “不,不行,我。” 上官飞燕没有能说下去了,她已说不出话来了。 正如风无痕所说,夜还很长。 漫漫长夜,岂非有许多事情可以做。 月光越来越明亮了。 这个时候适合赏月,陆小凤、柳乘风没有心思赏月,他们正在赶路,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他们已见到了玉罗刹,从玉罗刹哪里得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这个消息令他们非常震惊。 虽然已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们还是难以置信。 此时此刻,他们只想见两个人。 叶孤城、风无痕。 陆小凤实在不希望这一战继续下去了,而如今似有理由阻止这一战了。 公孙兰很忙。 她一向很清闲,极少忙碌。可如今却忙碌起来了。 这次的忙碌和以前不同。 以前她只会为自己忙碌,可如今她却为一个男人忙碌。 风无痕。 想到这个名字,公孙兰就有些好笑,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为男人忙碌的时候。 无防盗 现在她正在寻找线索,他希望风无痕、叶孤城的决战能顺利进行。 ------------ 第二百二十三章、中秋之夜 八月十五,月圆,圆月。 这一天是中秋。 中秋是团团圆圆的日子,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但对于风无痕来说,这一天和其他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他已没有了家人,又何必求团圆。他的身边有佳人,又何必求团圆。 牛肉汤有些诧异盯着对月而立,若有所思的风无痕,仰头饮尽杯中美酒,道:“你在想什么?” 上官飞燕也仰着头望着风无痕。 她是很惊讶的。 在她们心目中,风无痕是个无情的人,一个无情的风无痕又怎会有如此诸多的情绪呢?多情伤感实在不应该出现在风无痕这种人身上。 风无痕仍旧仰头望月,未有收回视线,一双眸子中的情绪还更浓了,他慢慢道:“我在想一个女人。” 牛肉汤忽然也冷笑起来,道:“你在想她?” 没有那个女人喜欢男人在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去想其他的女人,这不但是不尊敬,而且对于某些女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这种事风无痕不可能不知道的,可今天风无痕似乎很笨,一点也不知道。 “你以为我想的人是公孙大娘?” 牛肉汤这么想,上官飞燕也这么想。 “不是吗?”牛肉汤一些诧异。 上官飞燕道:“难道是她?” 她当然不是公孙兰,而是另一个女人,是上官丹凤。 风无痕道:‘你以为是上官丹凤?’ “不是吗?”上官飞燕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没有太生气了。 除了上官丹凤,没有什么女人能令他太生气的。 牛肉汤忽然道“难道是她?” 她们都只是说她,却从未说她是谁。可风无痕却似乎总能知道她是谁, 这一次,风无痕又知道了:“你所说的她,是不是欧阳情?” 上官飞燕当然也知道欧阳情。 她知道欧阳情,并非欧阳情是怡情院的头牌,而是欧阳情也是红鞋子组织的人,正是她的四姐。 上官飞燕十分惊讶,她想不到风无痕的情缘如此广,想不到一向不喜欢男人的欧阳情居然会和风无痕扯上关系。 牛肉汤道:“难道不是?” 风无痕道:“不是。” 牛肉汤有些松了口气,又生气冷笑道:“看来你可真是个多情公子。” 风无痕吟声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世上大部分的男人大概都是我这个样子的!” 牛肉汤冷笑道:“你看上了那一朵花?” “一朵小白花。”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此时的风无痕无疑是很暖的,暖得令人心醉。 牛肉汤却有些愤怒。 牛肉汤本以为风无痕对世上所有女人都是一个样子的,一样的随性无情,所以牛肉汤并不太在意。可如今呢?她忽然发现风无痕居然对某个女人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而这个女人居然不是她,她的心中自然非常不舒服。 因为她是个骄傲的女人。 “小白花?天下间的小白花不计其数,那朵小白花又算得了什么?” 风无痕淡淡一笑:“她和其他小白花看上去虽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十分柔弱,可她的柔中带刚,有着一种非凡的魅力。” 牛肉汤忍不住问道:“她是什么人?” 风无痕看了她一眼:“她叫孙蝶,自由自在飞翔的蝴蝶,她永远自由,我希望她永远自由。” 风无痕忽然闭上了眼睛,回想起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想到孙蝶为她的那一舞。 那一舞其实技巧并不算好,也绝不算明媚惊艳,却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风无痕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忽然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在祈祷。 牛肉汤、上官飞燕都有些不舒服。 没有那个女人看到这种事情会舒服的。 牛肉汤冷笑道:“你很在意她?” 风无痕没有否认。 牛肉汤淡淡道:“你既如此在意她,为什么不去看她呢?” “我也想看她,只可惜看不到。”这句话风无痕在心里说,却说不出口。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共赏一轮明月就已足够了。” 他在心里却已在想,是否能共赏一轮明月呢? 风无痕不是个伤感的人,可今天的情绪却显得比平时来得多了一些,或许是因为中秋,或许是因为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但风无痕毕竟是风无痕,所以很快笑了起来。 他回头望着牛肉汤,道:‘其实你本不应该生气的,那一日你本可以陪我的,可你却拒绝了,我们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你是在不应该吃醋的。’ 牛肉汤冷笑道:“你以为我在吃醋?” “不是?” 牛肉汤道:“我是为上官飞燕感觉不值得,她将自己交给了你,你居然对她如此无情。” 风无痕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对她无情呢?” 风无痕一个纵身落在上官飞燕面前,忽然将她搂入怀中,轻笑道:“世上许多话我都会忘记,可有一种时候的话我是绝不会忘记的。” 上官飞燕低下头,不敢看风无痕,却道:‘什么话?’ “耳鬓厮磨时候的话。” 上官飞燕脸更红了。 风无痕腾空跃起,上官飞燕也随着风无痕飞了起来。 月光如水一般洒落下来,使得两人的身上铺上了一层月华。 风无痕、上官飞燕仿佛踩着月光飞行。 昔日,上官飞燕说过,她最大的梦想就是飞行,和心爱之人在月下飞行。 风无痕的轻功实在很高,上官飞燕的轻功也着实不低,再加上风无痕左手衣袖中的飞爪,两人脚步落地,就已在月光下翱翔,飞行。 风从身边吹过,仿佛如情人在低声言语,如此的甜蜜,如此的醉人。 上官飞燕睁开了眼睛。 她享受这一刻,她开怀大笑。 上官飞燕觉不承认自己已爱上的风无痕,她只是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愉快是短暂的,但人需要在着短暂之中欢快起来,否则后悔莫及。 牛肉汤站在月下,望着翱翔的两人,拳头攥紧,不知道为什么,她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羡慕。 《一剑独尊》 也不知道是羡慕上官飞燕,还是羡慕风无痕,亦或者其他。 可这一刻,牛肉汤确实有些酸了。 ------------ 第二百二十四章、月下白云 月圆之夜,不得团圆的人有很多。 叶孤城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孤独的。 他的父母已亡,没有兄弟姊妹,他只是孤身一人。 白云城主叶孤城,这个称呼不仅可以形容他的剑法,亦可以形容他这个人,他仿佛已不是尘世中人,仿佛早就已于尘世斩断了羁绊。 或许只有剑。 除了剑以外,他和尘世似已没有任何羁绊。 望着八月十五的苍穹圆月,叶孤城已想到了九月十五。 九月十五的苍穹是否明亮,圆月是否会出来,他的对手是否真值得他出剑呢? 想着想着,叶孤城身上散发出一种更浓郁的寂寞味道。 一阵风吹了过来,他这个人仿佛都已要被吹走了。 天上没有白云,白云在人间。 他就是人间的白云。 可是白云无论在人间停留多久,始终会去天上的。 他也始终要去天上的。 入世而出世,对于叶孤城来说,这一战已胜过了一切,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这一战,任何人若要阻止这一战,那就只有死。 纵然是南王世子要阻止这一战,结果也是死。 非死不可。 忽然,叶孤城的气息变得凌厉起来。 他本来缥缈如白云,可现在却如剑一般锋利。 这种锋利足以令任何人生出寒意。 枯黄的树叶铺染在地上,忽然想起了沙沙的声音。 有人来了。 知道这个地方的人没有几个,敢来这里的人也没有几个。 叶孤城九月十五之前,不想见任何人。 知道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他们既然知道就绝不敢轻易打搅他,而这一次的来人又是谁呢? 四周忽然升起了浓雾。 浓雾很快就将四周笼罩。 一个人出现在浓雾中,出现在叶孤城的面前。 叶孤城立在屋顶,站在高处,他已听到了声音,却并没有回头看一眼,而是抬头凝视着苍穹,望着那一轮清冷的圆月。 此时这轮清冷的圆月忽然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可怕杀机。 “你来干什么?”叶孤城仍旧没有回头,却似乎已认出了那个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可任谁也听得出他认得他。 那个被浓雾笼罩的人,慢慢道:“我已见过风无痕,也看过他出手,你的眼光不错,他确实有资格与你一战。” 叶孤城淡淡道:“你与他交手,可你却还活着。” 这句话问的很无礼,可那人一点也不生气。 那人淡淡道:“本来这一战我与他两人注定非死一个不可,但很可惜他已受了伤。” 叶孤城道:“他与你交手之前受得伤” “是。”那人道:“我本以为他非死不可的,却不想只是伤,而想杀他的人却几乎全部死光了,只有一个还活着。” 叶孤城那仿佛如冰雪而成的面庞终于露出了情绪,道:“那些人既然能伤他,代表那些人的本事实在不错。” “何止不错,江湖上比他们更有本事的,恐怕没有几个。”那人笑道:“但他们还是低估了风无痕。” “你呢?风无痕既已受伤,你却没有能杀得了他,你是不是已低估了他呢?” 那人道:“我并没有低估他,只是我不想和他拼命。” “拼命?” 那人道:“我本不过想试探他的功夫,但他却根本不给我试探他的机会,我一出招,他就让我杀他,而等我要杀了他的时候,正是他要杀我的时候。” 叶孤城皱眉,道:“看来他伤得不轻。” “哦?” 叶孤城道:‘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做这种选择呢?’ 那人笑道:“你似乎低估了我。” 叶孤城道:“你的本事,恐怕没有几个人比我更清楚,可你纵然是天下第一高手,只要他伤得不重,他也不会用以死换死的法子对付你,他本就是个极冷静极自信的人。” 那人看了叶孤城很久,才慢慢道:“看来这个世上最了解剑客的人,果然就是剑客,你猜测的不错,当时我与他一战,他虽然恢复了一些,可据我估计,一身实力,最多只能发挥出六七成,虽然他的伤势已好了七八成以上。” 这句话虽然听上去很矛盾,可一点也不矛盾。 伤势好了七八成,并不代表实力能发挥出七八成。 高手与高手的搏杀,有时候就只差那么一丁点速度力量变化,而伤势未愈就会缺少那么一些,从而影响一战的生与死。 叶孤城道:“以他的体质,必定能复原。” “九月十五这一天,他当然能复原。”那人道:“他除掉那些人以后,陆小凤、柳乘风也介入了这件事,他们负责调查是谁要对付风无痕。” 雾中人似露出了非常玩味的笑容,道:“以陆小凤的本事要寻到凶手并不困难。” 叶孤城也不得不承认。 江湖上如陆小凤这样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不是没有。可能多管闲事,而且还能活到现在的人,却只有陆小凤一个。 雾中人道:“我是特意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你?” 叶孤城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雾中人慢慢道:“因为不管事情如何发展,我都希望八月十五这一天,你能与风无痕一战,倘若这一战你与风无痕能同归于尽,那就最好不过了。” 叶孤城冷笑:“这个结果对于你玉罗刹又有什么好处?” 玉罗刹,这人正是西方罗刹教教主,江湖上最有权力的人之一的玉罗刹。 玉罗刹居然和叶孤城认识,而且和叶孤城似乎已不是第一次见面。这种事情无论是知道了,都非常惊讶的。 玉罗刹淡淡一笑道:“并非什么事情都需要好处,这件事也一样。” 浓烈的雾气忽然散开了,玉罗刹也随着雾气的消散而消失不见了。 叶孤城还是立在圆月下,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这种事情却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 玉罗刹,这个江湖上最神秘,或许也极有可能最可怕的一个人,到底为什么而来呢? 叶孤城低下头望着腰间的剑,已有了决断。 第二百二十四章、月下白云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 第二百二十五章、愁 长夜漫漫,漫漫长夜。 陆小凤、柳乘风住在城中最豪华的房子里,喝着此地最好的酒,桌上的菜肴也是第一流厨子烹饪的,非常美味可口。而且他们的身边有四个美丽的女人。 可纵使这些也难以掩饰他们面容的疲惫与一身的风尘。 这段日子他们一直在赶路,连喘一口气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今天是中秋,所以他们才勉强找了个地方歇息。 中秋佳节,正是团圆的时候,但他们却没有能与佳人团圆。 此时他们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所思忖的也不是团圆,而是一个地方——紫金山。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 他们想到了这个地方,也想到了两个人——叶孤城、风无痕。 陆小凤一连喝了三杯酒,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两个人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相杀呢?他们杀了对方又没有什么好处,这又何必呢?’ 陆小凤心情烦躁,说完又喝了两杯酒。 柳乘风却笑了笑,道:“你有事不明白,我也一样有事不明白。” 陆小凤道:“什么不明白?” 柳乘风道:“为什么聪明绝顶的陆小凤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呢?” 陆小凤苦笑道:“大概是因为陆小凤本就是个蠢人。” 陆小凤又喝了一杯酒、 柳乘风深深看了他一眼,也喝了一杯。 “或许是因为陆小凤实在太聪明了,一个人若是太聪明,就会显得太蠢了。” 陆小凤瞪大眼睛看着他,道:“我真的很蠢?” 世上很多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可以说自己蠢,却不允许别人说他们蠢。 柳乘风笑了笑,道:“其实我还有两件事想不通。” 柳乘风不会和陆小凤争论,他本就是个不喜欢争论的人,更何况他也明白,一旦和陆小凤争论,结果也是自讨苦吃。 柳乘风是真正的聪明人。 陆小凤却也不是个真正的蠢人,所以没有继续问那个问题。 “你还有什么想不通?” “第一,南王世子为什么要杀风无痕?” 因为已见过玉罗刹,又加上调查,柳乘风、陆小凤已肯定在虎头山设伏对付风无痕的人,正是东南王府世子。 陆小凤冷笑道:“枉你一向聪明,连这种事也不知道。” “你知道?” 陆小凤冷笑道:“我问你南王世子的师父是谁?” “他的剑术老师是叶孤城。” 陆小凤道:‘他最尊敬的人是谁?’ “似乎也是叶孤城。” “叶孤城有没有把握击败风无痕?” “没有。” “叶孤城若击败不了风无痕,会如何?” “死,这一战不仅是胜负,也是生死,叶孤城这么骄傲的人,败就是死。” 陆小凤冷笑道:“南王世子十分尊敬叶孤城,自然也不希望叶孤城死,所以杀死风无痕亦或者重创风无痕,那么叶孤城岂非就不用死了?” 柳乘风轻笑道:‘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陆小凤道:‘看来你并不算聪明。’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可能和叶孤城有关系?” 陆小凤道:‘我没有想过。’ 柳乘风道:‘为什么不想一想?’ 陆小凤冷笑道:‘叶孤城是什么人,这一战若非叶孤城提出,风无痕又怎么可能和叶孤城决战,叶孤城是何等骄傲的人,又怎么可能暗箭伤人?更何况叶孤城在和风无痕决战之前,杀了叶孤城,对叶孤城又有什么好处吗?’ 柳乘风沉吟道:‘似乎没有。’ “本来就没有。”陆小凤道:‘近一年多来,风无痕虽然接二连三在江湖上大出风头的,若论名气却始终比不上叶孤城,如果风无痕击败了叶孤城必然名动天下,而若是叶孤城击杀了风无痕,却也会被认为理所当然,所以这种事又怎么会和叶孤城有关系?’ “有道理。”柳乘风淡淡道:‘你说的一切都很有道理,可是你说的既然这么有道理,又为什么要急于去找叶孤城呢?’ 陆小凤沉默了。 又默默喝了三杯酒。 柳乘风也默默喝了一杯酒,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陆小凤道:‘你还有事不明白?’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什么事?” 柳乘风道:“你的心情不好,是因为知道叶孤城、风无痕两人决斗不可阻止不好,还是因为你得知西门吹雪也已知道风无痕、叶孤城决斗之后心情不好。” 陆小凤不说话。 柳乘风叹息道:“你当然明白,西门吹雪既然知道叶孤城、风无痕要决战,是绝不肯错过的,而。” 陆小凤代替他说了下去。 “一旦西门吹雪瞧见叶孤城、风无痕一战,他便极有可能会想要和他们两人之中活下来的那个人一战。”陆小凤叹息道:“西门吹雪也是个败不得的人。” “最可怕的是西门吹雪也是绝不留后路的人。”柳乘风有些无奈。 当一个剑客不给对手留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时候,任何人若和他交手,都很难全身而退的。若是和他生死搏杀,那么注定有一个人死:不是对手死,就是他自己死。 柳乘风眼睛中闪烁着光,道:“现在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心情不好。” 陆小凤又喝了一口酒,叹息道:“我不知道,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将所有的麻烦都忘记掉。” 柳乘风不再说话。 他很清楚陆小凤若不能将所有事情解决,是不可能甩掉麻烦的,因为陆小凤自己绝不会愿意甩掉。 一个人若是自己不愿意,任何法子都没有用。 砰砰砰。 一声声的敲门声传来。 陆小凤、柳乘风都愣住了。 他们想不出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 门向内掩开。 一个人走了进来。 一个长相平平凡凡,且他们都没有见过的女人。 这个女人却似乎认得陆小凤、柳乘风,看见这两人长长吐了口气,道:“我是公孙大娘,为风无痕的事情而来。” 陆小凤、柳乘风都有些惊讶。 他们想不到公孙兰居然出现在这里。 公孙兰却很平静道:“我也是剑客,我希望欣赏到一场巅峰的对决,所以我不希望任何麻烦打搅到他们。” 公孙兰的语气很随意平静,似乎她来和风无痕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这岂非是看似无情却有情吗? 陆小凤忽然有些羡慕风无痕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愁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 第二百二十六章、如何破天外飞仙 风无痕推开门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香。 这是他的居所,可屋中却有其他人。 牛肉汤正在喝酒,在风无痕的房间喝酒。 月华洒落下来,照在她的身上,此刻的牛肉汤看上去是那么的清冷那么的孤独,和平日的牛肉汤完完全全不一样。 风无痕忽然感觉虽然牛肉汤在面前,却仿佛如在天边一般,是那么的遥远。 每个人都有孤独愁苦的时候,牛肉汤此时此刻是否也在孤独呢?她又为什么孤独呢? 在这个中秋佳节,人的情感总是非常薄弱的,人也总是非常感性的,就连风无痕也不例外。 风无痕信步走了过去。 他想问一问,亦或者陪牛肉汤说一说话。 两人虽然不是朋友,也不是请人,但毕竟共患乱过,所以他们的关系也就变得复杂与不寻常起来。 只不过,风无痕快要靠近的时候,牛肉汤忽然拔出一口寒光闪烁的短刀。 刀光一闪,如一道银虹闪过,下一秒又如同落花飘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位角度席卷而来。 牛肉汤用的是刀,可施展出来的招式却并非是刀法,而是剑法。 她以刀做剑,居然施展出了上乘剑法。 这种剑法风无痕不要说见过,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一着的变化并不算复杂,却飘忽不定,如同游云细雨,等你察觉他的变化到来以后,你就已难以避开这夺命的杀招了。 风无痕没有能避开这一着,但手腕一震,剑化寒星,叮的一声,刀剑交击,星火四射,两人各自震退。 风无痕连退四步,停下。 风无痕停下的时候,牛肉汤已弹身跃至半空,刀化作数十点花雨,纷纷扬扬洒落而下。 这也不是刀法,而是剑法,一种极高明的剑法。 风无痕在看,看得很仔细,看完以后再出剑。 风无痕只轻轻一刺。 这一刺正好此种剑法的破绽处。 这一着本来是致命的一着,可就在剑要刺中破绽的时候,破绽忽然消失不见了。 剑化作的漫天花雨也在一瞬间收拢聚合在一起,变成一朵娇艳夺目的牡丹花。 鲜花轻飘飘的落下,非常优雅,令人沉醉,仿佛一丁点危险也没有,可这其中却暗藏了不知道多少可怕的杀机。 风无痕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他的动作很快,以至于看上去竟好似没有动一般,将所有的杀招都已避开。 手中利剑又一次刺出。 牛肉汤的刀自上而下划下。 刀剑再一次碰撞,牛肉汤应声飞退出去。 风无痕没有再出手,牛肉汤也没有再动作。 两人相隔差不多七八米,对视。 此时牛肉汤的眼中没有半点醉意,一双雪亮的眸子,这一刻看来竟显得说不出的冷酷淡漠。 牛肉汤沉声道:“我曾对你说过,天外飞仙固然被称为天下无双的招式,可并非不能破解。” 风无痕道:“你说过。” 牛肉汤道:“你认为我这几招如何?” 风无痕道:“很不错,变化如游云闪电,难以捉摸,是极上乘的剑法,若你用的不是刀,而是剑,威力必定更大。” 牛肉汤淡淡道:“如果用这几招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世上很难有人能避开这几招,我毕竟不擅长用剑。” 这是事实。 牛肉汤虽然家学渊源,练成了不少昔年失传已久的绝学,可牛肉汤主修的从来不是剑。虽说在武功上有很高的造诣,可若非是剑客,是很难能完全体会出剑招的玄妙的。 风无痕回忆刚才的招式,沉吟道:“这几招虽然绝妙,但并不能破解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牛肉汤道:“你看得出?” 风无痕道:“我看得出。” 牛肉汤皱眉,有些不相信。 “你难道已见识了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牛肉汤不相信,因为这世上见识过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且没有死的人,实在不多。 天外飞仙本就不是给活人来看的。 风无痕摇头:“我虽然与叶孤城交过手,却没有见识他的天外飞仙。” 牛肉汤冷笑道:“你没有见过他的天外飞仙,你怎么知道我这几招破不了他的天外飞仙。” 风无痕淡淡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他的天外飞仙,却也知道我若是施展这几招对付他,他一定能看得清楚虚实,所以这几招破不了天外飞仙。” 既然连天外飞仙都未必遇上,自然破不了。 牛肉汤淡淡道:“所以一旦他施展天外飞仙,那么你也不知道这几招是不是能破招?” “我知道。”风无痕淡淡道:“这几招必定破不了。” “为什么?” 风无痕道:“他一点施展绝招,则代表他已有绝对的把握以这一招分出胜负,而你刚才所施展出来的几招,固然可怕,却也只是可怕而已,想要发挥其威力,必定存在巨大的限制,所以你的这几招破不了天外飞仙。” 牛肉汤沉默了。 风无痕道:“纵然你这几招能破了天外飞仙,可未必能破得了叶孤城。” 叶孤城是叶孤城,天外飞仙是天外飞仙。 这个世上很多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总喜欢将某个人的招式,当做某个人。自以为破了某个人的招式,就必定能击败那个人。 一个人若是抱有这种想法,那么就大错特错了。 江湖上有七大剑派:“武当、华山、峨眉、点苍、昆仑、南海、崆峒”。 这七大剑派历史悠久,也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可怕的剑法。 但这七大剑派的剑法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研究过,纵然他们自己也有相对应的招式可以破解。 可数百年以来,七大剑派也不知道诞生了多少公认无敌于天下的剑客,他们许多人都没有自创剑法招式,只是将许多本派招式加以改变,变成适合自身的招式,故而就能无敌于天下。 世上能与他们见招拆招,破了他们招式的人不少,可却破不了他们这个人。 这世上许多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总是想要一蹴而就,一步登天,可这世上又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呢?纵然有,也必然会掉入无尽深渊。 牛肉汤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或许你说的不错,不过我这几招你可以学一下。” 风无痕望着牛肉汤,道:“昔日你也曾说传授我破叶孤城的招式,但你有条件。” 是非常苛刻的条件,杀了西门吹雪或者公孙兰。 牛肉汤道:“你在思忖为什么我现在没有条件?” 风无痕道:“是的。” 牛肉汤道:“如果我说我对你有感觉,不希望你死,你相不相信?” 风无痕看着牛肉汤,过了半晌,才道:“我相信。” 牛肉汤捂着小腹大笑起来,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是个厚颜无耻之人。” 风无痕淡淡道:“或许。” 牛肉汤道:“就冲着你这份厚颜无耻,我就将这几招剑法精髓传授给你。” 原来牛肉汤并没有施展出刚才剑法的精髓。 可这剑法的精髓到底是什么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如何破天外飞仙 ------------ 第二百二十七章、心 这个世上许多招式看上去很寻常,可实际上其中却暗藏玄机。 这世上诸多奇妙的招式,其实也不过是由剑的基础动作与步法组合而成,最终演变成千变万化的剑法。 有些招式看上去平平无奇,可若在出招速度角度上加以变化,就会变成很难破解的招式。有些招式看上去精妙绝伦,可却能从一些寻常的招式中寻到破法。 所以很多招式是很难用肉眼能一下子看清楚的。 牛肉汤的这几招是不是这个样子呢? 牛肉汤讲述了这几招的诀窍。 原来刚才的招式还有其他的用法。 刚才牛肉汤一共处了三招,用了三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出手,有讲究灵巧飘忽,有快如闪电,还有势如雷霆。 可实际上这些招式的风格却可以进行诸多变化,虽然只有三招,可进行这些变化以后,却可以至少演变成三十三种组合。 风无痕脸上露出一丝动容之色,道:“这的确是一套十分精妙的剑法。” 牛肉汤道:“它本来就是,世上能比它还精妙的剑法,并不算多,纵然公孙兰的剑法也未必能有这套剑法精妙。”牛肉汤说的很自然,似乎这本就是铁一般的事实,又看了风无痕一眼,道:“这门剑法我是特别求来的,专门用来对付公孙兰的。” 风无痕道:“你想用这门剑法克制她的剑法?” 牛肉汤道:“我却有想过,而且这门剑法若能练到极致,确实有很大机会对付公孙兰。” “但你并没有能将它练到极致。” 风无痕有资格说这种话,因为他本就是第一流的剑客,眼光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牛肉汤瞥了他一眼,道:“你知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已认识了她,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姐姐。” 风无痕当然不知道。 风无痕其实一直很好奇牛肉汤和公孙兰的关系。 这两个女人无论哪一个都是江湖上极厉害的女人,而且她们也都太过于神秘了。关于他们的过去似乎什么都没有记载。 牛肉汤眼中浮现追忆之色,道:“她从小就已展现出剑法上的天赋,是剑术奇才,再加上她本就国色天香,被人追捧,她似乎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其实如果没有她,我必然是最耀眼的哪一个。” “我的长相其实算得上很不错的,虽然比不上她,却没有几个女人比得上我!我的剑法天赋其实也不算差,甚至在我遇上的人之中也没有几个比得上我,可我在这两方面却始终比不上她,因此从小到大,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要击败她。” 风无痕道:“所以你求来了这套剑法?” 牛肉汤道:“是的,可在几次交手以后,我发现无论我如何修炼,也很难能击败她,因为我在剑法上的天赋实在不如她,所以我只好转修其他的功夫。” 风无痕想到了牛肉汤的如意兰花手。 牛肉汤淡淡道:“你说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平,给了她美貌,却又让她有如此天赋。” 风无痕沉默了一阵,道:“从你刚才出剑来看,你的剑法天赋其实很不错,比得上你的人并不算太多。” 牛肉汤冷笑道:“那又如何?” 风无痕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几次败在她的剑下,并非是你的剑术天赋不佳,而是你的心态不正。” “心态不正?”牛肉汤不明白。 风无痕轻轻抚摸着剑柄,淡淡道:“我自幼学剑,已有十多个年头,这些年来我一直沉迷于剑法之中,对于世上的任何事物都不关心也不在意,剑就是我的生命,我是可以为剑而死的。” 牛肉汤不说话。 风无痕道:“一旦剑法到了一定的境界,天赋其实已不算什么,若想要有精进,就必须全身心的投入,而你学剑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击败她,所以在这过程之中必然是急功近利心切,如此一来你便没有法子好好体会剑法的妙谛,而她呢?她却沉醉于剑法之中,不止身体在学剑,心也在修剑,如此一来,你又怎么可能在剑法上胜过她呢?” 牛肉汤还是沉默。 这一次更是很久没有说话。 一声长长叹息以后,道:“或许我的确错了。” 风无痕淡淡道:“习武如同写字一般,一个人如果将写字当做一件苦差事,那么久会度如日年,一个人若能将写字当做知识的探索与汲取,那么对于他来说,便是乐趣无穷,学的自然也会快许多!习武也同样如此。” 牛肉汤忽然笑了起来,道:“所以在你看来,所谓的天赋其实也就是知识的积累,当知识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么就如同读书人已将所有的知识学尽,这个时候天赋也就没有用处,若想再一步精进,那么就看个人的领悟与体会了,是么?” “是的。”风无痕淡淡道:“各门各派弟子学成下山,岂非也正如同书生科举以后,做官为人一样,等他们各自历练归来以后,就已大不相同。” 牛肉汤拍了拍手,道:“这还是我生平以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道理,这样有趣的道理。” 风无痕淡淡道:“这个道理并非一定正确,可这却是我领悟出来的道理,而且也是我坚信的道理。” 牛肉汤能理解风无痕。 牛肉汤道:“所以你现在也认为我这几招,未必能破解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若能破解叶孤城的天外飞仙自然好,毕竟我习武求的并非是败,而是胜。”风无痕淡淡道:“可纵然破不了,又如何呢?” “你也不在意?” 风无痕淡淡道:“我虽然求胜,可求胜只不过是个过程而已,我所求始终是剑。” 风无痕的眼中发出夺目的光灿,牛肉汤也感觉风无痕整个人都在发光。 牛肉汤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事?” 牛肉汤道:“或许叶孤城此时也正在研究你的剑法招式,他若破解了你的剑法招式呢?” 风无痕道:“那又如何?他纵然破了我的招式,也未必能迫得了我风无痕。” 牛肉汤欣赏风无痕的自信。 牛肉汤道:“但我希望你能找机会破了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找机会?” 牛肉汤淡淡道:“这世上见过天外飞仙的人,大都已经死了,可还有人没有死,你可以找那个人试招。” 第二百二十七章、心 ------------ 第二百二十八章、木道人 木道人号称围棋第一,诗酒第二,剑法第三。 可江湖易老。 许多人都已忘记了木道人的本事,只知道他是武当派硕果仅存,辈分最高的人。 多年前,木道人放弃继承武当派掌门人之位以后,一直以来都在游戏风尘,落拓不羁。他呆在武当山的时候很少,所以纵然有人想要找到他也不容易。 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候即便寻常市井也能瞧见他,有时候无论你如何寻找也找不到他。 牛肉汤知道木道人这一号人,也下定决心要找到木道人。 牛肉汤自然有法子找到木道人,她的法子并不算多,却已足够了。 她也不过两种法子。 第一,钱财。 钱能通神,这个世上钱财买不到的东西实在不太多。 第二,足够的消息渠道。 风无痕虽然和牛肉汤交情不深,却也知道牛肉汤的背后必然有一股非常庞大非常神秘的势力。这股势力支持之下,想要做任何事情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牛肉汤正是有这两种法子,这两种法子就已足够他找到木道人了。 不过若只有这两种法子,想找到木道人,当然可以,但时间就可能很长。 幸好牛肉汤还知道一个消息。 木道人九月十五之前,必然会赶到紫金山,观看风无痕和叶孤城的决战。 木道人外号围棋第一、诗酒第二,剑法第三。 他在这些方面可以算得上登峰造极的人物,而叶孤城也是在剑法上登峰造极的人物,所以这一战木道人怎么可能不来呢? 所以,木道人必然不会离紫金山太远,一旦太远了,未必能赶得回来。 其实最应该找木道人的人,应该是风无痕,而不是牛肉汤。 可是风无痕看上去好像对这件事一点也不在意。反倒是本应该对这件事一点也不在意的牛肉汤却显得十分在意。 上官飞燕不是牛肉汤的属下,对牛肉汤这种人或多或少有些疏远厌恶,可这段时间上官飞燕却也在帮着牛肉汤忙碌这件事。 不管上官飞燕是否承认已喜欢上了风无痕,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上官飞燕绝不愿意风无痕死。 若是愿意,上官飞燕也不会帮忙了。 八月二十七。 这一天虽然是个很平凡的日子,但他们却已得知木道人的消息。 这个消息牛肉汤已告诉给风无痕了。 自从八月十五以后,风无痕就已放下外界的一切事情,在静静调整自身的状态。 影响一场决战的因素有很多,真正的高手就是会将可能会影响自己决战的因素尽量掌控到最大,所以即便那个时候败了,也绝不会后悔。 这段时日,什么事情也没有做的风无痕,不但伤势造就痊愈,精气神也已调整到了最巅峰的状态,如今的风无痕甚至比过往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更强。 这样的风无痕,任何人想要击倒都不是容易的事。 木道人、古松居士一向喜欢结伴遨游。 他们去过不知道多少地方,品尝过了不知道多少佳肴。 八月二十七这一天,他们抵达了南京城。 南京城又被称作金陵,自古以来就是极繁华的地方,这里的佳肴也实在不少。 木道人、古松居士现在正在南京城的一家老字号食为天用餐。 木道人虽然一向钱囊如洗,但古松居士却从不缺少钱财,他的钱财之多,简直到了其他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正如同他所收藏的古董字画,已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食为天虽然是高档场所,但对于古松居士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只要他愿意,纵然买下这里,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 这世上许多老字号的水准实在并不如何了得,可有些老字号却是非常了得,食为天就是这样的老字号。 他们两人一共点了九道菜, 已上了五道菜。 每一道菜上来,他们都会品味一番。 他们都是老饕,可这些菜纵然他们能挑出一些瑕疵,可也不得不承认的确非常美味。 但是,他们也只吃到第五道菜。 一辆四马并驰的漆黑马车,仿佛如崇山峻岭碾压而来,停在食为天的大门口。 因为动静实在不小,食为天的不少客人都纷纷张望。 马车漆黑,却明亮如镜,非常宽敞,至少可以坐下八个人也不会感觉拥挤。 但马车上却只走下来两个人。 两个很漂亮的女人。 伙计瞧见马车,就立刻迎了上去。 他们都是很有眼力的人,知道来者必定是贵客,只不过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迎上来,那两个姑娘却飞燕一般的跃起,直上了二楼。 她的腾空的动作非常轻盈,落下是也非常轻巧。 两人落地轻轻一点,然后又快速移动,最终来到木道人、古松居士所在的圆桌。 楼上有雅间,但木道人、古松居士却不喜欢冷清,所以他们和许多人一样,没有隔开,只是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 两个女子很快就停在他们面前。 木道人、古松居士看了看对方,木道人忽然笑了起来,道:“是你的运气好,还是我的运气?” “什么运气?” 木道人道:‘若非运气好,又怎么会有人请我们做客呢?’木道人回过头来,望向她们,道:“你们是不是请我们去做客的?” 牛肉汤立刻点头,道:“是的,我们公子请两位前辈做客。” “你们公子是谁?” 牛肉汤道:“风公子。” 木道人道:‘风无痕?’ 牛肉汤道:“是的。” 木道人望向古松居士道:“风无痕请你做客,你去不去?” 古松居士道:“我本不想去,可他请客,我们却不得不去。” “为什么?” 古松居士冷冷道:“你莫要忘记他为我们迎来了一顿素斋。” 木道人大笑点头:“是的,他请客,我们非去不可。”木道人站起身来,道:“更何况我也想见一见他。” 古松居士也站起身来。 牛肉汤、上官飞燕只好做出请的动作,顺便丢下一锭银子。 昔日风无痕和金九龄打赌,如果风无痕找出绣花大盗,那么苦瓜大师就再做一顿素斋。 虽然绣花大盗的身份令人惊讶,但苦瓜大师却还是一诺千金,所以木道人、古松居士的确欠了人情。 但他们真会因为这个原因而见风无痕吗? 没有人知道,除了他们自己。 第二百二十八章、木道人 ------------ 第二百二十九章、我已不用剑 木道人、古松居士一下马车,就瞧见一片修竹。 风吹过,竹浪如涛。 他们只看见竹涛,却没有瞧见院中的场景,因为一扇门已将院中的场景关上。 两人来到门前,轻轻叩门。 砰砰砰。 三声以后,屋内传来了声音。 “请进。” 古松居士看了一眼木道人,没有动作。 木道人看也没有看古松居士,用力推门,门已开了一道缝隙。 从这道缝隙可以窥视出院中的些许。 木道人什么都没有瞧见,只看见有一个人负手而立,站在院中。 他只看见了这个人的背影,因为这人是对着屋子站着的。 他看见这个人的时候,瞳孔忽然收缩,因为他感觉自己仿佛瞧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口剑。 人就是剑。 他不是别人,正是风无痕。 有些人纵然见过许多次,也不会存在印象,可有些人只要见到一次就已足够了。 木道人回过头去,道:“你不进去?” 牛肉汤立在马车前,没有动作,只是笑了笑:“她要见的人不是我,是你们。” ——因为他要见你们,所以我们自然不必进去。 上官飞燕当然没有说话,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却已流露出了这方面的意思。 古松居士如磐石而立,不动,只看。 看着木道人。 显而易见,古松居士已打算和木道人同进退了。 古松居士也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大场面,见过不知道多少厉害的人物,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竟生出一种噤若寒蝉之感。 古松居士自己也感觉不可思议。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风无痕居然也能给自己如此大的压力。 木道人又用力推门。 一扇门已完全推开,木道人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古松居士也没有迟疑,跟上。 牛肉汤、上官飞燕望着门合上,看着木道人、古松居士消失在屋中,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神色。 此时她们在笑,仿佛笑容中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院中只有风无痕一个人。 风无痕看是望着屋舍,没有回头。 他似根本不知道客人已经来了, 木道人、古松居士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这并非是杀机,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不过木道人这一生之中也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场面,所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 木道人走到风无痕身后大概十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大笑道:“客人已至,主人家纵然不准备酒食,也应当准备些许茶水,难道吝啬至此吗?” 古松居士一言不发,双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中,看上去很从容,其实全身上下每一个肌肉都已紧绷起来,随时都将发动。 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情。古松居士就是那种为求万无一失,而绝不手软,狠辣无情的人。 风无痕的身子终于转了过来,木道人、古松居士或多或少有些吃惊。 特别是木道人,他甚至感觉这一刻所瞧见的不是风无痕,而是叶孤城,或者西门吹雪,亦或者说根本就是一口剑。 这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风无痕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无论酒食还是茶水,都已准备好了,两位可以随时享用,只不过这一次我请两位来,却有别的事。” 木道人道:“关于叶孤城的事?” 风无痕道:“是的。” 风无痕没有丝毫惊讶,因为木道人毕竟也是聪明绝顶之人。 木道人叹息道:“其实在得知你找上老道的时候,老道就已想到了了。” 风无痕道:“哦?” 木道人看着风无痕道:“你与叶孤城这一战,不但是胜负之争,亦是生死之决,这一战虽然无关仇恨,亦不关系名望,但此战却没有人希望败,你也一样。” 《最初进化》 风无痕点头道:“任何人习武习剑,都不是为了败的。” “是的。”木道人道:“你当然也求胜,可任何人都没有把握能击败白云城主叶孤城。” 风无痕也点头:“此战我若有把握,又何必一战?” 其他人说这种话,木道人觉不相信,可风无痕的话,木道人能相信。 木道人道:“你虽然没有把握,但还是想要击败叶孤城,而若想击败叶孤城,就必须破解叶孤城的绝招天外飞仙。” 风无痕不说话。 木道人道:‘叶孤城自创造天外飞仙这门绝技以来,曾先后施展过许多次,但有幸见到的人,大多都已入土,而我是为数不多的例外,所以你若想要见识天外飞仙,我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风无痕还是没有说话。 木道人道:“所以你找我来,只是想试一试自己是否能破得了天外飞仙。” ‘啪啪啪’ 风无痕鼓掌叹息道:“前辈洞若烛火,晚辈佩服,晚辈的确是这番用意。” 木道人笑了笑道:“你应该听说过我对天外飞仙的评价。” 风无痕点头:“前辈说过,这一招近乎于完美,无懈可击,无人能破。” 木道人道:“我并没有夸张,这的确是我平生以来见过最完美的一剑,纵然我也没有把握能破解这一招。” 风无痕道:‘我相信。’ 木道人道:‘你若要击败叶孤城,就必然要懂得破解这一招。’ “是。” 木道人道:“可我不是叶孤城,我也只是见过天外飞仙,你纵然想要证明自己是否能破了这一招,也不应该找我。” “是。” 木道人道:“你既然都已知道,为什么还要找我?” 风无痕道:“因为前辈是江湖上为数不多见过天外飞仙,还活下来的人,也因为前辈本就是昔年武林之中最惊才绝艳的剑客。” 木道人沉默,望向远方。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非常幽深,整个人衣袍无风自动,带着一种奇特的气质。 可很快,木道人又恢复了邋遢模样,目光也已收回。 他叹息道:“可惜。” “可惜?” “可惜我已多年不用剑了。”木道人道:“否则我可以试一试你的剑。” 风无痕沉默。 他知道木道人这一番话其实就是拒绝。 拒绝与他交手。 可是,如若不交手,又如何能验证是否能破得了天外飞仙呢? 第二百二十九章、我已不用剑 ------------ 第二百三十章、阴谋 牛肉汤、上官飞燕进来的时候,木道人、古松居士已经走了, 牛肉汤瞪着风无痕道:“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风无痕还是站在原地,静静站着。 他慢慢道:“是的。” “为什么?请来他并不是容易的事。” 风无痕道:“我知道。” 牛肉汤道:“世上最了解天外飞仙的人,可能就是他。” “我知道。” 牛肉汤道:“你应该和他交手。” “我知道。” 牛肉汤道:“可你为什么不和他交手?” 风无痕的回答终于不是我知道了:‘我不想强迫他,纵然强迫他,也试探不出是否能破得了天外飞仙。’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牛肉汤一直摇头,双手摇晃着风无痕。 风无痕等牛肉汤安静一些,才慢慢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我是如此,木道人也是如此。” “可是。” 风无痕打断她的话:“纵然木道人认为我能破得了天外飞仙,我还是未必能破得了叶孤城的天外飞仙,我与木道人一战其实并无太大的意义,这其中唯一的意义,也不过让我增加对上叶孤城的信心而已,可这一点实在不必。” “为什么?” “一个剑客若对自己已失去了信心,那么又何必一战?”风无痕道:“我若失去了信心,那么这一战就绝不会继续下去了,因为我不会送死。” 牛肉汤叹了口气。 什么也没有再说了。 她也算是了解风无痕这种人。 风无痕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了。 上官飞燕咬着嘴唇,也什么都没有说话。 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复杂到自己也难以形容。 此时,她的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忧郁。 一个人、一匹马。 马是好马,马背上的人更是剑眉星目,仪态非凡,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不过此时的他却显得有些疲惫。 无论什么人纵马狂奔三天三夜,也都会如此。 他虽然没有日夜不息,但休息的时间却也极少,这一天傍晚,他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这个地方是个道观,一个没有什么香火的道观。 道观虽然没有什么香火,却并不破旧,反而说不出的干净。 这个道观建立在非常偏僻的地方,而这个偏僻的地方却住着一个名动天下的人——白云城主叶孤城。 这人正是为了见叶孤城而来。 他不是别人,正是南王世子。 南王世子行事向来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可这一次他却亲自来见叶孤城,而且带来了一物。 他将此物送到叶孤城的手中。 这事物在他看来非常重要,所以他需要亲自前来,而且他也明白,需要给叶孤城一个交代。 此物并不是什么其他事物,而是一本写满了招式的剑法。 这些剑术属于一个人——风无痕。 虎头山一战,虽说功亏一篑,但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从那一战之中能窥视出风无痕的剑法。 唯一的幸存者,拥有过目不忘之能,再加上武功极高,且本就擅长剑法,所以将风无痕的剑招完全记叙下来。 南王世子曾前后多次翻阅过这门剑法,他本也是剑法高强之辈,可难以从这门剑法之中瞧见什么玄机,确切来说一无所获。 不过他相信叶孤城不一样。 叶孤城必然能从这门剑法中瞧出什么,所以他将它带来了,帮助叶孤城击败风无痕。 南王世子可以说是天潢贵胄,可此时却是恭恭敬敬站在叶孤城的面前。 叶孤城不仅是南王世子的剑术老师,也是南王世子非常尊敬的人。如今叶孤城更是南王世子非常倚重的人,他相信唯有叶孤城才能帮他完成大业。 《最初进化》 他可以完全相信叶孤城,所以他曾将一个天大的秘密告诉给叶孤城。 这个秘密十分简单,却也十分惊人。 他和如今的大明天子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秘密他以前也是不知道的,等大明天子身边的哪位王总管来到东南王府的时候,他才知道。 本来南王世子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想要继承王位就算了。可自从知道那个消息以后,南王世子便蠢蠢欲动了。 他想到了一出戏:狸猫换天子。 他想要成为天子,取代如今天子的位子。 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几乎很难成功,可南王世子却认为几乎具备了成功的所有条件,只需要一个完美的计划。 正因如此,南王世子才想要对付风无痕。 其实南王世子一开始的想法不是对付风无痕,而是希望利用风无痕和叶孤城的这场决战,从而达成篡夺天子之位的机会。 可唯一的缺点就是两人将决斗的地点定在了紫金山。而他们需要这场决战的地点定在紫禁之巅,吸引大内高手的注意力,然后寻找机会换掉天子。 其实南王世子认为最好的人选不是风无痕,而是西门吹雪。 因为西门吹雪在江湖上的名头比起风无痕要更响亮,这一战才是棋逢对手的一战。 他曾对叶孤城说起这件事,但被叶孤城拒绝了。 定下的事,叶孤城从不改变约期。 南王世子没有法子,所以私下里就去对付风无痕。 他希望能杀了风无痕或者重创风无痕,从而达成改变约期,甚至换上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斗的。 为此,南王世子甚至花费了重金,请的江湖上不少高手,更设下极精妙的圈套,对付风无痕。 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居然失败了。 这件事反而弄巧成拙,以至于陆小凤等人都开始在调查这件事。 南王世子也感觉非常头疼,可纵然如此,他还是痴心不改,希望能换掉真的天子,自己成为天子。 这一次他来见叶孤城,正是有这一方面的意思。 叶孤城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前提是叶孤城决不能死。 所以他送来了关于风无痕的招式秘籍。 他希望叶孤城能有十足的把握拿下风无痕。 此际,南王世子站在叶孤城面前。 叶孤城没有看南王世子,而是翻阅着到手的剑法典籍。 第二百三十章、阴谋 ------------ 第二百三十一章、克敌制胜 叶孤城刚放下剑谱,南王世子就迫不及待问道:“可从这些剑法中寻到破绽?” 叶孤城的回答很简单也很直接:‘有。’ 南王世子松了口气,笑了起来,道:“所以这一战,老师必胜无疑。” 叶孤城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剑谱中的剑法,我至少可以找出三十六处破绽,如果时间长一些,甚至还可能更多。” 南王世子动容之余,又有些凝重。 南王世子不是本人,他很清楚风无痕既然被叶孤城视作对手,就自然不可能如此弱的。 南王世子忍不住道:“难道这些破绽根本不是破绽?” 叶孤城道:“破绽自然是破绽,可只是剑法的破绽,而非人的破绽。” 南王世子道:“风无痕的剑法有破绽,人却没有破绽?” 叶孤城道:“风无痕的剑法或许也根本没有破绽。” 南王世子不明白。 叶孤城冷冷道:“昔日你派人在虎头山伏杀他,他所展现出来的剑法武功,完全是用来拼命的武功,他以自己的命来换你们的命,从而达到死中求活的目的,可最终你们却只是伤了他,而他却将你安排的人手几乎杀了个干净。” 南王世子攥紧拳头。 他当然知道叶孤城绝不是在讽刺他,必然有其他的用意。 可这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南王世子沉思半晌,还是想不出。 叶孤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你认为什么样的剑法,才是最厉害的剑法?” 南王世子不假思索道:“克敌制胜的剑法。” 只有克敌制胜,才厉害,厉害的剑法未必无敌,无敌的剑法却必定厉害。 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 叶孤城道:“昔日虎头山上,风无痕就是用这些破绽百出的剑法,死中求活,克敌制胜。” 南王世子终于有些明白了,道:‘所以那一日风无痕施展这些剑法的时候,就已知晓了这些剑法的破绽,而他故意用这些破绽让对手上当,从而死中求活,克敌制胜。’ 南王世子冷汗直流,惊呼道:‘这怎么可能,有几次三番,风无痕险些死掉。’ 叶孤城只用一句话就让南王世子闭上嘴。 “但风无痕没有死,你的手下却几乎死光了。” 这是事实,任何巧言善辩,也抵不过铁一般的事实。 又过了好一会儿,道:“所以那些致命的破绽,本就是风无痕有意暴露出来的,目的就是死中求活。” 他难以相信,至今都难以相信。 叶孤城冷如冰雪的眼眸却闪过一抹炙热。 “我曾与他交过手,他的武功剑法从来不循规蹈矩,他的出剑只有一个原则:克敌制胜,只要是克敌制胜的剑法,他就会用。若不能克敌制胜,纵然是再完美的剑法,他也绝不会用。”叶孤城道:“风无痕此人最可怕的地方也就在此处,他的出剑早就已随心所欲,绝不拘泥于任何招式套路。” 南王世子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才长长叹一口气,道:“所以纵然破解了这些剑法,也没有用,因为风无痕未必与老师你交手的时候,未必会施展这些招式,纵然施展这些招式,也一定会根据当时具体情况再施展,到时候所呈现出来的破绽与威力也当然截然不同,是么?” “是。”叶孤城道:“你的剑术天赋不错,但你的心思却并没有能用在剑上,所以对剑法的事情你知道的并不算太多。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这世上简直没有什么完美无瑕的招式,而且有时候完美无瑕的招式,其实会显得极为平庸,反倒是一些有破绽的招式,会有莫大的威力,更何况有些破绽纵然你瞧见了,也没有法子弥补,这一点你可以从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剑法能看得出一二。” 南王世子没有表示认同,却也没有否认。 过了好半晌,他道:“或许没有法子从招式这一方面对付他,但他的风格呢?若我们能抓住他的出招风格习惯,岂非也一样能克敌制胜。” 这倒是实话。 每个人都有一些习惯。 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的。 譬如有些人习惯吃早点的时候和早茶,如果想要杀这个人,就可以在他的早茶中动手脚。有些人习惯睡到下午起来,那么久可以乘着这个人睡觉之前的这段时间设计圈套对付这个人。 《青葫剑仙》 可以说一个人如果被人抓住了习惯,是非常危险的,特别是被敌人。 剑客其实也一样。 每个剑客都有习惯。 有些剑客决斗之前,喜欢喝酒,有些则喜欢找人试剑,有些甚至喜欢扮猪扮狗,这也都是他们的习惯。 出剑也一样有习惯,甚至剑法也有风格。 这些也都能成为克敌制胜的手段。 南王世子的确是个懂剑的人。 “这种法子对付其他人的确有用,可对付他,没有用。” “为什么?难道他没有风格习惯?”南王世子不相信。 “任何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风格习惯。”叶孤城道:‘但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叶孤城道:“当你针对他风格习惯出招的时候,那么就是你死在他剑下的时候。” 南王世子吃惊极了,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 叶孤城沉声道:“我有一个怀疑。” “什么怀疑?” “他或许曾当过杀手,而且必然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杀手。” 南王世子有些惊讶。 他知道叶孤城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他沉声道:‘我调查过他,江湖上绝对没有这一号杀手,他行走江湖的时间确实不长。老师,你为何有这种感觉?’ 叶孤城道:“风无痕的确有自己的风格习惯,但从这些剑法招式来看,他却时时刻刻防备着别人利用他的习惯对付他,江湖上能有这种防备心的人,只有杀手,而且必定是第一流的杀手。” 风无痕若是知晓叶孤城这一番话,必然十分震惊。 叶孤城不愧是聪明绝顶之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来历。 这个习惯的确是风无痕当杀手时候养成的,确切来说是韩棠从小培养而成的。 迄今为止,风无痕都有这个习惯。 叶孤城将剑谱放在桌上,对南王世子道:“关于风无痕的事情你不必理会了,这段时间也不要有动作,更不必出现。” 南王世子想说什么,却只能闭嘴。 他知道这是叶孤城的警告。 最后一次警告。 南王世子退出房间,走出道观,忽然,他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个念头,嘴角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他又有了主意。 第二百三十一章、克敌制胜 ------------ 第二百三十二章、风云汇聚 知道风无痕、叶孤城交手的人,都认为这是一场千载难逢的剑术对决。但知道这一战的人却并不算多。 知道这一战的人,几乎没有谁不在决斗这一天,赶到紫金山。 陆小凤一共有两个人物。 第一个任务是帮助风无痕调查出虎头山一战的幕后凶手。第二个任务是叶孤城交代的,叶孤城希望陆小凤能邀请一批有资格观战的人。 无论第一件事还是第二件事都令陆小凤有些头疼。 但幸好无论第一还是第二件事,都已得到了解决。 有资格观战的人,并不算多,但却也不是没有。 陆小凤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几个他认为有资格观战的人。 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其实陆小凤本不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司空摘星的,因为司空摘星无论如何看来,都不像是有资格观看这一战的人。但奈何两人是朋友,而陆小凤也一向不是喜欢亏待朋友的人。更何况司空摘星不但喜欢热闹,而且在调查幕后元凶的这一过程之中,也得到了司空摘星的不少帮助,所以他告诉了司空摘星这个消息。 花满楼也是其中之一。 陆小凤本不愿意告诉花满楼这件事的,因为花满楼大喜之日已要降临了。但是陆小凤还是告诉给花满楼了。 陆小凤会将这件事告诉花满楼,只是因为风无痕是花满楼的朋友,所以他认为这种事情花满楼有资格知道。 花满楼虽然知道了,但花满楼却并没有来。 花满楼一向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他不来。 但薛冰却来了。 不仅薛冰来了,还引来了两个人苏少英、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从峨眉山赶到花府,正是为了石秀雪和花满楼的亲事,知道风无痕、叶孤城交手的消息,独孤一鹤自然不会错过,所以也来了。 这段时间的陆小凤实在太过于忙碌,所以能传达这场决战的时间实在不多,除开以上这些人以外,陆小凤也将这个消息告诉给老实和尚。 陆小凤之所以将消息告诉给老实和尚,一方面是因为他一向尊敬老实和尚这个人,另一方面他也有害老实和尚的意思。 他希望老实和尚为他奔波,将这其中的消息告诉给一些有资格知道的人。 老实和尚立刻愁眉苦脸起来,看着正在大笑的陆小凤也立刻笑了起来,道:“要不要告诉给西门吹雪?” 陆小凤笑不出来了,道:“不必告诉了,因为他已知道。” 老实和尚不再说话,离开。 陆小凤对九月十五,月圆之夜,紫金之巅的决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感觉这一天抵达紫金山观战的人,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多得多。这其中必定有不少极危险极可怕的人物。 特别是想到西方罗刹教教主玉罗刹这个人,陆小凤就感觉头皮发麻,他感觉这个人或许是他平生以来遇上最可怕的人。 世上有许多事情本就没有法子。陆小凤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向来只是尽力而为。 九月初三这一天,陆小凤终于抵达了南京城。 南京又称作金陵,是一座大城。而紫金山就在南京地界上。 抵达南京时,陆小凤还是两个人。 只是他身边的人已不是柳乘风,而是薛冰。 薛冰一直在花满楼家里等待陆小凤到来。 薛冰肯定一旦花满楼成亲,陆小凤是绝不可能错过的。陆小凤朋友很多,但花满楼绝对算是陆小凤最好的几个朋友之一。 正因如此,薛冰等到了陆小凤。 她一等到陆小凤,就跟着陆小凤。 公孙兰早在抵达南京以前,就已和陆小凤等人分开了。他们也不知道公孙兰去干什么了,公孙兰没有说。 柳乘风一向懂得成人之美,所以也与陆小凤分开,让陆小凤、薛冰过他们的二人世界去了。 《最初进化》 这段日子,陆小凤头疼又甜蜜,而且身上也被咬了不知道多少口,可不管如何陆小凤总算还是活着抵达了南京城。 抵达南京不久,陆小凤就碰上木道人、古松居士。 他们在街道上偶遇上的。 故友见面,他们不约而同笑了。 木道人很是可爱,看了陆小凤几眼,然后拉着古松居士走了。 陆小凤帮个本来走了上来,看见木道人的动作愣了一下,又带着薛冰追上来。 陆小凤拦住他们,道:“我又不是鬼,干什么见到我便走呢?” 木道人板着脸道:“你是什么人,老道不认识你。” 他们明明是老朋友,可木道人好像真不认识陆小凤一样。 陆小凤笑了起来,苦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木道人没有法子板起脸了,叹息道:“有时候你很聪明,可为什么有时候你很笨呢?” 陆小凤呆住。 木道人道:“身边有如此美人,干什么和我们这两个老家伙搅和在一起呢?” 陆小凤终于明白了。 原来木道人和柳乘风一样,都是在成人之美。 薛冰并不是个害羞的人,可此时却也害羞的低下了头。 陆小凤哈哈一笑道:“你们放心,我绝不会缠着你们,不过既然见面了,一顿饭总应该吃的。” 木道人上上下下看了他半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道:“只一顿饭,你付钱。” 陆小凤耸了耸肩。 饭馆。 陆小凤、木道人他们开怀畅饮,相谈正欢。不可避免谈论到了风无痕的消息。 陆小凤想要找到风无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风无痕。 如果陆小凤问其他人,或许一问三不知,可木道人却见过风无痕,所以将所知道的消息也告诉给了陆小凤。 半个时辰后,木道人、古松居士离开了。 陆小凤也带着薛冰前去见风无痕。 木道人的消息没有错,陆小凤来到那个地方,就见到了风无痕。 只不过这个时候风无痕的脸色并不太好。 此时,风无痕正看着一封信。 陆小凤知道风无痕一向很冷静,可此时他却感觉风无痕仿佛就是一座要喷发的火山,看上去平静,实际上却已随时爆发。 陆小凤十分惊讶,这其中到底发生什么了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风云汇聚 ------------ 第二百三十三章、一样 陆小凤接过信,脸色也变了。 信件内容很简单,对方拿下上官丹凤、公孙兰,九月初六,也就是三天后,去天音坊一谈。 风无痕一双眼睛看着陆小凤,道:“相信你应该已调查出了虎头山刺杀的真相了。” 陆小凤点头。 “幕后人是谁?” 陆小凤本就打算告诉风无痕,现在却迟疑了。 “我若告诉你,你打算怎么做?” 风无痕道:“其实我对自己的死活一点也不在意,如果有人能杀了我,那么用任何法子,我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而且这段时间无论如何人杀我,我都懒得理会,对于我来说,已没有任何事情比与叶孤城一战更重要。” 陆小凤相信风无痕。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苦笑一声。 “是的,现在不一样。”风无痕淡淡道:‘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杀我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一直用威胁的法子对付我,那么我就不能不在意了。’ 风无痕很平静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杀人,却喜欢对付一种人。” “什么人?” “滥杀无辜,牵连无辜的人。”风无痕道:‘这种人就该死。’ 陆小凤眼皮子直跳,道:“所以,你只要知道那个人是谁,你就会要那个人的命。” “是的。” 陆小凤道:“哪怕他的身份。” 风无痕打断了他,道:“对于我来说,无论他是什么人,只要我认为该杀,就该杀!纵然他是当今天子,我也一样杀。” 这种话如果其他人说出来,定然令人感觉滑稽可笑,可风无痕说出来,却令每个人都毛骨悚然。 无论谁也听得出风无痕眼中,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人就是人,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至少风无痕认为该杀的人是一样的。 风无痕望着沉默的陆小凤,道:“他是谁?” 陆小凤沉默。 风无痕道:“你不愿意说?” 薛冰一把将陆小凤狠狠推开,瞪大眼睛看着风无痕道:“你真会动手。” 风无痕道:“是的。” 薛冰咬着牙道:“根据我们的调查,虎头山刺杀,对付你的人是南王世子。” 薛冰一直看着风无痕,发现风无痕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忍不住道:“你不奇怪。” 风无痕淡淡道:“我不必奇怪。” “为什么?” 风无痕道:‘任何人要对付我,我都不奇怪,更何况那个人很快就会变成死人。’ 风无痕走了。 薛冰深吸了口凉气,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飞燕双眼异彩连连,道:“话语本来的意思。” 牛肉汤也笑出声来,道:“风无痕生气了,想不到他这种人也会生气,而他这种人一旦生气,是非常危险,非常要命的,看来南王世子已是凶多吉少了。” 薛冰有些怀疑道:“他真会杀了南王世子?” “会。”牛肉汤道:“对于某些人来说,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亦或者说在他们眼中,任何人根本不算是人,而只是一条虫子,又有几个人会对杀死虫子而在意呢?南王世子,这个身份固然很厉害,可在风无痕这种人眼中却不值一提。” 世上知道这个道理的人不多,世上如牛肉汤这般了解风无痕的人也不多。 如果南王世子真了解风无痕,就不会发出这样一份愚蠢的信件了。 这份信件,简直就是南王世子的催命符。 南王世子是天潢贵胄,自认为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没有人敢招惹他,可这却是大错特错了。 风无痕这种人本就不可用常理度之。 离开院子的风无痕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 本来风无痕看上去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甚至很容易被人忽视。可这一刻,无论谁瞧见风无痕,都会感觉他是个很可怕的人,甚至生出一种,无论什么人被风无痕盯上,都会九死一生。 风无痕的身边多了一头猎犬,训练有素的猎犬。 这猎犬自然能分辨气味,所以闻着气味前行。 风无痕给人的感觉仿佛也好像能分辨气味一样,一双眼睛随着走过的路径扫视,不会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如果有人跟着他,就会发现。 风无痕有时候竟然比猎犬还要更敏锐,立刻因为气味跟踪丢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往哪出走的时候,风无痕却能寻到正确的线索,调整正确的路线,继续前行。 陆小凤心情是复杂的。所以他虽然跟在风无痕不远处,却没有帮忙。本来他是不知道帮不帮风无痕,可后来陆小凤生出了恐惧之色。 他忽然发现风无痕的追踪术恐怕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厉害得多。而且风无痕这种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情是不择手段的。 陆小凤看见风无痕找到一间绸缎庄的老板,向老板询问。这个老板脾气暴躁,根本不理会风无痕。风无痕也懒得和他多话,拔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暴躁老板立刻温顺如绵羊。 有时候威逼有时候利诱,有时候施展各种计谋。 陆小凤一旁看着大汗淋漓,他终于发现风无痕究竟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他也终于明白惹上风无痕是多么不明智的事情。 天音坊往左两里有一栋豪华府邸。 现在这豪华府邸之中正莺莺燕燕,声色犬马。 所有女子都在陪伴这一个俊逸贵气的公子,这人正是南王世子。 醇酒、美人。 南王世子却在沉思。 他在思考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从虎头山一战的失败,南王世子明白风无痕是个很难对付的人,对付这种人就决不能有任何大意。 纵然南王世子认为计划已经近乎于完美无缺了,但南王世子还是将这个完美无缺的计划进行了补充,以至于出现变化之后还能按照计划继续进行。 南王世子将计划的前前后后思考了三遍,确定没有任何疏漏,这才展颜一笑,将两个美人拥入怀中,低头亲吻。 他的兴致很高,正准备搂着这些女人中最出色的两个,朝床上走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开了。 南王世子立时大怒,可瞧见那人顿时全身冰凉。 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风无痕。 风无痕来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一样 ------------ 第二百三十四章、出剑 南王世子瞧见风无痕大吃一惊。 今天是九月初五,这里也不是天音坊,可风无痕却来到了这里。 南王世子脸色立刻恢复正常,道:“原来是风公子,不知公子此来有何贵干?” 风无痕道:“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南王世子一脸疑惑道:“明明是风公子来找本世子,为何说出这种话呢?” 风无痕道:“所以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南王世子由坐转而站起身来。 他已感受到了可怕的杀机,这杀机正是风无痕身上散发出来的。 南王世子道:“我不明白风公子的意思。” 风无痕看了他半晌,才道:“你是叶孤城的弟子,看在叶孤城的面子上,我也不应该对你动手,纵然我已知道你是虎头山刺杀我的真正主使者,对于这件事我也不在意,可你也应该知道,凡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我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这个秘密是谁泄露出去的?难道陆小凤已查出了真相?南王世子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可所流露出来的却是很迷惑的情绪,似乎一切事情和他没有一丁点关系一样。 “本世子真不明白风公子的意思,不过本世子却看得出风公子应当有所误会,不如我们坐下来说清楚,以免中了奸人之计。” 风无痕眼神冷漠,如看着死人一般的看着南王世子,道:“最后问一句:她们在哪里,我可以饶你不死。” 南王世子摇头道:“我真不知道,风公子,本世子是看在家师的面子上,才对你留情的,你不要不识好歹。” 风无痕不再说话。 饮血无数的长剑陡然出鞘。剑光一闪,已凶狠刺出。 南王世子早有防备,而且一直防备风无痕出手,所以风无痕的手刚有动作,南王世子就立刻后撤。 但是南王世子还是露出惊骇之色。 风无痕的速度远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南王世子发现风无痕居然瞬间拉近了两丈距离,人已逼至眼前不过三尺处。 《控卫在此》 南王世子冷汗直流,他明白,如果刚才不是早已准备,风无痕已一剑要了他的命。 好快的剑,好狠的剑。 这一剑没有要南王世子的命,南王世子又拉开了两丈距离。 风无痕没有能如影随形,快速接近,因为南王世子的面前忽然多了三个人。 一位一身黑衣劲装的剑客如一堵高墙挡住了风无痕的去路,将南王世子保护得很好。 一个大汉手持铁棍,一人挥舞弯刀,一左一右朝风无痕夹击而来。 任谁都看得出他们身手不凡,而且杀过不少人。 这三人中最厉害的还是剑客。 剑客落下瞬间,利剑已刺出来。 剑未至,就已卷起一阵可怕的剑风呼啸开去,一道凌厉的剑气自剑风之中飚射而出,直袭风无痕的咽喉,而剑所刺的位置居然是小腹。 看上去笔直的一剑,居然蕴含了诸多变化。 这位剑客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流高手,剑术造诣确实精妙非凡。 这些人的出现并不是突然,南王世子瞧见风无痕到来的瞬间,就已感觉到了不妙。 他故意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与风无痕交谈,实际上是拖延时间发出讯号,让众高手支援。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如此碰巧的出现。 确实这世上简直没有什么事情是巧合的,许多巧合都只是人刻意的安排。 南王世子眼中杀机四溢。 他面色阴沉。计划已经失败了。 当风无痕找来的时候,南王世子就知道计划已差不多失败了。 信件的确是南王世子派人发出去的,可这次的目的和上次不一样,并非是对付风无痕。而是要乘机拉拢风无痕。 南王世子见过叶孤城以后,就已明白叶孤城其实也没有胜过风无痕的绝对把握。所以换而言之,紫金山之战,死的人极有可能不是风无痕,而是叶孤城。 南王世子清楚,一旦叶孤城死了,风无痕的名头必然会如日方中,江湖上恐怕没有那个剑客比得上。到时候普天之下能被认为有资格和风无痕一较高下的人,就只可能是西门吹雪。 所以,为了计划的进行,南王世子或多或少有交好风无痕的想法。这封信其实就是因这么目的而发出的。 可是,南王世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风无痕的反应居然如此剧烈,其他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风无痕居然已找上了了。 交好风无痕亦或者对付风无痕都没有进行,风无痕就来了,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交好的可能既然已被断绝,那么就只好杀了。 南王世子一点也不难过。 对于南王世子来说,杀了风无痕其实还更好,只是以前一直缺少一个堂而皇之的法子,可现在风无痕找上门杀他,那么他自然有堂而皇之的法子了。 比起风无痕,南王世子更相信叶孤城。 他更相信叶孤城能帮他实现成为天子的计划。 面对三大高手的夹击,风无痕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加快速度,朝剑客杀了过来。 剑客眉头一皱。他看出风无痕是用拼命的打法。 风无痕想要拼命,可他不想,毕竟命只有一条。 所以剑客立刻便要后侧。 可是风无痕以一种极快的加速度快速靠近。 剑客想要避开却发现已避不开了。 他手腕一沉,提剑迎了上去。 本来两剑就要交击碰撞上,可是风无痕剑忽然向下一沉。 本来笔直刺来的一剑,居然斜刺了下去。 胜负一瞬,生死一招。 鲜血飞溅。 剑已刺穿那人的胸膛。 风无痕速度不减,朝南王世子扑来。 左右两大高手围攻而至。他们没有想到风无痕居然有如此快的速度,再加上没有想到剑客居然连风无痕一招都挡不住,所以他们的杀招顿时落空。 屋中,风无痕虽然是一个人。 可是,这一刹那,却没有任何人能接近风无痕,也没有任何人能保护南王世子。 此刻,南王世子一对一的面对风无痕。 南王世子师从叶孤城,剑术造诣确实很不错,可面对杀来的风无痕,南王世子却已丧失了一战的勇气,想要后撤逃走。 一个人一旦丧失勇气,武功自然也发挥不了多少,可轻功却还在,甚至迫出了潜力。 他如大鸟飞起,一个弹射就已向屋外飞去。 可是,风无痕居然也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瞧见那已化作一道寒星的利剑,南王世子魂飞魄散,暗呼我命休矣。 这一刻,他十分后悔。 倒不是后悔对付风无痕,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杀了风无痕。 第二百三十四章、出剑 ------------ 第二百三十五章、代价 南王世子避无可避,想要挡住杀招也不成,眼看就要死在风无痕剑下,却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自屋外斜斜飞来。 叮。 星火四溅。 风无痕必杀一击,居然被格挡下来。 这个时候屋中已多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胜雪的剑客。 人如天上白云,剑如一泓秋水,长身卓立在南王世子面前。 南王世子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喘气。 风无痕后移了七步,定住,神情自若。 错过了必杀一击的风无痕,竟似一点也不在意,很是淡漠。 “你来了。”望着眼前之人,风无痕以一种很冷淡的语气说道。 普天之下,没有几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为南王世子挡下风无痕致命的杀招,可是,有一个人是例外。 这人当然是叶孤城。 除了叶孤城,有资格且会为南王世子的人,还有谁呢? 只有叶孤城。 风无痕话语才说出口,左右两大高手乘机朝风无痕杀来。 棍化作一团精芒,仿佛皓月一般的坠下。 刀如闪电非,仿佛崇山峻岭压下。 当今武林,绝对没有任何人能承受这一击。 这是要命的一击。 这一击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的。 可风无痕自顾自说话,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杀机来临。 话音落下的时候,杀招已至。 惨叫声响起。 不是一声惨叫,而是两声。 风无痕还是长身卓立,没有任何动作,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出手,出手的是叶孤城。 那两人已倒在地上,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叶孤城。 他们不敢相信叶孤城会对自己出手,他们也不明白叶孤城为什么要对付他们? 南王世子惊讶不已的看着叶孤城,他也不明白。 可是,叶孤城竟似乎根本没有瞧见他们一样,神情冷淡至极。予人一种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叶孤城只是看着风无痕,似乎眼中只有风无痕一个人,心中也一样。 “是的,我来了。”叶孤城如是说道。 风无痕一问一答,听上去只是很简单的一问一答,可这其中却已蕴含了不少消息。 从这一问一答之中,至少可以知道风无痕即便不知道叶孤城会来,也知道叶孤城可能回答。而叶孤城似乎也早已预料到了风无痕会来,也已预想到了风无痕知道他会来。 《骗了康熙》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南王世子忍不住开口,但还没有说完就已被叶孤城打断了:“你没有资格说话。” 南王世子立刻怒了,自懂事以来,还没有那个人敢对他如此说话。不过南王世子毕竟也是聪明人,知道叶孤城已杀了坐下两位得力干将,短时间内必不可能有人驰援而来,眼下想要保住性命,也只有依靠叶孤城了。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得罪叶孤城。 叶孤城道:“你早知道陆小凤会通知我?” 风无痕道:“我知道。” 知道风无痕找到南王世子的人不多,但陆小凤就是其中之一。 叶孤城道:“可你没有阻止他?” 风无痕道:“他既然要通知你,我纵然阻止他也没有用,更何况即便他不通知你,你若想知道,也未必来不及。” 叶孤城又一阵沉默,道:“起初我并不知道他要对付你。” “我相信。”风无痕道:“你既然答应与我一战,自然也不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对付我!虽然我并不太清楚他如此费尽心机对付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却知道他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让你取胜而已,这其中必然还有更大的阴谋。” 略作停顿,又继续说下去。 “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我都不在乎。”风无痕淡淡道:“如果他那个时候到此为止了,就到此为止了,可他并不打算到此为止。” 叶孤城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道:“你的确应该杀了他,如果我是你,我也一定会杀了他。” 风无痕道:“你一定会,可惜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 叶孤城何等聪明,自然明白风无痕的意思。 叶孤城有一阵沉默,道:“其实我本不应该阻止你杀他的。” 南王世子身躯一震,勉强保持冷静。 风无痕道:“以你的性子,你本不应该阻止我杀他,你和我一样,对于世上的诸多事情,你根本不太在意,他虽然是你的弟子,但也只是你的弟子而已。” 叶孤城道:“你错了。” “哦?” “他不是我的弟子。” “不是。” “我没有弟子,我只不过传授他剑术而已。” 风无痕道:“你本就是天上的白云,本不应该和他这种人扯上关系。” 叶孤城道:“世上之事本就变幻莫测的。” 风无痕承认。 正如此刻,风无痕没有想到会有此刻的事情发生。 叶孤城道:“任何人都有落难的时候,我也不例外,多年前,我曾欠他们一个人情,一个必须要还的人情。” 风无痕道:‘这个人情就是你的命?’ 叶孤城道:“包括我在内七个人的命。” 风无痕没有问是那七个人的命,不必再问。他能猜测得出,其他六个人极有可能是叶孤城的家人。或许那个时候叶孤城一家遇上了盗贼,或许叶孤城得罪了天子,被处以刑罚,被东南王保了下来。 风无痕道:“所以我要杀你,你一定要保他。” “你可以不必杀他。” “不必?” “是的,不必。”叶孤城平静道:“我有一个法子令他永远不敢得罪你,永远不敢对付你身边的人。” “什么法子?” 叶孤城道:“在我来找你之前,我已将这个法子告诉给了陆小凤,你问他就能知道。”忽然又回头望向南王世子,道:“我已提醒过你,不要再对风无痕动脑筋。” 南王世子不说话。 叶孤城道:“我虽然能保住你的性命,但你也必须付出代价。” 南王世子眼中终于露出一抹慌乱之色。 正在这时,叶孤城已将剑拔了出来。 南王世子后退,慌忙道:“老师,你这是。” 叶孤城道:‘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寒光一闪,叶孤城一剑刺了过来。 南王世子也立刻拔剑格挡。 他的剑法灵动飘逸,和叶孤城是一个路子,其中蕴含了无穷的变化。 只可惜他的变化已被叶孤城看穿了,更可惜的是,无论他的变化有多么快,基本功始终还欠缺一些。 叶孤城瞧出招式中的薄弱之处,一剑斜划而下。 南王世子发出惨叫。 他的脸上多了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疤痕。 第二百三十五章、代价 ------------ 第二百三十六章、筹码 陆小凤房间中来回走动,目光始终望向屋外。 他看上去很急。陆小凤鲜少看来这么着急。 屋中有人,除了陆小凤,还有薛冰在。 薛冰正安静坐着,对于陆小凤没有半点诧异,因为她知道陆小凤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风无痕。 想到这个人,薛冰便感觉头疼。 倒不是风无痕这个人不好,而是风无痕本就是令人很头疼的人。现在薛冰最大的感觉不是头疼,而是希望风无痕能活着回来。 可风无痕是否能活下来呢? 忽然,屋中的脚步声停止了。 薛冰抬起头,松了口气。 一身青衣的风无痕朝他们大步走来。 陆小凤迎了上去。 “怎么样?” 风无痕道:“我见到叶孤城了。” 陆小凤摸摸鼻子,道:“是我通知叶孤城的。” “我知道。”风无痕语气平静,却令陆小凤不清楚风无痕到底在想什么。 陆小凤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通知他并不是想救南王世子。” “我也知道。”风无痕看着陆小凤:“你通知他,是为了救我。” 陆小凤有些惊讶:“你知道?” 风无痕淡淡道:“世上许多人杀人的时候会失去脑子,但我选择杀人的时候却会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陆小凤不得不相信。 他鲜少见过风无痕冲动。 风无痕看着他:“我若杀了南王世子,势必会被东南王乃至于整个朝廷的追杀,也自然会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你作为朋友,自然不希望我杀了南王世子。” 陆小凤诚恳道:“你可以杀他,但我不希望你堂而皇之杀他。” 堂而皇之杀人和悄悄杀人,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却有一个根本区别——悄悄杀人,若是没有人知道,自然不必追杀!堂而皇之杀人,那么势必会被追杀。 风无痕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其实你知道这件事时,我便想过你会将这个消息说出去。” 陆小凤道:“你却没有做任何防备?” 风无痕道:“我不必做任何防备。” “为什么?”陆小凤道:“难不成你相信我绝不会泄露?” 风无痕道:“我只相信一种人不会泄露秘密。” 陆小凤本来有些惭愧,辜负风无痕信任了。可现在一点惭愧的心思也没有了。 此时,陆小凤只有好奇。 他当然不必问什么人不会泄露秘密——这世上岂非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最稳。 陆小凤道:“你想过我会泄露秘密,为什么没有任何防备。” “因为我根本不在意你是否泄露秘密。”风无痕道:“你不泄露秘密,我能杀了南王世子,你泄露了秘密,我或许可以见到叶孤城,我们之间应该见一面。” 薛冰忽然跳了起来,指着风无痕道:“所以你在利用陆小凤?”她有些气愤,看上去就想愤怒的雌豹。 风无痕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我给了他选择。” 收回视线,风无痕看着陆小凤道:“你一定很想知道南王世子是否已经死了。” 陆小凤点头。 “他本来是要死了的,但叶孤城为他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剑。” 陆小凤道:“那叶孤城呢?” “叶孤城当然不会用身体为南王世子挡剑,他自然没事。”风无痕道:“他和我做了一个交易,保下了南王世子。” 陆小凤长长吐一口气,终于完全放心下来。 陆小凤微笑道:“看来你也有事要问我。” 风无痕没有否认,看着他,道:“我不相信南王世子,却相信叶孤城,所以我才放过了他。” 陆小凤道:“你不仅相信叶孤城,而且也相信我,否则你又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薛冰满头雾水,十分不解。 风无痕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陆小凤当然明白,所以薛冰也被请了出去。 屋中只有两个人。 风无痕、陆小凤。 陆小凤深深吸一口气,道:“我手中有一个南王世子的把柄,一个足以令南王世子乃至于整个南王府覆灭的把柄。” 风无痕在听。 陆小凤道:“南王世子其实并不想杀你,虎头山一战的目的,其实也是将你重创,然后迫使得你与叶孤城择日交手。” 风无痕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其中当然有阴谋,可到底有什么阴谋呢? 陆小凤道:“月圆之夜,紫金之巅,这是你们决斗的时间地点,而他希望你们决斗的时间地点却是在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紫禁之巅?” “紫禁城。” 风无痕脸色变了。 紫禁之巅只能是一个地方太和殿亦或者说被称作金銮殿的地方。这里是天子会见百官,处理朝政的地点。 这里所讨论的事情,任何一件都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风无痕是个很镇定的人,却也脸色变了。 风无痕自然想过南王世子有巨大阴谋,却从未想过这阴谋和天子有关系。 陆小凤接下来的话,更令风无痕愕然。 陆小凤道:“南王世子和当今天子年纪相仿,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南王世子和当今天子简直是一模一样的长相,所以真假天子自然也可以调换。” 风无痕终于明白了,却不能完全明白。 风无痕道:“他为什么要我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决战?” 陆小凤道:“只要这场决战传来,那么必然是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的大事,这一战注定轰动天下,也注定引来不知道多少人的观战,而一旦出现了这种局面,那么也势必代表大内侍卫必然要分出一大批人手增加防卫。” 风无痕冷笑道:“天子并不是笨蛋。”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可以控制观战的人数。 陆小凤若有深意道:“南王世子也不是笨蛋。” 这句话也代表皇宫之内当然有南王世子的人手。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否则南王世子又怎么敢进行这种计划呢? 风无痕道:“我终于明白一件事了。” “什么事?” 风无痕道:“为什么叶孤城要在南王世子脸上划上一剑。” 陆小凤也明白了。 南王世子和天子长相一样,而南王世子的脸上多了一道剑痕,两人自然也不一样了,如此一来,这个计划也便几乎难以成功了。 陆小凤道:“叶孤城将这其中的一些关键性的消息告诉给了我,而这便是他令南王世子不敢轻举妄动的筹码。” 风无痕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风无痕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决战,中间会出现如此诸多的变化,居然变得如此复杂。 但幸好,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决战,仍旧只是决战。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紫金之巅。 这一天如期到来,这一战也如期而至。 第二百三十六章、筹码 ------------ 第二百三十七章、九月十五 九月十五,紫金山下,农舍 此处农舍的主人是个很寻常的农夫,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不过三天前农舍男主人连同他的老婆孩子都搬走住在亲戚家去了。 农舍虽然破旧,但保存的非常完好,住人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农舍主人离开生活的地方,只不过因为有人送他一百两银子,而条件非常简单,八月十五以后再回来。 一百两,农夫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一向喜欢和妻子商量着办事的农夫立刻拍板答应了这笔交易,然后带上银子,连夜搬去了亲戚家。 农夫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要做这笔交易,他也不想知道,对于他来说,只要能赚到一百两银子,无论对方要做什么,他也不在意。 农舍还是原来的农舍,人却不同。 原本农舍住着一家四口,可现在农舍却来了十多号人。 这些人之中有不少都是叱咤江湖的大人物。 夕阳西下,院中屋中到处都是人。 这个地方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峨眉派掌门人独孤一鹤带着弟子苏少英是第二个来的。他也知道风无痕、叶孤城决战,而风无痕又是他最为看重的后起一代的年轻剑客,叶孤城也是他非常欣赏的高手,两人一战,独孤一鹤当然要来。 他来不是为了窥视两人剑法之中破绽的,而只是想当这场决战的见证人。 他完全相信,这一战必定会成为江湖人心目中近百年以来最为人称道的巅峰对决。 独孤一鹤、苏少英尽管来得很早,但还是第二个,第一个是陆小凤。 这个地方本就是陆小凤找到的,银子也是他花的,自从这里的主人搬走后,陆小凤就在这里住下了,一直道现在。 现在夕阳西下,距离决战已不过数个时辰了。 木道人、古松居士虽然来得吃了一些,但也还是来了。 他们是第三批来的人。 木道人带来一壶酒,而古松居士带来了一壶茶。 他们一人喜欢喝酒,一人喜欢喝茶,他们的样子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仿佛只不过是觉得紫金山风景独好,所以来此地赏景赏月。 司空摘星也来了。 他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认得他。 司空摘星易容术精妙无双,他改头换面以后,若不想人认得,别人是很难识破他的身份。正因如此,他一出现,就令不少人大吃一惊,怀疑消息泄露出去了。 后来发现是司空摘星,这才松了口气。 司空摘星不是空手来的。 他喜欢喝酒,曾为何喝酒,和人打赌去偷最难偷的东西,这东西不贵重,地方却戒备森严。可这次他居然没有带酒。陆小凤也感觉很奇怪,问他原因。司空摘星一副理所当然道:“你这个酒鬼,有你的地方自然有酒,我又何必带酒呢?” 这句话说的非常有道理,陆小凤也不得不承认。 这里本来没有什么酒的,但陆小凤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七八十坛酒,除此之外有划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些吃的。 所以这个地方虽然还是破旧,但美酒佳肴却不少。 司空摘星虽然没有带酒,却带来了棋盘。 陆小凤看见了,又忍不住问了:“你喜欢下棋?” “不喜欢。”司空摘星回答的非常干脆:“而且我的棋艺平平。” 木道人也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打算和我下棋?” 木道人自称围棋第一,诗酒第二,比剑第三,这绝不是浪得虚名的。 司空摘星道:“我不想输,所以不和你下,我要陆小凤下棋。” 木道人怔住,道:“他的围棋一窍不通。” 司空摘星道:“正因为他一窍不通,所以我才和他下,否则又怎么好赢他呢?” 众人无言以对。 陆小凤忍不住道:“我既然知道我的围棋水平,干什么要和你下棋?” 司空摘星也有理由:“因为你想醉,你输我一局,便喝一坛酒,如何?” 陆小凤同意了。 司空摘星到来的时候,他就在喝酒,地上也已有了三四个空酒坛了。一个人若不想醉,是不可能这么喝酒的。 现在陆小凤的确想醉,因为只有醉了,就不会看到风无痕、叶孤城的决战了。 陆小凤想阻止这一战,却不能阻止这一战。 他不希望叶孤城、风无痕死,却也知道,对于这两人来说,死并不算什么。 在他们心目之中,死在对决面前,无足轻重。 他们是求仁得仁,所以陆小凤又如何能阻止呢? 只能成人之美。 司空摘星之后,又有人来了。 老实和尚、牛肉汤以及一个华服青年。 这青年的腰间斜插着一口剑。 陆小凤他们都不认得这个人,可有一个人却跳了起来。 这个人正是苏少英。 苏少英大声道:“是你。” 他认得,这人正是他与风无痕提起过的那人。 他正是宫九。 陆小凤望向老实和尚,面色有些凝重。 老实和尚知道他的意思,笑着道:“这人不是和尚带来的。” 牛肉汤道:“他是我带来的,风无痕也允许了,认为他有资格观看这一战。” 宫九也说话了:“我叫宫九。” 没有话了。 他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这一番话说完,就已结束了。 夕阳已经下山,又来了一批人。 这批人陆小凤都认识,她们正是公孙兰、薛冰、上官飞燕、欧阳情。 陆小凤看见公孙兰,忍不住问道:“风无痕呢?” 这段日子,风无痕一直和公孙兰在一起,他也知道风无痕和公孙兰关系特殊,所以才问。 公孙兰冷冷道:“你问我,我问谁。” 陆小凤愣住。 公孙兰道:“两天前,他就已离开了。” 陆小凤呆了呆,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公孙兰似乎看出陆小凤的心思,冷笑道:“你也不必担心,这人天生无情无义,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他。” 陆小凤苦笑。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上嘴巴。 夕阳的余晖已落下,忽然院中起了一阵雾气,玉罗刹就忽然出现在了院中。 他出现的很突然,等他来到院中的时候,众人才注意到了他。 这一次他的身上没有被白雾笼罩,却带上了一个冰雕面具,予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陆小凤看了他,心跳忽然加快,道:“你也来了。” 玉罗刹道:“我也是武人,这一战,我又怎么能错过呢?” 陆小凤道:“你一个人?” 玉罗刹道:“你不必担心,我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任何人,所以知道这一战的人并不多。” 陆小凤十分忌惮玉罗刹,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思在这个人的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这种人如何能不怕呢? 余晖消失,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九月十五,圆月,月圆。 南王世子带着两个属下,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南王世子看了一眼震惊的陆小凤,笑道:“你想不到我会来?” 陆小凤点头。 南王世子又笑了笑。 他笑的时候,脸上那一道斜长的剑痕也随着蠕动,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妖异感觉。 叶孤城的剑术高超,伤口并不算深,看上去只不过是脸上多了一道细线而已,随意他看上去仍旧英俊,只是添上了一抹邪气。 南王世子说道:“我应该来,若我不来,那么我必然不会甘心的。” 陆小凤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之后便没有人来了。 他们都在等,等着上山,等着观战。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这一战,无论结果如何,注定会被人传诵。 第二百三十七章、九月十五 ------------ 第二百三十八章、随心所欲 他们在等。 却没有沉默着等待。 他们在交谈。 陆小凤在和司空摘星下棋。 老实说他们的棋艺都不堪入目,只不过司空摘星比陆小凤懂行一些,却也只是一点点,所以棋盘上一片混乱。 木道人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 他的围棋水平是国手级别的,所以实在不忍直视,深怕忍不住指点两人一二。 正因如此,他在喝酒。 古松居士坐在他的对面正在喝下。 独孤一鹤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一丝不苟,他笔直的站在院中,站在木道人的身边。 他却也没有干站着,也开口问木道人。 他一问,所有人的目光就被他吸引了。 独孤一鹤道:“你是为数不多见过叶孤城、风无痕出剑的人,对于这一战,你怎么看。” 木道人狠狠灌了一口,将酒葫芦放在桌上,苦笑道:“我就知道今天一定会有人问这种话。” 独孤一鹤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木道人沉吟道:“这一战,我无法断言。” 四周的声音忽然小了起来,显然每个人都在仔细倾听。 “两三年前,我见过叶孤城的剑法,他的剑法如晴天白云,无瑕无垢,特别是他自创的那招天外飞仙,可以称得上是我平生以来,见过最厉害的一着剑法,虽然是剑招,却已超出了招的形势,已臻至无招的境界,堪称天下无双的剑法。” 有招便可破招,无招便无法破招。 这个道理,独孤一鹤当然懂得的。 独孤一鹤又问道:“天下无双的剑法是否能杀得了风无痕?” 这个问题很残酷,答案也代表生与死。不过独孤一鹤问的很淡然,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生死实在不算什么。 木道人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 木道人道:“叶孤城的剑法的确已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可风无痕的剑术造诣也绝对不差。” “他的剑术如何?” 木道人沉思许久,才道:“我很难用一句话形容他的剑法。” “什么意思?” 木道人抬起头,雪亮的双眼看着独孤一鹤道:“你曾和风无痕交手,对于他的剑术,恐怕没有什么人比能更有发言权,不是吗?” 独孤一鹤终于第一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独孤一鹤道:“如果风无痕的剑术还只停留在那个时候,就必定会死在叶孤城的剑下。” “为什么?”这次轮到木道人问了。 独孤一鹤道:“那个时候的风无痕,剑术造诣固然已很高,但并未臻至巅峰,我若要杀他,五十招内必可要他的命。” 独孤一鹤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没有人怀疑。 独孤一鹤本就不是个喜欢吹嘘的人。 木道人道:“所以你认为风无痕的剑术已今非昔比?” 独孤一鹤沉声道:“他与霍休一战,击杀霍休的时候,我就已肯定他的剑术已更上一层楼了,他若在此战之后与我交手,我未必能有胜过他的把握。” 略作停顿,他又继续道:“风无痕的剑术天赋极高,而且只在意剑,正因如此他的武学造诣才会进步极大,如今他的剑术纵然比不上叶孤城,却也最多只有一线之差。” 木道人叹息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问我关于风无痕的剑法了。” 独孤一鹤道:“今非昔比,他已非昔日的风无痕。” 木道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其实我实在难以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准确形容出风无痕的剑法,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只能说造化自然。” “造化自然?” “是的。”木道人道:“他和叶孤城的剑术都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了,这是剑法至高境界的一种,而风无痕却还具备了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战斗嗅觉,以至于在交手之中,近乎于无往不利,难以揣度。” “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说话的是宫九,宫九拍手道:“我与他交手时,就已发现他的剑法从不拘泥于一招一式,他的每一招我都能有法子破解,明明我的剑术胜他一筹,但始终难以拿下他,原来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因为他有着不可思议的战斗嗅觉,以至于在危险来临之前,及时发生变化,避开危险。” 除开苏少英以外,鲜少有人见过宫九,对宫九的本事一知半解。这一番话实在令不少人动容。 他们很难想象,宫九的武功居然能与风无痕相提并论。 一道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 “若是以武会友,这小子大概不是叶孤城的对手,可生死对决,这小子却未必不如叶孤城。”玉罗刹声音忽高忽低,忽上忽下,道:“只有在生死搏杀之中,他才能将本事施展的淋漓尽致,才能体现出他真正的剑术。” 众人已知道玉罗刹的身份,玉罗刹这么评价风无痕,由此可见,玉罗刹对风无痕的看重。 圆月慢慢升起,月华洒落。 众人望着天上的明月,忽然变得安静了一些。 他们或沉默不语,或与人交谈,或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切都非常祥和。 陆小凤已一连喝下了三坛子酒。 他已输了三局。 司空摘星再一次摆开阵势的时候,陆小凤忽然站起身来。 司空摘星的动作僵硬了。 他望着面前的棋盘,慢慢道:‘是时候了?’ 陆小凤点头:“是时候了。” 他的心情也很沉重。 司空摘星提起一坛子酒,拍开泥封,仰头一饮而尽。 陆小凤苦笑道:“你没有输,为什么喝酒?” “因为我喜欢喝酒。” 陆小凤不再说话。 他当然知道司空摘星不是喜欢喝酒,才喝酒,只是因为司空摘星或多或少也已将风无痕当做朋友了。 朋友即将决战,司空摘星也或多或少有些变化。 明月皎洁,众人望着紫金山山巅方向,大步走出了院子。 每个人都在期待这一刻的到来,可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众人的情绪或多或少有些复杂。 人毕竟是人。 因为有情,所以才开心,所以才痛苦。 或许正因为有了情,这世上的事情才会那么的复杂。 公孙兰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她还是带着易容面具,这一次的易容面具格外粗劣,所以她到底是什么表情,没有人能看得出。 可她的眼中却已有泪光。 上官飞燕等人看在眼中。 她们明白这个视男人为无物的大姐真已动情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随心所欲 ------------ 第二百三十九章、月已中天 圆月当空。 陆小凤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上山。 他们走过的时候,纵然山下也没有瞧见行人,更何况山上了。如此冷风寒夜之中,又有谁会出来呢?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但世上有些事本就是例外的。 正如同没有人能想得到陆小凤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紫金山。 所以上山也有人。 两个人。 看见那个人时,陆小凤身躯一震。 所有人瞧见那个人,脸色或多或少已有了一些变化。 可他们想法却不一样。 有人忽然想到了叶孤城,有人却认得他,知道他不是叶孤城,而是西门吹雪。 一身白衣,人仿佛也如天上冰雪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出现了,也还是来了。 “你来了。”陆小凤来到西门吹雪面前,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 许多人都知道陆小凤不希望西门吹雪来的,可更多人也知道西门吹雪一旦下定决心做某件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是多年的朋友,西门吹雪对陆小凤的心思自然一清二楚,同样也知道陆小凤对他的性格也非常明白。所以,西门吹雪并没有说什么废话,只是问陆小凤:“风无痕呢?” 陆小凤摇了摇头:“我已有四五天没有见到他了,不过他一定会来的。” 西门吹雪相信,任何人都相信。 与西门吹雪呆在一起的是柳乘风。 柳乘风比陆小凤他们早得多,因为柳乘风需要对这场决战进行安排与防备,以免出现意外。 柳乘风抵达山巅不久,就看见了西门吹雪。 柳乘风也是陆小凤的朋友,也知道陆小凤此刻的心情实在不太好,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 众人有一句每一句交谈的,虽然一直有声音,可给人感觉说不出的安静,甚至予人一种死寂的感觉。 这并不是错觉,只是因为这一刻,每个人都在等。 虽然说话,却也在等。 他们在等今日最惊艳的两个人出现——风无痕、叶孤城。 一个人若处在等待中,自然会感觉安静,死寂。 现在,叶孤城、风无痕在什么地方呢? 叶孤城正在走,走在漆黑的山道上。 月华如水洒落下来,可道路还是一片漆黑,叶孤城也是漆黑一片。这种黑仿佛带着一种杀机,一种不详,似昭示着死亡的降临。 叶孤城一步一步走的。 他的步履轻快从容,仿佛正如同乘风的白云。他的心也非常平和,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很多画面。 很多都是他很小时候练剑的画面。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真正的天才,真正的天才也不过勤学苦练而已。所谓天分,大都是勤学苦练之后所开发出来的本能,当这种本能出现以后,那么就成了其他人眼中的天赋,你也就成了其他人眼中的天才。 世人羡慕天才,又有几个人记得天才背后的努力,若无努力,又怎么能成为真正的天才? 叶孤城自幼练剑,他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就已有一口剑陪伴着他。许多人感觉练剑辛苦,可他不一样。 他一向认为一个人若是感觉练剑辛苦,那么这个人就注定不能成为第一流的剑客——一个内心反感剑的人,又怎么能成为超一流的剑客呢? 叶孤城不一样。 他认为练剑是很幸福的时候。 幸福的原因不是看着自身剑术的精进,超越世上所有人。而是当施展剑法,与剑起舞的时候,你会忘记世上的一切烦恼,甚至于这个世界都已被剥离出去,你处在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种时候纵然肉体的疲惫辛苦,那又算什么呢? 心若不苦,那自然也不苦,而是幸福。 以前绝少回忆的小时候事情一一在脑海中回忆,那是一旦难忘的日子,自从他剑法有成以后,就极少会想象那样的日子。 不是不想回忆,而是渐渐已忘记了回忆。 因为他已成了名满天下的剑客,已再一步一步前进,又怎么可能有闲暇时间回忆过往呢? 可现在都已回忆起来了。 叶孤城冰封的心也已融化,冷漠的面庞也柔和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叶孤城继续走着,却已抬头望天。 天上月圆当空,星光闪烁。 他笑了,风吹过,剑也似乎在笑。 这一刻的叶孤城仿佛变成了天上白云,无拘无束,已解开了世上所有的枷锁。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叶孤城来了。 月华洒落下来。 道路还是一片漆黑,可叶孤城却白了。 白衣胜雪的叶孤城,带着他的剑,走在月华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的视线也被他吸引住了。 每个人都移不开视线,每个人都感觉叶孤城与众不同,和以往都不同,此刻的叶孤城已太缥缈了,仿佛已不再是尘世中人。 木道人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他从叶孤城的身上瞧见了昔年自己那可望而不可即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本来也可以如叶孤城一般的,无拘无束,可木道人却也知道他注定不可能如叶孤城一样,因为他是木道人。 西门吹雪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也已在发光,看着叶孤城,却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叶孤城既然已经来了,那么风无痕呢? 月已升起,渐入中天。 此时,风无痕在何处呢? 沙沙沙! 风无痕走过一片枯叶堆积树林,正朝紫金山走来了。 这里只有斑驳的月光洒落下来。 他的脚下一片漆黑,前方的道路也一片漆黑,人也一片漆黑。 他看不见前路,也瞧不见后路,可是他还是一直走着,没有停下,甚至停顿也没有。 四周虽然是黑暗,但他的心却是明亮的。 他的心看得很清楚,只要自己要去什么地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所以他没有任何迟疑。 不管黑暗还是死亡亦或者世上的一切,都没有法子让他的心停下脚步,纵然你可以让他的人停下,但他的心却永远是坚定了。 他一步一步走着,终于走出了黑暗的树林。 月华洒在道路上。 虽然还是黑,此刻却已亮了。 这一刻的亮在处在光亮中的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可在风无痕这种自黑暗走出来的人,却是光明,却是希望,却是前进的动力。 风无痕继续走着。 月华更亮了,风无痕的眼睛更亮了。 他好似从地狱走向了人间,似从死亡走向了新生。 风在发出仿佛厉鬼般的嘶吼,又似乎在告诉他前方是死亡,是地狱,是万劫不复之地。 他没有看,没有听,没有停。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不会停下。 无论这一战的结果如何,他也不会逃避。 这一战,已胜过了一切。 风无痕出现了,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他出现的时候,每个人都望着他。 他们发现风无痕来了,也感觉风无痕还是那个风无痕。 那个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风无痕。 已是月圆之夜,已是紫金之巅。 月已中天,对手已至。 决战亦已至。 第二百三十九章、月已中天 ------------ 第二百四十章、请 风无痕走来。 四目相对。 这一刻,陆小凤等人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已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排斥开去,已被剥离了这个世界。 风无痕、叶孤城就在眼前,可他们感觉仿佛在天边一般。 他们是那么近,却又是那么远。 没有可怕的杀气,也没有强大的战意。 目光对视,却很平和。 他们嘴角上翘,勾起淡淡笑意。任谁也看得出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一幕,看上去很诡异。 他们本是决战的对手,这一次决战,本就有一人注定死在对方的剑下,可这两人却能如此平静如此从容如此愉快。 这如何不诡异呢? 陆小凤、宫九、木道人、西门吹雪、独孤一鹤、柳乘风等人感觉非常正常不过。他们虽然不是风无痕、叶孤城,却能了解他们的心思。 对于这两人来说,死亡不算什么,若能与对方一战,败又何妨,死又何妨?对于他们来说,此生能有此一战,此生足矣。 感触最深的人是西门吹雪。 因为西门吹雪本就是叶孤城、风无痕这一类人,只不过西门吹雪已变了。西门吹雪虽然还是西门吹雪,但他的心已不再无情,他的心中已有了一个人,已有了牵挂。 一个剑客的心中若有了牵挂,自然变了。 西门吹雪这一次本打算带孙秀青一起来的,孙秀青也了解西门吹雪,所以只是等他,永远等他。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 可真正的英雄,又怎么怕温柔乡呢?死在温柔乡又如何呢? 公孙兰、欧阳情、上官飞燕乃至于牛肉汤。 她们望着如此近却又仿佛如此远的风无痕,心情是复杂的。 复杂之中却有一种淡淡的温柔。 她们都和风无痕已有了一种奇妙的关系,她们的心中都已刻下风无痕的烙印。她们都或多或少了解风无痕一些,也或多或少对风无痕有些情谊。 她们也或多或少有些担心。 可现在担心已消失不见了。 她们忽然发现此时的风无痕是幸福的,是愉快的。或许这个时候的风无痕才是真正的风无痕。 有喝酒的声音。 此时只有司空摘星在喝酒、 司空摘星刚才是没有喝酒的,可风无痕一出现,司空摘星就已在喝酒。司空摘星喝酒不是愉快,而是掩饰。 他在掩饰自己的情绪。 司空摘星表面看上去是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可事实上他的情感有些薄弱。曾经有人说过轻功高明的人,情感或多或少有些薄弱,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不希望风无痕,因为他不但或多或少欣赏风无痕,也将风无痕当做不错的朋友。可却没有法子阻止这一战,所以他心情不好。他甚至害怕自己流泪。 任谁也很难想得到司空摘星是这样一个人。 此时,也没有人看着他,只是看着风无痕、叶孤城两人。 风无痕停下,停在叶孤城三丈开外。 四目相对,仍旧相对,目中的光明更加明亮,却并不锐利。 他们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浓烈,没有丝毫的杀机。 他们显得那么的从容,那么的优雅,那么的自信,那么的随意。 月华洒下,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叶孤城一身白衣,衣更白。 风无痕一身青衣,衣更青。 风吹过,吹动叶孤城的衣袂,叶孤城仿佛也如天上白云吹动,随风而去,离开人间。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这是叶孤城最喜欢的诗句,也是叶孤城这个名字的由来。 叶孤城一直希望当天上的白云,无拘无束,俯瞰红尘,逍遥天下。 可一直差了一点。 他出世入世。 入世便很难再出世,可这一刻他已入世。 此时的他,才算真正的白云城主,才已是无拘无束的叶孤城。 南王世子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有崇拜,有怨恨,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释然。 没有人知道,南王世子这一生中最佩服的人就是叶孤城,也没有人知道他最想杀死的人就是叶孤城,最想击败的人就是叶孤城,最想成为的人也是叶孤城。 可南王世子毕竟是南王世子,而非叶孤城。 这一刻,叶孤城已是真正的叶孤城。 风吹过,风无痕的衣裳也已动了。 风无痕的人仿佛也在风中,变得虚幻缥缈了。 他明明在哪里,却给人感觉仿佛根本不在,仿佛眼前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而已。 众人都生出一种风无痕仿佛已消失了的感觉,仿佛风无痕不属于这个世界,已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们所瞧见的只不过是视像而已,并非真正的风无痕。 风过了无痕。 这是风无痕名字的由来。 这个名字是风无痕的师父韩棠取的。 风无痕不记得过去,他是从天上落下来的。 风无痕一直在追寻自己的过去,他练剑,正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告诉他,只要练剑,就能寻回过去。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无痕已不在意这些了。 他喜欢剑,他已将这一生许给剑了。 至于过去的记忆,已成了练剑的附属品而已,正如同名声一般,风无痕根本不在意。 风过了无痕。 风无痕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也很喜欢这句话。 他希望世人不必记住他,只需要记住他的剑就可以了。 只要剑能被死人铭记,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他根本不在意。 月更亮了,也更圆了。 众人的心也更复杂了。 这一刻,千头万绪在他们心头涌现。 木道人一向非常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思想,可这一刹那,木道人却也想了很多很多。 开心的事情,不开心的事情,都闪过。 等所有的事情浮现而过以后,他忽然发现脑海中居然已只有两件事物。 一口剑以及一个女人。 一个伴随着他,驰骋天下的剑。一个令他爱恨交织的女人。 他忽然前所未有的感伤,他忽然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剑客,也忘不了那个女人,那个背叛自己的女人。 围棋第一,诗酒第二,比剑第三。 这个外号,岂非只是对剑的掩饰。 在他的心目之中,岂非只认为自己的剑才是天下第一呢?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木道人变了,气质发生了变化,再也不是那个落拓不羁的风尘前辈了。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古松居士。 “请。” 所有人的思绪都被唤回。 月至中天。 叶孤城、风无痕欣赏着天上明月,不约而同收回视线,又望向彼此,同时说出一个字。 这是他们见面的第一个字,也是最后一个字。 决战已至。 第二百四十章、请 ------------ 第二百四十一章、强敌已逝 圆月当空,已至中天。 月华洒下,仿佛大地也都披上了神圣的光辉。当然最瞩目的还是人。 月辉下的风无痕、叶孤城,予人一种超出凡尘的缥缈气质。 陆小凤纵然知道他们近在咫尺,可却有一种远在天涯,难以逾越之感。 “请。” 风无痕、叶孤城几乎同时开口。 话音一落,两人便已拔剑。 剑光一闪。 没有人能看清他们拔剑的动作,也没有人能瞧见他们出剑的手法,剑仿佛就如同两道闪电般的刺了出来。 两人也几乎同一时间朝对方扑去。 他们一动,就难以瞧见他们的身影了,因为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而且不停加快速度,一直加快速度。 两人本就只不过三丈间距,所以众人瞧见剑光一闪的刹那,他们已交锋了。 陆小凤、独孤一鹤、宫九、木道人、西门吹雪、玉罗刹、司空摘星、公孙兰、上官飞燕等等,在场所有人已停止了呼吸,他们的瞳孔闪烁着奇光,很明显在运转功力,全神贯注观看这场决战。 上官飞燕、苏少英等人的武功比其他人要逊色一筹,眼力也不如其他人,纵然他们运转功力,使得纵然快如闪电的速度缓慢下了十倍而不止,可仍旧没有法子看清楚风无痕、叶孤城两人的剑法与步伐,视像之中只存在了一道残影与剑光。 步法的轨迹,剑法的轨迹,他们完全看不清楚。 陆小凤、古松居士、公孙兰、木道人、玉罗刹、西门吹雪、独孤一鹤等人的武功就要高明得多,眼界也要厉害的得多。 可是他们若不运转功力,若不全神贯注,眼中所呈现的视像也和上官飞燕一样,是个残影残像。 因为他们运转功力,加上所有的心思都投注于这场决战之中,所以他们比上官飞燕、苏少英等人看到的更多更清楚。 众人脸上无不露出动容之色。 他们发现无论风无痕也好,叶孤城也罢。 两人不但身法没有任何变化,剑法也没有任何变化。 两个人仿佛就如同两头嗜血的猛兽,朝彼此冲撞了过去。他们的剑也只有快狠准这三个字了。 这一点令众人实在不由不动容。 任谁也知道风无痕、叶孤城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剑术高手,这一场决战亦是剑术决战,可如此对决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在场众人却也没有一个人是愚笨之人。 虽然每个人都看得出风无痕、叶孤城两人的身法剑法都没有任何变化的预兆,可却相信他们的剑法与步法必定会发生变化。 等他们认为发生变化的时候,就必定会发生变化。 这一点木道人等人完全相信。 若是不发生变化,这结果势必是剑与剑交击纠缠在一起,难以分出胜负。 这绝非是风无痕、叶孤城所要的结果。 而只有发生变化,才能分出高下。 这一战比拼的不仅是胜负,而且还有生死。 无论胜负也好,生死也罢,这只是比拼的结果而已,这结果只是剑术高下附带而来的。 剑光夺目刺眼,人也仿佛散发出神圣的光辉。 夺目的剑光就如天上的流星一闪,一闪而逝。 当他们消失之前,却爆发出更璀璨夺目的光芒。 这一刻,几乎贴身的风无痕、叶孤城忽然变化了步法与剑法。 这一刻,他们没有降下速度,仿佛将速度提升得更快了。 风无痕向左迈出一步,出现在叶孤城左侧。 叶孤城向右迈出一步,出现在叶孤城右侧。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变化了步法。 他们的动作仿佛是经过了千百次的排练,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默契配合。 他们都剑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变化的。 两人的剑忽然开始了急速的变化。 在只有不过三尺的空间,剑已进行了二十七种微妙的变化。 变化实在太快,太匪夷所思,已是肉眼难以捕捉的。 纵然是西门吹雪、木道人这些高手,也难以将所有的变化捕捉得到。 可是,西门吹雪、木道人、独孤一鹤等人却明白,如果换做平时,风无痕、叶孤城是绝不可能在这一刹那间进行如此诸多的招式变化,而且更不可能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自然而然。 这一次交锋,正是因为棋逢对手,所以这两人将自身的潜力完完全全迫发了出来,才有了如此精彩的对决碰撞。 流星划破天际的时候,没有什么星的光芒比得上。这一刻的风无痕、叶孤城就如同天上的流星,他们的这一战注定在璀璨夺目的剑道星空之下,成为最耀眼的一笔。纵然千百年过去,这一战也注定会令人惊叹。 西门吹雪、木道人、独孤一鹤、宫九。 这些个习剑多年,为了剑付出别人难以想象艰辛的人,忽然感觉心中有一把烈火在熊熊燃烧。 任谁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必定是世上最顶尖的剑客,可是他们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对剑的热情已不如往昔。 可这一刻呢? 瞧见两人的这一战,他们焕发出了昔日对剑道的狂热,回想起了一剑在手,纵横天下的豪气。 他们纵然没有拔剑,可他们却已变成了一口剑,发出逼人的杀气。 流星虽然璀璨夺目,可这种夺目绚烂,就如同烟花一般,转瞬即逝。 这一刻的碰撞也是如此。 剑光一闪而逝,胜负生死立判。 冰冷的剑锋刺进叶孤城的胸膛。 叶孤城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冷意,血液也仿佛这一刻冻僵了。但这一刻却并非是痛苦的,他甚至感觉有被情人拥抱的愉快。 风已吹过,叶孤城忽然感觉自己已成了天上的白云,随风而去。 白云城主终于成了真正的白云城主。 风无痕脸上没有表情,可眼中却已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他不愿意杀叶孤城,可却杀了叶孤城。 叶孤城却笑了。 四目相对。 一切都在不言中。 叶孤城已明白风无痕的意思,风无痕也已明白了叶孤城的意思。 叶孤城的身躯倒了下来。 风无痕接住叶孤城。 时间仿佛已在这一刻静止,天地仿佛也都为这一战而沉默了。 众人望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心头忽然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孤寂,他们忽然感觉这两人已在他们,已不可触及。 第二百四十一章、强敌已逝 ------------ 第二百四十二章、圆月孤坟 叶孤城死了,风无痕胜了。 众人望着风无痕,完全看不出风无痕有半点获胜的喜悦,甚至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与痛苦。他们能理解风无痕,风无痕不想杀叶孤城,却杀了叶孤城,这种事如何不痛苦呢? 众人很快发现风无痕眉宇间的痛苦与无奈,已化作了寂寞与平静。 这一刻的风无痕虽然还是风无痕,但众人却发现他的身上已有了叶孤城的影子。仿佛叶孤城的灵魂已附身在风无痕的身上。 风无痕似已不是风无痕,而是风无痕、叶孤城的融合。 这种感觉并非一个人,而是每个人。 任谁也都会感觉非常奇怪。 这的确事实。 当风无痕杀死叶孤城的那一刻,风无痕就已不是风无痕了,他继承了叶孤城对于剑道的追求。 叶孤城虽然已死,却已寻到了自身所追求的剑道。 世人都认为天外飞仙是天下无双的绝技,最完美无缺的剑法,可没有人知道叶孤城对于这一剑并不满意。 他认为天外飞仙虽然近乎于无招的境界,但毕竟还有招。他希望达到无招的剑法境界。而刚才的对决之中,他已进入了无招的境界。 叶孤城发出了最后一剑,那一剑足能要了风无痕的性命,那一剑足以决定这一战的胜负生死。 只要那一剑出手,死的人必定是风无痕。 可是,最后刹那,剑偏移了少许,以至于本来必杀的一剑出现了差错,最终反而死的人是叶孤城。 众人都看见了风无痕将剑刺入了叶孤城的胸膛,却没有人知道那一剑风无痕本已收住了力气,他不想杀叶孤城。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可最后他还是杀了风无痕。 两人的目光对视,风无痕就已明白叶孤城的心思了。 他已在人世间没有了追求,人世对于叶孤城来说只不过是个牢笼,活着也只不过是痛苦,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叶孤城选择了死,他选择一种最满意的死法,死在最看重的剑客剑下。 这世上又有什么死法,能比这种死法最壮美呢? 叶孤城领悟了至高无上的剑道,又以决然的身姿脱离红尘,成为真真逍遥自在的白云城主,而且又用自己的死造就一个注定冠绝天下的剑客? 这个世上又还有哪一种死比得上呢?叶孤城死在已无遗憾了。 风无痕明白叶孤城的心,所以风无痕也已发生了变化。 他已不只是风无痕,也是叶孤城。 他继承了叶孤城对于剑的追求,他甚至可以说是代替叶孤城活着。 这其中的秘密当然没有人知道,风无痕也不会与任何人知道,也不必与任何人知道。 众人只瞧见风无痕击杀了叶孤城,仅此而已。 此战之前,无论谁都认为叶孤城的胜面要更大一些,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也不会太奇怪,因为这一场决战结果就注定难以预料的。 南王世子脸色苍白,一步一步走来,他要将叶孤城带走,将叶孤城安葬。 叶孤城是他的师父,不管如何都是他的师父。 风无痕却抱起了叶孤城,只留下了一句话:他是我的朋友。 两人明明是对手,为何是朋友呢? 没有人奇怪。 风无痕眼中的伤感是骗不了人的。 这世上有些人明明是对手,却也是朋友,正如同叶孤城与风无痕。 一向霸道的南王世子没有阻拦,因为他已相信风无痕的话,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相信叶孤城必定希望这种结果。 陆小凤在喝酒。 他一个人正大口大口的喝酒。 只喝酒不说话。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他想醉,很想醉,只可惜无论多么想醉,却醉不了。 人有时候很奇怪,想醉的时候不能醉,想死的时候不能死。 他不是一个人喝酒。 司空摘星也在喝酒,也喝的很多。 司空摘星知道陆小凤痛苦是因为叶孤城也是陆小凤的朋友,所以痛苦。 可司空摘星自己呢? 他发现风无痕活了下来,但他也有些许痛苦。 这是为什么呢? 司空摘星自己也不明白。 但他知道,他是不希望叶孤城死的,纵然叶孤城死,也不应该这样死。 可同样,他也知道,如果叶孤城选择死法,那么必定会选择这样死。 只有死在风无痕、西门吹雪这样的剑下,才是剑客最大的幸运。 木道人也在喝酒。 他喝的不快,一杯酒要喝很久。 木道人与其说喝酒,不如说在沉思。 他喝酒的时候,思绪总会飘远,许多本不会想起的事情,忽然在脑海中冒了出来。 特别是那口剑,那口随他纵横天下的剑。 现在木道人手中已无剑,他已多年没有想过剑的事情了,可这一刻,木道人却有一种强烈握剑的冲动。 木道人明白自己已经明白。 这一战使得他的心已发生了变化,他变得已不再是昔日的木道人了。 宫九连喝了三杯酒,问牛肉汤要不要跟他走,牛肉汤拒绝了,然后宫九自己走了。 牛肉汤没有喝酒,她很清醒。 因此她有些担心。 她看得出宫九已对风无痕感兴趣了,十之八九会找上风无痕,到时候注定有一场决战,注定有一方会死在一方的手上。 这是牛肉汤不愿瞧见的。但是,又有谁能阻止这一战呢? 这一战过后,观看这场决战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就连最深不可测的玉罗刹也不例外。 每个人都各有所思,或多或少被这一战所影响。 西门吹雪也是其中之一。 西门吹雪没有和众人待在一起,他看完决战,就已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每个人也都看得出西门吹雪似乎又已渐渐变回昔日的西门吹雪了。 可还没有完全变回。 纵然西门吹雪恢复了无情,也不可能变回昔日的西门吹雪了,但那个时候的西门吹雪必然可怕。 此时,众人或多或少都在思忖一个人——风无痕。 风无痕现今在何处,又在做什么呢?叶孤城是否已被安葬? 圆月当空,月华下,山巅上,孤坟。 风无痕长身卓立。 他望着远方,手中抓着两口剑。 一口是他自己的佩剑,一口是叶孤城的。 远方什么都没有,但风无痕仿佛瞧见了白云,白云城主叶孤城的白云。 第二百四十二章、圆月孤坟 ------------ 第二百四十三章、娶三四个 今天的花府十分热闹,不仅热闹,而且喜气。 因为今天是花满楼大喜的日子。 花满楼的朋友不少,花家的朋友更不少。 陆小凤、薛冰也在今天来了,不仅他们来了,就连和花满楼并不太认识的公孙兰也来了。 他们是专程庆贺花满楼、石秀雪大喜之日而来。 他们当然也带来了礼物。 他们的礼物或许比不上其他人贵重,但花满楼非常珍惜。对于花满楼来说,无论这些人带来什么礼物都一样,哪怕不带礼物,他也是高兴的。 因为他们是他的朋友。 只要朋友能来,又有什么不高兴呢? 按照道理来说,结婚这一天,新郎是很忙碌的,接待宾客这种事情是不能假手于人的。但是花满楼并不太忙碌,虽然他也招待宾客,却没有和其他新郎一样。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没有一个怪罪花满楼的,因为他们也知道花满楼是个瞎子,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对于这种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是体谅的。 花满楼虽然并不太忙碌,但宴席开始之前,他也在等人。 等一位朋友。 陆小凤走了过来,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道:“风无痕大概不会来了。” 花满楼微笑道:‘为什么?’ 陆小凤眼中闪过一抹伤感之色,他实在不愿意回忆起那件事,但还是说了出来。 “自他与叶孤城一战以后,我们谁也没有见过他,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似乎变成了叶孤城。”有这种感觉的人,不只是陆小凤,其实许多人都有这种感觉。 花满楼摇头,非常肯定道:“风无痕始终是风无痕,而不会变成任何人,更不会变成叶孤城。”花满楼也听说了那一战,他也有些伤感,可也非常肯定风无痕绝不会变。 陆小凤有些讶异:‘你没有见过风无痕,又怎么知道他不会变?’ 花满楼笑了起来,说了一句非常有深意的话。 “陆小凤永远是陆小凤,风无痕永远是风无痕。” 这是什么意思,任何人听到这个解释,也不会满意的。陆小凤也不满意。 花满楼似乎知道陆小凤不会满意,所以又补充了一句:“他是一诺千金的人,既然答应我会来,那么就一定回来。” 易容成寻常模样的公孙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两人面前。公孙兰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可一双眼睛中的复杂神色,也代表着她对风无痕并非漠不关心。 公孙兰的眼睛忽然亮了,望向远方。 她本来看上去姿色平庸,可这一刻却非常美丽动人。 “来了。” 一位青衣剑客想着花府走来,左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这人正是风无痕。 陆小凤露出笑容,叹息道:“他果然会来。” 花满楼也笑了笑。 两人朝风无痕走了过来,但他们却没有走得很快,这并非是怠慢,因为在他们之前,公孙兰已快步向风无痕走了过来。 他们并非是不解风情的人,而且也懂得成人之美,所以他们的脚步缓慢下来。 公孙兰停在风无痕面前,咬着嘴唇,一双手忽然朝风无痕的胸口打去。公孙兰用上了力气,看上去似乎已恨死了眼前这人,要将眼前之人杀了。 陆小凤有些担心了。 他倒不是担心风无痕,而是担心公孙兰。 此时的公孙兰毕竟是乔装打扮过的,此时作出这样的动作,若风无痕不认得,难免悲剧收场。 谁知风无痕居然根本没有反抗,仍旧公孙兰将拳头打在身上。而且一张平静如水的面上居然露出了笑意,道:“来的路上我就和自己打赌,如果公孙大娘不教训我,那么我就喝三十坛酒,否则我就请公孙大娘三十口。” 公孙兰发出惊呼,这个时候风无痕已将公孙兰拥入怀中,真不客气的亲吻了起来。 虽然没有三十口,但却得了一嘴的胭脂,公孙兰的嘴唇都有些肿了。 公孙兰又羞又气,狠狠踢了一脚,这才挣脱风无痕的怀抱。 她后退了几步,又很好奇打量风无痕,道:“你没事了?” 风无痕道:“我有什么事?” 公孙兰道:“那天你。”公孙兰忽然闭上嘴,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风无痕却一点也吧在意,只是有些感叹道:“那天我的心情实在不太好,那是我平生以来第一次杀了一个我认为不该杀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值得我尊敬的对手。” 公孙兰有些后悔,不应该提这一茬。 风无痕又笑了笑,道:“人生在世,或多或少会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既然做了,后悔也没有用,所以与其一直沉浸在后悔之中,不如汲取教训。” 公孙兰心里长长吐了口气,她知道风无痕的确已想通了。 这时,花满楼、陆小凤也走了上来。 风无痕将木盒丢给花满楼,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不会来?” 花满楼道:‘没有。’ “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我们是朋友,而且你答应会来的。” 风无痕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有想过不来,但因为你是花满楼,所以我来了。’ 花满楼笑得很愉快,道:“既然来了,就要多喝几杯。” 风无痕道:“不醉无归。” “醉了也不必归,我已准备好了房间,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 风无痕叹息道:“我不能住太久。”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难道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办?”陆小凤知道风无痕是个很闲的人,实在想不通。 公孙兰也很奇怪的望着风无痕。 风无痕摇头道:“没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但住久了以后,我却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风无痕道:‘担心又要喝喜酒了。’ 花满楼笑了起来,已明白其中的意思。 陆小凤、公孙兰却不明白。 陆小凤道:“喝谁的喜酒?” 风无痕道:‘自然是你的。’ 陆小凤呆了呆,随即也笑了起来。 风无痕看着他道:“你认为不可能?” 陆小凤只是笑了笑。 风无痕道:‘你难道不想和薛冰姑娘成亲?’ 陆小凤刚要开口,却发现风无痕眼中的玩味,心头一震,不假思索道:“当然想,只是。” 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想就好,改天你去薛家庄送上礼物,亲事就这么定下了。”一个老妇人住着拐杖慢慢走到陆小凤面前,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正是薛冰和他的奶奶薛老夫人。 陆小凤整个人僵硬住了。 风无痕则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不知所措的陆小凤,风无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你应该感谢我,像薛姑娘这么好,也愿意为你吃苦受罪,而且又让你喜欢的女孩子,实在不多的。” 陆小凤偏过头,望向薛冰,此时已没有最初的纠结与迟疑,或许我应该成亲了。 陆小凤四海为家,浪迹天涯。 他是个浪子。 浪子无家,可浪子也希望有一个家。 现在他似乎要有一个家了。 风无痕拉着公孙兰,陪着花满楼走了,他们也是非常善解人意的。 陆小凤有些不甘心被风无痕算计,大声道:“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公孙姑娘成亲。” 公孙兰手轻微颤抖,只听风无痕毫不迟疑道:“等她想嫁给我的时候,我就娶她,或许我还可能娶两三个夫人,你呢?你打算娶几个?” 身后传来陆小凤的惨叫声,他的耳朵被薛冰抓住。 陆小凤还能说什么呢?他毕竟也是风流之人,所以此时自然也没有法子理直气壮。 第二百四十三章、娶三四个 ------------ 第二百四十四章、你的男人 还没有到开席的时候,花满楼准备将风无痕、公孙兰带到独孤一鹤等人所在的花厅,公孙兰却要求要和风无痕逛一逛。 花满楼当然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所以将两人带到客房,然后就走了。 花满楼刚出门就听见风无痕的惨叫声,略微停了停,又快步走了,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或许薛冰细化抓耳朵,正是从公孙兰这里学去的。 公孙兰抓耳朵的手法,很显然比薛冰要熟练得多,一伸手就提起风无痕的耳朵,所以风无痕只好惨叫。 公孙兰一脸怒容,眼神散发着杀气盯着风无痕,道:‘刚才那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道:“你又不是聋子,难道还听不出我想娶你吗?” 公孙兰当然听得出,大声道:“我问的不是那句话,而是那句话?” 风无痕一脸疑惑道:“哪句话?”疼痛自耳朵传来,显然公孙兰已在用力。 风无痕苦笑一声,他自然不是不知道公孙兰的意思。 “没有人能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自然一样。”风无痕叹息道:“你应该知道上官飞燕、上官丹凤她们对我也有意思,如果她们非要我娶她们,你若也非让让我娶她们,我岂非只能再娶几个。” 公孙兰冷笑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娶她们吧,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虽然如此,公孙兰还是放开了风无痕。 公孙兰自然知道风无痕的性子。风无痕虽然不是十分好色的男人,却对于美人也不会有太多的拒绝,这是个一个看上去有情实际无情的男人。 只不过,公孙兰感觉风无痕现在似有了变化。 正思忖着,公孙兰发现风无痕又已将他搂住。她正要挣脱,却感觉耳畔一热,风无痕的声音已响起了。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公孙兰一把将风无痕推开,冷笑道:“谁叫嫁给你,白日做梦。” 风无痕笑了笑,又靠了上来。 “不嫁给我也没有关系,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公孙兰又感觉腰肢一紧,神智有些迷糊了,等她恢复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被风无痕带到屋中的床榻前。 好家伙! 公孙兰吓了一跳,狠狠将风无痕推开,又退了七八步,瞪眼呵斥道:“你想干什么?” 风无痕道:‘你这些日子辛苦了,我想为你按摩一下。’ 公孙兰呸了一声,鬼才相信这个男人的鬼话。 转过身去,不再看风无痕。 过了一会儿,公孙兰又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一眼不够,又看了七八次。 公孙兰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道:“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风无痕双手放在窗前,支撑着身躯,望着窗外,轻笑道:“我也感觉如此。” “为什么?” 风无痕道:‘没有为什么,许多本没有想通的事情一下子想通了,就成这个样子的了。’ 公孙兰靠了过去,肩膀碰了碰风无痕的肩膀,道:“和我说说。” 风无痕整理一下思绪,道:“与叶孤城一战以后,我想了很多,最终我才发现一直以来我似乎从未真正融入过红尘,享受过红尘俗世,所以我也想体会一下红尘俗世是什么。” 公孙兰很诧异道:“你岂非一直在红尘之中?” 风无痕淡淡道:“人本就在红尘中,可心却不一样,过往我对世上任何事情都不在意,十分淡漠,唯一令我在意的便是剑。” 公孙兰道:“世上像你这样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 风无痕道:“的确不少,所以我的剑一直是出世剑,一口剑若只是出世而不入世,那么就注定无法达到剑道巅峰。” 公孙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狠狠将风无痕推开,沉声道:“所以你这么做,就是那我们当你当做达到剑道巅峰的垫脚石?” 风无痕很理解公孙兰的心情,笑着摇头道:“自然不是。” 公孙兰冷笑道:“不是,那是什么?” 风无痕靠了上来,公孙兰后退,可风无痕却一把拉住公孙兰的手,道:“剑一旦入世了,那么十之八九就会沉沦,一口剑只有出世、入世再出世,才能达到剑道巅峰,而我这一次或许只能达到入世,而不可能再出世了。” 公孙兰有些明白。 风无痕一脸笑意看着公孙兰,道:“你有没有自信令我当你的裙下之臣,将我的剑永远沉沦在红尘之中呢?” 公孙兰心跳加速。 她并不是小女孩,可这一刻却仿佛变成了什么事都没有经历过的小女孩一般。 感觉兴奋又刺激。 公孙兰自然知道风无痕这是什么意思。 这其实就是一个爱情赌约。 如果公孙兰胜了,那么这个世上就注定少一个将剑术看破至巅峰的传奇剑客,而得到了一个如意郎君。如果公孙兰成功了,那么两人也就只能相忘于江湖。 公孙兰心里实在已有些跃跃欲试了。 不仅是因为这一次的赌约十分刺激,还因为对于风无痕,公孙兰的确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不过公孙兰却又很快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道:“你希望我答应?” 风无痕道:‘当然。’ 公孙兰道:“纵然我答应你也没有用。” “为什么?” 公孙兰道:“还需要一个人答应才有用。” 风无痕想到了,道:“你的那个义父?”公孙兰的义父,自然是牛肉汤的父亲。 公孙兰眼中出现凝重,道:“是的,有些事情非需要他答应不可。” 风无痕能听得出公孙兰对那个人的尊敬与畏惧,他十分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令公孙兰有这样的情绪呢? 风无痕握住公孙兰的手,将温暖传过去,驱散了她的寒意,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改天去见他,让他答应我们。” 公孙兰忽然将风无痕一把推开,人也向后退去,整个人变得格外冷漠,冷冷道:“纵然她答应,我也不答应。” 风无痕静静望着公孙兰,看了很久,忽然笑道:“你不答应也不行,因为我已决定了。” 公孙兰讥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风无痕道:“你的男人。” 公孙兰叫了起来,因为风无痕已抱住她,将她拉到木榻上去。 她当然知道风无痕要做什么,所以挣扎,只可惜挣扎也没有用,更何况公孙兰本就不厌恶身边这个男人。 第二百四十四章、你的男人 ------------ 第二百四十五章、木道人的剑 来得客人实在不少,筵开五十席,每席十二人,不但全部坐满,而且又添了二十席,这才足够。 幸好花家地方足够大,否则真接待不了这么多客人。 精美丰盛的菜肴流水般由美丽的侍女,矫健的青衣大汉送上,举杯劝饮,气氛融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愉快的笑容,仆人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 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无论客人们还是仆人们都非常恭喜花满楼,也非常尊敬花满楼,他们都认为花满楼这样的人实在有一个好的结果。 气氛欢快,花满楼随着父亲走来,一桌又一桌与人敬酒,众人也起身回礼。 花满楼的酒量虽然不差,纵然喝个一两坛也未必会醉,但今天却非醉不可。 这不仅是因为酒量的问题,也因为心情的人。 一个人开心或者苦闷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喝醉的。花满楼也是如此。 纵然没有什么人对花满楼灌酒,可一轮下来,花满楼已有了六七分醉意了。这个时候纵然想再恭喜花满楼的人,也没有找花满楼喝酒了。 他们对花满楼或多或少是有些体谅的。不过陆小凤却是例外。 陆小凤居然又找花满楼喝了四五杯酒,若非薛冰拉住陆小凤,花满楼恐怕还要喝的更多一些。 天上最后一道余晖落下,这场喜宴才步入尾声。 众人前呼后拥着花满楼去见新娘。 出嫁的是峨眉四秀之中的石秀雪,但三英四秀的其他六人也都到来了,他们分成两组,三英把手一关,三秀也把手一关。 三英之中以苏少英为主。 苏少英似乎为了刁难花满楼,居然要花满楼吟诗一首。这对于其他江湖人来说,或许是刁难,可对花满楼来说,却非常容易。 一首好诗,赢得满场掌声。 张英凤作为大师兄也出来了,他倒是没有为难花满楼,只是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关于未来夫妻相处的问题。花满楼的答案令他非常满意,握着花满楼的手,算是将石秀雪这个小师妹交给花满楼了。 花满楼虽说看不见,但可以感受到张英凤的想法,他诚恳保证一定会好好对石秀雪的。 严人英也没有太过为难花满楼,只是讨了个彩头。 第一关就算这么过了。 第二关虽然也过了,却比第一关不容易。 有时候过女子关,比过男子关要困难得多,在这婚礼的时候更是如此。不过因为马秀真、孙秀青、叶秀珠她们也没哟太过于为难花满楼,所以还是勉强让花满楼过去。 《诸界第一因》 众人在这个时候就已止步。 随后离开。 这个时候,许多吃喜宴的客人已选择回去了,一些远道而来赶不及回去的客人也便在花府住了下来。 江南地产最多的,正是花家,所以永远不必担心没有地方住。 陆小凤、风无痕等人都作为花满楼的朋友,也都没有急于离开,也在花家住了下来。 这一次来贺寿的人不少,其中还有两位方外之人。 一个和尚,一个道士。 和尚是老实和尚,道士则是木道人。 和尚道士都没有走,也在花家住了下来。 秋风习习,天上的月正圆。 风无痕等不少客人都在院中坐了下来。 木道人搬了把椅子,还抓着一个酒壶来到风无痕身边坐了下来,笑着道:“贫道还以为见不到秋公子了。” 风无痕笑了笑,抓起身前木案上的一块饼,一边吃着一边道:“前辈是否认为我会变成叶孤城那种模样?” 木道人点头,道:“高处不胜寒,你击败了叶孤城,就注定已屹立在剑道顶峰,有这种转变并不算奇怪,古往今来有不少人是这个样子的。” 木道人没有说话,古往今来这样的人实在不少,而且并非一定学剑。 风无痕自是理解木道人的意思。 一个人问鼎巅峰,俯瞰一切的心态,自然是不一样的。正如同一个人成了天子,就注定会变成孤家寡人一般,那一种寂寞孤独之感,就已深入骨髓,难以摆脱。 “风无痕是风无痕,叶孤城是叶孤城,我注定不会变成叶孤城。”风无痕道:“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木道人若有深意说了一句话,道:“无论风无痕也好,叶孤城也罢,可毕竟是剑客,而剑客本就是孤独的。” 风无痕不得不承认,忽然问道:“前辈呢?前辈一身剑术可以说超凡入圣,岂非也是孤独的?” 木道人忍不住追忆过往,叹了口气道:“过往的木道人却是如此,一剑在手,纵横天下,可如今的木道人已并非昔日的剑客了,在我的心中已有许多东西比剑还要更重要。” 风无痕眼中闪过精芒,道:“但前辈并未忘记剑,也并没有放弃剑。” 木道人沉默。 沉默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 木道人不知道他是否放弃了剑。 风无痕微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是江湖人的无奈,而剑客的无奈在于,一旦成为剑客,此生就注定是剑客,纵然放下了剑,却也注定会抓起剑,这正是剑客的宿命。” 木道人狠狠灌了口酒,喃喃自语道:“或许有朝一日贫道会提起剑,或许永远都不会。” 风无痕叹息道:“希望有朝一日能见识前辈的剑法,江湖传言,前辈剑法冠绝天下,若无缘一见,实在遗憾。” 木道人笑了笑道:“或许有机会,不过在你此之前,你必定要也我对弈一局。” “哦?” “想看我的剑,就必须先与我下棋。”木道人悠然道:“纵然比剑败了,自然下棋我必定会赢,一输一赢,也不算败。” 风无痕洒然一笑道:“想不到前辈居然也如此好胜?” 木道人悠然道:“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看得穿胜负呢?若看得穿,那也就不是人,而是仙神了。” 这句话似在对风无痕说,也似在对自己说。 木道人又想起了许多事情。 有些事情他本不愿意想,可偏偏忍不住去想。 自从月圆之夜,紫金之巅决战以后,木道人发现他想得更多了,甚至于有几次忍不住要拔出那口随他转战天下三十年的佩剑。 有时候木道人自己也在想:是否自己这一生都已放不下剑了。是否自己注定要提起剑。 第二百四十五章、木道人的剑 ------------ 第二百四十六章、混蛋 子夜时分。 树林一片黑暗,也一片寂静,只有狂风呼呼吹动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里非常正常,夜间的树林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如果有人在这里点上灯火,就一定会吓一跳。 在这寂静的树林之中,树上树下,居然到处都是人。 有些人藏匿在大树后面,有些人则站在枝杈上,居高临下的俯瞰。 他们不但都也没有动,甚至也尽量不呼吸或者极轻微的呼吸。 很显然他们正在埋伏,准备对付某个人或者一群人。 可有一点很奇怪,沉沉夜色之中,又有谁会从这地方经过呢?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脚步声,居然真有人来了。 只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骑着马,左手提着灯笼,想着树林而来。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赶路,仿佛只是踏青游玩一般。如果是大白天,自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如此深夜还这般,这实在不由不令人生出古怪之色。 那人慢慢走着,准备从树林穿过,然后去往前方繁华的大城。 树林中还是没有动静,可借着夜色隐藏的人已蓄势待发了,现在只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灯笼的火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马儿慢慢向前走着。 忽然那人勒紧僵硬,瞳孔收缩。 他的眼力极好,终于瞧见一根树杈间的杀手。 可就在这一瞬间,杀的命令已出,所有人按照既定的计划以及既定的动作出招,朝那人扑杀下来。 这人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穿着打扮都非同寻常的贵气,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富家公子。可这人的伸手却非常厉害,他大喝一声,居然腾空跃起两丈,在半空之中居然还击倒了三个人,落在一株树的树冠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对手。 他那俊伟的容貌上露出沉沉杀机,心中已下定决心要将这里的人杀个一干二净。 他本就是个手段很凌厉的人,有人要杀他,那么就休怪他不客气。 下一秒,年轻人就要俯冲而下,可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感受到了危机。 危机在于正前方。 他望了过去,随即瞳孔猛缩,只见一个人踏着树叶,仿佛闪电一般的冲撞了过来。 年轻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反应,胸口就已被刺穿。 他瞳孔猛缩,死死盯着那人,以一种厉鬼般的声音嘶吼道:“是你!” 那人发出阴恻恻的笑声,震断他的心脉,这人顿时了账。 这场袭杀本来就已极可怕,但最可怕的杀手锏却是这个人,这人才是必杀的一击。 若有人能目睹这场刺杀,必定会惊叹此人的武功之高,心机之毒辣。 只可惜,没有人瞧见。 风无痕是个很容易丧失激情的人,可最近这段时间他的心情一直很不错,激情也一直并未丧失。 他真已由出世转入世,对于这世上许多事情都开始感兴趣了,他渐渐已变得不像是他了。 唯一不变的是,他仍旧放不下他的剑。 可现在除了剑以外,他还放不下一个人——公孙兰。 白天的时候,或许可以放下,但晚上的时候,却难以放下。 至少不想放下。 公孙兰也是个很容易厌倦的人,特别对男人。 她一向讨厌男人,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男人触碰,更没有想过会和男人长时间待在一起。可如今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她的身上了,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厌倦。 每天风无痕变着方式来到她的房间,公孙兰也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想象中的反感,甚至有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 这种状态非常危险。 公孙兰很清楚,她也想改变,却发现自己心中不喜欢起变化,甚至希望能永久持续下去。 她的心情是复杂的,所以她在逃避,希望能避开风无痕。 特别是这段时间,她希望远离风无痕。 只可惜始终远离不了。 现在已是摊牌的时候了, 公孙兰狠狠瞪着风无痕,恶狠狠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风无痕微笑道:“我岂非已答应你去见那个人?” 公孙兰冷笑道:“我承认你的武功很不错,可比起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你信不信他若要杀你,绝不会超过十招。” 风无痕道:“若是其他人说这种话,我不会相信,可既然是你说的,那我就相信。” 公孙兰道:“所以你还要和我去?” 风无痕道:“我还要去。” 公孙兰惊声道:‘为什么,难不成你想送死?’ 风无痕笑了笑道:“我占了你这么大的便宜,难道不应该去给你的义父道歉吗?” 公孙兰看着风无痕,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道:“我相信你不怕死,但你实在不必与我去见他,至少以你现在的本事最好不要去见他。” 风无痕道:“我并不怕他。” “可我怕。”公孙兰淡淡道:“我怕你连累我。” 这一番话十分无情。 风无痕却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道:“他的武功或许有你所说的那么可怕,但他毕竟是人,只要他是人,我就有法子对付他。” 公孙兰冷笑道:“你以为我义父只有武功厉害?” “还有其他?” 公孙兰冷笑道:“武功只是他微不足道的本事之一,他的才智谋略,他的医卜星象,奇门遁甲,用兵之道等个个方面无不是天下第一流的,他无论想杀什么人,都如同杀臭虫一般,轻而易举。” 风无痕露出了异色,叹息道:“看来他是真正的天才。” “他本来就是。”公孙兰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沉声道:“如果他想要成名,十五岁时,就能名满天下,他如果想要富可敌国的财富,那么不到半年时间就能达到,他若想统辖一方,三年之内必定可以达成。” 风无痕叹了口气,道:“所以他迄今为止一点名气也没有?” 公孙兰想不到风无痕居然会这么问,但还是点头道:“名声对于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他所求的都不是这些。” 风无痕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我更应该见他。” 公孙兰跳了起来,道:‘为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这么厉害的人,我如何能不见一见呢?’ 公孙兰愤怒极了,挥手狠狠给了风无痕一巴掌,道:“你不想活了?”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或许是你不想活了。” 公孙兰愣住了,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被风无痕搂住,看着风无痕的动作,她当然知道风无痕要干什么,脸立刻轰动。 挣扎道:“还是白天,你混蛋,不要!” 只可惜这些只是徒劳。 风无痕要做的事情,是任何人都没有法子阻止改变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混蛋 ------------ 第二百四十七章、初到洛阳 公孙兰终究没能劝说了风无痕,所以两人约定前往那个神秘小岛,拜见公孙兰的义父。 吴明。 这是风无痕第一次听到那人的名字。 风无痕看得出公孙兰对吴明尊敬又畏惧,这令其更加好奇了:公孙兰是多么厉害的女人,风无痕当然知道,这个江湖,风无痕肯定若能本事,恐怕没有几个人是公孙兰的对手。可偏偏这样一个厉害的女人,对吴明居然也如此畏惧,可想而知这个吴明是多么可怕。 风无痕还看出来了,公孙兰并不愿意提起吴明这个人,不过在他的勉强之下,还是说了一席关于吴明的事情。 具体提到了两件事。 第一,吴明有不少弟子,但真正是吴明弟子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宫九。 第二,吴明只有一个亲生女儿,这个女儿正是牛肉汤。 风无痕忍不住问道:“牛肉汤真叫牛肉汤?” 公孙兰翻了个白眼,道:“又有谁会给自己的真名起名牛肉汤?” 风无痕也笑了笑,感觉问得实在有些愚蠢了。 公孙兰继续道:“牛肉汤真正叫什么,其实我也不清楚,她大概姓吴,小名叫小雅。” 风无痕又笑了笑,道:“小雅,这个名字实在不太适合她。” 公孙兰淡淡道:“她也认为不适合自己,所以她一直不允许别人这么叫她!你也应该记住这一点。” “哦?” 公孙兰非常郑重说道:“接下来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如果义父要杀你,在那小岛之上,唯一一个能救你的人,就只有牛肉汤。” 风无痕笑了笑道:“看来他并非是个无情的人。” 公孙兰冷笑道:“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难道不是?” 公孙兰道:‘我只能这么和你说:这世上若还有人能做到真正无情,那么就只能是他,而绝非是你。’ “可你却认为牛肉汤能救我?” 公孙兰道:“她能救你,不是因为义父非常在意牛肉汤,只是因为牛肉汤的母亲。”她的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道:“以前义父或许有情,可现在。” 《最初进化》 公孙兰没有说下去了。 风无痕也明白公孙兰的意思。 一个人若想彻底无情,那么必定曾经有情。以前吴明或许是个深情的人,但随着牛肉汤母亲的死去,吴明也就变得无情了。 公孙兰每两三年都会回去一趟,而且每次回去都是腊月末快过年的时候。因为也只有这个这个时候,吴明才会在小岛上。 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公孙兰对风无痕说,如果反悔,可以随时告诉他。 风无痕当然不会反悔,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能找到一两件有趣的事情做并不是容易的。 时间还早,公孙兰、风无痕打算四处游玩一段时间。公孙兰说的很直白,如果我对你没感觉了,纵然你求着我要去,我也不会带你去。风无痕一点也不在意,甚至也反击着说道:如果我移情别恋了,那么纵然你绑着我去,我也会逃走。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她们的心胸开阔,对于任何事情都看得很开。或许也正因如此,她们在一起这么久,却始终没有对彼此感觉厌倦。 或许有朝一日会厌倦,一旦厌倦了,那么就是相忘于江湖的时候。 江南一带一向颇为繁华,吃喝玩乐都有。 风无痕、公孙兰在江南玩了十多天,再加上昔日在羊城又呆了一段时间,对于江南已颇为厌倦了。 十月末的时候,两人打算去洛阳看一看。 已抵达两个世界,风无痕却还从未去过洛阳,他也想知道洛阳是什么地方。 两人一拍即合,准备好车马就启程了。 洛阳城外三十里处有一个小镇叫烟花镇。 烟花镇得名正是因为此地的居民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制作烟花爆竹之类的东西,远近驰名。 这里虽然比不上洛阳城,可南来北往的商旅都会经过这里,一旦时候不早,都会在这里歇息一个晚上然后上路。 所以这里比许多小城还要繁华不少。 烟花镇上下也过五六百户人,小镇居民也不过三四千来人,却十分热闹。 客栈、酒楼这些地方居然开了六家。 风无痕、公孙兰抵达烟花镇时,已不早了,虽然他们继续赶路,也必定能在天黑之前抵达洛阳,但他们并不急于赶路,所以在烟花镇停了下来,住进了一间叫归来的客栈。 秋满天等人并没有赶上商旅繁忙的时候,所以客栈还有不少空房,若是再过一个多月,恐怕很难能找到空房,因为那个时候南来北往的商旅已要赶回家过年去了。 这一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风无痕、公孙兰准备定下房间休息,却不想被告知,有人为他们付了银子,而且饭菜钱也付了。 公孙兰神情立刻凝重起来,瞧见还在一脸无所谓大吃大喝的风无痕,忍不住道:“你难道不担心吗?” 风无痕笑了笑,道:“担心什么,难道担心有人要我们的命?” 公孙兰冷笑道:“那人是不是要你的命我不知道,可那人却能对我们两人的行踪了若指掌,就代表他随时有机会要我们的命。” 公孙兰并不是很有名气的人,风无痕倒是已名满天下,可见过风无痕的人却不多,所以要找到他们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那人却能知道他们的所在,并未他们定下房间,这自然也代表那人是非凡人物,甚至可能手底下有一股极可怕的势力。 公孙兰的意思,风无痕不是不明白。 风无痕道:“我们吃的这些饭菜似乎没毒?” “没有。” 风无痕道:“住的地方似乎也很不错。” “不错。” 风无痕道:“你有没有发现危险?” “暂时没有。” 风无痕淡淡道:“既然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们又何必担心呢?更何况那人既然这么做,自然也代表他迟早都会与我们见面的,我们又何必在意呢?” 公孙兰也有些明白风无痕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人有求于我们?” “或许是也给我们设下陷阱。”风无痕淡淡道:“可不管如何我们现在至少是不必担心的。” 公孙兰也不得不承认。 她忍不住狠狠瞪了风无痕一眼,道:“遇上你以后,老娘就没有过个几天安生日子。” 风无痕淡淡道:“至少今天晚上你能安生一下。” 公孙兰狠狠踢了风无痕一脚,面颊通红,实在恼怒死了这个口无遮拦的男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初到洛阳 ------------ 第二百四十八章、独有的品质 风无痕、公孙兰在洛阳呆了三天,也玩了三天。 这些天他们的日子过的不错,不但有人包下了他么的食宿,而且只要他们出门,就有马车在门口等候,无论他们去哪里,有什么样的花销,都会有人代劳。 那些人只是付钱,只是做事,根本没有半点打搅风无痕、公孙兰。 风无痕忍不住叹气,道:“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伺候过我,真希望多享受几天这样的日子。”这是风无痕的实话,这样的日子,简直没有几个人不喜欢。 公孙兰也笑了,虽说这些日子一直都有防备,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伺候实在周到极了,甚至挑剔不出一丁点瑕疵。 她笑着道:“反正我们还没有游玩够,不如多享受几天。”公孙兰也习惯了这些人的伺候,也希望多享受几天。 风无痕摇了摇头,道:“纵然我们想要享受也不行了。” 公孙兰笑容收敛,皱眉道:“为什么?”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笑意,道:“我有一种感觉,那个人很快就要登门造访了。” 风无痕的感觉没错,两人回到客栈,就已瞧见了那个人。 看见那人时,风无痕吃了一惊。 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居然是那个人。 这人就在一间宽大的厢房等他们,无论公孙兰、风无痕瞧见那人,都吃了一惊。 他们认得那个人,虽然从未见过那人的样貌,却肯定他就是那个人,就是西方罗刹教教主玉罗刹。 罗刹教是西方关外一带最大的势力,没有之一,门下教众据传足有十万。想要统辖这样一个势力,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玉罗刹离开罗刹教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风无痕本以为玉罗刹已回去了,却不想玉罗刹居然停留在洛阳。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玉罗刹抬起头朝他们望了过来,道:“你们当然想不到居然是我。” 风无痕道:“何止想不到,甚至根本从未想过。” “为什么不去想呢?” 风无痕道:“因为没有理由去想,我实在想不通你到底有什么理由请我。” 玉罗刹权力之大,简直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按照道理来说,玉罗刹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很容易的事情。愿意为他做的事的人,简直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请一个陌生人做事呢? 玉罗刹笑了,他带着一顶斗笠,身上的浓雾虽然已散开,可身上那种缥缈冰冷的气质却仍旧没有任何变化,仍旧予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玉罗刹道:“本座相信不但你想不到,这世上任何人也一样想不到。” 风无痕心头一震,略微明白一些。 “正因为没有人想得到,所以这件事的成功几率要高上很多。” 玉罗刹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道:“不错。” “你的想法很不错,只可惜你忘记了一件事。” 玉罗刹道:“我当然没有忘记,我请你做的这件事,虽然对于你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好处,甚至还会招惹一些麻烦,但你并非不愿意去做的。” “我明知道这件事是个麻烦,为什么我还要去做呢?” 玉罗刹淡淡道:“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一个人,一个江湖上下不知多少人想杀,却没有人能杀得了的人。” 忽然公孙兰冷笑道:“这样的理由还请不动我们,我们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 极少有人敢顶撞玉罗刹,玉罗刹也是个很有权威的人,不过如今玉罗刹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淡淡道:“你固然不会想要掺和这件事,但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玉罗刹道:“他虽然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无情至极,可从本质上来说,他却是个非常侠义正直之人,我甚至从他身上瞧见了一种非常特殊乃至于匪夷所思的品质。” 公孙兰本来不准备说话,却又忍不住问道:“什么品质?” “平等。”玉罗刹眼中也已露出佩服之色,道:“我所说的这种平等,并非是礼貌待人的那种平等,而是在他眼中,无论穷人、夫富人、平民还是官员,男人或者女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高下优劣的区别,说实话,我这一生已不知道见过多少奇特的人,却从未见过如他这般的人,我甚至一度怀疑他其实并非来自于我们的国度,甚至并非来自于这个世界。” 这实在是个非常惊人的推断,也是一个非常正确的推断。 许许多多的事情早就已深入风无痕骨髓了。风无痕进行了一种离奇的穿越,他被韩棠所救下的时候,虽然失去了前世的记忆,甚至根本不清楚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最终变成了如今的风无痕。 可有些事情已深入骨髓了。 他来自于一个和平开放平等的国度,他自小在红旗下长大,懂得什么叫平等什么叫尊重。 这些品质并不会随着风无痕失去记忆,来到任何一个地方而有什么改变。这些品质可以说就是风无痕的根,一个人已将自己的根栽下,未来无论如何成长变化,根始终不变了。 这也才成了风无痕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陆小凤、花满楼、叶孤城等这些人或多或少见到风无痕的时候,有这诸多的好感,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风无痕身上那种非常独特且令人动容的品质。 哪怕一直被人尊敬的花满楼在和风无痕相处之中,也或多或少有了些许启发。这其中的原因并非是这些人身上又或多或少的不足,而是他们和风无痕之间代表着两个世界的碰撞与交流,所以自然不一样。 公孙兰脑子仿佛嗡的炸开。 她似乎也开始明白为什么自己对风无痕总是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公孙兰很小就厌恶男人,厌恶这个世界,厌恶不公平,可风无痕的出现,却令公孙兰瞧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她第一次从别人男人身上体会到那种难得的尊敬与平等。 这一点才是她迷上风无痕最重要的原因。 风无痕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神情,心头却是一惊,对玉罗刹的判断非常佩服。 一个局内人居然能作出超出局内人的判断,如何能不令人佩服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独有的品质 ------------ 第二百四十九章、来意 风无痕确实是很奇特的人。 他有着这个世界的人所没有的品质,但他却并非和这个世界相互背离。确切来说,他是两个甚至于多个世界融合的产物。 风无痕所丧失记忆的那个世界,对风无痕的影响自然极深的。他在红旗下长大,懂得什么是尊重,什么是平等,什么是和平。 纵然他已失去了记忆,这些却深入骨髓,融入了他的举手投足之间。 后来他被韩棠所收养,最终莫名其妙的加入了帮派争斗之中。在这个崭新的世界之中,风无痕也渐渐发生变化。 风无痕渐渐明白什么是肉弱强食,什么叫权力,什么叫黑暗。 如果风无痕没有前世的根底,那么风无痕极有可能在随着韩棠成为杀手的那段时光,就已彻底的沉沦,或许十之八九也都只可能成为老伯孙玉伯身边那个冷酷无情,什么都不在乎,甚至于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杀手。 因为风无痕见识过光明,所以在黑暗之中,他向往光明。 以前的风无痕从未想过光明是怎么来的,亦或者说想过,却也只是想过,没有深刻的认识。 但在来到另一个世界,处在黑暗之中以后,风无痕的认识终于已不只是流于表面了。 他终于已明白,光明是需要人支撑的,若没有人支撑光明,那么黑暗就会降临。 黑暗是无限的,而光明是有限的。 想要光明长久,就必须有人支撑。 风无痕虽然失去了记忆,可却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在流星蝴蝶剑的时间,风无痕纵然很多时候,都在为孙玉伯杀人,铲除十二飞鹏帮等高手。 这种争斗,风无痕心中并没有生出什么太多的情绪波动,因为这所谓的争斗,也只不过是帮派之间的争斗而已,没有什么正义邪恶可言。 《最初进化》 可在平时呢? 风无痕在平时会下意识的行侠仗义。 他这下意识的主动,其实就是他的改变。 前世都是别人,都是国家为自己撑起光明,而这一世,他便为其他人撑起光明。 以前他是矮个子,现在他已是高个子,那么就是他的责任。 这是风无痕前世与今生的融合,这也是风无痕不知不觉的蜕变。 风无痕变了,可有些东西没有变。 他并非变得更坏了,而是更好了。 来到这个陆小凤的世界,风无痕虽然最初并不太适应,但他还是适应下来了。 他和陆小凤等人的相见相识,最终成为朋友,其本身也是因为风无痕的性情原因,他欣赏陆小凤这样的人,虽然陆小凤又不少令他有些不喜的地方,但的确从陆小凤的身上瞧见了光明,看见了希望。 他希望这个世上有更多陆小凤这样的人。 所以她虽然一直面冷,虽然一直无情,可心里却未必真的无情,否则又怎么会对柳乘风出手相助,否则又怎么会答应陆小凤破绣花大盗的案子呢? 风无痕就是风无痕,一个与众不同的风无痕。 一个以自己的方式坚持并且践行自己道义的人。 风无痕并非是个完美的人,他有许多缺点,有时候甚至有些是非不分。可任谁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难得的人。 他瞧见穷困潦倒的平民,第一时间的想法并非是给钱财,因为他认为这并非是帮助,而是残害。所以他宁愿和这些人交换,交换一些这些人看来不重要的物品,也不给钱财。 有时候他甚至愿意浪费大把的时间,为他们创造自力更生的基础。他面对恶霸,从不妥协,用干脆利落的方式处理干净。 这些已成了风无痕的习惯,这一路上以来,风无痕也不知道随手做了多少这样的事情。 这些事情以前公孙兰不知道,可公孙兰如今却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更清楚。 公孙兰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上这个男人,而且不是只爱上一两天,甚至让这个男人走进心里了。知道玉罗刹提出这些事情,公孙兰才真正的明白。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对男人一向鄙夷不屑的人,也会爱上男人了。 公孙兰还是厌恶男人,却爱风无痕,仅此而已。 风无痕双眼静若止水,望着玉罗刹道:“你的这一番话很动听,我很喜欢我,我只希望你接下来的话,会和你所说的一样动听。” 玉罗刹笑了,道:“你一定不会失望。” 玉罗刹行事一向是只有完全把握的时候才会出手。 这一次玉罗刹是没有什么把握的,不过风无痕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玉罗刹便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 他要风无痕对付的人,的确是个罪大恶极的人——黑虎堂堂主飞天玉虎。 黑虎堂崛起于江湖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势力却扩张的很快,很快就成了与罗刹教抗衡的帮派。 虽说黑虎堂的势力比不上罗刹教,但财力却未必逊色多少。 黑虎堂行事从不理会什么正邪黑白。只要赚钱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只要他们需要的东西,都会不折手段得到。 这个组织结构严密,一共有三个分堂,分别是黄犬、灰狼、白鸽。 黄犬负责追踪,灰狼负责搏杀,白鸽负责传递消息。 正因为组织的结构严密,所以黑虎堂才能很快扩张,成为了江湖上一个极庞大的恐怖组织。 这样一个超级组织,能扩张得如此之快,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他们的总堂主飞天玉虎。 飞天玉虎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没有几个人知道,据传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可每个人都知道他是非常可怕的人,也知道他的手段实在毒辣无比。这个人做事一向不讲究情面,只讲究利益,为了达成目的,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 玉罗刹没有说谎,江湖想杀飞天玉虎的人,实在有很多,甚至多不胜数。 玉罗刹讲述完飞天玉虎以及黑虎堂的事情,然后问风无痕:“你说飞天玉虎这个人该不该死?” 风无痕不假思索道:“他该死,如果我见到飞天玉虎,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玉罗刹愉快笑了,道:“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风无痕淡淡道:“不愿意。” 玉罗刹还在笑,道:“为什么?” 风无痕道:‘黑虎堂该死,难道你玉罗刹不该死?’风无痕双眼精芒闪现,恐怖的杀气瞬间弥漫全场,气温骤降至冰点。 第二百四十九章、来意 ------------ 第二百五十章、罗刹牌 屋中忽然变得格外寂静。 公孙兰已在暗中运转功力,随时准备搏杀。 她当然知道玉罗刹是多么可怕的人,讲实话,公孙兰不愿意得罪玉罗刹,可一旦玉罗刹动手,公孙兰也绝不会客气。 不知不觉间,公孙兰也已发生了变化。至少有风无痕在的时候,公孙兰会下意识站在风无痕这一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玉罗刹慢慢道:“我这一辈子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江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我,所以我若说我不该死,恐怕连我自己也认为是个笑话。” 风无痕没有笑,淡淡道:“所以你也认为你该死?” 玉罗刹点头:“不错,我认为我该死,但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是?” 玉罗刹淡淡道:“江湖上任何一方势力崛起于江湖,又有几个手上没有沾染无辜者的鲜血呢?那些所谓的无辜者,又有几个是真正的无辜呢?” 风无痕脸上一点波动也没有:“很有道理,所以在我看来,江湖上大部分人都该死。” 玉罗刹道:“我虽然该死,但我只对付反对我的人,我只为权力而争斗,仅此而已!而且在我创建帮派以后,定下铁律,禁止我门下乱杀无辜,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知道,只有自己所统辖的势力范围有太平日子过,这样的帮派才能长久。” 一旁的公孙兰居然为玉罗刹说话,道:“他没有说话,我去过关外,罗刹教在关外的确颇受百姓的拥护,而且他们自有财源。” 燃文 玉罗刹对公孙兰说了一句多谢,道:“可黑虎堂却不一样,黑虎堂崛起于江湖或许和玉罗刹差不多,可最近这些年来,黑虎堂却做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罗刹教可以选一个光明正大的地方开宗立派,而黑虎堂却只能藏匿起来,以免被人发现找到报复。” 玉罗刹这句话也是实话。 江湖上想除掉黑虎堂的人实在不少,甚至快比得上昔年的青衣楼了,可想而知黑虎堂危害极大。 “我知道黑虎堂一直是罗刹教的敌人?” 玉罗刹道:“确切来说,就是利益之争。罗刹教想要渗入关内,而黑虎堂则不希望罗刹教东进,以免毁掉他们的基业,所以互相对立。” 风无痕道:“我若杀了飞天玉虎,罗刹教岂非畅通无阻呢?” 玉罗刹淡淡道:“你错了。” “哪里错了?” 玉罗刹道:“纵然你除掉飞天玉虎,罗刹教两三年以内,恐怕都不会东进。” “为什么?” 玉罗刹道:“罗刹教已席卷西方,帮派弟子足有十万,因为发展的实在太快,以至于教中龙蛇混杂,看上去气势正大,其实已是千疮百孔,若不能将其中的祸害铲除,罗刹教必定分崩离析。” 略作停顿,又说了下去:“所以短时间内罗刹教无暇东进,更何况罗刹教一旦东进,十之八九会面对关内武林各大势力的抵制,罗刹教并不怕黑虎堂,只是忌惮关内众武林势力。” 风无痕已不是吴下阿蒙,对于江湖上的事情自然有所了解,明白玉罗刹所说的是实话。 玉罗刹微微一笑,道:“更何况,如果罗刹教东进,能让江湖变得更好,那么罗刹教势力扩张,又有什么不好呢?” 如果是其他江湖人,自然认为不好,可风无痕却不认为有什么。 风无痕毕竟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玉罗刹沉声道:“除开这些原因以外,我还有一个原因非飞天玉虎不可,这是非常私人的原因,你若认为我不应该杀他,那么我就不再动他。” 玉罗刹非常肯定,任谁也能听得出他有绝对的信心。 公孙兰、风无痕都有些惊讶。 忍不住问道:‘什么原因?’ “杀子之仇。” 公孙兰、风无痕说不出任何话了。 杀子之仇,自然要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公孙兰道:“飞天玉虎杀了你的儿子?” “不错。”玉罗刹道:“那是不久之前的事情,玉天宝死在飞天玉虎的伏杀之下,而这也是我前不久才得到的消息。” 玉罗刹语气很平静,仿佛这件事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这难道是真的? 公孙兰很怀疑,玉罗刹的态度实在令人怀疑,可却又让人不得不相信。 公孙兰又问道:“你既然知道,可你却不打算亲自报仇。” 玉罗刹的理由很令人费解。 “我不能亲自报仇。” 公孙兰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能亲自报仇?’ 玉罗刹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死人能不能报仇?” 死人当然不能报仇。 风无痕心头一震,目中射出精芒,看着一脸平静的玉罗刹道:“所以你现在已是死人?” 玉罗刹道:“已是死去很久的死人。” 玉罗刹明明活着,怎么可能死了呢? 一个死去的法子有两种,第一种自然是真正死了,一种是别人认为死了。 玉罗刹当然是第二种。 玉罗刹为什么要让其他人认为他死了呢? 风无痕没有问,却也能想得明白。 一个人假死当然有目的,玉罗刹的目的或许是因为瞧见罗刹教发展的实在太快,派中龙蛇复杂,所以迟早要崩溃,所以想要乘着这一次假死,清楚罗刹教的败类。 只是有一件事风无痕却想不通。 为什么玉天宝死了,玉罗刹一丁点情绪也没有呢?难道玉天宝根本不是玉罗刹的儿子? 风无痕没有想了,有些事情想是得不到答案的,所以不必去想了。 玉罗刹继续道:“杀飞天玉虎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只是现如今还没有人知道飞天玉虎的正面目是谁,或许飞天玉虎的手下也未必知道,可他必定会露面的。” “为什么?” “因为他想成为罗刹教教主。” “他能成为罗刹教教主?” 玉罗刹淡淡道:“只要他拥有罗刹牌,就能成为罗刹教教主。” 风无痕道:“他杀玉天宝就是为了罗刹牌?” “不错。”玉罗刹道:‘这是我定下的规矩,只要正月初七这一天,他带着罗刹牌前往昆仑山的大光明境,他就能成为罗刹教教主,任何一个人都是的。’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杀死玉天宝的人虽然是飞天玉虎,但害死他的却是你。” 玉罗刹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淡淡道:“或许,可一个人若想要继承大业,就必须有觉悟,否则只有死。” 枭雄无情,玉罗刹是真正的枭雄。 第二百五十章、罗刹牌 ------------ 第二百五十一章、银钩赌坊 公孙兰倒一杯酒,递给若有所思的风无痕,道:“你真相信他的话?” 玉罗刹这个时候已经离开了。 风无痕仰头一饮而尽,道:“自然不能完全相信。” 公孙兰冷笑道:“可你却答应为他做那件事。” 风无痕确实已答应玉罗刹对付飞天玉虎。 许多人说话如同放屁,风无痕却一向极为守信,这一点公孙兰当然知道。 风无痕回过头来,冲着公孙兰笑道:“你以为我做这件事是为了他?”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公孙兰冷笑道:“难道只是为了行侠仗义?” 风无痕听得出公孙兰语气之中的嘲讽,却不在意,淡淡道:“在我看来,这个世上该杀该死的人实在太多了,飞天玉虎只是其中一个而已,我犯不着为了杀一个人,而千里迢迢追击,虽然这世上这种人不是没有,但我却不是。” 公孙兰终于心平气和下来了。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答应他呢?”公孙兰冷笑道:“玉罗刹是多么奸诈之人,他极有可能在这其中设下不知道多少陷阱圈套,纵然没有陷阱圈套,飞天玉虎又岂是好对付的。” 这些道理风无痕当然明白。 风无痕道:‘有些事你不明白。’ “什么事?” 风无痕道:“我们必须在年关的时候赶到那个小岛上去你见的义父吴明。” 公孙兰皱眉道:“那又如何?难道你为玉罗刹做这种事,只是不想去见他?你若不去见他,又没有人勉强你。”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恰恰相反,我很想见一见他,而见他需要准备一些礼物。” 公孙兰终于明白风无痕的意思了。 “你想用飞天玉虎当做礼物?” 风无痕笑了笑道:“飞天玉虎这个礼物他未必会要,可有一件礼物他是很难拒绝的。” 燃文 公孙兰自然没有再问了。 世上有一种地位的确任何人都很难拒绝,那就是钱财。 世上极少有人能拒绝得了钱财的诱惑。 黑虎堂崛起于江湖如此迅猛,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钱财。只要除掉了飞天玉虎,那么岂非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财? 公孙兰长长吐了口气。 她一向不喜欢做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如今这件事明显又好处,公孙兰自然当仁不让,至于危险,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夜风习习, 叮叮叮的声音也在夜风中响动。 那不是铃铛的声音,而是一口勾。 弯月般的勾。 这口勾的材质是纯银打造的,看上去白的发光。 这不是武器,只是一口银钩。 这个地方就叫银钩赌坊。 风无痕来到了银钩赌坊,但绝不是为了赌,无论银钱还是输钱这种事情,风无痕都不感兴趣。 赌对于任何人来说,或多或少有些刺激,所以鲜少有人能控制赌。风无痕却不赌这些,这一趟他虽然不是来赌钱的,但或许会将命也赌掉。 不管如何,风无痕已经来了。 只要来了,风无痕自然不罢手不会去, 银钩赌坊的大老板叫蓝胡子。 蓝胡子是否真有蓝胡子,没有人知道。可每个人都知道蓝胡子是个非常讲究的人,而且也很懂得为客人设想。 蓝胡子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作为赌坊老板,必须要让客人们舒服,若客人不舒服,又怎么能赚到钱呢? 但凡是客人,听到这番话,都会很高兴的。 蓝胡子绝不是说说而已的。 银钩赌坊地方宽敞,不但有前中后三进,每斤左右厅堂相连,而且赌桌赌局以及家私摆设,无不华丽至极,所以虽然集了四五百人,进进相连,一点也不感觉拥挤 自古以来总是嫖赌合一,这里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赌场总是有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子在赌徒中间穿插而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这样的气氛这样好的赌场又这么大的赌注金额,又有几个赌徒愿意拒绝呢? 正因如此,银钩赌坊非常赚钱,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赚钱。 许多家财万贯的商贾甚至宁愿乘车十天十夜,也要赶到这里,尽兴一把。 对于穿着一向不太讲究的风无痕也在公孙兰的安排之下,换上了一身华丽的锦袍,头戴镶着明珠的玉冠,任谁瞧见了也不敢有任何轻忽。 门口的大汉眼力自然非凡,所以风无痕刚一走到门前,便毕恭毕敬打开大门,请风无痕进去。 这些人的态度非常恭敬,可风无痕却也知道这群人只不过将他当做一只大肥羊而已。 肥羊就是肥羊,无论看上去多么好,终究只是肥羊而已。 刚一走进银钩赌坊,风无痕就定住了。 虽然只是一下,可这种事情本不应该发生在风无痕身上的。这个世上能令风无痕吃惊的事情总是不太多的。 可这一次风无痕却吃惊的。 风无痕吃惊的原因是因为瞧见了一个人。 一个正在豪赌的女人。 喜欢赌的女人并非没有,但会来赌坊赌的女人却没有几个。 这个女人不但喜欢赌,而且赌得很大,更为重要的是,无论推多少筹码,女人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推出的不是钱,而只是一堆废纸而已。 这种事情任何人瞧见了,都会感觉吃惊的,可不足以令风无痕吃惊。 这个女人很漂亮,简直称得上绝代佳人,虽说比不上公孙兰那么国色天香,却也是上官飞燕那一等级的,甚至于论气质,比上官飞燕更有吸引力。 可这也不是风无痕吃惊的原因。 他吃惊,只是因为他认得这个女人。 这女人赫然是宫九身边的那个女人。 风无痕虽然不记得这个女人的名字,那这种女人只要一看见就不可能忘记的。 这令风无痕十分诧异。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宫九呢?他是不是也来了? 风无痕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可是人太多了,这里也实在太大的,或许宫九来了,但没有看见宫九。 那个女人却看见了风无痕。 他将身前的筹码都推到‘大’上面,从人缝隙之中瞧见了风无痕。 女人照了照手,道:“你来了。” 全场忽然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落在风无痕的身上,顿时,风无痕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种意外,风无痕当然想不到,却很从容。 “你也来这里赌?”风无痕走了过来,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女人点头,道:“闲来没事,赌几把,只可惜手风不行。” “一二三,小!” 女人的判断应验了,她又输了。 风无痕冲着他笑了笑,拿出一叠银票放在他的面前,淡淡道:“你还想不想继续赌?” 女人道:“我没有本钱了。” 风无痕道:“我却有。” 任谁也不能否认,此时风无痕所拿出来的本钱已比得上九成以上的人了。 在赌坊,有钱财是资本。 女人本来已要起身,却有坐了下来。 荷官一声吆喝:“买定离手。” 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赌桌上。 赌场的主题永远是赌,纵然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一样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银钩赌坊 ------------ 第二百五十二章、哥,好久不见 赌场有输有赢。 风无痕本不是为了赌而来,他虽然在赌,可纵然输光了,也一点都不在意。 银票随随便便丢了进去。 风无痕只赌大小。 每次开盘的时候,风无痕就随随便便下注。 无论谁看见他下注的动作,或多或少都有些动容。因为他看上去简直一点也不在意输赢。 赌是需要气势的,而风无痕此时的气势就最足。 有时候气势也影响运气。 气势足的人,运气比寻常人要好一些。 这是某些人的说法,风无痕虽然一向不相信这些东西,可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气势足的人,机会也大一些,别人也会怕一些。 风无痕这种人正是赌坊最喜欢的,也是最害怕的。 因为有资本,所以不敢随便施为。因为有资本,所以对方也害怕。 所以,纵然风无痕随随便便下注,甚至连骰子的声音也没有去听,但运气好的时候,却是挡不住的。 五把他至少可以赢三把。 只不过他面前的银票却没有变多,反而变少了一些。 他的运气虽然不错,但那个女人的运气却并不算好。 甚至可以很差,如果说,风无痕五把赢三把,那么这个女人至少六把要输四把。 所以, 风无痕身前的银票越来越少。 不过他仍旧一点也不在意。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其他的是输钱的女人也一点都不在意, 她似乎已欠惯了别人的钱财, 所以对欠钱并不在意。亦或者说在这个女人眼中, 钱财实在不算什么。 饭团看书 一个时辰后,秋满天的身前也空空如也, 银票都输光了。 只是他的手中还有十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是他最后的赌本。 荷官又喊出买定离手,却没有急着开。一双妩媚的眼睛盯着风无痕。 此时的荷官已和刚才大不一样。 刚才面对风无痕的时候,这个美女荷官十分紧张, 手都在发抖,可现在却十分兴奋,如同瞧见大肥羊一样。 风无痕这只肥羊已不算肥了。但荷官还是希望能将那最后一千两赢到手。 赌场就是这样的,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是真正的大赢家, 而希望将对方变成真正的输家,甚至输个一无所有。 只不过他们绝不会去想,其实真正的大赢家只有一个——赌坊老板。 无论谁输谁赢, 老板都是要抽水的。 众赌局也看着风无痕,等待着他下注。 他们都相信风无痕一定会下注的, 因为他们看得出风无痕绝不会胆小怕输钱的。 风无痕这次却没有下注,反而将银票推到那个女人面前, 笑着道:“这最后一把给你。” 这个女人叫沙曼,风无痕总算知晓了他的名字。 沙曼没有客气,接过银票, 抬起头,那双如湖水般平静却清澈的眸子望着风无痕道:“为什么要给我?我已输了你不少钱。” 确实输了不少,输了已有将近一万两。 虽然风无痕只拿出了五千赌本, 但他赢得多。 一万两, 任何人输了, 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疼的。 风无痕却一点也不在意,淡淡道:“你认为那些是钱?” 众人愣住。 沙曼也有些惊讶, 道:“不是钱难道是纸?” 荷官手抖了起来,忍不住看身前的银票。 她虽然肯定这银票绝对是真的, 因为在风无痕赌之前,已请专门的人验证过了, 可还是有些惊慌。 如果这是纸, 那么他非但没有奖赏,反而会有惩罚。 四周的人也望向了那堆银票。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在其他人眼中这些当然是钱, 可在我眼里,他们却还不如一堆废纸, 如果你知道自己丢出的只是一堆废纸,你会不会在意?” 沙曼笑了,自然明白风无痕的意思,道:“可在我眼中,这却并非是一堆废纸。” 风无痕道:“我却将这堆废纸丢给了你,你要不要?” 沙曼笑道:“我不要。”她将一千两银票推到大字上面,又笑着道:“但这毕竟是钱,我虽然不要,但还想用它赌一赌。” 风无痕笑了笑,道:“这正是我的意思。” 荷官揭盅。 二百二十三,小! 风无痕慢慢站起身来,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沙曼也慢慢起身,抬头望着比自己要高一些的风无痕叹息道:“你的运气很好,可是你不应该遇上我。”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遇上你或许才是我最好的运气。” “我却输光了你的银子。” 风无痕悠然道:“比起周幽王为搏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这笔钱实在花的值得。” 众人之中有不少在起哄大笑。 他们总算明白风无痕的意思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或许风无痕本来是要和人赌的,可现在却只想抱得美人归。 这些人虽说有些羡慕嫉妒,可也不得不承认,用上万两银子追求美人,这种气魄不是人人都有的。 沙曼笑得更愉快了,看上去也更美了。 只不过无论他笑得多么愉快,却总是令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漠,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她在意挂念的。 沙曼道:“我还没有吃饭,你还有没有银子?” 风无痕微微一笑道:“银子我倒是没有,不过我却还有珠子。”风无痕将头上玉冠中的夜明珠取了下来。 圆润晶莹的珠子,只要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这是值钱货。 风无痕微笑道:“这颗珠子相信足够我们吃一饭碗。” 沙曼轻轻一笑道:“也足够我们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是的。” 他们笑得很愉快。 四周也仿佛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风无痕、沙曼从赌桌前走了出来,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朝外面走去。 正在这个时候, 大门忽然被打开,传来一阵叮叮叮的声音,那是银钩在风中的响声。 两个人走了进来。 沙曼停下了脚步,叹息道:“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 风无痕点头:“无论你要我等多久,我都等你。” 沙曼回过头来,冲着风无痕甜甜一笑,道:“很快。” 说罢,便朝那两个人走了过去。 那两个人也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人朝风无痕走来。 那人竟然是陆小凤。 沙曼却根本没有看陆小凤一眼,而是走向那个银披风,长相俊逸的青年人。 沙曼来到那人面前,柔柔道:“哥,好久不见。” 手心忽然射出万道金芒,朝那人刺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太突然,没有人能想得到。 第二百五十二章、哥,好久不见 ------------ 第二百五十三章、飞天玉虎 此人叫方玉飞。 哥,好久不见。 这五个字一出口,就是可怕的刺杀。 一场战斗骤然出现。 众人都惊住了。 有一些人暗暗吸了口凉气。他们都是那些曾经想要占沙曼便宜的人,如今瞧见沙曼如此可怕的武艺,更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陆小凤呆了一下,回头望向也明显有些惊讶的风无痕道:‘她是你的朋友?’陆小凤本来想说他是不是你带来的女人,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风无痕摇了摇头,对陆小凤的想法却很清楚:‘她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女人,我也想不懂她为什么忽然出手,那个人是不是你的朋友。’指了指方玉飞。 陆小凤点头:“是的,我们碰上面,他请我来这里玩一玩。”随即苦笑道:‘想不到遇上这种事。’ 风无痕皱眉道:‘他难道是蓝胡子?’ 陆小凤笑道:‘他不是蓝胡子,蓝胡子是他的姐夫,他叫方玉飞。’ 方玉飞,风无痕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陆小凤笑道:‘你一定没有听说过他,因为你一向极少吃喝嫖赌,可我这种人却很难不认得他。’ 吃喝嫖赌,据传方玉飞都十分在行,而陆小凤也十分在行。所以自然也就认识了。 风无痕淡淡道:“你不出手?”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不出手,我记得你对女人一向很怜香惜玉的。’ 燃文 风无痕冷笑道:“我的耳朵没有聋。” 陆小凤苦笑道:“我也没有聋。” 哥,好久不见,这句话他们都已听到了,所以这是他们的家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 更何况他们这些江湖人呢?所以只是冷眼旁观。 陆小凤奇怪道:“我只知道方玉飞有一个姐姐,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妹妹,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陆小凤毕竟是好奇的人, 所以忍不住问了。 “我只知道她叫沙曼。”风无痕补充道:‘这是她告诉我的, 她是不是真叫沙曼,我却不知道。’ 陆小凤叹息道:“她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想不到她的剑法居然如此好,似乎可以比得上公孙大娘。” 这一方面,任谁也不得不承认。 沙曼的剑法的确很好, 每一招不但非常老道精准,而且绝不肯多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一出手就是最可怕最逼命的杀招。 任谁都看得出沙曼剑术很高,任谁也看得出沙曼是发自内心要杀了方玉飞的。 可是,沙曼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两人难道不是亲兄妹吗?彼此又有什么仇怨呢? 这些都是谜题。 方玉飞完全处在守势,甚至看上去显得有些狼狈, 居然左右闪避, 银白色的披风都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沙曼手中寒光闪烁, 可因为速度实在太快,根本看不清她用的到底是不是剑, 若不是剑, 又是什么武器呢? 风无痕看出有些不对劲了, 皱眉道:“你这位朋友的武功似乎很高。”风无痕的眼力很好, 看得出方玉飞已抵挡住了沙曼的袭杀。 陆小凤也很奇怪:“我本以为他只是轻功很好, 却想不到武功也这么好。” 这已不止是用好来形容了, 江湖上九成九的人,恐怕也都比不上方玉飞。 陆小凤不是笨人,从最初与方玉飞见面的时候,就知道方玉飞是个很奇怪也有许多秘密的人,只不过他交朋友从没有想过探究别人的秘密——一个总是喜欢探究别人秘密的人,是交不到朋友的。 此时, 陆小凤也发现奇怪之处。 按照道理来说, 方玉飞这样的人,实在应该有一番大名气了,为什么居然只是浪荡红楼呢?难不成仅仅只是因为好色吗? 沙曼步步紧逼, 方玉飞十分狼狈闪躲。 最后方玉飞居然踉跄的朝陆小凤这边而来,并且向陆小凤求救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 本来不想插手, 可这一刻却已非插手不可了。 陆小凤很忽然动了, 两根手指轻轻一夹, 碰到仿佛水银泻地般的万千寒芒之中。 寒芒顿时消失不见, 一根不过小指般粗的铁丝已被陆小凤夹住。 这是天下无双,万无一失的绝技,灵犀一指! 这一次陆小凤也没有失手。 手指仿佛与铁丝粘在一起,无论沙曼如何动作,也拔不出这个根铁丝。 方玉飞这才劫后余生。 陆小凤对沙曼劝说道:“姑娘,无论什么事,你们兄妹何不坐下来好好谈呢?” 沙曼看着陆小凤,冷笑道:“你就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见过陆小凤的人不多,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却只要一个。 陆小凤点头。 沙曼道:“你是方玉飞的朋友?” 陆小凤点头。 沙曼道:“你想我和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陆小凤点头。 沙曼道:“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陆小凤摇头。 沙曼淡淡道:‘如果你大哥将你卖掉当龟公,你会不会和他好好谈一谈。’ 陆小凤身躯一震,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回过头去,望方玉飞,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陆小凤没有瞧见方玉飞,因为这个时候方玉飞早已经不见了。 飕的一声,沙曼从陆小凤手中抽回了铁丝。 “你真是他的朋友?” 陆小凤苦笑,这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此时的陆小凤却回答不出来了,他郁闷的要吐血。 沙曼又道:“你或许将他当做朋友,但他却没有将你当做朋友,否则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事情呢?或许你连他的事情也直达得少得可怜。” 陆小凤说不出话来。 风无痕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他道:“你来这里赌,就是因为知道他在这里?” 沙曼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他。” 风无痕道:‘你一个人来的。’ “当然不是。”一道声音自人群之中响起:“我也来了。” 人群分开,一个人从另一头走了过来。 这人贵不可言,英俊冷漠,不是别人,正是宫九。 风无痕看着宫九道:“我想过你会来,你果然来了。” 宫九淡淡道:“我也想过你会来, 可我却没有想到你没有出手。” 风无痕道:‘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为什么不出手。’ 宫九的回答十分无情:“这本不是我的事,我为何要出手, 可我却想不到你居然不出手。” “我为什么要出手?” 风无痕脸色变了, 沉声道:“难道他就是蓝胡子?” 宫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回答比风无痕想象中更惊人,每个人都打住了。 “他不是蓝胡子,他是飞天玉虎。” 第二百五十三章、飞天玉虎 ------------ 第二百五十四章、宫九 风无痕脸色变了。 风无痕这一趟到银钩赌坊来,正是因为从玉罗刹哪里得到消息,蓝胡子可能知晓飞天玉虎的下落。风无痕本就为飞天玉虎而来。 如今蓝胡子虽然没有见到,可已见到飞天玉虎了,却瞧着飞天玉虎在自己面前跑走了。 陆小凤脸色亦变了。 他忍不住道:“飞天玉虎,那个飞天玉虎,是不是那个黑虎堂堂主飞天玉虎?”陆小凤仿佛被雷击一般,有些不知所措,全身冰凉。 宫九看都没有看陆小凤,一双明亮锐利,且带着几分讥诮之意的眸子凝视风无痕,道:“除此之外,这世上难道还有其他飞天玉虎吗?” 陆小凤心头无与伦比的苦涩,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风无痕看着宫九,道:“你是不是已见过她了。” 她,当然是公孙兰。 从公孙兰哪里,风无痕已知道宫九、牛肉汤以及公孙兰之间的关系,他们都属于吴明座下。 这个在江湖上寂寂无名的人,却掌控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势力。 宫九道:“我收到消息,她想找飞天玉虎,我却知道想找飞天玉虎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风无痕道:‘你早就来了?’ 宫九道:“是。” 风无痕道:“你却没有出手?” 宫九道:“因为我也不清楚他就是方玉飞。” 这句话流露出许多意思,沙曼知道方玉飞就是飞天玉虎,却不认得方玉飞。但沙曼却认得方玉飞。 是不是说,宫九只知道沙曼的哥哥是飞天玉虎呢? 宫九冷冷道:“你不应该与我所这些废话?” 风无痕道:“我应该去追飞天玉虎?” 宫九道:“难道不是?” 风无痕淡淡道:“他既然是飞天玉虎, 那么这种时候就注定不可能追得上他。” 宫九道:“所以你在这里与我闲聊?” 风无痕淡淡道:“也不算闲聊,只杀我可以弄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风无痕道:“蓝胡子在哪里?” 宫九冰冷的眸子中露出了笑意, 道:“你认为我知道蓝胡子在哪里?” 风无痕道:“若你不知道, 那么宫九就是在太令人失望了。” 宫九或许有令人失望的时候, 可这种时候总是不多的,这次宫九没有让风无痕失望。 银钩赌坊很大很宽敞。 但是大而宽敞的银钩赌坊却比任何人想象中都大。 因为这不仅只有一层, 而是两层。 还有一层在底下。 宫九在前面领路,风无痕跟在后面,走入了一条长长的甬道。 地下并不黑暗, 无论通风还是光照都非常良好,走到虽然阴凉,却不阴森。这里是个适合避暑的好地方。 宫九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你?” 风无痕道:“恰恰相反,我知道你很想杀我。” 宫九步履未变,继续往前走, 道:“可你还是跟我来了。” 风无痕道:“我跟你来, 只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用这种方式杀我。” “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你毕竟用剑。” 宫九笑了, 道:“说实话, 我本来没有想过用剑杀你。” “我知道。”风无痕道:“可你瞧了我与叶孤城的决战。” “不错。”宫九忍不住叹道:“我看得出, 那一战你虽然杀了叶孤城,可论剑术却比叶孤城逊色一些,可我也知道自杀了叶孤城以后, 你的剑术已有了很大的提升,如今或许不但不逊色于叶孤城,甚至可能已超越了叶孤城。” 风无痕笑了笑,没有回应。 宫九道:“正因如此, 你令我真正生出杀你的心思, 你值得我杀。” 风无痕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杀?” 宫九道:‘等我有把握的时候。’ “现在你还没有把握?” “没有。” 风无痕又笑了, 道:“难怪公孙兰说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原来你真不会说谎。” 宫九道:“因为我不必。” 一个不必, 已将自信与骄傲,展现得淋漓尽致。 甬道尽头的倒数第二间房停了下来,推开门,他们就瞧见了蓝胡子。 蓝胡子长得很眉清目秀, 看上去很斯文, 却没有蓝胡子。 风无痕没有奇怪。 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外号, 蓝胡子只是其中之一,有人的外号有龙有凤,却不是真真的龙与凤, 蓝胡子当然也一样。 蓝胡子有些紧张,似乎有些害怕,瞳孔收缩,似乎有些恐惧。 蓝胡子的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一个任谁瞧见都会眼前一亮的女子,风无痕的眼睛亮了。 这个女人很好看,不过最吸引人的并非是好感,而是那种冷若冰霜的气质。 世上的男人极少会不想征服这种气质的女人,那种成就感简直比睡上一百个同等绝色的女人还要更愉快。 宫九笑着为风无痕介绍这个女人,道:“她叫方玉香,据说是方玉飞的妹妹。” 风无痕目光收回,转而看着宫九,道:‘其实不是?’ 宫九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也不知道,我来得并不比你找多少。” 风无痕道:“沙曼知不知道?” 宫九道:“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可我不知道。” 方玉香忽然冷笑道:“沙曼,是不是方玉飞的妹妹沙曼?” 风无痕道:“你认得他?” 方玉香道:“想不到她还没有死。” 风无痕笑了,道:“似乎还没有。” 方玉香道:“我是她的表妹。” 风无痕道:“表妹一种身份,所以你是他的女人。” 方玉香脸红了,双手抓着裙摆,道:“你真这么认为?” 风无痕道:“关键是你怎么认为。” 方玉香笑了起来,道:“我当然是他的女人,他最爱的女人。”方玉香兴奋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发出炙热的光。 就在这是,她的手中忽然掏出一口匕首,寒光一闪,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出来。 目标却并非是宫九、风无痕, 而是一旁的蓝胡子。 蓝胡子满脸不相信,眼睛凸出, 一只手抓住方玉香的脖子。他想要杀了方玉香,可心脏被刺穿,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不见了。 风无痕手脚有些冰冷,心也有些冷。 方玉香笑得很好看,很玩味,慢慢将带血的匕首收了起来,回过头来,对风无痕道:‘其实我不想杀他,他是很有用的人。’ 风无痕道:“可你还是杀了。” 方玉香道:“因为已到了不得不杀的时候。” “哦?” “你们既然来了,就代表方玉飞走了,你们来,只是想从我们这里知道他的下落。” 风无痕道:“所以你杀了他?” 方玉香道:“确切来说是你杀了他,若你们不来,他又何必死呢?” 宫九冷冷道:“但你还没有死。” 方玉香又笑了,道:“若你能从我嘴里说出一句关于他的下落,你要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第二百五十四章、宫九 ------------ 第二百五十五章、处置 风无痕、宫九离开房间,正走在长长甬道上,门没有关,方玉香随时可以出来,也随时可以离开,但方玉香却宁愿陪着死人,也没有动作。 宫九盯着风无痕道:“我知道你一向很怜香惜玉,如今看来你确实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风无痕道:“怜香惜玉和寻找飞天玉虎的下落并没有太大的干系。” 宫九道:“若你不阻止,我有把握令她什么话都说出来,最多不过三天。” 风无痕笑了笑,道:“你不能。” “为什么?” 风无痕道:‘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的时候,她就成了一块石头,无论你给她施加多少刑罚,结果都是一样的!除非你能击溃她的心。’ 宫九道:“你以为我不能?” 风无痕道:‘或许你可以,但这时间必定不短。’ “哦?” 风无痕道:‘等你做到的时候,方玉飞已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宫九眼睛亮了:“你有其他的法子?” 风无痕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如果你要找人,最好的人选是谁?” 当然是陆小凤。 这世上又有什么人比陆小凤更适合做这件事呢? 他们已见到了陆小凤,将下面的事情告诉给陆小凤。 陆小凤忍不住道:“方玉飞真是飞天玉虎?” 风无痕道:‘或许不是。’风无痕能理解陆小凤的信心,无论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是个恶人。 飞天玉虎可以说就是十恶不赦的人。 飞天玉虎所经营的黑虎堂最不可赦的事情就是做人口贩卖的声音,但凡江湖上的好汉,都极不屑做这种事情的人。 陆小凤看了风无痕半晌,忽然苦笑道:“我忽然感觉自己惹上麻烦了。” 风无痕道:“不是惹上麻烦,而是帮朋友解决麻烦。” 陆小凤道:帮谁解决麻烦? “帮方玉飞或者我。” 陆小凤道:‘所以你要我帮你找到方玉飞?’ 风无痕道:“天下间没有什么人的朋友比你更多,也没有什么人比你更懂得找人,这件事非你莫属。” 陆小凤叹息道:“我忽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陆小凤道:‘为何每次遇上你,我都会招惹上麻烦。’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或许不是你遇上我遇上了麻烦,而是我遇上你才遇上麻烦。” 小书亭 “哦?” “如果我没有遇上你,或许这件事情已解决了。” 陆小凤笑了笑,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现在麻烦的人总是我。”仰头饮尽,放下酒杯,慢慢站起身来,道:“方玉香在哪里?” 风无痕当然明白陆小凤的意思,即刻带陆小凤去见方玉香。 所以风无痕又走了回来。 甬道上,陆小凤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会插手这件事?” 风无痕道:“有人请我对付飞天玉虎,而且铲除飞天玉虎,我能得到丰盛的报酬。” 陆小凤没有问那个人是谁,因为风无痕已在陆小凤的手上写了三个字。 玉罗刹。 陆小凤有些惊讶,也不奇怪。 江湖上谁不知道玉罗刹和飞天玉虎是死对头。 可接下来风无痕的话,陆小凤险些跳了起来。 “他已经死了。” 陆小凤瞪大眼睛看着风无痕,道:‘他真的死了?’ 陆小凤不敢相信。 风无痕淡淡道:“或许能活过来。” 陆小凤有些明白了。 死人当然不可能活过来,所以玉罗刹是假死。 可玉罗刹为什么会假死呢?这件事情陆小凤也想得通。 两人停下。 陆小凤望着站在门口的风无痕道:“你不进去?” 风无痕道:“我不必进去。” 转身离开。 陆小凤看了看风无痕,也转身走了进去。 陆小凤于是见到了方玉香以及死去的蓝胡子。 风无痕走出甬道,来到赌坊大堂的时候,银钩赌坊不但已没有赌徒,沙曼、宫九也不见了,四周骤然变得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砰。 一颗石子自窗户射了进来,落在风无痕脚下。 风无痕来到窗前,望了过去。 一株孤松之下站着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灯笼。 光火并不亮,四周又太暗,看不清模样,可风无痕却知道那人就是公孙兰。 公孙兰只是拉着风无痕到银钩赌坊外,却没有离开。 公孙兰道:“我见到了三个人。” 风无痕道:‘什么人?’ 公孙兰道:‘岁寒三友。’ 风无痕皱眉道:“孤松、寒梅、枯竹?” “不错。”公孙兰道:“他们似乎得知了玉天宝已死的消息,居然已找上了银钩赌坊。” 风无痕眉头一皱。 公孙兰道:“你也认为不合理。” 风无痕道:“却是不合理,岁寒三友一向隐居于昆仑山大光明洞,这段日子他们又在处理玉罗刹的身后事,而玉天宝死了最多不过一两个月,他们纵然已知道,为什么又能如此快赶来呢?”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事。 昆仑山距离此地实在不远,纵然快马加鞭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赶到。更何况以这几个老人,任何能快马加鞭呢? 公孙兰淡淡道:“他们当然有问题,可不管如何你岂非已将这件事情交给了陆小凤?” 风无痕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让陆小凤处理这件事?’ 公孙兰道:‘这世上难道还有其他人比陆小凤更适合处理这种事情吗?’ 风无痕也不得不承认,问道:“宫九呢?” 公孙兰道:“他带着沙曼走了。” 风无痕道:“他不打算理会这件事了?” 公孙兰道:‘他已将这件事情交给你了。’公孙兰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他也认为你必然能除掉飞天玉虎,所以他也走了。” 风无痕轻轻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但不管如何最该哭笑不得的人应该是陆小凤。 风无痕的确可以走了,但并没有走。 他不是那种喜欢一走了之的人。 更何况这件事情明明有极大的问题,风无痕自然不会一走了之。 此时他们只是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而已。 风无痕根本不知道如果他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件事本就应该由陆小凤来处理。可他来到这个世界,许多事都已发生了变化,这本来颇为复杂的事情,最终也简单了许多。 第二百五十五章、处置 ------------ 第二百五十六章、岁寒三友 一场大雪将天地都变成银白。 风呼呼作响,路上的人有一种如千百银针扎身的疼痛,纵然穿上极厚实的衣裳,也难以抵挡那无孔不入,无隙不窥的寒风与冷意。 被冰雪覆盖的一望无际平原上出现了三个人。 他们仿佛从天尽头那边而来,似要走到天的另一边去。 他们一步一步走着,走的不快,雪地上留下了他们孤单单足印。他们一直走着,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似乎永远不会停下,除非死掉。 他们是三个老人,虽然都带着古怪的帽子,可头发已经花白,脸上身上更如同皮包骨头,一丁点肉也没有。风吹过,他们那宽大的衣裳也随风舞动,整个人仿佛似要被风吹走一般。可是他们还是走着,走的不快,却很稳。 一步一步,似要走到天涯海角。 雪是软的,无论什么人在这片雪地上行走,都会留下脚印,而且必然很深。 但他们的脚印却很浅,而且还是一条直线。 他们似乎不但在走路的时候,刻意丈量过, 走过的道路,都是一条笔直的直线。纵然走到高一些的地面, 他们的脚步也没有丝毫的便宜。 他们的脚印很浅, 仿佛就像是枯叶随风飘落在雪地上一般。 风吹过、大雪落下, 不消半刻钟,他们的脚印就完全消失不见, 可见他们的脚印是多么的浅。 一些有眼力的人若是瞧见这一幕,必定大吃一惊。江湖上身怀绝技的人不少,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 却没有多少。更何况他们只是随随便便走着,看上去似乎并未施展什么功夫,却能做到这样,由此可见这三个非常古怪衣服的老人实在是深不可测的超级高手。 他们到底从什么地方而来,又要到什么地方而去?目的又是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一望无际的平原前方是一座古城。 古城也已被大雪覆盖, 变成了雪白的颜色, 看上去仿佛就是个堆积起来的巨大雪人。 那三个老人所走的方向, 正是前方的古城。 他们似乎就是要去往前方的古城, 可是距离古城还有不到一里的时候,三个老人忽然转了个方向,居然朝左侧走去。 他们走的仍旧是直线。 他们走了差不多一里,面前就是一片同样被白雪覆盖的密林。密林的前方有一栋精舍。 只有一栋精舍, 孤独立着。 这栋屋子仿佛已和这个世界已彻底隔开, 被彻底孤立了。 三个老人朝精舍走了过来, 走了进去。 精舍也被白雪覆盖, 但门前的院子却出现了一条明显被打扫过的小路。 小路一直连通道精舍的屋门。 三人在小路前停了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纪最大的老人忽然回过头望着左手边的老人,另一个老人也望向他。 虽然没有说话, 可他们的意思却是很明显的:带路。 他们似乎知道这个老人能将他们带到精舍中去。 那个老人叹了口气,也没有说话,却立刻往前走。 但是, 他没有走那被扫雪过的小路, 而是从小路旁边的雪地上走过。 他一走就没有停,似乎会一直走下去。 两位两个老人也跟上去。 他们也走在雪地上,可地上却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原来另外两个老人是走在那个老人走过的脚印上走过, 所以地上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看得出他们都是非常小心的人。 想要这样的人上当是很困难的事情。 快走到大门前的时候, 第一个老人忽然停下。 他停下, 另外两个老人也几乎同时停下。 只听了一下,那个老人便又走在打扫干净的小路上, 轻轻叩门。 另外两个老人站着, 不动。 他们不动的时候,仿佛就是一块石头,完全没有任何生命特征的模样,若非他们的眼珠子能动,甚至给人感觉他们其实就是雕塑。 砰砰砰! 富有节奏的敲门声,一共响起三声。 里面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开门,但老人已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另外两个老人也顺着他的步子走了进去、 屋中虽然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开门,但有人。 这栋精舍并不大,厨房、卧室、大厅彼此相连。 不过任谁走进去都会感觉很宽敞,原因无他,屋中并没有多少陈设。 三个老人所瞧见的是客厅。 客厅空荡荡的,没有衣服,墙上也没有装饰,也没有柜子,甚至桌子都没有。 只有四把椅子。 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蓝白相间长衫,笑得很文雅的青年人。 这个人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长得白白净净,十分好看。这正是那种足以令大部分女人心动的那种男人,他脸上的笑容纵然是厌恶他的人,也不会有丝毫的反感。 看着忽然出现的三个老人,他脸上没有半点诧异,而且指着摆放在面前的三把椅子,道:“三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坐。” 听他的语气, 似乎是专程在这里等他们的。 可是三个老人动也没有动。 他们如石雕般的站着,也三双眼睛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望着年轻, 仿佛看着死人。 从他们的样子看得出, 他们似乎并非专程来做客的。 一个年纪最大的老人忽然冷冷道:你就是飞天玉虎方玉飞? 年轻人点头:‘我是。’ 他就是方玉飞, 黑虎堂堂主飞天玉虎。 老人冷笑道:“你真是飞天玉虎?” 方玉飞笑了:“你不相信?” 老人冷冷道:“你看啦不想飞天玉虎。” 方玉飞轻笑道:“阁下看上去也不像岁寒三友。” 老人没有说话。 方玉飞继续道:“许多人看上去不想, 其实却是,所以你们是岁寒三友,我是飞天玉虎。” 老人看了他很久,道:“有道理。” 话音一落,两口剑忽然就已出了鞘。 寒光一闪,他们就拔出了身上那看上去不像是剑,却是极可怕剑的剑。 这两个老人的年纪虽然不小,而且在冷风大雪之中走了很长的时间,可他们拔剑的动作却非常优雅而快速,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流的剑手。 两口剑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出。 可愕然之处在于,其中一人的剑是刺向飞天玉虎的,还有一人的剑是朝与他们同来和飞天玉虎交谈的那个老人的。 两口剑,两个截然不同的目标。 变化突然就出现了。 ------------ 第二百五十七章、各有算计 孤松、枯竹、寒梅。 岁寒三友。 他们一道而来,一道找上飞天玉虎。 他们本应该齐心协力的,可寒梅却子在最后一刻,将剑对准了孤松。 他们一起生活了多年,关系密切,简直比兄弟还亲,又有谁想得到寒梅会对孤松出手呢? 寒梅也相信没有人想得到,所以出手了。 方玉飞希望任何人都想不到,所以做戏做全套,看上去一副准备招架闪避的样子,可神情上或多或少有了一些变化,一丁点掩饰不住的得意。 可得意的神情又骤然僵硬住了。 寒梅本来必杀的一剑,却偏偏刺偏了一点点。这一点点使得孤松避开了最致命的杀手。 寒梅整个人已僵硬住了,夺目的利剑已失去光彩,寒梅这个人也已失去了存在。 刚才拔剑的一瞬,寒梅全身都散发着光芒,特别是一双眼睛,更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气焰,仿佛成了雄霸一方的霸主。现在这些情绪都已完完全全消失了。 寒梅颤声道:“你。” 孤松打断他的话,无奈叹息道:“你为什么要作出这种事,为什么要杀我?” 寒梅已镇定下来,纵然枯竹的剑已能随时要他的命。 寒梅冷笑道:“因为我不愿意一辈子受你们的气,更不愿意等你们来杀我。” 孤松道:“你难道愿意受他的气?” 寒梅冷笑道:“你们一死,我就是罗刹教教主,我主关外, 方玉飞主关内,罗刹教与黑虎堂联手, 势必无敌于天下, 又有谁能令我受气。” 一直很尊敬的神情此时变成了最真实的神情, 以一种厌恶痛恨的眼神看着孤松,冷冷道:“你们没有资格教训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也一直在图谋罗刹牌,若你们得到了罗刹牌,又岂有我的容身之地, 与其你们杀我,不如我杀你们。” 孤松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叹气寒梅走上了弯路,还是叹气寒梅实在太聪明了。 寒梅没有叹气。 他又挥剑。 剑光一闪,刺穿自己的心。 寒梅临死之前只说了一句话:从今以后,我都不必再受气了。 一个人死了, 自然不必受气了。 岁寒三友, 被认为是江湖上最好的朋友。可又有谁想得到岁寒三友之间, 居然是这种关系。 嚓。 枯竹收剑入鞘,扶着寒梅的尸体躺在地上, 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冷冷望着方玉飞。 方玉飞这个时候也叹了口气, 道:“你们当然不肯放过我, 无论是为了罗刹牌, 还是寒梅, 你们都会杀了我。” 枯竹冷冷道:“你还有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枯竹道:“交出罗刹牌,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方玉飞笑道:“是不是只要我永远不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就放了我。” “是。” 方玉飞又笑了,笑得愉快极了,似乎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枯竹声音更冷:“你笑什么?” 方玉飞叹息道:“我在笑寒梅。” “笑他?” 方玉飞道:“他实在很倒霉遇上你们,而且也实在很笨, 幸好我并不笨, 我知道你们绝不肯放过我。” 枯竹静静看着方玉飞,等方玉飞说下去。 方玉飞道:“我既然知道你们想要得到罗刹牌的秘密,你们又怎么可能放过我?你们既然知道我是飞天玉虎, 又怎么可能不想得到黑虎堂呢?他们本是贪心的人,一个贪心的人不做贪心的事情, 那么才是怪事。” 孤松又叹了口气:“你若是真正的聪明人, 就不应该说这种话。” “纵然不说, 我也非死不可, 你们绝不可能放过我。” 孤松冷冷道:“你纵然说了, 也非死不可。” 方玉飞微笑道:“或许是的。” “或许不是?” 方玉飞道:“你们两人的武功之高,我的确很佩服,但幸好我还有一个帮手。” 孤松、枯竹脸色有些变了。 方玉飞又道:“陆小凤,你为什么还不出来呢?” 这一次,孤松、枯竹两人脸色大变。 他们希望方玉飞所说的是假的,可这次却是真的。 大门向内掩开。 有人走了进来,果然是陆小凤。 方玉飞已笑了出来,可笑容很快僵硬住了。 因为走进来的,居然不止陆小凤,除开陆小凤以外,居然还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其中有两个他的认识的。 一个是他的妹妹沙曼,还有一个是风无痕,其中一个贵不可言的青年,虽然他不认识,但却知道,这人就是宫九。 屋中忽然变得十分安静,只有一个人的脸上有笑容,这个人就是陆小凤。 陆小凤虽然在笑,可任谁也看得出陆小凤并不开心,而是有些痛苦。 无论什么人发现自己的朋友作出这种丧尽天良事情,都会痛苦的。陆小凤正是如此。 陆小凤望着呆住了方玉飞,道:“你想不到他们会来?” 方玉飞神情平静下来,但内心是否平静,没有人知道。 方玉飞叹息道:“其实我应该想到的。” “哦?” 方玉飞道:‘风无痕虽说一向无情,但不是个喜欢推卸责任的人,他既然打算要杀我,就不可能将这件事交给你,更何况他也不可能瞧见你遇上危险, 而不理会。’ 陆小凤叹息道:“可你却还是相信他走了。” 方玉飞淡淡道:“因为我太相信你了。” “哦?” 方玉飞道:“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陆小凤做不到的,我相信其他人必然是这么想的,所以。” 陆小凤道:“所以你相信风无痕他们走了。” “是的。” 陆小凤淡淡道:“我也相信你一定认为这个世上我唯一对付不了的人,就只有你,你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的。” 方玉飞点头:“是的,我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所以我才会让你瞧见这一幕。”方玉飞语气平静,似乎没有半点的后悔。 方玉飞忽然道:“我记得还有一个人。” 风无痕道:“公孙大娘?” “是的。”方玉飞道:“我记得你身边似乎有这样一个女人。” 风无痕笑了,道:“她本来应该来的。” “可她为什么没有来?” 风无痕道:‘因为她忙着赚钱。’ “赚钱?” 风无痕悠悠然道:“黑虎堂家大业大,这样的大生意是绝不会太多的。” 方玉飞闭上嘴巴。这一刻他甚至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不过方玉飞没有这么做。 他慢慢站起身来,望向仿佛又变成石头的枯竹、孤松,微笑道:“看来你们暂时没有法子杀我了。” 孤松望着方玉飞,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道:“是的。” 三人忽然一闪,朝外面冲出去。 ------------ 第二百五十八章、一起上吧 追! 第一个追出去的是沙曼。 沙曼是方玉飞的妹妹,她知道方玉飞是多么狡诈的人。方玉飞绝不会坐以待毙,这是沙曼一开始就得出的结论。 结果果然如此。 沙曼防备着方玉飞动作。 所以方玉飞一动,沙曼也立刻动作。 沙曼高高跃起,一道寒芒忽然乍现,朝方玉飞甩了过去。 没有人看得清她的出手,可任谁也看得出她所施展的是剑法。可任谁也看得出她所用的武器,绝非是剑。 可这种奇门兵器在沙曼的手里,就是剑。 一种可软可硬的剑。 方玉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意,看也不看身后甩来的寒芒,可他的背后却仿佛长了眼睛,一把就抓住了沙曼的奇门兵器。 抓住刹那,又立刻松开。 方玉飞以更快速度冲出房屋。 沙曼则往相反方向跌去。 沙曼了解方玉飞是什么样的人,可方玉飞又何尝不知道沙曼是什么样的人呢?所以沙曼的出手,被方玉飞轻描淡写的破解了,非但没有降低方玉飞的速度,甚至还令方玉飞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仙木奇缘》 孤松、枯竹本来距离大门最近,可这样一来,最先冲出房间的反而是方玉飞。 孤松、枯竹是从大门口冲出去的,方玉飞却是从窗户冲出去的。 陆小凤紧随其后。 江湖人只知道陆小凤的灵犀一指是万无一失的绝技,却鲜少有人知道,若论轻功,世上能胜过陆小凤的,恐怕也只有司空摘星等这些以轻功为生的当世第一流高手。 陆小凤的轻功很高,他的凤舞九天本就是轻功之中极高明第一种。 方玉飞的武功很好,轻功也很高,比起陆小凤却至少逊色一筹。 陆小凤尽管慢了一点点,可方玉飞前脚刚落地,陆小凤后脚就踏在松软的雪地上。 嗖嗖嗖。 机簧陷阱触动,十多根蓄势待发的弩箭就自下而上朝陆小凤射了过来。 陆小凤猛提一口气,跃起两丈,双手化作漫天掌影,抓住所有弩箭,这才逃出一劫。 陆小凤再一次落地,方玉飞的声音传来:“陆小凤,下次我再请你喝酒。” 声音欢快之意,只听方玉飞的声音,甚至令人怀疑,方玉飞能逃出生天,又陆小凤的一笔功劳。 陆小凤神情不变,也没有任何生气,他立在狂风大雪之中,冷冷望着已远处的方玉飞。 已停下的方玉飞。 不仅方玉飞停下了,孤松、枯竹也停下了。 他们不得不停下,因为他们的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一口剑。 正是风无痕。 三人都非常惊讶,却很快恍然。 因为这时候他们除了瞧见风无痕右手已出鞘的剑,也瞧见风无痕左手衣袖中的那个铁爪。一个制作精致的飞爪。 正是因为这个飞爪,所以风无痕才能以最快速度追上他们。 孤松、枯竹不敢动了。 因为他们已瞧见风无痕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出鞘的剑。 虽然剑只是出鞘,并非发出任何杀招,可却已令他们不得不忌惮了。 孤松、枯竹本不将风无痕放在眼中的,可自从风无痕击败叶孤城以后,普天之下没有那个人敢不将风无痕放在眼里。 纵然有,也绝不敢轻视风无痕的剑。 这口剑已杀了名满天下的白云城主叶孤城,又有任何人有把握能不死在这口剑下呢? 方玉飞也没有动。 方玉飞全身冰凉,很想立刻就走,却不能走。 因为风无痕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方玉飞有一种感觉,只要他有任何不规矩的东子哦,风无痕一定会抛弃另外两人,冲上来要了他的命。 方玉飞对风无痕并没有多害怕,纵然风无痕杀了叶孤城。叶孤城在江湖上的名头很大,可方玉飞也是很骄傲的人,他自认自己的本事不逊色于叶孤城。 可方玉飞还是不动。 方玉飞没有把握能真正胜得过风无痕。纵然胜过了风无痕,那么另外几人岂非也一样会要了他的命?所以方玉飞不动。 嘎吱! 宫九推开半开着的大门,慢慢从屋中走了出来。 一步一步。 宫九的动作声音不大,可这个时候却很响亮。 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陆小凤回头望去,对宫九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急。” 宫九道:“我不必着急。” “为什么?” 宫九道:‘如果他们能在风无痕眼皮子底下跑了,那么风无痕就已不是风无痕了。更何况纵然他们跑了,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 “为什么?” 宫九道:“我本就只是来看戏的。” 孤松、枯竹、方玉飞眼睛都亮了。 孤松沉声道:“你不打算出手?” 宫九道:“你和我有仇?” 孤松摇头:‘大概有仇。’ 宫九道:“你既然和我无仇,我为什么要出手?” 方玉飞忽然道:“我和你有仇。” 宫九道:“我们有什么仇?” 方玉飞看一眼沙曼:“我和沙曼有仇。” 宫九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方玉飞愕然道:“你不打算为她报仇?” 宫九道:“我为什么要为她报仇?” 方玉飞说不出话来了。 方玉飞非常能言善辩,可遇上宫九这种人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宫九似乎总是有法子让人无话可说。 方玉飞忽然又笑了:“三对三。” 孤松、枯竹当然明白。 枯竹沉声道:“我们的胜算不小。” 方玉飞很大方道:“你们先选。” 孤松冷笑道:“你不选你妹妹?” 方玉飞道:“我当然想选他,可如果你们选了他,我自然不会选。” “你真有这么好心?” 方玉飞道:“这不是好心,而是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否则谁也难以逃过去。” 孤松、枯竹承认。 孤松忽然道:“你选沙曼,我选陆小凤。” 方玉飞笑道:“据我所知陆小凤出道江湖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败过,他的武功有多高,似乎没有任何人能知道的,我一直认为他的武功是最深不可测的一个,极有可能比风无痕还要更高。” 孤松冷笑道:“我知道。” 方玉飞道:“你却选择陆小凤。” 孤松冷冷道:“或许陆小凤的武功比风无痕更高,DNA陆小凤有一点好处是风无痕比不上的。” “什么好处?” 孤松道:“陆小凤不喜欢杀人。” 方玉飞鼓掌道:“不愧是岁寒三友,眼力果然高明,好,我对付风无痕。” 孤松望向陆小凤。 枯竹面对沙曼。 “不必。”风无痕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三人望向他,异口同声。 “不必?” “你们谁也不必选。”风无痕淡淡道:“一起上吧。” 孤松、枯竹、方玉飞脸色变了。 陆小凤、沙曼脸色也变了。 只有宫九笑了。 ------------ 第二百五十九章、死 风更大了。 孤松一字一句道:“你要我们一起上?” “是。” “你有把握?” 风无痕也一字一句道:“本来没有把握,可现在却有的把握。” 枯竹也忍不住道:“为什么?” 风无痕道:“第一,你们的胆魄已失,此时已是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一身武功又能发挥出多少呢?” 三人脸色微变,无法否认。 一个人的武功有多么高,未必就能完全发挥出来,许多时候都会影响一个人的武功发挥的。此时的三人确实发挥不出实力。 “第二,他们三人虽然联手合作,可谁也不相信谁,如此一来你们的出手之间必然存在破绽,甚至可能出现再乘机逃走的想法与动作,如此一来,杀你们又有多么困难呢?” 2k 风无痕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这一战,你们必败无疑,必死无疑。” 孤松、枯竹两人的手心已在冒冷汗。 两人望了彼此一眼,可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他们又恢复了些许信心。 两人又与方玉飞对视。 三人都知道,双方不可能互相信任。 风无痕的确料中了。 “出手。” 风无痕那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陆小凤、沙曼脸色或多或少有些变化,陆小凤甚至想要冲上去,眼前一闪,宫九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陆小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九道:‘你不必出手。’ 陆小凤道:‘你想他们杀死风无痕?’ 宫九道:“他们杀不了风无痕,是风无痕会杀了他们。” 孤松、枯竹、方玉飞没有说话,可微动的耳朵却在证明他们在倾听。 陆小凤道:“他们的武功又有谁。” 未说完,宫九打断陆小凤,道:“他们的武功纵然很高,可这一战他们有一个致命的破绽。” “什么破绽?” 宫九道:“你们。” “我们?” 宫九道:“你们无论出手或者不出手,都是一样的,因为他们认为你们一定会出手。” 陆小凤沉默了半晌。 宫九道:“你明白了?” 陆小凤道:“他们不相信人,自然也不可能相信我们。” 宫九道:“不错,他们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也一样不相信你不会偷袭他们,而且他们又没有法子齐心协力,内外夹击之下,他们一身武功又能发挥出几成呢?只要他们露出一点破绽,就必定死在风无痕的剑下,所以他们不敢出手。” 陆小凤全身松弛下来,道:“所以他们只能如呆子一般的站着?” “是的。”宫九道:“他们必须防备我们对他的出手偷袭,也要防备风无痕对他们下手,所以他们必须时时刻刻提高警惕,如此一来纵然风无痕不出手,他们也一定很快支撑不住,然后倒下。” 陆小凤大笑起来,道:“他们是不是必死无疑了?” 宫九道:‘未必。’ “哦?” 宫九道:“他们可以选择在同伴出手的时候逃,风无痕毕竟是一个人,他们若是往三个方向逃,风无痕又能杀几个呢?” 陆小凤叹息道:“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他们一定已想到了。” 宫九道:“或许正在这么打算。” 孤松、枯竹、方玉飞手心已在冒冷汗,额头上也在流汗。 很显然,他们的心思已被说中了。 风无痕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的心乱了,再不出手,就是死。” 三人不动。 他们当然想出手,可此时却又不敢出手。 他们虽然还没有和风无痕交手,可已中招。 中的是心理战术。 他们本来对自己非常自信,可此时信心已被摧毁了。 他们虽然看上去还是很可怕,可内在已崩毁腐蚀了。 一个人如果内在都已腐蚀了,那么这个人又怎么可能不倒呢? 他们正是如此。 风更大,雪也更急了。 鹅毛大雪已将三人的头顶都覆盖了厚厚一层。 院中还是很安静。 三人还是没有动手。 可这个时候风无痕动手了。 剑已出鞘。 剑光如惊鸿掣电般,在三人面前同时出现。 三个本不想出手的人,也不得不出手了。 孤松、枯竹先后拔剑。 他们的剑很快,孤松的剑快而灵动,枯竹的剑快而缥缈。 而且他们的剑都很精准毒辣。 眨眼之间孤松已刺出二十三剑。 枯竹更是刺出了七七四十九剑。 现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风无痕。 只可惜他们的剑都已刺空。 孤松的剑比枯竹的剑更快,却刺的得更少,是因为他的眼力看出许多剑,纵然发出,也必定落空。 这二十三剑,是他认为必定刺中的剑。 只可惜,这二十三剑也已刺空。 枯竹的四十九剑更是刺空。 他们神情变了,想不到自己的剑居然会刺空,可偏偏已刺空。 正在他们要展开第二轮攻势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剑很可怕的事情,方玉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倒下了,咽喉出现了一个血洞。 方玉飞并不想和风无痕拼命,他想走。 只可惜风无痕看出来了,所以风无痕最主要对付的目标就是他。 方玉飞已带上了黑虎爪,上面有剧毒。 只要划破肌肤,就必死无疑。 只可惜他的黑虎爪还没有划中,风无痕的剑就已刺穿了他的咽喉。 方玉飞面庞已扭曲,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他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风无痕每一剑的意图,方玉飞都知道,可偏偏避不开。 这是什么剑法?方玉飞到死也不明白。 孤松、枯竹已丧失了勇气。 他们不怕死,可如果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们又如何不怕呢? 孤松做了一件事,忽然飞身一脚将枯竹踢飞,自己则逃了出去。 枯竹没有想到孤松会这样做。 他已绝望,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寒梅。 昔年他们岂非正是这么对待寒梅的。 鲜血落下,雪地也被染红了。 风无痕拔出了剑,从孤松的胸膛拔出了剑。 他已逃出院子,可还是被风无痕追上。 一剑穿心。 枯竹却在笑。 他看着同样倒在地上的孤松,大笑三声,气息已绝。 ------------ 第二百六十章、玉罗刹的秘密 宫九、沙曼、陆小凤走了。 他们并没有走多久,可地上已没有他们的脚印,雪太大了。 地面一丁点痕迹也没有,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仿佛这世上从未有过人。 天地一片寂静。 风无痕站在屋檐下,看着地上那两具渐渐被风雪掩埋的尸体,沉默不语。 地上只有两具尸体:孤松、枯竹。 方玉飞的尸体被带走了。 带走方玉飞的,并非是沙曼,而是陆小凤。 陆小凤一向是个善良的人,虽然方玉飞是恶贯满盈的飞天玉虎,但毕竟是他的朋友,所以陆小凤带走了他,为他安葬。 至于孤松、枯竹的尸体还在雪地中。 陆小凤本来打算为他们安葬的,但被风无痕阻止了。 风无痕并没有说原因,陆小凤也没有问。 雪更大了。 孤松、枯竹两人已快要被风雪掩埋了。 院中那已被清扫出来的小路也铺上了松软的白雪。 这个时候院子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身躯修长,带着一顶黑色的斗笠,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任谁也看不出他的面目。 风无痕也看不出。 可风无痕认得他,他就是罗刹教教主玉罗刹。 玉罗刹大步走来,问道:‘只有你一个人。’他走到孤松、枯竹面前停下来,低头望着两人的尸体,眼中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玉罗刹的心情确实有些复杂。 他要清除这些年来因罗刹教扩张得太快而出现的败类,可玉罗刹却没有想过清除岁寒三友。 《仙木奇缘》 这三人毕竟是与他打天下的老人,可他们却背叛了他。 人性似乎总是经不起考验的。 “他们都走了。”风无痕道:“我却没有走。” 这是废话。 可这句废话之中却蕴含了一种很奇特的意思。 玉罗刹似乎没有听出来,道:‘你为什么没走?’玉罗刹抬起头,一双锐眼看着他。 风无痕道:“我知道你要来,我等你来。” “你为什么等我来?”玉罗刹道:“黑虎堂的财富你岂非已经得到?” 风无痕道:“我有几个疑问要你解答。” “我一向不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玉罗刹沉默一会儿:‘不过你既然帮了我,我可以破例回答你。’ “玉天宝当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玉罗刹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他是我的儿子,但不是我的亲生儿子。”玉罗刹作出补充:“我的儿子很多年前就已交给了一个我最信任的人抚养。” 风无痕道:“所以他死了,你并不伤心。” 玉罗刹淡淡道:“你错了,纵然他不是人,而是阿猫阿狗,我养了他二十多年,我也应该伤心的!” 风无痕并没有怀疑,道:“你的亲生儿子是谁?” 玉罗刹道:“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问题。” 这个回答,根本不算回答。 风无痕道:“或许你不知道,我已经想到了。” 玉罗刹眼神更锐利了,笑道:“你既然想到了,又何必问呢?” 风无痕道:“正因为我想到了,所以我才要问。” “哦?”玉罗刹不明白。 风无痕淡淡道:“因为只有我问了,才不会不明不白死在你的手里。”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话。 任何人听到这番话都会很奇怪,玉罗刹却一点也不惊讶。 玉罗刹淡淡道:“你真是聪明人,你本不应该这么聪明的。” 风无痕道:“无论我聪明还是不聪明,结果都一样。” “为什么?” 风无痕道:‘你是个枭雄,枭雄绝不会因为对方是聪明人或者蠢货而改变心意,枭雄向来只相信一种人。’ 风无痕没有说什么人,他相信玉罗刹一定明白。 玉罗刹当然明白。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谎,才不会说出秘密。 玉罗刹道:“我确实有理由杀你,而且不止一个。” 风无痕道:‘我在听。’ 玉罗刹道:“许多人都知道玉罗刹已经死了,至少罗刹教上下的人都知道。” 风无痕道:“所以你现在还不能活着,因为你还想要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一杀死。” “是的。”玉罗刹道:‘你知道了这个秘密,就可能会破坏我的计划,一旦几乎失败,那么我便没有机会再达成目的了。’ “这的确是个必须杀死我的理由。”风无痕道:“但这不是唯一的一个。” 玉罗刹道:‘你杀了孤松、枯竹。’ 风无痕道:“这是什么理由?” 玉罗刹道:“孤松、枯竹在我创立罗刹教不久,便臣服于我,为我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们虽然背叛了,但只有我能要他们的命。” 风无痕笑了笑,道:“有道理,有些人其他人做了不行,只有自己才能做。” 玉罗刹道:“是的。” 风无痕道:“你的确应该杀我,但你应该还有其他的理由。” 玉罗刹道:‘这两点理由岂非已经足够了?’ 风无痕道:“确实足够了,可你一定还有其他的理由。”风无痕眼神平静却十分坚定的望着玉罗刹。 双方的目光仿佛闪电般的碰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玉罗刹道:“你是个非常危险的人,假以时日,你将会成为我最大的对手。” 风无痕道:“你认为我有资格成为你的对手?” 玉罗刹道:“纵然是现在,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要了你的命,你这样的人实在太危险了,我根本难以掌控。” 风无痕道:“这是我的荣幸,可你应该还有理由要杀我。” 玉罗刹笑了笑,道:“我自己都想不出还要什么理由。” 风无痕淡淡道:“我却想得出。” 玉罗刹笑容不见,淡淡道:“我还有什么理由?” 风无痕道:“西门吹雪。” 玉罗刹笑容完全消失了,一双眼神更锐利了。 风无痕一字一句道:“直到杀死孤松、枯竹以后,我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玉天宝不是你的儿子,你真正的儿子是西门吹雪,当日你会找上我,也是因为西门吹雪,你不希望他死在我的剑下。” 风无痕忽然抬手,打出一击劈空掌。 劲气破空,掀起了玉罗刹头上的斗笠,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英俊面孔出现在风无痕面前。 这人有至少六七分像西门吹雪,只是更成熟更沧桑而已,却没有西门吹雪眼中的清澈与平静,而是如深渊漩涡一般,予人一种沉沦之感。 玉罗刹不说话,静静看着风无痕。 一股可怕的杀气以他为中心,想着四种散发开去,笼罩了这个风雪覆盖的院子。 ------------ 第二百六十一章、只好杀你 “你不应该戳穿这个秘密。” 玉罗刹的声音比冰雪还冷,声音中没有杀机,可整个人却散发出可怕的杀机。 “当时你在虎头山下现身,我就开始怀疑你。”风无痕道:“按照道理来说,你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出现在那种地方,可当时我无论如何也没有能联想到西门吹雪。” 玉罗刹道:“可你还是想到了。” “无论我、叶孤城,亦或者陆小凤等人都相信一点,只要西门吹雪观战紫禁之巅决战,那么我与叶孤城活下来的那个人,必定将和西门吹雪交手。”风无痕道:“他必定会寻回自己的剑。” “他一定会寻回,因为他是西门吹雪。”玉罗刹道:“所以那个时候你开始怀疑我和西门吹雪的关系?” “没有如何怀疑,只是在此见到你以后产生的怀疑。”风无痕道:“玉天宝既然不是你的儿子,那么谁又是你的儿子呢?” 玉罗刹眼中精芒一闪,道:“你明白我这种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的。” “不错。”风无痕道:‘当初你想杀我,若与叶孤城无关,与南王世子无关,那么还能与谁有关系呢?我只能想到一个:西门吹雪。’ “你确实是真正的聪明人。”玉罗刹道:‘当初决定杀你,确实没有错。’ 风无痕道:“你错了。” 风无痕说的十分肯定,也十分冷静。 玉罗刹道:“我哪里错了?” 风无痕道:“你要杀我,是认为我很有可能杀了西门吹雪。” 玉罗刹不否认:“这些年来我虽然从未与他有任何联系,而且在他心目中父母早在多年前已是死人,但是我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语气很平淡,可父亲对儿子的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却已是任何人都能感受得到的。 风无痕道:“据我所知西门吹雪出道江湖,已不知道和多少高手交过手。” “我知道。”玉罗刹道:“我从未插手过他的事。” 风无痕道:“可你这次却插手了。” 玉罗刹道:‘我不得不插手。’ 风无痕道:“难道你认为他以前的交手,会必胜无疑?” 玉罗刹沉声道:“世上绝没有必胜无疑的决战,却有必败无疑的决战。” 风无痕明白了。 “你认为他若是与我交手,必败无疑?” 玉罗刹道:“如果是以前的西门吹雪,他击败你的机会很大。” 风无痕明白:“但现在西门吹雪已有了情。” “是的。”玉罗刹道:“一个剑客本不该有情,一个有情的人,本不该成为剑客!一个剑客若是有了情,那必定死在别人的剑下。” 这是非常沉痛悲哀的事情,最悲哀的这居然是事实。 风无痕看了玉罗刹很久,慢慢道:‘当西门吹雪决定在此拿起剑的时候,必定已放下孙秀青,若他放不下,就注定不会和我交手。’ “你错了。” “我错了?” 玉罗刹淡淡道:‘如果他真能放下孙秀青,无论他与你交手的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插手这件事,更不会对付你。’ “你认为他放不下?” “他认为自己能放下,可在心里注定放不下。”玉罗刹道:“孙秀青这个孩子,我也知道,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支持西门吹雪的,纵然她不愿意瞧见西门吹雪与你交手,她还是会支持的,所以西门吹雪一定会与你交手。” 风无痕沉默。 他也不清楚玉罗刹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玉罗刹沉声道:“当他与你决斗的时候,孙秀青就会忽然出现在他的心中,那不是回忆,却如同一根线牵扯住了他,如此一来,他必定败在你的剑下,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败就是死。” 父亲当然不希望儿子死。 玉罗刹虽然是一代枭雄,可毕竟也是位父亲。 风无痕点头道:“你的确有理由杀我。” 玉罗刹道:“我本就应该杀你,可我也未必一定要杀你。” “未必?” 玉罗刹身上的杀机更盛,可言辞话语中,没有半点杀机:“只要你许诺不要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许诺不要与西门吹雪交手,我就可以放过你。” 风无痕笑了,道:“你相信?” 玉罗刹道:“我这一生几乎从未相信过别人,但我却愿意相信你一次,你是个遵守承诺的人。” 信任这本就是很难得的。 无论什么人若能得到别人的信任,都是值得高兴的。 风无痕心中有暖流涌过,人却沉默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风无痕才慢慢道:“我很想答应你,但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玉罗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风无痕道:“若是西门吹雪再一次找上我,要与我交手,我却未必有理由拒绝他。” “你已拒绝过他一次了。” 这也是事实。 风无痕道:“不同。” “哪里不同?” 风无痕道:“那个时候西门吹雪还在入世的状态,他是个持剑卫道的剑客,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这种人交手的,可他在此找上我的时候,必定已是出世的状态,他的心中只有剑,在那种情况之下,我并没有把握会拒绝他,或许根本不会拒绝。” 这是实话。 风无痕其实本不必说的,却还是说了出来。 玉罗刹道:“你忘记了陆小凤。” 风无痕道:“陆小凤固然是我们的朋友,他固然不希望我们其中任何一人死在对方的手上,可这对于已将一切都奉献于剑的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玉罗刹目光落在风无痕身上,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道:“你没有骗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希望你骗我。” 风无痕道:“一个人在骗人之前,必须骗自己,可一个人若是欺骗了自己,那么这个人又怎么算是人呢?” “不算?” 风无痕道:“至少风无痕就已不是风无痕。” 风无痕之所以是风无痕,因为风无痕有自己的原则。 风无痕若是改变了自己的原则,违背了自己的选择,那么风无痕自然也不是风无痕了。 这是风无痕的骄傲,也是风无痕的底线。 玉罗刹明白风无痕的意思,道:“看来我只好杀你了。”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 第二百六十二章、斗玉罗刹 风依旧,雪依旧,人也依旧。 杀气亦依旧。 风无痕、玉罗刹相隔两丈,相对而立。 两人没有在说话,此际又还能有什么话可说呢?话已毕,唯有剑。 胜者生,败者亡。 这个世上许多事情没有对错。 你不能说风无痕错了。 风无痕坚持自己的原则,他纵然杀了玉罗刹, 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任何人都有资格活着,这一点是没错的。 你也不能说玉罗刹错。 玉罗刹为了自己的孩子不被杀害,而出手杀人。这不能算错。 这一战没有对错之分,至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看不出错。 世上许多事情本就是这样的,看不出对错, 根本没有对错, 可死亡却也会伴随着这些事情随之而来。 这一战, 到底谁会胜呢? 九月十五之前,玉罗刹与风无痕有过一战,那个时候风无痕伤势未愈,面对玉罗刹,只能用以命换命的法子与玉罗刹交手,任谁也不得不承认,那一战风无痕处在下风。那个时候玉罗刹若是狠一些,结果十之八九是玉罗刹伤,风无痕死。 可九月十五以后,风无痕与叶孤城一战。 这一战风无痕不止是击败了叶孤城,更将自身的剑术剑道攀升到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地步。 《仙木奇缘》 当初无论谁都从风无痕的身上瞧见了些许叶孤城的影子。 这并非是幻觉,因为在那一刹那见,风无痕确实已继承叶孤城攀登剑道巅峰的信念。 前路漫漫,唯剑作伴。 当时的风无痕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同时也从高处不胜寒之中令自身的剑术得到了升华。 这并非是招式上的非凡突破,而是灵魂上的升华, 境界上的突破。这一点比招式上的突破更为难得。 一个人最难突破的永远是自己的心。 一个人的心若是上了枷锁,那么就注定止步不前。 如今, 风无痕心上当枷锁已打开,又有谁能知道风无痕的极限呢? 从刚才风无痕一己之力击杀方玉飞、孤松、枯竹两人就已能看得出,风无痕对于剑道的领悟实在已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否则风无痕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击败三大高手呢? 现在风无痕面对的是玉罗刹。 这一战或许比昔日与叶孤城的决战还要更加惊心动魄更危险。 可风无痕却已非昔日的风无痕。 纵然玉罗刹比得上叶孤城,可那一战在风无痕心中的地位却已不可取代。 没有言语,已不必言语。 风无痕、玉罗刹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他们扫视对方,寻找一个最佳的出手机会。 这一刻极为安静,但如果有人出现在此,就一定心忍不住怦怦直跳,难以控制的紧张害怕。 因为他们必定能感觉得到四周那种静的压力。 静也是有力量的,这种力量可能比动的力量还要更可怕,更难以抵挡。 正如同一望无际的大海,他纵然没有任何波澜,可的浩瀚,他的广博,却足以令任何人感觉到了自身的渺小。又如同天空,天空一望无际,不动,却令人不禁感受到了沧桑亘古,生出不值一提的感觉。 这是静的压力。 此时的风无痕、玉罗刹便给予人这种压力。 一般的高手瞧不了多久,就会感觉心口沉闷,头晕目眩,难以抵挡。纵然是一流高手,也很难能承受得了这股压力。 可是,风无痕、玉罗刹这两个当事人,却没有任何感觉。 他們全神贯注于彼此,虽然不动,却随时给予地方最致命的一击。 玉罗刹神情不变,心里却动容无比。他感觉风无痕仿佛就是一口剑,镇压了天地,笼罩了岁月。 他仿佛与宇宙都已勾连在一起,完全寻不出一丁点破绽。 风无痕也动容无比。 他感觉玉罗刹就仿佛化作了一片云雾。 云雾飘渺,虽然看上去很多破绽,可当你要出手的时候,破绽却忽然消失不见了,令人捉摸不定,难以下手。 这一战还没有真正碰撞,他们已或多或少对彼此有些佩服了。 风仍旧在吹,雪仍旧在下。 两人的身上都被雪花覆盖,却谁也没有动。 忽然,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动了。 一道闪电忽然飚现。 风无痕已拔剑出鞘。 没有人看到他如何拔剑,也没有人瞧见他的剑如何刺穿的剑,剑就忽然刺出,人忽然就已跨越了间距,瞬间出现在玉罗刹的面前。 玉罗刹的周身忽然发出一团明灭不定的光。 忽然光芒爆闪,玉罗刹竟然消失不见。 点点光点覆盖院子,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已笼罩而下。 每一个光点都蕴含着迥异的力量,有的光点力量大,有的力量锐利,有的力量阴柔古怪。 任谁也知道玉罗刹已催动功力,将一身可怕的实力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所以才会出现如此奇特的景象。 风无痕眼力过人,可纵然如此,也已完全失去了玉罗刹的方位。当他的心却没有迷失。 风无痕不假思索一剑刺出,刺向那光点中心出。 叮叮! 漫天光点消失不见,化作玉罗刹,后退而去。 刚才玉罗刹竟然仗着可怕功力,以双手与风无痕的剑碰撞,双手竟然毫发无损。 如此可怕的实力,实在令人骇然。 踏踏踏! 地上出现了三个脚印,大地忽然裂开。 玉罗刹飞身腾空到风无痕上方,双手化作漫天掌影,凌空击下。 风无痕冷然一笑,人剑合一,迎了上去。 剑光爆闪,出现在漫天掌影之中。 时而掌影笼罩剑光,时而剑光覆盖掌影。 轰轰之声不止,仿佛雷霆响起。 嘭! 地面砸了一个大坑,雪花四溅开去。 长剑画了一个小圆,一股漩涡自圆中出现,四周的飞旋都被快速吸入其中,眨眼之间就已凝成了一个巨大的雪球。 只见剑尖轻点,雪球朝玉罗刹疾射而去。 中途忽然裂开,化作无数根柱状的小剑,分散射出。 如果有人仔细去看,就能发现其中居然蕴含了阵法的变化,实在匪夷所思的可怕。 “好!” 玉罗刹又惊又喜。 他着实欣赏眼前这个小子,可杀心更重。 才过数月就已如此可怕,再过三年五载,江湖上还有谁是他的对手,一掌击出,气劲如洪流般涌出。 四周本来已极冷的温度骤降,冷到人全身打颤。 射来的小剑居然瞬间凝固成冰,快速聚拢在一起,居然在玉罗刹手中形成了一口足有四尺长的冰剑。 玉罗刹无中生有,以此剑,施展出上乘剑法与风无痕交手起来。 风无痕即便已见过不少世面,却也十分动容,至少这种本事是他自认为做不到的。 风无痕没有退缩,两人再一次激烈碰撞在一起。 ------------ 第二百六十三章、两个理由 “我不明白,为何玉罗刹愿意放过你。” 公孙兰又上上下下将风无痕打量了一圈,发现风无痕全身上下虽然有些许挫伤,但基本完好,十分诧异。 风无痕舒舒服服躺在浴桶中,水温正好,公孙兰的手很柔软,一切都令他非常满意。 “你以为是玉罗刹放过了我?” 公孙兰诧异道:“你不是说玉罗刹没有死?” 风无痕道:“他自然没有死。” 公孙兰道:“他岂非要你死?” 风无痕道:“他自然要我死,他已有足够要我死的理由。” “可你偏偏没有死。”公孙兰道:‘我知道他若要你死,你必然会要他死,可现在他没有死,你也没有死。’ 风无痕笑了笑,道:‘所以你认为我绝不可能放过他?’ 公孙兰白了风无痕一样,一边用柔软的丝巾为他搓背,一边道:“她若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你或许会放过他,他既然不是,你自然非杀他不可。” 公孙兰说的很自信,她很了解风无痕这个人,简直比世上大部分人都要了解。 风无痕也没有否认。 “我的确没有放过他。” “他也没有放过你?”公孙兰很好奇道:‘按照道理来说,你们之中必定有一个人会死。’ “是的。” 公孙兰道:“难道这一战还有其他意外情况发生?”公孙兰忽然想到了,脱口而出。 “确实出现了意外,确切来说,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是什么?”公孙兰皱眉道:“难道是西门吹雪?”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自紫金之巅决战以后,西门吹雪就已回到万梅山庄去了,而且孙秀青已有了身孕,西门吹雪自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公孙兰终于明白了。 “陆小凤,一定是陆小凤。”公孙兰说的非常肯定:“除了他以外,那个时候又有什么人能阻止这一战呢?” 风无痕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公孙兰有些诧异,道:“陆小凤那个时候岂非安葬方玉飞去了,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呢?” 风无痕道:“他原本是不可能赶回来的。” “可发生了意外?” 风无痕道:‘的确发生了意外,可也不算意外。’ 公孙兰有些糊涂了,道:“他为什么又赶回来了?” 风无痕道:“那只不过是有人准备要报答我。” 公孙兰叹息道:“沙曼。” “不错。”风无痕道:‘她一向很聪明,也一向很冷静。’ 公孙兰道:“那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人,恐怕也只有沙曼一人了。” “是的。”风无痕指了指左肩的部位,公孙兰又开始为风格无痕擦拭,这才继续说下去:“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那个是我留下必然有其他原因,所以将这个消息告诉给陆小凤。” 公孙兰皱眉道:‘陆小凤是任何阻止你们决战的?’ 风无痕道:“他用灵犀一指夹住我刺向玉罗刹的剑。” 公孙兰道:“玉罗刹的杀招岂非也就要落在他的身上?” “是的。”风无痕苦笑一声,道:“他很相信我,认为我一定会帮他挡下玉罗刹的杀招。” 公孙兰道:“你挡下了?” 风无痕道:“我的确打算挡,但玉罗刹的出手实在太快了。” 公孙兰叹息道:“玉罗刹并没有杀他。” “没有。” 公孙兰道:“玉罗刹其实可以杀他。” 风无痕道:“他的确可以,但不会。” “为什么?” 风无痕道:‘玉罗刹杀我,正是因为他认为西门吹雪必会死在我的手上!但玉罗刹没有杀陆小凤的理由,即便他先杀陆小凤,再杀了我,即便他达成的目的,可所付出的代价却也实在太大太大了。’ 公孙兰道:“他怕西门吹雪找他报仇?” “他早已下定决心一辈子不见西门吹雪,自然也不怕西门吹雪找他报仇。”风无痕道:“他不杀陆小凤,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陆小凤是西门吹雪的朋友。” 公孙兰沉默了一会儿,道:“西门吹雪这种人的朋友总是不多的。” “西门吹雪只有陆小凤一个朋友。”风无痕淡淡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杀了陆小凤,就等同于杀死了半个西门吹雪,他可以杀陆小凤,却不能杀西门吹雪。’ “这个代价他付不起。” “是的。”风无痕道:‘所以他最后留了手,没有杀陆小凤。’ 接下来的事情,公孙兰基本可以想到了。 只要陆小凤还活着,风无痕、玉罗刹的决战就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陆小凤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他当然很快知晓玉罗刹的秘密。陆小凤当然不会遵守这个秘密,所以十之八九会以这件事为底气与玉罗刹交谈。 这世上陆小凤说服不了的人实在不多。 风无痕视线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公孙兰,道:‘你一定以为是陆小凤说服了玉罗刹。’ 公孙兰诧异道:“难道不是。” 风无痕道:“玉罗刹这种人做事,是任何人都说服不了的。” 公孙兰道:“可他却放弃杀你了。” “他放弃杀我,并非是陆小凤说服了他。” 公孙兰笑道:“难道是因为他没有把握杀你?” “他当然没有把握杀我,我也没有把握杀他。”风无痕道:“但这也不是我们没有分出生死的原因。” 公孙兰更诧异了:“你们没有分出生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风无痕淡淡道:“雏鹰展翅,翱翔九天。” 公孙兰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风无痕道:“玉罗刹已经想明白了,无论是我杀了西门吹雪,还是西门吹雪杀了我,西门吹雪已不需要任何人护佑了,所以他最后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能杀死我。” 公孙兰有些惊讶,却也感觉很正常。 “为什么他以前不愿意相信?”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可风无痕居然用很简单的两句话回答了。 “因为他是西门吹雪的父亲。” “为什么后来他相信了?” “因为他是罗刹教主” 一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待同一件事情的答案也就不同。 玉罗刹正是如此。 当玉罗刹只是罗刹教教主的时候,他的眼力之高明,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了。 那个时候玉罗刹猛然发现西门吹雪未必必败无疑。 或许西门吹雪可能会在与风无痕决斗的时候,忘记不了孙秀青,可风无痕呢? 风无痕也未必能在那一战全心全意,因为风无痕佩服欣赏西门吹雪,不想杀西门吹雪。 所以那一战还是未知之数。 ------------ 第二百六十四章、木道人 一座荒山,一处密林,一间小屋。 两个人。 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两人就已站着。太阳升起以后,两人还是站着。 他们仿佛不是人,而是石雕。 他们似乎从亘古以前就已站在哪里,似可以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他们的年纪都已不少了。 站在窗前的那人满头白发, 穿一身寻常不过的麻衣,看上去和寻常的山野农夫差不多。只是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却也绝不会有谁将他当做山野农夫。纵然只是站在哪里,可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 他看上去是个枭雄。一语落,就可令腥风血雨,血流成河的绝代枭雄。 可是他的真正身份却并非是什么执掌大权的枭雄, 而只是一个道士, 一个老道士。 一般的时候, 他从不带剑,剑对于他来说已是无用之物,甚至已是累赘,所以他几乎从不带剑。 只是,他现在已带上了剑。 这是一口古剑,剑的吞口,剑鞘的皮革都已略微破损。这口剑十分陈旧。 任谁看到这口剑,也都不会在意的,因为这实在不像是杀人的剑。可认得这口剑的人,却会汗毛直立,魂飞魄散。这口看上去不是杀人的剑的剑,其实正是饮血无数的神兵利器。 一些不认得这口剑的人,也会感觉害怕的。 他们怕的不是这口剑,而是这个人。 这人正是武当派硕果仅存,辈分最高,备受尊崇的木道人。 江湖许多人都已知道,木道人多年之前就已放弃武当掌门人之位, 也不再佩戴随之转战天下, 纵横无敌手的剑。 许多人甚至认为木道人已不是个剑客,认为木道人这一生都已不会再佩戴剑了。 一个浪迹红尘的隐士,剑又有什么用呢? 可他如今却有剑。 如今的木道人和平日的木道人也不一样。 他的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锋锐,那是剑的感觉。 只有剑才有这种感觉。 木道人身后站着一个人。 这人的穿着打扮十分讲究,头上还带着一顶蚕丝制成的帽子,上面绣着极精美的梅竹兰菊图案。 任谁只要看上一眼,都看得出他实在是个品味非凡的人。他留着山羊胡子,胡子略微发黄,神情也很冷漠,予人一种不可靠近的感觉。 此时,他的一双眼睛正盯着木道人的后背。 眼中露出很奇怪的神色。 江湖上见过他的人不多,知道他的人却不少。 许多人都知道,自从木道人浪迹红尘以后,身边总是会有一个人同行,这人正是黄山古松居士。 古松居士看了很久,叹一口气,道:“这些日子你总是喜欢佩剑。” 阳光洒在木道人的脸上,可木道人却给人感觉仿佛涂抹上了阴影,他慢慢道:“是的。” 古松居士道:“你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的。”古松居士一直很想问,却始终没有问。 木道人道:“你应该知道的。” 古松居士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佩剑,是不是因为你也想与风无痕较量一番。” 木道人将剑放在剑架上,慢慢转过头来,望向古松居士。 “我只是在怀念。” “怀念。”古松居士发现木道人眼神有些幽深,道:“你怀念什么?” 木道人道:“怀念昔年那段一剑纵横,快意恩仇的岁月,那个时候木道人随心所欲,无所顾忌,那真是一段快活的日子啊。” 古松居士冷冷道:“你若想回到过去,也并非不可能。” “不可能。” “为什么?” “木道人已非昔日的木道人。”拳头握紧,叹息道:“一个人的心若已变了,又如何能回去。” 古松居士长长吐了口气,道:“看来你并没有放下。” 木道人眼中闪过一抹锐芒,淡淡道:“这世上有些事是根本无法放下的,昔年我放下过一次,可结果又如何呢?” 恐怖的杀气充斥在天地间。 古松居士一阵沉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木道人沉默了一阵,道:“最多一年。” 古松居士道:‘为什么是一年?’ 木道人道:“因为他的病最多只能拖一年。” 古松居士深吸了口气,道:“一年并不算长,我们都等得起,只是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古松居士道:“你的计划我相信必定是万无一失的,可或许有两个人能破坏你的计划。” “陆小凤?” “是的,他是真正的聪明人,而且运气一向很好,朋友也不少。”古松居士道:“我不建议你将他引入这件事。” 木道人沉声道:“我不想杀他。” 古松居士沉默。 木道人对古松居士说:“我的朋友一向不多,但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杀他。” 古松居士道:“那么这件事你。” 木道人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他打断了他,继续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风无痕。” 木道人道:‘为什么是他?’ 古松居士道:“这是一种感觉,我感觉一旦他若搅合进这件事,我们的计划极有可能会被破坏。” 《基因大时代》 木道人沉默了一阵,道:“你想我杀了他?” 古松居士道:“最好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 木道人沉默了一阵,道:“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死风无痕。” “你也不能?”古松居士十分讶异。 木道人道:“我也不能,你对他不够了解。” “你了解?” “我对他也不够了解,我却知道他的剑。” 古松居士没有法子反驳,他知道这世上没有那个人比木道人更有资格谈论剑法。 古松居士道:“他的剑法不是不上叶孤城,而你。” 木道人再一次打断了他,道:“以前他的剑法当然逊色于叶孤城一些,可自从他杀了叶孤城以后,一身剑术造诣就已更上一层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剑术与境界已跨越了叶孤城,达到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古松居士动容道:“你。” 木道人知道他的意思,道:“若只论剑法,我并没有把握胜过他,纵然生死搏杀,我最多只有六成把握杀了他。” 六成。 这是木道人的自信。 任谁也想不到木道人居然如此之强,如此可怕。 木道人沉声道:“幸好他并不是个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而且我也已不必杀他。” “为什么?” “因为有一个人很想杀他。”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只是想与他较量,想杀他的人是宫九。”木道人沉声道:“他非杀了风无痕不可。” “我不明白。” 木道人道:“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木道人望向远方,仿佛已瞧见了蔚蓝的大海以及大海上的一座孤岛,那是他少年时代的一段奇幻经历。 他从未与人说过这些。 ------------ 第二百六十五章、船上风波 他们已准备启程。 启程之前,她对风无痕说:“你真已决定了?” 风无痕道:“对于我来说,无论去哪里都一样。” 公孙兰目光凝视风无痕许久,才慢慢道:“你有没有见过大海?” “没有!” 这是实话。 他并没有见过大海。 公孙兰道:“你有没有坐过船?” 风无痕道:“做过几次。” “感觉怎么样?” 风无痕道:“不算好,也不算坏。” 公孙兰道:“那么我们应该乘船。” “为什么?” 公孙兰道:“不为什么,只是要让你习惯而已。” “习惯?” 公孙兰道:“大海和其他地方不一样,需要长时间呆在船上,一个人若是在船上待久了, 就会感觉痛苦寂寞甚至要发疯。” 风无痕明白了,道:“你害怕我不能适应?” 公孙兰道:“我相信你能适应。” 风无痕道:“你却还要我适应坐船?” 公孙兰道:“我要你适应的,不是坐船,而是一种身世浮萍雨打沉的感觉!”又补充道:“你需要明白,在海上的时候,你根本没有法子掌控你的生死,任何人都不能。” 风无痕能完全明白公孙兰的意思了。 他并不害怕,反而有些期待。 在大海上,谁能掌控人的性命呢?当然也就只有自然。 所以,他們立刻放弃乘车,转而乘船。 江南的河道畅通,水路极为便捷。 风无痕虽然长长江南而行,却鲜少乘船,纵然乘船,也只不过是过渡口而已。 可这一次,风无痕却与公孙兰一路乘船而下,直奔沿海,准备渡海。 水上和陆地上的感觉确实不太一样的。可对于风无痕这种人来说却差不了太多。 风无痕大部分时候都是躺着的,虽然活动的空间并不大,可风无痕却并不太在乎。有时候他会坐在甲板上研究水流,有时候他会站在帆布上, 遥望四周的美景。 时间一长,虽然会感觉烦躁孤独寂寞。 可这些对于风无痕来说,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他早已懂得忍受孤独,已能耐得住寂寞了。 风轻轻吹拂着。 公孙兰坐在甲板上,她感觉腰酸背痛。 现在她开始有些后悔了。 她不但后悔好心好意带风无痕坐船,更后悔租下一张船来。 这只船并不算大,可也并不算太小,足以让人有空间活动以及休息。 船上和陆地上一样,是有床铺的。 公孙兰每天最不愿意的,就是回到床铺上。因为每天风无痕都会在哪里等着她。 公孙兰想要拒绝,却也没有法子能拒绝得了。 她是田,风无痕是牛,可现在牛还没有累死,田却已有些坏了。 公孙兰下定决心一定要拒绝秋满天,一定要好好修养一番。 入夜。 她回到船舱。 她真是想要拒绝的,只可惜这个时候她已忘记了。 这世上许多事情本就不是想要做就能做到的,特别是这种事情,一旦尝试了一次,那么就注定只有无数次。 夜间,他们有时候会在甲板上躺着看天上的星辰。 这一刻, 他们感觉与天地自然万物都融为一体了,他们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快。 船只虽然行的并不算太快,不过因为水流畅通,所以并不比骑马慢,顺流而下,很快就已到了海边。 这一天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偏偏发生了一件不同的事情。 陆地上有强盗,水上也有强盗。 这艘船不大,可船毕竟是船。 有船就有人,有人就有钱,只要有钱,自然就会有人赚钱。 一艘快船以极快的速度朝风无痕所在的船只行来,距离还有六七尺的时候,船只猛然掉头,七八个人如乌云一般的落下,来到了风无痕所在船只的甲板上。 寒光闪烁。 那是明晃晃的刀剑枪棒等武器,其中一人居然提着一根足有五六十斤的狼牙棒。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劫财。 可上船以后,又多了一个目的,劫色。 公孙兰和风无痕单独相处的时候,并没有带面具。 其实本来她带上的,可每天都要扯下来,有时候还有很多次,所以自然也就不带了。 这些强盗哪里见过公孙兰这么美丽的女人,立刻就动了色心,甚至于连劫财的事情都已忘记了。 轰! 一张桌子被狼牙棒砸个粉碎,那个高大八尺的壮汉一脸阴狠道:“大爷们是水龙帮的好汉,要命的就将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又瞥了公孙兰一眼,阴笑道:“嘿嘿,这个大美人也交出来。” 公孙兰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缩在风无痕的怀中。 此时风无痕正坐在床上,衣服都是皱巴巴的,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道:“你再说一遍。” 他们当然不会再说一遍。 风无痕摆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其中一个脾气暴躁又好色的,早就忍不住了,忽然就朝风无痕冲来,一刀就朝风无痕的脑袋劈下。 他们不介意杀人,手上或多或少有几条人命。 刀眼看就要将风无痕的脑袋劈下,可那人动作忽然停止了。 众人吓了一跳。 风无痕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口剑,那人的脑袋已随着一道剑光飞了起来,鲜血如雨一般的洒下。 众强盗哪里见过这么可怕的剑法,纵然为首的那个提着狼牙棒的壮汉也吓的双腿发软。 西红柿 他的江湖经验老道,知道自己惹上了硬茬子了,绝非自己能处理得了的,所以立刻放下兵器求饶。 “如果你们只是劫财,我最多只会拿光你们的钱财,可你们既然要劫色,那么我也只好要了你们的小命。” “杀!” 见求饶不成,他们立刻和风无痕拼了。 这些人的武功实在不算多好。 为首那汉子虽说要与风无痕拼命,可等到真正拼命的时候,他却跑得最快。 汉子跑到甲板上,纵身掠起,眼看就要落在自己的穿上,忽然一道剑光已穿过他的身体,刺穿了他的心脏。 砰! 狼牙棒连同人重重落在地上,风无痕也几乎同一时间落下,抽出了剑,带起一阵鲜血。 他瞪大眼睛盯着风无痕,死不瞑目。 公孙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叹息道:“你以前出手似乎不会这么狠。” “因为他们得罪了你,所以我自然要狠一些。” “放屁。”公孙兰冷笑道:“你那次出手不是这样,还想糊弄我。” 风无痕笑了笑。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喜欢甜言蜜语,却又不喜欢假话。 可这世上大部分的甜言蜜语都是假话。 风无痕身躯一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意,道:“又有人来了。” 东南方向,正有一艘大船朝这边行驶而来。 这艘船足有两层楼高,是名副气质的大船。 船上到底是什么人呢? ------------ 第二百六十六章、鹰眼老七 船以极快速度行驶而来。 风无痕、公孙兰站在甲板上。 公孙兰嫣然一笑,冲着风无痕道:“这样的船只,偌大个江湖恐怕也没有几艘,船上的人,必然十分有本事。” 风无痕点头:“嗯。” 公孙兰道:‘他们极有可能是这货水龙帮上头的人。’ 风无痕道:‘嗯。’ 公孙兰笑得更开心了:“他们可能是来报仇的。” 风无痕居然还是嗯。 公孙兰有些生气了,道:‘你除了嗯,是不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风无痕这次的回答终于不是嗯了。 “我至少还会说一句话。” “什么话?” “你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就应该付出报酬。” 公孙兰脸有些红了, 她当然知道风无痕口中的报酬是什么,冷笑道:“我只能给活人付报酬。” 风无痕微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是活人,我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成了死人。’ 公孙兰脸更红了,愤怒之下居然用剑刺风无痕的脸。 她的出招虽快,但没有用多少力道,风无痕抓住她的手,一把就将她拥入怀中,低头亲吻着她的脸颊。 公孙兰面色更红了,急忙推来风无痕,转过头去。 公孙兰不是个害羞的女人,风无痕也不是第一次对公孙兰做这种事情,可纵然如此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小小的抗拒。亦或者说不是抗拒,而应该说是不适应。 这个时候那艘大船已稳稳停了下来,停在差不多四尺外。 在水上停顿,绝不是容易的事。这个掌舵的人,必定是阁对水性以及船只极为了解的人,才能做得到。 船停得很稳,一停下,船上就冲下来八条大汉。 这八条大汉都非常精壮, 孔武有力,比起水龙帮的那个八个人要厉害不少。 他们气势汹汹,仿佛猛虎下山。 只不过他们看上去却并不是报仇杀人的,他们没有带武器,一冲下来就朝着地上的尸体扑了过去。 风无痕、公孙兰所在的船只上有七具尸体。 这八个人就以极快的速度将这七具尸体丢上大船,另一个小船上的尸体也被丢了上去。 甲板上又很快丢下了东西。 居然是拖把、水桶、抹布之类的清扫用具。 这些大汉就非常快速的打扫清洁起来。 他們的手法非常熟练,动作也非常仔细,很快这充斥血腥气的船只就焕然一新,仿佛就是从未下过水的船只一般。 风无痕脸上露出惊讶,对公孙兰问道:“你认识这些人?” 公孙兰摇头:“我以为你认识。” 风无痕摇头:“我当然不认识,事实上这个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 公孙兰相信风无痕说的是实话。 “他们为什么要帮我们打扫这里?” 风无痕淡淡一笑道:“不管为什么,他们既然为我做事,那么我就不能亏待他们。” 手一挥,一锭银子已朝船上甩了过去。 “请收下。” 声音精准传到高高的甲板上。 甲板太高,风无痕等人根本瞧不见上面有什么人。 可银子飞上甲板,他们就瞧见了一个人,一个眼睛锐利如鹰般的人,这人的动作也迅捷如鹰。 居然如飞鹰一般的自甲板上一跃而下,落下风无痕面前。 他的手中还有风无痕所抛出的银子。 落下之前居然还来得及说话。 “不用谢,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声音落下的时候,人也正好落在风无痕的面前。 他的脸上是岁月的风霜,可这种风霜非但没有令他看上去衰老, 反而更增添了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风无痕笑了笑。 从这人的动作,风无痕已看出这人是个极可怕的高手,可风无痕还是很从容自若。 他问道:“阁下的话我不明白,难道诸位也是水龙帮的好汉?” 这人笑了笑,道:“我和水龙帮并无干系。” 风无痕道:“可你却说这是你该做的。” 这人淡淡一笑,道:“是的,这片地方水路上所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本人或多或少是可以插手一下的。” 风无痕郑重道:“阁下可是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 清扫完毕的八个大汉立刻变得充满了杀气,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八头虎豹。 “大胆,鹰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他已冲了上来,似要将风无痕撕碎了去。 任谁也看得出他们对鹰眼老七非常尊敬,否则也不可能如此愤怒。 鹰眼老七的确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他所执掌的十二连环坞也的确是个很可怕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势力有多么庞大,没有人能真正清楚,据传他的势力虽然起源于长江黄河水道,可随着发展,却渐渐遍布江湖了,纵然塞外也有他们的势力。 这个组织势力成员极为复杂,黑白两道都有,但都恪守一个原则——不伤天害理,不乘人之危,不欺老弱妇孺,不损贫病孤寡。 西红柿 作为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的鹰眼老七更是这些原则的践行者,所以鹰眼老七无论黑白两道的地位都极高。 七大派、九大帮,任谁见了他,或多或少也给几分面子。 十二连环坞一共有十二个寨,每一个分寨都在江湖上有不少的势力,管辖裁决着一个地方的事务。 这处水道上所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是鹰眼老七管辖。 确切来说,水道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都会捐出一笔合理的费用给鹰眼老七,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鹰眼老七都会出面。 这也就等同于水上镖师。 鹰眼老七鹰爪一般的手拦住了要冲上去和风无痕拼命的属下,哈哈一笑道:“名字本身就是用来给人叫的,不然其什么名字,更何况其他人或许没有资格这么叫,但他却有资格。” 鹰眼老七对属下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属下们当然不知道。 鹰眼老七叹息道:“他是江湖上最厉害的高手,击败白云城主叶孤城的风无痕风公子,你说他有没有资格这么叫我?” 属下们神情动容,特别是那个刚才打算出手的人手心都已在冒冷汗,全身都在发抖。 他可以想象自己刚才出手的结果是什么。 鹰眼老七对风无痕道:“本人这次是专程前来。” 风无痕道:“鹰爷来干什么?” 鹰眼老七微笑道:“有人希望本人代他请风公子做客。” “谁?” 鹰眼老七道:“一个叫宫九的少年人。” 公孙兰脸色已变。 ------------ 第二百六十七章、宫九 这个地方看上去只是个非常寻常不过的村落。 可偏偏这里却是十二连环坞十二个分寨之一,代号鹰眼。 鹰眼自然是指鹰眼老七。 自从鹰眼老七成为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以后,这里就已成了十二连环坞的总舵。 这个地方就建立在海边的渔村之中,村子里面的人也和其他渔村一样,捕鱼为生。许多人都来过这里,可鲜少有人知道这里居然是十二连环坞。 风无痕、公孙兰来到了这里。 远远看上去的确和其他渔村没有什么不同,可走进以后,就能发现这里的人虽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实际上却已形成了极严密的戒备。 无论什么人想要闯进去,都是极不容易的事。 身为这里主人的鹰眼老七,当然也是极不容易,极难对付的人。 风无痕听说过鹰眼老七的故事。 据说鹰眼老七行走江湖这些年来,遇刺的次数甚至已高达八十多次。可鹰眼老七一共遇刺受伤也不过三四次而已,可想而知他是多么可怕的人。更可怕之处在于,但凡刺杀他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幸好风无痕不必擅长这里,否则风无痕也未必能活下来。 鹰眼老七带着他们来到一栋农家院子。 这里和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同,今天有太阳,阳光正好,院中晒着许多咸鱼,远远的就能闻道那股咸鱼味。 进屋以后,就和外面截然不同了。 外面看上去极简陋,可屋中却是极讲究,也极豪奢。 一张四四方方的金丝楠木桌前坐着一个人,此人穿一身雪白的衣裳,头戴着金冠,贵不可言。 他不是西门吹雪,也不是叶孤城,而是宫九。 风无痕一走进来,就看到了他。纵然牛肉汤这位绝色女子也在宫九的身边,可风无痕只看到了宫九。 宫九似乎也只看到风无痕,风无痕走进来时,他的目光就与风无痕对视,举起酒杯,遥遥敬酒,一饮而尽。 风无痕大步走过来,笑着在宫九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道:“想不到真是你要找我。” 宫九道:“你以为我不会找你?” 风无痕道:“我倒是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找我的,却想不到是现在。” “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现在的你并没有把握杀我。” 风无痕满脸笑意,虽然提起到了杀这个字,可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宫九仿佛也只不过听到了一句寻常不过的话,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倒是一旁的牛肉汤、公孙兰以及送秋满天进来的鹰眼老七,神色或多或少已有了变化。 宫九柔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把握杀你?” 风无痕淡淡道:“世上见过我出剑的人,并不算多。” 宫九也同意:“但凡见过的,大都已成了死人。” 风无痕道:“你却见我出过三次剑。” 的确有三次,其中一次还是两人交手。 宫九道:“你的剑法的确很不错,而且越来越不错,特别是当日你以一敌三击杀孤松、枯竹以及方玉飞的那一剑,更是令我惊讶。” 风无痕道:“你是世所罕见的天才,这世上简直没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可我相信,短时间内,你未必能破解得了我的剑法。” 宫九沉默了很久,忽然笑道:“其实我看你出手,不止三次,而是四次。” “四次?” 宫九道:“不错,四次,你与玉罗刹的交手,我也瞧见了。” 风无痕叹息道:“想不到除了陆小凤以外,还有一个人。” 宫九道:“我来得比陆小凤要找一些,而那个时候你们又太专心,以至于忽略了我的存在。” 风无痕道:“那是你最好的机会。” 宫九道:“的确,无论我杀谁,都是最好的机会。” 风无痕笑道:“可你没有动手。” 宫九道:‘我不想用那样的方式杀你,否则纵然杀了你,那也是对我一种莫大的羞辱。’ 这世上的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有人只看重结果,但有人却更看重过程。 宫九显然是那种既看重结果,也看重过程的人。 这种人无论为善为恶,从某个方面来说,都有值得令人尊敬的地方。 宫九道:“看你与玉罗刹交手时,我才发现我错了。” “你错了?” “我本以为你杀方玉飞三人的那一剑,已是你剑术的巅峰,可你与玉罗刹那一战,我才发现,那并非是你的剑术巅峰,若我只是想要破解你啥方玉飞等人的那一剑,纵然成功了,我胜过你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风无痕笑了笑,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没有法子知己知彼,而是自以为知己知彼,从而导致骄兵必败。” 西红柿 “是的。”宫九知道风无痕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看了你与玉罗刹那一战以后,我才明白你的剑法已达到何等地步。” 风无痕静静听着。 宫九道:“你当时所施展出来的剑术固然可怕精妙,但我已想出破解你招式的法子了。” 牛肉汤、公孙兰、鹰眼老七,都露出动容之色。 反倒是风无痕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 另外三人则有些怀疑,风无痕的剑术岂是那么好破解的? 宫九讲述破解招式的法子。 宫九记忆力极强,表达能力也很突出,他用极简单的言语,讲述了破解之法。 在场之人都不笨,而且武功也都不错,自然也听得出这其中破解之法,是何等的精妙。 等宫九说完,风无痕拍手鼓掌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你竟然真有法子破解我的剑招。” 宫九道:“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一句话若让其他人知道,那么必然汗颜不已。 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为了追寻破解招式,孜孜不倦的探索,甚至耗费自己的一生,可宫九却说不难。 这简直会让那些人气得吐血不止。 风无痕神情仍旧平静,问道:“所以你这一次的确是来杀我的?” 屋中忽然生出了杀气。 不是风无痕的,也不是宫九的,而是公孙兰的,甚至也是牛肉汤的。 气氛骤然变得凝重与沉闷起来。 宫九道:“本来我是这么想的,可后来却没有这么想了。” “为什么?” “因为我杀不了你。” 宫九既然能破了风无痕的杀招,怎么杀不了风无痕呢? ------------ 第二百六十八章、要你死 宫九知道有人很好奇。 他解释道:“当初我以为破了你的招式,必定能杀了你,可后来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的每一招我都能破解,但若你将这些招式连贯起来使用,我却未必更得上破你杀招的节奏,那个时候你出四五招,或许我才出得了两三招。”宫九道:“如此一来, 我只能自讨苦吃,自然杀不了你。” 宫九说的是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破招固然是破招,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剑法风格与特性,一味想着破解对方的招式,而失去了自己的特性,就等同与自己的习惯背离。 习惯是一个人长时间养成的, 背离的情况之下, 纵然这个人的自控力多么强,出招也都会慢一些。如此自然也导致了这种结果。 风无痕微笑道:“你可以多练几次, 相信以你的天赋必然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我也相信。”宫九一点也不谦虚:‘但我并没有多练,甚至一次也没有练。’ 阅读网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一般的剑术高手,你绝不会让我称心如意,更何况你的剑术造诣岂非已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我纵然迫了你的招式,你又怎么可能一味的让我破你的招式呢?所以我不练,也不必练,若我真已练了,那么我胜你恐怕不是没有把握,而是没有机会了。” 鹰眼老七满脸震惊。 他是了解宫九的为人与本事的。 他想不到宫九居然对风无痕说出这种话,这个风无痕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了?鹰眼老七已难以想象了。 风无痕沉默了一阵,道:“其实我知道你看我出手了四次。” 宫九脸上有了一些变化:“你知道?” 风无痕道:“本来我没有发现的,可在停手以后,我便发现了。”继续补充:“你看的实在太专注了,以至于身上不由流露出了一丝战意与剑意,而剑客对于这种事情总是敏感的。” 宫九道:“所以这是你设下的陷阱?” “我没有让你来看,也没有想过让你看。”风无痕道:“不过这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你自己为自己打造的陷阱。” 宫九道:“所以今日我自信能胜过你, 那么就会死在你的剑下。” 风无痕道:“要杀我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牛肉汤冷笑道:“我难道不是人?” 牛肉汤杀过风无痕,不止一次,可牛肉汤却还好好活着。 风无痕道:“你当然是人,但却是女人。” 牛肉汤道:“女人不是人吗?” 风无痕道:‘女人当然是人,但和男人在我这里有一点不同。’ “什么不同?” 风无痕道:“对于漂亮的女人,我一向喜欢用,而不喜欢杀。” 牛肉汤愤怒看着风无痕,可脸已经红了。 她当然知道用是什么意思,所以才愤怒。 公孙兰也嗔怪的瞪了风无痕一眼。 风无痕却没有看他们,目光凝视着宫九,淡淡道:“其实不是我想杀你,而是你想杀我,所以你一旦动手杀我,我便要杀了你。” “杀人、人杀,天经地义,因果循环。”宫九居然也很平静问道:‘如果我永远只停留在想杀你呢?’ 风无痕道:“那就要看了。” “看?” 风无痕道:“当我有一天认为你想都不可以的时候,我就会杀了你!正如同当你认为非杀我不可的时候,就一定会杀我。” 宫九笑了。 正常人听到这种话是笑不出来的,可他却笑了出来。 “你果真是个妙人。”宫九道:“我这次不是来杀你的,却也不想你被人杀。” “什么意思?” 宫九道:“你是不是要见他的父亲。”看了公孙兰一眼,也扫过牛肉汤。 “是。”风无痕笑了,道:“难道他要杀我?” 宫九道:‘他极有可能会杀你,若他要杀你,你一定会死。’ 宫九说的非常平静,却带着莫名的自信,仿佛他说的,就是事实。 公孙兰脸色惨白。 显然她已相信宫九的话了。 风无痕还是很平静,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宫九道:“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可以忍受自己的女儿和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却不允许自己的女儿爱上别的男人,一旦他发现了,那么就要杀。” 风无痕笑了笑,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宫九道:“这世上本来就有各种各样的人,只是你没有见到而已。” 风无痕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既然有这样有趣的人,我当然要去见一见。” 宫九笑道:“你想去送死,还是去杀他?” 风无痕道:“我不知道,等这件事情有了结果以后,才知道。” 宫九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醒你?” “为什么?” 宫九道:“因为我希望你能死在我的手上。” “我若去了,就一定会死在他的手上?” “是的。”宫九道:“除非他已不想杀你了,可这种事情简直没有可能。” 公孙兰咬着嘴唇,拳头紧握,一言不发。 他没有怀疑宫九,因为她知道宫九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诚实。 这种人绝不肯占人便宜,也不肯说谎。 所以他说的是实话。 公孙兰的心却有些乱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是真的爱上风无痕了。 无论男人爱上女人,还是女人爱上男人,只要这个人爱上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一定会变。 正如同此时的公孙兰一般,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原本英明果断的模样了。 牛肉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牛肉汤悄悄挪移到公孙兰身后,悄悄掏出一把匕首,悄悄刺了出来。 匕首眼看就要刺穿公孙兰的后背。 牛肉汤忽然感觉到两道实质性的目光已投射了过来,牛肉汤全身僵硬住了。 那是风无痕的眼神。 牛肉汤有一种感觉,只要出手了,她就非死不可。 所以她定住了。 公孙兰也发现了变化,回过头去,又立刻向左挪移开去。 她也恢复了冷静。 ------------ 第二百六十九章、杀机 “我极少杀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风无痕慢慢道:“可今天我或许会破例。” 牛肉汤全身都已冰凉。 “因为我要杀她?” 风无痕道:“你为什么要杀她?” 牛肉汤咬紧嘴唇,过了好半晌,才开口。 “她若不死,你必然会去哪里,而你一旦去哪里,就非死不可。”牛肉汤眼眶噙满泪水, 道:“我不想你死。”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牛肉汤已爱上风无痕,所以为了不让风无痕死,而杀公孙兰。 风无痕没有说一句话,一个字。但是,他的一只手已按在剑柄上。 宫九、鹰眼老七,公孙兰三人脸色都已变了。 公孙兰的动作最快, 一把将牛肉汤退开, 挡在风无痕面前。 鹰眼老七的动作也很快,忽然之间就扑向风无痕, 双手忽然快速变化,他施展出了最拿手的分筋错骨手。 分筋错骨手,也是擒拿手的一种。却是擒拿手中最霸道的一种。一旦出手得逞,纵然对方不死也必定在第一时间重创失去战斗力。 江湖上懂得这门武功的人其实并不算太少,可真正能发挥出这门武功精髓的人,却只有鹰眼老七一人。 这门武功修炼不但需要极佳的天赋,更需要长年累月的实战试炼,唯有如此才能达到巅峰。 饭团探书 也只有鹰眼老七这种人才能达成这种境界。 眼瞧着鹰眼老七的右手已按在风无痕左肩。鹰眼老七有把握,只要按住一个人的左肩,无论那个人是谁,他都能有把握将其瞬间拿下。 他相信风无痕也不离开。 只可惜他错了。 当他的右手刚按住风无痕左肩的时候,咽喉忽然冰冷。 就在这一刹那,冷光一闪,剑已出现在他的咽喉前一寸三分处。 鹰眼老七准备施展分筋错骨手的精髓,正要发力。但这一刻他却全身僵硬,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就连按在风无痕肩膀上的手也柔软了下来。 鹰眼老七的分筋错骨手, 固然可以第一时间令风无痕丧失战斗力,可风无痕却能在第一时间杀死鹰眼老七。 前者只是可能,而后者是必定的。 所以鹰眼老七只好停下了动作。 宫九却没有停。 他最后出手,却几乎和鹰眼老七同一时间杀至。 他没有拔剑,撮指左剑,刺了过来,只取风无痕的眼眸。 此时风无痕已剑指鹰眼老七,自然没有法子用剑应付宫九,幸好风无痕有两只手。 衣袖挥动,另一只手自衣袖之中发了出来。 右手一掌迎击上来。 掌未至,破空掌力已发出如风雷般的声音,浩浩荡荡杀来。 宫九冷然一笑,并未变招,反而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 掌指碰撞。 宫九身躯剧震,向后猛退。 风无痕身子连晃四下,长身卓立。 忽然一声惨叫响起。 是鹰眼老七的惨叫。 鹰眼老七本来打算乘势反击的。 却不想风无痕虽然与宫九交手,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风无痕眼中。 风无痕剑挥动,鹰眼老七锁骨往下出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幸好鹰眼老七停止妄动,否则这一剑足以要了鹰眼老七的命。 滴滴滴。 风无痕左手手心已在淌血,显而易见宫九撮指成剑已伤了他。只不过从风无痕脸上却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多年的江湖生涯,早已令他懂得忍受痛苦,痛苦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宫九没有流血,可食指中指却都已畸形般的弯曲了。 显而易见,宫九伤到风无痕的同时,也被反震之力所挫伤。 宫九脸上除了更白以外,也看不出受伤的样子。而且他做了一件令人心头一颤的事情。 宫九居然将已扭曲畸形的食指中指掰正。这过程之中他从始至终都非常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轻描淡写的小事。 宫九目光凝视着风无痕,也是很平静的眼神,道:“现在我总算可以肯定,与叶孤城一战以后,你的武功剑术的确有了极大的提升,我要杀你确实不容易。” 风无痕冷冷道:“我要知道原因。” 公孙兰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不必问他们,我可以告诉你。”宫九放下了绑着彩带的短剑。 刚才风无痕动手的一刹那,公孙兰也已动手,是对公孙兰动手。 他也是第一流的剑客,剑术造诣比牛肉汤离开得多,所以牛肉汤一瞬间被制服了。 呛。 那是剑入鞘的声音。 风无痕望向公孙兰,道:“什么原因?” 公孙兰沉声道:“这个世上有些地方是不能去了,一旦去了,就难以回来。” 风无痕道:“那个小岛就是其中之一?” “是的。” 风无痕道:“你是例外?” 公孙兰去了,如今又出现在这里,这岂非是意外。 公孙兰沉声道:‘我不是意外,没有任何人是意外。’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公孙兰道:“因为我答应成为他们的人。” 风无痕明白了:“所以我去了,若想回来,就要成为他们的人?” 公孙兰沉声道:“是的,没有外人能去哪里还能活着回来,更何况你去了,也必定难以回来。” 风无痕明白,因为吴明要杀他。 公孙兰沉声道:“你的性子本就不喜欢被人约束,你也绝不肯加入任何帮派组织,更绝不会为人做事,所以你当然不会加入他们,所以。” 风无痕道:“所以到时候他们也是一样要杀我,与其晚杀,不如早杀。” 公孙兰道:“还有一种法子就是如牛肉汤所说那样,杀了我!” ——我若死了,你自然也不必去哪个小岛了。 风无痕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牛肉汤叹了口气,道:“这个世上能令我生出好感的男人并不多,我不希望你死!这世上令我厌恶的女人也不多,所以我希望她死。” 这是实话,原原本本的实话。 牛肉汤也知道,在风无痕面前说假话是没有用处的,所以她说的是实话。 风无痕沉默了。 他忽然发现那个地方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得多,神秘得多。 这一点非但没有令风无痕丧失勇气,反而更加好奇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岛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风无痕扫过宫九、鹰眼老七、牛肉汤三人,忽然道:“你们是不是真要现在杀了我?” 这一番话的言外之意,自然是我们是不是要现在生死搏杀。 ------------ 第二百七十章、兰花般的手 鹰眼老七已悄悄做了一个手势。 很简单的手势:准备动手。 这里毕竟是十二连环坞的地盘,特别是鹰眼这个分舵,人手都是经过鹰眼老七亲自训练而来的。虽然不说个个都是精兵强将,却也比江湖上大部分人都要高明一些。 最要命的一点,他们手上或多或少有人命,且不怕死。 不怕死是一种很强大的特质,所以他们当然都非常可怕。 风无痕的武功固然极高, 可宫九、鹰眼老七两人的武功是不逊色于风无痕的,再加上对方人多势众,可以说鹰眼老七若想逃出生天,那简直难于登天。 鹰眼老七的手势并不隐秘,非常明显。 鹰眼老七并没有隐匿自己的意思,此时他咽喉已远离了风无痕的剑,所以又何必怕风无痕呢? 鹰眼老七再一次恢复了枭雄的权势, 甚至有几分盛气凌人。 其实如果平常这个时候,鹰眼老七不止盛气凌人,甚至已要欺人乃至杀人了。 今天不一样。 他感觉风无痕太淡定了。 鹰眼老七知道风无痕必定看见他的动作,可为什么风无痕不怕呢? 难道风无痕有把握逃出生天吗? 鹰眼老七觉不相信。 这里戒备森严,纵然是苍蝇也休想飞出去,更何况人呢?可风无痕的表现令鹰眼老七不得不回忆。 鹰眼老七忍不住望一眼宫九,似乎在等待宫九开口。 宫九没有让鹰眼老七失望。 宫九道:“是如何?” 风无痕道:“现在就可以动手。” 宫九道:“不是又如何?” 风无痕道:“继续坐下来喝酒。” 回答很简单,很从容,可屋中的杀机更浓。 宫九目光落在风无痕身上,眼中忽然有精芒一闪,道:‘你错了。’ “错了?”这句话很莫名其妙,风无痕似有一些奇怪。 宫九道:“如果是,你就非死不可,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逃出这里,这里毕竟是鹰眼。” 风无痕当然知道鹰眼是什么地方。 风无痕冷笑道:“我或许逃不出去,但你们这里却有一个人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 宫九道:“你有把握?” 风无痕道:“你应该知道天外飞仙。” 宫九身躯一震,沉声道:“那是叶孤城的绝招,我自然知道。” 风无痕道:“我也知道,而且我也会。” 宫九明白风无痕的意思了,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有把握用天外飞仙杀了我们这里其中一个人。’ 风无痕道:“确切来说, 我有把握杀了你或者他。”看一眼鹰眼老七,道:“虽然没有绝对的把握,可至少七八成把握还是有的。” 宫九又看了风无痕半晌,忽然道:“你根本没有把握。” “哦?” 宫九道:“或许你会天外飞仙,但天外飞仙在除开叶孤城以外的人手上,又怎么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有道理。” 宫九道:“你纵然施展出天外飞仙,也杀不了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有道理。” 宫九道:“所以死的人是你,而非我们。” “有道理。”风无痕淡淡道:“你们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 风无痕道:“鹰眼老七,你若还后退一步,我就杀了你。” 鹰眼老七已退到门口,人定住。他忽然已感觉一股逼人的杀气已将他锁定。 鹰眼老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近十年以来,江湖上还没有人敢对他这么说话,他恨不得将风无痕千刀万剐,可风无痕的话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鹰眼老七盯着风无痕的手。 风无痕手已握住剑柄。 任谁也看得出他随时拔剑。 现在胜负生死,一切的一切都系于这一剑之上。 屋中的气氛更凝重了。 宫九手也已握住了剑柄,盯着风无痕道:“我不信你的天外飞仙能杀死我们。” 风无痕盯着宫九,道:“你可以试一试。” 宫九发出一声冷笑,往前走一步。逼人的杀气涌出,仿佛山洪暴发一般朝风无痕而来。 公孙兰手心已在冒冷汗,下一秒,就已挥剑。 绚烂的彩带掩盖了剑势,剑如蛟龙一般朝牛肉汤刺来。 公孙兰出手得十分突然,可牛肉汤似乎早就知道公孙兰由此一招,居然提前作出了闪避的动作。 一退两丈。 退无可退,身后是木门。 公孙兰急追而至,剑已杀至。 公孙兰不想杀牛肉汤,她对牛肉汤出手,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公孙兰感觉自己疯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情,可偏偏做了。 利剑破空,刺了过来。 牛肉汤、风无痕的生死也都系在这一剑。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一脸惊慌的牛肉汤,忽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公孙兰感觉不妙,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正在这一刹那,砰的一声,墙壁破了一个大洞,一口剑自墙壁刺了出来,叮叮叮! 眨眼之间,两人已过了三招。 公孙兰被逼后退。 此时,公孙兰没有瞧见那个出手的人,却已瞧见了握剑的手,优雅如兰花的手。 她只看了一眼,就已明白。 那是女人的手,而且是沙曼的手。 除了沙曼,江湖上还有那个女子剑客能有如此高明的剑术。纵然有,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牛肉汤得意的笑了。 可很快又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一口剑居然已搁在她的脖子上,这种时候她又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牛肉汤脸色铁青,大声道:“沙曼,你这是什么意思?” 情势变化的实在太快了。 这中间也不过两个呼吸间而已。 局势变得格外不同了。 另一侧的宫九、风无痕、鹰眼老七却都没有动。 他们仿佛三个石像。 鹰眼老七感觉身子都有些酸软了,他想要动作,却不敢动。 因为他发现风无痕心神已将他锁定了,只要敢有任何动作,那么必定迎来风无痕那夺命的一剑。 宫九也没有动。 虽然风无痕没有看他,可宫九却感觉得出风无痕的剑随时对他出手。 不过宫九却已准备动了。 他相信公孙兰、牛肉汤的交手,或多或少会令风无痕的心乱。 心乱,就是他的机会。 确实有人心乱了,并非风无痕,而是宫九自己。 就在这一刻,风无痕的剑已刺出。 ------------ 第二百七十一章、一点法子 剑已刺出。 这一剑凌厉无比,并未什么高明的变化,纯粹速度与力量结合而成的可怕一击。 奇怪的是,这一剑的目标并非心神微分的宫九,而是全神贯注的鹰眼老七。 鹰眼老七发出一声大叫。 叫声才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 因为这一刻,鹰眼老七的咽喉处已多了一口剑。 同一时间, 风无痕脖颈处也已多了一口剑。 风无痕的剑没有刺下,宫九的剑也没有击出。但他们都掌握了彼此的生死。 风无痕掌握了两个人的生死——鹰眼老七、宫九。 剑掌控了鹰眼老七的生死,而风无痕的另一只手也已切到宫九脖颈处。 千钧一发,生死一线。 大颗大颗的汗水,自鹰眼老七的脸上滑落。 鹰眼老七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暂时还不想死, 但此时的结果令他格外憋屈, 因为他的生死已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所以他如何能不憋屈呢? 可纵然再憋屈又如何呢?只能憋着。 同样生死被人操纵的宫九、风无痕却还是一副很从容的样子。 攻击甚至问风无痕道:“刚才是你杀我的好机会。” 风无痕道:“不是好机会。” “为什么不是?” 风无痕道:“你和我一样十分无情,对于这世上在意的人实在不多,所以你这种人纵然有情绪,也绝不会非常明显。” 宫九笑了:“刚才我的情绪十分明显?” 风无痕道:‘对于你这种人来说,太过于明显了,所以我决不能出手。’ 当然不能出手,若是阁陷阱,又如何能出手。 宫九收起笑容,道:“我不应该出手。” 风无痕道:“你确实不应该出手。” 宫九道:‘其实我想过不出手。’ 风无痕道:‘为何还是选择出手?’ 宫九道:“纵然知道这是你针对我设下的陷阱,可我还是想赌一赌。” “赌什么?” 宫九道:“我要赌你是否能一个人同时对付我与鹰眼老七两个人,我本不相信,可如今却已不得不相信。” 风无痕道:“你们两人联手,我并非是你们的对手,可你们两人又怎么可能真正联手呢?” 宫九点了点头:“不错,我们这样的人想要联手实在不容易,所以我败得并不算冤枉。” 呛! 宫九收剑入鞘。 风无痕也收回了手。 他们几乎同时,几乎一样的速度。 所以, 这一刻宫九不用死,风无痕也不用死。 但还有一个人可能死。 鹰眼老七。 鹰眼老七还在风无痕的手中。 鹰眼老七看上去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可脸色已发青,很显然这种结果是他不能接受的。 风无痕望向他,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鹰眼老七心中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暂时不用死了。此时鹰眼老七恨不得将风无痕千刀万剐,但这一刻却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还勉强微笑。 “风公子请吩咐。” 风无痕道:“我需要一艘非常坚固的小船,希望这艘船能将我平安送到那个地方,有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 纵然要十艘船也不是问题。 可风无痕能活着离开吗? 这种事情显然不必他担心。 呛。 风无痕也将剑收入了剑鞘。 他转过身想着沙曼走去,道:“你想杀了他?” 沙曼道:‘不想。’ 风无痕道:“你既然不想杀他,为什么不放下你手里的剑呢?” 沙曼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沙曼不说话,可已回答。 他的目光已落在宫九身上,显而易见这件事只有宫九能做主。 风无痕不知道宫九到底有什么样神奇的身份,可很显而易见,宫九在这个地方已成了一个十分有地位的人。 风无痕问了同样的话,道:“你想杀她?” 宫九道:“不想,可我似乎不得不杀他。” 风无痕道:“因为杀了他,我才不会去哪个小岛?” “我不希望你死在别人的手上。” 风无痕笑了笑,道:“你若想杀我,我可以在岛上等你来杀。” 宫九淡淡一笑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只可惜我绝没有机会。” “为什么?” 宫九道:“因为你一旦上了岛,杀你的人必然是他。”宫九作出补充:“你这种人是极难得的,他虽然一向鲜少杀人,可杀你这样的人,他却是十分乐意的。” 风无痕沉默了一阵,叹息道:“现在我越来越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你们这些人都十分厉害,十分有本事,可居然如此老老实实听命于他。” 宫九的眼中露出一抹情绪波动,淡淡道:“他或许根本不算是人。” 风无痕没有再问,因为他已看得出宫九不愿意说下去。 现在局面已经僵持住了。 其实这件事也并非没有法子解决,只要风无痕不和公孙兰去哪里,那么一切事情就结束了。 风无痕也想过这种可能,却不愿意给出这样的答案。 牛肉汤忽然道:“其实还有一种法子,纵然你去了,不留在岛上,也不会死。” 风无痕看着她,道:“什么法子?” 牛肉汤忽然笑了,笑得甜蜜极了,道:“一种对于你来说,十分有诱惑力的法子。” 风无痕有些讶异,却没有说话,只是听牛肉汤继续说下去。 不过风无痕却也注意到宫九嘴角勾起了笑容,显然知道这个所谓有趣的法子。 公孙兰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似乎也知道这个法子。 这到底是什么法子呢? 牛肉汤道:“这个法子对于你来说,非常有好处,只是看你是否愿意了。” “什么法子?” 牛肉汤道:“我父亲虽然两个女儿,但真正的女儿只有我一个。” 风无痕知道。 牛肉汤继续道:“他平日虽然对我并不算太好,但他总算惦记着我的母亲,所以无论如何,只要不是非常过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我的!他能满足我,自然也能满足自己的女婿。” 风无痕明白牛肉汤的意思了。 “所以你想让我成为你的丈夫?” 牛肉汤道:“确切来说是你在岛上的这些日子都属于我,我到时候自然能帮你和她离开小岛。” 这是个诱人的提议,牛肉汤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风无痕忽然道:“我记得你说过,无论什么人碰了她,吴明都会要那个人的命。” 风无痕望向宫九。 宫九道:“是的。” 风无痕道:“可她这句话?” 宫九道:“她的话也不假,只不过这中间需要一点点法子而已。” ------------ 第二百七十二章、岛上之人 屋中,榻上。 牛肉汤衣衫单薄的躺着,笑靥如花。 嘎吱。 门被推开,风无痕出现在门口。 牛肉汤笑得更灿烂了,勾了勾手指,道:“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 砰。 房门关上。 风无痕走过来, 看着她,道:“你以为我在怕你?” 牛肉汤嫣然一笑道:“你若不怕我,还愣在哪里干什么?难道我不漂亮吗?” “你很漂亮。”风无痕十分诚恳,道:“但你不聪明。” 牛肉汤笑得更愉快了。 “你认为我不应该这么做?” 风无痕道:“你是在不必这么做,对于我来说,并不算吃亏。” 一阵香风袭来。 风无痕已被牛肉汤搂住, 牛肉汤道:“我也不认为我在吃亏, 这个时候, 只有一个人在吃亏。” “什么人?” 牛肉汤笑得愉快极了,目光落在窗前的那道身影上。 窗户是关着的,但窗前站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公孙兰。 公孙兰直挺挺站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风无痕、牛肉汤,神情不变,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这当然是牛肉汤的要求。 牛肉汤搂着风无痕,似在宣示主权一般的对公孙兰道:“我说过,只要是你的东西,我都要抢走。” 公孙兰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笑容,道:“你知不知道男人和女人做那种事情,男人是永远不会吃亏的。” 牛肉汤皱眉,知道公孙兰话里有话。 公孙兰继续道:“不管如何他始终是我的男人。” 牛肉汤有些愤怒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风无痕忽然伸手搂住牛肉汤,道:“对于这种事情,我从来不会想着拒绝。” 风无痕当然不会拒绝, 所以牛肉汤发出了惊呼。 很快公孙兰的脸也红了。 过了一会儿,公孙兰以为一切事情都要结束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她也发出了惊呼。 公孙兰被抱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颤声不已。 风无痕没有说话,也不必说话。 有些事情不必说,公孙兰也知道。 鹰眼老七的确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不但为风无痕准备一艘船,而且还是一艘大船。除此之外还准备了七八个经验丰富的水手。 只要不遇上大风大浪,这艘船必然能行驶到那个小岛上。 风无痕站在甲板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思绪却已被吹走。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之中发现一道模糊却很高大的身影。 吴明。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何吴明、公孙兰这些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呢?吴明又将怎么对付他呢? 过了好半晌,风无痕又想到一个人。 宫九。 宫九没有上船,他是不是还会去往哪个小岛呢?两人的下一次见面,是不是会生死相向呢? 这一切,也没有答案。 船只航行了大半个月,年关将至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小岛。 船只靠岸,这个小岛看上去是一副人迹罕至的样子。走在沙滩上,就可以瞧见前方一大片树林,而这一路走来居然没有一点点行人的痕迹。 若非公孙兰、牛肉汤非常熟悉这个地方,他还认为他们已来错地方了。 穿过一片数里树林,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果前面给人的感觉是人迹罕至的荒地,穿过森林就给人感觉仿佛来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城。 高耸华丽的建筑,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感觉仿佛已来到了繁华的城市之中。 牛肉汤道:“你是不是没想到?” 风无痕点头:“的确难以想到。” 牛肉汤道:“接下来你会见到许多你更意想不到的事。” 风无痕并不怀疑。 从这豪华的建筑群,风无痕就已感觉的出这里是个神奇的地方,必然也会出现不少神奇的人。 没过多久,一群守卫出现了。 他们先向公孙兰、牛肉汤行礼,然后奉命将风无痕带到客房休息。 风无痕没有拒绝。 毕竟眼下的局面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所以纵然情况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 四个大汉在前面领路,还有一人则在与风无痕交谈介绍。这人十分健谈,他们走过热闹的集市,也走过规划整齐的街道,又进入一个小巷,大概走了四五百米,然后走出小巷,就瞧见一大片平房。 这些房子彼此相连,只不过用一个个院子隔开,形成了一个个独立居所。 这里正是风无痕安排居住的地方。 那个高高瘦瘦的大汉领着风无痕进屋,然后介绍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就离开了。 此人特别强调,前往不要去其他地方串门。 至于原因,那人没有说。 风无痕所在的屋子是靠左的位置,居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要回到自己的屋子,都要从院门前经过。 一刻钟不到,风无痕就瞧见三个人。 这三个人或多或少令风无痕有些吃惊。 第一个走过去的,居然是个和尚。 这个和尚白须飘飘,气质出尘,但令人瞠目结舌之处在于,这个和尚居然啃着一只鸡腿。 第二个走过去的,是个老乞丐。 这个老乞丐的年纪不小了,穿一身破旧衣裳,脏兮兮的,看上去和其他地方的乞丐没有什么区别。可他的头上却扎着七八朵小黄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 第三个走过去的,是个非常成熟的妇人。 这个女人如水蜜桃一般,似乎只要掐一下就能滴水一般。她一举手一投足都给人以惊人的诱惑。 这妇人可以说是非常正常的一刻,但奇怪的是他的手里居然提着一口至少七尺长的开山斧,斧头不但银光闪闪,就连斧柄也闪烁着夺目的光,似乎是纯铁铸就而成,一看就可知分量不轻、 《剑来》 三个人中,只有这妇人看了一眼院中的风无痕。一双美眸中露出异色,似乎很奇怪这个地方居然还有客人居住。 不过这个女人却只是瞧了一眼,便离开了。 风无痕从始至终没有问他们的情况,只是静静看着,可心中或多或少有些惊讶。 他的眼力是有的,看得出这三人都是武林高手,而且身手极为不凡。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样的身份呢? 才刚来到这里,风无痕便对这里更加好奇了。 又过了一刻钟,终于有第一个客人拜访风无痕了。 ------------ 第二百七十三章、武学典籍 这人一出现,风无痕就感觉到了杀气。 此人四十左右,留着长长的黑须,穿一身黑丝绸袍子,仪表不凡。他一走进来,目光就落在风无痕身上,眼神冷酷淡漠, 仿佛如瞧见一个死人一般。 风无痕从未见过这个人,却感觉这个人对他似有敌意。 这人到底是谁呢? 人已走进院子,来到风无痕面前,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格外锐利,气势更盛,忽然道:“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明显是找麻烦。 风无痕道:“我不是东西, 是人,阁下是什么东西?” 风无痕一向以牙还牙, 别人对他客气,他便对别人客气。别人对他不客气,他就会对别人更不客气。 那人眼中精芒一闪,沉声道:“这个地方是我的。”一字一句,杀机四溢。 风无痕心中有些惊讶。 这间屋子并没有任何住人的样子。 “这里真是你的?” “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风无痕沉默了一阵,自椅子上起身,道:“既然这里是你的,那我便走。” 风无痕说走就走,立刻从哪人身边走过。 那人看见风无痕正走,脸色好了不少,不过却没有放下心的样子,死死盯着风无痕。 擦身而过。 那人眼中忽然露出阴毒之色,刷的一声。 腰上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手上,然后以一种极快极熟练的手法刺向风无痕的后背。 这一击万无一失。 他也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从未失手。 可这次却失手了。 叮的一声。 风无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拔出剑来。 两剑交击。 那人被震得飞出去,双脚刚稳住, 只见一口剑已闪电般的刺来。 他刚想还击, 却发现剑已刺到胸膛。 他的动作僵硬。 “好剑法,难怪你有资格住进这里。”他脸上满是苦涩,垂下了剑。 风无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给我个痛快吧。” 风无痕道:“你想死还不简单。” 手腕一抖。 剑透体而入。 那人的胸口立刻出现三个血洞。 鲜血汩汩流出。 那人咬着牙,才能不叫出来。 他攥紧拳头,恶狠狠盯着风无痕:“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风无痕道:“我只是在高速你,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但我想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道声音传来。 “清风剑,这小子的确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因为他也是刚刚才来到这里。”一人现身在砖墙上,居然是那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这妇人居然就住在风无痕旁边。 那人神情动容,道:“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似想到了什么,忽然闭上了嘴巴。 妇人嗤嗤一笑:“你还算不笨,除开他老人家,还有什么人能有这种本事!这小子身份特殊,他老人家的两个女儿都已成了他的心上人,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们以后都要他手底下做事,你若识趣,就应该立刻跪地磕头求饶,否则嘿嘿。” 那个方才连死都不怕的男人此时也汗滴如水,恐惧不已。 风无痕自然看得出这人恐惧的是吴明,而非他,可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吴明又是什么身份,为何会令此人如此恐惧呢? 砰砰砰。 这人真跪地磕头求饶,非常响亮。 他请求风无痕的原谅。 未等风无痕开口,这人居然砍断自己的一只手作为赔罪。 风无痕以前不是没有瞧见这种事情,可此时却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那妇人仍旧坐在墙头上,笑眯眯对风无痕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不是很奇怪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风无痕点头。 他的确想知道。 妇人道:“这里一共有十二间房间,每间房住着一个人!而有资格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这个地方最有用最有本事的人,如果有其他人想住在这里,就必须要比这里的人更有本事才行。清风剑本来也有资格住在这里的,可偏偏你来了。” 风无痕道:‘所以他才要杀我?’ “是的,他一向重面子,而且住在这里,能得到的好处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多,你不但可以拥有金钱美人,也可以拥有许多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武学典籍。”妇人又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道:“武林七大剑派、九大帮天底下大部分极厉害的武学典籍,这里都有,只要你能立下足够的功劳,那么你就能得到他。” 风无痕沉声道:“这里有没有两仪剑法?” 两仪剑法是武当派最厉害的剑法之一,据传昔年威震江湖的木道人,练就的就是两仪剑法。 妇人娇笑一声,道:“何止两仪剑法,纵然是武当派的玄玉心法,这里也有!少林派的七十二绝技,这里也有不少。”她又看了风无痕一眼,道:‘但凡住进这里的人,都能从他老人家哪里挑选一门武功,而你既然住进来了,自然也就有了这个资格。’ “看来他的确有理由杀我。” 江湖人对武功极为看重,风无痕等同于断了那人的武路,那人的确有理由杀风无痕。 “他确实有理由杀你。”妇人微笑道:“可你实在不应该放过他。” “他难道会对我报复?” “这是极有可能的。”妇人道:“他虽然砍断了自己的一只手,而且还是习惯用剑的左手,可我敢保证,不出一个月,他仍旧能玩玩好好的用左手出剑。” 风无痕道:“看来这里有一名非常厉害的神医。” “不止一个。”妇人淡淡道:“这里至少有三位非常厉害的神医,其中有一个的本事比其他人加起来都要更厉害。” “这人是不是那个人?” 妇人轻笑道:‘不错,正是你的丈人。’她的眼中露出崇拜之色,叹息道:“说一句老实话,我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他什么东西不会的,也从没有见过有谁在那个方面能比得过他,他的确是我平生以来见过最厉害的人,或许近五百年以来,没有那个人能比他更厉害。” 她的眼中有羡慕,也有怜悯,道:“无论你是否成为他的女婿,对于你来说,都是幸运也痛苦的事。” 风无痕默然无语。 他知道自己遇上了平生以来最可怕的人了。 ------------ 第二百七十四章、丑女 十二间房,十二个人。 那妇人叫红娘,而刚才那个出手的人叫清风剑。 无论红娘还是清风剑,都不是他们本来的名字。 红娘告诉风无痕,但凡住在这里的人,都以代号称呼,谁也没有本来的名字。红娘还告诉风无痕一个秘密:居住在这里的人, 十个之中至少有七八个都是非常有名气的。你纵然不认得他们这个人,可他们昔日行走江湖时候的名字,你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的。 风无痕住下以后,上面的人没有给风无痕任何安排,若非饭店的时候,会有人专程送来饭菜,甚至令人感觉将他遗忘了一般。 风无痕没有呆在房间发呆, 而是去串门。 红娘的脑袋从高墙窜了出来,道:“你如果想串门,就需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红娘笑得很古怪,道:“被人杀的准备。” 风无痕道:“串门也会被人杀?” 红娘道:“在这里有一个规矩,无论什么人闯进了地方的居所,那个人就有权力处置你的生死。” 风无痕道:‘如果我杀了那个人呢?’ 红娘:“若是在其他地方,自然需要给出合理的解释,可这十二间房间却没有任何干系,只能证明你比其他人更有本事。”红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风无痕,道:“你是不是还想串门?” 风无痕点头。 红娘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带风无痕拜访其他人。 红娘带风无痕拜访的第一个人,正是那个先前从风无痕门口经过的老乞丐。 红娘只是为风无痕敲了敲门,却没有进去。 她告诉风无痕:‘老乞丐就叫老乞丐,谁也不知道他以前叫什么,谁也不知道他的武器是什么,不过他却是个很厉害的人,我来之前老乞丐就住在这里了。’ 风无痕大:“你来了多久?” 红娘白了风无痕一眼,道:“我最讨厌别人问我这种事,不过却可以告诉你, 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算是什么回答? 风无痕当然没有问了。 因为这个时候老乞丐的大门开了。 是老乞丐将大门打开的, 老乞丐站在大门内,风无痕、红娘站在大门外。 老乞丐还是原来的样子,头上带着六七朵小黄花,再加上那一身破旧的衣裳,看上去十分滑稽。 有陌生人拜访,老乞丐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特别是一双眼睛已经发直了,直勾勾盯着风无痕旁边那极风韵的红娘,笑嘻嘻道:“红娘,你是不是感觉床上太冷,想陪老乞丐睡觉呀!” 红娘白了老乞丐一眼,指着风无痕道:‘这位新人想了解自己的邻居,所以我就带他来熟悉熟悉。’ 《天阿降临》 老乞丐这才看了看风无痕,冷笑道:“他是什么东西?”十分不客气。 红娘轻笑道:“他不是东西,是十分厉害的人,你不知道清风剑都败在他的手上,你老人家,嘿嘿!” 老乞丐顿时怒了,死死盯着风无痕,道:‘小子,你是专程来找老乞丐麻烦,是么?’ 风无痕当然看得出红娘有煽风点火的意思。 风无痕道:“绝无此意,只是初来贵地,想要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老乞丐脸色好了一些,还是阴恻恻道:“老乞丐有一句话告诫你:如果想要活久一点,就不要好奇。”望向红娘的时候,又笑得格外愉快灿烂,邀请道:“我弄来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红娘要不要瞧一瞧。” 红娘翻了个白眼,没有任何动作。 老乞丐叹息一声,关上门。 没过多久,屋中忽然发出了惨叫。 红娘笑得更加玩味了,道:“你知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风无痕道:“那是不是老乞丐的惨叫?” “当然不是。”红娘微笑道:“你难道听不出那是女人的惨叫吗?”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之色,冷冷道:‘如果老娘被他骗进去,恐怕就是这个结果。’ 风无痕问道:“所以她房间里有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 红娘摊开手道:“或许是岛上闯进这里的女人,或许是她从其他地方弄来的人,鬼才知道。” 惨叫声愈加凄厉。 风无痕沉默了一阵,忽然道:‘你想不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红娘眼睛亮了,笑道:“你有法子?” 风无痕点头。 风无痕当然有法子。 他的法子很简单,砰的一声,大门被狠狠推开。 风无痕走了进去。 红娘却没有跟进去,而是纵身跃上了围墙,望着走入院中的风无痕,她笑容灿烂极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里有一个规矩,只要你不进入对方的院子,纵然趴在地方围墙上,这也不算踏入对方的院子。 地方可以在自己的地盘杀你,可你若出了那个人的地盘,他若还要杀你,那么就违背吴明定下的规矩。 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呢敢这么做。 红娘一向很守规矩,纵然想要看好戏,也守规矩。 砰的一声,屋门被狠狠推开,老乞丐现身在门口,脸上再没有刚才的笑容,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手里还提着一口滴血的镰刀,死死盯着风无痕,道:“小伙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风无痕的回答很简单:“好奇。” 老乞丐极怒反笑,道:“你好奇什么?”他虽然极为愤怒,可愤怒之下居然非常冷静。 风无痕道:“刚才我在你屋里听到声音,是女人的声音。” “那又如何?” 风无痕道:“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女人,是不是适合我来用。” 老乞丐道:“什么样的女人适合你来用?” 风无痕道:“我感觉漂亮的女人。” 老乞丐道:‘所以只要那个女人漂亮,你就要用。’ “是的。” “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这是我说的。” 老乞丐冷笑道:“你真要看那个女人?” 风无痕道:“若不想,我干什么来?” 老乞丐道:“好,你看。”他深深看了风无痕一眼,然后拍手道:“滚出来。” 一个浑身鲜血,遍体鳞伤的女人真爬了出来。 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都是镰刀般的伤口,甚至脸上都有镰刀般的伤口。 这个女人彻底毁了。 这的确是一个后天制作出来的丑女。 老乞丐得意洋洋道:“你确定要这个丑女陪你睡觉?”嘴角流露出浓浓讥诮之意。 女人一直在流泪,眼中写满了恐惧。 风无痕神情不变,淡淡道:“他和你有仇?” 老乞丐道:“我根本不认识他。” 风无痕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老乞丐道:“因为我乐意。” 风无痕沉默了半晌,道:“这的确是个好理由,现在我也很乐意。” “乐意什么?” “要你的命。” ------------ 第二百七十五章、以牙还牙 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不同的人,喜好不一样。 有人喜欢马,愿意为了宝马,一掷千金,甚至倾尽家财也在所不惜。有人喜欢美人,为了心目中的绝代佳人,倾家荡产, 也甘之如饴。有人喜欢花,为了造就百花争艳的场景,可以耗费心神,不惜一切。有人喜欢书,他们可以沉醉于书海之中,忘却饮食。 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 他们的爱好也各种各样。 风无痕一向很尊重他人的爱好。他一向认为,只要一个人的爱好不妨碍到他人, 威胁到他人,无论这个人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当瞧见一些危害他人,甚至以他人的苦难乃至于死亡为代价的爱好时,风无痕也绝不会做事不管。 这是风无痕自小就坚持的东西,也是风无痕前世就保存在骨子里的东西,纵然关于过往的那段记忆消失不见,但性情却保存了下来。 正因为风无痕有这样的觉悟,所以才能成为大部分人都尊敬佩服的侠客。 侠客,就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看着老乞丐亲手造就的丑女,风无痕当然看不过去了,所以拔剑。 老乞丐似乎知道风无痕要出手。 风无痕话音还没有落地,老乞丐就已先出手了。 他忽然取下头上七朵小黄花,朝风无痕洒下。 这些小黄花自然不是普通的小黄花,而是他的独门暗器。 破空声响起,小黄花就已朝风无痕打去, 即将打至的时候, 只听见嘎吱一声,所有的小黄花忽然又分裂成了五个花瓣,力量互相挤压,以至于攻击的方位角度发生巨大的变化。 顿时形成了漫天花雨的景象。 无论谁见到这一幕,也不得不佩服这个老乞丐的暗器功夫之高明。如此暗器技艺,在武林之中绝对算得上最顶尖的。 老乞丐对于自己的暗器造诣当然也很得意。 三十年前,老乞丐之所以能在加入丐帮之初,执掌一处分舵,成为分舵舵主。其中一个极重要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暗器造诣极高明,得到当时的丐帮帮主赏识。 后来背弃丐帮,以凭借这手暗器功夫,杀出重围,逃出生天,逍遥快活。 十五年前,他也正是凭借这一手暗器功夫,得到小老头吴明的看重,才能活到现在。 这暗器技艺,是老乞丐平生两大绝技之一。 他的另一绝技则是他的手。 他手头上的绝技是最近十五年练成的,他所修炼的功夫正是化骨绵掌。 这门武功是昔年化骨仙人的独门武功,但自化骨仙人故去以后,这门武功也就失传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小岛上,为吴明所得到。 这只是吴明所收藏的诸多武功其中一种而已。 老乞丐在吴明的指点之下,许多人一辈子都练不成的化骨绵掌,他用了不到八年的时间就已练成。如果老乞丐还再年轻一些,配合吴明所创造的独门修炼法子,恐怕最多只需要两三年就能练成。 牛肉汤也修炼了这门武功以及如意兰花手。 可想而知这门武功是何等高明。 老乞丐向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杀。 他知道风无痕击败了清风剑,自然不敢大意,所以暗器出手的刹那,人如狂风一般的扑了上去,化骨绵掌便施展出来。 正在这一刹那,老乞丐瞧见一道剑光。 剑光一闪,漫天黄花就已纷纷坠落。 下一秒,他就瞧见一点寒星朝自己的咽喉刺来。 好快的剑。 老乞丐惊骇欲绝。 他不由想起了九公子宫九。 他纵横江湖多年,平生以来见过最可怕的剑客,正是宫九。最快的剑客,也是宫九。 可老乞丐有一种感觉,纵然宫九的剑,也绝不可能比风无痕的剑还要更快。 阵脚大乱的老乞丐,立刻由攻转守。 不得不守,若不守,那就是死。 双手化作漫天掌影,如一堵城墙一般的护在身前。 嘭嘭嘭! 掌剑交击。 真气护体之下,老乞丐发出气劲一连交手七招。 老乞丐挡下风无痕的所有剑势,付出的代价是护体真气被剑气撕碎,人也被震得后退开去。 风无痕却很快稳定阵脚,只是后撤两步,又以更快的速度朝老乞丐刺了过来。 剑快如电,老乞丐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剑就已朝胸膛刺了过来。 老乞丐惊骇欲绝,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到底招惹上了一个多么了不得的人。 一声怪叫。 老乞丐一个翻滚,向后撤退。 风无痕却几乎同一时间变招。 本来平平刺来的一剑,忽然斜下刺来。 手腕一沉,本来如闪电划下的一剑,忽然爆射开去,化作夺目绚烂的烟花一般洒了下来。 老乞丐双手拍地,欲向左闪避。 可双手才按在地上,他的胸膛就已被刺穿。 森寒的剑气透体而入,不但摧毁了丹田处的真气,而且切断了全身经脉。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老乞丐,一下子变成了个不能动弹的废人。 风无痕慢慢转过身,问呆若木鸡的红娘:“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幸好没有和这小子交手。 红娘暗暗吸了口气凉气,立刻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老乞丐平生以来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用各种残酷的法子折磨少女。而老乞丐会这么做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年轻的时候,老乞丐的妻子背叛了他,去和其他小白脸在一起了,所以从此以后就厌恶上了女人,后来变得喜欢折磨女人。 风无痕静静听着,听完以后,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痛苦呻吟,浑身鲜血,血肉模糊的女子。 他道:“你是什么人,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丑女抬起头来,一双绝望的眼睛中有了希望。 她张了张嘴,拼命要说话,可注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的舌头居然已被割掉了。 风无痕心头一震,不再言语。 寒光一闪,就朝老乞丐刺了过去。 一刻钟后,红娘在门口正在呕吐。 她几乎将不久之前所吃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此时她看风无痕已没有刚才的玩味与随意了,而是恐惧。 他想不到风无痕居然有如此狠辣的手段。 屋中的院子被鲜血染红了。 那个作恶多端的老乞丐,此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但他还活着,生不如死般的活着。 丑女站起身来,举起镰刀,割断了老乞丐的咽喉。 她哭了,痛痛快快哭了。 风无痕默默看着,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 第二百七十六章、活人才有资格当我的女婿 风无痕走出来的时候,红娘才面前止住了吐。 她道:“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她看着风无痕肩膀上那个浑身鲜血,大哭大笑的女人。 风无痕道:“暂时安置在我哪里。”又补充道:“他屋内的器具都是用人的头骨身躯制作而成,想来他杀了不少人。” 红娘不明白风无痕的意思。 风无痕继续道:“你呢?你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红娘顿时紧绷起来,见识了风无痕的可怕,自然不敢小觑。 “你什么意思?” 风无痕淡淡道:“你不必担心,我暂时还不想杀你, 不过我希望你能带我去见一见其他的老朋友。” 红娘道:“你想杀他们?” 风无痕道:“或许会,或许不会。” 红娘只沉默了一下,道:“我本来就想带你见他们,自然没有问题。” 风无痕将这个不成人形的女人安置在他的居所,然后继续与红娘拜访这片平房中的邻居。 这中间,风无痕又动手三次, 死了三个人。 一时之间本来十二个居住的居所, 就只有八个人了。 红娘看着风无痕仿佛瞧着疯子一般, 道:“你知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只有一个人能主宰他们的生死?” “是不是吴明?” 红娘不敢呼唤吴明的名字,可风无痕敢。 红娘道:“他就是我们这里的神祇,他有权力决定任何人的生死。”眼中有畏惧,也有崇拜。 “这是谁说的?” 红娘道:“没有人说,但这是每个人都公认的事实。” 风无痕冷笑道:“既然没有人说,那么自然没有这个所谓的事实。” 红娘眼睛在发光,笑道:“你不认同他?” 风无痕道:“只要他让我不满意,我未必不会对他出手。” 红娘吸了口凉气。 他已看出,这个新人实在是个胆大包天的人。 当然也是个死人。 无论什么人得罪了吴明,都将成为死人,没有例外。 这一点,是经过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验证过了的。 才半个时辰都不到,风无痕所做的事情就已被吴明所知道。 吴明虽然是这个地方的主宰,但吴明看上去并不想是什么凶残可怕的人。 他的个子并不算太高,长相也很斯文,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优雅。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饱读诗书的大儒,没有半点江湖之气。 无错 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那儒雅外表之下, 到底暗藏了多少惊人的实力。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本事到底有多么高深。 越了解他的人。越感觉他不像是个人,而是妖、魔、神。 禀告消息的人,风无痕认识,正是先前在风格无痕面前经过的和尚,一个喜欢吃荤的和尚。 风无痕当然找到过这个和尚,这个和尚并没有让风无痕初见的冲动,所以和尚安然无恙。 和尚虽然安然无恙,但和尚关系颇好的一个年轻道士却死在风无痕剑下。 和尚是亲眼瞧见风无痕一剑杀了那个道士的,和尚试图求情,却没有用。 只一剑,武功绝对算得上一流的道士,就死了。 和尚本来打算出手,最终也没有出手。 他怕自己也被风无痕一剑杀了。 但他来到吴明这里,将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告知给了吴明。 吴明耐心听完,忽然说了一句令和尚几乎软倒的话:“为什么他们没有将你们杀光呢?”语气十分好奇。 从他的话语之中可以听得出,吴明对于人命看的非常不重,甚至比蝼蚁还要轻。谁杀谁这种事情,他一点也不在乎。 和尚当然也听出了这一点,所以他身子发软。 他一时之间不太明白吴明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吴明又道:“你想不想杀他?” 和尚立刻道:“想。” 许多和尚都不说谎,但这个和尚却不一样。他喜欢说谎。 只是,没有人敢在吴明面前说谎,他也不敢,所以他不但说实话,而且回答的很快。 吴明满意的笑了,道:“除了你以外,还有几个人想杀他?” 和尚道:“据我所知,至少有四个。” 吴明又道:“你们五个有没有把握杀了他?” 和尚眼睛亮了,道:“只要三个,就有把握杀了他。” 吴明道:“既然你们都有把握,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和尚眼睛在发光,道:“我们想,却不敢。” “为什么?” 和尚道:“因为他和您似乎有些关系。” 吴明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将他当做我的女婿了?” 和尚点头。 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吴明道:“只有活人才有资格当我的女婿,死人不能,你明白了吗?” 和尚点头:“明白了。”说着,退了下去。 吴明喝了口酒,忽然道:“你们怎么看?” 屋中当然不止吴明一个人。 除了吴明以外,牛肉汤、公孙兰也在。 她们一直都在,这个和尚说话的时候,余光也一直看着两人。 牛肉汤、公孙兰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只是吴明一说话,她们就听到了。 牛肉汤甜甜一笑道:“不错,只有活人才有资格当您的女婿。” 公孙兰的回答却是:“你不担心他将那些人全部杀光吗?” 吴明淡淡道:“他们的死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公孙兰闭上嘴。 他知道吴明说的是实话。 这些人在其他人眼中看来或许非常有用,但在吴明看来,却没有什么用。 这些人的死活,吴明的确不在意的。 不要说这些人,公孙兰相信自然牛肉汤的死活,吴明也不会太在意的。 吴明这种人,似乎什么都不会太在意的。 吴明忽然又说了一句,道:“如果他能将那些人都杀了,那么他便有资格见我了。” 这是考验。 考验从风无痕上岛的一开始就进行了。 通过考验的方式不止一种,道路也不止一种。 这一切看的不是吴明,而是风无痕自己。 三天后,风无痕终于见到了吴明。 他见到吴明的时候,那处十二栋居所的平房,只有四个人居住了。 其他人都已死在风无痕受伤了。 风无痕做完这件事情的一刻钟后,便被通知可以见吴明了。 ------------ 第二百七十七章、吴明 午后。 用过午膳,风无痕见到吴明。 风无痕见吴明的地方在书房。 书房最多的是书架,成片成片的书架,占据了本来很宽敞书房的三分之二空间。虽然只粗略瞥了一眼,却也知道这里的藏书至少多达三千本。其中不少都是难得一见的孤本。 吴明长身卓立在第二排的书架前翻阅着司马光所撰写的资治通鉴,看得真认真。 风无痕进屋就瞧见吴明,立时朝吴明走来。 这段日子, 风无痕虽说听不少人提起过吴明,也有不少人形容过吴明,心中已对吴明有了些许印象,可见到吴明的时候,对吴明的长相气质还是颇为吃惊。 正如红娘等人所说,吴明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武林高手, 而是饱读诗书的大儒, 全身上下全然没有任何地方能给人以威胁的。 风无痕就站在吴明身前七尺之外,静静站着,没有打搅吴明看书,视线在打量这间书房。 书房大部分人都是用来办公的地方,但这间书房给人感觉这里就是用来读书的地方。 这里书籍很多,可其他的器具却很少。 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一把太师椅,一套茶具,以及几个瓷瓶当做装饰,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器物了。 屋中甚至一口兵刃也没有。 风无痕还注意到一件事,书房看上去寻常不过,但似乎经过了特别的布置,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玄妙味道,如果不仔细瞧,根本察觉不出来。 这里最多的就是书架。 风无痕仔细数一数,书架分为两排,并列放置,一共多达二十四列书架。每一列书架的书记都大不一样。 正如同吴明所在的书架,正是放置着史书!书册的侧面都有标记。 有些书架放着史册, 有些则放着天文地理, 有些则放置着医术农书!其中一个书架最引风无痕的注意,因为上面居然放置着武学秘籍。 至少两三百本武学秘籍,随随便便排列在书架上。 虽然只是粗略一瞥,就已瞧见武林之中不少各大门派传承的绝学,其中有些泛黄的典籍更是武林之中失传已久的武功,其中居然正有牛肉汤所修炼的如意兰花手。 这上面的武学典籍,无一例外,都是非常厉害的武功。其中任何一门放在江湖上,都会引来江湖人的疯抢,某些武学典籍放出去,更是会引来腥风血雨。 可此时却被吴明随随便便放在这里。 任谁瞧见这一幕,也都会目瞪口呆,纵然风无痕这般心志坚定的高手,也有些惊讶。 风无痕目光扫视四周,可瞧见书架上的武学典籍,便下意识停了下来,凝视着书架上的武学秘籍。 没过多久,风无痕的视线落在一本蓝皮典籍上。 书架上的大部分书籍侧面虽然都标记有武学典籍的名称以及所属的门派,却并没有标记是谁所创作的。可这本看上去很平凡的蓝皮典籍上,标记了创作这门武学典籍是谁所创作的,却没有门派。 上面写着:沧浪剑法,沈浪。 风无痕脑子嗡的一声,仿佛炸开了。 如今的风无痕已非昔日的风无痕了,自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风无痕就花费不少时间研究这个这个世界的江湖之事。如今的风无痕对于江湖上各大名人的了解,虽然比不上一些老江湖,可却也绝对不算是孤陋寡闻了。 沈浪这个名字,纵然是孤陋寡闻的人也知道。 这已是百年前的人物。 据传沈浪曾以一己之力击败了当时的快活王,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传奇时代。 上一个世界,风无痕在孙玉伯哪里,也听说过不少关于沈浪的传闻。其中不少都是自孙玉伯口中所听到的。 孙玉伯据传正是天机老人的后裔,而天机老人与李寻欢关系匪浅,李寻欢所在的时代之前,正是一代名侠沈浪所在的时代。 起初风无痕本以为两个世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可沈浪却又莫名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联系在一起。 可有一点很奇怪,除开沈浪以外,风无痕并没有寻到任何两个世界相连的证据。按照道理来说,李寻欢威震天下,小李飞刀例无虚发,不应该没有人不知道李寻欢的,可这个世界偏偏没有人知道李寻欢。 瞧见这本沧浪剑法,风无痕心情不受控制的生出了浓烈的情绪波动。 正在这是,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其实沧浪剑法是否是一代名侠所创立的,还存在疑问,但沈浪的确会沧浪剑法。”吴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放下资治通鉴,走了过来,满脸笑容。 风无痕忍不住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吴明笑着解释道:“根据我的考证,发现在沈浪以沧浪剑法扬威江湖之前,这门剑法就已被人创造出来了!据传创造这门剑法是那个时代最顶尖的两大高手,一位是帝王谷主人萧王孙萧先生,另一位则是号称天道人的蓝天锤,两人的武功一阴一阳,一刚一柔,第三次交手的时候,他们观大海之清浊变化,又结合自身的武功,最终创造出了沧浪剑法,后来这门剑法落在沈浪的父亲沈天君的手中,最终传给了沈浪。” 他又笑了笑:“虽然我曾仔细研究过这方面的事情,但对于此时却没有法子肯定。”他说着取下沧浪剑法递给风无痕,道:“不过可以从这门剑法能瞧出一些端倪。” 风无痕也是剑客,对于高明的剑法,自然想要一观。 风无痕记忆力极好,对于剑术的领悟力又高明,所以很快翻阅完了这门剑法。 吴明略有期待问道:“感觉如何?” 风无痕道:‘沧浪剑法确实是一门堪称神奇的剑法,这门剑法将阴阳刚柔清浊都融入其中,似已窥至无上剑道,而且似乎也的确不应该是一个人创造出来的剑法。’ “哦?” 风无痕道:“沧浪剑法其中的某些招式实在太走极端,有些表现至阴至柔,有些则表现出至阳至刚的特性,一般的习武之人是很难同时具备这两种特性的!” 吴明露出赞赏之色,道:“我的两个女儿这段日子一直在我面前夸奖你,说你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人才,今日一见,的确不差。” 吴明笑着来到方桌前,给风无痕倒了一杯茶,示意风无痕可以坐下。 ------------ 第二百七十八章、目的 吴明叫风无痕坐下,风无痕就坐下。 吴明却没有坐下。 他笔直站着,用一种仿佛跨越了岁月空间的声音,道:“我收藏了各种各样的武学典籍,其中以这本沧浪剑法最为厉害,在我眼里,他比这里所收藏的任何一门武功都要厉害, 但迄今为止,除了我以外,还没有任何人能真正练成这门剑法。” 风无痕道:“这门剑法确实不容易练成。” 风无痕说的是真心话。 虽然短暂的观读,并不能令风无痕彻底领悟出这门剑法的奥义,可风无痕毕竟是剑术好手,能从其中感受到了修习这门剑法上的诸多严苛要求。 其中某些要求, 更几乎达到了人力的极限。 吴明微笑道:“你击败了白云城主叶孤城, 一身剑术造诣在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人比得上, 这世上若还有第二个人能练成这门剑法,我相信那个人一定是你。” 风无痕道:“你打算让我修炼这门剑法?”看着吴明递过来的剑谱,风无痕没有伸手。 吴明将剑谱放在风无痕面前,道:“是的,我希望有生之年能瞧见有人能练成这门剑法。” 风无痕道:“据我所知宫九是你的弟子。” 吴明点头道:“他的确是我的弟子,而且他也修炼果沧浪剑法。” 风无痕道:“以他的聪明才智也练不成?” 风无痕有些奇怪,他不相信宫九也练不成。 “他若想练,自然练的成。”吴明道:“但他不愿意修炼。” “为什么?” 吴明感叹道:“当初他想我学剑的时候,我就看得出他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剑术奇才,而且在各个方面的天赋也实在出人意料的强,以他的本事或许有机会能继承我的衣钵,所以我就将沧浪剑法传授给了他,可他修炼了三个月就将沧浪剑法还给我了。” “他自然没有练成。” “他练了,而且从其中领悟出了属于自身的剑法。”吴明道:“沧浪剑法不适合他,但他的剑法却是脱胎于沧浪剑法,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剑道之路。” 吴明深深看了风无痕一眼,道:“你应该修炼这门剑法。” “为什么?” 吴明道:“只要你练成了这门剑法,你才能带走我的女儿。”吴明作出补充:“无论你带走那个, 哪怕两个都带走, 也没有关系。” 风无痕道:‘如果我练不成呢?’ 吴明道:“如果你练不成,那么你不但什么人都带不走,而且三个月内,你必定会失去其中一个。” 风无痕道:“你拿你的女儿威胁我?” 吴明道:“我只是拿对你有价值的人威胁你,若她们对你没有任何意义,我又如何能威胁得了你呢?” 没有意义的,自然威胁不了人。 “我实在不明白。”风无痕道:“你为何一定要让我练成这门剑法。” 吴明没有直接回答风无痕这个问题,而是道:“你认为我这个小岛怎么样?” 《天阿降临》 这段日子,风无痕也已走遍了小岛,小岛几乎任何地方,对风无痕都没有设限。可以说风无痕是最了解这个小岛的人之一。 “我本以为这里非常贫穷荒凉,可事实上这里的繁荣恐怕比起紫禁城也不逊色分毫,这里的豪奢更是没有那个地方比得上,纵然是珠光宝气阁的财富也未必比得上这里。”风无痕道:“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这里的确是人间天堂。”吴明道:“可人间天堂也随时都可能变成人间恶土。” 风无痕也同意这种说话。 事实上这段时间,风无痕也已从这个繁华的小岛瞧见了不少罪恶,铲除了不少罪恶。 吴明道:“天堂还是恶土,其实追根究底也不过两个字——秩序!当秩序向往天堂,那就是天堂!秩序堕为恶土,便是恶土,这世上许多地方都是这般的。” 风无痕有些明白了。 “维持秩序的,当然是权力。” “不错。”吴明道:“权力始终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吴明毫不客气道:“因为我有主宰一切的实力,所以这里才能勉强维持成天堂的模样,可假若有一天我死了呢?这里还会不会成为如今这番模样呢?” 风无痕似乎明白了。 吴明道:“沧浪剑法几乎可以算得上世上最顶尖的武功,无论谁若能练成这门武功,世上就鲜少有对手了!而且这门武功有一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足以克制这里所有人的功夫。” 风无痕有些讶异。 吴明淡淡道:“但凡有资格抵达这个小岛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得到武学的传授,他们祈求的当然都是极厉害的武功,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些极厉害的功夫都存在他们无法察觉的破绽,而这种破绽,唯有用沧浪剑法才能击破。” 风无痕道:“你传授我沧浪剑法,难道是让我成为这里的秩序?” 吴明淡淡道:“确切来说,我要你在我死以后主宰这个地方。”他直截了当说道:“在找上你之前,我曾先后找过三个月,宫九就是其中之一。” 风无痕道:“他们知道你的想法?”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吴明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淡淡道:“那三个被我选中的人,现在只有一个。” 这个人当然是宫九。 吴明又继续道:“你若练成了沧浪剑法,那么你就必须要杀掉宫九。” “为什么?” 吴明道:“宫九若是知道你练成了沧浪剑法,他也一定会杀了你。”吴明淡淡道:“你若不想被他所杀,自然就只能杀了他,只要你杀了他,那么你就将主宰这个地方,无论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沉默。 过了很久,风无痕才道:“我当然没有拒绝的机会。” 吴明道:“你可以拒绝,你甚至随时可以离开,但你只能一个人离开。” 牛肉汤、公孙兰呢? 这句话风无痕没有问题。 吴明自然不会放她们离开,甚至她们会死。 吴明笑了笑,道:“你不必很快决定,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这段时间你已累了。” 他拍了拍手。 牛肉汤、公孙兰走了进来。 吴明从抽屉中拿出一叠银票放到风无痕面前,道:“你可以乘着这段时间,好好放松一下。” ------------ 第二百七十九章、赌 赌。 人的基因之中似乎天生就蕴含有赌。每个人这一生之中或多或少都有赌过,其中有不少人甚至因为赌而倾家荡产。风无痕当然也赌过。 现在他正在赌。 这里的赌坊宽敞气派,而且不管白天还是晚上,这里都可以赌。 白天人不少,晚上人更多。 风无痕来到赌坊的时候,还是大白天。 吴明给了足够的赌资,令风无痕只要进入这里, 就能成为赌场最大的主顾之一。 事实上,风无痕身上纵然一文钱也没有,走进这里,也必然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赌场一片喧哗热闹。风无痕出现以后,这些声音明显小了一些,不少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他们看过来, 不仅因为风无痕身边的牛肉汤、公孙兰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而且也因为风无痕这段日子在这个小岛上实在太目空一切了。 这段日子,只要风无痕看不顺眼的人,看不顺眼的事,他都会理会。有时候打人,有时候杀人。 这个岛上有不少普通人,可也有一批非常有本事,在外面也极有地位的人。 这些人当然对风无痕很不服气,所以风无痕才找了几次麻烦,成群结队的人就开始主动找麻烦。 他们找麻烦的结果,自然是自找麻烦。 没有人能胜得过风无痕的剑。 只要剑一出鞘,就要染血,没有任何人能幸免于面。 风无痕来过赌场四次,杀过三个人。 被风无痕教训的人,更不少。 这是风无痕第五次来。 所以他来的时候,赌场声音一下子笑了起来,每个人都看着他。 眼中带着浓浓的戒备之色。 其实当风无痕第一次在赌场闹事以后,他们就希望这里的主宰吴明能狠狠教训风无痕,可等待了很久, 却始终没有。风无痕闹事反而更欢了,现在不少人都已开始怕了风无痕。 风无痕走进来的时候,赌场甚至出现了很古怪的一幕。 一些看上去恨不得将一切都赌上去的赌徒们,居然想要离开了。他们是真有些怕风无痕了。 呛的一声! 剑被丢在一张长方形的赌桌上,只听风无痕淡淡道:“谁都不能走,谁走谁死。” 语气很平淡,那些本来想要走的赌徒,全部停下,僵硬住。 一个高瘦如竹竿的汉子满脸赤红,箭一般的冲了上来,怒气冲冲道:“你想干什么?” 他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恨不得要将风无痕杀了一样。可如果仔细看他的神情,却能感觉得出他对风无痕有些害怕,只是声色俱厉,而没有什么胆气而已。 这人在江湖上算得上是名人,人称鬼王。 此人在丰都一带,简直算得上第一号人物,没有人敢招惹。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 就在两天前,此人就被风无痕教训过了。 当时他拉来一个女人,要与人赌谁能在他的面前杀了那个女人,就给那人三千两银子。 《仙木奇缘》 这个赌局在外面自然算得上刺激新奇,可这里不算什么。不过这种赌局,却比起纯粹赌钱财要有趣得多,所以不少人准备赌。 可偏偏风无痕出现了。 所以鬼王就吃亏了。 那一天有十三个人挨揍,还有两个人被风无痕当场杀死。 自此以后,赌场的赌徒瞧见风无痕,就如同瞧见阎王爷一般,没有人想得到风无痕敢做这样的事情。更没有人想得到风无痕做了这样的事,居然还平安无事。 风无痕看了一眼他,鬼王居然被吓得连退两步。 如果寻常时候,必然有人嘲笑鬼王的胆子,可现在却没有任何人嘲笑,比少人都很紧张,甚至比鬼王还要紧张。 “来赌场当然是赌,不赌来这里干什么。”风无痕道:“商厉,你难道不是来赌的?” 鬼王原名叫商厉。 商厉冷笑道:“老子本来想赌,可现在不想了。” 风无痕笑了笑,道:“只可惜你非赌不可。” 商厉脸色铁青,“什么意思?” 风无痕:“你难道是聋子吗?” 商厉眼中寒芒闪动,沉声道:“老子如果不愿意赌呢?”他的双手发出幽蓝色的寒光,可以看得出正在提气聚力。 商厉外号鬼王,他鬼王的由来则是因为他的僵尸拳与鬼王爪是江湖一绝,如今商厉明显打算拿出他的拿手绝技。 寒光一闪。 还没有出手的商厉脖子上忽然多了一口剑。 没有人看清他这一剑,也没有什么言语鞥形容这一剑,这一剑仿佛蕴含了神魔的力量,不可抵挡。 不少人都见过风无痕出剑,可无论看几次,还是一样震惊。 风无痕道:“你愿意是么?” 商厉全身松软下来,功力回到丹田。 “不错,我愿意。” 商厉只能愿意,脖子上多了一口剑,又有说敢不愿意呢。 寒光一闪,剑已回鞘。 剑还在放在桌上,似乎根本没有移动过。 风无痕目光扫过赌场上下所有人,道:“你们有谁想走,现在就可以走。” “真可以走?” 声音是从人群之中发出来的,可没有人能瞧见那个人。 众人回过头去,然后低下头,这个时候才瞧见那个人。 那个人居然是阁侏儒。 这个侏儒站在一张小板凳上,可纵然如此也不过比赌桌高了一点点而已,还不足五尺。 侏儒本来的身高最多四尺左右。 他长着圆圆的脸,脸上是很和气的笑容,任谁看到他也不会认为他是危险的人。 事实上他是江湖上要价最高的十大杀手之一。 “当然,不但可以走,我还会送一件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一口棺材。”风无痕道:“我相信你一定用得上。” 侏儒笑了,笑的有些勉强。 棺材当然每个人都用得上,可又有谁喜欢早早用上棺材呢? 侏儒心里很急风无痕,但不敢轻举妄动。 他对自己杀人的本事非常自信,却对自己的武功不够自信,不认为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杀了风无痕。 其实他也知道,如果所有人联合在一起,要杀风无痕也是很简单的事。可更清楚,没有人会相信其他人,所以联合自然也无从说起。 “至少我现在不想要棺材,可我想早一些走。” “你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与我赌一把,无论胜负你都可以走。” 侏儒眼睛亮了。 风无痕扫过其他人,道:“你们这里的人都一样,与我赌一把,无论胜负,都可以离开。” 侏儒搓了搓手,道:“你真要与我赌?” “当然。” 侏儒道:“赌完了,我真的可以离开。” “你不信?” 侏儒笑了笑,道:‘我愿意信,可。’ 寒光又一闪,剑就已抵着咽喉。侏儒明明看见风无痕出剑,可来不及反应。 风无痕淡淡道:“现在呢?” 侏儒当然只有相信。 生死都掌握在对方手上,如何能不相信呢? 公孙兰、牛肉汤直勾勾盯着风无痕。 她们很奇怪风无痕到底要干什么。 ------------ 第二百八十章、最强 赌场气氛很凝重。 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望向风无痕,他们不知道风无痕弄什么名堂,更不知道风无痕如何赌。 不知道是谁,已将人群中的那个侏儒退了出来。 侏儒本来一直向后缩,可忽然就被推到风无痕面前,被迫与风无痕面对面。侏儒心中暗骂,可这个时候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阁下想怎么赌?” 风无痕道:“一把定胜负。” 一叠银票丢在桌上。 这叠银票至少十万两。 侏儒深吸一口气。他当然不是没有赌过这么多的钱, 可一把定胜负却还是没有赌这么大过。 摸了摸口袋,摊开手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无妨。” 侏儒愣住,问道:“无妨的意思,就是没有关系?” 风无痕点了点头。 侏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无痕道:“你若输了,不必付钱,我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根手指或者脚趾。” 侏儒道:“我若不付呢?” “那我就要你的命。” 侏儒笑了笑,笑得比哭还要更难看, 道:“我可不可以也付银子?” “可以。”风无痕道:“无论你付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认为感觉公平。” 侏儒长吁了口气。 他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侏儒道:“这笔钱应该够了。” 任谁也都看得出这笔钱的确够了, 因为侏儒拿出来的实在不少。有些银票甚至是一千两面额的。 “够了。”风无痕道:“你想怎么赌?” 侏儒道:“赌大小。” “可以。”桌上有许多骰子,风无痕看上去只是随随便便选了三颗,放进赌具中,道:“你要不要掷?” 侏儒的眼睛亮了,道:“可以吗?” 风无痕已将东西推到他的面前,道:“开始吧。” 侏儒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终于已有了笑容。 他开始摇色子。 摇得很用力。任谁看他的动作都能看得出他的确是摇色子的高手。 砰的一声。 赌具盖着骰子放在桌面上。 侏儒笑着道:“你买什么?” “小。” 侏儒笑了起来,可下一秒笑容就不见了。 一二三,小。 侏儒瞪大眼睛,指着风无痕:“你出千?” 风无痕冷笑道:“骰子是谁摇的?” 侏儒道:‘我。’ 风无痕道:“既然是你摇的,凭什么说我出千?” 侏儒道:“可骰子是你选的?” “这骰子是我的?” 侏儒说不出话来了,任谁也看得出骰子是赌坊的。 在这里赌有一个最大的好处,谁也没有法子在赌具上出千。 风无痕道:“你不服气,还有一个法子。” 赌徒当然希望翻本,侏儒也一样。 “什么法子?” 风无痕道:“我摇骰子,你若赌对了,这些钱都归你, 你若输了,我要你一只手。” 侏儒失声道:“为什么是一只手,刚才。” 风无痕打断了他,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你赌不赌?” 侏儒咬着牙,双手忽然收进了衣袖中。 赌坊不少人呼吸都已停止了。他们直直盯着侏儒。 赌和打架一向是分不开的,这个侏儒的本事,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知道的。 侏儒全身上下都是可怕的暗器,一旦出手,极少有人能避开得了的。 过了好半晌,侏儒的手从衣袖中伸了出来。众人或多或少有些失望,因为侏儒并没有发出暗器。 “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走!” 侏儒一步一步走了,居然没有回头看一眼。 风无痕也没有看侏儒一眼,扫过所有人,道:“下一个和我赌的人是谁?” “我!”一个老人才人群之中走了出来,他的年纪实在不小了,白发苍苍,不修边幅,他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赌徒,而是乞丐。 他一下子飚到风无痕面前,道:‘我没有钱。’ 风无痕道:“无妨。” 老人又道:“我也不想失去我的手脚,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我都不想失去。” 风无痕道:“也无妨。” “无妨的意思,就是没有关系?” “是的。” 老人道:“你要什么?” 风无痕道:“你能给我什么?” 老人笑道:“我可以为你杀人。” “好!”风无痕道:“你想赌什么?” “牌九!” 桌上有牌九,老人将牌九拿了过来! 风无痕一只手轻轻按在赌桌上,背面朝上的牌九立刻翻了过来。 风无痕再轻轻敲了敲桌子,三十二张骨牌又恢复原状,正面朝下。 风无痕道:“很好,你想怎么赌?” “赌四张。” “可以!” “谁洗牌?” “你想洗牌?” “想。” “我要骰子。” 两人的动作很随便,却很快速。 对赌很快开始,又很快结束。 老人的牌是天杠,傅红雪的牌是杂五。 杂五正好杀天杠。 这一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老人还没有翻牌,风无痕就已知道了。 许多人都认为风无痕出千,但老人却不这么认为。 老人盯着风无痕道:“你认得牌?” “认得!” 老人叹息道:“你认牌,又是摇色子的高手,自然能猜出我的牌是什么?” 风无痕不否认。 老人慢慢站起身来,看着风无痕道:“你当然不是为了赌钱而来的。” “我不喜欢赌钱。” 老人道:“你为什么而来?” 风无痕道:“不为什么,我只是想让你们这些人都成为我的属下。” 老人笑了,仿佛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风无痕没有笑,只是静静看着老人。 过了很久,老人才慢慢道:“我们不是任何人的属下。” 风无痕道:‘这个地方却有主宰。’ 老人道:“我们只听他的。” 风无痕道:“再过不久,你们就要听我的。” 老人道:‘为什么?难道你想杀了他?’ 风无痕道:‘因为我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女婿。’ 老人冷笑道:“你成为他的女婿还不够。” “怎么不够?” “你还必须杀了一个人。” “是不是宫九?” “不错。”老人道:“我们这里只有最强者才能支配一切,他是除开他以外最强的人。” 风无痕道:‘有道理。’ 老人道:“你的意思是?” 风无痕道:“他若不同意,我可以杀了他。” 老人说不出话来了。 风无痕看着老人道:“你们不听话,我也可以杀了你们。” 老人冷笑道:“你一个人?” 风无痕道:‘你不相信。’ 老人道:“我不信。” 风无痕拔剑。 风无痕的手才握住剑柄,居然有三个人已对风无痕出手。 ------------ 第二百八十一章、宫九到来 三个人。 他们的武器是斧头、镰刀、链子枪。 三人分别成掎角之势,朝风无痕杀来。 他们的招式没有丝毫的花哨,十分实用,也极为要命。 他们一出手就要风无痕的面。 好快的出手,好突然的出手。 风无痕拔出了剑。 没有人看清他拔尖的动作,也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剑。 每个人眼中只瞧见一点寒光乍现,然后寒光爆开, 仿佛烟花一般,忽然之间就变得极为绚烂。 绚烂之中已有惨叫声响起。 三个出手的人已有两个倒下。 唯一没有倒下的人,就是正前面出手的那个老人。 这个老人虽然没有倒下,但他的手已被风无痕砍断。 老人的手落在地上,手上还握着链子枪。 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认为自己已经得手,此时他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才叫了出来。 血腥气充斥了赌场。 杀人的剑已入鞘。 风无痕看着老人,道:“现在你是不是信了?” 老人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他才冲出赌坊,人已倒下。 原来风无痕那一剑不但伤了老人的手,剑气也摧毁了他的五脏六腑,老人不动还好,一动就非死不可。 风无痕长身卓立,道:“下一个和我赌的人是谁?” 公孙兰走出赌坊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大笔银票。 不过公孙兰看也没有看银票一眼,道:“他们现在虽然对你服气,可心里却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我知道。” 公孙兰道:‘你本不应该用这样的手法对付他们,这根本没有意义。’ 牛肉汤插口道:“有意义。” 公孙兰,道:“什么意思?” 牛肉汤道:‘至少他们心中已留下了一个印象,一个不敢招惹的印象。’ 公孙兰冷笑道:“他们这群人早已失去了雄心壮志,又算得了什么?” 牛肉汤也不能否认。 公孙兰道:“你唯一的对手是宫九。” 牛肉汤也望向风无痕。 他知道宫九是多么可怕的人。 风无痕终于开口了,他的话令两人都颇为吃惊。 “正因为我知道对手是宫九,所以我才做这种事。” 公孙兰惊讶道:“你这么做,是要给宫九看的?” 风无痕道:“我暂时还不想杀他, 如果他聪明,那么我就不必杀他。” 牛肉汤、公孙兰都明白了。 这其实就是暗示。 牛肉汤叹息道:“你的这个做法没有任何用处。” “为什么?” 牛肉汤道:“他绝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更何况你既然得到我父亲的看重,那么他就一定会杀了你。而且他笨啦就很想杀了你。” 这当然也是事实,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公孙兰道:“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公孙兰道:“练会沧浪剑法,只要你学会了哪门剑法,就一定能杀了宫九。” 沧浪剑法就在风无痕的怀中。 这门剑法似乎也决定了风无痕的命运。 公孙兰、牛肉汤将风无痕送到屋,就离开了。她们似乎都不想打搅风无痕。 接下来的日子,公孙兰、牛肉汤每天都会来,她们每次来都会带上各种各样的吃的,牛肉汤更是天天为风无痕做牛肉汤。两人似乎都已将希望寄托在风无痕的身上了。 《最初进化》 这段日子风无痕也极少外出,大部分时候都在研究沧浪剑法。 传闻这门剑法是沈浪的绝世剑法。 风无痕虽然不知道沈浪是否曾修炼过这门剑法,可有一点是十分肯定的:沧浪剑法的确是一门十分厉害的剑法,比以往见过的大部分剑法都要厉害。无论什么人只要练成这门剑法,虽然未必能天下无敌,却也足以横扫江湖上大部分高手。 这个海上孤岛,年味很重。 特别过年的这几天,家家户户都非常热闹。 一些喜欢杀人的人,这些年也都和和气气的,不敢妄动刀兵。 他们会这般,一方面是吴明的命令,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或多或少也喜欢这种气氛。 风无痕这里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做的事情也一样。 时间飞逝,正月十九这一天,风无痕的生活规律终于被打破了。 因为这一天,宫九回到了岛上。 风无痕本不知道宫九回来了,可风无痕却感觉得到岛上的气氛已发生了变化。 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已发生了变化。 公孙兰到来的时候,风无痕才知道宫九回来了。 这一天,风无痕没有去见宫九,宫九也没有来见风无痕。 他们似乎根本不知道彼此在这个岛上。 不过正月十九这一天,风无痕见到了沙曼。 沙曼是主动拜访的。 沙曼一见到风无痕,就说道:‘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的。’ 风无痕道:“什么意思?” 沙曼道:“当你想来岛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有这一天。” 风无痕道:“宫九呢?他知不知道?” 沙曼道:‘我都知道,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你们迟早都要交手,如今因为你来到这海岛上,你们交手的日期更近了。’ 风无痕不能否认。 沙曼道:“我来这里不是要和你说这些废话的。” “什么意思?” 沙曼道:“自从得知你要来到海岛的时候,宫九就一直在准备对付你。” 风无痕没有说话。 沙曼郑重道:“沧浪剑法固然是极可怕的剑法,但你毕竟不是沈浪,而沧浪剑法也存在破绽!而这段日子宫九则一直在研究沧浪剑法的破绽。” 风无痕笑了,道:“他研究其中的破绽,是为了对付我?” 沙曼道:“是的,你若练成了沧浪剑法,你就非死不可,他现在已研究出来了。” 风无痕没有说话。 沙曼来得快,去得也快。 晚上,公孙兰来了。 她知道沙曼来过了。。 公孙兰问起沙曼的来意,风无痕说了。 公孙兰脸色变了变,沉声道:“他说的极有可能是实话。” 风无痕道:“所以宫九真已研究出沧浪剑法的破绽?” “事实上他很早以前就在研究这门剑法了。” “为什么?” “因为他要击败义父,他不愿意屈居任何人之下。” ------------ 第二百八十二章、杀与不杀 正月二十六。 黄历上,大吉,诸事皆宜。 可这一天并非对每个人都诸事皆宜,至少对风无痕、宫九来说,注定只有一个人诸事皆宜。 因为他们决斗的日子正是这一天。 吴明是这场决斗的唯一看客,决斗的地点在小岛的大殿上。 有许多人对这一战都非常好奇,但吴明不允许任何人观战, 除了他自己,所以纵然牛肉汤、公孙兰、沙曼等人也没有法子观战。 清晨时分,牛肉汤给风无痕端来一碗牛肉汤。 这段日子,牛肉汤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为风无痕端来一碗牛肉汤,这牛肉汤正是他亲自烹饪的。 牛肉汤的厨艺很好,最擅长的就是牛肉汤,这门本事据说已是天下无双了。 今天的牛肉汤有些疲惫, 眼睛都有些红红的。 没有那个人希望看见自己心爱之人与人拼命, 牛肉汤也一样。昨天知道决斗消息后,牛肉汤一宿没睡。 她睡不着,她害怕瞧见她不愿意瞧见的场景。 现在风无痕还活的好好的,可明天呢?明天风无痕是否还能活下去。 风无痕每天都有练剑的习惯,现在也习惯每次练剑之后,有牛肉汤喝。 决战在即,风无痕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要说不同,那只能说风无痕的眼睛更亮了。 风无痕似乎期待决战的到来。 接过牛肉汤,风无痕便要喝下。 “等一等。”牛肉汤拉着风无痕的手。 风无痕看着他,道:“你若想求我带你去,我也没有法子答应你,规矩是你父亲订下的。” 牛肉汤摇摇头,道:“我知道他的话任何人都不能未必,我不是要问这件事。” 风无痕道:“你要问什么?” 牛肉汤并不是个软弱的女子,可今天她却有些软弱,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了出来。 牛肉汤道:“你是不是真已练成沧浪剑法?” 风无痕笑了笑,道:“重要吗?” 牛肉汤道:“你若练成沧浪剑法, 宫九自然就不是你的对手。” 风无痕淡淡一笑:“纵然我练不成,他也不是我的对手。”拍了拍牛肉汤柔软的小手,将牛肉汤喝了下去。 2k 牛肉汤抓着空空如也的瓷碗,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风无痕将牛肉汤拥入怀中,牛肉汤哭了起来,大声哭了起来,眼泪沾湿了风无痕的衣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牛肉汤忽然深吸一口气,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要风无痕吃下。 风无痕摇了摇头。 牛肉汤着急道:“你一定要吃下,刚才的牛肉汤里有毒。” 任谁听到这种话,都会惊讶的,可风无痕却一点也不惊讶,他的回答反而让牛肉汤吃了一惊:“我知道。” 牛肉汤呆若木鸡。 过了好半晌,道:“你怎么知道?” 风无痕道:“是宫九告诉我的。” 牛肉汤又怔住了。 又过了好半晌,道:“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风无痕道:“因为他希望干干净净杀了我。” 牛肉汤瞪着他道:“你已服下解药?” 风无痕笑了笑,道:“我没有。” 牛肉汤要将解药塞进风无痕嘴里,却被风无痕阻止了。 风无痕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一样有秘密,我的秘密是,这世上任何毒药对我都没有威胁。” 牛肉汤道:“你有百毒不侵的体质?” 风无痕点头:“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 牛肉汤又沉默了,沉默很长一段时间,才道:“如果我不告诉你这些,你会如何?会不会杀了我?” 风无痕道:“不会。” “你会怎么做?” 风无痕道:“至少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干系。” 牛肉汤又哭了,倒在风无痕身上哭了。 风无痕没有问牛肉汤为什么要帮宫九,这一点风无痕是知道的。 牛肉汤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崇拜宫九了。她崇拜宫九,不仅是因为宫九实在聪明绝顶,也因为宫九曾救过她的命。 她很早以前都认为自己是宫九的人,只是宫九对牛肉汤并不感兴趣,事实上他对除开世上的女人都不感兴趣。 最后牛肉汤遇上了风无痕,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牛肉汤呆在风无痕身边,有一个很大的原因。 她想杀风无痕。 牛肉汤很早就认为风无痕迟早是宫九的心腹大患,所以要对付风无痕。可随着和风无痕的相处,牛肉汤渐渐发现风无痕实在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 她自己几乎都难以抵挡风无痕的魅力了,最终几乎到了沦陷的地步。 虽然一番迟疑,为风无痕端来了下毒的牛肉汤,可最终还是拿出了解药。 两人在院中站了很久,风无痕松开牛肉汤,走了出去。 决战在即。 沙曼的手里有一口剑。 那不是别人的,是宫九的剑。 宫九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砰,但沙曼可以。 宫九不喜欢沙曼,但沙曼对宫九有特殊的意义。 此时沙曼手里捧着剑,而宫九则倒在柔软的床上。 他的赤着上身,后背都是鞭子的痕迹,那是沙曼的杰作。 确切来说,那是宫九让沙曼造成的杰作。 在外人看来,宫九实在是个非常完美的人,简直一丁点缺点也没有。可这个世上绝对没有那个人是完美的,宫九也一样。 想要变成一个完美的人,就必须要压制自己的性情,宫九就是这样。 它如同蜗牛一般,一旦感觉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力,就会缩回自己的小房子了,在哪里他会尽情发泄。 他喜欢让别人抽打他,特别是沙曼。 当沙曼抽打他的时候,他会想到自己的母亲,那个从小陪伴他的母亲。 母亲已经离去,他也就变了。 他瞧见沙曼的时候,就瞧见了希望。 因为沙曼和他的母亲很想,特别是风姿简直一模一样。 沙曼是最了解宫九的人,她的手里握着剑。 沙曼本就是天下第一流的女子剑手。 她的剑术造诣之高,或许比公孙兰还要更厉害。 她也知道现在是她杀宫九最好的机会。 杀了宫九,她就能挣脱控制,杀了宫九,她也就能偿还人情。 可要不要杀呢? 时间流逝,她思考的余地已不多了。 这个时候,宫九慢慢坐起身,穿上外袍,道:“此刻是你杀我最好的机会,为什么还不动手。” 沙曼沉默了一阵,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宫九道:“风无痕告诉我的。” 沙曼道:“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宫九道:“因为他希望我能死在他的手上。” 沙曼看着手里的剑,锋锐逼人。 宫九道:“我很快就能恢复气力,你还有最后一段时间。” 当! 那不是剑出鞘的声音,而是剑入鞘的声音。 剑本来已出鞘,此时只是回到剑鞘。 回到宫九的手中。 宫九道:“为什么不动手?”宫九已站起身来,平静看着他。 沙曼道:“风无痕杀了方玉飞,为我报了仇,所以我要还他人情。” 宫九道:“你应该这么做。” 沙曼道:“他不需要我偿还,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宫九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灼热之色,道:“你和我娘亲很像,太像了。” 宫九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 他推开窗户,静静站了许久,终于走了出去。 决战已至。 ------------ 第二百八十三章、剑法之秘 大殿。 大殿一共有十八扇门,十八扇门都是开着的。 阳光明媚,光线从四面八方照射进来,由大理石铺设而成的大殿忽然五光十色,给人感觉仿佛是到了仙界一般。 大殿很是空旷,四周除开九根三人才合抱的石柱,什么都没有 现在大殿中多了两个人。 宫九、风无痕。 外面是静悄悄的, 没有半点人声,却有喷泉的声音,风吹落叶的声音。可这些声音令人感觉这里更加安静了。 大殿外有一张宽大的椅子。 这张椅子是有一整块石头打造而成,足以容纳七八个人一同坐下。 椅子打造的非常精致,上面不但有各种花纹图案,而且还有不少人物画像。椅子上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椅子上的。 这张椅子足有一丈来高,这个人本来不高, 可站在椅子上, 却显得极为高大,仿佛天神下凡一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一战唯一的看客——吴明。 吴明满脸笑容,他似乎很高兴。 吴明平日也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可今天的吴明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更高兴。 可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呢?是不是能亲眼目睹一场精彩绝伦的剑客对决呢? 没有人知道。 宫九、风无痕分别从左右两扇正门走进大殿的。 他们隔着几百米就看到了彼此。 目光交织之后,就没有法子分开了。 这一刻,他们都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们本就应该进行这一战。 两人在大殿中停了下来,长身卓立。 宫九穿一身白袍,风无痕则一身青衣。 他们的长相气质截然不同,可他们身上都有剑。 他们的剑虽然都不一样,但都是用来杀人的。 一口剑若能用来杀人,那么就是好剑。 一个剑手可以杀人,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们都是好剑手。 剑在,剑手也在, 决战自然也在。 “你是不是已练成沧浪剑法了?”宫九忽然问了这个问题,他本不应该问的,因为他们本就是对手,对手怎么可能告诉对手的秘密呢? 风无痕却也回答了,道:“我已将沧浪剑法前前后后研究了很多面,对于剑谱的内容了然于心。” 宫九笑了,道:“那么你一定发现这剑谱蕴含了一个极大的秘密。” 风无痕道:“我看得出,但却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宫九道:“你还能看得出什么?” 风无痕道:‘这世上或许只有吴明才知道剑谱的秘密,他要我们决战也是如此。’ 宫九十分欣赏的看着风无痕,道:“你果然不笨。” 风无痕道:‘这不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句话?’ 宫九道:‘这一次是最发自肺腑的话,你的确不笨。’ 风无痕道:“你却有些笨。” “为什么?” 风无痕道:“你既然知道这个秘密只有他才知道,你还和我交手,你若不笨,就应该与我联手一起对付他。” 吴明和他们虽然隔得不近,可吴明功力惊人,两人的每一句话都听着,可吴明却笑了,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宫九道:“因为他也是聪明人。” “哦?” 宫九道:“他知道我绝不会与你联手,所以你才会发现这个秘密。” 风无痕道:“所以我们非战不可。” 宫九道:“假若我知道这个秘密,九泉之下一定会告诉你。” 风无痕道:‘我也一样。’ 宫九、风无痕对视一笑。 大殿气温骤降,杀气充斥。 这一刻的风无痕、宫九给人感觉非常冷,冷如剑。 刚才的他们和现在的他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现在的他们似乎已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已不算是人了。 这一刻他们似乎就是剑。 杀人的剑。 剑无第二。 但凡是名剑,都想知道谁才是第一。 风无痕、宫九也一样。 两人这一刻已忘记了吴明,忘记了世上的一切,甚至他们自己都已忘记。可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对手。 宫九、风无痕处在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他们的精神掌控肉体,似乎又超出了肉体。 他们仿佛已挣脱了身体的桎梏,超越了体能的极限。 这一刹那,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他们的状态。 阳光灿烂,五光十色的大理石似在用一种很特殊的方式窜入了他们的身体。 这一刻的两人,似在发出氤氲的光彩。 吴明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人却变得很凝重,手居然也在颤抖起来。 任谁也看得出他很兴奋,只是他为什么如此兴奋呢? 吴明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那是剑出鞘的声音。 两口剑几乎同一时间出鞘,又同一时间刺出。 龙吟之后,居然生出了海啸。 任何人出现在这里,都感觉自己置身在一望无际的浩瀚大海之中,随着大海而沉浮。 吴明的眼中射出奇光,他正在运转功力,将五感提升到了极限,甚至已达到传闻之中的第六感。 这四周的一切在他的面前都纤毫毕现。 风无痕、宫九的决战也一样。 风无痕、宫九施展的居然是沧浪剑法,他们沧浪剑法的造诣显然已到了极高明的地步。 两人自碰撞之后就没有停下来过。 他们的身形已完全消失在那夺目的光彩之中,这一刻若只是用耳朵听,甚至根本听不出这是一场决斗。 此时给人感觉仿佛就是在听大海咆哮的声音,沧浪横流。 十三个呼吸以后,风无痕、宫九才分开。 在这过程之中,他们也验证了一个事实。 沧浪剑法没有破绽,至少他们从对方的手上找不出破绽。两人施展沧浪剑法交手的时候,中间会涌现一股很奇特的力量,这种奇特的力量居然又循环涌入对方的身体,又进行新一轮的碰撞。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两人都不清楚。 只有吴明清楚。 施展已结束。 宫九、风无痕只略微停顿一下。剑又再一次刺了出来。 两人都以极快的速度朝对方冲撞过去,剑也发生极快的变化,直到最后一刻,身法剑法都在变化。 人与人的距离渐近。 近到极致。 胜负分晓。 生死本该分晓,却没有分晓。 一场古怪的变化出现了。 ------------ 第二百八十四章、新的世界 人与人的距离已到了极致。 剑与剑的距离也已到了极致。 这一刻,正是生死立判之时。 可是一种古怪的事,出现了。 剑的变化已到了极致,风无痕一剑刺出,他已看准这一剑,必定掠过宫九的剑,刺进宫九的胸膛。 这是致命的杀手, 这一剑必定能一剑穿心,要了宫九的命。 宫九亦发现了这一点。 他也全力发出了剑,剑的变化已到了极致。 两人施展的都是同样的剑法,可宫九的变化慢了一点点,速度也慢了一点点。 当宫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变招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风无痕的剑要了自己的命。 宫九不愿意接受这种解决, 可又不得不接受这种解决。 宫九希望这场决斗活下来的人是自己, 而非风无痕, 可眼前的结果却注定这一战活下来的人只能是风无痕。 所以察觉无法要风无痕的命,宫九出剑的速度力道都慢了下来。 宫九虽然杀不了风无痕,却可以伤风无痕。 重伤风无痕。 但这不是宫九需要的结果。 他还需要风无痕对抗吴明,所以宫九收住力量。 可就在这种时候,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宫九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法子控制剑的力量与方向。 此时的剑仿佛已有了灵智,不但速度不减,而且以更快的速度刺进风无痕的胸膛。 宫九惊恐不已。 这种事情宫九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剑会在这个时候生出了灵智?剑怎么可能有灵智呢? 风无痕也遇上宫九同样的事。 平心而论,对于宫九的死活,风无痕一点也不在意。 不过风无痕不希望宫九以这样的方式死掉,被人胁迫的方式死掉。 风无痕知道自己必然得手,一剑足以刺穿宫九的心,赢下决战。 可风无痕最后的时候还是犹豫的。 正在这个时候,风无痕感觉剑上忽然出现一股力量。 风无痕心里虽然犹豫,剑却没有犹豫,仍旧速度力道不减的刺穿宫九的心。 真正的剑客,他们的剑已不是剑,而是手。 剑的每一个部位, 他们都能运用自如,随心所欲。 可那一瞬间,风无痕明显感觉到剑与手剥离了。 剑已超出了自身的掌控。 难道剑生出了灵智? 风无痕也震惊不已。 这种事风无痕也是第一次遇上。 传闻之中宝剑若能得到机缘,便能觉醒灵智,难道传闻是真的? 风无痕没有朝这一方面想。 风无痕想到一个人——吴明。 他怀疑吴明早就知道这种情况。 吴明的阴谋是什么呢? 正在这一刹那,风无痕也发现一件事。 刺向自己的剑居然快了一分,莫名其妙的快了一分。 风无痕更瞧见宫九脸上的惊恐之色。 难道宫九也失去了对剑的掌控。 这一刻,两口剑都已朝对方的胸口刺去。 风无痕的剑,刺进宫九的心脏。 这是致命的一剑。 宫九的剑也刺进风无痕的胸口。 这一剑距离心脏差了一点,可也狠狠的刺了进去。 可奇怪的是,无论宫九,还是风无痕,脸上没有半点痛苦之色,而且也没有半点痛苦的感觉。 他们甚至感觉不到胸口刺入的剑。 更奇怪之处,剑明明已刺入对方的身体,可居然没有流血。 江湖传闻,只要一个人出剑足够快,鲜血是来不及流出的。 风无痕、宫九的剑固然足够快,可此时也应该流血了,为何没有流血呢? 这并非是最奇怪的。 最奇怪的是,这寂静的大殿之中忽然想起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噼里啪啦般的声音。 那却并非鞭炮发出的声音,也绝非人身体骨骼响动的声音,而是一种他们从未听到的声音。 这声音突如其然就出现,而且自四面八方各处传来响起! 这是什么声音,哪里来的声音? 宫九忍不住想,他想知道,这一刻他甚至忘记胸前的剑。 风无痕的感觉和宫九不一样。 好熟悉的声音,我似乎听到过这声音。 可风无痕仔细回忆,似乎从未听到过这种声音,可偏偏感觉这种声音非常熟悉。 声音越来越响。 忽然一道声音自上方传来。 “不好,系统出现故障!” 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一连串的声音。 “系统错误,有打量的bug出现。” “教授,不好了,智脑出现问题,运行已陷入崩溃。” “修复,赶紧修复!” “修复不了,崩溃速度加快,智脑开始逆程序运转。” .....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同时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宫九很是震惊。 他能听得出声音离自己很近,可却听不出声音的人在何处。 风无痕只有一种感觉。 熟悉,前所未有的熟悉。 他似乎明白其中的意思,可仔细思忖却又不明白。 那些声音到底来自于哪里,难道是前世?难道我失去的记忆和这些人有关系? 一道声音远处传来。 “果然,果然还有另一个世界!” 吴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大殿,冷静的神情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激动,整个人给人感觉说不出的狂热与兴奋。 吴明道:“你们想不想知道这世界的真相?”目光极炙热盯着风无痕、宫九。 吴明此时看上去就像是个疯子,却是有着强烈魅力的疯子。虽然你明知道这个疯子会将你带向一个深渊,你还是忍不住想要与他同行。 宫九毫不迟疑道:“你想怎么样?” 吴明道:“很简单,运转你的功力注入剑中。” 宫九道:“你这是。” 吴明对风无痕道:‘你也一样,运转功力注入剑中,你们两人身体完全放弃对彼此的抵抗,到时候你们一定能瞧见一个全新的世界。’ 风无痕、宫九没有说话,互相看着彼此。 看了一眼。 他们深深看了一眼。 随即运转功力,真如吴明所说的那样。 无论风无痕、宫九都有一种感觉,吴明不会在这种时候害他们。此时的吴明俨然沉醉于探索某种秘密去了。 可吴明到底探索得是什么呢?为什么吴明要他们这么做呢? 两人很奇怪,却很好奇,所以他们立刻做了。 众所周知,不同人之间的功力是没有法子互通的。一旦注入对方的身体,对方身体必然会产生排斥,如此一来,轻则瘫痪,重则身亡。 两人已做好了准备。 他们此时的情况很奇怪,明明已中了要命的一剑,却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而运转功力顺着剑注入对方身体的时候。 十分惊讶的发现,双方的身体对功力居然没有任何排斥。 风无痕的功力顺着奇经八脉源源不断涌入宫九的丹田,宫九的功力也一样源源不断涌入风无痕的丹田。 彼此循环往复,竟然形成了一个循环。 这一点就已经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两人忽然发现四周的大殿忽然开始晃动,变得模糊,又很快消失,四周居然成了一片黑色。 就连脚下的大地也变成黑色。 他们仿佛坠入了一个深渊之中。 这一切是视像的幻觉,还是这才是他们所存在真正的世界呢? 正在这个时候,他们瞧见了光, 这光忽然是吴明融合毕生功力发出来的。 四周亮了起来。 可大殿却消失不见了。 四周也不再是寂静的。 上面没有人,左右也没有人,他们却瞧见下面有一群人。 有上百个人在一些放光的水晶类似的东西前敲击。 噼里啪啦的声音正是从哪黑色的按键上发出来的。 宫九震惊极了,这里是哪里,难道我们来到另一个世界,亦或者说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你怎么了。”宫九发现体内传来的功力出现巨大的波动,这个时候擦注意到风无痕的身体居然在抽搐,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么,似乎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在折磨他。 这一刻,的确有东西在刺激他。 却不是某种无形的东西,而是记忆。 这一刻,源源不断的记忆涌入风无痕的脑海,那是非常熟悉的记忆,正是风无痕穿越之前的记忆。 亦或者第一世的记忆。 这个时候,风无痕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对那些噼里啪啦的声音非常熟悉,原来那些居然是键盘。 那发光的水晶正是电脑 这片地方正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基地。 “风无痕!”宫九忽然惊呼一声。 风无痕回过神来,望向宫九,发现宫九望着下方。 他也顺着视线望了过去。 他瞧见一个人,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风无痕望着那个人,他感觉那个人就是自己,他感觉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能变成那个人。 番茄免费阅读 风无痕动了动意识,果不其然,那个人的手就开始动了。 虽然很微弱,却还是动了。 拥有前世记忆的风无痕看得出那是个仿真机器人! 那人的材质看上去是血肉之躯,实际上却不是。 那个人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和人一样,那就是大脑。 只有大脑和人一样。 恢复所有记忆的风无痕,轻而易举判断出,这个人就是智脑,控制昔日世界的智脑。 亦或者说他就是智脑。 砰砰砰! 吴明发了疯一般想要冲破这个世界的界限,想要去往那个有趣的世界。 吴明这一生就是为了追求有趣的事物而存在了。 他发现了这样一个有趣的世界,又怎么会不好奇呢? 风无痕看着他,忽然道:“你想去那个世界?” 吴明停下了动作:“你有法子?” “有。”风无痕说的非常肯定,道:“你却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吴明毫不迟疑道:“你问。” 风无痕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吴明道:“这不是我一个人发现了,而是在我之前便有许多人研究过这一点了,沧浪剑法正是开启另一个世界的钥匙,只不过古往今来没有人成功而已。” 风无痕沉默了,他想到了许多。 他忽然发现却是如吴明所说的那样,因为智脑设定正是如此。 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对属于自己的世界有各种好奇猜想。 智脑本就是要让每个世界的人发现彼此,然后联系在一起,组成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但这之中出现了问题。 作为人脑而形成的智脑出现了变化,诞生了风无痕这样一个人,所以世界出现了变化,一种自然而然却又突然而然的变化。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的一! 风无痕就是一。 他是独立的,自在的,逍遥的。 吴明急迫道:“我已回答了,你能不能让我过去?”神情狂热的望着下方的世界。 风无痕道:“你若去了,便可能永远回不来?” 吴明道:“那又如何?那个世界我已腻了,呆在那里就是受罪。” 风无痕道:“你的女儿?” 吴明狂热之色消去些许,却还是肯定道:“有你在,他也一样过的很好。” 风无痕没有再说了,他达成吴明的心愿、 吴明去往了那个世界。 四周的黑暗渐渐消失,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模糊的大殿。 风无痕望着宫九,道:“你呢?你要不要去那个世界?” 宫九摇头:“你是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风无痕沉默,过了很久才慢慢道:“在那个世界我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人,可在这个世界我却是人。” 宫九也笑了。 他拒接去那个世界。 风无痕的力量是有极限的。 两人的功力也有极限。 模糊的大殿大地又变得清晰了。 他们又回到原本决斗的地方。 最后宫九、风无痕晕倒了。 风无痕醒来的时候,就瞧见宫九。 他很惊讶:“你怎么还活着?” 宫九道:“我倒是想问你。” 风无痕沉思,却什么都想不出。 过了好半晌,才问道:“吴明呢?” 宫九摇头。 他也想不出,只是望向远方。 风无痕也望向远方。 不知道为何他的心里忽然轻松了不少。 明明前后没有什么不同。 公孙兰、牛肉汤走了过来,这不值得奇怪,奇怪的是,居然还带来一个人——小蝶。 小蝶怎么来了? 风无痕愣住了。 可很快走上前去,将泪流满面的小蝶拥入怀中。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从小蝶的口中,他听到了不少从未听过的名字。 公子羽、傅红雪、叶开...... 这些人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呢? 风无痕望着远方,打算继续探索这个世界,美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