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1章 穿到反派黑化后,要命! “逆女!” 温寻儿刚睁开眼睛,就被一记耳光打得晕头转向,她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指着她破口大骂。 “你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胆大妄为到连相国府的千金都敢谋害!李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拿你是问!” 温寻儿一转眸就看见不远处有个浑身湿透奄奄一息的少女,此刻她昏迷着,被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抱在怀里,一旁的大夫正在施针抢救,另一边还站了个官袍男人,和妇人一样,同样都是满面焦急。 而打她的那位中年男子,正在跟二人赔礼道歉。 “温如海,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那逆女抵命!”官袍男人愤怒低吼。 这什么情况? 她杀人了? 还有这些人的衣着为何如此奇怪。 脑海里一道电光火石闪过,温寻儿忽然浑身一震——这剧情,这台词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而且温如海这个名字,不是她正在写的小说《论反派是怎样长成的》里的炮灰女配的爹吗? 还有相国千金,李小姐?难不成,是她这本书的女主李云霓? 温寻儿的目光急速朝着四周看去,像是确认一般,终于寻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 那少年瘫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却无人问津,他浑身的衣服是湿透的,在这数九寒天,几乎与远处的雪景融为一体,温寻儿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注意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捏得死紧,指节泛白,仿佛极力忍受着什么。 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温寻儿视线下移,果然看见少年雪色衣摆下方斑驳的血迹,远远瞧去,大片晕开,一片血红! 脑袋里“嗡”的一声,温寻儿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少年应该就是她书中的大反派萧霁危!别看他现在一副楚楚可怜,处境凄惨的模样,日后的他可是大炎国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 他不仅手段狠辣,残暴不仁,更是杀兄弑父,坏事做尽,眼看着他即将站到大炎国的巅峰位置,无人撼动,温寻儿便决定让英明神武的男主去收拾他,可谁曾想就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居然停电了!!! 男主的正义之光不得不暂停下来,她也被迫麻溜钻进被窝去睡觉,不曾想,这一睡居然睡进了书里,还成了大反派此生最怨恨的恶毒女配! 温寻儿是谁,温家嫡女,父亲是大将军,姑姑是当朝宠妃,兄长是少年将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便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不止骄纵跋扈,更是胡作非为,是皇城里出了名的野霸王。 也就是野霸王七岁那年,温如海突然领回来一个少年公子,说他是虞夫人的儿子。 虞夫人本名虞棠,是温如海的妾室,多年前被温如海休弃,但休弃后的她没多久就怀了孕,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后撒手人寰,虽然虞棠生前一直说孩子不是温如海的,但是温如海看孩子可怜,坚持要把孩子带回温家抚养,对外则以“表公子”相称。 这件事在温寻儿心里原本无关紧要,直到有一次,她亲眼看见母亲躲在房中掉眼泪,说那孩子是父亲与虞棠的亲儿子,将来是要夺他们的家财的,温寻儿一听,这还得了! 脾气火爆的她直接杀上门去对着年幼的萧霁危一顿暴打,从此以后,少年的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成日被她鞭打折磨,偏偏温如海少在府中,长而久之,少年被折磨得心思慢慢阴暗,逐渐性情暴戾、残暴不仁,可以说,他的黑化同温寻儿是脱不开关系的,更进一步说,温寻儿就是促成他心理阴暗的根源。 偏偏,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父亲居然还把温寻儿许配给了萧霁危,虽然这直接证明萧霁危确实不是温如海的儿子,但不代表能弱化温寻儿心里对少年的厌恶,而对于少年来说,这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以,功成名就后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掐死了这个丧心病狂的恶毒原配! 远处的少年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忽然抬起头朝她看来。 饶是温寻儿心里对自己笔下的少年样貌有心理准备,可看见那张脸的那一刻还是被震住了。 这也太太太好看了吧! 冷白皮,墨发薄唇,眉眼清隽,姿容雅致秀绝,清瘦的脸庞勾勒出完美的下颚骨线条,再加上羸弱的身形以及苍白的唇色,寒风中透出几分病若西子的破碎美来,简直我见犹怜,堪比世间极品。 大约是温寻儿的眼神太火辣,少年垂下眼睫,掩住眸底深色,绵羊一般,避开了她的目光。 啧啧,好想欺负他! 被自己心中突然产生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下一秒,温寻儿面露忧色,目露恐慌。 虽然美色诱人,可她没有忘记,这里的剧情是恶毒女配打断了大反派的腿啊! 一个时辰前,恶毒女配为了和女主李云霓争夺男主,直接把女主推下水,结果这一幕正好被萧霁危看见,这萧霁危不但跳下水救起了女主,还当着女主亲爹李相国的面指证她是凶手! 当朝相国乃是皇后胞弟,太子的亲舅舅,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势面前,不是温家可以得罪的! 萧霁危的告发,可谓给她盼了死刑! 脾气火爆的温寻儿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直接抄起棍子对着萧霁危一阵暴打,温家出身匪寇,温如海当年可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身为温家嫡女的她天生蛮力,几棍下去就把萧霁危的腿给打断了! 而这将是萧霁危心里一生的痛,也正是这个大反派成功黑化的导火线! 当时的温寻儿写这一段的时候有多兴奋,现在的她就有多坐立不安! 所以,接下来她要面临的就是日后被萧霁危活活掐死了!!! 心在滴血啊! 好歹也让她穿到温如海带回小反派的那一天啊!就冲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她一定待小反派视如己出,比亲儿子还亲!然后让他跟着男主,根正苗红,一路前程似锦,到时候,她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不就端稳了躺赢饭碗吗!! 可是命运为什么这么捉弄人,非要让她穿到一切都发生了的时候,难不成,是要惩罚她给了大反派这么悲惨的命运吗? 可没有大反派的衬托,哪儿来男主的正义之光啊!反派越坏,男主才越让人爱啊! ------------ 第2章 她要亲自照顾大反派 “醒了,醒了,霓儿醒了!” 旁边忽然传来相国夫人惊喜的声音,接着,李云霓吐出一口水清醒过来,迷茫的视线环视四周的人,认出了自己的爹娘。 “爹爹……娘亲……”她目光偏移,看见了远处被徐氏抱在怀里的温寻儿,忽然就推开相国夫人直接朝着温寻儿走来。 温寻儿知晓她要来干什么,按照剧情,这位女主可不是省油的灯,直接冲上来给了她两个嘴巴子。 她会乖乖让人打? 笑话,剧本都是她写的好吗! “李小姐对不起,适才真的是一时失手,才误把你撞进水里,我再这里向你道歉!”她从徐氏怀里站起来,十分诚恳地九十度鞠躬,裹着外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谁都知道温家的女儿嚣张跋扈,人称野霸王,从来都是别人向她跪地求饶,哪儿有她跟别人道歉的时候。 果然,李云霓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整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她便扣了手,苍白着脸怒视着她:“什么失手,刚才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温寻儿上前两步,一副急于解释的模样,眼瞅着李云霓下意识后退一步,她心里一笑,面上却故意几分焦急,眼眶也跟着发红,“你掉下水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冲进水里救你了,要不然,我怎么会一身湿?” 她把身上的氅衣丢开,众人这才瞧见这温寻儿也是一身湿透,裙摆甚至还滴着水。 李云霓一滞,原本还想说当时是自己拉她下的水,可这会儿面对着这么多人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若真这么一解释,那她和温寻儿岂不是半斤八两,都是坏姑娘了? 她可不能破坏众人心里的印象! “你怎么掉下水的,我们怎么知道?你家那位表公子可是亲眼所见,你推的云霓落水!”相国夫人走上前来,一脸怒容。 “天太黑了,我表哥也未必看得清楚,表哥,你说是吧?”温寻儿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少年,露出一副十分和蔼可亲的模样。 萧霁危的视线对上她,黑眸深处晦暗。 适才他指证温寻儿,是以为李云霓命悬一线,如果李云霓死了,那李家绝对会让温寻儿偿命!可是现在李云霓醒了,温家的人绝不可能让李家动温寻儿一根汗毛!大势已去,他不可能和温家人作对。 萧霁危垂下视线:“对不起大家,当时天确实太黑了,我也是远远瞟了一眼,可能确实没看清……” 人群立刻哗然。 李云霓捏紧了手指,盯着温寻儿咬碎了银牙,相国夫人面色阴沉,猛地拉了李云霓的手:“今天就不该来这温府!老爷,我们走!” 温如海立刻上前:“恭送李相!” 李相国冷冷一挥手,携着夫人女儿远去。 徐氏眼看着大家走了,立刻上前将大氅给温寻儿裹住:“快快,扶小姐回房,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冻出伤来可如何是好!” “等等!”温寻儿的视线却落在远处萧霁危的身上。 萧霁危触及她的视线,下意识瞳孔一缩,放在腿上的手指收紧。 他明白,自己的末日到了。 “大夫,等一下!你先给他看看腿!” 温寻儿把刚才的大夫拉到萧霁危面前,萧霁危神色一滞,眼底掠过错愕,分明弄不清温寻儿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温如海和徐氏分明也是对温寻儿的转变有些奇怪。 徐氏上前拉她,很不满意:“他刚才可是险些害死了你!” “娘,这件事等下再说,先让大夫看看他的腿!” 闻言,萧霁危眼底刚才的错愕顷刻转化为了然。 他怎么会以为温寻儿会有转变?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温寻儿也不可能对自己好,她这么做,无非就是等自己的腿好了再折磨他罢了,这不是她一贯的伎俩么?揍一顿,医好,继续揍。 膝盖上的手指悄然松开,他认命了。 温寻儿看着他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心头掠过一抹好笑。 到底还是少年时期的萧霁危,这会儿还没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心里的情绪仔细观察还是看得出来的,如果这时候扳一扳,或许还有救! 主意打定,温寻儿干劲十足! “怎么样大夫?他的腿有救吗?” “救是有救,可他伤势过重,需得好好休养,伤腿绝不能下地!否则,恐怕就会落下病根,变成瘸子!” 大夫脸色凝重。他是温家养的大夫,对萧霁危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一清二楚,这位表少爷莫说是休养了,怕是一天安稳日子都没过过,身上的皮肉压根就没好过! 听得此言,萧霁危拢在衣袖中的手悄然握紧,垂下的眼睫内也全是黯淡。 瘸了吗? 呵。 “那可定要好好休养!”一旁的温如海却是格外关心,“大夫,需要什么药,你只管开就是,另外,夫人,你再多派两个人,照顾好霁危的起居,务必让他好好休养!” 徐氏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萧霁危:“老爷放心,待会我就让嬷嬷去挑人!” “不用了,爹娘!表哥的腿是我伤的,就让他来我院子,我亲自照顾!” “嘶!”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 众人同情地看向萧霁危,完了,这下子表公子彻底遭殃了。 温如海眸中掠过犹豫,徐氏却是眉开眼笑:“那就这么定了,老爷,寻儿难得有心补救,就让她亲自照顾霁危吧!” 温如海原本是不想答应的,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应允了下来。 “那好吧,霁危,我让人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这段时间,你就住寻儿那吧!” 萧霁危身形悄无声息地僵直,忍着声线的颤抖应了一声:“……是。” 温寻儿立刻勾唇。 她自然知晓温如海为何会答应,在温如海心里,他可是格外疼惜这位表公子,甚至不惜把自己的亲女儿嫁给他,他这么做是想增进自己和萧霁危的感情,好为日后撮合两人提供帮助。 常年出征在外的他完全不知萧霁危在温府中的情况,整个温府等同于被徐氏和温寻儿全力把持,而徐氏又极其溺爱这个女儿,可以说,整个温府都是温寻儿的天下! “来两个人,把表少爷抬去我院子!” ------------ 第3章 一坑接一坑,坑坑不一样 温寻儿把院子的左厢房拨给了萧霁危。 她洗完澡出来,正好看见两名婢女站在院子里对着左厢房议论,不知是不是温寻儿的错觉,总觉得这俩小丫头片子的眼睛里散发着不正经的光。 “见过小姐!”看见温寻儿,金杏银杏急忙见礼。 温寻儿看向左厢房紧闭的房门:“不是让你们照顾人吗?怎么在院子里?” 银杏眸底掠过微光,上前一步:“小姐有所不知,是表少爷赶我们出来的,他不肯让人服侍!” “这样?”温寻儿扬眉。 身为温府的嫡小姐,温家的人自然是会察言观色的,知晓她不喜欢萧霁危,时常欺负他,所以整个温府的人也不拿萧霁危当主子,都是跟着变着法子的欺负人,尤其这萧霁危还长得好看,一些常年位居人下,过惯了点头哈腰卑贱日子的下人便难免起了肮脏心思,毕竟把清白又好看的主子拉下神坛的事情,他们惯会做了。 萧霁危常年受到这样的骚扰,久而久之,便不敢让人靠近,连睡觉都不敢睡踏实。 温寻儿当初在键盘上敲下这些字的时候,不过是一个随意的设定,却没想到当一切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带来的冲击难免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人! 怎么能把全天下所有的不幸,按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呢!在这样的环境下能成长成一个正常人才怪! “去敲门。” 她深吸口气! 行吧,既然一切都是她造成的,那就由她这个刽子手来补救吧——主要是她不想死得那么惨! 婢女敲了两声门,里头无人应声,温寻儿见状,直接走上前去:“表哥,你歇息了吗?” 门内终于传来动静,竟是门闩移动的声音。 这才傍晚就锁门? 温寻儿拧了拧眉,看向身后欲跟来的金杏银杏:“你们在外面候着!” 金杏银杏有些贪婪地看了屋内一眼,这才停下脚步。 屋内一片漆黑,独那白衣少年一身雪白袍,身姿挺拔,目色晦暗地立在门后,眼睫低垂:“大小姐。” 温寻儿的视线却落在他脚上。 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站得笔直,那只腿能好才怪! “你怎么起来了?”她走上前去,要搀扶萧霁危,萧霁危看见她的靠近,下意识躲了一下手臂,但很快又忍住了。 温寻儿扶他到床上坐好,婢女立刻提灯跟了进来,她这才发觉原本完好无损的睡榻,被褥居然是湿的,而且不仅仅是湿的,都是一些破棉被,又脏又臭! 现在可是腊月,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居然给他睡这个! 可不仅仅只是被褥有问题,整个房间原本的陈设都被撤了,水是冷的,饭菜是馊的,屋顶居然还被揭了瓦,雪水漏了进来,整个房间都在滴水!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所以从前的萧霁危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温寻儿闭上眼睛——忽然就觉得书里的温寻儿死得一点都不冤啊! 完全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房间里的陈设是谁安排的?”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很快就有一个胖胖的家丁跑了进来,那是她院里的管事,叫何太顺,平日最会察言观色,揣度主子喜好,也是温寻儿最喜欢的一把手。 “大小姐,这里都是小的安排的,您可还满意?”何太顺一进来,脸上便堆满了邀功请赏的笑。 温寻儿勾起唇,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一脚踹在他膝盖上:“满意!我可满意了!表公子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你这是把我的脸往哪儿搁?” 何太顺一脸懵:“可这里是按照表公子的屋子陈设复原的,用的都是表公子屋子里的东西,这些是小姐当初亲口吩咐的,说是表公子日后在温家的房间只能这样!” 坐在床边的萧霁危悄无声息勾了下唇,眸底掠过一丝阴冷。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你个狗奴才,竟敢曲解我的意思!说,这几年里,你是不是都是这么对表公子的?我告诉你,表公子是我们温家的贵客,必须得以贵客礼相待,他的吃穿用度得和我一样,明白了吗?” 何太顺紧张地看向身后的院子,一番扫视搜寻后,目露迷茫地看向温寻儿:“大小姐,这老爷也没来啊!” 言下之意,你这么演也没必要啊! 温寻儿气得,手指都捏碎了。 这个何太顺,咋就这么不上道呢!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竟然还这么不开窍,真要把她过往的罪行活生生剖出来么?她可是温府嫡小姐,她不要面子的么? “你个狗奴才,听不懂人话是吗?听不懂就给我滚下去,让听得懂的来!” 她作势还要踢他,何太顺吓得抱住膝盖,“是是,小的这就按大小姐说的办!” 很快,屋内原本的陈设都被搬了来,点好了烛火,屋顶也被人修好了,一旁的床铺更是重新换成了新的,饭菜也取了热的来。 温寻儿亲自将萧霁危扶到桌前,把筷子放到他手上:“这一天下来,你肯定饿坏了,这些都是厨房刚做的,热的,趁热吃!” 萧霁危却放下筷子:“我现在不饿,多谢大小姐。” “怎么会不饿?这都一天了,我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更何况你一个男子!”她重新把筷子塞到萧霁危手里,可萧霁危眸底晦暗,仍是不动,“行,那我喂你!” 她接过萧霁危的筷子,夹了一口菜便往他唇边送,萧霁危头一偏,那一筷子菜便掉到桌子上了。 两个人都愣住了。 温寻儿是看着那个菜愣住的,萧霁危却是被吓的。 他瞳孔一缩,火速接过温寻儿手里的筷子:“我自己来。” 可他却没有夹菜,只是取过一旁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默默喝了起来。 温寻儿眼珠子转了转,明白过来了什么。 从前,温寻儿也这么整过他,看似可口的饭菜,里面却下了药,为此,萧霁危是上过当的!且那滋味,生不如死! “去,再拿副碗筷来。”她吩咐下人。 “这……”何太顺一怔,不敢动,“大小姐,再拿副碗筷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在这里用晚饭?” “有何不可?”温寻儿看向萧霁危,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表哥是贵客,今晚我就在这里用晚饭!” “不行!”门口却传来何太顺断然拒绝的声音,温寻儿循声看去,只见得何太顺目露恐慌,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视死如归,“大小姐,都是小的的错,是小的擅作主张,曲解了您的意思,这饭菜不能吃啊!” “为何?”温寻儿心里一紧,正想着什么,何太顺颤抖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因为……小的在里面下了东西!” 一阵天旋地转,温寻儿真想找个砖头,把自己拍晕,再也不要穿过来了! ------------ 第4章 大反派日日都想掐死她 “还不快换一份来!” “是是!”这一回,何太顺如临大敌,半点不敢马虎,很快一桌可口的饭菜就被重新送上来了! 温寻儿看萧霁危仍不动筷,连忙拿起筷子:“你放心,这次饭菜绝对不会有问题,你若是害怕,我先尝!” 书中的温寻儿是个吃货,温府的厨子是徐氏花重金聘来的,菜肴做得没话说。 萧霁危一直静静看着她,眼看着她还吃上瘾了,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素菜。 “你这么瘦,光吃素菜怎么行,来,吃肉!”见他肯吃了,温寻儿大为鼓舞,把好菜都换到他面前。 萧霁危却仍旧只夹自己夹过的那道素菜,戒备又小心的模样看得温寻儿又忍不住心酸。 这么漂亮的孩子,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会戒备心这么强?温寻儿,你真不是人啊! “吃完了吗?吃完了这里还有饭后甜点,来,吃葡萄,助消化!” 眼见着萧霁危放下了筷子,她立刻剥了一颗葡萄过来,圆润的葡萄落在她葱白的指尖,四目相对,萧霁危定住了,她也定住了。 尴了个尬了不是。 她吸溜一口,直接把那颗葡萄吞了,讪笑起身:“那你自己吃!” 屋外的天已经黑透,按照这个时空的作息,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过多打扰你了,你早些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你!”温寻儿尽量表露得和蔼可亲。 今天都这么努力改善形象了,应该能让大反派对自己改观一些吧?哪怕是零点零一都是成功啊! 萧霁危站起身来,退至一旁:“恭送大小姐!” 温寻儿忍不住看了看他的断腿,又看了看他如常的面色,终究是叹息一声走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室内便只剩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萧霁危忽然用力扶住桌子,力道之大直接打翻了茶杯。 他扣着大腿,面色痛苦地挪到一旁的椅子上,才几步路的距离,他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衣袍掀开,那包扎好的地方渗出鲜血来,染红了褥裤。 他抿紧了唇,眸底更加冰冷。 重新包扎好了伤口,他又袖中取出一根银针,一一测过桌上的吃食,确定全部安全之后,才似松了口气。 居然真的没有毒? 目光落在了那盘水果上,刚才的一幕在脑海浮现。 晶莹剔透的葡萄落在少女葱白的指尖,看上去非常可口,也是他惯喜欢的味道,只不过她碰过了! 眸底多了死阴冷,他站起身来,一步步往床边挪去。 这女人蛇蝎心肠,今日没有弄死她,是她命大,总有一天,他要她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死在他的手上的! * “小姐,老爷来了!” 温寻儿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梳理剧情,婢女春月忽然来禀。 温如海? 温寻儿眉心透着一股了然,温如海肯定是为今天打了她的事情来的。 这个父亲看似对自己的女儿严厉,其实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为原作者,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只是昔日的温寻儿并不懂罢了! 掀开被子正要起身,外面已有一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 温家虽是匪寇出身,可温家搬进皇城已有十多年,这十多年的沙场拼杀,早已让当初一身痞气的温如海练成了如今满身风霜的肃杀模样,因着长年累月的暴晒,他的皮肤透着常人没有的麦色,更添了几分男人的刚毅。 眼见着温寻儿起身,他快走几步上前:“不用起来了!” “爹爹,你怎么来了?” 温如海的视线落在她依旧有些红肿的脸上:“还疼吗?” “早不疼了!”白天的那一巴掌,温寻儿自然知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根本不会生气。 对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温如海叹口气,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寻儿,爹今天打你是出于无奈之举,你不要记恨爹,但今天这件事,你确实做过了,你能瞒得了别人,瞒不过爹,那李小姐是什么人,相国千金,你怎能因为一点争执就推人下水!” “我错了,爹爹!”温寻儿低垂着头,“实际上推她下水后我就后悔了,本想救她来着,但是表哥先一步出了手,说起来,我还要谢谢表哥,如果不是他救了李小姐,我今天可能真的酿下大祸了!” “你当真这么想?”温如海有些怀疑。 她若真这么想,何必在霁危指责她的时候恼羞成怒把人的腿给打残了! 温寻儿知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立刻解释道:“我是真这么想,只是当时那湖水又冷又冰,我刚从湖里起来,脑袋不清醒,表哥他又突然当众揭发我,我这才没控制住自己把他腿打残了……可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我让大夫给表哥看了诊,余下的时间里,我会尽心尽力照顾好他,直到他腿伤康复为止!” “那他的腿若是此生都好不了了呢!”温如海眸色晦暗地看她。 温寻儿心头一跳,对上温如海的视线,立刻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温如海一直希望自己嫁给萧霁危,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女儿胡作非为、嚣张跋扈,全天下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容下他,但是萧霁危不一样,他从小在温家长大,对她百依百顺,若是自己嫁给他,至少此生不会受苦,至于萧霁危那边,温家家大业大,定会给他足够的补偿,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温如海这个武夫从来都没看透萧霁危这人的内心,若是他知晓那看似百依百顺、温顺无害的少年,日后会成为那个掐死他女儿,毁灭温家的刽子手,他定然再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这都是后话,她现在要做的,是让温如海给她机会攻略大魔王! “他的腿若是好不了,我养他一辈子!”温寻儿毫不避讳对上温如海的视线,握住了他的手,“爹,以前我可能有亏待表哥的地方,但是你放心,从今往后,我肯定好好待他,帮他治好腿!” ------------ 第5章 李云霓来访 从前的温寻儿每每提及萧霁危都是一脸厌恶和不屑,从没有今日这般真诚,而且他刚才来的时候问过下人,萧霁危的衣食住行用的都是最好的,自己这个女儿刚才还陪他用过晚饭! 想到这里,温如海目色稍霁:“好,那霁危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让为父失望!” “我保证!” 温如海看向她一脸正色的模样,那脸上的五指印在灯光下好像更明显了些。 “这脸还是有些肿,待会让秋月帮你冷敷一下!” “放心吧爹,我保证明天早上起来,我这张脸完好如初!”想到什么,她开始推温如海,“夜都深了,今天不管怎么说也是娘的生辰,爹,你回去陪娘吧,我这里不用你操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温如海见状,这才站起身来:“那好,记得冷敷!” 得到温寻儿的再次保证,温如海这才走了出去。 临行前,他看了一眼左厢房的门,见里头已经熄了灯,这才离开了春归园。 秋月很快拿来了冰块,用油纸裹着,再在外头裹着毛巾,给温寻儿敷脸。 温寻儿看院子里一团黑,忍不住问她:“表公子歇了吗?” “早就已经歇下了!”秋月瞅了瞅她,“大小姐,这表公子今日当众构陷你,你就这么放过他吗?” “他腿都断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记住,吩咐院儿里的人,以后对表公子要像对我一样客气听明白了吗?” “是!” 夜深了下来,温寻儿再次梳理过一番剧情后才进入熟睡。 这是她穿书后的第一晚,许是白日里又是挨打又是落水的,这个身体累得慌,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而另一面,萧霁危是被自己的伤腿给痛醒的。 黑夜中,他脸色苍白,缩在被中的双手捏得死紧——温寻儿,这只腿若是残废了,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 次日早,院子里闹哄哄的。 春月进来回禀,说是相国府的李小姐来了。 “李云霓?” “除了她还能有谁!”春月提及这个人,心里满满的气愤,“她明知道表公子就住在小姐的院子里,还明目张胆带一大堆礼物来探望表公子,什么意思嘛,非得要全府的人都知道昨晚小姐推她落水后,是表公子救的她吗?” 温寻儿正在穿衣服,闻言无语看她:“我何时推她落水了?” 她昨天都打死不承认了,这丫鬟倒好揭他老底! 春月这才知晓自己说错话,一脸恐慌:“奴婢失言,小姐恕罪!” 温寻儿懒得跟她计较这些,等穿好衣服朝窗外看去,才发现李云霓被拦在春归园外,她的下人正与春归园的下人起了争执。 李云霓怎么会突然来温府?难不成是她昨天改变了剧情,所以现在剧情的发展也不按着剧本来了? 按照原剧情,这李云霓是半个月后才入的温府,且是在温寻儿再一次与她起了争执后才来的,目的就是搭救萧霁危,给她使绊子。 不过剧本里,李云霓是借着萧霁危破败的居住环境以及残疾的伤腿这才朝她发难的,并伺机散布谣言说温家苛待萧霁危,也正因为这件事,温如海考虑到萧霁危的发展,这才开始精心培养他,而萧霁危也是借这个机会走上的仕途! 而萧霁危的报复,也是在正式走上仕途,迎娶她之后! 被萧霁危掐死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温寻儿一个激灵,裹上斗篷便冲了出去! 攻略大反派是需要时间的,在此之前,她不允许任何人从她手里把萧霁危抢走! 院子里,李云霓的下人仍旧同何太顺等人争执着,看见她来,春归园的下人这才立刻退开。 “大小姐,李小姐要见表公子!”何太顺朝她回禀。 温寻儿的视线落在李云霓身上,这位大小姐到底出身书香门第,是书中女主,不仅人长得漂亮,衣品也好,这一身紫色宝相花长裙将她整个人衬得温柔恬静,外面的狐裘斗篷又使得这张脸分外高贵,妥妥的大家小姐风范。 “什么风把李小姐给吹来了?还带这么多礼,难不成是来看我的?”收到李云霓眸底的厌恶,温寻儿说话也不客气。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萧公子住哪?”李云霓的视线在四下搜寻起来。 “李小姐,我在这儿!” 温寻儿正要说话,却忽然听见一道声音从侧面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便只见得一衣衫单薄的少年拄着拐,扶着左厢房的门槛,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李小姐,我在这!”他看着李云霓,露出满脸的羸弱和无辜,风将他单薄的袍角掀起来,露出一截绑着纱布的残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温寻儿拧了拧眉,萧霁危什么意思? 李云霓是哪种人,她可是书里的女主!天生极富正义,又嫉恶如仇,眼见自己救命恩人这个模样,不顾众人阻拦,立刻脱下自己的斗篷冲上前,裹在了他身上。 “萧公子,这天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他们平时就是这样待你的吗?” 温寻儿凉凉盯着萧霁危,没说话。 这家伙,昨日的吃穿用度可都是给他备齐了的,放着貂皮大氅不穿,居然穿这样一身单薄的衣衫出来,到底是给谁看!成心给她找不痛快,亏得她还想着要一心一意对他好! “李小姐,使不得!”萧霁危作势要脱下身上那件李云霓的斗篷,“我不冷,李小姐还是把衣服拿回去吧!” 说话间,他还怯弱地抬起头来看温寻儿,一副生怕她责罚的样子。 温寻儿直想对天翻个白眼。 她塑造的萧霁危是黑心肝、毒心肠没错,可她从来没写是个绿茶啊!怎么到了现在,还跟李云霓演上了! 果不其然,李云霓气到不行,直接冲到温寻儿面前:“你们温家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这么冷的天连厚衣服都不给他穿,还是说,你记恨着昨天他救了我,所以才故意苛责虐待他?” “李小姐,你误会了!大小姐没有虐待我,她对我很好,昨天把我接到这里后,还让大夫给我治了腿……” ------------ 第6章 绿茶男 他不说腿还好,一说腿,李云霓就气到不行! “她当然得给你治腿,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一个将军府嫡小姐居然因为自己的表哥说了几句对自己不利的话,就不分青红皂白对你毒打一顿,还把你腿打断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她野霸王的名声只怕从此要改名毒霸王了!” “说完了?”眼看着李云霓气得脸都红了,温寻儿搓了搓冻僵的手,缓步走上前来。 她刚才一直站在院子里没有靠近,此刻踏着从容镇定的步子上前,把李云霓都给问懵了。 她愣了愣,继续瞪着温寻儿:“我告诉你温寻儿,旁人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昨天是萧公子救了我,他救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允许我的救命恩人被虐待!” “李小姐可真是知恩图报,是个好姑娘!”温寻儿已经走到了萧霁危面前。 面对她的目光,萧霁危下意识眼神躲闪,却被温寻儿一下子捏住了下巴:“表哥,我有虐待你吗?” 这家伙,给点阳光就灿烂,居然开始利用外人来给她难堪了,看来是知道李云霓是他的救命稻草了! 不过没用,在她没攻略完成之前,他别想逃离温家! 既然一味的好他不知道珍惜,那就给他点颜色尝尝! 这么想着,温寻儿眸底更冷。 强迫对上她的视线,萧霁危自然看懂了她眸底的情绪,脸上掠过一丝惊慌。 “没……没有。”他抿紧了唇,想避开她的手,却发觉温寻儿用了狠力。 他被迫又抬起头来,这一次,温寻儿看见了他眼底深处藏匿的那一抹恨意。 很好,露出情绪了! “我亏待过你吗?” “……没有。” “那我打断了你的腿,你恨我吗?” 萧霁危倏尔抬目,漆黑的眸底深处燃着一团火,而倒映在他眸底的温寻儿笑意温柔,看不出半点威逼利诱。 可就是这样子的她,才叫人觉得可怕! 萧霁危腿上的伤口又开始痛了,他的脸色白了白,哑着嗓音答道:“不疼……” 温寻儿的笑意立刻更欢了一些。 她伸手把他身上的那件李云霓的斗篷取了下来,丢给一旁的何太顺,然后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温柔地裹到萧霁危身上。 “表哥,以后缺了什么,跟我要,不然,外人只会误以为我苛待你,刚刚还口口声声说我是毒霸王,你说我是不是毒霸王?” “不是……” 萧霁危已经只剩机械的回答了。 “对嘛,我怎么可能是毒霸王!”她转过身去,含笑看向李云霓:“李小姐,你看,你肯定是误会了,表哥既没有觉得我有虐待他,也不仇恨我,你曲解我们的关系了!” “我曲解?”李云霓只觉得眼前一幕是她活了这么大见过的最荒诞的事,指鹿为马也不过如此! 一个小小的温家嫡女,仗着自己姑姑是宫里的宠妃,仗着人家萧公子是寄养,就这么对待人家,完全不把他当人看! 这还是她亲眼看见的事情,她没看见的,指不定比这更离谱! 难怪那少年年纪轻轻,眸底黯淡无光,连身板也是风一吹就倒,可惜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居然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这个温寻儿就该千刀万剐,剥皮抽筋,把大炎国的十大酷刑通通给她来一遍! “好,很好!温寻儿,你就横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横到何时!”话音落,李云霓信誓旦旦地看向萧霁危,“萧公子,你说实话,温寻儿到底有没有苛待你?若是有,我定要拼尽全力,帮你脱离苦海!” 萧霁危眸底闪烁了下,静静看向李云霓,眸底藏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感激和眷恋。 眷恋? 是了,书中的萧霁危喜欢的人是李云霓!因为在他黑暗的人生中,第一个拉他一把的人正是李云霓!在他心里,李云霓就是他心里的一道光,因为她,他才看到了人生的一点希望! “多谢李小姐,大小姐她没有苛待我。”最终,萧霁危敛下眸光,低声回应。 李云霓看向温寻儿的目光简直要将她千刀万剐。 “李小姐,我表哥的话,你有听到吗?他并不需要你的帮忙呢!” 温寻儿身后,萧霁危拢在袖中的手指悄然握紧。 李云霓气急,可面对萧霁危只剩怜悯。 她知道,萧霁危并不敢说实话,有那个女人威胁着,他怎么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说到底,他是不敢相信自己能救他! 想到这里,李云霓坚定了决心。 “萧公子,今日我没法救你,是我的错,但你放心,你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李云霓便绝不会坐视不管!等我回去,我就去求我爹,求皇后娘娘,定想方设法来帮你,你等着我!” 话音落,她便丢下带来的礼物,领着一众下人离去。 ------------ 第7章 发卖丫鬟 “李小姐,您的斗篷!”何太顺跟上去。 李云霓转过身来,接过斗篷,又看向温寻儿,咬牙道:“温寻儿,你会遭报应的!” 温寻儿抬高了下巴,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气得李云霓几乎是跑着离开! 四下安静,温寻儿终于再次转过身来,平静地看向萧霁危:“给你的衣服为什么不穿?” 萧霁危抿唇低垂着眸子,捏紧的手松开,又恢复了那副温顺羸弱的模样。 “没来得及……” “你的意思是,下人没有拿给你?”温寻儿看向身后的何太顺,“谁伺候的表公子?” 金杏银杏颤巍巍地站出来:“大小姐,表公子他不让人伺候……” “不管他让不让人伺候,你们的责任就是伺候好他,这么冷的天,你们却让他穿着一身单衣见客,让客人以为我温寻儿招待人不周,你们该当何罪?” 不是说她是恶毒女配吗?那总得拿点恶毒女配的架势来,她要让萧霁危知道,当绿茶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小姐!”金杏银杏大惊,直接跪了下来。 “别叫我大小姐了,我担待不起,何太顺,把这两个人发卖了,我温家养不起闲人!” 一听说发卖,金杏银杏傻眼了。 被发卖的下人以后再想找个好东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像她们这种遭前主人嫌弃的,都会在履历上划上一笔,这些污点会伴随着她们一辈子,今后再到别处做工,也只配做最脏最累的活,哪儿有现在轻巧! “大小姐,我们知错了,求您大发慈悲,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金杏银杏声泪俱下地磕头求饶,吓得一众下人全部噤声,生怕惹怒了这位阎王爷。 “表公子,我们错了,求表公子跟大小姐说说情,留下我们吧!” 见温寻儿不为所动,二女齐齐扑向萧霁危,抓着他的衣摆祈求。 萧霁危扶稳了桌子,脸色惨白。 温寻儿静静等了片刻,萧霁危始终没有开口。 她一脸可惜道:“既然表公子不原谅你们,那就怪不得我了,还愣着做什么?拖走!” 萧霁危猛然抬目,对上温寻儿,黑眸森然。 温寻儿坦然对上他的目光,最终,这位表公子移开视线,很显然,他妥协了。 等金杏银杏被拖走,房间里又重新归于平静。 温寻儿看他一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却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 她上前一步,逼近他:“表哥会不会也觉得外面比温家好?” “大小姐误解了,我从未这样觉得。” “那就好!”温寻儿点头,“那下回李小姐若是再说什么,表哥应该知道怎么回答了吧?” 萧霁危垂眸,袖中的双手几乎掐出血来:“我知道。” “很好!”温寻儿转眸看向何太顺,“去,把院里的下人都找过来,我瞧瞧谁愿意伺候表公子。” 何太顺立刻去了,不一会儿领了几个下人过来:“大小姐,这几个都是愿意的。” 温寻儿转眸看向那些人。 三男两女,看上去都很老实本分的样子。 温寻儿想了想,点了最小的那个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狗生。”小男孩看着只有十三四岁,又瘦又小。 狗生?难不成是以前的温寻儿给他取的名字? “以后你就叫春生,表公子的饮食起居由你负责,今天这样的低级错误,我希望不会再有!” 春生立刻应了下来:“大小姐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伺候表公子!” 话音落,他便进了屋,扶着萧霁危坐下。 萧霁危并不敢坐,直至得了温寻儿的允许,他才在春生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 第8章 没挨鞭子也会心慌 “把早饭传表公子屋里来。” 她走到屋内坐下,何太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果断把早饭端来,摆了两副碗筷。 温寻儿端起热粥,示意萧霁危:“吃早饭。” 春生火速拿起筷子塞到萧霁危手里,然后给他布好菜,萧霁危想拒绝都不能,只能端起碗来。 这一顿早饭,萧霁危吃得味同嚼蜡。 他本以为李云霓走后,温寻儿会狠狠打他一顿,可当他数次看向温寻儿,对方都没有解下腰间鞭子的意思,看得他完全迷惑了。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用两个丫鬟来敲打他?她觉得他会在乎? 且不说他与那两位丫鬟素不相识,就算是相识的,就凭那两个丫头的所作所为,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相反,那两个丫头能被卖出府,反而称了他的心,他可没有忘记,当时何太顺送他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两名丫鬟逼着要给他换衣服,对他上下其手。 亏得他当时反应快,直接砸了屋内的东西,那两名丫鬟怕被人知道,这才放过他。 想到这里,萧霁危忍不住抬目看了看温寻儿的脸色。 她看上去很平和,仿佛刚才的不快都没有发生过,这叫萧霁危更不能理解这位大小姐的意图。 她究竟想干什么? 倘若她和以前一样,对他大喊大叫,打骂他,折磨羞辱他,他都能理解,反而像现在这样,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才更加让人心慌,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萧霁危第一次觉得没挨到鞭子也是一种折磨! “大小姐,夫人差人过来传话,说让你和表公子用完早饭后过去,她有事要吩咐!”下人忽然入内回禀。 温寻儿看了看萧霁危的腿,他还受着伤,徐氏怎么来传一个伤患?而且,他要怎么过去? 正这么想,何太顺忽然带着人搬了张椅子进来。 温寻儿一看,眼前一亮,这不正是昨天晚上,她画好了图纸交给何太顺去做的轮椅么?这才一晚上时间就做好了? “你这么快就让人做好了?”仔细检查轮椅的配件,发觉一样不差,完全就是按照图纸一比一复制的。 而且看得出来,木匠师傅手艺特别好,不仅把她要求的东西全做了,还添加了几样她没考虑到的地方,温寻儿试了试,平稳程度和灵活程度都恰到好处,尤其是刹车功能!便是在这平滑的室内,也能保持轮椅不动。 “把表公子抬上来!” 几个下人立刻上前去抬萧霁危,后者见了,脸都白了。 想什么来什么,这是酷刑开始了么? 然而当他平稳地坐在轮椅里,才发觉不对劲的地方。臀下的东西绵软舒适,靠背也贴合了背部的弧线,脚下的脚踏托着他的伤腿,半点也不觉得难受,而且这椅子分明与他的身高相匹配,不至于太矮人陷得难受,又不至于太高,双腿吃力。 等等,这东西还能动?! 温寻儿推着他在屋内走了一圈,满意地笑了:“这事办得漂亮,何太顺,给你加鸡腿!” 何太顺笑眯眯的:“大小姐满意就好!” 几人合力将萧霁危抬出了房间,春生推着萧霁危走在去往正厅的路上,入目是空旷的院落以及被积雪压得弯曲的树枝,有几支红梅从积雪底下爬了出来,傲然挺立在寒风中,一阵风来,迎风摇曳,好似能闻到阵阵暗香。 少年眸底流露出几分柔和,平日里淡漠的神情褪去,歇下防备,好似一个普普通通的清隽少年,看得温寻儿有些失神。 他若是一直这样该多好! “见过爹,娘!见过李夫人” 来到正厅才发现相国夫人和李云霓都在,敢情是这李云霓还没走,跟她娘告状了? “那是什么?”李夫人的目光落在萧霁危坐着的轮车上,目露疑惑。 “轮车?”温如海却一眼认出了轮椅,微微惊讶地从上位走了下来,“谁给你弄的轮车?还做得如此精细,居然还有阻脚!” ------------ 第9章 邀请参加生辰宴 “我让木匠做的,爹爹,这木匠师傅手艺好吧?这下子,表哥想到哪儿都可以,而且还可以好好养腿!” 温如海听了,眸底掠过一丝欣慰:“真是你让人做得?可不许骗爹!霁危,你向来不说谎,你说说,真是寻儿送你的?” 被他这么一说,萧霁危才算相信,他坐着的椅子真的不是什么刑具。 他点了点头:“是。” 温如海大喜:“好啊,看得出来,你这丫头照顾霁危是用了心的!霁危,这丫头就是嘴硬心软,上次她是刚从水里起来,脑袋不清醒,这才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你是做哥哥的,多担待!” “将军说得哪里话,那天的事,我也有错,只要大小姐不怪我胡说八道就好!” “寻儿自然不会怪你!她若怪你,也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徐氏从上位下来,言辞内隐隐含着警告的意味,萧霁危听了,只是悄无声息收紧了手指。 “老爷,你看寻儿对霁危多用心?他们表兄妹二人关系好着呢,你完全不用多担心!” 温如海满意地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转眸看向左上位的相国夫人:“李夫人,这位便是我温府的表公子,萧霁危了,你有什么话,只管与他说便是!” 李夫人刚才看全了这一家的好戏,原本想发难的话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诚如徐氏所言,这位温家大小姐都给这位表公子弄了个轮车了,又怎么可能对他不好? 毕竟轮车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要在一夜之间做好一辆轮车,必然是在昨天这位表公子伤腿之后第一时间就安排下去了的,如此用心,她又有什么理由去反驳人家萧霁危过得不好? 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外人! 强行跟温家闹不快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萧公子救了小女,无论如何,我都该亲自登门道谢!萧公子,云霓的命是你救的,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李家帮忙的事情,你只管开口,我李家必尽全力为你办到!”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算是给了承诺。 萧霁危抿唇:“多谢李夫人!昨日的事情只是举手之劳,李夫人和李小姐都不必放在心上!” “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必然是要报答你的!”李云霓抬目瞪了温寻儿一眼,才又道,“日后你有需要,只管差人来寻我,我相国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萧霁危眉心微动,终于朝着李云霓露出一个微笑来:“多谢李小姐!” 少年生得眉目清隽,笑起来的时候,面部表情柔和下来,好似春日里的和风,暖人心脾。 李云霓到底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乍然瞧见这一幕,脸色微不可见地红了红。 “娘,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宴了,小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邀请他来参加!”李云霓忽然拉了拉自己娘亲的衣袖。 李夫人一怔,随即笑开:“这还不简单,温夫人,腊月十二是小女生辰,届时还请夫人带着令千金和萧表公子一同前往!” “我没请温寻儿!”李云霓下意识出言阻止。 ------------ 第10章 鸿门宴 李夫人瞪她一眼:“闭嘴!” “小孩子家不懂事,温夫人莫要见怪,届时,可定要带温小姐和萧公子一起来!对了,把二小姐和小公子也带上!” 徐氏含笑的目光掠过李云霓,答应了下来:“李夫人盛情,我岂有不应之礼,届时一定到!” 李夫人这才带着李云霓远去。 门口的马车,李云霓一脸不满:“娘,你邀她来做什么?你明知我的生辰宴上,九皇子会到,那温寻儿觊觎九皇子妃的位置已久,若是她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情,那岂不是把我的生辰礼全毁了!” “你懂什么?”李夫人瞪她,“温夫人的生辰宴,她能把你推下水,你就不会在你的生辰宴上动动心思出口恶气?” 李云霓一怔:“娘的意思是?” 李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凡事往长远了去看,这温寻儿敢推你下水,我便断不会让她好过!” 李云霓反应过来,喜出望外:“原来娘打的是这个主意,是女儿愚钝了,娘放心,女儿肯定好好筹划!” 李夫人看了她一眼,母女二人这才上了马车离开。 李氏母女这一走,徐兰立刻拉了温寻儿到一边:“这位李夫人心思颇深,我想着,她女儿的生辰礼,你去了必定是一场鸿门宴!你可有法子应对?” 温寻儿笑了笑:“难不成,她还能在她自己的生辰宴上再推我下水不成?” 徐氏拧眉:“话虽这般说,但这个李夫人向来睚眦必报,就怕她从中使坏!” 徐氏忧心忡忡:“要不然,我到时候就跟老爷说你病了,直接推了这个邀约就是!” “那可不行!”温寻儿看她,“大家都在皇城,抬头不见低头见,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说了,我倒是想看看,这位李小姐究竟有什么手段!” “寻儿!” “娘,放心吧,女儿现在也大了,总不能还事事依仗你和爹爹,总有一天,女儿是要走出温家的,所以这次,就让女儿自己应对吧!” 徐氏看了看她,最终只能应了下来:“那你到时候可得小心些!” 温寻儿点了点头。 另一头,温如海同萧霁危说了好一会儿话。 仔细询问过他的衣食住行之后,温如海这才放下心来:“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你便跟着寻儿他们一起上课。” 萧霁危一怔,目色有些凝滞:“将军的意思是,允许我跟着大小姐他们读书识字?” “我何时不许你读书了!”温如海板着脸,“这不是你身子不好,考虑到你的身体原因,这才没让你跟着寻儿他们一起出去么?如今你也快成人了,是时候为未来规划规划了!” 萧霁危的手放在轮椅两侧扶手上,闻言,指尖微微颤抖。 “多谢将军!” “谢什么!”温如海一笑,“我知道你素来聪明,只是夫人不喜你,所以才耽搁了你这么多年,霁危啊,夫人她一直对你的身份有误解,所以才对你有偏见,但她心眼不坏,从前,她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你放心,从今往后,我都会补偿你!” 萧霁危眸底轻闪:“将军言重了!” ------------ 第11章 翩翩少年郎 回到春归园,昨日安排的裁缝也来了。 给萧霁危量了尺寸,那裁缝师傅便拿了好些布料的小样来供萧霁危挑选。 萧霁危随意挑选了几样素色,便不再多挑,看得温寻儿直皱眉。 本来就弱不禁风的,再穿一身素色,一看就是病秧子,更不精神了! “给我看看!”她拿了小样仔细比对之后,最后定了十几款花色,“先做几套应应急,余下的年前做好就行,另外过几日有一场宴会,宴会的衣服得先做出来,记着,到时候的衣服代表的是温府的脸面,你可不许敷衍交差!” 裁缝师傅连声不敢,末了才捧了衣料离去。 “这几日,你好好休养,记得遵医嘱!大夫说了,你的腿不能用力,否则会落下病根,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尽量让这只伤脚休息,有事就吩咐春生做,听懂了吗?” 萧霁危抿唇:“是!” 温寻儿还欲再说什么,但看他一副假意温顺的模样,欲出口的话便全都咽了回去。 算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样的,便是一块千年寒冰,也总有融化的一天! 只要她的心够热,大反派的冰块心总能撼动几分! 她也不要多,保命就行了! 李云霓的生辰宴眨眼就到了。 这天一大早,温寻儿就被婢女春月、秋月拉起来好一番收拾。 等她从屋内出来,萧霁危也收拾好了。 今日的他着一身黑色刺金华服,窄腰被一根黑色的皮带收得十分紧实,熨帖的长袍裹着他清瘦的身形,衬得他整个人颀长挺拔,玉树临风,再加上本就清俊的容颜,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温寻儿看得有些移不开眉目,心想着,若非遇到曾经的温寻儿,这副模样的萧霁危大抵也是有着大好年华、前程似锦的! 只可惜,温寻儿毁了他的童年,所以她得加倍对他好才行! “好像少了点什么!”细细打量了萧霁危半晌,温寻儿忽然进屋,拿了一串玉佩来,亲自替萧霁危挂上。 她靠近少年的时候,萧霁危分明抗拒地退离了半步身子,但触及她的目光,又不得不定住步子,生生忍了温寻儿的靠近。 温寻儿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她系玉佩的时候,萧霁危可以清晰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铃兰花香,和从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铃兰香居然一点都不刺鼻,相反,味道清新,很好闻。 “好了,这样就顺眼多了!” 何太顺一眼瞟过去,吃了一惊:“大小姐,这不是你及笄礼那次,玥妃娘娘托人从宫里给你带来的生辰礼么?据说这枚玉佩是玥妃娘娘诞下皇嗣那天,皇上亲自赠予的,贵重得不得了,你怎么把它给表公子了?” 萧霁危一听,眸底掠过诧异,急忙就去解腰间玉佩。 温寻儿按住他的手腕。 “正因为这玉坠是姑姑送的,表哥戴着它,旁人才不敢欺侮他!”温寻儿看向萧霁危,“今日若是有人不知好歹对你说什么,你不要理睬,回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萧霁危敛眸,心下却是冷笑。 她确定是替他出气么? 她以为她温寻儿的名声有多好听?整个皇城,只怕半数子弟都是她温寻儿的敌人,她刻意拿这块玉佩增进与他的感情,看似是保护他,实则分明是坑害他! 旁人知晓他是温家不受宠的表公子,顶多只会耍耍嘴皮子功夫,但倘若知晓他是这位大小姐的人,很有可能是会往死里整!还是说,这才是这位大小姐的目的,借刀杀人? ------------ 第12章 人倒霉起来走路都能遇劫匪 抬眸对上少女的目光。 她眼底澄澈,好似并无别的坏心思,但眉宇间长年累月的暴脾气形成的戾气却让她整张脸看着并不单纯。 萧霁危垂下眸光。 罢了,只希望那些人能忌惮李家的存在,不敢在李家的宴会上做太僭越之事! 正厅里,徐氏带着温寻儿和温书儿已经等候多时了。 徐氏生了三个孩子,长子温嘉,次女温寻儿,幼子温书,至于温雀儿则是堂妹,因她自小父母双亡,便一直住在温家,等同于温家的二小姐,和温寻儿情如亲姐妹。 “堂姐,你今天好漂亮!” 一看见温寻儿,温雀儿便两眼发光。 今日的温寻儿穿了一身碧色的衣裙,与荷叶一般的碧色衬得她整个人清丽欢快,再加上她本就生得好看,微风拂来,碧衣翻动,恰似水中芙蓉,明眸善睐,娇美动人。 “你也不错啊!”温寻儿摸了摸温雀儿的脸,她比温寻儿小了几个月,天生一张娃娃脸,今日又穿了一身粉色,看上去娇俏可爱极了。 “幼稚!”眼看着两个小姑娘在那里互夸,温书儿环臂嫌弃地走到一边。 等他目光落到萧霁危身上,由不得眼前一亮。 显然,他也没有想到,那个从来病如西子,整日弱不禁风,满身晦气的表公子,有一天,居然也能这般玉树临风、君子如兰一般,晃得他眼睛疼! 触到温书的目光,萧霁危略略颔首:“小少爷!” 温书收回视线:“快点走啦,再不走,太阳都上天了!” “太阳不上天还能落地不成?”温寻儿摸了摸他的头,被他嫌弃之后,便挽着徐氏的手一同出府。 徐氏坐在前面的马车里,他们几个小辈则坐在后面的马车。 萧霁危被春生搀扶着坐在了右侧,温书的旁边,她则和温雀儿一道,坐在对面。 一路上,温雀儿很兴奋,不时看向外面。 温书则很嫌弃萧霁危,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不住往里面缩。而萧霁危始终眼观鼻鼻观心,不多给表情,也不多给反应。 阳光从车帘外打进来,不时落在少年的脸上,不得不说,黑衣服很衬他,那清瘦的身形在黑衣的衬托下,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硬朗和帅气,就连清隽的五官也变得立体起来,轮廓深邃,初见大反派雏形! 许是温书的表现太过,温雀儿免不了同情起他来,故意拿了点心屉子递了过去。 “萧表哥,吃点心!” 萧霁危睁开眼睛,略显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淡漠:“谢谢,我不饿。” 温雀儿收回手,朝温寻儿看过去,带了几丝求助。 “温书,给我坐好!”温寻儿瞪向这个调皮捣蛋的弟弟,提醒道,“今日你能出来可是沾了表哥的光,如果不是他救了李小姐,咱们也收不到李家的请帖!” “说得好像我们还得感谢他似的!”温书儿朝他翻了个白眼,“阿姐可别忘了,那天他救了李小姐后,反手就把你给出卖了,今天说不准就是他和李小姐设立的一个局,故意诓你去李家,然后伺机对付你!” “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温寻儿拿了一块温雀儿的糕点塞进温书嘴里,余光瞧见萧霁危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些。 “堂姐,他们在做什么?”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温雀儿撩开帘子去看,只见得很多人围在一张告示前,好像出了什么事。 温寻儿远远飘过去一眼,看见张远这个名字后顿时了然。 是一起匪寇越狱案,这个张远是皇城外出了名的土匪头子,一年前被剿了老巢,进了大牢,之后不知怎么的就越狱了,朝廷为了通缉他,四处张贴告示,按照书里剧情,这个劫匪最后抓了几个百姓顺利逃出城去,再之后,他囤积了兵力,不知怎么就跟萧霁危认识了,后来一直跟着萧霁危打天下,是萧霁危的左膀右臂之一! 温寻儿的目光落在萧霁危身上。 这反派大抵也是有点光环在身上的,否则张远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匪寇怎么会称他一个文弱书生为王? 外面的信息,萧霁危一字不落记在了脑子里,就连那劫匪的样貌也记了个全,余光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一回头就对上了温寻儿审视的目光,顿时心头一紧,别开了视线。 “这土匪长得可真凶!”温书看见热闹,也就忘记身边坐了个讨厌的人这件事了。他趴在窗边,把那几张画像看了个全,十分嫌弃,“同样是土匪出身,这群人长得可比爹爹差远了!” “怎么说话的!”温寻儿一巴掌呼过去,“爹爹现在是咱们大炎国的将军,他都不知道为大炎国打了多少胜仗了,结果你个臭小子还在这里说他是土匪,若是被爹爹听到了,指不定揍死你!” 温书缩了缩脖子:“我也就随口一说!” 马车走了不知多久,人声渐渐平息下来,温寻儿猜测着应该快到相府了,正要挑开帘子看看外面,忽然就听见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抬目一看,只见得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堵在了马车前头,他们肩上扛着大刀,身上裹着虎皮,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一行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吁——”马车当即一个急停,几人没坐稳,一个个摔得东倒西歪。 温书倒在了萧霁危身上,顿时像是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爬起来不住在衣服上擦着双手。 温雀儿小脸惨白:“堂姐,外面是什么人?” “先别说话,我看看!” 温寻儿来到前面,小心翼翼挑开车帘看向外面。 徐氏就在前面的马车里。 这会儿护卫已经冲到了前面,对着匪寇叫骂:“你们干什么?看清楚这是谁的马车了吗?识趣的赶紧滚,若是等官府的人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呵。” 为首的汉子勾了下嘴角,忽然一夹马腹上前,护卫还未反应过来对方想干什么,那汉子直接挥起大刀,一个手起刀落,护卫的人头便落地了! ------------ 第13章 身陷险境 “杀……杀人了!” 车夫大喊一声,连滚带爬从马车上下去,钻过人群就跑,护卫们吓了一跳,赶紧从后面冲了上来,将两辆马车牢牢围住。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不过瞬息之间,便有人人头落地。 温寻儿亲眼看着那个侍卫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滚,惊得捂上帘子,一脸惨白。 虽说这是一个视人民如草芥的时代,可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砍下头颅,这震撼足以让她心惊胆战! 身后,温雀儿和温书也吓得不清,尤其是温雀儿,两眼发直,声音发抖:“堂……堂姐,刚才是杀人了吗?” “别看,都别看!坐好!” 温寻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脑中飞速运转,梳理剧情。 这群土匪缺钱!挟持人质只是为了逃出城去,目的并非杀人。 相反,他们希望速战速决,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若是时间拖长了,迟早会有官兵追来,到时候,他们想跑都跑不了的! 而之所以选了他们下手,或许是因为他们他们坐着马车,属于有钱人,所以这群人直接找上他们,企图拿了钱劫了人就走?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好办! “把首饰都取下来给我!” 温寻儿急切地把自己的耳环头饰全摘了下来,又把温寻儿手腕上的镯子给取了,然后撕了衣摆,将它们包裹起来。 “雀儿,听着!等下我与外面那群土匪周旋的时候,你找机会带着书儿离开,有多远跑多远,千万不要回头!只要去到有人的地方,就立刻让爹爹来救我们!记住,让爹爹往城外向北一百里,一个叫做鱼儿村的地方,那里有座扬尘山,土匪们就在那里!” 萧霁危眸底掠过一丝诧异,猛然抬目看向温寻儿。 “那要是土匪不在那里呢?”温雀儿已经吓傻了,几乎是本能地问了出来。 “我说在那儿就在那儿,你只管照着我的原话跟爹爹说就是!”话音落,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外面喷了进来,溅了温寻儿一脸。 温寻儿用手摸了摸,满手濡湿,全是血。 她看向吓得发抖的温雀儿,当即把手里的血涂她脸上:“雀儿,你是姐姐,书儿只能交给你了,别怕!” 温雀儿本能地点了点头,温寻儿这才抓起包裹,准备出去。 “阿姐!”温书儿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说到这里,温寻儿忽然看向一旁的萧霁危:“你腿脚不便,坐在车里别动!” 萧霁危没说什么,只看见她掀开帘子,垮了出去。 一阵风来,带着一柄泛着寒光的大刀,直直朝着温寻儿的脑袋劈来。 “阿姐——” 身后传来温书的失声尖叫,温寻儿闭了眼,那一瞬间,她心跳出了嗓子眼,只觉得那是平生离死亡最近的一步。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下来,她睁开眼,看见那柄刀离自己只有几寸的距离,举刀的汉子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忽然就笑了:“好漂亮的女娃!” 温寻儿心里一松,一屁股坐在马车上,这才发觉自己的腿都是软的。 ------------ 第14章 她和大反派一起被劫持了 “大爷,你们只想要离开的盘缠对不对?我这里有很多首饰,都是值钱的!”温寻儿把包裹拿了出来,递了出去。 “寻儿!” 前方的徐氏听见她的声音,不顾危险从马车里冲了出来:“你出来干什么,进去!” “闭嘴!”有人拿刀横在了徐氏的脖子上,“给我上去!” 不得已,徐氏只能重新上了马车,温寻儿继续看向那名盗匪,“你要是说话不算话,那就让你们老大张远过来!” 汉子眸底掠过一丝杀意,大刀往前一伸,架到了她肩上:“你知道我们是谁?” “知道!”温寻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眼前的汉子,“我不仅知道你们老大是谁,还知道你是谁!看你这柄大刀,明明杀了那么多人,却并没有沾上多少鲜血,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人称快刀王的王全坤吧?” 汉子神色一震:“你连我都知道?” 如果说,刚才他只是诧异一个小女娃知晓他们老大的名字,这会儿就完全是震惊了。 他王全坤的名字虽然也算响,但放在皇城那也就是个小角色,看这女娃不过十四五岁,竟然知晓他这号人物,王全坤没多想,大刀一挥:“等着!” 他转身就去将那张远叫了过来。 张远属于典型的北方汉子,一身飙肉,五大三粗,光是看着他那体型,都让人觉得胆颤。 他肩上挑的是一把斧头。 精锐的虎目在温寻儿身上上下扫视:“就是你这个小女娃要见我?” 温寻儿点头:“我知道你们的目的只是要些盘缠,离开皇城,我可以做你们的人质!我是将军府大小姐,城门的守卫绝对会放你们走!” 张远眸子一眯:“你知道我们是谁?” “适才过来的时候大街上的画像都贴满了!而且张爷你威武不凡,想忘记都难!” 张远冷笑:“你当真是将军府大小姐?” “千真万确!” “寻儿,你不要乱来,他们若是要人质,抓我,我是将军府夫人!”徐氏在前面大喊。 “吵什么吵,就你一个半老徐娘谁要你啊!”有人把大刀往徐氏的门框上一放,血从刀上滴下来,吓得徐氏脸色惨白。 张远盯着温寻儿半晌,忽然上前一步,掀开了马车帘子。 马车内,温雀儿抱紧了温书的脑袋,吓得瑟瑟发抖,一旁的萧霁危握紧了双手,缓缓对上张远的目光。 张远目色一顿,上下打量了他片刻,“他是谁?” “表哥。” “我哥。” 两人的声音同时传了过来,萧霁危蓦然对上温寻儿的视线,眸底森寒。 如此危险的时候,越与将军府撇清关系越安全,可温寻儿却说自己是她兄长,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么! 萧霁危捏紧拳头,看向张远:“我只是她兄长!” 张远饶有兴致地挑眉,看向温寻儿:“你怎么说?” 温寻儿看了萧霁危一眼:“张爷,你瞧瞧他身上穿的,若说他不是我兄长,你信吗?” 张远的视线落在萧霁危腰间那块价值不菲的玉坠上,嘴角一勾,放下帘子:“把他们两个绑了,带走!剩下的人,直接打晕!” 萧霁危盯着温寻儿,那目光简直要把她千刀万剐。 有人上前来绑温寻儿和萧霁危。 温书被温雀儿抱在怀里,几次要起来,被温寻儿摇头制止。 “看什么看!”进来绑人的土匪眼瞅着温书大眼睛瞪着,直接一伸手把他和温雀儿都打晕了,随后拉了温寻儿下车。 “我哥腿上有疾,烦劳这位爷背他一下。” 那汉子瞅了瞅萧霁危的瘦弱身板,嗤笑一声,直接把人扛起,丢到了马上。 “我自己上!” 眼瞅着他朝自己看过来,温寻儿立刻自动上了马。 张远很满意她的自觉,一挥手:“走!” 马儿在地上扬起尘土,温寻儿趴在马背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抖出来了,偏头去看后方,萧霁危整个人倒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死了。 温寻儿叹了口气。 并非她要坑害他,而是按照原书剧情,这群人绝不会杀他,有他在,自己才有可能保命,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知道,萧霁危心里一定恨死自己了。 城门口有守卫拦架,马背上的汉子直接拿出大刀架在温寻儿脖子上:“开城门!否则,温大将军府的大小姐就人头落地了!” 温寻儿知道自己这会儿一定很狼狈,但若不助这帮人出城,只会在马背上吊更久。 “我是温府大小姐温寻儿,你们速去知会我爹,让我爹来救我!信物在他身上!”温寻儿指向萧霁危腰间的玉坠。 立刻有人把玉坠摘了下来,丢进了守卫怀里,那群守卫将信将疑,正好这时,前方有人来禀报,说将军府的马车被挟持,守卫这才相信温寻儿的身份,再看温寻儿脖子上那柄大刀,也不知道是温寻儿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就更不敢大意了! 谁都知道,当朝玥妃最疼爱的就是这位将军府侄女,否则她如何在外胡作非为而安然无恙? “放行,开城门!” 城门大开,土匪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一路叫嚣着,快马加鞭冲破了阻碍,往城外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寻儿只觉得自己晕过去了好几次。 再回神,是有人把她扛到了一处茅草堆里,直接将她丢了进去。 “老实待着,别耍花样!” 温寻儿摔了个狗吃屎,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身边一沉,转眸,是萧霁危也被丢了过来。 他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上沾着草,一身华贵的黑衣此刻皱巴巴的,衣摆还被撕裂了好几处。 更重要的是,他整个人一动不动,好像真的死了一样,温寻儿想起什么,拉开他的衣摆,果不其然,膝盖处有血,应该是伤口又裂开了。 “表哥?”她把萧霁危的身子掰过来,这才发现萧霁危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竟是已昏迷多时。 温寻儿看了看四周。 这里明显是一个柴房,四周除了柴火,什么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治伤的药了。 想了想,她撕下里衣衣摆,将萧霁危膝盖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下,这才重新唤他:“萧霁危,醒醒!” ------------ 第15章 她险些被大反派掐死了 少年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而后睁开了眼睛。 黑瞳尚透着一丝迷茫,待看清眼前的温寻儿之后,苍白的脸上忽然掠过一抹厉色,而后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下子坐起身来,掐了温寻儿的脖子便将她抵在了草垛上。 “你就这么容不下我,连死都要拉我垫背?这么多年,我处处忍让你,可你呢?每每总要置我于死地,温寻儿,像你这么恶毒的女人,就不该活着!” 少年眸底掠过滔天恨意,森寒的面容下,手上几乎用了全力。 情况发生在一瞬间,温寻儿完全来不及反抗,就被他掐得无法呼吸。 “萧……霁、危!”她努力喊他的名字,可破碎的嗓音完全拼凑不出完整的字。 “闭嘴!你这个女人就该死,你拉我垫背的时候就该想到你会有这样的下场!我倒是要看看,脱离温家的保护,你拿什么跟我斗!” 如铁钳一般的双手几乎把温寻儿的脖子都给勒断,她呼吸不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挣扎之中,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曲起腿来,狠狠踢向萧霁危的伤腿,后者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终于松了少许。 温寻儿看准时机,一下子钳住他的双手翻身而上,直接坐在他腰上,而后单腿狠狠压向他的伤处。 “嗯哼……” 萧霁危浑身一抖,痛得脸色惨白,直接松了手,温寻儿当即将他的双臂交错横在他颈脖前,整个身体压了下去:“终于露出你本来面目了是吧萧霁危?说我恶毒,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日你告发我推李云霓下水,就是为了置我于死地!” 萧霁危挣扎了下,奈何温寻儿本就天生蛮力,他又受着伤,完全动弹不得。 少年渗着汗的脸上掠过一抹惨淡,放弃挣扎:“你不该死吗?像你这么恶毒的女人,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嗯……” 温寻儿手上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少年的胳膊直接脱臼了。 短时间里,遭遇了两次致命疼痛,萧霁危痛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羸弱的身子躺在草垛间,彻底失去了攻击力。 温寻儿终于松开了他,摸了摸难受的脖子。 这个逆子,枉她拿他当亲儿子疼,居然想要掐死她!果然大反派就是大反派,单凭那点小恩小惠根本感化不得,有那么一瞬,温寻儿心底生出几分杀意——既然大反派这么难感化,倒不如除掉他! 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决了。 想杀一个人容易,可她下得去手吗? 且不说萧霁危是她笔下亲手塑造出来的人物,她一个现代社会把人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突然让她去杀人,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大口地喘息之后,温寻儿的火气终于一点一点平息下去。 她抬眸看向萧霁危。 他整个人瘫在那里,完全动弹不得,清隽的面容上,是比纸还苍白的一张脸,脑门上全是汗。 温寻儿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抓了些茅草垫在他后背,然后撩开他的袍子去看他的伤腿。 “你干什么!”萧霁危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不让她碰。 温寻儿压住他的腿:“真想成瘸子是吗?你若是想成瘸子,我不拦着,不过到时候可别又把账算我头上!” 萧霁危别开脸,没说话,不过这一次,他没再反抗。 温寻儿拉开他的裤脚,原本的伤裂开了,已经渗出血来,不过这些只是外伤,更重要的是骨头! 她不是大夫,并不知晓他里面的骨头有没有受损,但对于伤腿的急救她还是懂一些的。 找了一根木棍将他的腿与棍子绑到一起,才又重新替他整理好裤子,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转眸看向萧霁危:“依你现在的残废样,想逃出去根本不可能,你若真想活命,还得靠我,所以,留着我的命有用处,懂吗?” 少年眸底冰冷:“你会这么好心?” 言下之意,她巴不得自己死。 温寻儿眸色一动,略略偏头:“我自然不会这么好心,但你对我还有用处,你若真这么容易死了,日后我去折磨谁?毕竟,温府若是少了一个表公子就不热闹了对吧?” 萧霁危黑眸森寒:“你最好是把我弄死,否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痛苦万倍地死在我的手上!” 温寻儿眸底闪了闪。 她相信这个少年说到做到,可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那我等着那一天!” 屋外传来说话声。 温寻儿凑到门缝去看外面,只见得远处有成片的屋子,此刻炊烟袅袅,隐隐还有食物的香气扑来,显然是那群劫匪在做饭了。 腹中饥肠辘辘,温寻儿算了下时间,才发现现在距离她失踪已经过去了大半日了,也不知道雀儿和温书有没有把她的话带给温如海。 从皇城调兵再到这里,算上交接耽搁的时间,怎么也得四五个时辰,而这群土匪凶悍无比,若贸然攻山,她和萧霁危的性命怕是危险了,所以温如海绝不会这么做! 唯一的办法,那必然是先救出他们,再来攻山! 而想救他们,那就只有混入土匪窝了! 而晚上黑灯瞎火,才是混进来的绝佳时间,所以,行动的时间点在晚上! 一番思量之后,温寻儿靠着草垛,闭目养神。 “若是累了就睡会儿,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萧霁危冷哼了声,眸底阴晴不定。 一击不成,他不会傻到再对温寻儿下手,更何况现在的他腿不能动,一只手也废了,根本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既然如此,倒不如养精蓄锐,等待下一次的时机。 这么想着,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梦见自己终于把温寻儿活活掐死了,那畅快的滋味,光是想起来便足够他乐上好几天的! “汪汪……”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忽然传来犬吠。 温寻儿睁开眼来,只听得门口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像是脚步声,接着,柴房的门咔嚓一声开了,进来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不知为何,温寻儿心头掠过一股不好的预感。 ------------ 第16章 真该千刀万剐的大反派 她悄悄将腰上的鞭子取了下来。 萧霁危睡得很浅,外面动静响起的时候,他便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眼瞅着两个男人经过自己的身旁,径直朝着温寻儿的方向走了过去,漆黑的眸底微微一动,忽而勾起唇,露出一个森寒阴冷的笑容来。 身为男人,不用多想,也知晓那两个男人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这群土匪,长年累月地窝在这样一个山旮旯里,别说女人了,活人都不常遇到,更何况,他们刚刚从大牢里越狱出来,按照追捕告示,可是在牢里待了一年多的时间! 一年没碰过女人,现下瞧见一个细皮嫩肉的少女,是个男人只怕都会动歪心思,尤其,这少女还生得雪肤花貌、香娇玉嫩! 饶是萧霁危再讨厌温寻儿,也不得不承认她长得很漂亮! 犹记当年初见她,小姑娘粉粉嫩嫩,裹着一件拖地的狐裘斗篷,一双眼睛黑亮有神,粉雕玉琢的模样堪比外面店里捏的瓷娃娃,娇俏可爱。 当初初见,他是很喜欢这个小妹妹的,只可惜,看似可爱的外表,却有着一颗比毒蛇还狠辣的心! 萧霁危闭上眼睛,不再去听身旁的动静。 温寻儿微闭着眼睛,假装熟睡,眼看着那两个男人看见她口水都快流了出来,握着鞭子的手忍不住用力。 狗男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竟然想对她不轨! “长得可真好看!今晚可赚大了!” 两个男人一个对视,其中一人朝着温寻儿靠近,探出手便想捂她的嘴。 温寻儿看准时机,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忽然举起鞭子勒住他的脖子,同时双腿一抬,夹住了那个人的腰,直接把他压进了草垛里,狠狠勒紧鞭子! “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是干什么的,就想对姑奶奶不轨?” 得益于自己这具身体是将门之女,这个温寻儿从小就不学无术,喜欢舞刀弄枪,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不说,看似纤细的体型却天生蛮力,一般男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情况发生得突然,另一个男人直接蒙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朝着温寻儿抓来。 温寻儿早知道他会有动作,一脚踹过去的同时,身子一滚,便抽出了鞭子,逃离到了一边。 “你们老大可是最讨厌手底下的人胡作非为,欺侮女人小孩,你们信不信,我直接大喊一声,招来别人,你们俩今晚就吃不了兜着走!” “呵,我们老大是什么人,我可比你清楚,再说了,这个时间点,大家都睡了,你若是敢大喊大叫,我们立刻杀了你!” 一个汉子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匕首。 萧霁危看见匕首的时候,黑眸闪过一丝光亮。 温寻儿紧了紧手里的鞭子。 这身体的主人会一点武功她是知道的,但她毕竟不是原主,并不知道她有没有原主那样敏捷的反应,但是刚才一两回的交战后,她发现这身体的灵敏度非一般的好,尤其是条件反射,所以等一下,若是真的吓唬不了这两人,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可你们别忘了,我爹是谁,你们若杀了我,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等你爹找到你,你都成尸体了,还拿什么威胁我们?” “是吗?可你们这个地方,我爹一早就知道了啊,鱼儿村后面的扬尘山,不是吗!” 两汉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惊异。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所在地?” 这村子偏僻,离京城百里远,就是镇上的人到了这里,也不能一口说出村子的名字,更何况是村子后面的山! 可她一个小女娃不仅知晓他们的所在地,连这山叫什么名字都知道,见鬼了吗!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小时候学过道法,能掐会算,我不仅知道你们现在的所在地,还知道你们头儿叫张远,而他的身份,最开始并非是土匪,而是前朝镇国大将军高麾旧部!” 两个汉子这下子完全被震住了,张远是什么身份,连他们都不知道,只听说从前确实当过将军,至于具体是什么将军,除了老大的身边人,还真没人知道。 “她在唬你们。” 旁边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过来,温寻儿目色一瞥,看见萧霁危懒懒撑着手坐起身来,顿时眉心一厉。 这个死反派,看戏也就罢了,居然又想来置她于死地! “萧霁危,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我让你走不出这间屋子!”温寻儿执起鞭子,恨不得抽死他。 萧霁危低低咳嗽了两声,而后迎向她的目光:“大小姐,我的命不值钱,你的命才金贵,两位大哥,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她说的那些话全是唬你们的,实际上,这个地方的名字也是在来的路上她偷听你们的人谈话才知道的!” “萧霁危!”温寻儿突然后悔刚才下手怎么不更重一些,最好折磨得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小娘子急了!哈哈!”那两个汉子笑起来,“小兄弟地道啊,你放心,你帮我们哥俩,我们哥俩也不会亏了你,待会儿啊,肯定也让你乐呵乐呵!” 萧霁危垂眸,一副羸弱至极的模样:“多谢两位哥哥,只是小弟身体不适,就不跟二位抢了。” 那两汉子听了,兴奋到不行,再看向温寻儿的目光,犹如盯着板上鱼肉。 “抓住她!” 温寻儿转身便往门口跑。 一汉子抱起一怀茅草便往她头上丢,大片茅草掉下来,视线完全被遮挡,温寻儿的步子有了停顿,两汉子看准时机,直接抓住了她的肩,将她往茅草堆里甩去。 身子被摔进茅草堆,两土匪一左一右牵制她,而罪魁祸首萧霁危就坐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模样完全是看好戏。 衣服被撕裂了,温寻儿的眸底血红一片:“萧霁危,你这个魔鬼,我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下你,像你这种祸害,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萧霁危凉凉勾了下唇角:“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撑着手站起身来,瘸着腿,一步步往门口走去。 ------------ 第17章 九死一生 那一头,温寻儿还在殊死搏斗。 可惜她就算蛮力再大,也抵不过两个大男人,穷极之下的双手只能四处乱摸,大约是她真的命不该绝,居然摸到了一截断棍。 想都没多想,她抓起棍子,狠厉插进近在咫尺的男人颈脖里,棍子入肉,血直接喷了她一脸。 “你……”男人捂着脖子,瞪大眼睛看着她,最终身子一歪,倒在了她身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明显死了。 远处,萧霁危看了过来,目光眦裂。 这个女人,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反击之力! 另外一个汉子惊呆了,当即摸出匕首:“贱人,我杀了你!” 温寻儿没给他机会。 她推开身上的人,抓到自己的鞭子,直接一挥鞭,那人的匕首被打掉,整个人也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鞭子,顿时气得目色圆瞪,连匕首都没捡,直接朝他冲了过来。 近距离之下,鞭子难以发挥作用,温寻儿身形一避,摸到柴房里的一根棍子直接朝那个人挥了过去。 棍子打在那个人的身上,居然直接打断了,那汉子露出凶狠的笑容来:“今天若不弄死你这个贱人,我就不信蔡!” 温寻儿大口喘气,余光瞧见门口的萧霁危,她厉声道:“萧霁危,不管你信不信,我爹的兵马一定在来的路上,如果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别想活着留在温家了!” 萧霁危眸底闪了闪,没说话。 那汉子已经扑了过来,一脚踹在温寻儿身上,将她踹倒的同时,立刻钳制住了她的双腿,整个人坐在她身上,死命掐着她的脖子。 刚才的一幕重现,只是不同的是,这个男人的力气比萧霁危大多了,简直是直接要把她脖子拧断。 温寻儿被他拿住了命脉,两眼发黑,四肢也慢慢无力下去。 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若是回到现代,她一定要把萧霁危写死!剥皮抽筋,满清十大酷刑,通通给他上一边,往死里折磨他!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发酵的时候,心里的愤恨和不甘也涌了出来,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力气,她突然抓起一把茅草,使劲朝着汉子的眼睛里戳去。 汉子吃痛,手上的力道松懈,温寻儿得了时机,一拳头朝他下方砸去。 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被她袭击,当即痛得面容扭曲,温寻儿趁机推开他翻身而起,抓了之前他丢在地上的那把匕首,朝他心口刺去。 汉子吐出一口血,不可置信自己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给搞定了,双眼瞪得老大。 只可惜,这会儿后悔已经来不及,他直接倒在地上,断气了。 温寻儿握着滴血的匕首站起身来,朝门口看去。 那里,萧霁危还没有离开,看见这一幕之后,脸色发白,下意识想逃。 温寻儿快步冲上前,抓了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掀翻,丢在了茅草堆里,而后,她曲褪压在他腰上,拿出匕首抵在他颈脖间,双目猩红:“跑,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到那儿去!” 萧霁危脸色惨白,视线落在她滴血的匕首上,黑瞳内满是恐慌。 “别杀我!”他的声音近乎哀求,“只要你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温寻儿笑了,伸出手来摸向唇边,触到一手的血。 适才被那汉子踢了一脚,内脏必然是出血了,这会儿鲜血直往上涌,满嘴都是血腥味。 她探近了脑袋,盯着少年黑漆的双目:“刚才你不是很嚣张吗?怎么?这么快就求饶了?你萧霁危的骨气呢?” 萧霁危不说话,一双黑瞳无辜又恐慌。 温寻儿真想一刀切下去,把他脑袋卸下来,看看里头的脑浆是不是黑色的! 四目对峙,许久之后,她收起匕首,套上刀鞘收进怀中,然后厉目盯着萧霁危,去解他的腰带。 萧霁危身形一颤,下意识想压住她的手,却又不敢,只能抖着声音问她:“你做什么?” 温寻儿睨他一眼。 眼瞅着他面色居然比刚才还白,隐约还透着一丝羞耻的暗红,她只觉得好笑。 “刚才不是说,只要我不杀你,你什么都可以做吗?怎么,脱个衣服就怕了?” 萧霁危嘴唇颤了颤,闭上了眼睛,完全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温寻儿冷笑,抬手就把他外袍剥了下来,裹在了自己身上。 适才衣服被撕了,这会儿若不穿身衣服,等同裸奔。那两个汉子的衣服她是不想再碰,只能拿萧霁危的。 萧霁危抖着身子,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可只要一对上她的目光,立刻又恐惧得面无血色,活脱脱一副弱小无辜求保护的小可怜样。 可温寻儿可没忘记这个小可怜刚才做了多么令人可恨的事情! “能走吗?”她系好腰带。 萧霁危眼睫颤了颤:“……能。” “能就起来,如果不想死,就跟我走!” 萧霁危撑着手站起身来,温寻儿已经走到了门口。 柴房离那群人的住所远得很。 适才那两个汉子都是一身酒气,想必土匪窝里的人不少都喝了酒。 既然喝了酒,必然会睡得死一些,现在是他们逃走的最好时机! 温寻儿抬步便往山下走,也不管身后的萧霁危有没有跟上。 萧霁危忍着残腿的剧痛,跟上她的步子,山下的路难走,他又瘸着腿断着手,几乎走几步都要摔倒,偏生起来又非常艰难,可谓十分吃力。 不知道身后传来了第几次摔倒的声音,温寻儿终于回转过头来不耐烦看他:“跟不上就不要跟了,正好,你不是想脱离温家吗?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萧霁危抿紧唇:“我能跟上!” 温寻儿嗤笑一声,再不管他,大步朝前走去。 山中忽然升起了一个信号弹,紧接着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应该是有人发现了柴房里的两具尸体,知道他们逃走了。 温寻儿面色微变。 如果说之前,他们被抓到土匪窝里还有活命的机会,那么现在,在她杀了两个人之后便绝无可能! 她抬目看了一下四周,余光瞧见前方好似有一个山洞,顿时眼前一亮,回头看向萧霁危:“快点!有人发现我们跑了,再慢,就等着被抓吧!” 萧霁危眸光一闪,顿时快步跟上了她。 ------------ 第18章 再也不觉得大反派可怜了 温寻儿到了那处山洞,才发现那个山洞极小,只够一人容身,若想要两个人都在里头,必然挤得相当难受! 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若不找个地方躲起来,这群土匪熟悉路脚程快,单凭萧霁危这个残脚,迟早得被追上! “你进去!” 示意萧霁危进去,她去拾了一些枯树枝过来遮掩走过的痕迹,同时扯下洞口上方的藤蔓遮挡住洞口,这才钻入洞中。 萧霁危看见她进来,眸底分明轻轻闪动了下,温寻儿一靠近,他整个人僵直,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洞口极窄,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彼此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从温寻儿的角度,抬目便是少年洁白的颈项,他生得清瘦,喉结比常人突出,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少年不自在地吞咽了下口水,使得喉结滚动,这场面多少生出几分暧昧来,但温寻儿眼下没工夫想别的。 她盯着萧霁危:“别耍什么花样,被抓到的话,他们不可能给你辩解的机会,只会认为你我伙同杀了他们的兄弟,定会杀了你我报仇,懂吗?” 萧霁危嗓音暗哑:“我知道,我不会!” 温寻儿看了看他,忽然就从怀里摸出匕首来,抵在他脖子上:“你的话,我不相信,我只相信自己!如果你敢开口把他们引过来,我一定会在你开口后的第一时间杀了你,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我说到做到!” 萧霁危垂眸看向她。 微弱的月光下,少女雪白的面容上还沾染着血迹,就残留在脸颊和眉梢,她的眼睛清透坚定,还闪着视死如归的决绝,显而易见,她确实能说到做到。 萧霁危的脑海里闪过刚才柴房中的那一幕。 她手刃了两个人,若是换做平常女子,早就吓得腿软了,可这一路,她不仅没有半分慌张,反而清晰冷静地找准方向逃跑,这一刻,更是预判了他的预判,成功阻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诚然,他确实想过等一下用呼救的法子来再次置她于死地! 只要那群土匪出现,他就有办法独善其身,可脖子上的这把匕首阻断了他所有退路,有这份威胁在,他不可能再求援! 眼前的少女冷静自持,沉着聪慧,这和他记忆中那个鲁莽无知,性情暴戾的温家大小姐判若两人! 尤其是刚才,她居然能知道张远的底细,这些事不该是最隐秘的事情么?他之前本就是诓那个土匪,才故意说出一切都是她胡编乱造的话出来,可只有他知晓,温寻儿口中的那些张远底细全部都是真的! 他确实是前朝大将军高麾旧部!而且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吱嘎!” 一截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身形都是一震——来人了! 温寻儿由不得拿紧了抵住萧霁危脖子的那把匕首,因为紧张,她没有掌控好力度,直接把萧霁危的脖子刺出血了。 萧霁危没说话,沉眸看着她。 “肯定是往这边来的,你看这里还有衣服碎片,我认得,是那个丫头身上的!” 温寻儿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衣服。 她竟忘记了,适才在柴房里,她的衣服被撕得不成样子,棉衣里头的破絮都出来了,这一路上全是树枝草丛,很轻易就能留下痕迹! 所以外面的人是寻着痕迹来的?那会找到他们吗? 她屏息看向近在咫尺的萧霁危颈脖,手心里都出了一层汗。 “等等,这里好像有痕迹!” 外面的人说着话就往他们的方向靠近,那踩在枯叶上的每一脚都像是踩进温寻儿的心里,紧张得她额头都渗出汗了。 萧霁危身形突然僵了僵,她落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没有轻重,刚才又刺进了几分,痛得慌。 “呲啦……” 是大刀出鞘的声音。 那带着雪光的大刀一举起,洞穴内的二人立刻被大刀的寒芒晃到,温寻儿一手握紧了匕首,另一只手摸上了腰上的鞭子。 若是真的被发现,那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就在她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时,远处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快,出事了,别找人了!朝廷的人攻山了,老大让大家赶紧撤!” 洞口的脚步声立刻远去了,等四周所有的动静都走远,温寻儿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泄气,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双腿是软的,站都站不稳,全身上下就跟水洗了似的,全是冷汗。 她伸手摸了摸脸,结果摸到了一手的血,不由得一愣。 适才杀人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浮现,来自同类身上温热的血光是想想都让人心慌,可刚才,她竟毫不犹豫要了那两个人的命。 手有些抖。 温寻儿捏紧了拳头,缩进袖中。 萧霁危轻而易举便看见了她发抖的手。 少女低垂着头沉默不语,手指藏匿在袖中,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她的颤抖,可她却不知道,她的整个身子都在轻微颤动。 “你的预算没有错,温将军带人攻山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霁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温寻儿被冷风一吹,整个人这才回神,抬目朝山头的动静看去,只见得好几个身着铠甲的军人就在上方,有一个眼熟的,正是温如海跟前的旧部。 “侯叔叔,我在这!” 她高喊了一声。 那头的人看见她,立刻激动地呼唤了起来:“将军,大小姐在这儿!” 没过多久,温寻儿便看见一人一身甲胄,几乎是跑着从山上冲了下来。 “寻儿,你有没有事?”温如海看见她脸上的血,整个人都慌神了,快步走了过来。 夜风极冷,温寻儿只穿了单薄的衣服,早已被风吹得四肢麻木。 她抬起手来:“爹,我走不动了!” 温如海一震,什么话也没说,立刻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包裹在温寻儿身上,然后直接将她抱起:“走,爹带你回家!” 身后,立刻有人拿了件披风递给只穿了中衣的萧霁危。 萧霁危接过衣服,一瘸一拐跟了上去,从温寻儿的角度看去,他跛着脚艰难走路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可她半点也不觉得他可怜。 ------------ 第19章 让萧霁危娶她 温寻儿睡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温如海和徐氏都守在她床边。 “怎么样?胸口还疼吗?大夫说你被人打得内脏出血,得休养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徐氏一想到她受的伤,就心疼到不行,一整夜都没怎么睡,这会儿眼睛都熬红了! “娘,我没事!”温寻儿坐起身来,迫切想要知道那群土匪的情况,连忙抓了温如海问,“爹,那群人抓到了吗?” “都抓住了,爹爹提前部署,他们一个也没逃走,说起来,还得多亏了你让雀儿和书儿带的那些话,不过寻儿,你是如何知晓这群土匪的老巢就在鱼儿村后的扬尘山上呢?这地方别说是你了,就连爹爹也是第一次来,从前从未听说过!” 起先书儿带了那些话回来,他还不信,直到雀儿说了一样的话,他才觉出蹊跷。 鱼儿村、扬尘山,这两个名字光听着就陌生,寻儿怎么会知晓这样的地方?就连他也是花了一番大力气才打听到的,没想到,那群土匪居然真的就住在那座山上。 温寻儿眸底闪了闪。 当时情急之下说的事,哪里有想过怎么解释? 对上温如海殷切的目光,她只能胡诌道:“我也是听那些土匪说话才知道的。” “当时那些土匪刚出现,怎么会把他们的老巢透露给你们?” “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实是听见了……” “哎呀,女儿说听到了就是听到了,难不成她还能未卜先知不成?”徐氏眼见着温寻儿扶着脑袋,一副难受的神情,顿时推温如海走:“大夫说了,寻儿的伤,需要静养,她昨天经历了那么凶险的事,这才刚醒,你这个当爹的,就问东问西,你就不能等她休息好了再问!” 被徐氏这一呛,温如海也觉得自己不该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但毕竟是黄花大闺女,落到那样一个地方,有些事,他不问清楚不放心! “正是因为寻儿受着伤,我才更要问清楚,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徐氏一听这个,不免也探究地看向温寻儿。 昨晚是她给温寻儿换的衣服,且不说她外头穿着萧霁危的衣裳,里头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必然是遭受了什么的。 女儿家的,遇到这样的事情,清白就算是毁了,这件事温如海不问,她也是得问清楚的。 温寻儿一凝。 昨晚回来的路上她就昏迷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是不知道的,但她如今已经换了身衣服,很显然,这对父母一定是看到了她昨天的样子! 遮掩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温寻儿只能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只是略去了她与萧霁危的恩怨那一段。 温如海听后,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直接被震倒,晃晃悠悠摔到地上砸碎了。 徐氏已经哭了出来。 “女儿家的,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还怎么嫁人?宫选过罢年就要开始了,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寻儿岂不是宫选无望了?!” “还有那个……萧霁危,他好歹也是哥哥,这种时候,就不知道拼死保护妹妹?枉你平日里把他当宝贝,到头来呢?寻儿差点就被人欺负了,结果他就在一旁眼睁睁看着!” 温如海沉着脸,半晌都没有说话,随后,他的目光落到温寻儿的手上。 温寻儿注意到他的目光,将手藏进了被子里。 直到现在,她杀人的那只手依然在抖。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杀人,每每想起,都是那两个人命脉被刺中后喷涌而出的血,光想想,都是噩梦! 手指忽然被人衣服握住,抬起头,是温如海慈爱的目光。 “寻儿,对不起,这次是爹的错,没有多派几个人保护你们,竟让你在皇城出事!”他握着温寻儿的手,双手紧紧握住,“那两个人该死,你做得极好,就算你当时没有杀了他们,爹也会替你亲手宰了他们!” 温寻儿喉头一紧,险些破防。 没想到她竟被自己笔下的人物感动了,这久违的父爱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都有好久没有听到父母的声音了,一时心里险些思念成灾! “嗯!”她喉头沙哑着应了一声,咬紧牙关道,“我也觉得他们该死!” 温如海摸了摸她的头,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只是……” “只是什么?”徐氏看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不耐烦,“有话快点说!” 温如海深看她一眼:“昨天寻儿可是在大庭广众下被土匪抓走,她一个清白姑娘家半夜才被救回来,外面只怕流言蜚语不成样子!” 徐氏一怔:“可寻儿是清白的啊!而且大夫昨天也给寻儿看过伤,大夫也可以证明啊!” 温如海沉眸:“这种事情,你觉得别人会信你说的话吗?” 徐氏眼前有些发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经此一遭,寻儿名声就毁了?” “宫选都是为谁选妃,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么多的姑娘,皇家为何要选一个遭受了流言蜚语的,而不去选那些名声清白的?” 徐氏呆呆看了看二人,猛地站起身来:“老爷,你好歹是个武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寻儿明明就是清白的!” “夫人!”温如海叹气,“眼下不是我不相信,是外面的人不相信!适才我早朝回来,外面都传遍了!” 徐氏两眼一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你的意思是说,寻儿她再也当不了九皇子妃了?” “当不了就当不了呗,宫选我不去了便是!” 宫选不去,正合她意啊! “即便你宫选不去了,往后的时间里,你都会活在流言蜚语中,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温如海看向徐氏,“当时和寻儿一起去的还有霁危,如果霁危能娶了寻儿,那便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了!” “我不同意!”徐氏几乎是跳起来,“那个野种也配娶我女儿?他做梦!” 门口,有人立在那里,面上血色全无。 “表公子,你回来了?” 门口忽然传来春月的声音,屋内三人都是一震。 ------------ 第20章 论狠,还得是大反派 温如海瞪了徐氏一眼,这才看向门口。 萧霁危敲了门,随后推门进来,瞧见屋内三人面色各异,他先是同温氏夫妇行完礼,这才看向温寻儿道:“我是来给大小姐请罪的!” 说罢,他丢下拐棍,掀开衣袍跪了下去。 温氏夫妇同时一惊,尤其是温如海:“霁危,你这是做什么?” “霁危有罪,没有保护好大小姐,愿听大小姐责罚!” “没有保护好寻儿这不是你的错,你从小身子就不好,体弱多病,又哪里是那些悍匪的对手?起来!” “爹,你们出去吧,我有些事要跟表哥谈!”温寻儿突然开口,打断了温如海搀扶的动作。 温如海僵愣在那里,看了看温寻儿又看了看萧霁危,显然没明白什么样的事情值得萧霁危如此负荆请罪! “既然他们有话要说,那我们就出去!走吧!” 徐氏推了温如海离开,临别前,冷冷扫过萧霁危,随即看向温寻儿,言下之意,不用手下留情。 温寻儿静静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年。 他换了身衣服,仍旧是一身白,清瘦的身形被那雪白的衣衫衬得更加弱不禁风,那张脸几乎都要与衣服的颜色融为一体了。 可她半点也不觉得他可怜。 昨天若不是他的助攻,那两个人也不至于敢动她,而她更不至于杀人! 正是他的话,逼得她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要不是这具身体懂一些武功,她就真的被人糟蹋了,在古代,如果一个女子发生这样的事情,等同于一辈子都毁了,可萧霁危做起这些,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还在那样的时候,想要逃跑! 想到这里,她就来气! “你还敢回来?就不怕我杀了你?” 萧霁危抿紧了唇:“我来,便是向大小姐请罪的!要打要杀,愿听大小姐处置!” “当真?”温寻儿笑了。 萧霁危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为了活命,他曾经苟延残喘跪地求饶,也曾吃过猪食,跟狗抢饭,这样的人居然能说出“要打要杀”随意的话,谁信?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她掀开被子下榻,唤了春月进来:“去,拿把刀来!” 春月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地上的萧霁危:“大小姐,老爷还在府里呢!” “我让你拿,你便拿,哪儿那么多废话!” 她这一吼,直接把春月吓着了,春月再不敢耽搁,很快拿了把刀来。 杀人用的刀,锋利无比,轻轻一擦刀刃,便在指尖割开一道血痕。 温寻儿拿着刀挑起萧霁危的下巴:“你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 萧霁危眼底颤了颤,眸色晦暗:“霁危既是诚心请罪,便说到做到,大小姐若是要杀我,我也绝无怨言!” “好,这可是你说的!” 温寻儿盯向他的左肩。 杀人的事情,她不会再做,但昨晚的一切,她咽不下这口气! 一刀刺向少年左肩,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穿透少年的衣服,在他雪白的衣袍上晕染出一团殷红的血迹。 萧霁危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突,一张脸蓦地因为痛苦而涨得通红。 他缓缓抬目,看向温寻儿的眼睛:“这一刀,够消除大小姐的怒火吗?如果不够,大小姐可以下手重一些!” 他忽然握住温寻儿的手,狠狠朝里用力。 ------------ 第21章 禁卫军统领沈魏 鲜血顺着他肩头流了下来,半边胸口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 温寻儿手指抖了抖,强撑着没有挪开。 “现在,大小姐可以原谅我了吗?” 温寻儿没说话,萧霁危顶着满头的冷汗,握着她的手再一次用力,甚至不惜在身体里横切。 温寻儿吓了一大跳,抓住他的手:“你疯了?” “我是疯了,这么多年,我与大小姐之间的过节总该有个了结!如果昨晚的一切让大小姐耿耿于怀,那这一刀,就当是我还你!可是这么多年,大小姐对我做的,又拿什么还我?!” 他抓住自己的膝盖,苍白的指节突出:“我这条腿若是从此残废,你会负担起我的一生吗?会吗?” 温寻儿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过去的温寻儿对萧霁危做的一切,死百次也不为过,而他只是用同样的手段来取她性命罢了,孰是孰非,根本没法说清楚,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要怪只能怪她不该穿到这副身躯里,既然继承了温寻儿所有的优越条件,那该背的锅,自然一样也不能少! 好处是她的,有一个宫里受宠的姑姑,有疼爱自己的爹娘,那温寻儿做过的坏事,她也必须承担下来,换句话说,昨晚的一切,她怪不得萧霁危,不过是因果报应! 手指一松,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跪在她面前的萧霁危已经昏迷了过去。 “春月,快,传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徐氏夫妇。 “怎么就成这样了,寻儿,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要他的命啊!”温如海看着萧霁危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的模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一看到温寻儿脸色苍白的模样,便想起她刚刚历经的生死大劫,一时也不忍真的怪罪。 “老爷,事情还没定论呢,寻儿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对霁危,肯定有她的理由,寻儿,你跟爹娘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寻儿抬起头来,认真看向徐氏夫妇:“昨天我险些遭遇那样的事情,是因为他在中间挑拨离间企图置我于死地,但是现在,我也险些要了他的命,从此,我俩扯平了!” 她推开门出去,外头一阵冷风刮进来,居然夹带着雪花。 下雪了。 她和萧霁危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沈大人,那位就是我们家大小姐!” 何太顺领着禁卫军统领沈魏来到春归园的时候,只见得屋檐下站着一位衣着单薄,身披红色斗篷的少女,她应该是身在病中,并未束发,如瀑青丝散落在胸前,衬得她形容憔悴,听到动静时,她转眸看过来,沈魏只见得一张白璧无瑕的脸和一双清透如水的眸子,在这皑皑白雪中,好似天地都成了她的陪衬。 何太顺连忙小跑了过去:“大小姐,这位是禁卫军统领,沈魏沈将军,皇城的守卫便是他负责的!得知大小姐平安归来,他特地前来探望!” 温寻儿的目光落在沈魏身上,视线微微一凝。 要说书中的温寻儿短暂的一生中有什么值得道说的事情,大抵便是这位禁卫军统领为了她终生未娶一事。 此刻的沈魏尚只有二十多岁,是历朝最年轻的禁军统领,他为人朴实,属于实力派,寡言少语,从不多事,也不知怎么的,就对温寻儿一见钟情,从此后,念念不忘。 而看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书中情景重现! 温寻儿莫名抓到了一丝救命的希望! 书中的温寻儿并不知晓沈魏喜欢自己,因此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从来不知道求助这位年轻的将军,但是她现在就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熟知剧情,知晓沈魏对她死心塌地,如此一来,她可以借着他的力办成很多事!或许,能改变结局! 这么想,她胸口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起来,连忙朝沈魏行了个礼。 ------------ 第22章 谈判 “沈将军!” 眉目硬朗的将军听见她温温细细的声音,只觉得胸口莫名被牵动了下,连忙躬身:“看到温大小姐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否则,身为禁卫军统领,我难辞其咎!” 皇城的护卫归禁卫军,而沈魏的职责便是护卫皇城安全,温寻儿在他的管辖区出事,他自然有责任! “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料到那群劫匪敢在光天化日下胡作非为,这件事怪不到沈将军头上,沈将军无须自责!” “阿姐!”温寻儿这句话刚落,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童音,紧接着十岁的温书飞奔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埋在她怀里痛哭,“你可算是回来了,娘说你受了很重的伤,你怎么样?哪里伤到了?” 温书说着就拉温寻儿的衣服看,她里头只穿了里衣,这一扒拉,直接就把里头的衣服露了出来,惊得沈魏轻咳一声别开眼。 “书儿!你做什么!”同来的温雀儿急忙把温书拉过来,“还有外人在呢!” 温书这才看见沈魏,原本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看见他的脸后眼前一亮:“你是禁卫军统领沈魏!” 沈魏微微错愕:“温小公子识得沈某?” “当然!你跟我大哥是同僚,我以前经常听大哥提起过你,沈将军,你怎么会来我家?” “沈将军?”屋内的温如海听到动静出来,看见沈魏同样一怔,“这外面还下着雪呢,沈将军怎么来了?快快,去正厅说!” 沈魏朝温寻儿略略颔首,便跟着温如海走了。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春归园,温书的目光就跟魂儿被勾走了似的,满眼眷恋。 温寻儿拍了拍他的头:“天这么冷,赶紧回去吧,我没事儿了。” “回去做什么?阿姐的房间不就在这儿吗!我进去坐坐!” 温寻儿一把拉住他:“坐什么坐,今日的功课做了吗?赶紧回去,雀儿,你带书儿回去!” 一听到“功课”两个字,温书儿就焉气了,只能跟着温雀儿走。 眼看着他们离开,温寻儿这才回神,回到了房间。 萧霁危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大夫正在一旁开药。 徐氏看见她进来,连忙迎上来:“刚才我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是谁来了?” “禁卫军统领沈魏,听说了我被掳走的事情,来看看。”温寻儿看向萧霁危,“他没事吧?” “他啊,命大着!”说到萧霁危,徐氏便没好脸色,“等他醒了,你赶紧让他走,一个表公子留在你房里算什么事!” “我知道!” “那行,这里就先交给你了,你爹那边,我得去看看,沈将军不是小角色!” 温寻儿点了点头,等送了她出门,她才走到开药的大夫面前,询问他萧霁危的伤势。 大夫分明有些欲言又止。 “刘大夫,你是温家的老人了,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便是!” 问大夫放下笔,站起身来:“那大小姐,我就直言了!” 他看了一眼榻上面无血色的萧霁危才道:“表公子长年累月的受伤,半个月前弄断了腿,这好不容易好了些,如今又险些丧命,你知道的,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再这么折腾下去,能活过成年都是奇迹,大小姐,说句不该讲的话,便是有再大的仇怨也不该把人这样折磨啊!你若是真想让他死,倒不如给个痛快的……” “刘大夫,你说什么呢!在温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现在还不知道吗?” 被何太顺这一吼,刘大夫立刻住了口。 他把药方子递给温寻儿:“伤口每日得洗,这是内服外用的药方,还有,他的腿不能再伤了,若是再伤,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话音落,他叹了口气,背了药方就走了。 “这个死大夫,仗着咱们温家聘了他这么多年,什么话都敢说,大小姐,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闭嘴!”温寻儿把药方递给他,“去让人抓药!” 一大清早,来了好几拨人。 除了沈魏之外,李相国的夫人也来过一趟,还有一些温寻儿从前的“狐朋狗友”,不过他们也不敢露面,只让人送了些礼就逃了,就连宫里的玥妃也送来了好些补品,还叮嘱让温寻儿身子好些了去宫里看她。 一来二回,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等她回到春归园的时候,才听见春月来禀,说是萧霁危醒了。 温寻儿回到房间,萧霁危正坐在床头,一旁的春生在给他喂药。 看见她进来,萧霁危立刻坐直了身体,只是稍稍一动便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冷汗涔涔,脸色惨白。 “坐着吧!” 温寻儿接过春生手里的药:“你出去吧,春月,你也出去,把门关好!” 两个下人立刻离开了屋子,温寻儿随即在萧霁危的榻前坐了下来,端了药亲自喂他。 萧霁危脸色变了变,一时没敢张嘴。 “这一上午,我都在想你昏迷之前说的话,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是该有个了结!” 萧霁危不喝,她便拿出手帕擦他唇角的药液,后者面色微变,下意识偏头避开了她的手。 温寻儿手指落空,也不恼,低垂着眼帘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也知道你其实一直都想杀了我,换位思考,如果是我落在了你的位置,被人如此欺负虐待,心里也会充满怨恨,但你也报复我了!” 温寻儿抬眸:“清白是女儿家最珍贵的东西,你不仅险些让我失去了清白,还让我险些丧命,至于我最终逃过一劫也并非你的功劳,而是我自己拼死赢回来的,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我自己努力,那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是不是?那你相当于已经杀了我,那你我之间的恩怨能不能一笔勾销?” 萧霁危终于抬眸,看向她,显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她没有和自己谈判的必要,在两人的关系里,他是寄人篱下来历不明的温家妾室私生子,而她是真正的温家大小姐,他的身份,连给她提鞋都不配,用不着她低下身段来跟他谈判! ------------ 第23章 达成共识 “大小姐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些话?” “平等的身份!”温寻儿看着他,“从今往后,我会尽全力弥补你,只要你不对我不对温家心存怨恨,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全力满足你!” 萧霁危看了她许久,漆黑的瞳孔里有一闪而过的阴冷。 “若当真是以平等的身份,你觉得,你现在遭受的足以抵这八年来,我所受的一切吗?”他当着温寻儿的面拉开衣袖,少年清瘦白皙的手臂上,一道道鞭痕纵横交错,新伤旧疤遍布整个手臂,看上去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 温寻儿心头震撼,一时说不出话。 少年放下衣袖,靠着床头讽刺地勾了下嘴角:“是,大小姐身份尊贵,你遭一次难那得是多大的事情,连宫里都会派人来慰问,而这八年,多少个日夜,我只能蜷缩在那破旧的房间里,忍着饥寒交迫,过着看不到明天的日子,旧伤好了,又添新伤,馊掉的食物,滴水的被褥,数九寒天,你裹着裘衣抱着暖炉,而我连一条干透的被褥都没有,这一切,是这一个晚上可以偿还的吗?你觉得,偿还得了吗?” “那杀了我就能偿还吗?” “是,杀了你,我才会觉得这八年的苦楚没有白受,也只有你的命才足以抵这八年的债,你会给我吗?”他语速极快,凑近的身子使得伤口崩裂,温寻儿已经看到他刚刚包扎好的胸口渗出血来。 她“嚯”地站起身来:“如果是这样,那你何必来给我请罪?遭这一刀又是为了什么?” 萧霁危笑了起来:“我若是不遭这一刀,你温家大小姐会放过我吗?又是多久的折磨?多少道鞭子?” 这话问得温寻儿哑口无言。 她走到窗口,迫切地想要为两人的关系寻一个突破口。 “那你可有想过?我为何会讨厌你?”她转过身来,屋外的雪光照得她脸色发白,“你不是我爹的孩子,这一点,你很清楚,若是没有温家的庇护,你娘一个休弃在家的弃妇居然生出一个儿子,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吗?若是没有我爹的接济,当年襁褓中,你就该死了!” 萧霁危眸底深谙,没说话。 温寻儿再次走到他面前:“你恨我,这没有错,可温家也并非对你只有仇,至少我爹的恩情,你也还不完,不是吗?” 见萧霁危情绪有所松动,温寻儿重新坐在他面前:“我保证,从此以后,我对你会以礼相待,不会苛待你,也会给你你本该拥有的一切,只要你保证,从今往后不会视温家为眼中钉肉中刺,不会陷害温家的每一个人,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实现!” 萧霁危眸底闪了闪,越发觉得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像是温寻儿。 “我想要什么,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还知道,你喜欢李云霓,是不是?” 萧霁危一怔,猛然再次看向她,眼底闪动着杀意。 “这不是什么秘密,你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她。”温寻儿沉下思绪,“但你也知道,我爹想让我嫁给你,如果你不配合,或许过不久,你就会娶我,如此一来,你离你喜欢的人只会越来越远,甚至毕生都得不到了,你甘心?” 萧霁危抿唇:“我没有喜欢她。” 温寻儿笑了笑。 你喜不喜欢,我还能不知道? “你喜不喜欢,是你的私事,我无权干预,我现在只是在跟你谈一场交易,我只需要你答应从此以后,你萧霁危绝不会做任何一件对温家不利的事情,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 “你会有这个能力?” “我没有,但我爹有,我姑姑有!”温寻儿看着他,“单凭温家在朝堂的地位,只要温家愿意,温家便是你平步青云的青云梯,你想入朝堂也好,想上战场也罢,温家都可以为你办到!” 萧霁危漆黑的眸底有惊异的光一闪而过。 这个女人,怎么会知晓他心中所想? 来温家八年,他从不曾对任何人吐露过心声,她怎么会知道他想要权势的想法?还有之前土匪窝地点的事情,当时他与她同处一室,她绝不可能在那个时间点知晓土匪窝的地点,而且那些人也不会傻到自报目的地,但这个女人却一清二楚! 而且,好似从那晚温如海打了她一巴掌之后,她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她的眼里对自己固然还是带着防备,但更多的却是惧怕和小心翼翼,他想不明白,现在的她对她究竟有什么样的危险才会让她一个将军府大小姐对自己心存忌惮? 从前的温寻儿对他只有讨厌和王者的蔑视,从不曾有任何的畏惧,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让她变化这么大?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温寻儿心思一动,这么说来,他同意了? “我要的,是你放下对温家的仇恨,如果我做不到,那这场谈判也就不具备任何意义,毕竟现在的你还受困于温家,我想对你做什么,轻而易举,完全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力气,求得你的放下!” 萧霁危思路再三:“我不会娶你!” “我发誓,这辈子,就算是嫁给路边的阿猫阿狗,都不会嫁给你!”她一脸真诚。 “我要入太学。” “可以,明日我就入宫求姑姑,让你给十一皇子当伴读,从此以后,你可以跟在十一皇子身边,自由出入太学!” 萧霁危忽然抬目看她。 且不说听到入太学这样的字眼,她没有半点惊讶,她居然连法子都想好了,就好像一早就知道他想要去太学一样! 太学素来是朝廷官宦子弟才可能去的地方,是皇家培养人才的地方,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入得了太学,而温寻儿的法子不仅可靠,也会让他在进入太学这件事情上变得顺理成章! 心中震惊,他盯着温寻儿:“只要这件事你能办到,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温寻儿站起身来,“我这就去跟爹爹说,明日我要入宫求见姑姑!” 她换了身衣服,裹上斗篷,快速往正厅走去。 正厅里,沈魏居然没走。 ------------ 第24章 让萧霁危当十一皇子的伴读 温如海正在同他聊着南海战事,这件事温寻儿是知道的,南海盗匪猖獗,频频滋扰海边百姓,朝廷有意剿匪,可海上那群人来去无踪,没有确切的计划前,根本不可能出兵。 按照书中剧情,这件事最后还是萧霁危去平的乱,也是这件事让他进入皇帝视线,得到了朝廷真正的任用。 “沈将军也在?”对这位年轻将军,温寻儿报以最大的善意,行过礼后才看向温如海,“爹爹,你过来一下,我有件事与你说!” 温如海拧了拧眉,看了沈魏一眼:“有什么事不能晚点说?沈将军还在呢!” “无妨。”沈魏笑道,“或许温小姐有急事,温将军不必顾虑我。” 温寻儿朝他一笑:“多谢沈将军体谅,爹爹,你过来!” 她拉了温如海到一边,说了她要进宫的事情,温如海顿时不太乐意:“你伤势都没好,进宫去做什么?天这么冷,那群匪寇还有人没抓到呢,万一来报复怎么办?” 温如海的声音难免大了些,十分不巧,就让沈魏听到了。 “温小姐想入宫?” “是啊!”温寻儿为难地朝他看去,“就是突然特别想姑姑,可爹爹又不让我去!” 她垂下眼帘,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来。 沈魏凝了一瞬,看向温如海:“温将军,若不然,就由我亲自护送温小姐入宫吧!昨天的事情,我有责任,若能护送温小姐入宫,也算是免去了我心中歉疚!” 温如海一听,正要客气,温寻儿已经欢喜请礼:“若是能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多谢沈将军!” 沈魏微微一笑:“温小姐客气了。” 事已至此,温如海不同意也得同意。 “也罢,你失踪这件事,你姑姑担心到不行,你去一趟也好!” 第二天一早,温寻儿便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经过萧霁危的房间房门,她特意驻足叮嘱:“表公子伤势严重,你们小心着点伺候他,若是他有任何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下人们连忙应了下来,她这才一路出了春归园,往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徐氏也在。 放她一个伤患入宫徐氏不放心,便打算陪她一起去。 温寻儿知晓昨天的事情,徐氏心里到现在都不安,让她陪着去换一份安心也无妨。 “劳烦沈将军了!”得禁卫军统领亲自护驾,足够让徐氏安心。 今日的沈魏身着一身黑色的铠甲,眉目硬朗,剑眉星目,颇有几分威风凛凛的味道。 沈魏一笑:“温夫人客气!夫人小姐还请上车!” 入了马车,徐氏忍不住看了看外面:“这位沈将军人品倒是不错,平日里那些将军们都嫌弃我们温家出身,不愿与我们走近,他竟还愿意来护送我们!” 温寻儿点了点头:“他是沈侯独子,母亲又是先帝疼爱的小公主,自小受过熏陶,人品贵重,这方面是毋容置疑的!只可惜……” 沈侯参与谋逆,狱中畏罪自杀,小公主自缢请罪,自此沈家便只剩了一根独苗沈魏,正是这份凄苦的身世使得他从不勾结朋党,也正因为此才得了当今皇上重用,做了禁卫军统领一职。 马车外的沈魏听到这话,垂眸看向手里的缰绳,随后夹紧马腹,去到前面了。 “是个可怜的孩子!”徐氏叹口气,“昨天的事情也怪不到他头上,这份情,我们温家记着就是!” 温寻儿点了点头,看了看徐氏娇美的脸庞,当即握了她的手:“娘,有件事,我要与你商议。” “何事?” 温寻儿斟酌了一下用词:“其实这么多年,我们都误会爹爹和虞姨娘了,萧霁危确实不是他和虞姨娘所生,否则,爹爹又怎么会生出让我嫁给萧霁危的心思!” 徐氏面色不善:“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可正因为萧霁危不是他和虞棠生的,这么多年,他把虞棠的孩子带到温府当宝贝才更可气!” “娘,你又错了!”温寻儿握紧她的手,“爹之所以照顾虞姨娘,其实是受故人所托!之所以对萧霁危那么好,也是因为他是故人之子!” “当真?”徐氏一怔,怀疑地目光盯着她的脸,“这些你从何而知?可莫因为你爹回来了,你就当说客,撮合我们!” “真不是,我是亲口听爹爹和萧霁危说话才知道的,娘若是不信,我可以发誓,若是我说的是假话,我天……” “呸呸呸!天什么天?年纪轻轻的,发什么毒誓!我信了还不成?” “真的?”温寻儿一喜,当即道,“娘,这么多年,你跟爹怄气,从来也不待见萧霁危,我更是对他非打即骂,可这么多年,他从没有在爹爹面前说我们娘俩半句不是,是不是?也从不曾挑拨离间你和爹的感情,他做得其实已经够好了!” 徐氏拧了拧眉:“他这完全是为了自保!难不成,他告了状,挑拨离间我跟你爹,你爹就能为了他休了我不成?” “我爹肯定不可能休你!这么多年,他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吗?每每战事告捷,他修书朝廷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修书家里告知你,而且娘也就表面上不搭理他,每每送信的来,我可是瞧见你眼睛都望穿了!” “死丫头,说什么呢,谁眼睛望穿?我那不是怕他死了吗?他若是出事,温家怎么办,你和书儿怎么办?你们兄妹三个,没一个让我省心,你和嘉儿都到了成婚年纪了,结果一个不肯娶,一个不肯嫁,再拖下去,好人家都让人挑没了!” 说到这里,徐氏一定:“你这趟进宫,莫不是为了见九皇子?” 呃,咋扯到九皇子身上了? “真不是娘,我去宫里是为了找姑姑说事情的!” “什么事?”徐氏满眼怀疑。 “我想让萧霁危当小昀的伴读。” “你疯了吧?萧霁危他是什么心肠,你居然还把小昀交到他手里?小昀可是皇子,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你姑姑怎么活?” “娘,萧霁危肯定不会对小昀怎么样,相反,他还会照顾好小昀,绝不会让他受一丝委屈,真的!我拿性命担保!” 徐氏快气晕了。 这才多大一会儿,她已经两次用命来护那个野小子了。 ------------ 第25章 男主长在了她的心巴上 “寻儿,你从前不是最讨厌他吗?就在昨天,你还刺伤了他,怎么到了现在处处为他说话,连路都为他挑好了!没发烧吧?” 她伸出手来探温寻儿的脑袋。 温寻儿叹了口气:“娘,我都这么大了,不至于做事还这么没分寸!让萧霁危跟着小昀是好事,现在夺嫡这么严重,若是让别人照顾小昀,你放心吗?不管怎么说,萧霁危在温家养了这么多年,单凭爹爹对他这么好,他也不可能做出陷害爹爹,陷害温家的事情啊!” 见徐氏在犹豫,温寻儿又道:“而且,他若是能当小昀的伴读,我与他的婚事也能放一放,至少,能等我参见完宫选,否则就爹爹对他的偏爱,他若是一门心思要我嫁过去,你不也拗不过他?” 说起这个,徐氏脸色就沉了下去:“说到底,还是你爹对虞棠那个小贱人情根深种,否则,又怎么会想把你嫁给他儿子!” “娘,这个问题已经探讨过了,我爹对虞姨娘真没男女情分……” “行,不讨论这个!但这件事关乎到你姑姑,关乎到皇嗣,一切还得你姑姑来定夺,我做不了这个主!” “这么说,娘是同意了?”温寻儿心头一喜,挽住她的手臂:“你放心,姑姑那边由我来说,若是姑姑不同意,我也不会强求!” 徐氏看了看他,蹙起眉来:“寻儿,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像换了性子似的?从那次打断那小子的腿后就百般对他好,那小子就算再讨人喜欢,也不是温家的人,你没必要对他巧言令色,讨好他!” 温寻儿叹了口气,徐氏若是知晓日后的温家死在萧霁危手上,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虽是这般说,可他自小在温家养大,也算是半个温家人,爹爹不是一直希望温家出一个文人么?大哥现在在军营,书儿一门心思学武,若是萧霁危能成为那个人,对我们温家而言,不也是好事?” “娘,这么多年,你和爹爹争吵不休不就是因为一个萧霁危么?正如你所说,他只是个养在温家的孩子,你甚至可以拿他当无关紧要的人,为了他和爹爹闹矛盾你觉得值么?” 徐氏沉默下来,没说话。 “你就当温家多了一张嘴,反正我们也不是养不起!” 徐氏终于抬眸,认真看向她:“只要你爹不把你嫁给他,一切都好说!”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嫁给他!嫁给猪都不嫁给他!” 徐氏终于被逗笑,摸了摸她的头。 一行人很快到了宫门前。 沈魏朝徐氏一礼:“温夫人,温小姐,沈某就送到此处了!” “劳烦沈将军了!”徐氏瞧着沈魏彬彬有礼,不由对他另眼相待几分,去往玥妃住处的路上,忍不住叹息:“这沈将军若非爹娘早故,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什么呢娘,我可是要嫁给九皇子的人!”温寻儿气呼呼纠正。 恰在这时,前方转角,有两名男子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当先一人,一身墨色金丝滚边锻袍,外罩紫貂斗篷,头戴紫玉冠,可谓君子端方,温良如玉,尤其那一双眼睛,属于典型的桃花眼,迷离又深情,只看一眼,便有让人沦陷的架势。 “哈哈,这已经是今日我第三次听到这样的话了,九弟,你可真是抢手啊!”旁边同样衣着华贵的男子摇着折扇,在这大雪纷飞的数九寒天,莫名让人脖子一缩。 温寻儿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已经猜出这二人是谁了! 大炎国唯一的两名嫡子,大皇子顾羌和九皇子顾允之!虽说这顾允之并非皇后的亲生儿子,但自小养在皇后膝下,身份自然比别的皇子高贵! 而且这顾允之号称大炎国第一美男,当真是半点没有浪得虚名,这副温润如玉的小生脸完全长在了她的心巴上,只不过,这位男主似乎并不喜欢她,眼见着她盯着自己瞧,桃花眸里分明掠过一丝厌恶。 是了,他喜欢的人可是女主李云霓,这位恶毒女配完全不在他的视野之内,而刚才,她居然大言不惭说要嫁给他! “见过大皇子、九皇子!”徐氏连忙拉着温寻儿行礼,“小孩子家家的,胡说八道,九皇子别往心里去!” “温夫人放心,我九弟别的都好,就是忘性大,你放心,他绝不会放在心上!”大皇子目光一瞥,落在温寻儿身上,“听说温大小姐昨日受了惊,身子无恙吧?” 这大皇子长得颇为风流,与九皇子的一脸正派不同的是,他看着就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可温寻儿却知道,这位大皇子也就表面如此,实则内心极其狠辣阴毒,人面不一! “多谢大皇子关心,我只是昨日受了点小惊吓,并无大碍!” 温寻儿这一回话,一旁的九皇子便不耐烦了,说了一句“告辞”便大步离去。 大皇子摇着头跟上去:“这怎么还生气了呢,不就是多一份芳心,不至于吧!” 温寻儿叹了口气。 本意是要巴结下男主的,这下好了,初印象就坏了! “宫里人多眼杂,再别胡言乱语了!”徐氏警示地看了她一眼,“宫选在即,越少事越好,尤其你还经历了昨天那一遭,只怕许多人对你避之不及!” “知道了,娘!”温寻儿乖乖应了下来。 月华宫。 玥妃一早就接到消息说自己这个亲侄女会来,一大早就让厨房备了许多零食小吃,不知道多高兴! “算起来,我都好几个月没见寻儿这丫头了,宫里这种地方,都快闷死我了,我巴不得这丫头能住宫里!” “娘娘对温小姐满腔疼爱,大小姐有娘娘这个姑姑,可真是福气!”下人奉承。 “娘娘,温夫人和温小姐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 玥妃裹紧了身上的貂,看向门口。 不多会,便见着一身紫衣风韵犹存的徐氏领着身形纤细的温寻儿进了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势未愈,温寻儿的脸上多少有些苍白,整个人还瘦了一圈。 玥妃见了,心疼得不得了:“这几个月不见,嫂嫂,你怎么把寻儿养成这样了?寻儿,快到姑姑这里来,冷不冷?” ------------ 第26章 宫选 温玥直接把自己的手炉给了温寻儿,拉着她上下细看:“瞧这小脸白的!姑姑这里新得了一件姜国进贡的斗篷,暖和得紧,你拿回去,不许离身!” 说罢,便有人把斗篷拿来了,那斗篷裹上身,全部是貂毛,暖和无比,把她一路来冻得冰冷的手都给捂热了! 虽然知晓这位玥妃极其疼爱这个侄女,却没想到这份疼爱都快超越母女了! 她受宠若惊应下:“多谢姑姑!” 玥妃看她:“怎么几个月没见还生分了呢?快坐!” 三人聊了会儿家常,这玥妃算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说起来,温寻儿的面相有几分像她,只是这玥妃面相偏美艳,娇媚之余却不妖艳,自带三分风情,难怪她入宫十多年荣宠不衰! “昨日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只要寻儿没事就好,至于外面那些乱嚼舌根子的,看姑姑不撕烂他们的嘴!” 徐氏叹了口气:“现在问题倒不是外面,而是家里!你哥哥听了外面那些谣言,非要把寻儿嫁给萧霁危,你也知道,你哥哥那性子,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这寻儿要是嫁给了萧霁危,后半生不就毁了吗?” “什么?哥哥要把寻儿嫁给那个私生子?”玥妃一听,简直比她还生气,“我就想不通了,这萧霁危究竟有什么魅力,值得哥哥连亲生女儿都愿意嫁给他!” “寻儿你放心,这件事姑姑替你做主,大不了,我去跟皇上求个赐婚圣旨!到时候,我看哥哥还怎么左右你的婚事!” 温寻儿松了口气:“不过姑姑,圣旨就不必了,眼下我跟我娘想了一个万全之策,就是让萧霁危来给小昀当伴读,有太学钳制着他,也能让我顺利参加完宫选,到时候,爹爹想左右我的婚事也来不及,姑姑这边也不至于跟爹爹闹矛盾!” “萧霁危给小昀当伴读?”玥妃拧眉,“那萧霁危我虽然只见过寥寥几次,可那孩子阴沉得很,把小昀交他手上,我不放心!” “姑姑!”温寻儿蹲下来,扶着玥妃的膝盖,“我与萧霁危的过节你也知道,若是让他当伴读,这就是他离开温家的唯一机会,他绝不可能做出对小昀不利,自毁前程的事!” “这件事,我也认真想了想!”徐氏接口道,“咱们温家出身匪寇,就没有一个喜欢读书的孩子,倒是这萧霁危一直喜欢看书,光是抓到他去书房都不知道多少回了,若是让他当小昀的伴读,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我跟他谈好了,只要他好好当伴读,撑完宫选,就能让爹爹收回让我嫁给他的心思,姑姑,就几个月,寻儿的下半生幸福就看你了!” “行了行了,起来吧,几个月的伴读而已,我料他萧霁危也不敢动别的歪心思!” “这么说姑姑是答应了?”温寻儿立刻站起身来,做出满脸欢喜。 “你鲜少求姑姑办事,就这么一件事,姑姑还能不给你办妥?不过作为条件,你今日得用完午膳再回去,咱们姑侄俩好好说说话!” “得令!”温寻儿看向徐氏,徐氏也终于放心的笑了。 等到用完午膳,玥妃又让人打包了好些吃的给她:“我月华宫的厨子是皇上专门请的咱们江陵人,做的一手江陵点心特别地道,想着你应该喜欢,多带些点心回去!” “谢谢姑姑!” “谢什么!”玥妃不知想到了什么,把温寻儿拉到一边,“不过有关于宫选的事情,你可想清楚了?九皇子那边,有好几家备选,咱们温家算是最没有把握的一家,你就不能考虑考虑别的皇子?譬如七皇子,或者十皇子!” 温寻儿腼腆一笑:“我要是说,我一个皇子都不想选,姑姑行吗?” “不想选皇子?”玥妃诧异,“你之前不是一门心思扑在九皇子身上?怎么?他可是做了什么不合你意的事?” “不是!”温寻儿叹了口气,“皇家的子嗣纷争多,我就想活得自在一些,选谁都比选皇家好!” 玥妃讶然看着她:“你竟能想到这一层,看来是真长大了!是啊,自入了皇宫,我就从了这笼中雀,就算皇上对我再宠爱,我也过不了恣意快活,自由自在的生活,像我以前在重乐山,打山鸡,捉鱼,掏鸟窝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反而到了这宫中,事事受制,做什么都要被提醒一句注意言辞!” “姑姑,你受苦了!”温寻儿握住她的手,皇宫这样的地方,一旦进来就不可能出去,天性洒脱的玥妃被囚禁在这个牢笼中,不得志很正常。 也难怪她这么宠爱自己这个侄女,不管侄女在外头有多胡作非为,她都替侄女兜着,怕也是为了温寻儿身上这份真性情吧! 回去的路上,照旧是沈魏接送,外面下着大雪,他一身铠甲身形笔直骑在高头大马上,白雪落在他头顶,衬得他面容肃然清冷,有几分让人移不开眉目。 温寻儿注意到,他拉着缰绳的手冻得通红,可他好似完全感受不到一般,目视前方,时刻警醒。 温府到了。 温寻儿和徐氏都下了马车,想了想,温寻儿把手里的暖炉抵了上去:“沈将军,暖暖手!” 沈魏一惊,连忙后退一步,脸上有些红:“不必……多谢温小姐好意!我不冷!” 徐氏接过温寻儿手里的手炉,塞他手里:“不必不好意思,这是温伯母给你的,接着!” 说罢,便拉着温寻儿进屋,独留沈魏立在白雪中,怔怔望着手中暖炉。 自父母双双故去,好久没有人关心过他了! 新年很快便到来,萧霁危的伤势经过两个月的休养,终于算是痊愈,他去太学当伴读的这天,向来羸弱的身形好似忽然来了精神,整个人身形笔直不说,眸底也绽放着不一样的神采。 而温寻儿则开始准备自己宫选的事情。 她的本意不在参加宫选,因此并没有详细的准备,倒是徐氏一腔热血,把她里里外外要穿的衣服首饰全部备齐了,还把皇子们的资料都给她整理好让她背熟,用她的话说,成败在此一举,温寻儿能不能当上皇子妃,就看这次的结果了! ------------ 第27章 贵女们对她避如蛇蝎 温寻儿去宫选的这天,万物复苏,街上的树木已经长出了嫩芽,虽说还有几分春寒料峭,但亦能闻到春天的气息。 宫选的地点设在柳安园,虽说一共只有十位皇子,却有近百位女子参选,竞争颇为激烈。 十一皇子顾昀也在其中,他只年满十五,还不到娶妻的年纪,但皇帝对他疼爱有加,特地择了十名十岁以上的官宦小姐,定为未来的皇子妃。 温寻儿到了场地,只见得场面极为壮观,一个个官家小姐,衣着华贵,打扮得靓丽惹眼,都是最好的花一般的年纪,每一个看上去都格外赏心悦目,便是那些只有十来岁的丫头,也被打扮得焕然一新,可爱萝莉的、御姐型的,温柔的,应有尽有,活脱脱大型选秀现场。 温寻儿瞅了半天,一门心思看美女去了,还是一旁的秋月提醒她,她才发现,自她进入会场,竟没有一个人来她跟前打招呼,所有人看见她都绕道走,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温姑娘!”有姑姑模样的宫人上前来给她请了个安,笑道,“奴知晓姑娘一手鞭功使得出神入化,鞭子也常年不离身,但宫选这样的场合,有规定不许携带武器,所以只能请姑娘卸下腰鞭!” 温寻儿一愣,看向自己的腰。 她所有的腰带全是腰鞭改造,有长有短,如今身上这根其实跟普通的皮带没什么区别,但看宫选少女,确实无一人使用皮带。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她腰上,目露忌惮。 昔日的温寻儿胡作非为,还用腰带抽断了吏部尚书小儿子的腿,这件事在当时可是闹得人尽皆知,若非玥妃压下,吏部尚书定不会善罢甘休! 难不成,这些人是忌惮她的腰带? 想了想,温寻儿立刻应了下来:“春月,把腰带卸了!” 春月连忙上前将她的腰带解了下来,交给姑姑。 “多谢温姑娘,这是玥妃娘娘提前为温姑娘准备的替换品。” 旁边的宫人拿了一个盒子过来,盒子打开,一串珍珠腰带迎着阳光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像是一颗颗七彩星石,春月眼前一亮,将腰带接了过去,姑姑便带着宫人走了。 “小姐,玥妃娘娘好大的手笔啊,这腰带颗颗流光溢彩,必然价值连城!” 今日的温寻儿打扮得中规中矩,只一身淡蓝色长裙,外罩同色斗篷,这珍珠腰带一上身,顿时使得她整个身形都灵动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戾气,多添了几分少女该有的水灵。 “好漂亮!”有人惊叹。 “漂亮什么?再漂亮也比不过相国府的李姑娘,她的品貌在咱们整个皇城都是找不出第二个的,你们瞧,她今日的打扮算得上普通的了,但配着那张脸就是生出高贵端庄的气质来,是有些人靠着华贵首饰都比不过的!” 被她这一说,众人纷纷朝着李云霓看去,顿时也发出惊叹。 温寻儿的目光也顺着众人看向被姑娘们围在一团的李云霓。 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色,如桃花般娇美的容颜在那身粉色下衬得又美又清纯,确实是让男人怦然心动的模样。 不过不要紧,她来也不是为了真选皇子妃的! “李小姐!”她穿过人群朝着李云霓走去,旁边的人看见她自动散开,生生为她开出一条道,温寻儿光是看着都觉得好笑。 “何事?”李云霓上下打量她,目色很不友善。 “过去我多有得罪,若是做得有不对的地方,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你多担待!” 萧霁危那边能不能改编她的命运暂不一定,但是男女主这边势必要打好关系。 上次因为萧霁危,她算是与李云霓结下了梁子,但好在女主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若是能同她诚心道歉,再补偿一二,说不定能修复关系也说不一定! 尤其这次宫选要维持十来天,若是能帮男女主成双成对,说不定,男女主对她都会有好感,这样一来,她也能借助点男女主的光来更改之后的剧情了! “你还会道歉?”李云霓一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你若真觉得自己有错,待会儿就别死乞白赖往九皇子身上贴,他不喜欢你,你比谁都清楚!” “是是,李小姐放心,这次宫选,我保证跟九皇子绕道走!决不碍他的眼!” 李云霓只以为她这是反话,脸色一冷,便走开了。 “姑娘们,宫选正式开始了,还请姑娘们排好队,接受嬷嬷的名单核对!” 百名女子在柳安园站成六排长队,嬷嬷叫过名字的便去到另一边,最后长长的队伍只剩了温寻儿一人的时候,嬷嬷奇怪看她:“这宫选名册上没有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宫选名单会由上头层层选拔,最终确定名额之后才会下发下来。 报名是一回事,入选又是另一回事。 “皇子妃的人选需要考查德行,这温大小姐名声这么差,打架斗殴无恶不作,该不会根本没通过吧?” “是啊!而且听说她前段日子还被土匪给掳到土匪窝了,一夜未归,谁知道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 “天啊,如果是这样,她有什么资格参加宫选!” 盯着众人的窃窃私语,温寻儿无奈立在当场。 这伎俩和书中一样,最后一定会有一个小宫人急急忙忙送册子来,然后告诉嬷嬷漏掉了一个名单! 果不其然,就在议论声此起彼伏的时候,有小宫女脚步匆匆跑了过来,递给嬷嬷一本名单册子:“嬷嬷,这是皇上刚刚特批的!” 嬷嬷一打开,上头写着的赫然便是温寻儿的名字! 皇上特批? 跟剧情走向又不一样? 嬷嬷合上册子,面色不善地点了她的名。 所有人聚齐之后,便前往御花园,参加接下来的宴会,而一众皇子会在御花园设立的屏风之后观察诸女,选中后,赐花即可。 众人落座,自由活动。 温寻儿坐在下方一桌,围绕着她的桌子空无一人,赫然是把她孤立了。 春月给她布菜,生气道:“这群人也太过分了吧,小姐又不吃人,她们一个个的居然拿你当洪水猛兽!” “不来不是更好!”温寻儿指着桌上的美味,“这么多菜,只有我一人独享,岂不美哉!” ------------ 第28章 移情别恋 “寻儿姐!” 忽然有一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屁股坐到温寻儿的桌子上:“她们不陪你吃,我陪你吃!” “小昀?”温寻儿讶然,“你怎么出来了?按规定,皇子不是不许出来么?” “我又不是真的选妃子,只是预定罢了,父皇说了,如果这次的我看不上,下回再选也一样的!” 温寻儿愕然,抬眼看向四周,果不其然,大家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一个个蠢蠢欲动,都后悔刚才没有坐过来,有些胆大的,直接拿着盘子来到他们这桌,不过还没坐下,就被顾昀给瞪了:“刚才怎么不坐?现在这桌被本殿下承包了!” 那女子只能讪讪走了。 “那个谁,你也坐!”顾昀忽然一指温寻儿身后。 温寻儿一转头,就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萧霁危。 他今日着一身白衫,头发束起,比之平日的阴暗,今天倒是明朗了几分,只是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显示了他身体不太好。 看见温寻儿看过来,他敛眸躬身:“主子的席面,霁危就不上桌了!” 顾昀白他一眼:“你以为我想让你上桌啊?我寻儿姐千方百计在我母妃那求得你当我的伴读,我是看在寻儿姐的面子上才让你坐!别不识抬举啊!” 萧霁危犹豫片刻,这才移动步子,在温寻儿旁侧坐了下来。 桌子是小圆桌,顾昀坐她对面,萧霁危不论坐哪儿都算是坐她身侧。 温寻儿瞅了瞅他,忍不住又看向人群里,众星捧月的李云霓,忽然就压低声音看向顾昀道:“这屏风后面,九皇子是不是也在?” “这不是废话吗?”顾昀吃着东西,囫囵开口,“我那些兄长都在后面,就在刚刚,大家还嫌弃你来着……” 这话一出口,顾昀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不过寻儿姐你放心,若是大家都不选你的话,到时候,我就选你!这样,你脸上也看得过去!” 温寻儿白他:“我是你姐,你选我?你没事把你!” “所以我才说让你面上好看嘛!”顾昀一笑,看向一旁的萧霁危,“你吃啊,别搞得像我虐待你,回头我母妃还得找我说教!” 萧霁危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这才拿起了筷子。 他进宫当伴读也快有一个月时间了,可能是受了太学的熏染,竟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温寻儿心里记挂着自己与他的约定,打算找时间与他见上一面,毕竟错过宫选这样的机会,再相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十一皇子,我是李忠伯府的李纯,我能敬你一杯吗?” 吃到一般,忽然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站在顾昀身侧,她看上去顶多也就十一二岁,稚气未脱,眼睛圆滚滚的,颇为可爱。 温寻儿一抬头便看见后头一堆人盯着他们那边,显然这位小姑娘是来打头阵的! 顾昀瞅了瞅她:“你一个未及笄的喝什么酒?” 小姑娘顿时尴尬地立在那里,留下来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样吧,以茶代酒,春月,给李纯姑娘换杯茶!” 春月立刻沏了杯茶递上去,李纯对温寻儿报以感激的目光,终于同顾昀喝了一杯后小跑开了。 顾昀扫向温寻儿:“我可没打算选妃,你被跟我乱做主,我之所以进来,完全是看你一个人太可怜,要是没照顾好你,母妃又得说我!” “是是,那我也以茶代酒,敬十一殿下一杯?” 顾昀拿起茶杯同她碰了一下,忽然就凑近了温寻儿:“寻儿姐,我知道你喜欢我九哥,但你们只怕是真的没戏,我九哥从进入御花园起,目光就没从李家那位小姐身上挪开,那朵花儿啊,八九不离十就在她身上了!” “我知道。” “你知道?”顾昀睁大眼,“那你还说你想嫁他?” 旁边,萧霁危正在喝茶,闻言抬起头来看了温寻儿一眼。 温寻儿立刻把顾昀拉到另外一边:“当着外人的面呢,别说这么私密的话题!而且我想嫁给九皇子这件事已经翻篇了,现在我不想嫁给他了!” 顾昀瞪着她:“你移情别恋了?哪一个?只要不是我九哥,其他的哥哥说不定我能帮你撮合撮合!” “不是!”温寻儿没法解释,只能叹口气,“我恋的,不是宫里的人!” 顾昀眸色一转,看向萧霁危:“该不是那小子吧?你千方百计给他求入太学的机会,我听舅母说,舅父有意把你许配给他,所以你恋的人是他?” 温寻儿忍无可忍,一筷子敲他脑袋上:“越说越离谱了!” 顾昀捂着脑袋,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我好歹是皇子,你居然还用小时候这招!寻儿姐,我就不该觉得你可怜!” 话音落,他气呼呼地起了身,眼看萧霁危还坐在那里,立刻怒道:“那个谁,你还真想坐下来吃席啊?” 萧霁危放下筷子,随他离去。 他们这一走,御花园的议论声立刻就大了起来,有的居然还是针对萧霁危的,什么他就是当日引得李云霓和温寻儿争执的人,什么蓝颜祸水,乱七八糟一大堆。 温寻儿听得头痛,只觉得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这句话是一点都没错! “寻儿姐姐,我能坐这里吗?” 一道脆生生的童音落在自己身侧,温寻儿一转头,只见眼前站着的正是刚才那位敬酒的小萝莉。 温寻儿看向四周:“你就不怕你的那些小姐妹们孤立你?” 小萝莉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同意了,立刻一屁股坐了下来,专夹自己喜欢吃的才:“天大地大干饭最大,跟她们在一桌,我都没法好好吃饭了!寻儿姐,你别介意,她们就是嫉妒你,嫉妒你有玥妃娘娘的庇护,还有十一皇子的另眼相待!” 温寻儿看向四周,又瞅了瞅她:“你多久没吃饭了?” 李纯吸溜了一口银丝汤:“不怕寻儿姐笑话,我天生体质易胖,我爹娘为了让我参加宫选已经十天不许我吃饭了,平日就吃一些果子充饥,天知道,我都快饿成一道闪电了,风一吹就能倒的那种!” 她三两下居然就干完了一碗米饭,而后把碗递向宫人:“能添饭吗?” ------------ 第29章 男女主一见钟情 宫人默默接过了碗。 两碗大米饭,李纯干了个精光,小嘴流油,还打着饱嗝。 “太满足了!这是我十多天来吃过的最饱的一顿饭了!”李纯抚着肚皮,望着满桌狼藉,这才发现温寻儿没怎么动筷,顿时不好意思道,“寻儿姐,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我吃太多了?” “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些很正常,至于我,来的路上糕点吃多了,腻得慌,我喝点汤就好!” 李纯这才好受了些,又想起什么来,盯着温寻儿看:“这么瞧来,寻儿姐你也不可怕啊,我反而觉得你比她们还好相处,那些人一定是嫉妒你的身份地位,所以才恶意诋毁你!” “凡事别被表面欺骗了,我可是有着野霸王的名声!” “可我真不觉得你可怕!”李纯擦着嘴,看了一眼四周,“对了,寻儿姐,大家来宫选,都会有心仪的皇子,你的心仪皇子是哪个……啊!你干什么?” 李纯忽然站起身来,抖动着自己的衣裙,原来是有人路过,汤不小心洒到了她裙子上。 虽不至于烫到人,但这么一碗汤洒到衣服上,宫宴肯定是不能待了。 温寻儿看向撒汤的人,是个同样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这会儿吓得浑身发抖,脸都白了。 “对不起啊,李小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路过不小心!” “你走路看着点啊,你这一碗汤透了我好几件衣服了!”李纯撅起嘴来,春天的衣服不如冬天厚,这一碗汤下去,里头的衣服都得换! 她被迫跟着嬷嬷去换衣服,温寻儿这一桌便又只剩了她一人。 听着四下时不时的议论和发笑声,温寻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出李纯的洋相是为了孤立她,故意让她难堪的! 而此刻,刚才那个十一二岁的丫头,就在一群姑娘身后,为首一人,穿一件青绿色团花裙,外罩一件白狐斗篷,触及温寻儿的目光,她毫不避讳看了过来,眉目间掠过一丝挑衅。 看来是她的主意? “她是?”她略微轻抬下巴。 春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小姐,那是宋将军府的嫡小姐,和咱们温家一样,都是出身武将。” 宋青鸾? 温寻儿目色一定。 在男女主坎坷的爱情路上,绊脚石可不止她温寻儿,相反,温寻儿死得早,顶多就只是个炮灰,倒是这位宋青鸾,那可是实打实的女二,险些就撬了男主墙角,是女主最大的劲敌。 偏偏,她还跟女主情同姐妹,得着女主给她的好,却企图取代女主的位置,数次陷害女主,挑拨男女主关系,这种人,比温寻儿更可恶恶毒。 温寻儿喝着汤忽然笑了。 自进入宫选起,她就在想要用什么方法缓解和李云霓之间的关系,现在看来,这个宋青鸾就是突破点! 她站起身来,取了酒,直接朝着宋青鸾走了过去。 前方,宋青鸾不料她竟然敢上前,适才还嚣张的气焰有了一瞬间的收敛,但触及身侧众女看向自己的目光,立刻又挺直脊梁,冷眼看着前方的温寻儿。 她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宋小姐,我能坐你们这桌吗?” 宋青鸾还以为她有多大的架势,原来是被孤立得受不了过来蹭坐,当即冷笑:“不好意思啊温小姐,我们这里坐的都是一些娇弱的小姐,怕是容不下温小姐这尊大佛!” “宋小姐这话就折煞我了!大家虽然出身不同,但同样都是来参加宫选的,所以在这个场合,每个人都是相同的!宋小姐也不必紧张,我又不会抢你的九皇子,你怕什么?” “什么九皇子?”宋青鸾目色一变,“温寻儿,你别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抢九皇子,九皇子可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毕竟一众皇子就在屏风后头,她若是直言李云霓喜欢九皇子,岂不是败坏李云霓的名声! 隔壁桌,李云霓朝着宋青鸾看过来,又盯向温寻儿,拧紧眉头,分明是觉得温寻儿在闹事! “不是吗?”温寻儿故意一脸诧异地对着她上下打量,“可宋小姐完全就是按照九皇子的喜好打扮的啊!你瞧,青衣、碧簪,碧色翡翠镯,全身上下都以碧色为主,谁都知道九皇子喜欢碧色,每回的宫宴上,但凡是碧色的糕点,不论喜不喜欢吃,他都会多尝上一块,更何况,是一身碧衣的人呢!” 听闻温寻儿的话,众人的视线开始在宋青鸾身上打量,这仔细看下去才发现,她一身打扮偏碧色不说,就连平日里从不离身的红宝石项圈今日也换了一块镶青色的,就好像是为了某种特殊原因才这般打扮。 一时间不由得怀疑温寻儿话里的真假。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又不熟悉九皇子,怎么知晓他喜欢碧色?而且,我穿一身碧,也不一定就是为了九皇子吧?” “可碧色与绿色接近,在男人眼中,绿色可不是什么好颜色,所以宫里除了九皇子以外,其他的皇子都不喜欢碧色呢!甚至,还有些厌恶!那宋小姐这一身碧色穿给谁看?” 旁人不知温寻儿话里的真假有几分,可李云霓却是清清楚楚。 她向来爱慕九皇子,对他的喜好自然是了解得透彻,正如温寻儿所说,九皇子不仅仅是喜欢碧色,而且酷爱碧色,至于原因则是因为他的生母从前就是喜欢一身碧衣,也正因为此,他对碧色的东西都会有着不一样的情结,碧色的吃的,他会多尝一口,碧色的人,他会多看一眼。 本该为宋青鸾解围的李云霓一时说不出话,干脆便没开口。 眼瞅着与宋青鸾最好的李云霓居然不为自己的姐妹辩解,众人的议论声就更大了一些。 宋青鸾已经快气哭了:“温寻儿,你别在这里含血喷人,胡说八道,我压根就没想过,我之所以这么穿,是因为我名字里也有一个青字,你休想污蔑我!” 说着,她就走向李云霓那一桌:“云霓,你别听她胡言,她分明就是自己得不到,所以故意离间你我的关系,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 李云霓想起两人交往多年的情分,终于看向温寻儿:“温小姐,难道这就是你道歉的诚意?” 温寻儿耸了耸肩:“李小姐,我也就这么一说,毕竟宋姑娘穿得这么特殊很难不让人怀疑嘛,不过凡事啊,多一个心眼总没错,你说是不是?” 李云霓没说话,温寻儿便伸了个懒腰:“诸位,我吃完了,就先不奉陪了!你们慢慢享用哦!” 堂而皇之地走向一旁的姑娘专用阁楼,温寻儿坐在雅间窗口静看着楼下莺莺燕燕们的身影。 “小姐,夫人说这第一印象很重要,你都不露面,那些皇子们只怕就不会选你!” “选不选的有什么重要?”温寻儿下巴点了点外面,“你瞧瞧,那宋青鸾现在浑身不自在,八成恨不得扒了那身衣裳!” 原本不被人点出,她一身碧衣还不惹眼,被温寻儿这一说,才发现所有人都避开了这样的颜色,唯独她的衣服在人群中格外突兀。 宫选宫选,自然是皇子们选妃,而非女子选皇子,所以提前按照皇子们的喜好来打扮是大忌,就连李云霓那么喜欢九皇子的人,今日都只是穿了一身粉色,倒是这个宋青鸾这般大胆。 “不过小姐,我怎么没听说九皇子连碧色糕点都要多吃一块这样的事情?夫人给的有关于九皇子的信息里好像没有这一条啊!” 温寻儿眸子一动,懒洋洋道:“哦,我之前跟李云霓干架的时候,听她说的。” 反正当时在场的并无第二个人,怎么说都随她胡诌了! 屏风外,九皇子品着温寻儿对他的了解,心里忍不住对温寻儿又厌恶上一分。 他是喜欢碧色,碧色的食物他会多吃一口,碧色的人他会多看一眼,但不代表穿一身碧衣,他就要娶她! 他顾允之要娶的女子,必能解他心意,与他相知相许才行,那些粗鄙无知的,哪来的资格与他并肩! 目光往林中移动,他的视线落在李云霓身上。 御花园的草木比皇城里的要苏醒的早一些,虽然眼下才二三月的天,可整个御花园的树上已经拢上了一层碧色纱衣,远远望去,青翠娇嫩透着春日里的躁动,十分好看。 而就在这一层青翠碧绿中,少女身着一身粉裙,纤细修长的身姿立在树梢下,一时之间,四下青翠的绿叶都沦为了她的陪衬! 有风拂来,吹过她的黑发,一瞬之间,顾允之心头有几分怦然心动。 绿衣什么的,太俗了。 这样的女子才是他想象中的最好的模样! 阁楼很高,足以让她瞧清下头的一众皇子们。 只是离得远,她还不太能认清谁是谁,但却瞧见顾允之看着李云霓的视线发直,想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男女主一见钟情的时候了。 好像还看见了什么。 温寻儿眼皮子一跳。 顾允之身后,角落的位置,萧霁危一身白袍,半边身子隐在树后,可透过视线的方向,看得分明和男主一致! 他也在看李云霓! 哎,孽缘啊! “春月,你找人去跟十一殿下知会一声,就说晚点我跟他借半个时辰的伴读,让他安排我俩见个面!” “是,小姐!” 春月立刻去了。 晚上众人歇在了柳安园。 为期十天的宫选还早着,现在不过是第一天。 顾昀给他们定好的地点在柳安园后面,那里偏僻又离太学近,到了晚上根本没什么人走动,是最好的相会地点。 萧霁危来的时候,白袍浮动,在清冷的月色下衬得眉目清冷,越发雅致清隽。 温寻儿环臂靠在一棵桃树上,看见他来,这才睁开眼睛:“看来你进宫的这一个月很逍遥吗,都不联系我,怎么?忘了我们的约定?” 萧霁危看她:“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府再说?宫选女子,宫选期间禁止私会外男,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也不算外男吧?”温寻儿打量他,“名义上,你不是我表哥么?” 萧霁危移开目光:“什么事,说吧。” “我跟姑姑替你争取到的伴读时间只有三个月,至于这个时间能不能延长,或者能不能帮你得到别的,得看你的本事,但不论有多久,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所以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约定?” 萧霁危转眸盯着她,半晌,忽而笑了一下:“你很怕我与你为敌?” “这是另外的问题!”温寻儿看他,“你自己说的,我帮你入宫,你以后就不会为难陷害温家人,这话应该还算数吧?” “自然算数。” “那还不简单!” 她拿出早准备好的纸笔,席地而坐,把纸铺在了地上,又拿来了灯笼把笔递给他:“那写吧!” “写什么?” “契书!你我化敌为友,只要以后你不为难陷害温家,我就是你的盟友!” 萧霁危看了看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拿过笔开始写。 他笔锋锋利,字体半点不像他弱不禁风的体格,只是才写到一半,忽然就听见前方传来什么动静,两人一惊,慌忙收起纸笔躲到树后,只见得一男一女正从前方走来,女子绞着手帕走在一侧,满脸娇红与羞涩。 “我没想到,殿下竟真的会来!” 是李云霓! 而她身侧,那个一身墨袍,身上还镶着龙纹的男人不是男主顾允之又是谁! 什么鬼,这两人居然半夜私会?! 进展这么快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身侧,只见得萧霁危一双眸子紧盯着前方,落在书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有几分发白。 坏了。 又刺激到这大反派了! 察觉到温寻儿的视线,萧霁危朝她看去,目色隐隐有几分阴冷:“你盯着我做什么?” “你伤心了?” “我伤心什么?” “你喜欢的人和别人出双入对,你不伤心?” 萧霁危直接别过脸,懒得搭理她。 这货自入宫后,整个人都硬气了,再没有以前在温家的小心翼翼,装模作样。 ------------ 第30章 夹心饼干 “九殿下,今日宴上的宋青鸾是我的闺中密友,她一身碧衣全是因了她名字里带了一个青字,绝非温寻儿说得那样另有所图,你可千万别信了温寻儿的话!” 前方两人已经走到了他们刚才站着的槐树下,说的正是白日里的事情。 温寻儿没想到自己被迫听墙根也会躺枪,干脆便转过身,不去看前头。 眼瞅着萧霁危还趴在那里看,她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腰,指向远处。 萧霁危身形颤了颤,愠怒看她,瞅见她所指的方向,知晓她是在提醒自己离开,只能把不悦压了下去,却悄无声息的把腰带往上提了提,遮住了刚才被温寻儿戳过的地方。 温寻儿咬了咬牙,这模样分明是嫌弃她碰! 两个人正准备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谁?” 远处有脚步声急急朝着这边走来,听声音像是年长的嬷嬷。两人对视,还未来得及进行下一步的动作,那头树前的两人忽然紧急撤到树后,温寻儿都没反应过来,就与退进来的九皇子撞个满怀,她一个没注意,手里的砚台跌地上,身子后仰,直接撞到了萧霁危身上。 偏偏萧霁危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大力后退,一前一后,两个男人,温寻儿直接成了那个夹心饼干! “你……” 九皇子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看见了后头的萧霁危,声音戛然而止。 而那一头的李云霓同样也惊得不轻。 刚才听到外面有人声,她已经吓得魂儿都快没了,偏偏一进来,里头还有人,那一瞬间,她三魂六魄都要惊得飞走了,好在及时醒过神来没出声,要不然,这树后的四个人就都要藏不住了!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多了起来,四个人躲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是温寻儿。 她现在被两个男人夹着,位置尴尬,出又不能出去,动又动不了,左边是不能得罪的九皇子,右边是嫌恶她的萧霁危,对上哪个都不好办,她干脆一转身趴在了树上,把脸埋进树洞。 反正她看不见,尴尬的就不是她! “嬷嬷,怎么了?这里没有人啊!”一番打量之后,宫人们回复嬷嬷。 嬷嬷提起灯笼看向树梢摇动的树枝,晃了晃脑袋:“也是,这地方靠近太学,太学到了晚上自然是无人走动的,可能是今晚风太大,我听岔了。” 她挥了挥手:“走吧。” 好一会儿之后,外面才终于彻底地没了动静,只是树后的四个人谁都不肯第一个开口说话,憋不下去的温寻儿干脆捂着肚子往下一滑:“哎呀,我突然肚子有点疼,想上茅房,萧霁危,你陪我去上茅房吧!” 说完,她也不管萧霁危同不同意,拉了他就走。 “你上茅房,你拉我做什么?”萧霁危压低声音,忍无可忍。 温寻儿回头对上那头的九皇子和李云霓的目光:“难不成你想留下来当电灯泡?” “什么电灯泡?”萧霁危听不懂,直接甩开她的手,“你要去自己去!” 他可不希望在李云霓面前跟温寻儿有什么太深厚的关系! 再说了,她一个女儿家上茅房拉他一个男人做什么! “温姑娘!”温寻儿还想跑,那一头,顾允之唤住了她。 温寻儿被迫回过头来:“啊?九殿下啊!刚才天太黑了,一时没瞧清是九殿下,李小姐,你也在啊?你们俩是一起的?” 她分明明知故问。 李云霓脸上布满红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到底是顾允之一个皇子见多识广,这种时候还朝她逼近了一步:“刚才,你们听到了什么?” “风那么大,我们能听到什么?是吧,萧霁危?” 萧霁危沉眸对上她的视线,理着被她抓乱的衣袖,没有作答。 温寻儿瞪他一眼,才又看向顾允之道:“我跟我表哥原本是要在此处商量些事情的,没想过要听两位的墙根,当然,我们也什么都没听到,九殿下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 “我们原本什么都没做,也不怕你说!”李云霓这会儿终于鼓足了勇气站了出来,“不过温寻儿,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好歹是跟九殿下,而你身为宫选之女竟与一个外男私会……” “李姑娘,你误会了,我与她只是有些事详谈……” “是啊,是啊,我早就说了我不会觊觎你的九皇子,你看,我都心有所属了!”温寻儿打断萧霁危的话,再次拉了他的手臂,“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先告辞了!” 眼见着萧霁危还不肯走,她手上用力,咬紧牙关道:“人家两情相悦的你凑什么劲?就算你想往上凑,那也不是现在!” 萧霁危被拉得踉跄,最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她走了。 只是一到安全地带,他就甩开了温寻儿的手,目色冷厉看了过来:“你要撇清关系,别拉上我,还有,这一纸契约生效的关键是你我决不能有男女牵扯!” 说罢,他就把之前写了一半的契书撕了个粉碎,头也不回的走了。 眼瞅着碎纸片满天飞,温寻儿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就这么乱扔垃圾真的好吗?要是这些纸张被人拼凑出来,那不坏了大事! 认命地跟着风去捡碎纸片,三秒钟撕碎的纸三十分钟都不知道捡不捡得完! 回到柳安园的时候姑娘们都睡着了。 温寻儿睡的这间屋子是个八人间,李云霓在,宋青鸾也在。 回来的时候,她发现李云霓还没回来,便赶紧麻溜地缩进被窝里,不过她刚躺下,李云霓就回来了,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偷会情郎了! 隔壁上铺,宋青鸾眼瞅着李云霓满面红云的回来,一双眼快妒忌出恶毒的果子来。 刚才树下的那一幕她全看见了。 她本就是跟着李云霓出去的,却没想到,九殿下果然中意她,居然约了她在树后见面。 只是没想到的是,温寻儿竟然也在! 心里有了一个注意,宋青鸾唇角一勾,这才闭上眼进入梦乡。 第二日的宫宴仍是在御花园,不过同第一天的纯宫宴不同的是,今天的宫宴增添了表演才艺的节目,所有参选少女皆可自己报名上台表演,每人有一次的机会。 温寻儿这具身体的身份是将门之女,从小粗鄙,不会才艺,唯一会的也就是鞭子,不过她身上没有原主记忆,只是有肌肉记忆罢了,所以鞭子也未必挥得好,所以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 第31章 使坏 “小姐,你昨晚睡得不好吗?” 眼瞅着温寻儿没什么精神,哈欠连连,春月忍不住问她。 温寻儿叹了口气:“认床!” 真实原因自然不是认床。 这里设的八人间小的很,还是上下铺,也不知道她上铺住的谁,一整个晚上都在翻来覆去,摇得床铺咯咯响,她睡觉本来就浅,怎么可能睡得好? 不过好在这白天的时间是自由的,别人在争着表演才艺当皇子妃,她就没什么必要了,干脆补觉好了! 她拉着春月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窝在一块大石头上,那石头形状倒是刚刚还,正好供她一人栖身,只是到底还只是春天,石头冰凉凉的,睡在上面,到底有些受不了。 “春月,你去帮我取件披风来,我先睡会儿!” 春月应了一声,果断去了。 前方舞台,歌乐声不断,那些参加宫选的小姐们基本都是从小经过培养的,才艺都不差,因此听着这些声音入睡反倒有些像催眠曲,温寻儿没一会就睡着了。 顾昀拉着顾允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一人枕着一块白玉石酣睡的场景。 嫩黄的裙摆在玉石上铺散开,少女青丝如瀑,散在身下,眉目在这春意萌动的春天好似娇美的芙蓉,有风拂来,静静绽放。 好美!连顾昀都觉得这场景美不胜收。 “笨蛋寻儿姐,这时候居然在睡觉!”枉他费了好一番心血才说服九哥跟他来,本想制造两人说话的机会,没想到他这位姐姐居然在青天白日睡大觉! “这就是你要我见的人?” 顾允之的目光从温寻儿身上挪开。 那少女美则美矣,但一想到她的行径,就觉得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跟她那个姑姑一样,都是美人面孔蛇蝎心肠! “是……但我寻儿姐不是九哥想的那样的人,她人其实很好的,只要……” “十一弟,她是温家的人,你自然帮她说话,但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温家的人!”包括你母妃! 话音落,顾允之便择了一个方向立刻,气得顾昀恨铁不成钢,只能抢过刚到的春月手里的披风直接丢在温寻儿身上,这才离开。 “九哥,你等等我!” 温寻儿迷迷糊糊醒来,只看见两道身影走远,茫然看向春月,春月也耸了耸肩,一脸毫不知情的表情。 见状,温寻儿裹了披风继续睡。 前方,李云霓的表演是长袖舞。 长袖舞不同于一般的舞蹈,极其考验跳舞者的舞蹈功底,两条长长的水袖自舞动那一刻起便不能落地,可谓十分艰难。而李云霓的长袖舞又更胜一筹,她让舞台两侧摆放编钟,以水袖奏响编钟,也就是说,她跳的是一支舞,也是一支曲,这样的高难度稍有差错,她此番宫选就算是白费了! “李姑娘不愧是李姑娘,这样的舞,也只有她才能跳的出来!” “是啊!这么长的水袖要是让我去,只怕还没甩开就把我自个儿缠住了,还敲什么钟啊!” 舞台之上,迎着众人的夸赞,李云霓将目光投向远方。 远处的皇子们也在看这场演出,所以九皇子一定能看到她这场舞。 只要一想到这场舞是为九皇子而跳,李云霓的心里便充满了动力。 乐声响起,她的身姿也动了,红色的舞衣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水袖翻动,女子身形纤细,踏乐而动,编钟响起的每一下都如同弹奏一曲美妙的音律,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远处,萧霁危站在一众皇子身后,看少女犹如一支奔放的蝴蝶,在山林间尽情起舞,那无拘无束,冲破束缚,酣畅淋漓的快感,一瞬之间好似击中了他的心脏,叫他这十八年的苦楚一下子在心头迸射出来,高声呐喊。 如果可能,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这只蝴蝶这样,肆意翱翔山林,为所欲为! 手里捏碎了什么东西。 萧霁危一低头,看清了脚下一只死去的蝴蝶。 哦,刚才无意间捏死的。 而另一边的顾允之同样也被这一支舞看得血脉喷张,因此舞蹈刚刚结束,他便让人送了一支粉色的花过去,簪在了李云霓头上。 “这就簪花了?” 人群哗然。 得了皇子簪花,便算是定了皇妃人选了,只是奇怪的是,皇子并未露面,且这花也只是粉色,一时也不知是哪位皇子。 “恭喜李姑娘被皇子选中,成为初选之人,接下来几日,若那位皇子确定亲自为姑娘簪上一朵红花,李姑娘便算是真正的皇子妃!” 被嬷嬷一解释,众人恍然大悟。 李云霓摸着头上的花,遥遥看向远方,眼底跳动着激动的火苗。 她自然知晓赠花的是谁。 昨日顾允之就说了,她这一身粉衣该配一朵粉色的花,她当时还觉得他这话似乎别有深意,没想到今日就得到了这朵粉花! 嬷嬷离开,宫选的姑娘们立刻沸腾了。 “李姐姐,快说说,哪位皇子给你的花啊?” “是啊,是啊,快给我们解解惑!” 李云霓红着脸:“我哪里知道……” “这还用猜,当然是九皇子!” 忽然一道声音穿了过来,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蓝衫少女缓缓走来,她的目光在李云霓脸上落定,露出几分轻蔑之色:“明明早就跟九皇子暗通款曲,居然还在这里装不知情,可真够表里不一的!” 来人身份不简单,是太后跟前的云阳郡主,一般人不敢惹。 众少女一致噤声。 李云霓面上一变,正待说话,旁边一道声音忽然插来。 “霍燕,别以为有太后娘娘给你撑腰,你就可以胡说八道污蔑云霓。云霓跟九皇子清清白白,从无私情,岂容你诽谤!” 是宋青鸾。 “没有私情?”霍燕冷笑一声,“若是没有私情,她会一进宫就拉着九哥私会?” “私会?” 人群哗然。 怎么可能? “宫选之女不可私会外男,李小姐怎么可能与九殿下私会?” 众宫选之女议论纷纷。 “霍燕,你休要含血喷人,云霓怎么可能与九殿下私会,你编也要编得像一些!” “对!”李云霓有些底气不足,“你休要污蔑我?” “现在还不承认?”霍燕冷眼瞪她,“昨夜太学后的槐树底下,与九皇子私会的人难道不是你?” 李云霓原本就生出不好的预感,听她这么一说,脑袋里翁的一声视线迅速朝外看去。 温寻儿! 我就知道你绝没有这么好心! ------------ 第32章 春猎 “啊切!” 温寻儿被一个喷嚏给打醒了,起身茫然四顾,才发觉周身发冷,腰背又硬又不舒服。 果然到底是石头,比不得床! “小姐,刚才你睡觉的时候九殿下和十一殿下来过了,十一殿下当时看见你在睡觉似乎很生气!” “他们俩?”温寻儿裹了披风起身,遥遥看向舞台那边,“他俩不看舞台,来我这做什么?咦,舞台那边怎么好像没动静了?” 话音刚落,温寻儿就看见一堆人浩浩荡荡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为首一人满面怒容,不是李云霓又是谁。 李云霓?看她的目光,好像是找她的? “来者不善,春月,我们跑!” “啊?”春月一脸懵逼,“可是小姐,我们都不知道什么事!” “管她什么事,就这架势有理也变没理,跑就对了!” 她拉着春月一路狂奔,习武的身子跑起来飞快,春月几次险些绊倒,而身后,李云霓大声喊她们。 “温寻儿,你敢跑——” 废话,不跑等着被你活炖吗? 终于到了安全地段,两人才停下脚步,春月却眼色发亮盯着某一处:“小姐,那里好像有个秋千!” 被层层密林包裹的一处花园里确实遥遥看见一架秋千悬着,那秋千上缠绕着绿藤,在这春日,绿藤上已经开出了粉色小花,一片小清新。 “那就进去看看!” 她们现在早出了宫选之女的活动范围,不过好在这御花园够大,这个地方看上去又格外偏僻,想来平日里也鲜少有人过来。 温寻儿是计划好了的,这几天时间,能鬼混就鬼混过去,接待她的嬷嬷也被她让春月去花了重金收买,所以只要不是闹事,是没有人会管她的! 秋千只有一块板子。 温寻儿嫌弃不够舒适,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系在了两侧的秋千上,再躺上去就成了个秋千睡袋。 最重要的是,披风有秋千板子的力撑着,也不会担心掉下去,在这里睡觉可比刚才的石头舒服多了,不仅舒服,被披风裹着的身体还足够暖和。 而且这里的阳光比刚才的花园中要好,四周又被密林遮着,隐蔽性极强,根本不用担心被骚扰。 春月在一旁叹了口气。 小姐昨晚应该是一晚上没睡好,所以白日才这般嗜睡,眼看着午时就要到了,待会儿她醒来必然会饥饿难耐,倒不如趁了这时间去给她弄点吃的过来! 主意打定,她在温寻儿耳边汇报了一声,连忙就跑了。 萧霁危得了十一皇子的令,已经找了一圈温寻儿了。 只是整个女眷们的活动范围他都翻了,就是没看见这位祸害的影子,本打算放弃,却在这地方看见一层密林,等进去一看,果不其然,温寻儿就在里面,呼呼大睡。 别的千金小姐从不会让外人看到其睡姿,这位大小姐倒好,满御花园里找睡觉的地方,一个秋千还不够,还用衣服搭成这样的小床,搭成小床就罢了,半张脸还被衣服勒得变形,那一头黑发也是压得乱糟糟的,形象全无。 他走上前,用脚踹向秋千板:“喂,起来!” 温寻儿睁开眼睛看见是他,蠕动了下身子:“你怎么来了?” “十一皇子让我来唤你过去用午膳!” “不去!”温寻儿挥了挥手,本打算继续睡,忽然一屁股坐起身来,看向来人,“萧霁危,是你啊!” 敢情我站在你面前这么长时间,你在和空气对话? 温寻儿艰难地从秋千里爬出来,悬空了多时的身体蓦然落到地面,双腿忽然一软,直直往萧霁危身上栽去。 萧霁危反应也快,身形一晃,避开了她的靠近,她直接跌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温寻儿握了握拳。 他要是不在一旁,她也未必会摔倒。 刚才纯粹是下意识找个东西扶一把,谁曾想,她手都已经抓过去了,这能扶人的东西居然会自己跑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哪儿来的时机再去抓别的! 她果然是不能把救命的希望寄在这个大反派身上!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抬目看向对面幸灾乐祸的少年,重新坐在了秋千上:“契约书赶紧自己写好了,按上手印交给我,除了这件事之外,在这几天里,没事别找我,有事也别找我!” 萧霁危唇角往下一压:“你这个样子,是真要你十一弟娶你?” 言下之意,她要是不趁着宫选把自己嫁出去,等回了温府,说不定就得让他娶! 他可不想娶这个女人! 温寻儿完全知他心中所想:“放心,就算是让十一弟娶我,也不会让你!” 萧霁危看了看她,果断拔腿就走。 顾昀没等来温寻儿用午膳,气到直接把手里的帕子给丢了。 一旁,顾允之瞅了瞅他:“好端端的,怎么发这么大火气?怎么?难不成说哪个宫选之女惹小十一不开心了?” “九哥,你等等我!你一定要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等顾昀冲到刚才的秋千地,温寻儿早不在那了。 他一团火气,灰头土脸地回来,顾允之已经用完了午膳好一会儿! 他抬目越过他身后,又落在顾昀脸上笑了笑:“看来某些人并不太愿意让十一弟牵线搭桥,那十一弟有没有想过,或许,她心中早就另有所属了呢?” “不可能!她喜欢九哥那么多年,怎么说放下就放下?我了解她,她必然是有某种不得已的苦衷!” “是吗?”顾允之笑了笑,“可我心里,已有中意的人选了。” 他转身欲走,顾昀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九哥,再给最后一次机会吧,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寻儿姐,到时候我一定不勉强,但是就这一次!求求你了九哥!” 顾允之看了看他,好一会儿才问:“需要我怎么做?” “把你的时间空出来,陪她一天就成!” 顾允之拧了拧眉:“陪她?” “就一天嘛,你要是真相不中她,这辈子也就这一天!” 想了想,顾允之应了下来:“好,你安排!” 顾昀两眼亮了亮,眼看着顾允之离开,腿一抬,便往玥妃的宫里去了。 “春猎?”听见顾昀的建议,玥妃诧异万分,“让宫选之女春猎,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 第33章 爬山就是一场淘汰赛 “母妃,寻儿姐有什么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儿子是真想帮她,可你想啊,琴棋书画她不行,诗词歌赋她更不行,她会的,也就马背上那点功夫,若是能弄一场春猎,她的才艺才会显现出来,而且你是不知道,九哥现在对她都嫌弃死了!” 实际上,他也快嫌弃死了! “什么?顾允之竟敢嫌弃我寻儿!”一听自己最爱的侄女居然被嫌弃,玥妃哪里还坐得住。 “你放心,我这就去找皇上!” 当天晚上,旨意就下达到柳安园了。 八人间的小宿舍听说这一消息,沸腾得跟过年似的。 “天啊!春猎!那岂不是又能出去玩,又能骑马?那到时候皇子们呢?他们是不是再不会像现在这样躲在屏风后?” 传递消息的嬷嬷笑道:“皇子们可都是打猎的行家,反倒是咱们姑娘们大多数连马都不会骑,所以到时候,皇子们会出来教授姑娘们骑马射箭,几乎每位姑娘都会有和皇子们接触的机会,所以,姑娘们可得好好把握!” 温寻儿已经从顾昀那里获知了这一消息,心里已经对那个小家伙骂了一路了,这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多谢嬷嬷提醒!” 女孩们齐声做礼送别嬷嬷。 嬷嬷经过温寻儿身边,微微一笑:“温姑娘可也得好好准备!” 温寻儿眨了眨眼,连嬷嬷都知道,这春猎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太好了!若是皇子们教授骑马,那岂不是就可以跟皇子同乘一骑了?” 姑娘们一个个自我沉醉在想象中,高兴到不行,温寻儿正想伺机快速回到自己的铺位,可刚抬脚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她抬眼,那人双臂抱胸,冷眼看她,不同于众人的兴奋,来人脸上分明堆着怒火。 “你还敢回来?” “李妹妹,瞧你这话说得,我自然是得回来,要不然我住哪儿啊?” 李云霓扣住她的手,直接将她往外拉:“你跟我来!” 柳安园小树林。 被温寻儿一番话弄得李云霓将信将疑。 “你是说,春猎是玥妃娘娘求来的?而她之所以求春猎是因为你,而你是因为我?” “千真万确!若非为了李妹妹,我为何要去求这一场春猎?到时候,只要李妹妹往九殿下马背前这么一坐,九殿下环抱着李妹妹去骑马打猎,四下无人,花前月下,相待多久就待多久,岂不美哉?” 李云霓把她口中的画面想象了一下,心念顿起。 “算你有点识相!这次你再敢从中搅和,我定不饶你!” “绝不会!”温寻儿举起双手保证,“只不过,李妹妹成为九皇子妃的那天,可定不要忘记我这个红娘啊!” 又是“九皇子妃”又是“红娘”的字眼,直接就把李云霓哄高兴了。 李云霓瞅了瞅她:“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放心,我会记得你的!” 这一晚,终于是相安无事过了过去,只不过因着第二日就是春猎行动日,所以天还没亮,一群姑娘们已经起床开始梳妆打扮了。 可怜温寻儿,昨天白日睡了一天,半夜都睡不着,凌晨后才好不容易睡去,结果刚睡一个多时辰又被吵醒。 她坐在被窝里蓬头垢面看着这一群美少女在那里梳妆打扮,挑选出行要用的衣服,痛苦地捂住头。 为什么要来参加宫选!找罪受吗? “哎,姓温的?你不起来吗?你可别影响队伍出发速度,去晚了,今天就玩不成了!” 温寻儿看向喊她的少女,正是她的上铺,名唤杜玉玺。 “我是姓温,可我有名字!你若以后再姓温姓温的叫,我就叫你小肚子!” 杜玉玺身形一僵,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腹,随即抬目狠狠瞪了她一眼。 春猎的地方并不远,就在皇宫后面的皇家猎场。 整个皇城,光是皇家猎场就有十几处,皇宫后头的,更是有三个,他们今日去的是其中一个最小的猎场,叫做华池宫。 华池宫倚水而建,倚山而立,是一个风景绝妙的好地方,平日里一众皇子们没事便会来这里骑马打猎,是个休闲的好去处。 不过这一回,他们会在这里住上几天,因为宫选的姑娘实在是太多了,刨去这几天因为别的原因离开的姑娘,削减的也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还是一大群。 十位皇子刚下马开始爬上,姑娘们便到了。 一看见那十位皇子各个丰神俊朗,才貌双绝,姑娘们就像是狼见了羊,全涌了过去。 “殿下!” 场面太大,宫人都没拦住。 李云霓提了裙摆想去,温寻儿拉住了她:“何必呢?这么大场面,最后肯定是会被拦下来的!” 果不其然,随行侍卫宝刀一出,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再不敢上前了。 “这华池宫虽离宫近,可山路却不好走,小姐们最好还是把精力放到路上,否则摔倒了,摔伤了,刮花了脸,最后无功而返可别怪奴没有提醒大家!” 众人这才看向眼前的山头。 当看见高耸的山脉竟都遮天蔽日的时候,一个两个的,纷纷变了脸。 “这山怎么这么高?” 她们一个个看向身上的衣服。 今日出门,每位姑娘都是特意一番打扮,怎么漂亮怎么穿,现在好了,长裙曳地怎么爬山?鞋子带跟怎么爬山?还有妆容花得太过待会儿若是流汗花了脸可怎么办? 姑娘们哀声一片,可队伍已经开始了! 温寻儿与春月一道,她俩一早就有准备,穿得都是束袖,长靴,对这种山路简直不要太友好。 “李小姐,要不你也换一身?我车上还有身劲装,是新的!你若是不嫌弃,只管拿去穿!” 看李云霓踌躇在那里,温寻儿立刻示意春月去拿。 很快春月便把衣服拿了出来,李云霓见了眼前一亮。 “多谢!” 她也没有再推迟,等换好衣服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那头,宋青鸾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狠瞪了温寻儿一眼。 一个将军府的嫡小姐,专逮着相府小姐拍马屁,温如海若是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吐血! ------------ 第34章 晚宴 山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对这些久居深闺的温室花朵。 一会儿这个小姐伤了腿,那个小姐划伤了手指,一会儿又是衣裙刮破了闹着要下山,又是累得爬不动偷偷哭鼻子,接二连三的状态百出直接就淘汰了一拨人。 “若是连这点苦都受不了,日后怎么当皇子妃为皇子分忧解难?” 嬷嬷的理由给得很充分,小姐们也没想到只是一些基本的要求竟成了淘汰的关键。 是以留下来的小姐们再不敢随意叫累叫苦,只是如此一来,再到所有人上山,已经到了傍晚。 一天的时间全部耗费在路上,几位皇子难免有情绪。 “早知道这些莺莺燕燕这么麻烦,就不答应出来春猎了!简直就是没事找事!”三皇子顾影很是嫌弃这一路的闹腾。 “三哥消消气,说到底都是些金枝玉叶,平日里都是不出门的,突然让她们爬这么高一座山,能坚持上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七皇子很是怜香惜玉,想着那些千金小姐如玉的肌肤被树枝划破,荆棘刺破就一阵的心疼,至于哭得梨花带雨什么的,就更可怜了! “是啊,三弟,总归是些千金小姐,你总不能让他们像你一样皮糙肉厚的!”大皇子顾羌道。 顾影哼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余光却瞧见道人影坐在一颗石头上,单膝曲起,拿树叶当扇子,模样颇为洒脱自在。 “那是哪家的姑娘?居然知道穿一身劲装。” 众人循声望去,七皇子立刻凑了过来。 “三哥,你可别瞧上她!那可是温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霸王!几年前,玥妃娘娘过生辰,咱们贺礼的时候还跟她干过一架你忘了?当时她拿鞭子追着你打,险些把你衣服都给扒没了,你忘了?就是她!” “她?”大约是想到了过往不堪回首的往事,顾影面色一变,冷哼了一声就偏开了头。 可也只是偏开了一下,他忍不住又朝着温寻儿看去。 已经数年过去,少女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那独坐夕阳下恣意洒脱的模样倒颇有几分快意恩仇,至少与那些哭哭啼啼的莺莺燕燕完全不一样! 萧霁危顺着顾影的目光看向那头喝水的温寻儿。 别的姑娘饮水都是小口小口的喝,她倒好,拿着水囊活脱脱像似渴了三天。 隐约觉得好像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温寻儿一转头就看见了萧霁危。 站在侍卫堆里,一身雪袍的少年实在是太好认出了,温寻儿放下水囊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萧霁危直接别开眼,假装没看到,还往远走了几步,去顾昀那边了。 温寻儿努力努嘴。 见外了吗不是! “春月,问下嬷嬷,何时安排住的?这太阳都下山了,姑娘们都饿了!” 春月无语看她:“是小姐自己饿了吧?” 这一路上山,别的小姐哼唧两声,或者凑到那些皇子跟前“哎呦”一下,都能得到一点回应,她家小姐倒好,一路哼哧哼哧就这么爬到了目的地!不需要人拉,也不需要人扶,关键是,她体力好没错,可苦了她了!这一路跟上来,脚下跟踩了两个风火轮似的,现在一双脚都是麻的,这不,还不肯让人多休息! “难道你不饿?” 春月摸向咕咕叫的肚子。 算了,她确实也饿了,还是赶紧找地方休息吧! 嬷嬷很快分好了房间,不过跟宫里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姑娘们都有了单独的房间,而且晚上还有晚宴。 只是大家还有没有精力参加晚宴就是另外的事了! 温寻儿是完全没有累着,得益于这具身体好动,这一天的活动量也只是有些疲累,洗完澡后,完全神清气爽,只想出来走动! 晚宴上,居然来了一半的小姐们。 看来为了婚事,大家算是拼了! 温寻儿注意到经过一趟上山,李云霓跟九皇子已经完全熟络起来,此刻,两人就凑在一块夹菜。 而今天的晚宴也不知道是谁主办的,相当有心思,搞的自助餐模式,这样一来,她想吃什么就完全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了! 深得她心! 余光瞧见小十一和萧霁危,温寻儿立刻端了盘子凑上去。 萧霁危看见她,给顾昀布菜的动作都快了,就想赶紧离开,只是顾昀一看到自己这个姐姐就不想走路了,回过头专门等在那。 “你还知道出来啊,我还以为,你这会儿只想着呼呼大睡,不想着出门呢!”余光看向和李云霓凑在一起的九皇子,小十一觉得这位寻儿姐没救了! “有这么多好吃的,我当然要出来!” 温寻儿看向前方的萧霁危:“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萧霁危极冷淡地收回视线:“不用了,我自己会拿!” 他继续到前面为顾昀布菜,顾昀看向温寻儿:“别热脸贴冷屁股了,我这个伴读不待见你!” “说得好像有谁待见我似的!”温寻儿一指会场,“这里的人全不待见我,难道我就不能找他们说话了?人情是处出来的,懂吗小孩!” 顾昀咬了咬牙:“有本事,你也缠缠我九哥啊!” 温寻儿原本已经走了,闻言又倒走回来:“你九哥是李云霓的,以后不要撮合我跟他,你要撮合,就撮合我跟他!” 她指向萧霁危。 顾昀看向萧霁危,嘴巴跟吞了鸡蛋似的:“寻儿姐!” 他一把拉住温寻儿的袖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你从前不是最讨厌他?” “我现在也很讨厌他啊,但这跟让你撮合我们不矛盾!” 怎么就不矛盾了? 顾昀脑瓜子全是疑问,春月在后头叹口气:“我家小姐的意思是,她想对表公子好,所以让十一皇子多给她找点机会表现!” 顾昀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不是要嫁给他就好! “为何要对他好?他一个伴读用得着我寻儿姐对他好?” 反应过来的顾昀“哒哒”就跟去了,到了两人那一桌,他直接把温寻儿端给萧霁危的菜全都抢到了自己面前,然后把自己的菜推给萧霁危:“你吃我的!” 萧霁危一脸受宠若惊。 ------------ 第35章 十一皇子遇险 晚宴的姑娘们十分热情,唱着歌跳着舞,再加上山上的夜里风大又有些冷,便有人提议让所有人都围着火堆跳起来。 温寻儿被迫拉进人群中,被十一给推到了九皇子身前,而原本在九皇子前面的李云霓则直接被十一拉到了他面前。 “李小姐,不介意吧?” 李云霓尴尬一笑:“不会。” 一群人在那里跟着北地来的宫人牵手跳舞,九皇子虽然百般不愿,但还是朝温寻儿伸出手来。 “你等下!” 温寻儿摊开自己的衣袖往手上一缠,这才握住他的手,同时笑道:“这样应该不至于让九殿下觉得讨厌吧?” 顾允之一怔,没说话。 温寻儿随即跟着人群热情起来。 一整个晚上,不管是皇子还是小姐们都玩得很尽心,毕竟没有长辈的场合,全是年轻人,自然自在许多。 第二天一大早,春猎才算是正式开始,因着还有三十几个姑娘,所以十个皇子每个皇子队里都安排了三四个姑娘,在温寻儿的强烈建议下,她跟在了小十一那一队,至于李云霓自然是跟了九皇子。 只是正式开始的时候,顾昀非得加入九皇子那一队,用他的话说就是,他年纪小,没什么经验,让九哥帮着照拂一二。 他都这般说了,顾允之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两队人马一起上路。 李云霓不会骑马,以她和顾允之的关系自然得了殊荣坐在了顾允之身后的马背上。 而温寻儿是会骑马的,至少是她这副身躯会,她骑在马背上去看身后的萧霁危,果然见萧霁危骑得并不熟练,左右拉动着缰绳,尝试着控制方向。 温寻儿放慢脚步跟他并排:“要不要我教你?” 萧霁危看向她僵直的身体:“不必了!” 他夹紧马腹,马儿果然快速上前,温寻儿叹了口气跟上去,一行人就这么入了密林。 正是春日,林中草木复苏,猎物们经过了一整个冬日,正是出来觅食的时候,因此很容易就能看见猎物。 顾允之不愧是男主,射起箭来又快又准,才一会儿功夫就收获了好几只猎物,惹得姑娘们尖叫连连。 “寻儿姐,你也来设几只!你箭术不是特别好吗?” 顾昀加重了“特别好”三个字,温寻儿双手耸拉着,只搭着缰绳:“我昨天爬山累了,今天不想动手!” “是不想动手还是怕在九皇子面前出丑?”宋青鸾从后头勉力驱马上来,“难不成,你这将门虎女的名声是浪得虚名?” 温寻儿偏头瞪她:“你会你上啊,叫唤个什么劲?” “你!” 宋青鸾咬了咬牙,被李云霓止了:“算了!” 想起上山路上的衣服,李云霓觉得她有必要帮温寻儿说说话。 “云霓,你想不想学?我教你?”顾允之忽然开口。 李云霓脸上一红,立刻点了点头:“好!” 她拔出箭来,却因为力气小,拉不满弓,顾允之便搭手上去,覆在了她手背上,惹得一旁的姑娘们各个嫉妒羡慕恨。 温寻儿摆弄了几下手里的弓,果断将他们递给了侍从。 萧霁危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 记忆中,温寻儿的箭法不止快狠准,甚至比刚才的九皇子都要好,毕竟这位小姐可是很喜欢跟一些王公贵族的公子鬼混,经常出来打猎的! 若非如此,玥妃怎么可能安排这样一场春猎! 不就是为她准备的吗? “畏畏缩缩,不射算了!” 顾昀见她收了弓,心知没戏,气得拿了弓箭一夹马腹就入深林了。 “小昀!” 温寻儿唤了一声,没有喊住他,急忙夹了马腹跟了上去。 可不能掉队! 他们这队人马一走,那一头的几个女孩明显松了口气。 谁都知道温寻儿来参加宫选就是抢九皇子的,现在她走了,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就容易多了! 不过这就苦了另外一边的两个女孩了。 她们都是初次骑马,走都没学会,哪里会跑,更何况九皇子可在这里! 两个女孩暗戳戳地看向顾允之,显然是希望他同意自己留下。 “十一弟年纪小性子急,你们跟着他确实不合适,就并入我这一队吧!” “多谢九殿下!”两个女孩喜滋滋。 谁都知道十一皇子年纪小还没到婚配的年龄,跟十一皇子肯定是选不上皇子妃的,只有跟了九皇子才有希望!如今能留下,自然正合她们心意! 只是这样一来,刚才还高兴没多久的宋青鸾她们立刻就一肚子火气了! 好不容易甩了个温寻儿,结果又来了两个“温寻儿”! “十一,你别一直往林子里冲,刚才来的路上宫人交代过,这林子是连接着无人区的,太往里,小心凶猛的猎物出来,到时候就是它们猎你,而不是你猎他们了!” “废什么话?我一个皇子还用得着怕那些畜生?你若是害怕,就不要跟来!” 温寻儿跑了这一路,也逐渐开始掌握骑马的诀窍了,这会儿驭马停稳:“我这不是怕你出事,让姑姑担心吗?” “行了,这地儿我不知来过多少遍,比你熟!” 顾昀从马上下来,拿了弓箭就往密林走:“别跟来了,我刚才看到了一头鹿,你们在这等我!” 萧霁危堪堪来迟,正听见这么一句。 “十一殿下小心些!” “知道了!” 两个人在那里等,温寻儿看向顾昀猫着腰入林子的身影,这才转头看向萧霁危:“学会了?” 萧霁危看向身下的马,别开眼:“并不难。” “不难那你还来迟了?” 萧霁危看向她,眸底透着几丝阴冷。 “行,我不说了就是!”想起之前没写完的契书,她不忘提醒,“我跟你说过的事你可别忘了,别回头反悔,言而无信的男人可是最遭人恨了!” 萧霁危不搭理她,把脑袋转向一旁,打量着四周的深林。 看来又被无视了。 温寻儿闭了闭眼,忍了忍。 无妨,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 “啊——” 却在这时,只听得前方顾昀一声大喊,紧接着那声音戛然而止,再无动静了。 “顾昀?” 温寻儿一惊,极目朝林中看去,刚才还在那里猫着腰的顾昀早不见了踪迹。 她立刻翻身下马,拿了弓箭冲进了林子。 “十一殿下出事了,快,快回去告诉九殿下!” 侍从提醒了一句,剩余的人立刻跟进了林子。 萧霁危也跟着下了马。 他是十一皇子的伴读,十一皇子出事,他不可能幸免! ------------ 第36章 同归于尽 深林下面竟是个土坡,茂密的草木遮挡着,根本看不清下面是什么形势。 温寻儿蹲下身子看了看,见下方有草木折断的痕迹,隐约可容一人通过,猜想着顾昀可能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我下去看看!”她猫了身子,正打算下去,手臂上却忽然一重,转过视线,是萧霁危拉住了她。 “让他们下去。” 温寻儿看向身后,此刻侍卫们也都跟来了。 “温姑娘,可是寻到殿下踪迹了?” 来人是顾昀的贴身守卫,叫石铁,是个中年男子。 温寻儿指了指下方:“十一殿下可能是跌下这个小土坡了,上面挂着这个!” 她把刚才发现的衣料片递给石铁。 石铁见了眉目一肃:“是十一殿下的衣服,你们俩个,从这里下去,其余的人跟随我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路下去!” 很快,众人便找到了另一条颇缓些的下山路。 下达山底才发现那不过是另一座渗透,只不过地势低,看上去有些像山谷。 石铁命人四下散开,分头去找,看见温寻儿跟在一起,忍不住又担心她的安危:“温姑娘,这里地处密林深处,眼下又是猎物出没的季节,不如温姑娘先回去,我等带人在此寻找十一殿下便好!” “小昀没找到,我如何能回去?你们只管找便是,我跟萧霁危在这里等着,不乱跑!” 石铁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领着人去了。 阳光从树林顶部照射下来,落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树影。 温寻儿看萧霁危立在林中,四处张望,显然很担心顾昀的安危。 “放心吧,顾昀虽然年纪不大,但他身为皇子,应对突发事情的能力还是有的,不至于出事,过来坐?” 萧霁危回头看了看她,良久才跟了过去,不过他只找了课树环臂靠着,一身白衣,更加衬得身形颀长挺拔。 温寻儿忍不住看了看他。 大反派到底是大反派,不论是模样还是气度其实都不输男主,真要说他输给男主什么,大约就是自小接受的良好教育,以及所遇的贵人。 可萧霁危能在最底层的位置爬起来,一跃颠覆整个天下,他的这份心机和能力,怕是连男主都不如! 察觉到温寻儿的视线,萧霁危拧眉看了过来,温寻儿立刻收起目光看向四周,等他收回视线,她才又瞟了一眼,不过这一回没敢再盯着看了。 他不喜欢她看他。 “啊,有狼,有狼,好多狼啊!” 深林中忽然传来一声侍卫的惨叫,紧接着一阵嘈杂,好像遇到了什么东西袭击。 温寻儿猛然站起身来,抓了弓箭,看向前方。 “温姑娘快跑,有狼!有狼群啊!” 那些狼眼睛幽亮,步伐稳健,嗷叫着一个跃身就扑倒了一个离得近的侍卫,而那侍卫刚刚倒地就被一涌而上的狼群撕得稀碎,惨叫声在林中传出老远。 温寻儿被吓到了,一旁的萧霁危也惊到了。 “狼吃人了,狼吃人了,快跑啊!” 侍卫眼看着自己同伴被吃了,完全吓傻了,抓了一旁的马就冲没影了。 温寻儿和萧霁危本来也想上马,可被这动静一闹,马儿自己也跑了,剩了他俩人无处可逃。 “跑!” 眼下除了双腿,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拉了萧霁危便跑,自小受过体能训练的她体力明显比萧霁危要好上很多。 “把这个拿着!” 眼看着两人的速度根本跑不过狼速,温寻儿把怀里的匕首摸出来塞到萧霁危怀里,同时拿起弓箭对着最近的狼便射了过去。 或许是情况太急,身体的本能被激发了出来,她接连射出的几箭居然又快又准,完全就是练家子。 只是再好的箭术都抵不过狼群太多。 眼看着同伴相继死亡,那些狼嗷叫着,居然唤来了更多的同伴,而那些原本追赶别人的狼也全都掉转过头来围攻他们,很快,几十头狼将二人团团围住,彻底成了四面埋伏。 温寻儿盯着眼前这群双眼幽亮的狼,直想骂娘。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成了攻击对象呢?最要紧的是,他们已经被逼上绝路了,身后唯一的出路就是一处陡峭的山坡,这山坡下方是延绵看不见尽头的坡段,真要掉下去,只怕会摔成肉饼! “看来咱俩今天要喂狼了!” “喂狼?”萧霁危冷笑了一声,眸底浮出几丝狠厉,“大不了,同归于尽!” 他先一步冲上前,就近解决了一匹狼,匕首深深扎进狼的喉咙,直接见血封喉。 这股狠劲,震到了温寻儿。 “行,同归于尽!” 她握紧弓,直接一箭射出去,正中一只狼的肚子。 狼群躁动起来,有一只狼首领嗷叫一声之后,其余的狼竟然直接对二人发起了总共,竟然一个个跃身朝他们扑了过来。 眼看着有狼越过自己头顶,温寻儿吓了一跳,这群狼的弹跳力这么好吗?这都可以上天了好嘛! 她一支箭狠狠刺进狼脖子,中招的狼依旧力气极大,直接一个纵身就把温寻儿给推倒了,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就对着她脖子咬了过来。 那一晚的记忆又在脑海中浮现,电光火石之间,温寻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摸起一块石头就朝着狼脑袋挥了过去。 “嗷~” 一声惨叫,狼的身体应声倒地,抬目去看,只见得那只狼脑袋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打死它的人究竟用了多少力气。 萧霁危转头看向她,不知为何,漆黑的眼底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隐隐好像是兴奋? “看我做什么?看狼啊!” 一只狼再扑过来的时候,温寻儿爬起来就跑,身后,萧霁危直接挥出匕首刺向那只追击温寻儿的狼,却被那头狼咬住肩膀直接拖进了一旁的山坡。 “萧霁危!” 温寻儿慌忙伸手去拉,刚好拽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可身后的狼已经一窝蜂扑了上来,根本不可能给她机会拉萧霁危上来。 另一头,大狼在扑倒萧霁危的一瞬便已经顺着山坡跌入了山谷,只剩萧霁危还倒挂在山坡上,此刻瞧见温寻儿背后的危险,他目色一厉,手上忽然用力,直接就把温寻儿给拽了下去。 “噗通。” 两人双双跌入山坡,顺着陡峭的山路一路朝下滚了下去。 ------------ 第37章 让男主背她 温寻儿抬眼看他。 他冷漠的模样就仿佛刚才伤她的人不是他! 可她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起身的时候,她的脚根本就不痛,反而是他砸下来过后才痛的! “萧霁危,我的脚是你刚才压伤的!你就没点表示?” 萧霁危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我没有药。” 温寻儿气到吐血。 “那简单,你蹲下,背我上去!” 萧霁危抬目看向上方。 山头高耸入云,他自己爬上去都难,更何况背个人。 “我背不动,你自己想办法!” 他在一旁坐了下来,温寻儿这才注意到他白衣上有血。 她没有受伤,那血肯定就不是她的!难不成是他的? 一偏头,才看见萧霁危后背一整块衣服都撕裂了,裸露的皮肤下露出一个大窟窿,仔细看,好像少了一块肉? “你受伤了?”温寻儿大惊! 萧霁危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了然道:“刚才被狼咬的,皮肉伤,不碍事。” “这还叫皮肉伤?” 温寻儿凑过去看,只见得伤口血肉模糊,又经历刚才从上头跌下来的惨状,此刻整片后背的白衣都被鲜血染红了! “你先别动!” 撕下来几块布条,她又摸出身上的金疮药,这会儿没有烧酒消毒,只能用水洗伤口了,好在刚才水囊还带着! 她把水囊解下来,对着伤口浇灌,萧霁危痛得浑身一僵,忍着没动。 温寻儿随即将金疮药撒上去,然后用布条给他包扎伤口。 伤口包好,萧霁危整个人的脸色惨白,额头也出了一层密汗。 “痛就喊出来,不必憋着!” 萧霁危摇了摇头,捂着肩膀:“多谢!” 温寻儿看了看他:“伤这么重,你竟然都不说,真是个狠人!” “我生来命贱,自然不如大小姐金贵!我这种人,只要能活着便已是大幸,受了点伤而已,又算什么?大小姐从前不也这样说吗?” 温寻儿一滞,看了看他:“你也说了,那是从前了!现在不比从前!” 萧霁危不再说话,只是靠着山坡,轻颤睫毛,明显有些失血过多。 温寻儿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山谷之中传来一声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她整个人一震,那头的萧霁危也猛然睁眼。 “什么动静?该不会还有狼吧?” 萧霁危看向她,脸色猛地发白:“刚才我掉下来的时候,有一只狼跟我一块掉下来了!” 温寻儿不由觉得喉头发紧。 “先别慌,我去看看,还未必是狼呢!” 她跛着脚,抓了弓箭起身。 躲到一棵大树后等那动静出现,果不其然,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快传来,等视野开阔,竟果然是头狼! 后方,萧霁危摸上了短刀。 这里没有救援,两个人身上都带伤,想从这头狼手里活命,他们就只能靠自救了! 温寻儿搭紧了手里的弓。 她若还是从前那个温寻儿,应该是根本就不需要怕这头狼的! 可她早已不是当初的温寻儿,箭术只怕也不准,未必射的中这头狼!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箭矢对准了那只狼的喉咙。 如果能一箭射中它的喉咙,或许还有一箭毙命的机会! 可狼这种动物实在是太敏锐了。 明明即将越过温寻儿藏匿的那棵树,可他忽然转过头来,一双狼眼冷冷朝着她的方向看来,同时尾巴一竖就朝她的方向扑来。 温寻儿直接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箭便放了出去。 “嗖”的一声,一箭扑空,那只狼的身子在旁边打了个转,又朝她扑来,温寻儿紧接着又射了一箭,情急之下,转身往另外的方向跑:“萧霁危,我守不住他,你赶紧跑!” 萧霁危站起身来,入目正见那只狼将温寻儿扑倒的身影。 少女的尖叫声惊恐传来,如同那一夜一样。 萧霁危握紧了匕首,转身便走。 是她让他跑的,不是他要丢下她! 可午夜梦回,那一晚的泣声总在他耳边浮现,少女的惊恐无助和绝望当时让他有多觉得大快人心,之后便有多折磨他! 走出几步之后,萧霁危眉宇间流露出一抹狠厉。 不就是一只狼吗? 杀了便是! 他冲了回来,对着想要撕咬温寻儿的那只狼脖子狠狠刺去。 “扑哧”一声,狼血从朗脖子里流了出来,滴在了温寻儿脸上,温寻儿惊讶地看向去而复返的萧霁危,惊魂未定。 “还不起来!” 萧霁危拔出匕首,紧接着又是一刀,并且将狼的身体狠狠往一旁压去。 温寻儿反应过来,迅速抓起一旁的弓箭,对着踢开萧霁危的狼便一箭射去。 两刀加一箭,那只狼终于毙命,躺倒在地,一动不动。 萧霁危累得坐在了地上,伤口疼得他直哆嗦。 温寻儿这会儿又捡回一条命,正要去感谢萧霁危,才发现他浑身都是血,后背的伤口显然又裂开了! “多谢!” 刚才他要是不来,她今天很可能真的死在了这只狼嘴里,天知道,刚才她一双手就像是废了,要不是这具身体天生蛮力,她还真抵不住这只狼的进攻! “不用!就当是还你刚才让我逃跑的恩情。” 温寻儿一怔,萧霁危已经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生堆火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萧霁危!” 夜里,山林之中,冷得不行。 好在有火光撑着,两人不至于冻死。 温寻儿靠着撇脚的箭术射了一只山鸡,勉强给山鸡处理干净烤了,闻着山鸡的香味这才觉出几分饥肠辘辘来。 她撕下一只鸡腿,走向萧霁危。 萧霁危已经醒了,只是这会儿仍被伤口折磨着,整个人都很虚弱。 温寻儿把他扶起来。 “吃一点?” 萧霁危看向她手里的肉:“你还会这个?” “从前是不会,现在会了!” 萧霁危看向她的手。 刚才为了弄这只山鸡,她手上被刀划了好几道口子,向来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又是杀狼又是给山鸡脱毛,这会儿一身的衣服已经快看不清本来颜色,头发上甚至还有鸡毛。 他接过鸡腿坐起身来。 入口,鸡肉味香嫩,除了没有盐调味外,手艺竟然不错。 温寻儿看他吃了,心里松了口气。 还真怕他就这么死在林子里了,她的大反派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 第38章 与顾允之冰释前嫌 “九哥,你真让寻儿姐走回去啊?你就不怕皇后娘娘说你?” 顾允之板着脸在温寻儿面前蹲下来:“上来吧。” 温寻儿看了看眼前的后背,又看了看顾昀,只能勉为其难爬了上去。 她也不想让男主背,可是形势所迫啊! “萧……”眼看着萧霁危在一边走了过去,温寻儿伸手喊他,可萧霁危看都没看她一眼,竟然直接越过了他们。 温寻儿哽在原地,唤住顾昀,“你安排个侍卫扶着点萧霁危,他的肩膀被狼伤了,昨夜还发了高烧!” 顾昀答应了一声:“放心吧寻儿姐,我会安排好萧伴读的,你就好好在九哥背上待着!九哥,你背稳点,别摔了我寻儿姐!” 顾允之不悦看他:“多嘴!” 顾昀一笑,立刻领了一群人跑远了,剩了两人走在最后。 温寻儿趴在顾允之背上,一时找不到话,想了半天才想起之前宫里与他初遇的事情,顿时斟酌道:“九皇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参和进你和李小姐之间,我来宫选只是走个过场,我爹也没想过要让我嫁给皇子们,那日宫里说要嫁给你那种话当时也只是为了安我娘的心,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肯定不会嫁给你的!” 顾允之脚步一顿。 温寻儿立刻让自己看上去足够认真:“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发誓!这辈子就算是嫁给阿猫阿狗也绝不会要求嫁给你九皇子,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顾允之拧了拧眉。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他多遭人嫌似的? “这么说来,你很讨厌我?” “不不不!我绝对不讨厌你,我只是不想入皇家,你也知道,皇家规矩多,我一个武将之女,天生散漫惯了,不喜欢皇宫!” 顾允之听了有一阵恍惚。 他其实也不喜欢皇家,只可惜生在帝王家,没得选择罢了。 话一说开,他对温寻儿反而多了丝欣赏。 “山上的那些狼是你射杀的?” 山上被射杀的狼? “你如果指的是射杀的话,可能是吧。”萧霁危拿的是匕首,她拿的是弓箭。 “箭术不错。”顾允之夸赞了一句,“会射箭的女孩子不多,会射杀狼群的女孩子就更不多了!” 至此,两个人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到了上头的时候,顾允之已经能间或露出一两个笑容,看得那些等待的女孩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九皇子怎么还跟那个姓温的有说有笑了?云霓,九殿下该不会相中了她吧?居然还亲自背她回来,你认识九殿下那么久了,也没见他背过别的姑娘吧?” 李云霓脸色有些不好看。 温寻儿可是当她面说过,不跟她抢九皇子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九殿下!”她和众人一道迎了上去,“寻儿姐姐这是怎么了?” 温寻儿被顾允之放下来,急忙向李云霓解释,“李小姐,你别误会,是我伤了腿,走不动路,殿下本着不能丢下我的原则,这才背我上来!” 果然,她这么一解释,李云霓的脸色就好看了很多。 “温小姐不用解释,殿下做事有自己的思量。” “云霓,帮我照顾一下温小姐!” 顾允之朝她点了点头,移步去了萧霁危那边。 他受了伤,这一路上来整个人脸色惨白,好像要撑不住了。 “萧霁危,你还好吧?” 萧霁危是顾昀的伴读,也算是他的半个同窗,两人一块上过课,他来关心一下无可厚非。 “多谢九殿下挂念,我没事。” 萧霁危这会儿喝了点水,整个人缓了过来,已经好了很多。 顾允之点了点头:“那你先休息会儿,待会大家一起回去!” 休整片刻之后,大队人马陆续上马开始往返。 温寻儿脚上受了伤,她想找个人扶自己一把的时候,顾昀已经把人全部遣开了,而且骑走了所有的马,就剩一匹马和顾允之留在那。 温寻儿一阵无语。 这个顾昀,也不知道玥妃许了他什么好处,居然把他的命令贯彻得如此彻底! “你跟我一起吧。” 顾允之扶了她的腰稍稍往上一提,温寻儿整个人便稳稳落在了马背上,随即他跃身上马,两人一马就这么跟在队伍后头往猎场的方向驶去。 “还说跟九皇子没什么,真没什么,九皇子会跟她同乘一骑,云霓,你得当心了,虽说九殿下留了花你,但只是粉色,事情还未最终成定局,可别到手的鸭子飞到了别人盘里去了!” “什么到手的鸭子,九殿下又不是鸭子!” 李云霓勒紧了缰绳,一夹马腹,马儿便直接冲了出去。 回到猎宫,早有大夫候在了那里。 仔细查验了温寻儿的伤口之后,大夫也略微松了口气:“还好,温姑娘的腿只是扭伤,骨头没有大事,修养两天就没事了!” “有劳!” 大夫下去给萧霁危看诊了,温寻儿想起萧霁危的伤,逼得顾昀跟过去。 “萧霁危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对不起我!” 顾昀哀叹一声:“萧霁危、萧霁危,你怎么眼里只有他?难不成,你不想嫁给我九哥的原因是因为这个萧霁危?” 顾允之刚安排好别的姑娘们从外面进来,听见这话顿时一愣。 温寻儿连忙摆手:“瞎说什么呢,我只是不想进皇宫而已!九皇子,你来了?” 顾允之点了点头,指着她的脚:“没事吧?” “没事,大夫说只是扭伤,没伤到骨头,休息几日便好!对了,九皇子若是有事忙自己的便是,我这里已经没事了!” 顾允之应了一声,看向顾昀:“你怎么还在这儿?萧霁危虽然只是你的伴读,但好歹是为了找你才受的伤,有没有点良心!” 顾昀哀嚎一声,幽怨瞥他:“你怎么跟我寻儿姐似的,行行行,我去总行了吧!” 他这一走,顾允之也立刻离开了温寻儿的房间,去看萧霁危了。 “嗷~” 温寻儿倒吸口凉气,抱着自己的脚:“春月,你快看看我的脚,脚踝是不是肿了?怎么这么痛!” 春月刚拿来冰块,闻言立刻来到她脚边。 “确实有点肿,奴婢这就给小姐冷敷一下!” ------------ 第39章 谁都不想嫁 温寻儿在房间修养了两天,到第三天的时候,她的行动已经没什么问题,故而第一时间去看萧霁危。 卧房里,萧霁危坐在床头,正捧着一本书看,看见她进来,立刻将书放到一旁:“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 温寻儿把一篮子吃的都放他床边桌上:“我精心给你挑的吃食,全是你爱吃的东西!” 萧霁危看了一眼,眉目微微一动。 几颗樱桃点缀在一盘子削好的雪梨上面晶莹剔透,他樱桃的旁边还有几颗橘子,确实都是他喜欢吃的水果,不止是这些,还有几片绿豆糕,桃花糕。 他在温府时,能吃饱已经是知足,口味这些有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温寻儿好像每次都能精准地知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就像现在,这些糕点和水果正好贴和他心意! 忍不住抬起眸光看向温寻儿。 还是那副姿容鲜妍的模样,只是眉宇间的戾气淡了很多,眼底清澈带光,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可似乎又有着千壤之别。 “想什么呢?”温寻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舒服?” “腿伤好了吗?” “早好了!活蹦乱跳!”温寻儿看向身侧的春月,示意她去外面守着,这才又看向他,“契书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现在能写了吧?” 萧霁危看向她,有些无语。 还以为她是来看自己,居然还是为了契书! “笔墨。” 温寻儿立刻去书桌前找了纸笔过来,顺势还给他研起墨来:“就写,从今往后,绝不会做不利于温家的事情,然后签上你的名字,对了,以你娘名义起誓!” 萧霁危鼻尖一顿,抬起头来看她,神色有些阴冷。 “怎么了?我答应你的事情可一样都没少,你可不能耍赖啊!” 萧霁危却忽然停了笔。 “让我进温家军。” “啊?” “三个月的伴读,只能算是混个脸熟,你若真想帮我就好人帮到底,我要进你们温家的温家军中!” “不行,你进温家军,万一对我温家不利怎么办?” 萧霁危抿唇:“只要你让我进温家军,这个,我给你写!”顿了顿,他又补充,“以我母亲的名义!” 萧霁危最看重的便是她的母亲,与他母亲有关的事,他向来不会反悔。 温寻儿斟酌片刻答应了下来。 “加上一句,如果违背誓言,就让你母亲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萧霁危正在起誓契书,闻言,手上控制不住的一重,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个母亲的“亲”字直接写花了。 “重新写,重新写!” 温寻儿又拿了一张纸来。 “不用!” 萧霁危压住那张纸,按照她的话将一份契书写完,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读着纸上的一字一句,温寻儿总算是心满意足,待笔墨干了,她将纸条小心叠起放到怀中,还摸了摸胸口。 萧霁危看着她这副模样,眸底分明有些异样。 在他看来,他想不通温寻儿要他的这一纸契书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她就这么忌惮他对温家不利? “你想好了吗?选哪个?” 眼看着她转身欲走,他突然问。 温寻儿转过身来:“什么选哪个?” “宫选,十位皇子!你的婚事!” 温寻儿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我一个都不想选!” “温寻儿,你答应过我的,你若是不选皇子,那你我的事情怎么办?” 萧霁危急了,扣着桌子的手骨节一片青白。 “你放心,虽然我不选皇子,但不代表我没有别人可选,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出来的时候,居然遇到巡逻的沈魏。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便衣,皮肤透着小麦色,眉目硬朗,五官深邃,看见温寻儿,立刻迎了上来。 “温姑娘!” 温寻儿脚步一顿,当即便等着他靠近。 “来看萧伴读?” 温寻儿点了点头:“那天遇着狼群,得亏萧表哥救了我,但也导致他受了伤,所以我腿好了赶紧来看看他!” “萧伴读一阶书生却敢与狼群相斗,这份魄力让人钦佩!” 钦佩个鬼,那家伙就是心狠! “对了,听说温姑娘也受了伤,现在是全好了吗?” “当时只是扭伤了脚,现在已经全好了!” 沈魏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我送温姑娘回去?” “不用,就两步路……” “看吧,又勾搭上沈将军,这个温寻儿可真有本事啊!” “可不是!先是跟她那位萧表哥共度良宵,接着又让九皇子背她,现在又跟沈将军不清不楚,天下的好男人怎么尽往她怀里钻呢!” 几个丫鬟走过,凑在一块嚼舌根。 能跟着小姐们出来的丫鬟,大多都是那些小姐们的贴身,相当于半个主子,因此议论起人来也没大没小。 沈魏听见了,脸色微变,摸了腰间的佩刀就要上去,被温寻儿拉住了。 “理她们做什么?管得了她们的嘴还管得了所有人的嘴?” “可温姑娘和萧伴读被困林中的事情乃形势所逼,至于九皇子,那是姑娘腿伤了,而我就更不算事了,我只是与姑娘闲聊两句……” “她们只相信她们认为的,不会听你的解释的!” 见沈魏还是面色不善,温寻儿笑了笑:“要不然,沈将军送我回去吧?” 刚才还说不让,这会儿又让他送,沈魏怔了怔,却拒绝道:“还是不了,我送温姑娘,只怕回头她们又说你,我一个男人不妨事,但温姑娘的名声是大!” “所以沈将军这是要避嫌?” 沈魏一怔,温寻儿立刻又笑起来:“沈将军,不瞒你说,我是有些事要与你说!” 听她这么说,沈魏便答应了下来。 “不知温姑娘想问什么?” 温寻儿轻咳了一声,示意春月离远点,这才略微走近了沈魏。 “沈将军,不瞒你说,我这才参加宫选其实并非我所愿,而是我娘希望我能嫁给诸位皇子中的一个,但是我这人呢,喜欢自由惯了,并不想进宫当皇子妃,所以这些皇子们,我其实一个都不想嫁!” “不想嫁?” “嗯,不想嫁!”温寻儿停下步子,“但是现在有个难题,我若是不嫁给这些皇子们,等回到家里,我爹就想让我嫁给萧霁危!” “萧……萧伴读?” 沈魏更惊讶了。 “是!”温寻儿满脸的为难,“可问题是,我也不想嫁给萧表哥!” ------------ 第40章 劫匪报复 她抬目静静看着沈魏,眼底藏有期盼与试探。 沈魏久久无法从这两条消息中回过神来,半晌才迟疑问:“那我能做什么?” “我想请你闲来无事多去温家坐坐!” “就这?” “嗯,就这个!”温寻儿迟疑片刻,“但是如此一来,可能对你的名声有损,所以你也可以拒绝!” 沈魏沉默片刻,忽的笑了:“你一个女儿家都不怕名声有损,我一个男子又有何惧?温姑娘,这件事,我应了!” 温寻儿松了口气。 “既然这么大的忙你都愿意帮我,那日后也别温姑娘温姑娘的叫了,唤我名字吧!温寻儿。” 沈魏一笑,却没有开口。 到了住处,温寻儿将萧霁危写下的那份契书拿了油纸包了起来。 这很可能是她日后保命的东西,得妥善保管! 只是单此一份契书肯定是不够的,萧霁危现下要进温家军,也就意味着他的大反派之路要正式开始了! 反观这段时间的相处,萧霁危对温家的恨意有所削减,所以接下来,只要达成他想要的,或许,他未必就会演化成书中那样! 如果安排他进温家军的话,那就让兄长带着他,这样一来他所有的一切也能在温家的眼皮子底下! 主意打定,温寻儿打算回去就给温嘉写信。 “小姐小姐,快起来,猎场进刺客了!” 这天晚上,温寻儿睡得正沉,春月忽然急匆匆来唤她,抬目一看,外面的天还是黑漆漆的。 等披上衣服出来一看,正好遇见领着禁军的沈魏。 “温姑娘,有刺客闯入,还请温姑娘留在营帐中莫要出来!” 温寻儿点了点头,眼看着大批的禁军往皇子们住的地方跑去,中间还有大夫急匆匆往那里跑,她急忙拉了一个宫人问:“刚才看见了许大夫,可是有人受伤了?” “是十一殿下被刺客伤到了!” “小昀?” 温寻儿一惊“伤得重吗?” “不知道,只听说被刺了一刀!” 被刺了一刀? 温寻儿想象不出来是怎样的一刀,惊得当即拿了斗篷,和春月一道急匆匆往顾昀的屋里去。 顾昀可是玥妃心尖上的,若是顾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毕竟顾昀能参加宫选,完全是因为她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照顾她,他完全没必要在这么早的时候来宫选! 很快便到了地方,却只见得随行的宫人端出来一大盆血水。 温寻儿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要进去。 “温姑娘,你就别进去了,里面正一团乱呢!”宫人揽住她。 “九殿下!” 刚巧看见顾允之从里面出来,他袍角沾着血,容色冷峻,光是看一眼,温寻儿都觉得心惊。 “温姑娘?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顾允之将温寻儿带到一边:“上次劫持你的那些土匪,你可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都有谁?最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你的意思是说,伤小昀的是上次劫持我的那些土匪?” “是!” 顾允之沉下目光,看了她一眼:“这群土匪这次来就是报复朝廷上次伤了他们那么多兄弟,而且,他们不止刺伤了小昀,还误以为萧霁危就是小昀,将他带走了,一并带走的,还有李小姐。” “萧霁危和李云霓?” 顾允之点了点头。 这完全超出了温寻儿的剧情范围。 按照原书剧情,宫选根本就没有猎场这一桥段,也就更没有劫匪上山这段剧情了! 最关键的是,萧霁危居然和李云霓一道被掳走,经历了上次的事情,这两个人只怕凶多吉少! “我是了解一些,我把名单写给你!” “去我房中写吧。” 顾允之的房间就在顾昀的旁边不远。 他让人拿了笔墨来,温寻儿细细一思虑,将记忆中的那些名字都写了出来。 “这个张远曾是军人出身,他有敏锐的作战能力以及反追捕能力,还有这两个部下,他们也曾是张远旧部,对军队的作战方式了如指掌!有附近区域的地形图吗?” “有!” 顾允之将这片猎场的地形图拿了出来,温寻儿仔细看过之后,圈出了三个地方:“张远最擅长猫抓老鼠的游戏,以他的性格,抓了人肯定是要挟朝廷放他的兄弟,所以一定不会让朝廷找到他,这三个地方是藏身的最好地点,可以让人去这里找一找!” 顾允之有些迟疑:“这三个地方确实是藏身的好地点,但温姑娘有所不知,你圈出来的这个地方地形特殊,山洞极其深长,若是有人藏在里面,多少人马进去都未必能活着回来!” 顾允之指出温寻儿圈出来的其中一处山洞。 温寻儿想了想,忽然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然后递给顾允之:“那就烦劳九皇子安排两个人下一趟山,把这个人带来!” “段宁宁?是谁?” “皇城的海月楼,天字一号花魁,段宁宁,张远的亲生女儿!” 顾允之一滞,不可思议盯着她:“张远还有个女儿?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段宁宁就是他的女儿?”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九殿下若是信我,便让人把她带来!” 顾允之看了她半晌,转身就出去了。 禁军的行动速度极快,天还没亮,段宁宁就被人从海月楼带来了。 陡然面对这么多皇家人,段宁宁一阵怪叫:“哎呦诸位爷,你们若是有需要只管吩咐一声便是,宁宁保准让你们满意,只是何须拿刀子请人啊!” “少废话,你可认识一个叫张远的?” 顾允之问她。 “什么张远李远,我认识名字带远的多了去了,哪里知晓公子找哪个?” 段宁宁看上去对这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压根不认识这么个人。 “我没时间跟你啰嗦,我劝你识相点!”顾允之接过侍卫手里的剑架在段宁宁脖子上。 段宁宁身子一抖,抬目看向他,忽然就“哎呦”一声,哭了起来。 “这位公子啊,我是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这要是认识,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我们海月楼打开门做生意,哪儿有有银子不赚的道理!可我也不能说白话啊,你说的人,我是真不认识啊!” ------------ 第41章 救皇子立功 “悍匪张远,几个月前,他刚越狱逃出大牢,杀了朝廷不少人,据我所知,他与你有着某种亲密关系,是也不是?” “什么亲密关系?”段宁宁苦了脸,“公子,我睡过的男人是不少,可你要说他们的名字,我是真记不住啊!” “九弟,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是不是记错了?这段宁宁怎么看也不像是跟张远有关系的人啊!” 顾允之说不出话,一时看向温寻儿。 温寻儿这才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段小姐,我奉劝你说实话,不然,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今天晚上只怕就保不住了。” 温寻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唰”的一下就拔出了一柄宝刀。 段宁宁一愣,看了看她:“姑娘,我真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不认识吗?”温寻儿略微抬目,“那你可认识饶根花?” “饶根花我自然是认识,那是我娘,不过她很多年前就死了。” “那薛湘宁呢?” 段宁宁脸色一变,随后别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饶根花是薛湘宁的婢女,你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温寻儿扣住她的脸,“段姑娘,我温寻儿做事可没什么耐性,也不像这些尊贵的公子爷们怜香惜玉,我这人呢,天生不喜欢别人长得比我好看,尤其是你这张脸,我就更不喜欢了!奉劝你,早点说出来,少收点皮肉之苦!” 段宁宁面色有了少许变化:“你就是野霸王温寻儿?” “呀,听过我的名头啊?那就更好说了,说罢,认不认识张远?” “我真不……” 温寻儿直接手肘下压,把段宁宁整个人衡压在地上,逼近了脸:“上回你爹的人把我掳走,想欺负我,我当时就是这样,捏住了一个人的脑袋,直接切了下去,你信不信,我这一刀下去,你这张脸永远都不会好了?” “你敢!”段宁宁睁大眼睛,“朝廷再蛮横,也休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辱我一个烟花女子!” “他们是朝廷,我可不是!”温寻儿把刀压在她脸上,短刀锋利,稍稍碰到皮肤,段宁宁的脸上已经有了血痕。 “可我真不认识张远!” “还说不认识张远!”温寻儿直接伸手把她脖子上的项坠摘了下来,“戴着张远的信物,还说不认识张远,段宁宁,你以为这样就能保得了他?”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跟张远没关系!” “终于承认薛湘宁是你娘了?” 项坠翻开,里面的玉坠上清晰刻着薛湘宁的名字,段宁宁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看着温寻儿:“你怎么知晓薛湘宁是我娘?就算你说对了,薛湘宁和张远又有什么关系?” “薛湘宁是张远的发妻,你说什么关系?” “不可能!”段宁宁紧盯着她,“这十几年来,我爹从来没有跟我联系过,就算我娘也早就已经死了,我们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不可能有人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众人的目光也都看了过来,好奇盯着温寻儿。 尤其是顾允之,目光里分明有探究。 温寻儿眸底一动,当即道:“要怪就怪,你不该在在每年的五月初三去张家故地祭奠。” 段宁宁一震,当即再次朝着温寻儿看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祭奠的地方,并非张家故地,而是柳家! 而柳才是张远隐姓埋名之前的家姓! 温寻儿故意把柳家说成张家,显然是在帮她隐瞒柳家的真实身份,那也就是说,柳家的一切,她全都知道,难不成,她与柳家有什么关联? 可她也就十几岁,柳家覆灭早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她不可能知道才对! 然而温寻儿却已不答。 他把玉坠给了顾允之:“拿着这个约见张远,交换人质,他肯定会同意的。” 顾允之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切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萧霁危和李云霓双双被救回来的时候,两人都十分的狼狈。 尤其是萧霁危,满身的伤,那一身白衣被折磨得满是血迹,连温寻儿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 “萧伴读回来了?”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顾昀听到萧霁危醒来的消息,居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明明他还受着重伤! 而那头身负重伤的萧霁危也是第一时间去了顾昀的房间,看见他安然无恙之后,直接一跟头栽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场面顿时一团乱。 众人刚把大夫找来给萧霁危看诊,另一头,李云霓居然也昏迷了过去。 整个猎场可谓有经历了鸡飞狗跳的一晚。 好在张远这次成功抓到了,大皇子直接下令沈魏亲自压着他下山。 顾昀遇刺的消息直接传到了宫里,玥妃当天晚上就从宫里赶了过来,一同过来的居然还有帝后。 “没想到一场春猎居然演变成了这样!”皇帝看见顾昀没事,一颗心才算是落定。 玥妃掉着眼泪:“才几日时间,我儿竟然瘦了这么一大圈!” 温寻儿就在下方,见状便凑到了玥妃跟前:“姑姑,你别伤心了,大夫说了,小昀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需要休养!” 玥妃的目光随即落在她身上:“你怎么样啊?我听说春猎的时候,你还被一群狼追,伤了脚?” “只是扭伤,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玥妃有些不放心地让她转了一圈,随后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早知道一场春猎搞出这么多事情,当初就不应该央求皇上同意春猎!” “好了,好在一切尘埃落定,有惊无险!”皇帝看向榻上的顾昀,“昀儿只管好好养伤,剩余的事情都不要担心了!” 顾昀点了点头,却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拉住了玥妃的手:“母妃,其实这一次儿子能顺利脱险,有一个人功不可没!” “哦?”皇帝在一旁目录诧异,“何人救了我儿,只管说出来,朕重重有赏!” 温寻儿眼皮子一跳,朝顾昀看去。 “就是我的伴读,萧霁危!” “萧霁危?”玥妃朝着温寻儿看来,得到温寻儿的肯定之后,诧异问,“他如何救的你?” ------------ 第42章 赐婚 “那些歹人冲进来之后,是他跟我换了衣服,所以他才会被抓走,否则,我就不止是受一刀这么简单了!”想到当时的场面,顾昀到现在还心惊着。那些匪徒闯进来时,见人就杀,若非萧霁危将受伤的他藏匿起来,又同他换了衣服,现在的他只怕已经是那些歹徒的刀下亡魂了! 否则,以他身负重伤的样子,怎么去做人质!怕是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父皇、母妃!萧伴读现在还在昏迷不醒,你们可一定要救活他!”顾昀此刻对萧霁危的感激无以言表,就差替他躺着了! “放心!有母妃在,不会让他有事!”玥妃看向宫人,“让御医去看看萧伴读!” 好不容易把顾昀哄睡着,皇帝才带着玥妃从房间里出来,同时招来顾允之。 “那张远素来狡猾,上一次,温如海捣了他的老巢都没能将他逮住,这一回,你是如何从他手中换回的人质?” 顾允之略一思索,回答道:“此事还多亏了温姑娘!” “哪个温姑娘?”皇帝疑惑。 “难不成是寻儿?”玥妃诧异,看向身后的温寻儿,结果得来了顾允之的肯定答复。 “寻儿还能帮上这样的忙?”玥妃更疑惑了,“究竟怎么一回事?” 顾允之便将温寻儿告知段宁宁的事情说了出来。 “若非温姑娘,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知晓这个张远竟有个女儿躲在海月楼的!也正是我们找到了张远的亲生女儿,以她为人质,这才换回了人质萧伴读和李小姐!” “这土匪竟然还有女儿藏匿在皇城?朝廷当初花了大力气拿他,也调查过他的身世背景,却从不曾听说他还有什么亲人在世,温丫头,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温寻儿连忙上前,躬身回道:“这件事说来不怕皇上和玥妃娘娘笑话,寻儿自小玩闹惯了,又喜欢游历坊间,这去得多了,就听到了一些常人不知道的辛秘事,段宁宁是张远女儿这件事,便是我从中偶然得知!” “呵,你竟还有这等作用?”皇帝知晓玥妃素来十分疼爱这个侄女,对她也就和颜悦色了一些,“看来是运气好,误打误撞立了功!” “皇上,那既然是立功,是不是该有赏赐?”玥妃趁热打铁,目光在顾允之身上溜达了一圈,这才看向皇帝。 “自然是该赏的,那温丫头,你想要什么?” 骤然被问,温寻儿一时没缓过神来,待反应过来,她心头大喜。 正想着如何躲避这场宫选,现在倒好了,机会来了! 她上前一步,掀开衣摆便跪了下去。 “皇上的允诺可来之不易,寻儿,你考虑清楚了说!”玥妃笑意吟吟,分明意有所指。 温寻儿思虑一番,这才开口道:“臣女确实想向皇上讨一样赏!只因臣女幼时顽劣,不懂父母疾苦,常日混迹在外,未好好侍奉在父母膝下,如今臣女幡然醒悟,奈何又到了及笄之年,所以臣女想,可否请皇上允许臣女在家中多侍奉父母几年,待到双十年华,再行婚嫁之事!” “胡说什么,女儿家最珍惜的日子就那么几年,等你双十年华,青春都没了,还行什么嫁娶之事?这个不作数!”玥妃看向皇帝,“皇上,这小丫头估计是没玩够,还想多玩几年呢,你可别依她!” 温寻儿:“……姑姑,这是我深思熟虑的!” “深思熟虑个鬼,便是你爹娘在,也不会答应让你继续留在家里的!哪儿有姑娘家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不嫁人的!等留成老姑娘了,看谁娶你!” “姑姑!” “闭嘴!”玥妃训完她,立刻和颜悦色看向皇帝,“皇上,对于小女儿家的心愿,莫过于一桩好姻缘了!寻儿丫头一直对九皇子心仪已久,臣妾可否替她向皇上讨个赏,就把她赐给九皇子吧!” “姑姑!”温寻儿急了,“我不想嫁给九皇子!” 那一头,顾允之也同时抬起头来,听见温寻儿这话,面上表情莫辨。 “怎么?难不成嫁给我们小九还委屈了你?”皇帝板起脸来,一个武将的女儿能嫁给他的儿子,那是高嫁,怎的还不乐意了!“还是说,你想嫁的是朕其他的儿子?” 顾昀房间前的动静终于惹来了其他的人。 此刻一众皇子们悉数到场,就连那些宫选之女们也前来看热闹,不成想,看到的居然是赐婚现场。 少女们看向温寻儿的目光多少带了几分羡慕嫉妒恨。 一众皇子居然随她挑选,皇上果然是对玥妃最偏心,就凭她温寻儿臭名在外的名声,有什么资格配九殿下! “不不!”温寻儿还想说她一个都不想选,不成想,玥妃直接冷了脸来打断她,“不什么?皇上赐婚乃天大的恩赐,难不成你还想抗旨?难不成你要陷整个温家于水火之中?” 后面的话,玥妃是压低声音说的,温寻儿苦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恩,快点!”玥妃提醒她。 温寻儿只能叩头,身子俯低的同时,她用余光去看顾允之,眼下只能寄希望在他身上了,毕竟书中的顾允之那可是抵死不从,非李云霓不娶的!也正因为这样,这桩亲事才彻底黄了,温如海才把她嫁给了萧霁危。 只是,预料之中的反抗居然没有到来?? 顾允之在一旁脸色极其难看的叩头谢完恩就退到了一旁,竟然没有拒婚?! 什么情况?! 温寻儿被春月扶起来后,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只知道她一个劲儿的去给顾允之提示,可顾允之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也就是说,这桩婚事要成定局了! 好不容易送走皇帝和玥妃,温寻儿第一时间拦住了顾允之。 “你刚才怎么不拒婚?” 顾允之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看她:“皇上面前,你让我拒婚?你真当皇命是儿戏?” “可你想娶的人明明就是李云霓,如果放过了这个机会,你就不可能再娶到她了!” ------------ 第43章 得偿所愿 顾允之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是真的没想在你们中间横插一脚!我承认,很久之前我确实是想嫁给你,但后来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姑姑那里却误以为我还是想嫁给你,所以今天才闹了这么一出!待会我会去找姑姑说明情况,让她帮忙在皇上那里说说情,至于你这边,能不能让皇后娘娘帮帮忙?毕竟她喜欢的儿媳妇应该也是李云霓吧?” “母后再喜欢别人,她也不会违背父皇的命令。” 温寻儿犯起难了:“那怎么办?” 顾允之沉默良久问她:“你可有心上人?” 心上人?书里的每个人都是她塑造出来的,等同于她的亲儿子,哪门子来的心上人? 她摇了摇头:“没。” “既然没有,你急什么?” “???不是你急吗?” “我何时跟你说过我急?” 温寻儿石化在当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走了,直至一阵风来,她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却只觉得整个世界观都崩坍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剧本现在完全都不按照剧情走了?身为男主的顾允之居然不讨厌她了!这不科学啊! 从外面回来,温寻儿整个人都处于失心落魄中,偏生春月还以为她是高兴的。 “小姐终于得偿所愿要嫁给九皇子了,夫人若是知晓,定然开心死!” 她给温寻儿倒了杯茶,温寻儿木然接了过来:“在你们这个时代,抗旨真的是死罪吗?” “抗旨?”春月睁大了眼睛,“小姐你在胡说什么呢?抗旨可不仅仅是死罪,那是要诛九族的,你在想什么?” 温寻儿默默一口吞了那杯茶。 “我想早点睡,你不必服侍我了,你也早点睡去吧!” 春月一脸莫名,便见着温寻儿已经和衣上了床了。 夜色正浓,温寻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已经第几十次叹气了。 她走到旁边推开了窗,猎宫的月色很漂亮,月光高悬,照得整个大地都一片清冷,树梢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仿佛能洗涤心灵。 温寻儿坐在了窗台上,一时之间更加没有睡意了! 原本还想用沈魏来挡一挡姻缘,现在倒好,一纸圣旨下来,她就是不嫁也得嫁了! 可李云霓才是书中女主,她如果真的嫁给了顾允之,会不会换来李云霓的报复,到时候,她还是只能死? 一个头两个大,好像走哪条路都行不通! 第二日一早,才睡了一个多时辰的温寻儿便被屋外的动静给吵醒了,春月来报,说是外面的姑娘们进来给她贺喜。 “我如果说不见,会不会让她们觉得我在显摆?” “那肯定啊!”春月回答,“不过小姐为什么不见?她们平日里见不得小姐好,一个两个的总是取笑小姐,如今小姐成了九殿下的人,就该见见她们,让她们瞪大狗眼瞧瞧小姐的风光!” 温寻儿摇了摇头:“算了,服侍我起来吧。” 外面来了六七个姑娘,有的甚至背后还说过她坏话的。 不过温寻儿不想树敌,因此对众人都是以礼相待。那些姑娘们有些原本还想奚落她几句,毕竟当初是她当着众人的面说不嫁给九皇子的,只是看她似乎也没有颐指气使的形象,便都自觉没趣,坐了片刻就都走了。 温寻儿终于得以耳根子清静,却听说萧霁危醒过来了。 对于这个男主的未来宿敌,温寻儿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看看他。 特意拖到了没人的时候去,彼时萧霁危正坐在床头看书,看见她来,手里的书并未放下,只是淡道:“恭喜大小姐,得偿所愿了。” 看来是听到了赐婚的事了。 “这话恐怕我得同样回给你,如今十一殿下对你那可是紧张得很,只怕你现下已经不需要再进我温家的温家军了吧?” 萧霁危终于抬头看她,唇角带了一丝薄笑:“这么说来,同喜?” 温寻儿注意到他手腕上的勒痕,拧了拧眉:“张远竟这么折磨你?” 萧霁危略微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血痕,不着痕迹把袖子拉了下来:“上次一战,他折损了不少兄弟,再加上这段时间东躲西藏,过得不好,因此再见我有怨气也正常。” “那你恨他吗?” “什么?” “你恨张远吗?” 萧霁危抬眸看向她,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嘲讽:“我为何要恨他?他对我做的不及你十分之一,若说恨,我好像应该更恨你一些?” 温寻儿叹了口气:“其实,只要你心里不藏有恨,你想进温家军也好,想接近小昀也好,亦或者你想走得更远,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能消除怨恨!” 萧霁危笑了笑,仿佛在嘲讽她说的是天方夜谭。 温寻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她对萧霁危做的一切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而且这个少年的心已经黑了,很难可以洗白! “我听说你身上都是伤,这是我们温家特有的创伤药,对外伤很管用,你可以试试!” 她把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站起身来:“萧霁危,以后温家对你都不会再抱有敌意了,我娘和我都不会,只要你愿意,温家也可以是你的家,你的房间,我们会一直给你留着。” 萧霁危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在那里继续看书。 直至温寻儿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口,他捏着书的手忽然用力,直接将那整本书都折得扭曲。 “家?” 他细细读了一遍这个字,忽然阴森的笑了起来。 “有你温寻儿在的地方,怎么可能是家呢?” 他将书页抚平,缓慢地,重新看了起来。 三日后,一众皇子们才跟随帝后回宫,而参加宫选的小姐们也全都被送回家去,至于被选中的那朵红花也在小姐们到家之后陆续被送往她们家中。 而温家收到圣旨的同时,还有来自顾允之的那朵红色蔷薇。 鲜红如血的颜色,就躺在温寻儿的梳妆台上,温寻儿盯着那朵花看得眼睛都酸了,这才终于相信她与顾允之的婚事已经成了定局。 “快快,这嫁衣啊,一定要用金缕玉衣,我徐兰的女儿出嫁,必须得以最高的嫁娶之礼才行!”徐氏已经在那里张罗裁缝师傅给温寻儿量嫁衣尺寸了。 ------------ 第44章 逃婚 “娘,婚期都还没定呢,你这动作是不是太快了点?” “快什么?”徐兰剜她,“圣旨都下来了,婚事还会跑?再说这嫁衣少说也得几个月才能做好,定日子还不是上下嘴皮子一合的事?” 眼看着徐兰里里外外的忙活,而且不亦乐乎,温寻儿只有叹气的份。 “寻儿姐,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嫁给九皇子不是你一直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吗?”温雀儿不解温寻儿的反应。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 “啊?”温雀儿觉得匪夷所思,“难不成,这喜欢一个人还会变的?” 温寻儿看向她单纯的脸孔,拉着她道:“雀儿,你记着,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不论你以后喜欢谁,都要慎重再慎重,如果你确定愿意跟那个人共患难同富贵,你再嫁!” 温雀儿点了点头:“可是九皇子不是挺好的吗?虽说他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可他是皇后娘娘身边养大的,怎么说都是嫡子,除了大皇子外,那么多皇子里就属他身份最尊贵!而且九皇子能文能武,皇城好多姑娘想嫁都嫁不了呢!” “那你想嫁吗?” 温雀儿脸上一红:“我哪儿有那个福气!而且以我的身份也配不上九皇子!” “若非姑姑硬塞,以我的身份必然也是配不上九皇子的!”温寻儿这会儿一头两个大,“可皇命难违,即便是我,也不能幸免!” 雀儿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她,只能握住她的手,想要给她一点力量。 “寻儿,你出来。” 窗外忽然出现一道人影,抬目一看,居然是温如海。 此刻他面色肃穆,好似有什么大事发生,惊得温寻儿连忙站起身来。 “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温如海沉着脸:“随我来书房!”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剩温寻儿和温雀儿两人面面相觑。 等温寻儿来到书房,温如海直接让人将大门给关严实了,随后让她坐下。 温寻儿只觉气氛压抑,坐立难安:“爹,到底发生了何事?” “适才你和雀儿的话,为父都听到了,为父问你,你和九皇子的这桩婚,你是不是的确不想嫁?” 原来是这件事。 温寻儿坐下去,耸拉着肩膀:“可是有什么办法,圣旨都已经下了,违抗圣旨乃是欺君,要诛九族,我不会连累温家的!” 温如海垂下眸子,半晌忽然目光如炬:“爹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既不违抗圣旨,又不必嫁过去,只是如此一来,只怕会坏了你的名声!” “名声我不在乎!爹,你就说什么办法吧!” 温如海沉默半晌:“办法便是,我进宫去向皇上说明,当日你和霁危被掳后,形势所迫,你已失了清白,所以爹便自作主张,将你许配给了霁危!” 温寻儿瘫坐在原地:“爹爹的办法就是让我出一个狼窝再进虎穴?那我还不如嫁给九皇子!” 温如海拧眉:“寻儿,从前霁危刚进府的时候,你不是与他相处得很好吗?怎么现如今,倒成了水火不容?” “相处得好不好,跟婚事都没有关系!爹爹无非就是觉得对不起故人,所以才一门心思想把我嫁给萧霁危,可爹爹可知,报恩不是只有这一种法子?萧霁危喜欢的人是李云霓,若你真想报恩,不若帮他圆了这个心愿!” “李家?”温如海眉头更深了,“李家女儿虽好,却并不适合他!” “未必,据我所知,萧霁危虽然性情偏执,但是对自己人却很好,就拿他记他娘这么多年便知道,所以李家女儿与他未必就不合适。” “你真不愿意嫁给霁危?” “不愿意!一百个不愿意!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想嫁给他!” 温如海叹了口气,仿佛深受打击一般,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若是这边,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温寻儿:“这是爹从外面弄的一种药,服下后会高烧不退全身起脓疮,形似天花。皇城有规定,凡身染恶疾,有传播之风险者,驱逐出城,皆时,你便离开皇城,先回重乐山小住,等风头过去,你便去漠北你哥哥那里,届时爹爹也会想办法把你娘接过去,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留在漠北,不回来了!” 温寻儿一惊,盯着温如海:“爹,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可如此一来,姑姑怎么办?若没了温家支撑,她在后宫内岂不是没了凭借?” “只要温家人还在,她就不会失了凭借,爹爹和你哥总有班师回朝的时候,更何况,她有小昀。” 温寻儿心动了。 如果温家能离开皇城,那就能远离很多是非,躲开了夺嫡之争,对温家来说绝对是好事! 前世萧霁危对付温家,更多的原因无非就是温家不肯归顺他,如今温家镇守漠北,不参与夺嫡之争,也就没了被灭族的理由,而且书儿也喜欢战场,若是留在漠北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爹,其实你想到的最终的法子是这个?并不是非要我嫁给萧霁危不可?” 温如海眸底闪了闪:“让你嫁给霁危,无非也是觉得只有他能呵护你,以你的性子,若是到了皇宫那样的地方该怎么活?你姑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瞧着现在的她好似很风光,可从前的她全然不是这般,爹爹不想你也活成了笼中雀!” “爹爹只希望我的寻儿能自由自在,开心快乐!” 温寻儿被这话狠狠的感动到了。 终使她知晓温如海向来疼爱这个女儿,却不知道居然疼爱到了这种地步!如果原书中的温如海能早点把离开皇城的计划实施,温家也不必遭灭族之祸! 她眼中有些泛红,握住了温如海的手:“爹,谢谢你成全我,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听你和娘的话,不给你们惹事了!” 温如海笑了笑:“你那里给爹惹事了?在爹爹的眼里,你一直都是爹的好女儿!” 温寻儿被感动到不行,抓起那个药盒,打开里面的药丸便吞了下去。 “你娘那个人一门心思只想你嫁进皇家,这件事可不能让她知道了!不然,她必不会同意!” 温寻儿点头应下:“爹爹放心,此事只有你知我知!” 当天夜里,温寻儿便发起了高烧,同时,身上还起了疹子。 ------------ 第45章 婚事作废 徐兰急到不行,找了刘大夫来看,刘大夫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只以温寻儿吃了什么过敏为诊断结果,开了些药。殊不知,当晚温寻儿的烧就没退,第二天早上,原本的红疹子居然化脓,开始有了脓疮的趋势,这才把刘大夫给吓到了。 “大小姐近来可是接触过什么外人?比如流民什么的?” 春月仔细想了想:“也没接触到,就是从宫里回来的那天,有个流民小孩在路上晕倒了,当时小姐下去看了他,给了他一些吃的还有一些银子。” 刘大夫身子一抖,忽然后退一步。 “怎么了,刘大夫?难不成有什么不妥?” 刘大夫看向徐兰:“夫人可有听说,近来流民进城,不少人感染了瘟疫,有高烧不退,呕吐起脓疮的症状?” “是有听说,我们这些夫人为此还捐了一些体己钱给流光寺用来赈灾……可这跟寻儿有什么关系?” “夫人难道没有发觉,大小姐身上的那些疹子已经开始化脓,要长成脓疮了吗?” 温寻儿没想到温如海给的药那么猛,她烧了一夜,已经脑袋晕乎乎了,但为了佐证自己身患“瘟疫”的事,她还是强撑着起身,把满是红疹化脓的手伸向徐氏:“娘,难道,我是得了瘟疫吗?” 徐兰一惊,整个人都慌了:“怎么可能?不会的!” 她走上前来想安抚温寻儿,被刘大夫拉住了。刘大夫抓了一块布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对着徐氏道:“夫人,大小姐感染瘟疫这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此番城外的瘟疫老夫也曾有接触,这个瘟疫势头汹涌,得及时治疗,否则晚了只会回天乏术,老夫无能,还请夫人赶紧让宫里的御医来给大小姐看看,若是晚了,只怕耽误了病情啊!” 徐氏一怔,抬目看向温寻儿被烧得通红的脸,忽然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夫人!”春月连忙去搀扶她。 “娘?娘你怎么了?” 听见温寻儿暗哑的声音,徐氏这才回过神来,她迅速从地上起身,握住温寻儿的手:“寻儿莫怕,为娘这就进宫去找你姑姑给你请御医,宫里的御医医术高明,肯定不会让你有事!你等着娘!” 说罢,她便急匆匆出了门,换了身衣服直奔宫门。 温如海刚下朝回府就看见徐氏脚步虚浮,六神无主地进了马车。 他看向温府的方向,不放心徐氏就这么一个人入宫,急忙把马车拦了下来。 “老爷!”徐氏一看见他,强撑了好久的精神才在瞬间崩溃,“老爷,寻儿高烧不退,刘大夫说,她可能感染了瘟疫!” “瘟疫?”温如海拧眉,“城外确实是有身患瘟疫的难民没错,可寻儿又不出城,怎么可能感染瘟疫?” “可刘大夫说寻儿的症状和身患瘟疫的难民一模一样,怎么办?寻儿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怎么活啊?” “夫人莫慌!宫里的御医医术高明,我这就同你一道去见玥妃,让她帮忙给寻儿请个御医!” 徐氏答应了下来,靠在温如海怀里哭个不停,但情绪明显是比刚才出府的时候好了很多。 到了宫门口,温如海让徐氏留在马车上,他入宫去见玥妃。 徐氏这会儿情绪不稳定,也就没有坚持。 “瘟疫?”玥妃惊得瘫坐在椅子上,“好端端的,怎么会患瘟疫,大夫亲口说的?” 温如海一脸焦虑:“说是宫选结束的那天,寻儿与难民有接触,玥妃娘娘,现在紧要的是给寻儿请个御医,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情况,若是瘟疫,得抓紧时间治疗啊!” “哥哥莫慌,我这就让纪御医随你一道去温府!” 温寻儿感染了瘟疫这件事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皇城。 之前还嫉妒羡慕她的那些官家小姐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高兴到不行,尤其是宋青鸾,第一时间冲到了相国府找李云霓:“看吧,恶人自有天收,温寻儿这个不讲信用的抢了姐姐的九殿下,现在不用姐姐出手了,老天爷都来收拾她了!” 李云霓拧紧眉有些忧心忡忡:“可我听说,现在城外的瘟疫来势汹汹,一旦感染上很容易回天乏术,她温寻儿是讨厌,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她死!” “你啊,就是心善,当初她温寻儿可是推你下水要你命的,你忘了?” 李云霓不说话,只是看向窗外。 而另一头,萧霁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分明不太相信。 “只接触了一次就中招了?其中会不会有别的缘由?” “还有什么缘由?御医说寻儿姐病得重,烧得都快要死了!萧表哥,要不然,我们出宫去看看她吧!” “殿下,倘若温小姐真的是感染的瘟疫,那你绝不可出宫!你是皇子,身份非同一般,绝不可做这种冒险的事!” “可我若不去看看寻儿姐,是真的没法放心啊!她若是真有什么事,那我从今往后还跟谁玩!” 萧霁危略略斟酌:“不若我代替殿下跑一趟?” “当真?”顾昀一喜,可紧接着又担心起来,“可你的身体还没康复,伤得比我都严重,你这个样子去,真的没事吗?” 萧霁危苍白的脸上挂起一丝笑容:“我受的只是皮外伤,并没有御医说得那么严重,殿下放心!” “那好!不过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别染上了!” 另一头,九皇子府。 “感染瘟疫?”顾允之只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殿下,属下亲自去看过,温姑娘露在外面的手上满是脓疮,跟城外的瘟疫病人一模一样,八九不离十了!而且,去的御医是纪御医,纪御医向来负责各宫娘娘安危,从不徇私,连他都说温姑娘染得是瘟疫,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顾允之沉默下来,双眸内仍透着几分不可置信。 “属下听说,这身染瘟疫的病人,即便是病情康复了,脓疮痕迹也会伴她一生,就等于是破相了!殿下,你与温姑娘的婚事只怕是成不了了!” ------------ 第46章 探望 “备马,我亲自去一趟温家!” “殿下万万不可!这瘟疫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贵为皇子,若是有个好歹,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我等担待不起啊!” “你也说了我贵为皇子,身为皇子,若是连未来皇子妃生病都不敢去看,卓衡,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我?” 卓衡一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温府。 一连三天,温寻儿被高热不退折磨得死去活来,温如海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都要驾鹤西去了。 “爹,你这药是不是太猛了?女儿都要撑不住了!” 温如海急忙给她喂了一颗带着清凉味的药丸。 “想要逃过御医的眼睛,势必要做得真一些,不过你放心,高热只是假象,会让你看上去难受,并不会真的伤害你的身子,现在可好些了?” 清凉的触感从食道一直蔓延至腹部,很快身体的热度便降了下来,紧接着头不痛了眼睛也不花了,果真应了那句药到病除,顷刻神清气爽。 温如海把剩余的药丸给了她:“每一枚绿色的药丸可缓解你一个时辰的病症,你若是觉得撑不住就吃一颗,白色的那颗是最终的解药,等你出了皇城再服用,记下了?” 温寻儿点头:“不过爹爹,宫里那边虽然接连来了两拨御医,却半点让我离城的意思都没有,你这个法子真的管用吗?” “所以,还得要一人助力!”温如海看了一眼屋外,“春月和秋月,你挑一个,到时候,会一并跟你离城!” 温寻儿立刻懂了温如海的意思。 只有让温寻儿的病有了传染的迹象,宫里的人才会重视,而被感染的最佳人选当然是她的身边人! “秋月吧,春月的性格好动,只怕保守不了秘密,还是让秋月来!” 温如海应了下来:“好,爹去安排。” 温如海这一走,几天没吃好喝好的温寻儿顿感饥肠辘辘,立刻便让春月去弄她喜欢吃的东西来。 春月眼见着她能吃了,高兴不已,立刻就让厨房准备了。 很快,热乎的饭菜便被端了过来,温寻儿一顿吃饱喝足之后,整个人也来了精神,便想着去花园坐坐。 反正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应该不会有客人来,毕竟探望人这种事向来都是上午,过了晌午便不礼貌了! 只是温寻儿高估了解药的时间。 温如海说的一个时辰,便真的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一到,她身体里的反应就跟潮水一样迅猛而至,不仅口干舌燥,连站都站不稳,可刚才,春月怕她冻着,临时回屋取披风了,院子里只剩了她一人。 温寻儿脚一歪,彻底站不住了。 可关键时候,竟有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温寻儿一抬眼,便看见一双英俊的面孔出现在她视野内,男子惊诧的神色全落尽她眼底,有震惊还有不可思议。 “九皇子!”温寻儿慌忙捂住脸退开身子。 只是她这一退,居然没站稳,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极力护住的脸上的面纱也随之跌落在地,顾允之的眼底出现的是她脸上千疮百孔的脓疮,震得他连扶人都忘了。 “你的脸……” 温寻儿慌忙捡起面纱,重新系好,而这时,春月也来了。 “大小姐!” 春月急匆匆上前,将披风裹到她身上,同时用风貌罩住她的脑袋。 温寻儿立刻靠在了春月的身上,捂着脸虚弱道:“九殿下,寻儿现在的脸有碍观瞻,吓到殿下了!” 她伸出的手背上也有不少脓疮,顾允之看着这样子的她,心头忍不住升起悲戚:“我这就进宫去求母后,请她让宫里所有的御医都来为你诊治!” 如同下定决心一般,顾允之转身就走。 “九殿下别去!”温寻儿唤住他,“宫里的御医已经来了两拨了,是医术最好的姚御医和纪御医!连他们都说这个病无药可治,只能靠自己的身体来抵御,更别说其他的御医了!如今我的身体其实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这满身的脓疮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痕,寻儿与殿下或许真的没有缘分,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吧!” 为了逼真一些,温寻儿逼得自己流下两行清泪,如此一来,眷恋不舍的姿态做足了。 顾允之回过头来,一时说不出话,良久,他才道:“温姑娘只管好好养病,剩下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给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顾允之这才离去。 温府的大门外,卓衡带着人已经准备好了,眼见着顾允之出来,立刻招呼下人:“快,点火,点火!” 浓烈的烟雾扑面而来,顾允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熏得够呛。 “卓衡,你搞什么!” “殿下,是艾草,能杀毒的!” 顾允之盯着下人手里的烟把怒道:“熄了!” 他翻身上马,直奔宫门而去。 另一边,顾允之这一走,温寻儿彻底没了力气,拉着春月道:“快,扶我去旁边坐一会儿!” 那股头晕眼花,浑身无力的感觉又上来了,她根本就站不住! 春月连忙扶了她到一旁的亭子。 “大小姐,你还有哪里难受?” “水,倒点水来!” 春月应了一声,连忙去拿一旁的水壶,却有一只手抢先一步拿过了水壶,给温寻儿倒了杯水。 春月一愣:“表公子?” “表公子?”温寻儿撑着脑袋抬头,隐约瞧见眼前站了个白影,不由得用力眨了眨眼睛,待发现居然真的是萧霁危,不由得愣了。 “你怎么回来了?” 萧霁危看向一旁的春月:“能否容我单独跟大小姐说几句?” 春月看向温寻儿,征询她的意见。 温寻儿略略颔首,这才接过萧霁危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 冰冰凉凉的水下肚,立刻缓解了几分不适,她眯眼看向萧霁危:“你别站着,看得我脖子疼!” 萧霁危随即走近了几步,来到她跟前,视线在她手背的脓疮上一个扫视后,随之落在了她脸上,迟疑问:“你当真染了瘟疫?” 温寻儿哼唧一声,撑着脑袋靠坐着:“你现在一定高兴死了吧?” ------------ 第47章 萧霁危问她到底是谁 “何以见得?” 温寻儿脑袋昏沉,没有看他,也就没有发现他脸上突然之间转变的情绪。 自看到温寻儿身上的脓疮之后,他原本还算平和的面色陡然间多了几丝嘲讽,隐隐之中,还透着几分阴冷,而眸底是看清一切后的了然。 “我现在没力气跟你谈笑,你若是来看我的,我谢谢你,现在你也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十一殿下很担心你,是我答应代他来看你,他这才放心!” 小昀? 温寻儿恢复了几分力气:“你帮我代为转告他,就说我没事,有御医在,我不会有性命之忧,让他放宽心!” “那以后呢?” “什么以后?”温寻儿终于抬目看向萧霁危,只觉得今日的他说话呛得很,好似带有情绪。 入目,是少年那张清隽中带着几分稚气的脸,漆黑的瞳孔里倒影着几分冷漠,隐隐还有几分森寒,在这清冷的午后,让整个凉亭的温度都跟着低了几度。 一阵风来,有几片花瓣散入了亭中,温寻儿略微眯了眼,看向他被风吹得更显阴冷的面容。 “按照皇城规矩,凡身染瘟疫者,必须驱逐出城,你的病情,御医已经看过,只待众御医商议后确诊瘟疫,驱逐你出城的旨意就会下来,大小姐,若我猜得没错,你是想远走高飞吧?” 温寻儿心头一跳,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什么远走高飞,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大小姐连我的喜好都一清二楚,又怎么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他走到亭子边缘,看向外面的满园春景,“自上次水池边大小姐醒来,我便觉得大小姐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变得令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他转过身来:“你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连我爱慕李府小姐这样隐秘的事情都一清二楚,甚至还看出我想要建功立业的野心,可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莫说是外人了,有的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你又是如何将我内心不确定的事情都看透的?难不成,你比我自己还更加了解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温寻儿眼皮子跳了跳。 一直以来,她对萧霁危投其所好,却忘记了有些事还未曾在他身上发生过。 譬如,他的饮食习惯,又譬如,他对权利的追逐! 人的野心都是一步步的,萧霁危也不例外,这个时候的他唯一的追求其实是摆脱温家人,脱离出去,至于靠近皇权,将他推到十一皇子身边这件事,其实他想都没想过,若非她的提醒,他根本算不到这一层,他所算计的是怎么进入温家军,怎么利用温家给的东西往上爬,而并非跳过温家直接接近皇权! 而温寻儿的助力,无疑让他更加看清心里的目标,就好像是透过未来在看现在,替他拨云见日,直接省去了中间的弯路,可她又是怎么知晓,皇权才是他的方向? 毕竟连他自己都并不知道皇权才是他最终的目标呢! 她不过是一个和他作对的人,过去那么多年里,他们从来都是水火不容的,何至于她对他的了解居然比他自己还要透彻? 还有鱼儿村土匪窝的那件事,那个地方她有是怎么知道的? 若说一件事还不足以让人起疑,那么这些桩桩件件叠加在一起,想不让人起疑都难! 尤其是她的转变居然这般大,从一开始的对他恨之入骨肆意折磨,到了现在的突然示好,甚至好像惧怕他至极,为此不惜千方百计要他允诺不加害温家。 究竟是为什么,让她转变这么大?还这么怕他? “你可能不知道大小姐当初有多喜欢九皇子,三年前,九皇子中毒需要佛藤救命,而佛藤生长在皇城外的九千山峭壁峭岩上,因峭岩轻薄,只能承载体重轻弱者,若是体型过大之人踩上去,峭岩必定脱落,佛藤必会随着峭岩一起坠入深渊,而采摘不到佛藤,九皇子的毒便不能解!当时,可是你冒着性命之忧爬上的峭壁!” “你在胡说什么!”温寻儿只以为萧霁危是诓她记忆,否认道,“摘佛藤的人明明是李云霓,虽然九殿下并不知晓这件事,但是日后他总会知晓的!” 按照书中剧情,也正因为后来的顾允之得知李云霓不顾性命之忧救他的这件事,才会对她彻底的情根深种。 可萧霁危听到她的回答却笑了,清淡的微笑之后,他脸上的神情忽然一愣,竟猛地上前一步,掐住了温寻儿的脖子:“说,你到底是谁?真正的大小姐在哪?” 亭中的动静惊到了亭外的春月。 她本就对萧霁危不放心,此刻眼见着萧霁危居然对自家小姐不轨,当即抓起地上一根木棍便冲进了屋内。 “放开我家小姐!” 她把木棍扬了起来。 可萧霁危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她,用力掐着温寻儿的脖子:“说,你到底是谁!” “砰!” 春月一棍子打在萧霁危后颈上,直接将他砸晕了,温寻儿跌坐在地上,不明白这个萧霁危怎么忽然之间发疯了。 她抓住春月的手起身,看着地上昏迷过去的萧霁危,询问春月道:“春月,我问你,三年前,替殿下摘佛藤的人究竟是谁?” “是小姐你啊,小姐你怎么了?” “你确定是我,没有记错?” “奴婢怎么可能会记错!当时小姐瞒着夫人出去,还是奴婢替小姐把的风,后来小姐满身是伤的回来,还中了佛藤根茎的毒,花了大半年才养好呢!” “轰隆!” 温寻儿只觉得两眼发黑,浑身无力,更加站不稳。 她摊开手来,原本应该出现在李云霓掌心的疤痕竟果然留在了她的掌心,一颗细小的红痣是当时佛藤根茎的毒素留下的痕迹,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愈合已经只剩了一个小红点,可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一直以为这是一颗痣。 剧情怎么会变了? 原本发生在李云霓身上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难怪当日宫中,玥妃不顾她的阻拦非要把婚事按在她身上,却原来,是因为曾经经历过这样一遭。 试问,一个为了心上人连性命都能豁出去的人,又怎么会突然说不爱就不爱了? 就连母亲那么疼爱她的人,明知道皇家不好也非要把她往皇家送,却原来都是因为过往温寻儿对顾允之的爱! 也难怪她如今说不想嫁给顾允之,竟无一个人信她了,除了温如海! 毕竟当年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温如海并不在皇城,也就根本不知情! ------------ 第48章 就喜欢看她狗急跳墙的样子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表公子弄伤了你?你伤哪儿了?” 春月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温寻儿看向地上昏迷的萧霁危,冷了声音:“把他绑起来,带我房间里!” 萧霁危醒来的时候,一眼便看清自己处在熟悉的地方,那红色的床幔不知何时换成了白色,风吹过,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温寻儿。 他动了动身子,才发现手脚被捆绑了起来,顿时自嘲一笑:“心虚了?” 温寻儿死死盯着他,不明白这少年明明二十岁都不到,心思却那么重! “你现在还需要借势,扳倒了温家对你没好处!” “我何时说过要扳倒温家?”萧霁危反问她,“还是你觉得,在我知晓你是装病之后就会向皇上、皇后告发你,然后以欺君之罪处置温家?”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温寻儿猛地掀开帘子下了床:“萧霁危,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三番两次跟我作对,上次土匪窝的事情,我就当是过去了,你这次若是还敢使坏,你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温府的门!” 入目少女,已没有了适才院中面色烧红、浑身虚弱的模样,此刻的她除了一身脓疮仍在,其余一切正常。 少年勾了勾唇角,他果然是猜对了! “大小姐自然能随时取我性命,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即使手脚被捆绑,已然是阶下囚的姿态,可他仍旧不卑不亢,仿佛胜券在握,“但是,你舍得吗?” 温寻儿被他气坏了:“我有什么舍不得?就算你生了一副再好的皮囊,身世再可怜,可若你断我生路,我便决不留你!” 萧霁危垂下视线:“那你还让我写契书?既然你能如此轻而易举弄死我,那一纸契书又有什么必要?” 温寻儿咬牙:“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问话里全是无奈。 萧霁危伸出手,示意她解了自己手上的绳子。 温寻儿盯着他:“你先说你的目的!” “很简单,你嫁给九皇子。” “不可能!”温寻儿盯着他,“我冒着欺君的风险做下这一切,不是闹着玩的!你现在让我走回头路,你是让我被查出来吗?” “可你若不嫁给九皇子,李姑娘就会嫁给九皇子,你也说了,我喜欢李姑娘,我既然喜欢她,自然是要将她收入囊中的,难不成,我眼瞅着心爱的姑娘嫁给别人?” “就算没有九皇子,她也不可能嫁给你!” 那是女主,他想什么呢!书中的他疯狂折磨男主,几乎让女主相信男主死了,可到头来呢,女主宁愿死都不肯跟他,这是命定的结局,绝不可能更改! 萧霁危的脸色顷刻阴沉了下去,露出了底牌:“在来温府前,我给下面的宫人留了一封信,若我戌时过了还未回去,就让他将你装病的信件送去皇后宫里。” “萧霁危!就算我曾经对不住你,但我爹总没有害过你吧?你这么做是要赶尽杀绝,把温家逼上绝路!” “温将军确实对我有恩,可我若走不出这温府,这份恩情自然也就不复存在,那我又何须顾念?” 温寻儿不住在房间里走动,只觉得这个男人坏到了极点。 她这么一走,对他并无危险,就算九皇子娶了李云霓,那也是双方两情相悦,干他萧霁危什么事,总不能因为他喜欢李云霓,李云霓就不能嫁给别人了吧? 自私自利,还恶毒! 偏生她现在竟真的不能杀他! 温寻儿看向外面的天色。 已经傍晚了,离萧霁危口中的戌时过还有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一刻钟后,她就必须放他回去了,否则,他到不了宫中,信件还是会被送到皇后那里!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病是假的?” 萧霁危笑了笑:“不巧,昔日我流落民间,曾误入烟花巷柳之地,有一个姐姐当时不愿接客却又躲不过去,我便看见过她用这种药,你的症状与她一模一样。” 萧霁危入青楼的经历,温寻儿是知道的。 在他还没有被温如海找到前,曾因为长得太漂亮,被人贩子误以为是女孩,卖到了青楼里,他也因此在青楼生活了大半年,只是中间经历过什么事情,她当时并没有写,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温如海大抵也是病急乱投医,这才从民间找了这样的药!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如果你是不想李云霓嫁给九皇子,我可以想办法阻止这桩婚事的发生,至少可以为你争取一年时间,但在此之后,就需要你自己想办法了!萧霁危,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从前对你的伤害,我也答应过你,会帮你,但我真的不能嫁给九皇子,我必须离开皇城,你就当放我一马行不行?” 放她一马? 萧霁危的视线落在温寻儿急切的脸上。 昔日,他也曾无数次这么求过她,可她哪一回答应了?变本加厉是她温寻儿教给他的,怎么现在倒忘记了? 还是说,此温寻儿非彼温寻儿? 但这又有什么要紧? “不行。”他薄唇轻启,用少年清隽无辜的脸说着最残忍的话,“我不需要你为我争取时间,我只需要你嫁给九皇子,永绝后患!” 温寻儿气得真想砸开他的脑袋,看看他脑瓜子里面装的是不是黑脑浆! “你当真要这样逼我?” 少年唇角下压,露出一个委屈至极的表情来:“大小姐,我怎敢逼你?这桩婚事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吗?你喜欢九皇子喜欢了那么多年,我在帮你圆梦啊!” “圆你妹!” 温寻儿一脚踹在他膝盖上,如果可以,她真想直接掐死他! 萧霁危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这个死女人,下手永远那么重,但他怎么就这么喜欢看她狗急跳墙的样子呢? “如果你非要这么逼我,那我也绝不会放过你,大不了玉石俱焚!萧霁危,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少年脸上神色未变,眸底竟好似掠过一丝兴奋:“随时恭迎。” 疯子,真是个疯子! ------------ 第49章 斗不过就一起下地狱 夜越来越黑,萧霁危好整以暇,完全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尽管他手脚被捆被迫姿态狼狈地跪了许久。 春月进来提醒她时间,已经戌时三刻了。 温寻儿看向地上的萧霁危,最终在心里做了决定。 她所有的努力,一为自由,二为保护温家。 既然自由得不到了,那就做好第二件事——保护好温家! 而温家所有的灾难全从眼前这个人开始,今日杀不了他,但她日后还有千百种方法下手! 他不是想娶李云霓吗?她偏不让他如愿,从今往后,她会堵在他所有晋升之路的前面,他想建功立业?那她就做他的绊脚石!他想娶李云霓?那她就让李云霓顺利嫁给顾允之断了他的念想,书中的温寻儿因为不知道这个少年包藏祸心,才会被他一步步算计,直至殒命。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熟知全书剧情,熟知他要走的路,既然当初她可以操刀剧本,那么现在,她相信她同样能! 倘若做不到,那就拉上他一起下地狱! “秋月,你替我去办件事!” 把秋月唤了进来,温寻儿对她耳语几句,秋月了然,躬身应下:“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一刻钟之后,秋月匆匆回来,手里拿了个小盒子,塞进温寻儿手心。 温寻儿转身回到屋内,看萧霁危还是那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忽然笑了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少年阴鸷的双目看着她:“你以为,你还有跟我谈条件的余地?” 温寻儿笑了,眉心戾气滋生。萧霁危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还未猜到她想做什么,忽然见着温寻儿拿出一个盒子,从里头取出了一颗药丸。 “你做什么?” 那药丸有些眼熟,结合当下,他立刻就明白了温寻儿要做什么。 “你若敢喂给我,我回去就告发你!” “告发呗!”温寻儿笑了笑,她知道,现在的她看上去一定比这少年还要魔头,“可你猜有人相信你吗?” 萧霁危眉宇一厉,正要发作,温寻儿已经扣住了他的下巴,把药丸往他嘴里塞。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我作对,否则,我给你的一切也可以通通收回来!萧霁危,大不了,咱俩谁都别想好过!” 萧霁危拼命挣扎,终使手脚被缚,他的劲儿依旧很大,看来宫里养的这一个月让他身体变好了不少! “大小姐!”春月和秋月眼见此景,便打算上前来帮忙! “不必过来,今日,我非要让他吃了不可!” 温寻儿手上用力,直接就把萧霁危给摁在了地上,同时长腿一抬横跨在他腰上,彻底将他压制得死死的,眼看着少年眼底猩红在她身下拼命挣扎,温寻儿笑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后悔了吗?可惜已经迟了,走到这一步,全是你逼我的!想让我嫁给九皇子套牢我,然后去娶你的李云霓?做梦去吧!” 将药丸塞进萧霁危口中,同时死死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吐。 “春月,拿水壶来!” 春月应了一声,直接把水壶端来了。 温寻儿接过水壶,直接往萧霁危的嘴里浇,但因为他挣扎的动作,那水直接浇了他一脸。 可温寻儿丝毫没手软,直至一壶水用尽,她这才丢开水壶看向地上浑身湿透,已经放弃了挣扎,一副认命模样的萧霁危。 他眼底仍旧红着,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也因为挣扎而弄得乱七八糟,只是此刻他整个人一动不动,猩红的眼底透着水光,也不知道是刚才浇上的水,还是因为绝望沁出的眼泪,看上去可怜极了。 可温寻儿一点也不可怜他! “一个时辰之后,药效就会发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你就会被宫里送出来,以身染瘟疫为由退回温家!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在药效发作之前告发我,但是一个时辰怕是不够支撑到你见到皇后娘娘!一旦你的药效发作,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只会让人认为你是为了留在宫里而编造谎言为自己开脱,并且还有不知感恩、心思歹毒的嫌疑,毕竟,你在温家长大,就连伴读也是我替你求来的,可你竟在背后构陷我!这样一来,你这一个月辛苦维持的才子形象就会毁于一旦,从此声名狼藉,再无翻身的可能!” 温寻儿的话,字字珠玑,直中要害,可谓拿住了萧霁危的命门。 他这段时间拼命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博得皇家好感,为自己的以后铺路,为此,他不惜在张远那里受尽折磨,可是现在,这些苦楚很可能都白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这个女人,哪是什么野霸王,分明是活阎王。 她的心,比他歹毒千倍万倍,倘若有一日,他能站上制高点,那这个女人决不能留! 清晰看见少年眼底掠过的阴鸷之气,温寻儿知道,他俩的梁子彻底结下了! 但事已至此,再无退缩的可能! “春月,给他松绑!” 春月拿了一把匕首来,割断了绳索,给了萧霁危自由。 萧霁危站起身来,理着身上的衣袍,视线落在温寻儿身上,眼底阴森,再没有半分掩饰。 温寻儿直视着他,犹如宣战一般。 少女忽然勾了勾唇角:“今日是我技不如人,但大小姐可要想清楚,一旦我再回到温家,你面临的将是什么!” “休想威胁大小姐,等你再回温家,看有你好日子过没!”春月厉喝。 萧霁危一个冷目扫过来,那眼神似要将她活剥一般。 春月惊得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又惊觉自己失了气势,顿时上前一步停止了脊梁。 萧霁危冷冷收回视线,理了理额前被水淋湿的碎发大步走了出去。 待他整个人彻底消失在院子里,秋月才第一时间上前:“大小姐,他会不会去向皇后娘娘告密?” “他不会。” 也不敢! 温寻儿端过一旁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茶水凉透,喝到肚子里凉得心窝疼。 ------------ 第50章 回祖籍养病 一整夜平安无事,第二天一早,温寻儿让人将旁边萧霁危原先住的房间收拾了出来,而自己则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正值春日,草木复苏,满院花香。 院子外面响起动静的时候,温寻儿坐在太阳底下的花架秋千上,都快睡着了。 “大小姐,宫里的人把表公子送回来了,表公子发着高烧,老爷的意思是,让表公子还宿在小姐这院里,方便照顾!”秋月在她跟前禀报。 温寻儿颔首:“跟爹爹说,我同意了。” 很快,院子外面便热闹了起来,春生扶着萧霁危从院子外进来,向来面容清隽俊美的男人,此刻浑身裹得跟木乃伊似的,脑袋上也缠着白布。 “大小姐!”春生扶着萧霁危来给她请安,“老爷让送表公子来这里,表公子还住之前的屋子吗?” 温寻儿略略颔首:“送他过去吧,屋子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 被裹到只剩眼睛露在外面的男人终于抬起头朝她看来,目光阴森,藏着恨意。 温寻儿跟着他进了屋。 刚刚打扫过的房间干净整洁,床榻上的被褥都被晾晒过,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温寻儿拉过被角盖在了萧霁危身上,随后盯着他被包裹得严实的脸:“你若是求求我,或许,我可以给你一颗解药,缓解一下你的高热。” 萧霁危别过头,闭上眼睛:“不需要!” “也行,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温寻儿耸了耸肩,走到门口,“为了防止其他人感染,从今日起,除了一日三餐,其余时候,不要打扰到表公子!” 春生正端着一些吃的进屋,温寻儿看向他:“也包括你。” 春生一愣,看了一眼床上的萧霁危又看向温寻儿:“可是大小姐,表公子还发着烧,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这么说来,你是想被感染?”温寻儿看向他,“你若是真想被感染,我也不拦着,只是万一你也被感染上了,这逐出皇城的名单上就会加上你的名字了!” 一听说要被逐出皇城,春生眼底一缩,再不敢说话了! 萧霁危的病情终于是惊动了宫里,再加上温家陆续有人感染,皇后不得不重视起来,亲自下了一道令到温家。 言下之意,必须责令染病之人移居城外,而温如海也伺机向皇后请旨,让温寻儿回温家祖籍九重山养病。 皇后本就不待见这个未来儿媳,如今得了机会可以甩开,自然同意,但这桩婚事毕竟是皇帝下的圣旨,她担不起这个责,自然得去请示皇帝。 皇帝听完之后长叹:“看来这温家女儿没有这个福气,做不成我皇家儿媳!” 玥妃当时也在,闻言欲言又止,但最终只能流着泪道:“寻儿从小就爱美,如今变成这样,样貌毁了,婚事也没了,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 皇帝眼见着玥妃落泪,心疼到不行:“放心吧,这件事终究是皇家有负在先,朕会多补偿温家的!” “此事臣妾早已安排了下去,让礼部挑选了好些礼物去了温府,不过皇上,允之毕竟已经成年,到了该成亲的时候,既然他和温家小姐的婚事解除了,那这九皇子妃的人选?” 玥妃朝皇后看了过去,心里愤怒到极点。 这寻儿跟九皇子婚事告吹的旨意都没下去呢,她就已经在这里物色他人了!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虽说九皇子和寻儿终究是没有缘分,但寻儿毕竟刚刚出事,臣妾觉得,九皇子的婚事还是缓一缓为好!” 皇帝思索一番,也觉得玥妃的话在理,正要同意,却听得皇后又道:“婚事缓一缓倒无妨,只是这人选还是得早定下来才妥当,此番宫选的姑娘都是到了嫁娶年岁的,落选便表示可以另择他婿,若是姑娘们说了亲,到时候就麻烦了!” 玥妃咬了咬牙,没法辩驳。 皇帝点头道:“那依皇后看,哪家的姑娘合适?” 皇后心头一喜,立刻荐道:“臣妾母家哥哥有个孩子,年前刚及笄,她品行端庄,温良贤淑,允之自小便与她相识,颇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分,正合适!” “虽说九皇子并非皇后娘娘亲生,娶皇后娘娘母家的孩子也说得过去,可九皇子毕竟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娶自己的堂妹,怕是有些不妥!”玥妃反驳。 ------------ 第51章 蚍蜉虽小,亦可撼树 皇帝拧紧眉头,思虑再三:“李相国的千金,朕也见过,确实品行端庄,不过玥妃说得也在理,此事还是缓一缓,容朕好好想想!” 皇后目光掠过玥妃,忍着心头的怒火,只得应下:“臣妾听皇上的!” 午后,皇帝将顾允之宣到了御书房。 “温家丫头的病此番来势汹汹,虽有御医亲自诊治,不至于丧命,但落下的病根终究是不适合再做皇家儿媳,你母后的意思是,再为你择一位皇子妃,你心中可有中意人选?” 得知温寻儿终于保命,顾允之略微松了口气,随即,却是迟疑道:“儿臣与温家的婚事是父皇赐的婚,如今温家姑娘生病婚事取消,说到底是儿臣有负在先,儿臣不想担一个始乱终弃的罪名,所以,想缓一缓自己的婚事,若能待温家姑娘出嫁再行他娶,最好不过!” “温家姑娘现在这种情况,婚事只怕是难了!”皇帝拧眉,“御医说她浑身长满了脓疮,即便是痊愈,也会留下痕迹,再难消除。女儿家,面貌向来是最重要的,她这个样子,婚事只怕是难了!” 顾允之掀开衣袍,跪了下去:“父皇,恕儿臣斗胆,若是这样的情况,这桩婚事便不该取消!” 皇帝目色一眯,眼底透着锐利:“何以见得?” “温家当年本就是招安来的,父皇娶了玥妃才算是让温家真正归顺,是以这么多年,温家尽忠职守为朝廷,战场杀敌,屡立战功,为我大炎国守住西北疆域,可以说,现在的温家在百姓心中早已不是当年的土匪,而是我大炎国的大英雄! 大炎国历年来匪寇不断,海盗横行,百姓深受其害,这么多年父皇也努力继续招安,收效颇丰,可以说很多匪寇其实也是看见了温家的成功,看见了父皇的重用,才会愿意相信朝廷,归顺朝廷。我想,父皇之所以为儿臣与顾家姑娘赐婚,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一个土匪的女儿却得以做了皇家儿媳,这是皇家不计出身,善待功臣的象征,如果因为温家姑娘染病伤了面容,皇家便取消了婚事,岂非功亏一篑?” 皇帝沉默良久,眼底闪过精光:“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顾允之垂眸:“儿臣虽胸无大志,却想为父皇兄长分忧,若儿臣的婚事可为大炎招安做贡献,儿臣愿意献出这一份力!” 皇帝眸底闪烁,似乎颇为感动。 他从上位下来,亲手扶起自己的儿子:“只是如此一来,就委屈你了!这样吧,朕知道你宫选赐了相国府李家姑娘粉花,朕也见过那姑娘,李相国教出来的女儿确实品性端庄,配你再好不过!不若,朕将她赐给你做侧妃,如何?” 顾允之震惊抬头,一时不知皇帝是说真话还只是为了试探他。 “父皇,李云霓乃相国之女,让她做侧妃,岂不委屈?” “朕打听过,温家的女儿不学无术,给一个皇子妃的名分绰绰有余,若真要她当你的贤内助,只会毁了你,但李家的女儿就不一样了,她得李相国亲自教导,不论是品行还是才能皆在这温寻儿之上,她虽为侧妃,但由她掌管你府中事宜再好不过,至于李相那边,朕想,他会理解的!” 顾允之心头一惊,皇帝的意思很清楚,温家女儿只给一个正妻的名分,而李相国的女儿才算是皇子府真正的女主人! 可李云霓的才能真在温寻儿之上吗? 他脑海中掠过温寻儿那张脸,以及她在猎场逼迫张远女儿口供的桩桩件件,莫名觉得温寻儿怕是不肯吞下这份委屈! “可如此一来,温将军会同意吗?” “相国的女儿都给他女儿作陪,他有何不同意?”皇帝冷了脸,“此事就这么定了,朕这就召见李相国!” 顾允之还想说什么,忽然看见宫人疾步走了进来:“皇上,温将军求见!” 皇帝看向窗外。 天都黑了,温如海却这时候进宫,难道有什么军机战情? “快请进来!” * 温府。 十二个时辰的高热让萧霁危苦不堪言。 没有人端茶送水,他整个人嘴唇干裂,眼窝下陷,颈脖上都是红疹,看上去像是要死了一样。 温寻儿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够桌前的一壶茶,可惜被开门的动静一惊,刚刚够到的茶壶也打翻了,茶水泼了一地。 “表公子!”春生连忙上前扶起摇摇欲坠的他,然后端了一杯水过来。 萧霁危喝水的动作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半点形象也无,甚至淋湿了衣襟。 温寻儿体会过高热的感觉,知晓这个高热能让人有多难受,尤其他已经近六个时辰未饮过一滴水。 喝完水后的萧霁危脸色分明好了很多,看人的目光也更加阴冷。 他盯着温寻儿,凉凉勾了唇:“大小姐现在是不是觉得痛快极了?” “是有那么一点!”温寻儿走近,歪着头盯着他满脸红疹的样子,“不过你是不是太不堪一击了些?才一天时间,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要死了!” 春生在一旁听着温寻儿的话,有些胆战心惊。 他素来听说大小姐极其厌恶表公子,但是之前一段时间一度让他怀疑传言是假的,毕竟大小姐待表公子那么好!可自从表公子这次回来,也不知怎么触了大小姐的逆鳞,仅使得二人水火不容,这一刻,他才深觉,或许传言非虚! “那确实要让大小姐失望了,我这个人向来命硬,否则又怎会在大小姐那么多年的折辱下活到现在?” “确实!”温寻儿赞同的点头,“看来解药你应该也不需要,那不如看看,你能挺多长时间?” 萧霁危眸底一冷,阴狠看她:“你以为,没了你的解药,我便活不了了吗?” “非也,我从来不觉得你活不了,你萧霁危的能力,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像你这种祸害,肯定是要遗千年的!” “我就当大小姐是夸我了,那就借你吉言,让我长命百岁,亲眼看见你下场的那一天!” “好啊!”温寻儿转身离开,“那就走着瞧!” “呵呵。” 身后,突然传来萧霁危的笑声。 温寻儿拧眉回头:“你笑什么?” 萧霁危缓缓偏头,朝她看过来,露出一脸纯净无害:“大小姐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他垂下视线,缓缓吟诵,“蚍蜉虽小,亦能撼树。” 温寻儿眸底一厉,紧盯着他,却见他忽然抬眸朝她笑起来:“霁危也想一试。” 温寻儿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跟她斗到底了? ------------ 第52章 破釜沉舟 “好啊,我倒是要看看,即将远离皇城,远离父亲庇护的你,要怎么在我的手掌心下生存!” 萧霁危笑了笑,没有作答。 温寻儿随即大步走了出去,把门关得哐当响。 “表公子,你何必跟大小姐这般针锋相对!说到底,这里是温家,你跟她作对,讨不到好果子吃的!” “说得好像,那些逆来顺受的从前我讨到了好果子。” 春生一滞,一时语塞。诚然,昔日的表公子过得有多惨,怕是整个皇城都知道。 “放心吧,你既跟了我,我便不会让你受委屈,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 春生一怔,抬目看他。 眼前的少年因为高热的折磨已经失去本来面目,整个人憔悴到不行,不止眼下一片乌青,那双唇更是干裂起皮,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了。 可偏就是这样子的他竟然说好日子在后头! 春生不敢相信,只是道:“表公子一天一夜没进过食了,小的去厨房看看,给表公子熬点粥!” 等春生离去,房间里便重归黑暗。 萧霁危坐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床尾泄入的月光,缓缓伸出手来。 指尖被月光照得雪白,连带着那些红色的疹子也仿佛看不见了,可也只是一小会儿,月光移位,落在不远处的地上,而他已经触碰不到了。 萧霁危眸底阴沉了几分,缓缓收紧手指。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人? 既然注定要被她拿捏,那就干脆破釜沉舟,与她的命运绑到一起,他倒要看看,从此以后,她还如何独善其身! “啊切!” 坐在窗边的温寻儿连打了三个喷嚏。 春月连忙将披风拿来裹在她身上:“小姐还是莫要坐在窗前吹风了,虽说现在入了春,但夜里还是凉得很,若是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温寻儿看着院门的方向:“爹爹傍晚进了宫到现在都没回,也不知道取消婚约的圣旨有没有下来?” “该是八九不离十了!”秋月走上前来安慰她,“毕竟皇后娘娘已经同意让小姐回九重山养病,九重山离皇城那么远,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的不可能回来,至于九皇子,他身份尊贵,必然是不可能等那么久的!再说了,小姐伤了样貌的消息,御医早就带进了宫里,皇家怎么可能再同意这桩亲!” “虽是这般说,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温寻儿叹了口气,都怪那个萧霁危,被他这一影响,她总觉得她的计划会遭到破坏,如今温如海迟迟不归,越发让她不安了起来。 “秋月,你去门口守着吧,若是爹爹回来了,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 秋月带上披风离开,便只剩了春月守在她身侧。 “小姐放心吧,就算这桩婚退不了,你离府的事情也已经成定数了,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还管什么婚事!” “说得有道理!”温寻儿细细一想,安心不少,“只要离了皇城,还怕找不到办法!” 随便制造点祸事,来个金蝉脱壳,山高路远,难不成皇帝还会派人去查不成? 主意打定,温寻儿好受多了,正要歇息,刚去不久的秋月却匆匆赶了回来:“大小姐,老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往春归园来!” ------------ 第53章 萧霁危自愿入赘温家 温寻儿一震,连忙起身,正好看见温如海一身官服入了春归园。 她连忙走出门外,去院子里迎接他:“爹,怎么样?取消婚约的旨意下来了吗?” 温如海深看她一眼:“去屋里说!” 待来到温寻儿的房里,温如海这才缓道:“皇家不同意退婚。” “不同意?”温寻儿一怔,“我的脸都成这样了,皇家还要?皇后那边就没说话吗?” 温如海看向她:“你先别慌,皇家的意思确实是不打算退婚,但我以你不适合做皇家儿媳为由,主动退了这桩婚!” 温寻儿更加震惊了:“这样不算抗旨吗?皇上同意了?” “经此一遭,这门亲事已非皇家所愿,皇家之所以没有退婚,无非是照应我们这些臣子的心理,故而由我提出退婚,反而解了皇家的难题,皇家自然同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听见皇家同意,温寻儿只觉得松了扣起,可后面的话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总觉得这一趟不会如此顺利! “寻儿,你别怪爹,虽说这桩婚已成烫手山芋,哪一方都不愿意,但毕竟是御赐的亲事,不论哪一方提出退婚都是不合理的,所以爹爹同皇上提出退婚,必须有合理的理由,没办法,我只能说你与霁危经历生死,两情相悦在宫选报名之后,正因为此,皇上才答应了我们退婚!” 温寻儿拧眉,沉吟良久道:“无妨,只要是能退婚,名声也不算什么!” “但这并不只是名声。” 温寻儿猛然朝温如海看去,自刚才他入春归园,便总觉得他眼神不太对,再想起这两日萧霁危的针锋相对,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爹,你该不会,还想着让我嫁给萧霁危吧?” 温如海露出满脸的为难:“爹爹知道你不愿,但寻儿,霁危是爹从小看着长大的,以你的性子,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你!若你与他成婚,日后他定会顺从你,爱护你,且他自愿入赘温家,也就是说你们婚后,当家做主的人是你!” 听上去,似乎好事占尽,极为适合她! 可温寻儿却浑身发冷:“自愿入赘?这么说来,爹爹入宫之前便见过他?或者说,早在入宫之前,你便与萧霁危谈过什么?” “我确实与他谈过,而且他也向爹保证过,定为视你为妻主,一辈子对你忠诚!” 温寻儿气笑了:“爹,你这么多年不在家,萧霁危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他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李相国家的千金李云霓你知道吗?” 温如海拧了拧眉:“寻儿,你休要胡说!” “我胡说了吗?实话告诉你吧,我与萧霁危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他的顺从全都是表面功夫,背地里,他千方百计算计我,谋害我!就比如上次他当众指认我是推李云霓下水的凶手,还有那次我与他被土匪劫走,你知道他怎么做的吗?他任由土匪欺侮我,在旁边看好戏!” 温如海猛地站起身来,脸色急剧变化:“可爹已经向皇上请旨,为你们赐婚,皇上已经同意了!” ------------ 第54章 奉陪到底 “爹!”温寻儿心头愤怒到了极点,“婚姻大事关乎的是我的一辈子!你怎么能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把我的婚事定了呢?” “你与霁危之前的过节,他有与我坦白,昔日种种确实出自你们之间的矛盾,但他向我允诺,会以身家性命来护你!” “他允诺你就信了?爹,萧霁危居心叵测,他根本就是想拿温家当垫脚石,好实现他的野心!” 温如海沉默片刻:“我信他!” “爹!”温寻儿无奈极了,“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他早就恨透了我,恨透了温家,我若是嫁给他,便是成全了他的报复,往后,他绝不会善待温家的!” 温如海盯着温寻儿看了好一会儿,放缓了语气:“你的担心爹都知道,若非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也不可能将你许配给他。寻儿,你的身份特殊,注定你的婚事不会平坦,若不选霁危,你便只能与那些王公贵族联姻,可不论你选择哪一家,将后来都将会卷入夺嫡之争中,爹只想你过平安快乐的日子,你懂吗?” 温寻儿沉默下来,温如海说的这些,她自然懂。 匪寇横行一直是大炎国的心腹之患,温家出身匪寇,如今却能成为朝廷的神兵利器,可以说,那些有心归顺朝廷的匪寇大抵都在看着温家,温家若能一帆风顺,风生水起,那趋之若鹜的匪寇就会越来越多,反之,匪寇说不定就会揭竿而起,到时候,大炎国会更加动荡! 所以在皇帝眼中,这桩亲事早不是什么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刻意为之!至于宫选之时的那场赐婚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之所以选择九皇子,不过是因为一众皇子中,唯有九皇子最合适! 皇后与玥妃的争斗由来已久,皇帝心中再清楚不过,为了平衡后宫之争,便只有将温家的女儿嫁给嫡子才最为合适,如此一来,温家不会轻举妄动随意站队参与夺嫡,二来,皇后也得忌惮温家的势力,不会一家独大! 身为帝王,这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局! 只不过,温寻儿的突然染病一下子打乱了皇帝的计划,毕竟就算是政治联姻,这九皇子也还是他儿子,身为父亲,绝不会希望自己儿子取一个无盐女,更何况,他们还是皇家! 所以,温如海的主动退婚可以说正好解了这份难题,尤其温家要的还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赘婿! 皇帝哪里舍得让他反悔,几乎是当机立断,立刻要赐婚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姑姑是宠妃,小昀是皇子,从姑姑嫁给皇上的那天起,温家就注定躲不开这一切,难道爹爹不明白?” 温如海听后却目光如炬:“正因为爹爹明白,所以爹才更要让霁危当你的夫婿!” “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只要皇家退了婚,我们一家就悄无声息离开皇城,难道现在不可行了?” 听见这个,温如海便沉下面色:“若非你擅作主张让霁危服下那药,事情何至于变得这么麻烦?” “什么意思?” “霁危高热当晚,小昀拉了个御医给他看诊,不巧的是,那御医未入宫前曾是一名游医,见多识广,立刻就猜出了霁危的瘟疫只是假象,幸而你姑姑出面压下了此事,也从霁危口中得知了你装病的因由!” “你想想,你姑姑怎么会允许整个温家退居漠北,留她和小昀在皇城?这件事,我原本还想着日后细细与她解释,到时候她定会理解,可是现在,时间仓促,她怎么可能接受?” 温如海无奈:“事已至此,要么你嫁给九皇子,要么嫁给霁危,已别无选择!” 温寻儿闭了闭眼,她就知道,以萧霁危的性子,他绝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斗不过她就用这样的损招,把两个人绑到一起,也将他和温家的命运绑到了一起! 他果然够狠!连自己的一辈子都愿意赔进去! 既然如此,她奉陪到底! “好,我嫁!” 温如海一怔:“你说什么?” “皇家我高攀不起,既然萧霁危自愿入赘,那也不过是换个身份,反正他本就是温家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温如海眼底冒出光来:“你可想清楚了,明日圣旨便会到温家,待圣旨下了,便绝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温寻儿笑了笑:“没什么好反悔的,既然他连入赘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好!”温如海拍板,“爹这就去跟你娘说你们成亲的事!” 温如海起身欲走,又想起什么来,把一个药盒递给她:“解药,快去给霁危喂了,烧了几日怪难受的!” 说完,他便乐呵呵地走了,步子轻快,就像是了了一桩长久以来的心事。 春月秋月从外间走进来,脸上都是愤愤不平:“小姐真要嫁给表公子吗?那也太便宜他了!” 温寻儿眼底折射出几分戾气:“我会让他后悔今日的决定的!” 说罢,她便捏紧了药盒,直奔左厢房而去。 * 春生刚从房间出来,就看见温寻儿面色不善地走了过来,下意识拦在门口:“大小姐,表公子高热不退,刚刚才睡下,大小姐如果有事要不明天来吧?” “我都没睡,他怎么睡得着啊?”温寻儿目光掠过漆黑的窗棂,看向春生,“让开!” 春生有些犹豫,秋月已经上前一步直接将他拖开。 屋内,听见开门动静的萧霁危无力睁开了眼。 黑夜中,那一缕光亮从门口照射进来,然后他就看见一道纤细的黑影疾步朝着床榻的位置走了过来,黑暗中,萧霁危清晰看见温寻儿抄起床边的水壶毫不犹豫朝他脸上浇去。 “你……干什么!” 萧霁危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躲开她的攻击,可还是呛了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门外,春生想进屋,直接被春月拉着,而秋月则上前一步带上了房门。 “干什么?”黑暗中,温寻儿放下水壶冷笑,“不是你想跟我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吗?怎么,一壶水就不行了?” ------------ 第55章 他的弱点 萧霁危停止了咳嗽,转眸朝她看来,黑暗中,少女浑身沾满戾气,眸底藏恨,似乎手里的水壶便是她用来报复他的利器,只可惜她还是不够心狠,若换做是他,就会用一壶开水! 萧霁危笑了起来:“这么气急败坏,看来,将军为我求亲成功了。” 似乎是这个结果取悦了他,他丝毫不介意自己湿透的头发和衣襟,反而慢条斯理整理了起来,看得温寻儿更想杀了他。 “你以为娶我是件好事?你当温家的赘婿这么好当?” “好不好当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让大小姐生气!”萧霁危转眸看过来,黑暗中,那张面容因为高热而潮红,连带着眉梢眼角也染上几分红色,看着竟有几分妖冶。 温寻儿咬紧牙关。 这个人就是摸透了温如海的心思,所以投其所好,故意用婚事来恶心她! 可她是这么容易被吓唬住的吗? 笑话,一场婚事而已,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总有一天,她会休了他,将他扫地出门! 想到这里,温寻儿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 萧霁危心思再老成也不过只是个还未成年的少年,虽然这个时代对男子的成婚年龄没有限制,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对男女之事能懂多少?不像她,接受了完全的现代信息不说,内心也完全成熟,对男女之事可不像这个时代的少男少女一般情窦初开。 温寻儿心里头忽然起了心思。 他不是连被她碰一下都要恶心上好几天吗?就这副心态也敢娶她? 那她就让他知道,成亲这件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缓步在萧霁危床边坐下,对于她的靠近,后者果然警醒了起来,盯着她:“你想做什么?” “怎么?怕了?”温寻儿略略俯身,“这么怕我靠近还想当我的夫君?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萧霁危抿紧了唇,警惕地看着她:“我们还没有成亲!” “那不是早晚的事!”温寻儿伸出手来摸向他的脸,果不其然,萧霁危脸色一变,下意识避开,这副避如蛇蝎的模样总算是让温寻儿心里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躲什么?”温寻儿扣住他的下巴,逼得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既然决定了要跟我成亲,就应该早有准备,现在才害怕,是不是晚了?” 萧霁危冷着脸:“我说过,我们现在还没有成亲!” 他想把温寻儿的手拉下来,奈何高热一整天的他浑身软弱无力,根本使不上劲。 “我知道没成亲,所以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你这张脸吧长得还算不错,勉强合我心意,若是给我当赘婿,貌似也还能接受!”温寻儿一副细细思量的模样,到了后面,眼睛里居然带了几分光彩来。 萧霁危眼瞅着她的目光审视一般上下扫过自己,就好像他没穿衣服一样,心里顿觉耻辱与恶心。 “你看够了吗?” “不够!”温寻儿凑近他,“都要成亲了,我不得好好看看我未来的夫婿长什么模样!” 她的手指拂过少年滚动的喉结,萧霁危终于忍不住,用力推开她,同时直接从床上翻了下去,滚落在地:“春生,春生!” 他用力大喊,声音恐慌无助,几近声嘶力竭。 温寻儿心头终于觉出畅快,站起身来:“在我的春归园里,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 萧霁危转过头来,眼见着她靠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口跑。 ------------ 第56章 未来姑爷 萧霁危蓦地转过头来,忽然抄起桌上的水壶就朝温寻儿砸了过去。 温寻儿早有防备,当即跳开,萧霁危却也得了机会跑下了床,随即一路跌跌撞撞朝门口跑去,刚开门,他就摔了一跤,半边身子都在房内。 温寻儿没有跟上去,只是在房间里理了理刚才被水溅湿的衣裙,心里总算觉得畅快了一些。 她从房间里出去的时候,春生刚把萧霁危扶起来,萧霁危靠在春生身上,盯着她的目光活脱脱像是看见什么洪水猛兽。 温寻儿笑了笑:“药我给你放桌子上了,记得吃。” 话音落,她看向春生:“照顾好未来姑爷。” 春生一怔,“姑……姑爷?” 萧霁危面沉如水,垂下了视线。 “小姐,你没事吧?” 看见她出来,春月秋月立刻迎了上来,目光掠过萧霁危,忍不住问,“表公子没有伤到你吧?” 温寻儿笑了笑:“就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你们觉得他能伤得了我?” 春月放下心来:“他这么算计小姐,就该让他吃点苦头!” 温寻儿笑了笑:“放心吧,往后的日子应该会很热闹!” 次日晌午,温寻儿仍旧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时不时瞅一眼左厢房的动静,结果一整个早上,除了春生进进出出,那屋里愣是一点影子都没冒出来。 看来昨晚的事情应该是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这样更好! 他有弱点,日后才好对付! “小姐,再擦点药吧,虽说现在你已经服了解药,那些脓疮已经见好,但到底是真的脓疮,万一落下疤痕就难办了!” 温寻儿坦然伸出手来,由着春月擦药:“本就是假象,手上这几颗真的,就算是落下了疤痕也不碍事,反正也不是在脸上!” 满身的脓疮自然是假,毕竟御医也不可能真的去看她一个未出阁姑娘的身体,顶多就是瞅瞅手。 所以她浑身的脓疮其实都是假的,唯有脖子和手背上的才是真的,温如海说过,药丸只会让人浑身起红疹子,药水点过哪里哪里才会起脓疮。 她手背上的最严重,需要及时涂药,脖子上的是后点上去的,算是轻微伤口,服下解药后便消退了。 药膏擦在手背上凉凉的,温寻儿晾了会儿手,就看见何太顺一路小跑而来:“大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有圣旨要宣读,老爷让小姐和表公子都过去!” 温寻儿颔首,“去通知表公子。” 何太顺立刻朝着左厢房走去,温寻儿随即取过面纱遮脸,然后才看向左厢房的方向。 服用过解药之后的萧霁危自然是药到病除,只不过他毕竟也算是病了一场,气色并不太好,脸上的红疹子也还没有完全消退。 “拿两个帷帽。” 温寻儿示意秋月。 他们俩毕竟还算是“瘟疫”之体,就算是接圣旨,也是要与人隔绝的,因此,这份特制的帷帽就再好不过,从头罩到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绝对称得上安全接触! 等两人来到前厅的时候,一面屏风隔断了两人和外人的接触,宫里来的人便在屏风外宣读圣旨,而温如海则代替二人接旨,至于他们俩人,只需要在屏风内跪着听旨就行。 一长串拗口的圣旨内容,温寻儿没太听懂,只听懂了最后的“择日完婚、钦此”。 “有劳公公!”温如海立刻将早准备好的“彩头”塞进公公手里,公公笑眯眯接过,“恭喜温将军、温夫人了,听说这萧公子是在温家长大的,那温小姐跟萧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马,可就是天作之合啊!” “哪里哪里!”温如海连忙客套,等到终于送走了宫里的人呢,徐氏才一把拉住了温如海,“到底怎么回事?寻儿不是跟九皇子……” 温如海以眼神制止她要说的话,同时看向四周:“都下去!寻儿,霁危,你们出来吧。” 等身居上位,温如海这才看向徐氏:“昨日,皇后娘娘已经安排礼部找我,寻儿的这个病已经不适合当皇子妃,正巧寻儿也不愿,我便替他退了这桩婚。” “寻儿怎么会不愿?”徐氏看向温寻儿,一把拉住她,“寻儿,你跟娘说说,九皇子难道不是你一早就想嫁的人吗?” “娘,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温寻儿解释道,“就算我们不退婚,皇家也会退婚的!我们主动退婚反倒还能博一个好点的名声。” “都退婚了,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徐氏急到不行,“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父女俩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声?” “退婚已成必然,皇后娘娘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温如海解释,“寻儿如今满身疤痕,又如何做皇家儿媳?” “是啊,娘,你看我这手,九皇子好歹人中龙凤,怎么着也不会娶一个毁了容的!” “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毁容!”徐氏听着心都碎了,“娘就是寻遍天下的灵丹妙药,也要把你身上的疤痕治好!” 听着徐氏声音里的哭腔,温寻儿心头有些不忍。 徐兰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女儿,为了这个女儿的成长,可算是掏空了心思,这几天因为她患病,温如海怕徐氏看出什么,直接就让她住到了城郊的寺庙里为温寻儿祈福,昨日才回来。 她本就心急如焚,此刻又听见这样的消息,自然一时接受不了。 “那萧霁危又是怎么回事?你都退婚了,皇上怎么还赐婚?” 取消和皇家的婚事,徐兰能理解,可让温寻儿嫁给萧霁危,她就万般不理解了! 从这个孩子进入温家起,她就不喜欢,更别谈这么多年里的百般厌恶了。 可偏就是这样一个她视作野种的人,现在居然要娶她最宝贝的女儿,徐兰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 “温如海,是不是你?”一想到温如海一直以来对萧霁危的偏爱,徐兰气不打一处来,连“老爷”也不唤了,干脆直呼其名。 “娘,不是爹,是我求的!” 就怕这桩婚事引发温如海和徐兰的“世界大战”,温寻儿赶紧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毕竟徐兰疼爱她,也唯有是她做的,才能得到原谅! ------------ 第57章 报复的好机会 “你求的?不可能!”徐兰肯定道,“你向来最讨厌他,怎么可能要嫁给他!”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更何况,表哥自愿入赘,从今往后,我还是温家的女儿,多好啊!” “你就算嫁出去了,也是温家的女儿,一辈子都是!寻儿,婚姻大事对女子来说很重要,不可草率!”徐兰苦口婆心。 “娘,我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慎重决定的!”温寻儿将徐兰拉到一边,“九皇子喜欢的人不是我,勉强来的婚姻更不幸福,倒不如选一个最适合我的,至少萧霁危最听我话!” 这话说得实在违心,但为了说服徐兰,她也只能瞎编。 徐兰仍旧不同意,还要再说,温寻儿打断她:“圣旨已经下了,难道娘真的要让我悔婚?我已经退过一次婚了,若是再退婚,别说是萧霁危了,只怕是皇城任何一家的公子都不敢娶我!” 徐兰终于被圣旨打败,沉默下来,满面苦涩。 “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她拉住温寻儿的手,“你怎么就偏偏选了他!” 徐氏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只能别过身去擦眼泪。 温寻儿赶紧给温如海使眼色,后者见状,便将徐兰拉到一边,小心劝说,好半晌,徐兰才终于缓和了情绪,朝着萧霁危看过来。 “你小子要是敢对寻儿不好,我第一个弄死你!” 萧霁危躬下身子,朝徐氏一拜:“夫人放心,霁危定会让大小姐满意!” 满意?才怪! 温如海让人先把徐兰送回房间,而后才看向二人道:“朝廷的意思,你们二人还是要去城外避一避,等病完全好了再回城。我想了想,城外的佛陀寺正合适,这会儿草木复苏,正是赏春的季节,你们就当去游玩。” 佛陀寺温寻儿知道,说是寺,其实就只有两间庙宇,三两个僧人,偏僻得要死,连鸡都不下蛋的地方,居然让他俩去那“隔离”!温如海起的什么心思,她不用想都知道。 不过一想到到时候也没人“干扰”他们,她做什么萧霁危都没有告状的地方,温寻儿颔首表示同意。 她都同意了,萧霁危自然不会拒绝。 温如海十分满意:“那今天收拾一下,明早,你们俩就动身吧。” “小姐,你看看,还有什么漏掉的吗?”春月秋月忙了一下午,整理出了五大箱行李,看得温寻儿瞠目。 “带这么多衣服首饰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去长住!” “可奴婢估算了一下,小姐此行最少得十天半个月,现下已经是三月尾了,这天气一天一个变化,不得多备点衣服?厚的薄的至少得分别备个十来身吧?” 一身衣服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少说也得有个四五件,这十来身就是四五十件,还不包括鞋子首饰。 温寻儿抚向额头,沉默片刻才指向另两个大箱子:“那这些东西呢?” “奴婢听说佛陀寺条件简陋,小姐过去了肯定会睡不惯,所以这些被褥枕头床幔肯定也得备两套,还有平日里要用到的重要生活物品,比如这副茶具,那肯定都是要带的!” “这一箱去掉,我也不是那么金贵的人,还有这两箱也去掉,备上一些常用的药,比如驱虫、创伤之类的,外加一些衣服鞋子就足够了!” 两丫头对视一眼,有些为难。 “对了,还有这个!” 温寻儿拿出一口小箱子,打开来,里面全是一些新奇的物件,什么辣椒水、泻药、皮鞭子、小刀,绳子,看上去像是要参与绑架的! “小姐,你确定要带上这些?” “所有的都可以不带,这些必须带!” 两丫头对视了一眼,缩了缩脖子,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表公子接下来的生活。 次日一早,一行几人轻车简从出发了。 ------------ 第58章 桃花不是一般旺 马车里,萧霁危裹着厚厚的披风,抱着手炉,不时咳嗽,一张脸透着苍白,据说是前日被温寻儿浇了一身水,感染风寒了。 活该! 最好久病不愈,直接一命呜呼! 温寻儿在心里咒骂几句,不愿多看他病恹恹的模样,干脆挑开帘子看向窗外。 正是赶早的时候,长街上人来人往,卖包子卖面条早点的一大堆,隔着热气腾腾的烟雾,温寻儿都看饿了。 早上出门得早,只带了一些糕点,但那些东西也只能垫垫肚子,真要论实在的,还得这些主食! “要不停一下车,奴婢去买点热包子吧,大家早上都没吃!”许是看见了温寻儿眼底的渴望,秋月提议。 温寻儿巴不得,连忙叮嘱:“我要肉包子!” 秋月取了银钱下去,却正好看见一队骑着马的士兵走了过来,他们到了包子铺附近便下了马,似乎也是要买早点。 “沈将军!”秋月惊喜地看向马背上的男子,沈魏听见声音垂目看来,迟疑了片刻才认出秋月,“秋月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秋月指了指马车:“今日我家小姐奉旨出城养病。” 沈魏的视线看向马车内,定了定,才驱马上前。 温寻儿早看见了沈魏,没想到一出门就遇见他了,可算是巧! 她招手跟沈魏打招呼:“沈统领,巡逻吗?” 沈魏应了一声,透过掀开的帘子隐约瞧见里头坐了名男子,言辞间便越发客套了些:“温姑娘要出城?” 温寻儿点了点头:“瘟疫毕竟不是小病,皇后娘娘让我出城避避也好。” 沈魏的视线在她戴着面纱的脸上扫了一圈,迟疑道:“城外近日不太安全,不知温姑娘此行要去哪里?” “佛陀寺。” “佛陀寺?”沈魏一凝,眉心蹙起,“近来城外瘟疫横行,难民多了起来,各处寺庙人满为患,佛陀寺地处偏僻,只怕是不太平,温姑娘可有别的去处?” 城外居然真有瘟疫? “沈将军放心,我爹提前让人去佛陀寺看过了,那里地处偏僻,也不在难民堆,平日就少有人去,是安全的!” 闻言,沈魏这才点了点头:“城外毕竟不安全,我安排两个人护送温姑娘。” 这一次,他没有亲自护驾,必然是为了避嫌。 “多谢!” 秋月已经买好了包子回来,看见沈魏的背影,不由得道:“沈将军可真是尽忠职守,连小姐出城都要派人护送,必然是怕土匪的事情再发生!” “那些土匪不是都已经抓牢里去了吗,哪儿还有土匪!依奴婢看,沈将军纯粹只是关心小姐!”春月接话。 温寻儿“嗯哼”了两声看她:“胡说八道什么,外面可还有禁卫营的人!” 春月连忙吐了吐舌,不敢多说了。 有一道笑声从角落传来,因为是从鼻息间发出的,所以声音很小,可马车也很小,温寻儿轻而易举就听到了。 她目光冷厉盯向萧霁危:“你笑什么?” 萧霁危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我笑大小姐的桃花可不是一般的旺,才几个月的时间,前有九皇子宁愿娶一个毁容的九皇子妃也不愿意退婚,后又有禁卫军统领送殷勤,可到头来,竟便宜了我,也不知道碎了多少少年的心。” “呵呵,”温寻儿冷笑一声,忽然拿起矮桌上的包子塞进他嘴里,“不该说话的时候就闭嘴!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 第59章 山寺难民 萧霁危被迫塞了满嘴,果然不再说话了。 走了近一个时辰,马车才出了城门,一离开皇城,官道立刻难走起来,偏生马车还跑的飞快,一路上,温寻儿只觉得自己的屁股都没够着毛毡。 “啊!” 却忽然一声惨叫从外面传来,细听好像是童声。 “吁——” 车夫紧急刹车。 “出什么事了?” 刚出城就出事故?总不至于还来一群土匪吧! “小公子!”车夫惊呼,“你怎么跟来了?” 温寻儿循声看去,便只见得一个小男孩摸着屁股满身是灰的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她,当即讪笑:“阿姐,我就是在家里憋久了听说你要出城,就想跟来看看,你可千万别赶我回去!” “温书儿,你才十岁就搞离家出走这一套?”温寻儿将腰间的鞭子一抽,“长本事了是吧?” 温书看到鞭子,脸色大变转身就跑,可大约是藏车底下太久了,他刚迈步就摔倒在地,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当即抱着自己的脚哭了出来。 “阿姐,你不带这样的,我在车底下趴得手脚都要废了!刚才屁股也快摔没了,你见了我,连关心都不关心我一下,还要打我!我还是你亲弟弟吗!” “你要不是我亲弟弟,我现在就把你丢到山林里去喂狼!”温寻儿走到他面前,“我出城是养病的,瘟疫懂吗?传染性很强,像你这种抵抗力弱的小孩,很容易感染上就没命的!” “什么抵抗力!”温书听不太懂,“可你都没事,我肯定也不会有事的!” “废话少说,是我把你绑起来,派人送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去?” “阿姐!”温书立刻上前,抱住她的腿,“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回去吗?以爹的性子,肯定要打我军鞭的,我哪里受得了军鞭,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保证不捣乱,你说东我不向西!” “有娘在,她怎么会让爹爹打你军鞭!”温寻儿丝毫不为所动,看向身后,“来人,送小公子回去!” “我不回去!”温书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我有手有脚,能跑第一回也能跑第二回,你若是不让我跟着你,就算是回府了我也会溜出来,到时候让你们都找不到我,看你怎么办!” 温寻儿心头一惊,当即说不出话来。 按照书中剧情,这小兔崽子确实这么离家出走过,而且一走便再没有回来。 “你确定什么都听我的?” 一见有戏,温书立刻点头如捣蒜:“什么都听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带我去!” 温寻儿看向秋月:“派个人回去给我爹娘报个信,就说小公子随我来了!” 秋月立刻答应了下来,去后方安排随从了。 温书屁颠屁颠从地上起身,瘸着腿跟在温寻儿后头:“阿姐,有没有吃的?这一路上,我真是又累又饿!” 早上还剩了馒头,春月拿了两个来给温书,又递给他水囊。 温书也不嫌弃,先是灌了几口水,随后对着馒头大口咬了起来,三两下就把两个馒头解决了,看来是真饿了。 温寻儿让他上了马车。 “你也在啊!”看向萧霁危,温书眼底掠过一抹嫌弃,“阿姐,他病好了吗?你就让他跟你坐一辆马车,万一传染给你怎么办?” 温寻儿在后头上来,没好气道:“那你呢,你就不怕我把瘟疫传染给你?” 温书当即讪笑,转眸就看见了春月头上的绢花,立刻转移话题道:“春月姐姐,你戴的花真好看!” 春月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头,顿时脸上一红,瞥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叫好看!” 有了温书的加入,马车里一下子就喧闹了起来,偏生温书儿还跟春月秋月玩起了拍手背的游戏,愣是把她挤到一边。 一辆马车原本四个人就够挤的,现在又多了个温书儿,一下子更显逼仄。 温寻儿被挤到萧霁危身侧,强行与他隔开距离,结果车子一颠簸,她就撞到了人家身上,弄得好一阵尴尬。 萧霁危似乎也不习惯与她这样的接触,干脆侧过身子,靠着车壁休息。 可他小看了马车的颠簸,也不知道车轱辘是压中了哪块“巨石”导致整个车子侧歪,前面三个人一起压过来的时候,温寻儿也被甩到了萧霁危身上,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好像是萧霁危脑门撞到了车壁上,温寻儿离得最近,听得最清楚。 “你……” 萧霁危捂着脑门回过头来,清隽的面容变得涨红,满脸恼怒。 温寻儿注意到,他额角撞了个包,红彤彤一片,像是突然长了一个犄角,落在那张病恹恹的脸上,莫名有些滑稽。 她憋着心头的笑,一本正经:“你什么你?再你,我再撞你一轮!” 萧霁危抿紧了唇,寒着脸,分明是生气至极,又不能发泄,突然就拍了拍车壁:“车夫,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萧霁危爬到车外头,跟车夫作伴去了。 马车内的空间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温寻儿乐得其所,干脆拿了一条毛毯睡觉去了。 再醒来,马车已经到了佛陀寺。 只是迎接她的并不是庙里的僧侣,而是满院子痛苦呻吟的百姓,中间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看上去像是个难民营。 这下子不止温寻儿等人愣了,连沈魏派来的两个禁卫军也愣了。 “这些好像是瘟疫病人!” “瘟疫?” 一行人走进院中,果然看见有人趴在地上呕吐,还有人高烧迷糊了叫都叫不醒。 寺里的和尚这才看见了他们一行人的道理,一位长者双手合十地上前,看向温寻儿:“这位就是温姑娘了吧?” 温寻儿点头:“师傅,这里是怎么了?” 和尚叹了口气,“今日一早,我和师弟开门的时候,院外突然涌来了这些难民,佛门圣地,当普济众生,他们既然来了,便没有往外赶的道理,所以温姑娘是去是留,可自行决定!” “小姐,咱们路上都走了几个时辰了,这个时候若回去,天黑之前肯定没法回城!” 温寻儿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按照现在的时间,应该下午一两点了,这个时候若回去,确实是晚了。 ------------ 第60章 异国人 城外的夜晚,安静到只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呜咽声,温书被尿憋醒的时候,一轮明月高悬头顶,整片大地都被裹上一层银光,他只觉得这里的景象跟大哥描述的漠北风景有那么几分想象,不由得看入迷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大哥一样,上战场杀敌!这天天背书的日子,他都要烦透了! “要不是你,大人也不至于感染瘟疫!” “你还有脸怪我?要不是你弄丢了盘缠,我们何至于流落至此!” 突然,一阵打斗声吸引了温寻儿的注意,凑近一看,竟发现是两个男人在地上掐架,此刻两个人滚在一起,一个锁脖子一个掐命门,其中一个人满脸是血,也不知道被打了几拳,看得温书一阵惊吓,赶忙冲上前要把两人分开。 “你们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打什么架!赶紧松开!” 骑在上面的男人顺手就把温书拨开,力道之大直接让温书踉跄一步:“哪儿来的小孩,管什么闲事?走远点!” 他凶神恶煞地吼着,说着并不流利的大炎国话。 “你开什么口!你这一说话,就被人知道身份了!”身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子忽然说着奇怪的话,温寻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看见上头揍他的男人猛然神色一震,随口从他身上起来,这下子,两个人也不打架了,直接轰温书走。 温书被这二人的反应弄奇怪了,盯着二人:“刚才你们在说什么话?是你们的方言吗?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大炎国话?”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忽然一伸手就锁住了温书的肩:“告诉你小孩,你若是敢在外面乱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温书睁大眼睛,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们果然不是大炎国人!说,你们来大炎国有什么目的?” 男人看了看被锁得脸色发红的他,瞅了瞅自己的手又瞅他,被气笑了:“现在是我抓着你,应该是我威胁你才对,怎么你还敢质问我?” 温书脸色涨红:“我这就去告诉阿姐,难民堆里混入了异国人!” 说着,他就忽然低头,一口咬住了男人的手臂,男人痛得惨叫,抓住他的头发就往一旁的墙上装,温书却反应比他还快,双手直戳他眼睛。 男人吓了一跳,感激松开,温书挣脱束缚,转身就跑,却被另一个男人直接给按在了地上。 “这小子滑头得很!”那人用着异国话跟同伴讲,“穿得也不像是难民,难不成是今天来的那一拨人?” “我听说今天来寺庙的人是当官的家眷,照你这么一说,就更不能放他了!” 两个人一合计,直接把身上的衣服撕下来一大块塞进温书口中,堵住他的嘴巴,然后扭着他就朝着角落的一个山坡下走去。 到了地方,温书才看见废草堆里躺了个人,大概六十多岁了,憔悴的样子一看就是感染了瘟疫。 “大人,有个官家的孩子撞见了我和阿弩说话,识破了我们的身份,要不要杀了他?” 温书只看见男人叽里咕噜对着床上的老者说了一大串话,老者听完,一改刚才精神萎靡的神态,眸光锐利朝着温书看来。 温书一怔,奇怪地看着老人。 老人忽然慈祥地笑了,从稻草堆里起身,缓慢朝着温书走来:“孩子别怕,我这就让他们松开你,只是你要答应我,不可大声喊叫把其他人招来!可好?” 老者一开口,居然是标准的大炎国话,听得温书愣了。 他连忙点头。 身旁的人将他嘴里的东西拿了下来。 “你是大炎国人?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难不成,你是奸细?”温书一双眸子愤怒地盯着他! “非也,非也!”老者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和蔼道,“我确实是大炎国人,却并不是奸细,这几个人虽然不是大炎国人,却也并非坏人,他们只是普通的商人!” “商人?”温书有些怀疑,“商人怎么跑到皇城外来了!” “是这样的!”老者解释,“我有个女儿,嫁到了皇城多年,杳无音讯,家里的老伴儿思女成疾,整日以泪洗面,没办法,我便想来皇城找找女儿,不料路上染上了瘟疫,险些死了,是这群人救了我,得知我要来皇城找人,他们体恤我这个老头子孤苦无依,便陪我一起来了!” “真是这样?”温书儿怀疑地看向那几个大块头,大块头们态度诚恳,一改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立刻点头。 温书想了会儿,感觉这老头不像是说话,不由得问他:“那你女儿什么时候嫁到皇城的?嫁的夫婿叫什么名字?兴许,我可以帮你问问。” “当真?”老头似乎高兴极了,当即掐手算了算,“得有十八九年了吧,至于我那女婿,我也没见过,只知道好像姓温。” “姓温?这么巧?”温书儿笑了,“我也姓温!” “当真?”老者看了看他,却又失望摇头,“可皇城那么大,姓温的那么多,人海茫茫,如何去找?” “皇城姓温的不多!”温书肯定道,“我们家是外来户,不算皇城本地人,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家就没遇见一个姓温的,干脆你告诉我你女儿叫什么,我去问问我阿姐,说不定,她能知道一些!” “当真?”老者眸底闪烁,整个人都似激动了起来,一把抓住温书的手:“那就多谢小公子了!我这个女儿姓虞名棠,叫虞棠,今年该有40了!” “虞姨娘?”温书手一抖,满眼不可置信,“你是虞姨娘的爹?” “你认识我女儿?”老者更喜了,“不对,你唤虞姨娘,难不成,我女儿嫁的就是你家?” 温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可虞姨娘很多年前就死了……” 老者一怔,不可置信后退一步:“不可能!虞……棠儿她怎么可能死了?孩子,你可别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你口中的虞棠如果真是我家虞姨娘的话,她死了得有十多年了!比我都大呢!” 老者双眼一闭,当即晕了过去,亏得两旁的人反应快,扶住了他。 老者缓缓缓过气来,痛哭流涕:“棠儿……她怎么能先走一步呢!这不是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他哭得伤心,一旁的几个异国人也感同身受,一个两个脸上露出悲戚绝望的神情来,看得温书也心生难过。 ------------ 第61章 谋财害命 “虞老伯,你别难过,虞姨娘虽然走了,但她还有个儿子,就在寺里,要不然,我领你去见他!” “她有儿子?”老者一怔,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不了,见了也是徒添伤悲,只要知晓他安好便行!” 温书儿想了想,这虞老伯大抵是怕看到外孙更挂念女儿,所以才不见。 也罢,见不见的,不在一时,或许之后他愿意见呢? “多谢小公子告诉我这些,既然我女儿是令堂的夫人,不知她现下葬在何处?”老者眼中闪动着殷切,看得温书儿心里感动,回答起话来也毫无保留。 “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我爹应该知道!”温书儿眼前一亮,“要不然你直接去皇城找我爹吧,只要你告诉他你是虞姨娘的父亲,我爹肯定会告诉你虞姨娘的消息!我这次是跟我阿姐来佛陀寺小住的,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去,不然我就带你去我家了!” 老者神色更加感激:“那敢问小公子,你家在何处?” “温如海,温大将军家,你在皇城随便找个人问,他们都知道我家在哪!” “温如海??你是温大将军之子?” “怎么?你认识我爹?”温书儿奇怪问。 老者眼底闪过震动,连忙回道:“温大将军守卫边陲,保家卫国,谁能不知道他的大名,原来我女儿嫁的竟是一位大英雄!” 温书儿到底是个孩子,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父亲,别提多高兴:“那可不,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我爹那样的大将军,对了,你们到时候找到温府,直接报我的名字就好了,我爹肯定会见你们的!” 老者点了点头,忍着泪眼汪汪的眼睛道:“多谢小公子,我们明日就启程去皇城找令堂!” 温书看他神色凄然,忍不住安慰了一句:“虞老伯,节哀顺变!” 话音落,他这才转身离开。 身后,老者忽然一擦眼泪,对着身旁的两名汉子使了个眼色,那二人立刻上前,跟在了温书身后。 温书只以为那老伯是要安排人送自己,连忙摆手:“你们不用送我,我的住处就在前面,拐个弯就……” “到”字还没说出来,那汉子一掌劈在他肩上,直接把他劈晕了。 “大人,带回来了!”汉子扛着昏迷的温书儿回来。 老者咳嗽了两声,声音无力了下去:“夫人既已身死,你我的任务便算是失败,如今主上病危,朝局不稳,这个时候若是发生内乱,漠北那边的温小将军势必会对我们北寒发难,有了他,也算是多了一个安全的筹码!” “是!” 老者眼瞅着温书被那汉子三两下绑了手脚,当即补了一句:“他只是个孩子,莫要伤了他!” * 温寻儿一早是被摇醒的。 春月秋月一脸急切地立在床前急道:“大小姐,小公子不见了!” 温书儿直接从榻上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具体的奴婢们也不太清楚,可有难民说,昨夜有听到打斗声,好像还听到过孩子的叫声,大小姐,小公子是不是被坏人拐走了?” 温寻儿心下凛然,书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剧情,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是谁带走了温书。 “萧霁危呢?书儿不见了,他一点都不知道?” 说罢,温寻儿便急切地套上鞋子,裹了外衣急急往隔壁去。 但萧霁危早不在房内,他在院中帮着寺里施粥,姿态柔和,好像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心人。 “秋月,你去帮忙,让他过来!” 秋月领命连忙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就看见萧霁危的视线看了过来,看见她后面色微凝,这才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 温寻儿退到角落一处断墙后头。 萧霁危走进来的时候,迎面就被温寻儿扇了个耳光。 “说,书儿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 萧霁危被打得偏了头。 温寻儿的力道向来大,仅仅只是一巴掌,就让他口中满是腥甜。 萧霁危指腹擦过嘴角的血珠,笑了:“大小姐既然知晓是与我有关,还敢打我?就不怕,我让那些人杀了你弟弟?” “你敢!”温寻儿伸出手,又要扇他耳光,却被萧霁危捉住了手腕,“你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我弄走你的弟弟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昨晚,我是和你一起到的,那些难民与我素不相识,如何被我掌控?我不是好人我承认,可我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只手遮天,你何至于如此忌惮我,觉得我什么事都可以办到?” 气昏了头,一定是最近与他针锋相对中,精神太紧绷,才导致她一时失去了判断力,觉得是他做的! 可细想,这个时候的萧霁危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而他也确实没有陷害温书的动机。 温寻儿的神色平和下来,收回了手:“你昨晚是与他一起的,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你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吧?” 萧霁危神色怏怏:“我睡着了。”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大晚上的我不睡觉,难不成睁着眼睛?” “别人自然有可能,但你不会!你睡觉向来警醒,身边一点动静都会清醒过来,不可能连书儿开门出去这样的动静都听不到!” 萧霁危眸子眯了眯,笑了:“看来大小姐果然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温寻儿懒得同他废话:“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为何出去?” “大半夜出门还能是因为什么?三急呗。” “什么时辰?” “子时刚过。” 温寻儿招来春月:“去跟难民打听一下,看昨天听到的孩子声和打斗声是不是这个时间点,另外,打听一下昨晚到今天,少了哪些人?” 春月应了下来:“奴婢这就去办。” 萧霁危颇为欣赏地看着她:“反应力倒还不错。” 温寻儿盯了他片刻,忽然道:“他们分析,书儿失踪是被人抓走了,依你看,那些人无冤无仇,为何抓书儿?” “你问我?”萧霁危奇怪道,“你觉得我会知道?” “说还是不说!” 萧霁危想了想:“既然你都说了这里都是难民,那目的无非只有一个,谋财害命呗。” ------------ 第62章 动机 温寻儿面色微微一变。 这个可能她也想过。佛陀寺地处偏僻,山路遥远,能来这个地方的难民必然都是走投无路只求一线生机的。 温书是标准的公子哥装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又是个孩子,想对他做什么太容易了! 若真想从他身上取点钱财,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 温寻儿忽然移开步子走了出去。 “问清楚了吗?”她看向迎面而来的春月。 春月点头:“确实是子时刚过,当时大概就是那个方位传来的打斗声,奴婢问过,说是里头住了五个人,三个年轻人,一个老头,老头会说大炎国话,其余三人说话听不懂,有点北方口音,而且老头子好像感染了瘟疫,挺严重的,昨天在那里趟了一天!” 温寻儿看向春月所指的方向:“带我去看看。” 萧霁危跟着温寻儿来到一处山石后头,刚入内便看见地上杂乱的痕迹,有拖行的坑痕,还有杂乱无章的脚印,一看就知道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温寻儿在地上找到了几处红点,看着像是血液,手指捻开之后,果然带有一丝血腥气,人血无疑了! 地上的脚印指向山下的土坡。 而且奇怪的是,打斗的地方是有小孩子的脚印的,但往下去的路却没有。 几个人来到了土坡下面,那里铺了几个稻草堆,一看就是睡觉用的,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几个人既然今早就到了,其中一人又感染瘟疫病得严重,他们千辛万苦来到这个地方,必然是避难的,可又在昨晚离开了这里,而书儿又跟随着他们消失,也就是说,他们是抓了书儿才改变了主意!” 温寻儿分析。 “那小公子还安全吗?他们该不会真的是谋财害命吧?”春月要担心死了。 小公子就没出过远门,今日还是第一回,却没想到,刚跟出来就出事了! 温寻儿却摇了摇头:“书儿现在应该很安全!” “大小姐就这么肯定?”萧霁危从后方走过来,“他们既然是难民,求财的可能性更大,照说他们只需要拿了钱财跑路便是,可书儿现在却失踪了,害命的可能性不是更大?” 温寻儿冷眼看他:“既然你也说了他们是难民,那也没人认识他们,没人知晓他们的身份,那做了坏事就没有藏匿的必要!若真杀了人,逃跑便是,何必还要把尸体带走?他们中间已经有一个病人了,再带一个孩子不是影响脚程吗?若真杀人,只会怎么方便怎么抛尸,何至于还把尸体带走!” 这个萧霁危,明知道以现场的情况根本判断不出来是谋财害命,却故意说书儿出事,以此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他就算不是跟那些人一伙的,也必然知晓什么! “所以小姐的意思是,他们应该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小公子抓走了?” 温寻儿看向地上的脚印:“这些人没有马,带着一个病人和一个小孩肯定走不远,让人去追!” 春月立刻应了下来,安排去了。 温寻儿随即转头看向事不关己的萧霁危:“昨晚,你当真没有看见或者听见别的事情?” ------------ 第63章 北寒 她敢断定,萧霁危一定有事瞒着她! 少年眉眼透出几分无辜:“大小姐不信,我也没办法!” 温寻儿知道从他嘴里是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也没指望他,当即亲自前往难民堆打探消息。 “小姐,就是他们几个人知道昨晚那几个人的长相!”春月指给她。 角落里的三男二女在看见温寻儿的注视之后,都有些唯唯诺诺,显然是惧怕他们这些官家人物。 温寻儿走过去,学着他们的模样蹲在角落:“大爷大娘不必紧张,我只是跟你们打探些消息,你们可还记得昨晚那群人说的话是什么口音?他们原本是干什么的?又要到哪里去?” “像是北方那边的口音,听说是商人,路上被人偷了钱,对了,那个染病的老头说的是大炎话,而且还有点皇城口音呢!” “当真?”温寻儿盯向说话的大娘,“你见过那位染病的老者?” “何止见过,当时他们算是来得比较早的一批,我还帮他们抱过稻草铺床呢!”妇人道。 “那其余几个人的模样你可还记得?” 妇人拧眉细想了一番:“我只记得剩余几个人五大三粗的,一脸凶相,特别像北方人游牧人!” 游牧人? 温寻儿一愣。 “对对,我瞧着都感觉不像是我们大炎国人,倒更像北寒人!” 北寒人? 温寻儿目色震惊,下意识回头朝着萧霁危看去。 后者这会儿又帮着寺里的僧人提了水来,给有需要的难民提供水源,似是察觉到温寻儿的模样,他抬目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温寻儿心头震惊,只觉得剧情越来越让人无法掌控,若真是她想的那样,她或许需要回皇城一趟! 想到这里,温寻儿立刻看向春月:“备马,我要回城一趟!” 春月一怔:“可是小姐,咱们带来的随从都出去寻找小公子了,咱们就这么回去不安全,要不你再等等,等他们回来?” “让萧霁危陪我去就行了,你们留在这里,如果府里的人到了,就让他们在这里等我回来!” “那岂不是更危险!”春月不同意。 温寻儿看向她:“哪儿来的那么多危险,赶紧去准备!” 不得已,春月只能去办了。 温寻儿换了身黑衣出来,头发被高高束成马尾,细腰缠上皮鞭,衬得整个人高挑帅气,颇有几分少年公子的俊俏模样。 她带了两柄长剑出来,递给正在喂马的萧霁危一柄:“防身。” 其实不止是防身,而是吓唬人的。 大炎国百姓若非习武之人是不会配这种看着漂亮实则毫无作用的宝剑的,尤其这东西还死贵! 所以但凡佩剑的,普通人能离得远些就远些,就怕扯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城外难民多,带一柄朴实的宝剑只会让人以为是习武之人,忌惮更多一些! “我们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来此处养病,大小姐就这么回去,不妥当吧?” 温寻儿睨向他:“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除非你想去告密!” “那自然不可能!” 温寻儿懒得理睬他,翻身上了马:“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回来,时间有限,你赶紧的!” 萧霁危只能上马。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朝着皇城的方向而去,两个时辰不到便到了目的地。 萧霁危看向眼前的“沈府”二字,不解看向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用你管!”她下马找了看门的人,说是要找沈魏,门口的人看她衣着不凡,连忙进屋通传,不多会儿便有人出来,正是沈魏! “温姑娘?”沈魏错愕地看着她一身,眼神微微凝滞,“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找你,可有方便的地方谈话?” 沈魏点头:“温姑娘随我来!” 萧霁危跟着进府,温寻儿看向门口的下人:“你不用跟来了,给他一壶茶就行!” 萧霁危便停了步子,静静看着她和沈魏走远。 ------------ 第64章 萧霁危的身世 “北寒人?” “如果我打探的消息没错,应该就是北寒人了!” 温寻儿将佛陀寺的所见所闻同沈魏说了一遍,沈魏听话沉默了许久。 “北寒与大炎向来势如水火,这么些年,边境屡有动乱,两边的百姓都不得安宁,这个时候北寒人入了皇城,还掳走了温书!” “所以我才怀疑,这次来的是北寒朝廷的人!”温寻儿同他分析局势,“如果不是书儿识破了他们一些事,也不会被他们掳走,而且我怀疑,他们抓书儿必然是得知了书儿的身份,毕竟镇守边境的是温家军,拿书儿做筹码,胜算自然更大!” 沈魏的神色相当凝重:“但这些只是温姑娘的分析,温姑娘一没见过他们,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如何去跟皇上汇报此事?” “这才是我找你的目的!” 按照书中剧情,北寒国来人是在北寒皇帝临终之际,也就是三年后! 而且一行四人的形貌与那几个难民口中的描述一模一样! 三年后,北寒皇帝病危,安排自己手底下唯一的一名大炎国人带上一行小队出发去往大炎国寻找自己年轻时有过一段情缘的女子。 由于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二十年,这位手下找起人来很是费力,在大炎国一待就是大半年,等到找到了人归国,北寒国君早已过世,彼时新帝登基,一切已为时晚矣! 温寻儿之所以一直没有想起这件事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得太晚,而且也只能算是剧情里的小插曲,并不起什么实质性作用。 但现在,这群人竟然能把温书掳走,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之前的书里,这群人找到了虞棠的屋子,确定虞棠已死之后便带了她坟地的一抔土回北寒复命,期间从未接触过温家人,也就不知道虞棠还有一个儿子活在世上,而萧霁危也与命运擦肩而过,错过了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可是现在,那群人居然将温书抓走! 一旦事情与温家有了牵扯,若不趁早救出温书,萧霁危的身份一定会被揭露出来,那些人若是知道虞棠还有个儿子,绑也会把萧霁危绑回去,而且凭萧霁危的手段,当上北寒国君不是迟早的事么! 这样一来,书中的一切还是会重现,一旦大炎国灭,区区一个温家又怎么可能生存得下去! “他们是要到皇城来找人,即便是抓了书儿,也定不会放弃他们的目的!而正巧你的职责是守护皇城,只要你多派些人手在皇城内巡逻,凭书儿的调皮,这群人真想带一个孩子安全出城也没那么容易!” “只要你能抓住他们,到时候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届时同皇上禀报也不迟!” 沈魏了然:“我明白了,温姑娘放心,这几日我会加强安防,在城门口设立关卡,只要这群人进了城,我便绝不会让他们安然离开!” 温寻儿应了下来,忽然又道:“有纸笔吗?” “有的!” 沈魏将她领到了自己的书桌前,温寻儿拿起笔写了几个字:“他们可能会去这个地方,若是可以,你在这附近多派些人手,也许能找到他们!” “平螺村?那是城北地界!” “嗯,”温寻儿点了点头,“就是那里。” “他们为何可能去这个地方?”沈魏满眼疑惑。 温寻儿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道:“据说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那一块,但我也不确定,只是多点消息多点可能性!” 沈魏没有怀疑,将纸条收了起来:“我会留心的,温姑娘放心!” 温寻儿听他答应了下来,知晓他一定会尽心尽力,当即道:“北寒国人来大炎国毕竟不是小事,为免不必要的麻烦,此事还请沈将军保密!” 沈魏了然:“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温寻儿最后才郑重道:“多谢!” ------------ 第65章 提前适应温家姑爷生活 “温姑娘!”见温寻儿急着出门,沈魏忽然唤住了她,并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的病全好了吗?” 温寻儿这才想起来今日走得急,没戴面纱。 但她的病情有好转的事是之前御医都确定过的,故而即便是现在痊愈也不会有人起疑。 她点了点头:“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依然容易疲累!” 沈魏沉默片刻:“佛陀寺的情况我听说了,那里挤满了难民,还有身患瘟疫之人,虽说温小姐刚刚才感染过瘟疫,不会被感染上,但是那里毕竟已经不是个养病的好地方了,若是可以,温小姐还是换个地方吧!”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书儿找回来,至于我养病的事,你放心,我会放在心上的!”语毕,温寻儿再次朝他拜谢,“此事有劳沈将军了!” 她转身离去,沈魏伸出的手便只能放了下去。 他其实,还想问一问她和萧霁危的婚事,但想到这桩婚是皇上赐予,不可能收回,卡在嗓子眼的话便只能咽了回去。 他站在大堂门口,目送温寻儿与萧霁危离开。 “那位沈统领可是颇为恋恋不舍!”马背上,萧霁危揶揄。 温寻儿没有看他:“你放心,我与他谈的是公事,并不涉及私情,也不会在成亲前绿了你!” 萧霁危笑了笑:“我倒是乐意你绿了我,就怕你没那个胆。” 温寻儿瞥他一眼,加快了马速。 眼下书儿生死未卜,她没心情跟这个人说笑。 回到佛陀寺,去寻找书儿的人已经回来了,皆未发现温书踪迹。 而此刻天已大黑,寺庙的两位师傅也急到不行。 “若是温小公子有个什么好歹,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温寻儿沉默片刻,看向秋月:“让人回去通知爹爹,记住,避开夫人!” 温书失踪这样的大事,凭她现在的处境根本没办法找人,也只有温如海有这个本事,至于徐兰,她还没从她成亲的事情中缓过神来,若是知晓温书失踪,只怕一时承受不住! 秋月应了下来。 “小公子才十岁,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春月想到这里就着急! 温寻儿走到一边,心里也忧虑不已。 只是她忧虑的并不是温书的安危,而是温书被这些人抓去后的作用! 一旦这些人真的用温书来要挟温家军,身为温家军少主的温嘉必然不会妥协,到时候,温书才是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若是这样,那就只能在温书到达边境前拦截回来,只是这样一来,就只能交给温如海了! 巳时刚到,寺庙外便传来动静,春月敲响了她的房门:“小姐,老爷来了!” 温寻儿打开了房门,便看见温如海穿着一身便衣,发丝凌乱,风尘仆仆,一双眼睛里隐隐渗着血丝,显然是一路着急到不行,看见温寻儿,他急切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书儿怎么会被北寒的人抓走?” 温寻儿请了温如海进屋,将昨晚的事情以及自己查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告诉了他:“那几个人应该是北寒人没错了,只是他们究竟是不是北寒朝廷的人还不得知,也就更不知道他们抓书儿究竟有什么目的!” “确定不是谋财害命?” 温寻儿摇头:“若真是谋财害命,书儿身上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如果他们真的缺钱,只会拿捏住书儿跟我要!而且这附近的山头我都派人找过了,没有人为走动的痕迹,很显然,那几个人掳了书儿之后是一路下山了的!” 温如海沉默下来:“那老者还染着瘟疫,必然不会走远,而且病得严重的话肯定会请大夫,我这就安排人去附近镇上的医馆打听!” 温如海说着便站起身来。 “爹爹!”温寻儿唤住他,目露歉意,“怪女儿没有看管好他,连被坏人抓走了都不知道!” 温如海沉默片刻:“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皇上已经下旨安排户部妥善安置城外的难民,明日我会跟户部协商,将这里的难民转移到别处,你便在此安心住着,霁危呢?” “将军,霁危在此。” 门外,萧霁危叩门。 春月连忙让人进去。 萧霁危朝温如海见过礼,这才道:“那天晚上,我隐约听见那几个人好像是要回去,如果真是北寒人,他们会不会一路回北寒?” 温如海点了点头:“北寒人身形高大,语言不通,他们又是一行四人带个孩子,目标显眼,只要一路沿着客栈查找,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说到这里,温如海拍了拍萧霁危的肩:“寻儿就交给你照顾了,待到春日过去,我也即将启程奔赴边境,我和她娘商议,在我离去之前将你二人的婚事办了,到时候,你可随我一道去边关,历练历练!” 温寻儿眼皮子一跳。 萧霁危眸底掠过一丝微光:“一切听从岳父大人安排。” 这就成岳父了? 温寻儿咬了咬牙,那头的温如海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客气什么,你自小在温家长大,我可是一直拿你当儿子看待的,如今你与寻儿即将成婚,也算是名正言顺成了我半个儿子,将后来,自然得肩负寻儿的未来,我总得把你们的将来安排好!”说到这里,他看向温寻儿,“这马上要成亲了,脾气可得收敛些,若是婚后你让霁危受委屈,为父定饶不了你!” 温寻儿嘴角抽了抽,转移话题:“爹,现在找书儿才是要紧事,这些事待我成亲之时嘱咐也不迟!” 提及书儿,温如海果然又急切起来:“我会多留几个人在这儿,你们就当度个假,安心在这里住上一阵,待时机成熟,我会向皇后娘娘提议接你们回去!” 温如海这一走,整个寺庙便又恢复了平静,萧霁危旋即转身告辞,温寻儿却唤住了他:“刚才乖女婿不是装得挺好的?怎么,我爹刚走,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萧霁危转过身来:“大小姐请吩咐。” 温寻儿转身,坐到自己的榻上:“既然你马上要入赘温家,成为姑爷了,那将来的生活,你得提早习惯,这样吧,从明日起,就由你负责我的饮食起居了,当然,还包括一日三餐!” ------------ 第66章 实力压制 萧霁危目色动了动:“大小姐就不怕毒死?” 温寻儿理了理自己鬓角的碎发:“我若是被毒死,你就会落上一个克妻的名声,温家容不下你,外面就更不会容下你了,你觉得你有好日子过?” 萧霁危衣袖下的手指蜷了蜷,笑了:“那大小姐明早想吃什么?” 温寻儿想了想:“桃花酥吧,正巧山后那片桃林的桃花开得旺盛,你去摘些回来。” 萧霁危黑了脸:“我不会做桃花糕。” “那就求人呗,春月会做,你让她教教你。” 春月向来最讨厌他这位表公子,能教他才怪! 一旁的春月听见,顿时明白了温寻儿的意思,挺直了后背:“你求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考虑。” 萧霁危瞥过她:“多谢春月姑娘好意,但不用了。” 他说罢便往外走,春月目色一睁,跟着他跑到门口,就看见他径直朝着院子里的难民堆走去。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会做桃花酥的妇人。 少年生得好看,妇人的一双眼睛直往他脸上瞅,说到情动处还拍了拍他的手背:“若是不会的话,我可以手把手教你,保证做出来的桃花酥又香又脆!” “小姐,这表公子竟然去求助别人!” 温寻儿凑到窗口一看,正巧看见那妇人的手指暧昧地拍在萧霁危手背上没挪开,隔着昏暗的夜色,甚至还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 她径直笑了笑:“无妨,他现在也未必好受!” 果不其然,萧霁危问完人后转身,刚才还温和的脸色瞬间冷漠了下来,他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用力地擦拭刚才被妇人碰过的手,随后丢掉了手帕,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一抬头正对上温寻儿似笑非笑的视线,顿时面色一寒,直接转身回了自己房中。 春月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这表公子是不是有病,多好的帕子啊,说扔就扔了!” 温寻儿关上窗:“他可不止有病那么简单!” 没剁了妇人的手,已经算他心地仁慈了!若是放到未来,这妇人的命怕是都保不住! * 夜深人静,一只白鸽划破夜空,停在了佛陀寺外的树梢上。 几声脆叫没有招来任何人的注意,唯有一人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 萧霁危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待到后院,那只白鸽立刻落在了他掌心,他顺势取出了白鸽脚上绑着的纸条。 “已至,勿念。” 仅有四字,萧霁危看完后神色未动,可眼底却分明流露出一丝微光来。 因为温书的事,温寻儿夜里睡不着觉,便裹上衣服出来透气。 整个佛陀寺一片静谧,只剩院里一片均匀的呼吸声,那些难民一路都是食不果腹到的佛陀寺,温如海今天来的时候命人带来了一马车的粮食,因而夜里,寺里的师傅特地给这些人加了一顿宵夜,温热的米粥再不是之前稀稀疏疏的几粒,入口软糯香醇充盈唇齿间,难民吃到了第一顿饱饭,夜里自然睡得香甜,再无孩子的哭泣声。 温寻儿走到廊道尽头,忽见一道人影立在后院,那人背对着她,墨发披肩,身姿颀长,皎皎月色落在他清瘦的身形上,衬得他整个人越发有几分弱不禁风,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温寻儿靠着长廊墙壁,环臂静看着他:“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只鸽子噗通翅膀飞进林子,很快消失不见,温寻儿注意到,萧霁危的手背在身后,回头看见她时,脸上的神色分明有些凝滞。 这种做坏事被家长逮到的感觉太明显了,温寻儿不用多想就知道他是在掩饰什么。 不动声色朝萧霁危走过去,她静立他面前:“手伸过来。” 萧霁危坦坦荡荡伸出双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月色下骨节分明,空无一物。 温寻儿盯着他,双手覆上他掌心,就在萧霁危眸底微变之时,她忽而往前,手指顺着他的衣袖钻了进去,挠动了她的手臂。 萧霁危身形分明一僵,但硬是立着未动。 温寻儿什么都没摸到,抬目看了看他,忽而就伸手往他胸口摸去。 萧霁危擒住她的手:“虽说你我有婚约在身,但眼下我们尚未成亲,大小姐这么做只怕不妥吧?” 掌心少女的手指滑腻柔软,更好的应了那句柔弱无骨,但一想到眼前的人是谁,少年心头的那点旖旎顷刻散尽。 温寻儿笑了笑:“不让我摸也行,你把藏的东西教出来,我肯定不碰你。” 萧霁危脸色阴沉了下去:“没有。” “没有?”温寻儿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刚才的白鸽是信鸽吧?你在跟谁通信?据我所知,你常年在温家并没有什么朋友,更不曾养过什么信鸽,既然如今信鸽出现在这里,那么很有可能是你离开温家后认识的朋友,是也不是?” 萧霁危神色未变:“刚才那只并不是信鸽,只是普通的鸽子,它腿上缠了东西,跌落在院里,正巧被我看到,我替它解开了束缚,它飞走了而已。” 撒起谎来脸红心不跳,还说得一本正经相当认真,也就萧霁危这种人能做到。 她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以他的品性,看见受伤的小动物不踩上两脚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救助! “是不是真的,我搜过才知道,你若是抗拒,我不介意把你捆起来搜!” 萧霁危眸色冷厉起来:“现在是在寺庙!” “寺庙怎么了?我只是搜身,又不是做什么污秽之事,佛祖自不会怪我!”说罢,她再次摸向萧霁危胸口,后者下意识反抗,温寻儿当即不耐烦地扣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他压在了后院里的桃树上,同时上脚,钳制住他的双腿,让他彻底无法动弹。 她天生力气大,压制得死死的,后者根本挣脱不开。 尤其挣扎间,两人贴得极近,深夜起身的二人都只穿了薄衫,如此亲密接触之下都能清晰感受到双方身上的体温。 萧霁危恼怒得面色微红,双唇轻颤,咬紧牙关:“松开!” 温寻儿原本没多想,但看见他连耳朵都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将身子往他面前更凑了一分,近距离朝他耳边吹风:“松什么?你若有本事,就自己出来啊!” 少年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 第67章 半个北寒人 “温寻儿,这里是寺庙!”他再次提醒。 温寻儿挑了挑眉:“我又没做什么,还是说,你想歪了?” 到底只是个心思萌动的少年郎,眼前的少女容貌娇美昳丽,被月光一照,精致的五官无端添了几分魅惑,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如小鹿一般,看得人心神荡漾,萧霁危的视线好巧不巧掠过她雪白的颈脖,以及粉色的樱唇,还有那若有似无贴在身前的温度,脸上犹如火烧。 他别过视线,正想着如何脱身,忽然看见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在前方冒出了头。 萧霁危心神一动,忽然伸出手来按住了温寻儿的后脑勺,同时看向前方:“还愣着做什么?打晕她!” 温寻儿的脸被迫贴在他胸口,所感受到的都是少年强有力的心跳声,她还未从这一变故中反应过来,后劲忽然一痛,霎时之间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春生拿着一根棍子,吓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我……我打了大小姐?” 萧霁危任由温寻儿滑在了地上,丝毫没有搀扶她一下的架势。 他跨过温寻儿的身体走了出来,面上还带着刚才被调戏的薄怒:“紧张什么?我不说是你,谁又会知道是你?” 春生咽了口口水:“公子,都办妥了,那几个人现在很安全,只是沈统领的人马查得紧,近来怕是不好出城!” “无妨。”萧霁危拿出那块纸条用火折子烧了,而后扫过地上的温寻儿——好险!若非春生及时赶到,今日的事还真会被她发现! 那天晚上,他原本是没有起来的,只是看温书迟迟未归,这才起身出去看看情况,却没想到刚巧看到那几个人抓了温书儿去了山坡下,他偷偷潜伏到一旁,正好听到了那群人与温书的谈话。 当时的他可谓震惊不已。 对于虞棠,他的记忆少之又少,隐约只记得虞棠临终前将他搂在怀里,哭了又哭,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暖,亦是他心底最柔软的记忆,只是,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对自己的身世更是一无所知。 而今这群人居然是来找他的娘亲的,对自己身世有着殷切渴求的萧霁危自然站了出来。 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四人中的那位老者在接连问了他几个问题之后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直呼他为“少主”,那一刻,萧霁危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竟是半个北寒人!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他给四个人安排了去处,为了防止被人找到,他特地让四人去往皇城,住进了他入宫时为自己置办的私宅。 他有一笔钱,是昔年变卖虞棠的老宅子后留下的,入宫之前,他便开始秘密筹划自己的未来,想到以后的安身之地,他特地吩咐春生用他的名义买下了皇城郊外的一处宅子,本以为这辈子是用不到的,却没想到,居然还有发挥作用的一天! 而温如海此番沿途搜索必然只能扑个空,至于那个沈魏……萧霁危笑了笑,除非他敢大张旗鼓挨家挨户地搜,否则绝不可能找到人! “让你带的东西都带了吗?” “带了的!”春生将身上的包裹取了下来,“都在里面!” 萧霁危接过包裹掂了掂,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别让人知晓你来过!” 春生应了下来,连忙趁着夜色走了。 树下,温寻儿还倒在那里昏迷着。萧霁危走过去后,下意识伸出脚来想踹人,但目光掠到温寻儿脸上,腿上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半晌没踹过去。 他抿了抿唇,忍着嫌恶,将温寻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很轻,手指搭上她肩膀的时候,她柔弱无骨的身子立刻顺着他的力道跌进了他怀中,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胸口,热热的,叫人心生异样。 萧霁危忍着丢开她的冲动,目不斜视,抱着她去往房间。 两个丫头都睡熟了,丝毫没有听到动静。 萧霁危把温寻儿抱回床上。 月光泄了一屋子,落在她雪白的面容上,衬得五官娇美秀丽,睫毛卷翘浓长,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娇而不艳,媚而不俗,举世无双。 萧霁危忽然发现,从前总萦绕在她眉间的那丝戾气,竟不知何时消散了不少,此刻她安然睡着,鼻息清浅,眉宇舒展,再看不到一丝戾气,好似与从前那个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挥动鞭子打人的少女判若两人! 萧霁危看向了她腰间的细鞭。 据说那是鹿皮做的,极其柔软结实,打起人来,能隔着皮肉抽到颈骨,痛上三天三夜,他曾无数次清晰体会过那种滋味,生不如死,只是细细算来,她现在好像极少用了! 一个人不可能性情变化如此之大,只是一想到她与自己作对的样子,他心底那点怀疑立刻又消散不少。 变了又怎么样?变了不还是跟自己作对!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模样! 眼底阴沉了几分,他转过身,快速离去。 温寻儿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睁开眼的第一秒,她就发现后颈痛到不行,拿了两个镜子一照,果不其然,淤血了。 “萧霁危!” 她火急火燎从床上起来去隔壁找人,寺里的师傅却告诉她萧霁危去后山采桃花了,温寻儿这才想起来要他做桃花酥这件事。 后山。 满山绿树红花,芳香扑鼻,桃花开得正艳。 几个孩子正在桃林中奔跑追逐,玩得正开心,温寻儿这才注意到桃林里多了几个妇人。 那些妇人一面采摘着桃花,一面与桃林中间那名雪袍男子说笑,男子面貌清逸俊美,身形颀长,落在一堆妇人中间,就更显鹤立鸡群,瞧见温寻儿过来,他露出惊讶的神情,“呀,小姐醒了?” 妇人们立刻朝温寻儿看来,打量着她的同时,一个两个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来。 “她就是萧公子未过门的媳妇?” “好像是,听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品行也太差了吧?身为妻子,竟然要让夫婿起早做羹汤!萧公子也是,居然还不退了这门亲,真是荒唐!” ------------ 第68章 折磨 温寻儿微笑着没说话,一旁的春月看不过眼,奚落道:“你以为我家小姐都和你们一样?只配给男人洗手作羹汤?没本事的才要服侍男人,我家小姐就不一样了!萧表公子那是入赘我们温府,当温家的上门女婿!当然要服侍我家小姐!” “显摆什么!长得也就那样,还不是投胎投得好,否则,给萧公子提鞋都不配!” “说得这么轻巧,有本事,你们也投一个试试!” 面对这话,妇人们总算是自觉没脸起来,一个两个的,丢了工具就跑了,压根忘了自己是要来帮忙的。 众人这一走,那群孩子也走了。 温寻儿刚刚和颜悦色的脸立刻冷了下去,走到萧霁危面前:“昨晚和你合作的人到底是谁?” 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大小姐误会了,昨晚打人的只是一位起夜的大叔,当时他以为你是坏人,所以才动了手!” “好啊,那你倒是告诉我,究竟是哪位大叔随随便便就敢动手打人!” 萧霁危无辜地摇头:“夜色太暗,那位大叔看你晕倒了又紧张到不行,丢下棍子就跑了,我当时也没有看清!” 温寻儿气笑了,猛地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到了自己面前。 萧霁危身量比她高上不少,这么一拽倒显得她没多大气势。 温寻儿捏了捏拳头,眼见着之前那群玩闹的小孩子居然躲在外头没走,想要挥上去的拳头到底是收了回来。 “春月,把他绑了!” 春月早就看他不顺眼,等这一刻不知等了多久,闻言麻利地上前将萧霁危的双手捆住,拉着他回去。 房间里,春月又在萧霁危脚上加了一道绳子,如此一来,他整个人被五花大绑,完全动弹不得。 温寻儿却觉得这样不够,让二女拖着萧霁危到一旁的梁柱边,直接将他整个人和柱子绑到了一起。 “从现在起,你哪儿都不许去!我倒是要看看,和你通信的人到底是谁!” 萧霁危眸色不动,仿佛早料到了会被这样对待,神情居然有几分慵懒:“倘若真如大小姐所说,我有外援,那大小姐觉得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情后,我还会让外援出现等着被大小姐抓吗?” 温寻儿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在理。 “无妨,若是抓不到人,让你吃点苦头也是好的!”她唇角勾起一丝的笑意,看似平常的笑容却莫名让萧霁危觉得后背漏风。 他眸底微冷,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 一整天时间,他都被捆在柱子上,滴水未沾粒米未进,直至夜色降临,整个寺庙都安静了下来,房间外面才传来一丝动静。 “啾啾……” 忽然而来的声音让萧霁危整个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看向门口,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从门缝溜进来的黑影,一只、两只……数不清多少只黑色的老鼠全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一溜烟地奔跑在房间各处,嘶叫声不断。 而门外分明有人在窃窃私语,不用猜也知晓是那个女人的两个婢女。 有什么东西钻到了他衣服下面,萧霁危几乎是下意识地要跳起来,可他整个身子被绑在梁柱上根本动弹不得,而头顶更是有啾啾的声音呼啸而来,一抬头,月光刚好照到那梁柱上,一只浑身灰黑的大老鼠摇着尾巴一溜烟地从上头滑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梁柱太滑的缘故,它居然在半路掉了下来,惨叫一声直接砸到腿上,萧霁危腿一抖,吓得整张脸都白了,疯狂挣扎起来。 屋子里传来动静的时候,温寻儿就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 萧霁危怕老鼠这件事情,恐怕除了他自己,也就温寻儿知道了。 当初在键盘上敲下这个设定的时候,她纯粹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今日居然起了大作用! 作为未来的温家姑爷,她自然是不能让他真的残了废了,毕竟这是御赐的婚事,但不能对他怎么样,不代表不能折磨他,鞭子小刀什么的,这位大反派只怕是已经免疫了,既然如此,那就来点不一样的! “放只猫进去。” “啊?”春月一愣,有点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傻啊,猫抓老鼠,有猫在,那里面的老鼠不得四处乱窜?” 春月恍然大悟:“小姐高啊!有猫在,那今天晚上,那些老鼠只怕得在房子里打个洞出来!” 这样一来,萧霁危吓都得吓死! 想到这里,春月麻溜地去办了。 由于今天下午,寺庙里的难民和病人全都被朝廷的人接走了,因此整个寺庙一下子空了出来,多出了好几间房。 而那两位师傅更是直接搬到了后院柴房,如此一来,整个前院便都是温家带来的人。 温寻儿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安排两个人守着,可别让老鼠把他咬死了,若是他求饶,就给他松绑。” 秋月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应下:“放心吧小姐,只是吓吓他,不会让他受伤的!” 温寻儿点点头,歇息去了。 次日一早,她被阳光唤醒,推开窗的时候,外面鸟叫声四起,春暖花开,阳光明媚,说的就是这样的早上。 梳洗完出来,她询问春月:“昨晚他求饶没有?” 春月摇了摇头:“一晚上都没动静!” 温寻儿一怔,回头看她:“没求饶?” “没有,我们的人在外面跟他说,若是求饶就放了他,可他愣是一声没吭!” 温寻儿拧了拧眉,走到那件关着萧霁危的屋子里,推开门走了进去。 结果刚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被捆在梁柱上的少年此刻满身狼狈,雪白的衣袍被鲜血染得斑驳,地上到处都是老鼠的尸体和鲜血,就连那只猫也死在角落,口吐鲜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砸死的。 春月和秋月都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昨晚他们放了近两百只老鼠,而此刻几乎全死在了房间里,至于那萧霁危身上的绳子早已松松垮垮,而他就单膝屈起坐在那里,低垂着头,发丝凌乱,一时竟分不清身上的鲜血是老鼠的还是他的。 温寻儿拧了拧眉,走上前去,这才看见他身上有被老鼠啃咬过的痕迹,被绳子捆着的手背还有清晰的血痕。 她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 第69章 到底是本性良善啊 心里升起细微的愧疚,温寻儿瞧见那绳子已将少年白皙的手腕勒出血痕,抿了抿唇,走上前去,打算亲自替他解开绳子。 可就在她的手碰到绳子的瞬间,刚才还垂着头坐在那里像是昏迷了的少年,忽然双手抓紧了绳子挣脱开,反手将绳子压向温寻儿颈脖,直接将她按在了地上。 “小姐——” “大小姐——” 门口的人失声叫了起来。 “谁都别过来,否则,我勒死她!” 萧霁危抬起头来,众人这才瞧见他双眼猩红,眼底血丝遍布,也不知道昨晚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头的温寻儿骤然被夺走呼吸,只觉得脖子都要被勒断了!而近在咫尺,少年目光狠厉,眼底翻腾着杀意,手背青筋暴突,分明是真真实实地想把她勒死。 “表公子手下留情!” 春月秋月不敢上前,急得都哭了,仓皇间,两个人连忙跪在地上求情,尤其是春月,一双眼睛通红,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表公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老鼠是我抓的,猫也是我放的,你要杀就杀我,别动小姐!” “表……姑爷,你和小姐是圣上赐了婚的,小姐若是有事,你肯定也活不了!”秋月脑袋急转,紧张间,说话都结巴起来。 “那又何妨!”萧霁危勾起一侧唇,笑容冷厉森寒,“反正有你们大小姐给我陪葬,我也不亏!” 温寻儿痛得两眼发黑,一双手胡乱地朝四周摸索了起来,忽然,她摸到了一只死老鼠,想也没想便朝萧霁危脸上糊了去。 腥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萧霁危瞳孔一缩,松开了手。 门口的侍卫当即冲上前,一脚踹在萧霁危膝盖上,护住了温寻儿:“大小姐,您没事吧?” 温寻儿捂着喉咙说不出话,剧烈地趴在一旁咳嗽了起来。 她快把肺都咳出来了,而另一边,已经有侍卫冲上前将萧霁危按跪在地上,少年顶着满脸的鲜血看着温寻儿的方向笑了:“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温寻儿终于缓过神来,忽地抓起一旁的绳子,也勒上了他的脖子。 少年清瘦,稍一用力,颈脖上便是肉眼可见的青筋。 他被温寻儿勒得脸色涨红,却仍是死死盯着她,好像在嘲讽她不敢杀死他。 温寻儿心里的怒火一上来,手上的力气便更大了些,直至瞧见他瞳孔开始涣散,她才猛然收手。 萧霁危和她一样,趴在地上拼命呼吸,剧烈咳嗽。 可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看,你就是不敢杀我!” 温寻儿咬牙:“把他关起来,不许给他找大夫,不许给他饭吃,我看他能挺多久!” 话音落,她大步走了出去,身后传来萧霁危放肆的笑声。 一天,两天。 到了第四天,萧霁危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被老鼠啃咬过的伤口开始发烂发臭,身上的血气也混合着老鼠的尸体味异常难闻。 可他就是不肯求饶。 温寻儿站在门口看他,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头发乱糟糟散着,一身雪袍变成了黑红色,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 秋月有些担忧:“小姐,你们的婚事毕竟是皇上赐的,他若真这么死了,皇上怪罪下来,岂不是不好交代!” 温寻儿寒着脸:“外面的瘟疫那么严重,死一两个人也不算稀奇事,就算是皇上怪罪下来,总有我姑姑替我挡着!” 话音落,她便转身走了出去。 正是春意正浓的时节,一阵风来,吹得树上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温寻儿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当日初见萧霁危时的情景,少年刚刚被打断了腿,衣服下摆全是血,绵羊一般奄奄一息,看上去可怜极了。 如果不是当初的温寻儿,或许,他未必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春月,去打盆热水来,秋月,你去把药箱拿来。” 温寻儿说完,忽然转过身,大步朝屋内走了进去。 萧霁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却并没有昏迷,看见温寻儿进来便悄无声息闭了眼睛,似乎是不想看见她。 温寻儿坐到床边,直接将他沾满老鼠血的外袍脱了下来。 “你——” 萧霁危没什么力气,也根本无法反抗,但就这么被温寻儿脱下衣服,到底还是涨红了脸,使得纸一样白的脸上多了一抹血色。 温寻儿凉飕飕看了他一眼:“若想活命,就闭嘴!” 春月把热水打来了。 温寻儿用热毛巾仔细清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不小心擦过伤口的时候,少年疼得浑身打颤,睫毛颤动,却到底是没再说话。 老鼠身上携带的病菌太多,被老鼠咬过的伤口势必是要消毒的,但古代也没什么消毒技术,温寻儿便让侍卫们去弄了高浓度白酒来清洗伤口。 经过四天时间,萧霁危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发炎溃烂,被白酒一浇痛得整个人汗流浃背,好像更虚弱了。 温寻儿没理会他,用火上烤过的剪刀和小刀子将他周身的伤口溃烂组织清理干净,最后才上药用纱布包扎好。 整个过程,萧霁危或痛得浑身颤抖,或痛得汗流浃背,却自始至终没吭过一声。 一切做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春月和秋月二人将现场清理干净,便按照温寻儿的吩咐去准备小米粥了。 房间里便彻底只剩了两人,黑暗中,萧霁危睁开眸子看她,只见她静坐在床前看着窗外,月光打在她脸上,照得她恬静的小脸有些发白,可她眉目温和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整个清理过程,足足用了两个时辰,而自始至终都是温寻儿亲力亲为,面对他发烂发臭的伤口,她竟也没露出半点嫌弃,整个过程,面容认真,好像是在做着一件神圣庄重的事情。 萧霁危忽然有些看不懂她。 身为温家的大小姐,她从小娇生惯养,莫说是面对着一个满身恶臭的人了,便是一个物件她都会丢得远远的,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细心去清理照看。 可一切发生得真真实实,整个过程中的疼痛根本没法让他昏睡,他一直都保持着清醒,清清楚楚感知了这一切,也看清了这一切。 ------------ 第70章 怀疑 “小姐,米粥好了!”秋月端了米粥进来。 温寻儿回过神,看向榻上闭着眼睛的萧霁危:“我知道你没睡着,起来喝粥!” 她示意秋月将人扶起来。 秋月连忙上前,拿了枕头垫在萧霁危身后,将他搀扶起。 少年漆黑的眸光盯着温寻儿,带着一丝困惑和探究。 温寻儿确定粥不烫了,才看向他:“张嘴。” “不必,我自己……”萧霁危伸出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头上裹满了纱布,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便压了回去。 温寻儿把调羹放到他唇边,立刻有香浓的米粥味扑鼻而来。 五日没吃饭,萧霁危已经饿得不知道肚子是什么感觉了。 但闻到食物香的那一刻,他还是本能的动了动唇。 饱满的小米粥被熬煮得饱满发黄,入口甜糯,正好滋养空了数日的胃。 萧霁危吃过之后,只觉得整个腹部都温暖了起来,身子也渐渐有了些力气。 温寻儿站起身来:“他这个样子必然是照顾不了自己的,让人去一趟皇城,明早把春生接来。” 萧霁危眼皮子一跳,抬头的时候只看见温寻儿离去的背影。 次日一早,春生便被送到了寺院。 看见萧霁危的那一刻,春生哭着跪在床前:“公子,我才离开了几日,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萧霁危拧眉看了他一眼。 春生意识到什么,看了一眼门口的温寻儿等人,连忙擦了擦眼泪端了一旁的热粥去喂他:“公子,我来服侍你喝粥!” 既然人到了,温寻儿便也不打算多待,转身便走了出去。 等门关好,春生才压低声音道:“公子,你怎么浑身是伤?若是饶大人知道了,不得急死!” 萧霁危凉凉看了他一眼:“你来的时候,他们可都好?” “好着呢!”春生小声道,“不过说来也怪,这几日禁卫军一直在城北的平螺村四处巡逻,他们像是知道什么,竟然还打听到了夫人的头上,得知夫人的住所是温将军帮忙变卖的,这才作罢,要不然,只怕真得查到公子的那处院子!” 萧霁危目色一凝:“你说什么?平螺村?” “是啊!”春生应道,“按说夫人故去都数十年了,怎么着也不应该会查到夫人头上,也不知道这禁卫军是从哪里得了信息,居然查到了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好在饶大人得知消息后便没有出去,不然,若是按原计划去夫人墓上取土,八成真得暴露!” 萧霁危眸底惊疑不定,隐隐闪烁着震惊的光芒。 春生只觉奇怪:“难道公子知晓是何缘由?” 萧霁危的目光看向了春生手里捧着的小米粥。 他记得,当日猎场之时,那个女人也是准确找出了张远的女儿,虽然当时他并不在场,但是事后顾昀却是绘声绘色同他描述过一便,把他这个表姐几乎夸作了神人,说她会算命。 算命的说法,萧霁危自然是不信的。 可细想这一路,自从当日她从湖水中被捞起之后,整个人确实性情大变,尽管依旧脾气暴躁,可每一次发怒似乎都是被他惹的,也就是说,抛开被他惹怒的时候,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与从前其实早已大相径庭,尤其是这一次。 如果是从前的温寻儿,别说是他了,只怕是温如海躺在这儿,她也未必会有这份耐心,更何况,那是近两个时辰的时长! “你有没有听说过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春生缩了缩脖子,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公子,你怎么突然提及这个?那都是明间的说法,不可信!” 确实不可信,可萧霁危伴读期间,替顾昀整理书桌的时候,偶然无意翻过一本书,里面就有一篇提到借尸还魂之法。 当时也只是无意一瞥,并不相信,因此也就没放在心上,可今日把眼前的温寻儿和过去的温寻儿一对比,这个想法居然越来越浓烈! 可就算是借尸还魂,又怎么可能知晓他怕老鼠? 说到他怕老鼠,这件事得追溯到虞棠刚死的时候。 在温如海找到他前,他过过一段乞丐的生活,当时的他睡在一个破屋子里,到处都是老鼠,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小,也并不害怕,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半夜醒来,看见同屋的另一个小乞丐被老鼠啃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当时还伴随着打雷声,闪电把外头照亮的时候,他清晰看见小乞丐露在外面的森森白骨上趴着叽叽喳喳的老鼠,当时直接就吓傻了。 多年过去,他虽然从当初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可面对老鼠,始终不能释怀。 但是这件事他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除了他自己,世上再无第二个人知晓,那温寻儿又是怎么知道的他怕老鼠的? “坏了!”萧霁危不知想到了什么,紧急披上衣服要起身,奈何病体太虚弱,竟直接跌了回去,出了一身汗。 “公子,你做什么?你现在这副样子得好好养伤!”春生扶住他。 萧霁危抓住春生的手臂:“春生,你赶紧回一趟皇城,让饶大人他们换个地方!” 既然她连他怕老鼠这件事都知道,说不定那处宅子已不是秘密! 想到这里,萧霁危脸色惨白。 沈魏交接完事项回来,刚回府就看见客厅廊下站了个身穿黑色披风的女子。 管家迎上前来:“世子,温姑娘已经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了!” 沈魏看向昏暗的天色,顿时一阵愧疚:“抱歉,我不知道你来了。” 温寻儿迎上来:“应该我说抱歉才对,又来叨扰沈将军了,我来是想问问沈将军,之前的那件事可有什么进展?” “进去说。” 沈魏引了她入室,让下人泡了茶来才将这几日的成果说了遍。 “就没有发现任何可疑吗?”温寻儿问。 沈魏摇了摇头:“平螺村就十几户人家,我的人挨个搜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不过你之前怎么没说那里有你温家的宅子?” “温家宅子?” 温寻儿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这样一段剧情:温如海本意是借着卖房给萧霁危些银两,所以就骗他说房子卖出去了。 但其实当时买房子的只是一个路人甲,背后的人依旧是温家! ------------ 第71章 抓人 “那其他的地方呢?也没有那群北寒人身影吗?” “没有。”沈魏也颇为困惑,“虽说只是暗中调查,但皇城的医馆药铺几乎被我的人翻遍了,如果他们去过医馆药铺定会留下痕迹。” 言下之意,或许这群人并不在皇城! 温寻儿思量许久,对萧霁危的怀疑却仍未减轻。 他留在佛陀寺养病只是临时的,根本没必要冒险和他的人联系,如果非得联系,那必然是有紧急的事情,而反观他从开始到现在的经历,除了温书这件事,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不,这几个人肯定还在京城!”温寻儿笃定。 “那他们会在何处?”沈魏不明白温寻儿的肯定从何而来,虽心有困惑,却还是愿意相信她,只是搜查太久难免会引人起疑,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事情趁早解决得好! “我想想!”温寻儿细细在脑海中盘算剧情。 萧霁危在皇城的住宅并不止一处,但那些宅子都是在他功成名就之后置办的,换句话说,按照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并没有别的宅子。 但北寒的事情可以提前,宅子的事未必就不能提前! 而沈魏搜查了那么久,皇城大范围都搜过,要说还未被搜过的地方没有几处,如此一来,目标就少了! “有皇城舆图吗?” “在我书房!” 引温寻儿再次到他书房,沈魏将舆图用镇纸压住,细细圈画出自己搜查过的地方:“就只剩这些地方没有搜过了。” 温寻儿看了看,都是郊外的偏僻之地,人烟稀少不说,交通也不便利,若是来了陌生人,很容易被发现! 她想起那天晚上打晕自己的人,断定那个人必然在皇城! 而那四个人想要再皇城如此大规模的搜查之下藏匿身形,必然是有人协助的,那这个人一定在皇城! 详细查找了整个皇城的郊外之地,温寻儿的目光忽然被“平头村”三个字所吸引,如果她没有记错,这里就有一个未来萧霁危购置的宅子! 而且平头村虽然距离城门远,却正好可以绕过皇城到达,换句话说,那几个人想要不惊动禁卫军的情况下从城门到平头村轻而易举! “这里,现在能安排人去查一查吗?” 沈魏看向她手指的地方:“平头村?这地方离得远,有可能藏人吗?” “能不能藏,看看就知道了!”温寻儿看向外面的天色,“现在天色已晚,若是平头村真的藏了人,正是松懈的时候,这个时候去正好!” 沈魏答应了下来:“好,我这就安排人前去!” “等等!”温寻儿拦下他,“你在城中搜查了这么多天,虽说这个时候去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候,却也难保他们安排了人看守,所以最好是让你的人穿便装,而且越低调越好!” 沈魏沉吟片刻:“可我们不知道他们藏身何处,若是去了,必然只能挨家挨户的搜,只怕是低调不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 “或许,我可以找到位置!” 沈魏心下惊疑,却到底是没问出来:“那我和你一同前去!” 为了低调,沈魏直接一个人都没带,一路和温寻儿一道去往平头村。 夜晚的风很大,吹得温寻儿的兜帽掉落下来,露出少女满头青丝和那张迎着月光白皙如雪的俏丽面庞,沈魏只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眉目,隐隐约约好似看见了当日初见。 那时,她尚在病中,肤色透着几分苍白,可即便如此,也遮挡不住她俏丽的容颜,一袭红色斗篷更是让那张脸清丽秀美起来,尤其那双眼睛,清透如水,看人时自带了三分淡然七分通透,莫名让人心情舒畅起来。 而事实上,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发觉那种感觉并没有错。 眼前的少女明明就只有十五六岁,可给人的感觉却好似通透得看淡了人生,让人困惑又诧异! “前面可是平头村?” 前方,温寻儿回头看向他。 沈魏回过神来,才发现目的地将至。 他应了一声:“应该没错了!” 两人下了马。 温寻儿一身男装打扮,看上去颇为俊秀,她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放到马背上的行囊里,这才看向沈魏:“把佩刀留下吧,太惹眼。” 沈魏点了点头,身为禁卫军统领,应付四个北寒人而已,确实不需要佩刀。 两个人一道往村里走。 村子人不多,只有十来户人家,但每家每户离得远,因而两人走了好一会儿路。 最终,温寻儿在一棵槐树下停了下来,问沈魏:“这可是槐树?” 淡黄色的花串垂落在茂密的绿叶中间,隔着夜色恍若满树白色繁花。 沈魏点了点头:“不错。” “就是这儿!”温寻儿指着槐树前的人家,“为免打草惊蛇,你飞到屋顶去看看,我从正门进!” 沈魏迟疑:“你确定是这儿?” “我看过了,满村只有这一棵槐树,他的院子前面必中槐树,肯定是这儿!” “他?”沈魏疑惑,“是谁?” “你先别管,你去看看就是了!” 沈魏无奈,只能飞身进了院子,然后轻而易举上了屋顶。 温寻儿瞧着他的轻功,满眼光亮。 虽说她早知晓书里有武功的人都会飞檐走壁,可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眼瞧着沈魏的身影消失再黑夜中,她这才走上前,准备去敲门。 她倒要看看,跟萧霁危里应外合的人究竟是谁! 可她敲了半天门居然没人应! 温寻儿正要从门缝里去偷看里面的时候,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沈魏。 “我们来晚了,人跑了!” 温寻儿一怔,迅速入内。 屋舍不大,但所有设施一应俱全,主屋里摆了一张桌,桌上有吃了一半的饭,温寻儿摸了摸碗,居然还是热的。 “没走多远,能追吗?” 沈魏转身往外走:“你留在这儿,我去追!” 眼看着沈魏走了出去,温寻儿便也跟着出门,可她才走几步便听到屋内传来什么动静,当即停下了脚步。 细听,好像是踢床板的声音。 ------------ 第72章 差点就死了 顺着动静来到偏屋,她静听片刻,确定是里面的动静后,猛地推开了门。 一股腐烂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温寻儿循着夜色在屋内搜寻了一圈,才终于听见咚咚的声音是从床榻边传来的,离得近了,才看清那里绑了个人,此刻他正用脚使劲踢着床板。 “书儿?” 温寻儿尝试唤了一声,那人踢得更急,等她快步走过去,借着夜色才终于看清那人的模样。 确实是温书,只是他头发凌乱,面孔脏污,也不知道那些人对他做了什么,才几日不见,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 温寻儿把他嘴里塞的布团取了下来,温书“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阿姐!他们不给我饭吃,还拿蛇吓我!” 温寻儿心下一凛,下意识看向四周,温书却再次哇哇大叫起来:“阿姐,你快帮我松绑,带我走吧!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温寻儿也来不及去问他这几天经历什么了,急忙给他松了绑。 温书顿时跌跌撞撞往外冲去,待来到门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起来。 温寻儿跟着走了出去,月光下,温书头发乱得跟个乞丐差不多,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一看就是被虐待了,不过好在并没有别的外伤在身。 “他们怎么对你的?” 温书缓过气来,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猛地一头扎进温寻儿怀中:“阿姐,我差点就死了!” 他哭着把这几日的经历说了一遍,刚被抓来的时候,那几个北寒人还好吃好喝地待他,只是把他捆着不让他出去,可有一天起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不给他吃的,除了丢了点水给他,到现在,他已经饿了四五天了。 更可气的是,他们不仅不带他去解决生理问题,还丢了条青蛇吓唬他,他哪里经得住吓,直接尿了一身,结果那群人也不让他洗澡,生生让他熬了这么多时日,想他温府小公子,何时受过这等罪,温书说到后面,哭得都缓不过气来。 温寻儿这才知晓原来他身上的怪味是尿的。 她别开脸:“你还是离我远点吧,快熏死我了!” “阿姐!”温书儿委屈得在地上直跺脚,“你是我亲阿姐,你怎么能嫌弃我!” “我是你亲阿姐,我又不是你娘,我凭什么不能嫌弃你?” 温书瘪了嘴,就差再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都受不住还怎么上战场,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水,你赶紧洗个澡,熏死了!” 那群人刚吃饭,灶台上肯定有热水。 她估摸得没有错,厨房中灶肚里的火星都还在,锅里的水是热的。 给温书儿找了衣服之后,她便在院中等着沈魏。 既然温书找到了,那四个人的去向便不用在意了,北寒人已经没有了威胁温家军的筹码,这次的危机便算是顺利解除,她唯一担心的是萧霁危! 若是萧霁危在这个时候选择跟那四个人走,继承北寒势力,未来未必就能把大炎国搅得天翻地覆,怕就怕,他不走! 身为北寒国人,却打入大炎国内部,窃取了大炎国军机,届时再进攻大炎国才是真的致命! 沈魏回来的时候只见得温书儿独自一人坐在槐树下,愁眉不展。 他只以为是因为那四个北寒人跑了,顿时解释道:“你放心,等我回去,定让人严守城门,必不会让他们将温书带出皇城!” “沈将军?”温书捧着碗从屋里出来,“原来你也在啊?” 沈魏诧然:“温小公子?你在这儿?” 今天这一晚,沈魏其实只是本能地按着温寻儿的吩咐来,虽然他选择相信温寻儿,但毕竟没有实质上的线索和人证物证,这一路其实都是蒙的。 而如今亲眼目睹温书居然真的在这里,那就是说温寻儿这几天说得一切都是真的! 可她这几日一直都在郊外,如何知晓城内的情景,而且又是如何判断出那群人的藏身之地的? 想起那时的猎宫之行,她也是这般准确无误知晓那个土匪头子张远女儿的事情,难不成,她还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终使心中千般疑惑,沈魏觉得还是晚些再问。 “是啊,幸好你们追来的快,他们来不及带走我,就把我丢了,不过阿姐,你给我找的衣服也太大了,都拖地上了!” “有的穿就不错了,还嫌弃!”温寻儿转身看向他身上的衣服。 温书毕竟只有十岁,身量不高,那几个北寒人又高大威猛,他们的衣服加到他身上,连走路都成问题,确实不适合! 她见沈魏已经带来了佩刀,连忙询问:“沈将军,能否借佩刀一用?” 沈魏一怔,连忙将佩刀奉上:“自然行,不过我这佩刀锋利又重,你注意些!” 温寻儿接过佩刀。 好家伙,确实重的慌。 “还是我来吧,要做什么?”沈魏怕伤到了她。 温寻儿把温书的衣摆拉了起来:“削一下吧,先将就一下,等会还得烦劳沈将军替我送书儿回去,我的身份暂时不适合出现在皇城!” 沈魏懂她的意思,一抬刀,温书拖地的衣摆就成了短装,总算是勉强适合他了! 温书几口将馒头吃完,又喝了一大碗水。 四五天没吃饭,快饿死他了,故而这会儿就算是白馒头也吃得格外香。 “阿姐,我不想回去,你能让我待你那儿吗?” “还想再失踪一次是吧?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失踪的事儿,多少人在找你?爹爹甚至让人沿途找到北寒去了!” 温书儿这才露出几分内疚来,不说话了! “劳烦沈将军了!” 沈魏没说什么,三人一道直接回了沈府,沈魏随即又送了温书回温家。 等他回来的时候夜已深了,而温寻儿却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回佛陀寺,毕竟她此番是悄然进城,若是被宫里的人知晓就不好了! “我送你!” 夜已深,再拒绝就显得矫情,而且温寻儿猜测,沈魏必然是有很多问题要问她。 果不其然,两人刚上路,沈魏便问了出来:“温姑娘,有句话现在问起,可能稍显冒昧,但我心中有疑,只能请温姑娘解答。平头村那样的地方偏僻不说,还离城内极远,莫说你一个姑娘家了,便是我也未必能准确找到它的位置,你又是如何仅凭一颗槐树就断定那几个人藏在那宅子里呢?” ------------ 第73章 信任 这个问题,温寻儿尚未想好答案!尤其沈魏为她忙前忙后跑了这么多天,她更不想骗他。 但若不解释,这件事只怕会一直压在沈魏心里! 她沉默了片刻:“其中缘由,我暂时不能详细说给你听,我只能告诉你,我有一个秘密渠道,有时候能够告诉我一些事情,恰好今日这件事便在其中!” “秘密渠道?”沈魏半信半疑,“那当初猎场那件事呢?也是秘密渠道告诉你的?” 温寻儿点头:“对!” 沈魏忽而释然:“原来如此!” 见他竟不再问了,温寻儿诧异:“你不想知晓我的秘密渠道是怎么回事吗?” 沈魏笑着看她:“既然温姑娘都说是秘密渠道了,称得上秘密二字的,自然是不想让人知晓,我又何必多此一问?温姑娘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温寻儿一颗心放松下来,由不得生出几分感激:“谢谢你的理解!” 沈魏笑着看向远处的夜空:“温姑娘能将这件事情告诉我,也算是对我的信任,既然温姑娘相信我,我怎能辜负温姑娘的信任?” 言下之意,她信他,他便也选择相信并且尊重她的意愿,不再多问。 温寻儿驱马到他跟前,不由得道:“沈将军可真是个好人!” 好人? 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 身为禁卫军统领,他向来不苟言笑,平日里严肃惯了,罚起人来从不含糊,禁卫营的人都怕他,如今竟有人说他是好人? 沈魏挑眉去看温寻儿:“那温姑娘对好人的定义未免太容易了些!” 温寻儿笑了起来:“别人那里我不管,但沈将军帮我找到了书儿,可不就算是好人?” 沈魏失笑,不再争辩什么。 佛陀寺。 “所以,他们果然找到了地方,还带走了温书?”榻上的少年面无血色,一双黑眸闪过一丝惊慌。 那个女人竟然真的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连他从不曾告知别人的事情都知道? “千真万确,我奉公子令去通知他们的时候,大小姐带着沈将军刚好到了平头村,吓得我们连小公子都来不及转移了!”春生说到这里也是一阵后怕,“不过公子,大小姐怎么会知道那处地方?当初你买那处宅子的时候,根本就没别人知道啊!” 是啊,没有人知道,可温书儿却知道! 萧霁危闭上眼睛,捏着床单的手暴出青筋来。 她到底是谁?难不成,真是哪里来的鬼魂?否则,怎会对他的一切了解得如此彻底! 院子里传来动静,春生凑到门口一看,面色一骇:“公子,大小姐回来了!” 萧霁危手指微紧:“今晚的事情,我来处理,若是大小姐审问你,你咬死今日在我跟前寸步不离!” 春生答应了下来:“公子放心!” 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温寻儿一袭男子装扮立在门口,眼看着春生正在喂萧霁危喝药,她走上前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书儿找到了,在皇城郊外的一处村庄里,他被关在屋子里几天几夜没吃的,还被人用蛇吓得他尿失禁,你说,到底是谁又如此恶趣味,连这样的缺德事都做得出来?” ------------ 第74章 归府 “那可真是恭喜大小姐,终于寻到了幼弟,想来,沈将军帮了不少忙吧?” 温寻儿抬目朝着萧霁危看去,榻上的少年长发未束,散在清瘦的肩头,多了一丝病态的美,再加上那张脸着实精致绝美,唇瓣又因为刚刚喝完药透着一丝殷红,透过烛光看去,那丝破碎的美就越发藏不住。 “确实多亏了沈将军!”温寻儿笑了笑,“这贼人阴险又狡猾,要不是沈将军帮忙,还真是找不回书儿,不过可惜了,还是让那几个北寒人跑了。” 春生端了药碗朝温寻儿行礼之后退了出去,萧霁危唇角勾起一丝薄笑:“想来以大小姐的能力,抓到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说得有理!”温寻儿倚在椅子上,单手支着下巴远远看他,“皇城就那么大,出城门的路就这么一条,他们就算侥幸得人协助出城,也是回北寒,但北寒那边,只怕也不欢迎他们回国吧?” 萧霁危眼皮子一跳,抬起头来。 少女明眸皓齿,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倒坠着星星,单纯无害,可说出的话却在萧霁危心底掀起狂风巨浪。 “据我所知,北寒帝病危引起朝局动荡,一方面,北寒皇族子嗣单薄,北寒帝膝下仅有一子,偏生这位太子自小体弱多病,只怕撑不起大局,而几位叔伯们权势滔天对帝位虎视眈眈,江山易主,怕是早晚的事,尤其,若是这几位叔伯知晓,这几个潜入大炎国的北寒人是北寒帝亲信,你觉得,他们会放这几个北寒人回国吗?” “且不说那几个人是不是北寒朝堂中人,就算是,他们远在大炎国,绝不可能动摇北寒朝堂之争,又怎么可能让北寒权臣忌惮?”萧霁危拧眉分析。 温寻儿笑了。 看吧,他急了。 他大可以对她的话置之不理,装作听不懂,而这也是他一贯的作风。 但这件事已经涉及到他的利益,涉及到他未来的去向,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即便是铤而走险,他也势必要周旋一番,试图套出她的真实目的! “上位者口中常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一个’,只要有人告诉他们,这几个人很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帝位之争,你觉得,他们可能坐视不理,任由这几人平安回到北寒吗?” 萧霁危倏尔握紧拳头,朝着温寻儿看来。 温寻儿起身,缓步来到榻前,俯下身子,扣起他的下巴。 萧霁危下意识别开头,温寻儿早已预料到他这样的动作,当即出声:“别动!” 少年迫不得已对上她的视线。 少女笑靥如花:“表哥,为了你我的将来,也为了我们温家,我是绝对不会让消息传达出去的,至于是什么消息,我想,你心里肯定清楚!你斗不过我的,我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就像书儿失踪这件事一样,我的动作永远比你快一步。” “你我本该互不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你非要与我作对,非要把你我绑在一起,既然如此,那我便是舍得一身剐,也敢把皇帝拉下马!” 说完之后,温寻儿松开他,走了出去。 萧霁危的脸色白的一丝血色也无。 他颓然坐在床上,连春生进来了都没发现。 “公子!”春生有些不忍,“要不然,你就安安心心当温家的赘婿,至少老爷他还是疼你的,日后老爷在的一日,你的日子定然不会差!” “赘婿?”萧霁危抬起眼,眉宇间的阴鸷险些把春生吓到,“她温寻儿敢舍得一身剐,我也能!”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可比她更豁得出去! 她不是知晓他心中所想吗?那么从今天起,他就反其道而行,从前的萧霁危会做的事,以后的萧霁危绝不会做! 一个月的时间悄无声息过去。 皇城外的疫情早已处理干净,玥妃向皇上提及思念侄女,皇帝大手一挥,直接允了温寻儿进城。 人间四月芳菲尽,春日百花争艳的盛况已悄然过去,温寻儿一行人乘上马车,从佛陀寺进城。 后半个月里,萧霁危安分了许多,伤势一好,他便遵照温寻儿之前的吩咐,照顾起了她的起居。 温寻儿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毫无怨言,就连春月秋月的话,他也照办,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温寻儿没了捉弄他的理由,也就懒得再与他周旋,他若是能这般安安静静不去危害温家,她自然不会针对他,但怕就怕这一切只是表象,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书中一号大反派怎么可能突然变成根正苗红的好人? 温家府门外,徐兰一早就吩咐厨房备好了各种温寻儿喜欢吃的,她的房间也让下人收拾干净,点了熏香,就等她回来,而这会儿得知她的马车进了城便一直在府门口等她,远远的,便瞧见两辆马车驶近,她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等瞧见温寻儿从马车里下来的那一刻,思念的泪水顿时涌出眼眶。 “怎么瘦了那么多?寺里的伙食一定很不好对不对?都怪你爹,我让他送些东西给你,他都不肯,可怜我儿,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我一天,如今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还是佛陀寺那样艰苦的地方!”她对着温寻儿上下前后仔仔细细看过,越看越觉得心酸,尤其是盯着她尖细了不少的下巴。 “我失踪了那么多天,也不见你哭这么惨,反倒是我阿姐吃香的喝辣的回来,你倒哭得跟死了孩子似的!”温书一大早就被迫等在这里,结果等了两个时辰马车才来,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呸呸呸,臭小子,嘴里就不知道说点好!”徐兰的眼泪生生被这话给憋了回去,拉着温寻儿,“你爹还没下朝,娘给你备好了吃的,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再洗个澡,美美睡上一觉!” 视线掠过后方的萧霁危,她像是没看见一样,直接带着温寻儿回府。 而府中的下人也是如此,拥护着温寻儿,直至最后,府门外仅剩了萧霁危和春生。 “公子!”春生一阵心疼,“我们也进去吧!” ------------ 第75章 婚期 萧霁危半敛眼眸,同他一道入府。 却在这时,有“哒哒”的马蹄声自远处而来,两人一回头便看见温如海一身朝服骑在马背上,显然是刚下朝回来。 看见二人,他翻身下马:“寻儿呢?你们何时到的?” 萧霁危朝他一礼,这才略略勾唇乖巧回道:“我们也是刚到,夫人接了大小姐刚刚进府。” 正说话间,看门的守卫已经向徐兰通知温如海回来了,于是刚刚才拉着温寻儿回府的徐兰又折返回来,迎向温如海:“老爷回来了?正巧,寻儿刚到家,寻儿,快见过你爹!” 温寻儿朝温如海笑了笑:“爹。” 她自小懒散,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尤其是在家里就更省了,温如海早习惯她这副模样,顿时笑起来:“瞧着虽然黑瘦了些,但精神头还好,反倒是霁危,出去养了一个多月,怎么脸色反而还不好了呢?” 徐兰见他一回家就跟萧霁危在那里说笑,立刻冷下脸来:“他自小就身子不好,老爷又不是不知道,这不还得怪老爷,佛陀寺那样的苦寒之地,他那副贱身子受得住,寻儿可受不住,你瞧瞧,小脸都成什么模样了!” 温如海拧了拧眉,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驳了徐兰的颜面,只是看向萧霁危道:“先回房洗个澡换身衣服,待会到我书房,咱们翁婿俩喝一杯!” 徐兰眼见着他一副宝贝萧霁危的样子,不悦地拉了温寻儿道:“你爹这个没良心的,尽想着别人,走,去娘那里,娘让人给你做了好几身新衣,就等着你回来穿呢!” 徐兰的房间里何止是好几身衣服,而是满满一箱子的新衣服,全是这个季节的,各种鲜艳的颜色应有尽有,就连红色都能找出七身! “娘,这么多衣服,我穿的过来吗?这天儿马上就要到夏天了,到时候穿不了不是浪费?” “浪费什么?这不是还有雀儿吗?你们姐妹俩身形差不多,正好分一分,更何况,你婚期就要到了,总要多做些新衣服!”说起这件事,徐兰眉宇间全是不满,“都怪你爹,毁了你的好姻缘!我原本还指望着你嫁一个良婿,可如今……” 眼见她情绪低落,温寻儿急忙安慰:“这样子不也挺好?我又不用嫁出去,成了亲依然是温家的大小姐,别人想都想不来呢!” “虽说是这般说,但娘总觉得那野种配不上你,就算是入赘他也不配!” “娘,你以后不能贱种贱种的叫了!”温寻儿拉着徐兰纠正道,“我们这一回来,想必宫里那边马上就要定婚期了,日后萧霁危就是咱们温家的女婿,你若还是这般称呼他,只会让下人看笑话,也会让你女儿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嫁的郎君是个废人对吧?” 徐兰一怔,她倒是没想过这一层。 温寻儿拉她坐下:“他虽然没什么身世背景,但不代表一辈子会如此,即便是一辈子如此,我们温家也养得起!既然都是一家人了,那就得做好一家人的准备,若是事事苛待他,羞辱他,只会让他心生怨恨,他总归是要做我的枕边人的,若是这样子,也对我不利是不是?” 徐兰一震,猛然清醒过来:“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他若是对你怀恨在心,趁你睡觉的时候对你不利,大有可能!” “所以说啊!”温寻儿劝说道,“日后你人前给他三分薄面,人后,他才能对女儿和颜悦色,为女儿效力不是!” 徐兰向来心直口快,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听见温寻儿这样一番话,由不得诧异看她:“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竟还懂这些?看来要嫁人了,果然是长大了!” 温寻儿失笑:“我总归是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也该是个大人了,大哥又没有娶妻,日后府中的事情,我还得帮衬着娘,多懂一些总是没错的!” 徐兰郁结的心总算因为这句话而消散了几分,感慨道:“看来寻儿是真长大了,知晓要为娘分忧了!” 是夜,温如海书房。 “你们在寺中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霁危,委屈你了,寻儿其实心眼不坏,就是脾气骄纵了些,自小啊,我也没有在她身边管束她,才使她养成了这样的脾气!”说到这里,温如海叹了口气,颇为遗憾。 “将军忧心了,其实在庙里我过得很好,那次事件伤后,大小姐还曾亲自为我上药,她只是气性大,过去了就好了!” “当真?”温如海似没料到温寻儿能做到如此! 萧霁危点了点头:“将军若是不信,也可以问问随从,他们都知晓。” 温如海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她待你也不是表面上那般讨厌,还算是有心的!” 萧霁危勾了勾唇——何止是有心,她是几乎把全部的心思都花在跟他作对上了! “将军放心,将军和温家待我恩重如山,我自会好好待大小姐,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少年言辞恳切,信誓旦旦,温如海听他说这话,哪里还绷得住,高兴至极:“那我就把寻儿交到你手上了,明日,我便进宫同她姑姑商量婚期!” 萧霁危应了下来:“有劳岳父大人了!” 听见这几个字,温如海就更高兴了,举起酒杯,略略凑近了他:“那霁危你可得养好身体,我还指望着你们三年抱俩,给温家多生几个大胖孙子!” 萧霁危眸底一闪,勾唇笑了起来,迎杯与他碰上:“岳父大人放心!” 婚期定在了半个月之后。 之所以如此仓促,全因了海盗猖獗,滋扰百姓,皇帝便打算让温嘉前去镇压海盗,温如海继续留守漠北,给漠北百姓一颗定心丸。 这样一来,原本的假期没有了,徐兰自然一阵伤心,但她也习惯聚少离多的日子,只盼着温如海和温嘉在外头平平安安,她也就满足了! 所以在温如海离开之前,自然得办完温寻儿的大婚礼,而且,他还打算带着萧霁危一起出发。 ------------ 第76章 祭祀 温寻儿自然是不会让萧霁危跟着温如海走,若真让他借助了温家的力量,就等于自掘坟墓,不过这都是后话,成亲前再说也不迟! 五月初五,重五节。 皇家在天龙寺设祭坛祭祀,重臣及家眷皆要参加。 温家作为玥妃娘家,自然在列,天还没亮,徐氏便带着温寻儿、温雀儿和温书三人出发了。 天龙寺就在皇城郊外不远,坐马车一个时辰便到。 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天色刚好大亮。 “今日场合特殊,你们切记谨言慎行,尤其是书儿你,见到十一皇子可不许乱说话!”离祭祀大典还有小半个时辰,正巧玥妃差了人过来要见这几个小辈,徐兰忍不住叮嘱。 “娘,这话一路上你都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温书不耐烦道。 “既然听出茧子了,若是还做不到,看我回去不让你爹重重罚你!” 温书缩了缩脖子。 上次逃走被抓,回来后被温如海好一顿罚,身上的板子现在才好完全,他可不敢再造次! “放心吧娘,我们去的是姑姑那又不是别的地方,再说,还有我看着呢!” 徐兰露出几分放心来,这段时间,温寻儿转变不少,她看在眼里,看来果真是及笄后成熟了。 “行了,你们去吧。” 三人跟随传话的公公去往玥妃处。 祭坛的东西两侧各设了殿室,屋舍连绵有几十间屋子,东侧供皇家内眷众人歇息,西侧则给官员家眷。 三人走得近了,立刻瞧见了不少熟悉的身影,一众皇子们聚集在一起聊天,瞧见温寻儿一行人,不免朝他们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温寻儿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反正她跟这些皇家子弟也没什么交集,再加上今日这种重要的场合,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故而跟着领路的公公行过礼后,她便一路直奔玥妃的屋子。 “阿姐,我刚才瞧见九皇子盯着你看了!” 温寻儿瞪了温书一眼:“管好你自己!” “堂姐,我刚刚也瞧见了,而且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拒婚的事情,导致他对你有看法?”雀儿压低了声音。 温寻儿拉了拉她的衣袖:“别说了。” 话音落,正巧有一人气呼呼从前方的屋子里走出来,正是顾昀。 “寻儿姐?好久没见你了!”顾昀迎上温寻儿,同温书顶了顶拳头又看向温雀儿,“雀儿姐,我都有大半年没见你了,难得你今天肯出来!” 温雀儿笑了笑:“十一殿下越长越英俊了。” 顾昀小脸一红,颇有些傲娇地挺胸:“大家都这么说!” “瞧把你得意的。”温寻儿看向屋内,“玥妃娘娘在里面吗?” 顾昀小脸微变:“可不止我母妃在,你那位小郎君也在里面!” 温寻儿微愣。 萧霁危是跟随温如海一道走的。 原本这样的场合,他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他和温寻儿是皇上御赐的婚事,再加上他未来就是温家人,所以就得了参加的资格。 只是没想到,玥妃居然也唤了他来。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温寻儿看向温书,“待会看见表哥别乱说话!” 温书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屋内,一行人请了安。 ------------ 第77章 情敌相见 玥妃今日穿着极为庄重,一袭深紫色织金长裙,外罩一件用金丝银线绣着云霞凤纹的薄衫,头戴七尾凤簪,端庄典雅又雍容华贵,饶是温寻儿见多识广,此刻也被玥妃这副模样吸引得移不开眉目。 不仅仅是贵气,还极其美艳! 温玥十几岁就入了宫,到现在也就三十左右,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再加上保养得好,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姿容冠绝,不可方物。 “行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不必行这么大礼!”玥妃示意一旁的宫人,“你们都下去吧。” 赶走了宫人,玥妃的贴身婢女立刻端来了一些茶水和点心。 “公子小姐们,娘娘知晓你们肯定没用早膳,特地从宫里带来的,尝尝!” 温书眼前一亮:“可以吃吗?” 玥妃笑起来:“虽说祭祀得空腹,不过那些都是以前,再说了,你们几个孩子也没必要真的空着肚子!放心吧,姑姑这儿,随便吃,若有人乱嚼舌根子,姑姑立刻去拔了他们的舌头!” 门口的宫女悄无声息抿紧了嘴。 温寻儿笑起来:“姑姑这么惯我们,也不怕把我们惯坏了!” “我不疼你们疼谁?难不成,还疼外面那些王八羔子?” 王八羔子指的,自然是一众皇子们。 温寻儿对此见怪不怪,玥妃的脾性和昔日的温寻儿一般无二,不过这样的场合着实还得注意一些。 不过一旁的温雀儿就不一样了。 她入宫得少,同玥妃也接触得不多,不知道玥妃的为人,此刻她正吃着糕点,听闻此话,手里的酥饼直接“咚”的一声掉盘子里,吓得她双目圆瞪,赶紧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对、对不起姑姑,我不是故意的!” 玥妃摆了摆手,看向温寻儿:“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嫁衣可做好了?” 温寻儿眨了眨眼,瞥过一旁的萧霁危。 众人坐着,他站着,显然是玥妃给他难堪,不让他坐! “嫁衣是早就做好了的,只不过近来我瘦了些,所以拿去修改了!” 玥妃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婢女。 婢女会意,立刻从随行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方匣子来,打开,竟是一顶全珍珠凤冠! 淡粉色的珍珠颗颗饱满镶嵌在凤冠上,细看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彩虹光泽,光可照人,这样的珍珠一颗便已价值不菲,更何况是一整个凤冠,少说也有几百颗! 温书险些咬到了舌头:“好漂亮!” 温寻儿也目瞪口呆。 “给我?”如此价值连城的东西,她怎敢就此接下! 玥妃应道:“这是我生下昀儿时,皇上命人为我打造的一顶珍珠冠,因为太过华贵惹眼,这么些年,我也没找到合适的场合戴过,如今你成亲倒是正好,就当姑姑送你的新婚贺礼!” “太贵重了,姑姑!我一个将军府的粗野丫头,如何受的了这么贵重的礼?”温寻儿听完她的这些介绍,越发觉得自己不能拿。 玥妃脸色一板:“什么将军府粗野丫头?照你这么说,我还是土匪家的丫头,岂不是更配不上这顶珍珠冠?让你拿就拿着,废什么话!” 玥妃示意一旁的婢女把东西装起来:“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上!” 如此一来,温寻儿便不好再说拒绝的话,却见玥妃忽然看向一旁的萧霁危,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嫌弃道,“长得倒还过得去,就是这身板也太薄弱了些,真怕一折腾就散架!” 温寻儿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丝少儿不宜的画面,顺着玥妃的目光朝萧霁危看去。 适才一直神色自若的少年,这会儿微不可见的面色一红,避开了二人视线。 温寻儿轻咳一声:“……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这可关乎到你一辈子的幸福!”玥妃拧起眉来,“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想的,非要求这样一桩婚!” 一说到这里,她就来气。 这萧霁危哪里比得上九皇子?不管是才学还是品貌,全皇城就挑不出一个能超过九皇子的,她好不容易求来了这门亲,这丫头居然染了一场病,好好的亲事就这么黄了! 黄了也就罢了,皇城的王公贵族那么多,怎么偏偏选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 而且这野孩子阴沉沉的,真怕寻儿跟了他,会毁了幸福。 “行了,祭祀快开始了,我也不多留了,你们吃饱了就赶紧去准备准备!”玥妃说完,拉住温寻儿的手,“你上次那瘟疫来势汹汹,姑姑也没能亲自去看你,听说那瘟疫会让人身染脓疮留下疤痕,所以姑姑特地给你找了祛疤的药,你拿去!” 说罢,玥妃仔细看了看温寻儿的脸,松了口气:“好在这脸上没留疤,要不然,可真就误了终身!” 雀儿带着温书先走了出去,萧霁危紧随其后。 玥妃忽然又唤住他:“你留一下!” “娘娘还有何吩咐?” 玥妃冷着脸盯了他一会儿:“既然你要和寻儿成亲了,那日后也算是一家人了,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敢对寻儿不好,我有千百种方法弄死你!” 萧霁危应了下来:“娘娘放心,霁危定会好好护佑大小姐!” 温寻儿在一旁眨了眨眼睛,也不想拆穿他。 还护佑,他不害她就算是太阳打西北出来了! 从玥妃的房间出来,外面已不见了那群皇子们。 温寻儿立刻松了口气,眼瞅着萧霁危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正装,劲瘦的腰身比她这个女人都细,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萧霁危目不斜视,挺拔的身姿略落后她两步:“大小姐若是再这么看,坊间的传言只怕要成真的了!” “什么传言?” 萧霁危这才偏头看了她一眼,略微勾唇:“他们说,大小姐喜欢饥不择食!” 饥不择食? 什么意思? 温寻儿拧了拧眉,前方却正见了一人迎面而来,竟是顾允之。 瞅见二人立在一处,顾允之的视线在萧霁危脸上扫过,而后落在了温寻儿身上。 和这次所遇见的所有人一样,他仔细看过温寻儿的脸,确定她并没有因瘟疫而毁容,面色微不可见地沉了下去。 温寻儿与萧霁危一道给他行了礼:“见过九皇子!” ------------ 第78章 选儿媳妇 顾允之沉默了片刻:“你的病全好了?” 这话问的自然是温寻儿。 温寻儿应声:“多谢九皇子挂念,已然痊愈!” 又是长久的沉默,场面一度尴尬起来,温寻儿想着,这会儿还是赶紧走最为妥当。 她起身,正要和萧霁危一道离去,忽听顾允之又开口了:“所以你一开始想嫁的人是他?” 温寻儿一怔,回过头来,与顾允之四目相对,竟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挫败,她眨了眨眼,一时摸不透这位九皇子是什么意思。 旁边,萧霁危勾唇:“九殿下别误会,我与大小姐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我们的婚事听从的是父母之命!” 狗屁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看似解释,分明拱火! 果不其然,顾允之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些,什么话都没做,转身走了。 温寻儿盯向萧霁危:“本以为这些时日你老实不少,看来不作妖都显现不出存在感了是吧?” 少年脸上露出无辜的神色:“我方才解释错了吗?你我的婚事听从的确实是父母之命啊!” 这若是在温府,她定抽出鞭子来治他,但眼下是在天龙寺,如此重要的场合,她不能当众发作! 温寻儿忍了又忍,但一抬眸触及萧霁危那张干了坏事后无辜又单纯的脸,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噌冒了上来。 “没解释错,我听着都感觉不到你半点煽风点火的意思!”温寻儿上前一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眼看着萧霁危脸色微变,她还十分不解恨地跺了跺脚,这才潇洒离去。 萧霁危看向自己脚上清晰的女子莲花底鞋印,眸色越发暗沉。 “这个大小姐也太过分了吧!她天生蛮力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踩公子,公子,你还好吗?脚骨不会碎了吧?”春生一面给他擦着鞋面,一面同他说话,眼见萧霁危不开口,脸色还透着惨白,当即吓到了。 萧霁危猛然按住他的肩,喘息了一瞬,而后神态自若站直了身体:“无事。” “真没事吗?待会祭祀还得站很久!” 萧霁危转过身来,神色渐厉:“祭祀快开始了,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退下!” 春生委委屈屈,只能走了。 一场祭祀大典一连串程序走下来,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一会儿跪拜,一会儿长久站立,太阳高悬头顶都晒得人头晕目眩,但没办法,皇帝和皇后都在前头没说什么,官员哪儿敢放肆。 有些娇弱的小姐被太阳晒得顶不住晕过去了,立刻就有下人来直接拖走,丝毫不影响祭祀的进行。 日影西斜,一场冗长的祭祀大典终于宣告结束。 “下午的宫宴我可不去了,这一个大典下来,我都快脱了层皮!”马车里,温书连连摆手,一副虚脱的样子。 “二娘,我也不去了吧,宫宴那样的场合,我不太习惯,还不如在家里吃得自在!” 温寻儿也连忙举手:“我也不去了!” “不行!”徐氏板着脸拒绝,“书儿和雀儿不去就罢了,你是嫡长女,你怎么能不去?” 温寻儿哀叹一声,看向雀儿和书儿:“要不雀儿,你陪我去吧,我一个人多无聊!” 温雀儿一脸歉意:“堂姐,那种场合我怕!” “有什么好怕的,你吃你的,他们吃他们的,咱们就坐在后面,该吃吃该喝喝!” 温雀儿却连连摇头,满脸的拒绝。 “行了,雀儿自小见人少,哪儿像你,整日不着家,她不去就不去,那样的场合,她哪里敢动什么筷子!你要她去就是为难她!”徐兰看向温雀儿,“雀儿,你就在家里待着,我带你堂姐去!” 温雀儿这才安心:“那二娘和姐姐玩得开心些!” 一行人回府,稍稍梳洗了一番,温寻儿便又换了衣服和徐兰一道进宫。 上午的祭祀大典需要衣着庄严隆重,下午的宫宴就不一样了,因着是过节,都是怎么好看怎么打扮,再加上这是难得的官宦子女们碰面的机会,各大家族也会在宴会上相看未来的儿媳女婿,必然是少不了一番争芳斗艳。 但她就不一样了,她已经订过亲,完全不需要引人注意,所以便挑了一件杏色的长裙,鹿皮鞭子一扎,再随意插几根珠花便算是打扮妥当。 结果,马车里,徐兰对她的装扮明显不满意。 “宫宴这样的场合,你就这么不注重自己?虽说你已经订过亲,但女儿家出门,就该好好梳妆一般,你这个样子,旁人还以为我们将军府多穷酸呢?” “旁人哪儿会这么想?这不是还有娘在前面撑场子吗!” 徐兰闹了个大红脸:“你娘多大年纪?这些都是你们年轻姑娘的事,我参和什么?” “准确的说是未出阁的姑娘们的事情,我何必去参和?再说了,今天宫宴上难免遇到死对头,我还是少点存在感为好!” 徐氏不屑:“用得着怕她们?” “这不是怕,这是少惹事!爹马上就要出远门了,到时候将军府又只剩娘一人打理,虽说姑姑肯定会为我们撑腰的,但不能什么事情都去找姑姑,娘说对吗?” 提及温如海,徐氏眸底难免多了几分伤感。 这夫妻二人长年累月分隔里两地,这次温如海难得有机会回来住一段时间,结果才几个月又得出远门,且一去,只怕又得是几年! “赶明儿我去跟你姑姑说说,你哥哥这么多年镇守边关,早过了娶亲的年纪,回头让他回来一趟把婚事给了了,若不然,你都抱着大胖小子了,你哥却连个媳妇都没有,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温寻儿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对。 “那母亲有合适的人选吗?” 徐兰想了想:“倒是有,不过还得你哥相看相看,你爹又不在家,我一个人可拿不了这个主!” “所以,母亲今日打扮得这么亮眼,难不成是要去挑儿媳妇?” 徐氏微微一笑:“是有这个主意,待会你帮娘好好留意留意!” 温寻儿立刻两手抱拳:“得令!” ------------ 第79章 口水擦擦 宫宴设在了安阳门。 日光已经西斜,晴空万里的天空出现了灿烂的晚霞,把半边天空都照亮了,宫人们迎着霞光忙作,每个人的脸上都红彤彤的,显得神采奕奕。 徐氏领着她去了左边的席位,他们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坐了不少人,首席位置坐着李夫人和李云霓,显然,那里是李相国府的家眷。 今日的李云霓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她天生丽质,肤色白皙,把鹅黄色生生穿出恬静高雅的感觉来,霞光落在她如玉的面容上,越发娇美动人。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李云霓朝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她明显怔了下,随后别开头。 意料之中。 她和这位女主可是从一开始就结仇了的,再加上她又跟顾允之订过亲,她对她的敌意没那么快消除。 但温寻儿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打个招呼。 她从未想过要跟书里的男女主作对,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在她已经对李云霓构不成威胁的情况下,交个朋友也无妨。 “娘,我想去拜见一下李夫人!” 徐氏朝着上方看去,眸底略过不悦,显然,她并不喜欢李相一家。 温家与李家因着后宫的关系,本就算是敌对的立场,徐氏又向来爱恨分明,性情直爽,面对不喜欢的人,她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故而并不想去拜见。 “其实之前李小姐落水那件事,我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娘,当时其实我并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推她下水的!” 徐氏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仿佛一早就知道如此:“那便又如何?你不会无缘无故推她如水,定然是她招惹你!” 温寻儿朝徐氏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亲娘,偏心偏到骨子里了!” 徐氏被逗笑了:“这不是废话吗?我自己女儿我自己不疼谁疼!” 温寻儿挽着她,好言劝道:“可当时我也算鬼迷心窍,一心只想着嫁九殿下才做了那样的事情,说到底,也算是我对不起她,如今她要嫁给九皇子了,我也有了另外的归宿,日后也没什么利益冲突,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不也算多个朋友?” 徐氏看着她:“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结交李云霓?” “算是吧。” 徐氏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行吧,我陪你过去。” 徐兰面带微笑朝着李夫人走去,到了她跟前便见了个礼:“一段时日不见,李姐姐瞧着气色更胜从前!” 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是在这样的场合,李夫人皮笑肉不笑起身还了个礼,而后道:“彼此彼此。” 徐兰视线略过后方的李云霓:“李小姐今日可真是光彩夺目,连我都瞧得挪不开眼了!” 李云霓到底只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被徐兰这位大美人如此一夸,当即有些不好意思。 温寻儿趁热打铁,立刻附和道:“李小姐可不止今日光彩夺目,她本就生得美,今日更是不可方物。” 李云霓被夸得心花怒放,难得地冲温寻儿笑了笑:“听说你前些日子染了病,现下可好些了?” 温寻儿瞅见机会,立刻上前一步:“劳姐姐挂念,现在已经痊愈了!对了,姐姐擦的什么香?闻着好生清新!” 她一口一个姐姐,把李云霓心头那点成见也唤没了,便与她说了几句话,一时之间,两家人看上去其乐融融,倒似从不曾有过节一般,直至温如海带着萧霁危来了。 “宴会快开始了,那我先回去了,不过我的大婚日李姐姐可一定要来!” 得了李云霓的回应,温寻儿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恰巧萧霁危的视线掠过她看了李云霓一眼,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朝他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萧霁危收回视线,在温寻儿身侧坐好,前方,温如海则携了徐兰坐在前面一桌。 “待会儿要不要去跟你的女神打个招呼?毕竟这一次,很可能是你最后一次以单身的身份与她相见了,日后可就是人夫了哦!”温寻儿给自己倒了杯果酒尝了尝,果酒酸酸甜甜的,带着一丝酒精的辛辣,惹得她吧唧了下嘴。 萧霁危目不斜视,看着前方:“无聊。” 无聊? 温寻儿偏头看他:“不去就不去,反正遗憾的是你不是我!” 话音落,她便在四下搜寻起来。 安阳门四四方方,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方是帝后以及一众妃子,左右为臣子及家眷,下方则是皇子公主们的席位。 因着天还未暗,霞光又好,温寻儿可以看清楚下方的每一位皇子,顾昀身为最小的皇子坐在最末尾,这会儿显然不太老实,在那里拉了他的随从聊天,再往前数,便依次是排行在上的皇子,而顾允之就在其列。 温寻儿想起白天时,他似乎对她颇有成见,想来是因了退婚一事。 说起来,从定亲到退婚,她压根就没跟他单独见过面,一切草率得就像只是走个过场,可婚姻大事,便是退婚,也该有个合理的解释才对,难不成他心里的成见来源于此? 要不然,待会儿找个机会与他正式告别? 思及此,温寻儿便决定了下来。 人家好歹是男主,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也算多一条路,反正她和萧霁危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发展,若是一切照着原剧情来,最终的天下必然是顾允之主宰,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也算是为将来铺路了! 至少,男女主给她一口饭吃就成,别真把她当成反派给杀了! “口水擦一下。” 温寻儿正想得入神,旁边忽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嘴巴,意识到上当,顿时咬牙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萧霁危难得的嘴角带笑:“呀,骗你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阴郁之气少了不少,倒多了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和朝气,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眉目。 温寻儿四下看了一眼,果断快狠准地伸出手掐了他腰侧一下。 唔,肌肉结实,手感还挺好。 萧霁危万万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她竟这么放肆!身子僵硬得就跟被定住了似的。 ------------ 第80章 男人心看不透 他轻喘口气,厉目朝温寻儿看来,后者挑衅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恰在这时,一道视线灼灼从远方投来,温寻儿顺着视线看去,只见得顾允之坐在人群堆里,眸色晦暗地看着他们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寻儿脸上的笑意一僵,当即收回视线。 宴会终于开始了。 宴会场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露天会场,乐器声一响,立刻有衣着华贵的舞姬迈着莲步入了会场,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有风吹来,带来阵阵清香,是会场边缘摆放的满满一圈儿鲜花。 温寻儿放轻松地看着歌舞,时不时吃两口菜,抿几口果酒,待回过神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也在这时,她才发现萧霁危不见了。 她下意识去看隔壁桌的李云霓,结果发现李云霓居然也不见了! 这狗东西,让他见李云霓还不肯,私下里,却偷偷去见,胆子越来越大了! 温寻儿把手里一杯果酒干完,果断站起身来。 “温小姐小心!” 有宫人适时扶住了她,温寻儿这才发觉刚才脑袋竟晃了一下。 “这果酒竟还有几分醉人!” 宫人笑起来:“果酒虽不烈,但到底是酒,喝多了也会上头的!” 确实上头,不过这种程度小意思! 温寻儿跟徐氏打了招呼便带了一名宫人离席。 她这一走,才发现整个宫宴的年轻人走了大半,留守的几乎都是那些官员及夫人。 外面的场地里,小姐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一些公子们还吟诗作对起来,或许是夜色浓郁,又或许是因着皇家宫宴,此时那些小姐公子们都大胆起来,有些还成双成对走在一处! 温寻儿找了一圈,没看见萧霁危,也没看见李云霓。 她心头断定这二人定在一处,便唤了身后的宫人来:“有看见九殿下吗?” 皇帝的那些儿子们,九皇子一直都是最扎眼的,像身后这种小宫女,应该也会留意顾允之的去向。 果不其然,这宫人还真看见了! “奴婢适才瞧见九殿下离了席,朝着南边去了!” 南边? 温寻儿辨别了一下方西,得到了宫人的肯定,这才朝着那个方向找了过去。 离人群远了些,四周便渐渐安静了下来,宫人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她则四下极目寻找起来。 天太黑了,看见一个人都要仔细分辨,温寻儿搜寻得很吃力! 就在她寻了一圈儿,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听见几道说话声由远及近,她正要循着声音方向看去,迎面居然撞上了一堵肉墙。 “唔……”温寻儿捂着脑袋抬起头,近在咫尺,正好看见顾允之那张清隽俊美的脸。 而此刻,顾允之正扶着她胳膊,防止她摔倒。 “温寻儿?”旁侧传来诧异的呼声,温寻儿偏头看去,只见得三皇子顾影瞪圆了眼睛,似乎很惊讶在这里遇见她。 “见过三皇子、九皇子!” 温寻儿赶紧后退一步朝二人行了礼,而后看向顾影道:“三皇子可否回避一下,我想单独同九皇子说几句话!” 顾允之眸底掠过诧异,还未待顾影回答便偏头道:“烦劳三哥先回去。” 顾影卡在喉咙里的那声“不”便这么硬生生咽了回去。 “行吧。” 他摇了摇折扇,不情不愿走了。 温寻儿看了一眼身后的婢女,婢女会意,立刻提着灯笼走远,一时之间,便只剩了二人。 一阵风来,吹动两人的衣衫,双方都没有说话。 温寻儿是在思考如何开口,而顾允之那头分明是在等她。 “九……” “何事?” 两人同时开口,顾允之拧了拧眉。 温寻儿立刻清了清嗓子,果断把这一路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九殿下,虽说你我的婚约早已不作数,但有些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一个交代。” 顾允之没说话,分明在等着她继续。 “在去年以前,我确实一直拿你当最理想的夫婿人选,但是后来经历了一次生死之后,我醒悟过来与你的距离,从此后便不想再嫁入皇家。” “赐婚圣旨那件事是意外,我确实没想到玥妃娘娘会这么撮合我们,但圣旨已下,我唯有接受现实。我原本已经打算好好履行婚约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身染疫病,浑身长满脓疮……当时我听御医说我很可能就此落下疤痕毁容,整个人都慌了,一方面,我这样的样貌肯定是配不上皇家,另一方面,哪个女儿家不爱美,几番挣扎之下,我才让父亲去退婚!” “至于萧霁危,那是我爹给我定的,我没想过嫁他,也绝对不存在什么青梅竹马导致的两情相悦!我可以对天发誓,十四岁以前,我确实是喜欢你的,绝不存在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么说,你能释怀吗?” “释怀什么?” “就是你我之间的事情,清清白白开始,清清白白结束,中间绝对不存在第三个人,全是造化弄人,这样说,你能理解吧?” “你是这么理解的?” “不然呢?”温寻儿反问,“不过我也知道你喜欢的是李小姐,虽然事有曲折,但好在最终回归了正轨,那与我的这一切便只算是一段插曲,但你若是实在介意,我可以跟你真诚地道个歉!” 说完,她后退一步,对着顾允之九十度鞠躬:“对不起九皇子,还请你大人有大量,让从前的那段孽缘彻底成为过去,就当着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行不行?” 她躬着身还未站起来,就看见一双靴子从眼前划了过去。 顾允之走了。 他居然不回答一声就这么走了?! “殿下,你是接受了还是没接受啊?”温寻儿追上去。 眼见着顾允之不回答,她索性拦在他前面:“我觉得今天有必要把这件事做个了结,免得日后大家见面尴尬!” 顾允之停下脚步,认认真真看着她的脸:“所有的一切,全是你的决定,定亲是,退亲也是,温寻儿,你若真拿我当九皇子,就该问问我的意见,而不是从始至终都擅作主张!” ------------ 第81章 怀里有女人味 他忽然想起那日入宫,他本是要跟父皇争取,让这桩亲事进行下去,至少可以等一等,可温如海的到来,直接不留余地将这桩亲事斩断。 也并不是说真的有多喜欢她,只是心里觉得,既然都定了亲了,就该去试着好好相处,试着努力成为夫妻,可他这头为这桩婚事忙前忙后,珍之重之,想尽办法努力坚持,对方却根本不屑一顾,极力推开。 那一瞬间,就好似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可是这桩婚明明是她那边求来的啊,怎么到头来,好像在意的人只有他! 他好歹是皇城里少女们趋之若鹜想要嫁的郎君,不论样貌人品权势地位,除了当今大皇子,就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他!可这位将军府声名狼藉的嫡女呢? 明明是好白菜被猪拱了,到头来这头猪居然觉得不满意! 他顾允之何时受过这般对待! 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心口堵得慌,再看温寻儿便越发不耐烦:“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温寻儿:“……” 她说错什么了? 怎么她特地来道歉的,对方不仅不接受,还生气了? 她细细将自己刚才的话回忆了一遍,实在是找不出错处,眼看着顾允之气冲冲地走了,只能一脸无奈摇了摇头。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的心思也丝毫不逊色啊! 温寻儿只能叹了口气。 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她一片赤诚,真诚跟对方道歉,对方若还对往昔耿耿于怀,她也没办法,顶多日后再多示示好,实在不行,就从李云霓那里下功夫,反正书里的顾允之是恋爱脑,只要李云霓把她当姐妹,日后保一条命应该没关系! 回到宴会上,已经是酒过三巡。 温寻儿注意到,上位的妃子走了不少,但是帝后依旧在席,所以那些臣子们也就没一个离开。 温家的席位上居然有客人。 来人温寻儿认识,正是宫选时见过的宋将军府那位嫡小姐,宋青鸾。看见温寻儿到来,宋青鸾脸上明显掠过一丝不自然,奈何一旁的宋夫人热情地与徐兰攀谈,导致宋青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位就是温大小姐吧?长得可真好看,跟天仙似的!”宋夫人出身并不高,夸起人来相当直白,“青鸾,快叫人!” 宋青鸾不情不愿跟温寻儿打招呼:“温姐姐。” 温寻儿略略颔首,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冷淡的模样叫宋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大约也是知晓宋青鸾与温寻儿的过节,宋夫人连忙拉着宋青鸾告辞:“那我就不打扰温夫人了,先走了!” “娘,你该不会想给哥哥物色她吧?”温寻儿拿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模样颇为不满,“这位宋大小姐可不是个善茬,你要是真把她娶进府里,那我们温家可就不得安生了!” “我哪里瞧得上她!”徐兰瞥她一眼,“咱们温家本就是武将出身,娘就算要选,也得给你哥选个知书达礼的,再说了,宋家那丫头,出了名的野蛮,就是给你哥做妾,我都嫌闹腾!” 之前宫里的事,徐兰虽不全了解,却也知晓这位宋青鸾跟温寻儿不对付,在她眼里,只要是跟自己女儿过不去的,那绝对就是对方的错!所以徐兰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位宋家小姐。 温寻儿“噗呲”一声笑了:“那今晚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可有相中的?” 徐兰忽然笑起来,朝着对面看去:“确实有几个。” 温寻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灯光太暗,只能瞧见对面影影绰绰,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等回去,娘把今晚相中的名单拟一份出来,到时候,让人去弄些画像回来,届时你可替娘参谋参谋。” 温寻儿了然。 画像确实更加方便,到时候再让人搜集些姑娘们的资料,仔细删选,定下来也不难。 不过最终的主意肯定得等到大哥回来。 “行!”温寻儿看向四周:“爹去哪儿了?” “皇上召过去了。” 温寻儿朝着上位看去,这才瞧见皇帝的位置已经空了,不过皇后仍在。 四十多岁的皇后,虽保养得当,却依然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一整个晚宴,她都端坐在上方一丝不苟,这样的姿态也不是一般人能坐得住的! “萧霁危呢?他没跟你一块儿?”徐兰这才发现萧霁危不在,眉头顿时拧得老高。 “可能透气去了吧。”温寻儿怕徐兰担心,随口一答,“外头好多人呢。” 徐兰的目光投向外面,隐约可见外头确实有不少人,可她对萧霁危不放心,叮嘱温寻儿:“这样的场合,他可别给我惹事,你赶紧去把他找回来!” 温寻儿叹了口气,只得起身。 只是刚出去,就看见萧霁危迎面走来,他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袍,清隽精致的脸即便是隐在人堆里也能一眼搜寻出来,再加上他长得高,身材比例极好,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温寻儿注意到,有很多双视线都落在他脸上,隐隐还有姑娘露出可惜的神色来。 可不就是可惜,这么好的小娇花居然被她这个恶毒女配给采了,还是入赘!这得碎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大炎国有规矩,男子入赘不可纳妾,换句话说,除非她死了,或者她休了他,否则萧霁危这辈子都别想娶别人! 想到这里,温寻儿的心情就格外好。 她上前一步,不顾众人的视线挽住了萧霁危的手臂,后者当即朝着自己的右臂瞧了过来,一副遇见鬼的模样,想拼命甩开她。 “你若敢动,我这就去禀告皇上,你对他赐的这门亲事不满,你想想,你一个无根浮萍,皇上会不会赐死你?” 萧霁危忍着恶心:“你哪根筋又搭错了?” 温寻儿没回答,却忽然脑袋往他胸口探了过去,吓得萧霁危也顾不上周围有人了,当即后退一步。 他避如蛇蝎的模样全被四周的少女看进了眼中,然后同情萧霁危的眼神立刻多了起来。 温寻儿板着脸,双手环臂,放大了声音,一副十分生气的模样:“说,刚才去哪儿了?怀里为什么有女人味儿?” ------------ 第82章 烟火下 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就朝萧霁危看去。 两个人就站在门口,廊内的灯光照射过来,落在萧霁危脸色,将他面上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 温寻儿看着他的脸一点点阴沉了下去,折射出一丝森寒的气息来。 偏生,这神情只有她一人看得到,因为廊下就站了她。 “大小姐倒打一耙的本事果然令人叹为观止,刚才大小姐往九殿下怀里撞的时候,怎么不说?” 他声音不大,到底是留了几分余地,但近在咫尺的几个人却都听见了,全是倒吸口凉气的声音。 温寻儿神色未变。 她就知道,刚才他离开了那么久肯定是做坏事去了,果不其然,居然撞见了她和顾允之独处,却不出声,卑鄙得很! 然而温寻儿脸上的平静并未保持多久,因为她看见前方,顾允之带着李云霓正朝着这边走来。 与此同时,四周的目光立刻朝着刚才的第三者顾允之投射了过去,顾允之莫名受了众人的注目礼,一抬目便瞧见了远方的萧霁危和温寻儿,顿时脸色沉了沉。 “怎么了?”李云霓没看见前面,只瞧见顾允之突然停下脚步,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朝前方看去,顿时目色一凝。 温寻儿和萧霁危! 她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尤其是在察觉周围全是看好戏的目光时,她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些,小心翼翼看向顾允之:“殿下……” “走吧。” 顾允之却忽然打断她,同时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直接越过温寻儿和萧霁危,进了宴会场,仿佛他们不存在。 “唏~” 旁边看热闹的观众顿觉失去了兴致,一个两个的开始散开。 温寻儿冷冷看向萧霁危:“你等着!” 她转身回了席间,温如海已经回来了,此刻宴会中人头颤动,大家都站了起来,似乎是在往外走。 “回来了正好,开始放烟花了,皇后娘娘让大家移步御花园,走吧!” 温寻儿点了点头,跟在温氏夫妇身后,萧霁危也跟上她的步子,不急不缓走在一旁。 一行人很快到了御花园的天池湖。 湖水边上,宫人已经在点燃烟火了,滋滋冒着火花的引子很快钻进木箱里,然后,便听见“轰”的一声冲天,五颜六色的烟火直接在空中炸开,好似将整个皇宫都笼罩住了。 温寻儿第一次近距离看古代的烟花,一时也不由得被眼前的场面吸引。 而四周皆是抽气和尖叫声,那些小姐们此刻也顾不得是在皇宫了,被眼前的烟火所折服,发出阵阵惊叹。 温寻儿注意到,她身侧的徐氏靠进了温如海怀中,而温如海搂着她,脸上难得的挂着笑容。 “看左边。” 身侧,萧霁危忽然提醒。 温寻儿下意识觉得没好事,却还是不由自主朝着左侧看去,她找了一会儿才看见人群中两道熟悉的声音。 是顾允之和李云霓。 四周的人群很拥挤,出了烟火,周围几乎没有另外的灯光。 李云霓显然是被眼前的场面美到了,朝着顾允之看过去的时候,温寻儿能瞧见少女鼓起的脸颊,显然在笑。 而顾允之也目露温柔,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上去男才女貌,分外匹配。 这个萧霁危。 温寻儿转眸落在萧霁危脸上,皮笑肉不笑:“羡慕啊?我也可以给你!” 她伸出手来圈住萧霁危的腰,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故作幸福地扎进他怀里,惹得萧霁危整个身形坚硬如铁。 死温寻儿! 前方,顾允之余光瞥见前方的身影有些眼熟,定睛一看便认出了萧霁危。 他正打算收回目光,却忽然脸色一沉,因为他在萧霁危的怀中看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李云霓突然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都低了下去,当即顺着他的目光朝后看。 顾允之却忽然拉了她的手:“看到了脏东西,我们换个地方!” 李云霓看向自己的手指。 男子手掌很大,几乎完全地包裹住了她的小手,她心中甜蜜,也没心思去管顾允之口中的“脏东西”,就这么一直跟着他没入了另外的人群中。 另一边,温如海原本拥着徐兰,待余光瞥见自己女儿好像不见了的时候,当即在四周搜寻起来,这一看才发觉他的宝贝不是不见了,而是在他精挑细选的女婿怀里,顿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连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萧霁危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看他。 他超旁侧看去,正好对上温如海的“姨母笑”,顿时心头一慌,下意识要推开温寻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只是定亲,还未成亲,当着一个父亲的面如此搂搂抱抱,难保温如海会生气。 然而还没等他推开温寻儿,温如海已经打着手势阻止了他,同时示意他要去别处,便拉着徐兰走了,俨然是给年轻人相处的机会。 徐兰正要回头去拉温寻儿,温如海按住她脑袋:“夫人,急什么,让年轻人自己玩会儿,我们去别的地方!” 一场绚烂的烟火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等到烟火散尽,适应了光亮的众人一下子失明了起来,温寻儿接连被踩了好几脚,又被人推搡着,一下子站立不稳,只能靠着萧霁危。 说到底,他虽消瘦,但到底身形摆在那里,不像她的身高,没入人群都看不见了! 两个人被离开的人推了好几下,萧霁危十分嫌弃她的靠近,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法推开她,只能勉强忍了。 等终于走出了天池湖,被外头的灯光一照,视野这才开阔起来,萧霁危立刻退到一边,看向了自己的鞋子。 前几日下了场雨,御花园里虽然铺了青石板,但是靠近湖边的区域仍是泥地。 此刻,他的鞋面上全是踩上去的新泥,惨不忍睹。 温寻儿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子。 她刚才缩在萧霁危身后,拿萧霁危当人肉墙盾,故而鞋面干干净净,并没有被人踩到,只是脚后跟被人踩了好几下,但被裙摆一遮完全看不见。 而且萧霁危身上穿的是白袍,被泥土沾惹上多少有几分狼狈。 ------------ 第83章 男人也要保护自己 他抿着唇,不大高兴。 “行了,回去赔你双新鞋子,多大点事!” 温寻儿看向四周寻找温氏夫妇的身影。 却忽然有宫人来通知,说是温如海和徐氏有点事,稍后回府,让他们先行。 温寻儿只以为是温如海即将离去,所以特地要和徐氏多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却不知温如海是给她和萧霁危腾地儿。 回去的路上,酒劲渐渐上来,温寻儿有些瞌睡,便干脆靠着车壁睡着了。 马车不大,她和萧霁危坐在一处,脑袋不自觉落到萧霁危肩膀上的时候,少年眸底掠过一丝嫌弃,毫不留情地将她的脑袋推到相反的方向,完了,还擦了擦手。 但温寻儿睡觉不老实,又或者是睡梦中觉得他的肩膀舒服,但凡脑袋歪过去不到一炷香时间,必然再次靠上了。 萧霁危忍无可忍,干脆移到了另一边。 温寻儿再次转过脑袋过来的时候没枕到肩膀,脑袋便只能耸拉着。 但睡梦中的她似乎也觉得这样的姿势难受,倒着倒着居然一下子歪到了萧霁危腿上,然后终于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萧霁危看着抱着他大腿睡得香甜死不撒手的女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次日一早,温寻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一觉为什么睡得这么死,只知道回府后沾床就睡了,不过醒来之后精神却出奇的好,想来是那果酒有助眠的作用! 院子里很吵,下人们来来去去,好像在布置院子。 温寻儿一面梳洗,一面透过窗棂看外面:“他们在干什么?” 春月给她梳着头发,看着铜镜中还带着起床气的她笑起来:“半个月后就是小姐和表公子的婚事了,夫人一大早便让下人们动起来了,因着表公子是入赘,所以这里日后便是喜房了,自然得用心装饰!” 温寻儿定了定神,彻底清醒过来。 半个月! 也就是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之后,她就要为人妇了! 下人们清扫完院子之后,搬了很多花卉进来,整个院子焕然一新,从她房间到萧霁危的左厢房多了一条连接的青石台面,显然是方便日后的走动。 温寻儿靠在门上,忍不住抬头去看屋檐外的天空。 照旧是个晴空万里的日子,而且现在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到了她成亲的时候正好六月,一年便算是过去一半了。 细细想来,她来到这个世界居然也快一年了。 只可惜,这一年里,她并没有改变太多的东西,唯一的变化应该就是萧霁危到目前为止,尚未拥有半点人权! 唔,成亲之后,他还是个赘婿,就更没人权了! 只是,找个什么理由让温如海爽快地答应萧霁危留下呢? 温寻儿眸底转了转,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表公子在屋里头吗?” 来到左厢房门口,正见春生从里头出来。 春生到底是有点惧怕她,立刻退到一边应道:“在的,表公子用完早饭后便一直在屋里看书。” 温寻儿点了点头。 刻苦好学是这个反派唯一的优点了。 她走近屋子,果见萧霁危坐在窗边的休息榻上看书。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他白皙精致的面容上,照得他黑长的睫毛根根分明,连带着那双眼睛也格外好看。 他抬头看了温寻儿一眼,没说话,继续看他的书去了。 反正从他住进这个院子起,这女人有事没事便朝他屋里跑,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温寻儿在他对面坐下,点了点榻上的矮桌:“你未来的妻主来了,你不给倒杯茶?” 萧霁危放下书,伸出手给他斟茶。 修长的手指扣着壶耳,骨节分明又白皙干净,看着极为赏心悦目。 温寻儿接过茶杯,有一茬没一茬地用手指敲击桌面,视线看向窗外忙碌的下人,颇有些感慨。 从前,她就不能和这个人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不管是她示好的时候,还是萧霁危伪装的时候,反而是现在双方都摊开了,相处起来,竟有一种奇异的放松。 就比如,她在他面前高兴了就笑一笑,不高兴就龇牙咧嘴,生气了就揍他,爽的时候就吃一下豆腐。 而萧霁危呢,不爽就垮着个脸,高兴了就面无表情,嫌弃了就满脸的抗拒和拒绝,就比如现在,他垮着脸看书的样子,让人觉得好笑。 “跟你商量个事。” 萧霁危头也不抬:“大小姐还用跟人商量?不都是命令吗?” “你要是觉得命令才能接受也可以,”温寻儿盯着他,“今晚来我房间睡。” “哐当!” 萧霁危手里的书一下子掉到了桌子上。 他恼怒地看向温寻儿,捡起书,整张脸都黑了:“想都不要想!” 温寻儿也不生气,以手支颐坐在那,懒洋洋的:“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在你房间睡也行!” “神经!” 萧霁危从榻上下来,打算远离她。 “躲是躲不了的,你要是还不肯,那我就只能用绑的了!” “你我还没成亲,你就这么不知羞耻?” 温寻儿耸了耸肩:“随便你怎么理解,反正你今晚要是不来我房里,我就让人给你下药,或者用绑的,总之,你逃不掉就是!” 萧霁危停下步子,脸色彻底阴寒了下去。 温寻儿抓了他桌上的一串葡萄,掰下来吃了一颗,点了点头:“真甜!” 她从萧霁危身边掠过,完全没有看他的脸色,十分嚣张地回了屋。 身后,萧霁危衣袖下的手悄然捏紧,下一秒,他走到自己床前,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匕首塞进了袖中。 夜深人静之后,起了风。 温寻儿靠在榻上,翻着话本听着窗外树叶摇动的哗啦声问春月:“人来了吗?若是一刻钟后还不来,让何太顺去把人绑来!”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春月愉悦道:“大小姐,人到了!” 温寻儿抬目,就看见萧霁危穿着一身黑从外面走进来。 他穿的很严实,腰上的腰带束得死死的,乍一看像是扣都扣不下来的那种。 他的脸色有些视死如归,尤其是在看见温寻儿只身着寝衣之后,就更如临大敌了一些,悄然捏紧了袖中的匕首。 ------------ 第84章 设计留下 温寻儿看向春月:“行了,今晚不用人守着,都下去吧,对了,出门的时候把我房门上个锁,晚上没我的吩咐不许人打扰!” 春月低笑了一声,立刻应了。然后萧霁危就听到了门上锁的声音。 他整个人的精神彻底绷紧,一双眼死死盯着温寻儿,就怕她下一秒从床上冲下来,直接把他摁地上。 以他的身手,必然反抗不过她。 “行了,我睡了,被子在柜子里,自己打地铺,睡前别忘了熄灯!” 话音落,温寻儿便丢了书,放下床幔,一头扎进被子里,沉沉睡去。 天知道她等了多久,都快困死了! 听着床幔里头传来的均匀呼吸声,萧霁危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 就这样? 就这么简单? 她唤他来,就是要他在她房间里打地铺? 萧霁危被她气笑了。 果然是神经病,行事作风都莫名其妙! 他从柜子里把被褥取了下来,很快就在离床榻最远的角落铺好了被子。 只是临睡前,他到底还有些不放心,将匕首悄然塞进枕头底下,摸着匕首这才心安下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温寻儿是被鸡叫声吵醒的。 就在昨天,她特意让春月在院子里放了只公鸡,这不天还没亮呢,公鸡就开始打鸣了,响亮的声音比闹钟还管用! 温寻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猛地坐起身。 公鸡的叫声自然也吵醒了萧霁危,他听见床上的人起了身,好像是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惊得他当即竖起了耳朵。 温寻儿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萧霁危的睡榻。 这家伙,打个地铺都躲这么远,真把她当豺狼虎豹了? “喂,起来,我知道你醒了!” 她拿脚丫去踹萧霁危的被子。 萧霁危立刻坐起身来:“我可以走了?” “现在还不行!”温寻儿在他面前蹲下,“懂人事不?” “什么人事?”萧霁危刚问出口,就感觉到什么不对,猛然脸上一热,别开视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来是懂了,那就好办!” 萧霁危:“……” 只见得温寻儿起身,走到一旁的桌边,忽然抓了桌上的茶壶“咚”一声丢在地上,随后大喊一声:“萧霁危!” 萧霁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解看她。 温寻儿压低声音:“叫两句啊,配合一下!” 萧霁危黑了脸:“所以这就是你叫我来这里睡的目的?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让你叫两句,又不是真的要你怎么样,你若不叫,我来真的了!”她袖子一撸,一副要上手的模样,惊得萧霁危当即从被窝里爬起来。 他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一晚上,竟是和衣而卧! 温寻儿见他不配合,猛然抱住他的脚,直接将他绊倒在地铺上,而后她果断上前,掐住了萧霁危的腰,挠了起来。 屋内的动静,惊到了刚刚被公鸡吵醒的下人,间或求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下人们的脸上露出劲爆的神色,一个两个连精神都亢奋起来。 “刚才说不要的声音好像是表公子?” “废话,小姐屋里还有第二个男人吗?” 下人猛然捂住嘴,两眼放光:“那大小姐是不是也太生猛了?” 居然扑得个男人不要不要! 天色方亮之时,萧霁危衣衫不整逃出了温寻儿的房间,连鞋子都没穿。 于是次日白天,整个府里都热闹起来,下人们议论纷纷,看向温寻儿的目光都带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然后吃过午饭,徐氏就急匆匆赶来了。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府里说什么的都有,难不成,你昨晚真和那贱……萧霁危那个了?” 温寻儿捂着头,一脸懊恼:“都怪昨天宫里喝了太多果子酒,昨天晚上竟犯糊涂……不过娘,我俩半个月后就成亲了,应该没事吧?” “你这死丫头,居然真干出这种事!”徐氏一下跳了起来,指着她气得脸都红了,“就算你们马上要成亲了,可这不是没成亲吗?你们闹这么大动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温寻儿苦了脸:“娘,我昨天是真喝多了!那怎么办啊?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徐氏捂着额头到了窗边,单手扶着腰,一番呼吸不畅的思量之后,猛地转过身来:“还能怎么办,只能封锁消息了,你个死丫头!” 徐氏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召集了过来。 她也不说话,就那么阴沉着脸站在院子里,何太顺就是个人精,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立刻小心到她跟前,给她出谋划策:“夫人放心,将军府的下人嘴巴都严实得很,只要堵了大家的嘴,待半个月后,小姐和表公子成了亲,那这件事就彻底抹平了!” “现在整个府里的下人都传遍了,也不知道传到外头去没有,怎么堵?” “夫人不必忧心!小姐和表公子本就有婚约,也算不得什么败坏名声的事,再说了,现在府上办喜事,大家都一心想着讨彩头,哪里真会闲言碎语!” “你的意思是?” 何太顺伸出手来,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只要夫人管够!” 徐氏最不差的就是钱。 “那行,这件事你去办,需要多少直接去账上支,只要你能办好,我给你记头功!” 何太顺一听这话,眼睛都笑弯了:“夫人放心,这件事交给小的,小的一定办妥!” 当天晚上,风言风语就没了。 眼瞅着外头毫无动静,温寻儿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待和萧霁危成亲之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以“怀孕”为由,留下萧霁危。 徐兰生温嘉的时候,温如海就不在府里,那时徐兰是初胎,没有经验,怀孕的时候吃多了些,就导致孩子大难产,当时据说流了好多血,徐兰更是因此好几年都身子不爽利,正因为此,温如海一直觉得对徐兰有愧疚,所以只要温寻儿能怀上孕,温如海绝对不可能让萧霁危去边关! ------------ 第85章 大婚 这样一来,萧霁危就参和不到军中去,只能老老实实留在府中,受她掌控! 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木已成舟”,终使萧霁危再想辩驳,也有口难辩,他若强行跟温如海解释清楚,反而会落下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名声,到时候连温如海都会讨厌他! 放眼整个温府,他所依仗的,也就只是温如海那点疼爱,若是毁了,他以后还如何生存? 更何况,他还指望着和温寻儿成完亲后立刻去边关,这样一来,既不用面对那个女人,也能打入温家内部,可谓一箭双雕! 所以这个有口难言的哑巴亏,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已至。 成亲前的这天晚上,徐兰特地守在她屋里,让她试穿喜服,而为了成亲前的新郎新娘不见面的规矩,三日前,萧霁危就搬出了春归园,所以他那头,温如海也在守着他试喜服。 “这么好的珍珠可惜了!”徐兰看着她的发冠叹道,“你今日嫁的人若是九皇子该有多好!” “娘,都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你就别再提了!明日可是我跟表哥大喜的日子!” 徐兰叹了口气,视线缓缓落她脸上,勉强又找回一丝安慰:“不过好歹现在是萧霁危入赘,你也不用嫁去别人家受婆媳苦楚,这般想着,我这心头才算好受些!” “萧霁危也不差!”温寻儿安慰他,“他这些年是没得到培养,其实以他的才华,若能认真读书,考个进士也不在话下,只是从前,咱也没让他读书,所以现在的他才会看似一事无成!” “一事无成才好,一事无成才能听话!反正温家也不需要他养家,有你哥哥和弟弟在,你还能饿死不成?” 徐氏说得自然是在理。 有温嘉和温书在,温家永远有她的一席之位,这辈子都能锦衣玉食! 只可惜,萧霁危就是个败坏温家的祸害! “娘说得有道理,就让他一事无成!” 因着明日要起早,徐氏没留太久。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温寻儿就被婢女从被窝里拉了起来,一同来的还有宫里的嬷嬷。 “这不是才寅时?” 凌晨三点就被拉起来沐浴更衣,这也太折磨人了! 嬷嬷笑道:“寅时不早了,这若是放在宫里,一整个晚上都是没觉睡的,而且待会儿小姐要焚香沐浴更衣,洗漱打扮,一系列下来,少说也得两三个时辰!” 两三个时辰!!! 温寻儿只能认命。 整个过程中,她完全如同木偶一样被人摆弄。 当听到嬷嬷一声“好了”的时候,外头的天色早已大亮。 温寻儿松了口气:“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和男子迎娶女子需要去接亲一样,萧霁危入赘,她就得去接萧霁危。 就在昨天晚上,萧霁危已经被送到客栈去了,所以她打扮好之后,就得骑马去客栈接人。 “老奴刚才说的那些事项,小姐可都记牢了?” “嬷嬷放心,都记牢了!” 嬷嬷看了看时辰,通知秋月:“去前头告诉夫人,就说小姐这边准备好了,问她什么时候出门!” 秋月应了下来,一路小跑去了。 温寻儿扶着头上的珍珠冠,真怕待会儿一起码,发冠会掉下来! 她现在才算是理解玥妃的良苦用心了。 把这顶发冠赐给她,她再戴着这个五彩珍珠冠去客栈迎接萧霁危,一来一回,等于宣告了整个皇城,她这份亲事有多风光! “可以了,夫人说,小姐可以出门了!” “咚咚咚。” 锣鼓声敲起来,温寻儿在一阵吹吹打打中骑上了府门口被戴了礼花的大白马,而温书也被打扮一新,强行按到了马上去,他得和温寻儿一起去接萧霁危。 一路之上,看热闹的百姓把整条长街都挤得水泄不通。 男人娶女人,他们隔几日就得看到几回,但女人娶男人这可不多见,尤其是这样大的阵仗,有的人活一辈子怕都见不到一次。 所有人都对着温寻儿指指点点。 有羡慕的,也有不屑的,她甚至还听到了有父亲教育孩子长大了不要像她这样,娶男人做不到女子表率什么的。 大约是街上的百姓太热闹,禁卫军那边怕有祸事,早早的安排了人来站岗,在经过皇城中心的时候,温寻儿看见沈魏穿着一身铠甲站在人群中,目色朝着她的方向看来,似有些出神。 温寻儿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恰在这时,负责礼仪的表演队站在一人高的高跷上,将手里的花瓣从天空洒下。 红色和粉色的花瓣从天而降的时候,温寻儿整个人都沐浴在花海中,阳光从头顶倾斜下来,照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恍若天降神女。 “新娘子,好漂亮!” 有小孩子拍着手兴奋大叫。 锣鼓声参杂着吸气声,看热闹的百姓跟着起哄起来,场面一度沸腾。 到了客栈门口,掌柜的赶紧出来迎接她,温寻儿注意到这客栈居然铺了一条红毯来迎接她! “掌柜的有心了!” 店老板笑得眼睛都没了:“能为温小姐接亲是小店的荣幸,我这就让人去通知新郎!” 很快,一身喜服的萧霁危便被人从客栈内拥了出来。 鲜艳的大红色将他整个面色衬得越发精致优越,褪去了平日里的柔弱破碎,今日的他容光焕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那一身量体定做的喜服给提了起来,叫人眼前一亮,似与昔日的他判若两人。 温书也被眼前的萧霁危惊艳到了。 他一直都知道萧霁危长得不错,可只要一看到他那张惨兮兮的脸,他就自动过滤了他的美貌,只是今日这一身喜服居然将他的优点全部衬托出来,让人想忽视都难,尤其是那双眼睛,黑漆漆亮闪闪的,居然怪好看的! 温书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别开头催促温寻儿:“阿姐,你赶紧的,我都快饿死了,还等着吃席呢!” “就知道吃!”温寻儿瞪他一眼,却还是快速走到萧霁危面前,在礼仪的示意下抓过红绸,牵了萧霁危上马。 ------------ 第86章 拼酒 萧霁危抿紧唇跟着她动作,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只是机械的如同完成任务一般上了马。 再次走过长街,终于到了温家。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门口震得耳朵都聋了,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两个人被拥到大厅,开始举行拜堂礼。 却就在这时,门外有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在上位乐开花的温如海耳边耳语了一句,温如海脸色一变,看向徐氏:“先等等!” 他起身出门,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温寻儿也跟着大家一道看向门口,不多会儿,就看见温如海迎了两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为首一人,年过六旬,头发花白,却梳着长鞭,穿着异域服装,叫温寻儿眼皮子一跳。 “听闻今日皇城有一场盛大的成婚力,小王冒昧,擅作主张想来喝杯喜酒,温夫人不会见怪吧?” 徐兰眼底露出困惑,显然不知对方是何人。 “夫人,这位是北寒国使臣南阳王,他们一行人昨晚才到的皇城,故而消息还没散播开。” 北寒人! 温寻儿心底一咯噔,下意识看向萧霁危。 萧霁危眼皮子一跳,也盯着她看。 他虽然知道温寻儿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却不知道温寻儿究竟知道多少,此刻看她的反应,明细是对北寒人有戒备,换句话说,她怀疑这几个人和他有关! 萧霁危半敛眸子,压下心中所想,刻意装出一副与自己无关的姿态来。 北寒人抬进来了一份礼。 那礼品用红布盖着,看上去相当巨大,待到红布掀开,众人这才发现竟是一颗玉树。 那玉树色泽逼真鲜亮,连叶子都是顶级玉石打造,片片花瓣栩栩如生,不止于此,整颗玉树的枝干全是赤金打造,奢华中不失高贵,高贵中又格外高雅,刚一亮相就惊艳了所有人。 “这得值多少钱?得价值连城吧!” 宾客激烈议论。 “听说你们中原有个词叫金枝玉叶,今日温将军府的嫡长女成亲,可不就是金枝玉叶!恰巧我北寒有一株前朝时期进贡的贡品金枝玉叶琼花树,今日便当做温大小姐和夫婿成亲的贺礼,祝贺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徐氏虽不明白温寻儿的亲事怎么招来了北寒使臣,而且还得了一份这么尊贵的礼,但来者是客,今日又是温寻儿的大婚礼,不能耽搁,她立即笑脸相迎:“不唐突,南阳王能来,可是令温府蓬荜生辉,来来,快请入座!” 让下人在夫妇二人的下方添了椅子,南阳王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含笑看向新人,具体说,是落在萧霁危脸上,不动声色地打量。 拜堂礼继续。 三拜完成之后,两位新人便被送入了洞房。 所谓洞房,无非就是温寻儿自己的屋子,只是家具设备全都焕然一新,最明显的当属她那张床,换了一张更大的。 春月给她拿来了一杯茶:“小姐小心一些,待会儿还得见宾客,不能把口脂蹭掉了!” 温寻儿润过嗓子以后,便去看一旁的萧霁危。 自那几个北寒人到来,他便有些魂不守舍,即便是刻意隐藏,但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温寻儿还是能从他的脸上读懂一些他的情绪。 就像现在,这一路都没跟她抬杠,温顺得不像话。 “替我把这珍珠冠取了!” 都戴了一天了,压得她脖子都要断了! 春月不敢随便去,去找了嬷嬷来。 嬷嬷得知她要取冠便将她推到镜子前,重新给她梳了一个发髻。 “待会儿小姐意思一下就好,有将军和夫人在,小姐不用真的饮酒!” 温寻儿点了点头:“放心吧。” 她可不会傻到把自己灌醉! 来到前院,立刻就被现场的热闹给淹没,温家虽是迁徙到皇城,不算大家族,但温家有一个玥妃在宫中,连皇帝都让人送了礼来,王孙贵族闻着味儿,自然得前来蹭个份子,反正认识的不认识的,挤了一院子,听秋月说,光席位就有近百桌,温府摆不下就在外面的酒楼里摆,反正礼单上记了名字的,日后温家都得卖一份薄面。 好在有温氏夫妇挡在前面,她又是女孩,客人们也不敢太放肆。 只是到了北寒使者的那一桌,面对温如海的敬酒,南阳王却并不举杯,似笑非笑看着温如海:“在我们北寒有个规矩,但凡成亲的男女都需要亲自敬酒,虽说你们中原的文化不一样,我们远道而来应该入乡随俗,但浅尝辄止只怕也不太合适!” “这……”温如海一愣,笑道,“王爷也说了两地文化不同,我们大炎国的女儿家都比较娇弱,不善饮酒。” “话是这般说,温姑娘好歹算将门虎女,应该也不算弱女子。”南阳王一笑,“这样吧,我这里有我们北寒的果子酿,是我们那里的女孩子喝的,这样一来,应该也不算欺负温小姐吧?” 徐氏面上露出不悦。 早就看出来这群北寒人来者不善,没想到居然在这样的场合为难他们,此刻宾客们的视线全都看了过来,若是不喝,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我喝。”温寻儿知道这些人既然明目张胆来,又送了重礼就不能得罪! 她接过酒囊,笑看向南阳王:“小女敬王爷!” “先等等!”南阳王笑看向温寻儿,“温小姐,在我们北寒,若是敬酒,可是要干了的,否则,便是没有诚意!” 徐兰盯着那个足以装下两斤酒的大酒囊,脸色彻底黑了,但对方是北寒使臣,她不懂朝政怕得罪,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温如海。 温如海的脸色也不太好,可他没有出言阻止。 漠北那边一直不太平,北寒却在这个时候出使大炎国,也不知意欲何为,身为大炎国的将领,在没明白北寒的目的之前,今日这壶酒再烈,也只得饮下。 “这个好说!”温如海正在思量如何应对,温寻儿却笑着答了,“不过我听说北寒人向来不会让女人吃亏,我既饮下这一壶酒,王爷拿着碗是不是不太合适?” 南阳王看向手里的酒碗,忽然大笑了起来:“有意思!看来温小姐对我们北寒的习俗颇为了解,这个好办,来人,换酒囊!” “等等!”温寻儿阻止了他。 “酒囊有什么意思,要来就来大的!”她看见一坛未开封的就,手一伸,直接将那坛子拽了过来。 ------------ 第87章 花烛 她手劲大,一坛子酒提在手里,一点都不费劲。等豪爽地摆在南阳王桌前,温寻儿拿酒囊碰向酒坛子,颇为挑衅看向南阳王:“王爷请!我先干为敬!” 话音落,她也不给南阳王反驳的机会,对着酒囊“咕噜咕噜”就喝了下去。 “王爷,属下替你喝!”有南阳王的手下站起身来,伸出手打算替南阳王干下,南阳王却阻止了她。 他眼睛发亮盯着温寻儿:“很久没看到如此爽快的女娃了,既然娃娃都这般干脆,那本文自当奉陪!” 话音落,他站起身来,豪爽地一举酒坛,直接喝了起来。 一时之间,只剩酒水顺着下巴流下的哗啦声,在场的宾客们一个个聚精会神看着这场景,时而盯着温寻儿,时而去看南阳王。 辛辣的酒气直冲喉咙,刺激得温寻儿想当场作呕。 神他妈果子酿,压根就是白酒,这个南阳王,分明就是给她下马威。 不就是娶了他们北寒的未来皇帝吗,用得着把她往死里整? 不过她也不亏,那一坛子酒足够这个所谓的南阳王喝一壶了!那么大年纪,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一囊酒喝完,温寻儿打了个酒嗝儿,有些站立不稳,一旁的徐兰急忙扶住她:“怎么样?还好吗?” 温寻儿偏头看了徐氏一眼,豪爽地一挥手:“我没事!” 她把酒囊倒扣过来,展示给北寒的那些人看,同时展示给全场的宾客看。 “好!”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忽然爆发出一声喝彩,“温小姐不愧为将门之女,果然虎父无犬女啊!” 那人一说,大家都跟着喝彩,到底都是大炎国人,这会儿一个比一个的团结,夸起温寻儿来那叫一个精彩。 良久,对面的南阳王才饮完那一坛子酒。 他跟着也打了个饱嗝,伸出大拇指来指向温寻儿:“痛快!” “王爷!”手底下的人见他摇摇晃晃,慌忙扶住他,“王爷,你还好吧?” 酒宴上的坛子酒度数并不低,南阳王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一坛子下去难免会受不了。 果不其然,南阳王摇晃片刻,忽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脑袋磕上桌子,直接睡过去了。 那些使臣见状,哪儿还有继续吃席的心思,连忙搀扶起南阳王:“温将军,我家王爷醉了,驿站太远,不知府中可有客房?” 这难缠精昏迷了,对温如海来说可谓一大快事,他连忙吩咐下人:“快,带南阳王去客房,记住,好生伺候!” 北寒的人这一走,场面立刻重新热闹起来,春月扶着温寻儿的同时,忍不住也朝她伸出大拇指:“大小姐,你今日可太飒了,我都要佩服死你了!” 温寻儿拍了拍胸口,这会儿看人也有些头晕眼花。 “你可别佩服我,你家小姐现在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话音落,她身子往下一软,吓得徐兰连忙扶住了她:“快快,赶紧送小姐去新房!” 几个嬷嬷和春月秋月一起搀扶了温寻儿就走,秋月担心温寻儿喝酒太多不舒服,连忙吩咐厨房把醒酒汤端来。 新房外,温寻儿直接吐了。 刚才还不清晰的脑袋在吐完之后好受了很多,她结果春月的漱口水漱完口便坐在台阶上,看着外头暗下来的天色感慨:“果然成亲的滋味儿不好受!” 嬷嬷只以为她是说胡话,笑道:“小姐觉得不好受,那是因为还没有洞房,等过了今晚,小姐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都露出过来人的笑容。 温寻儿奇怪地看向她们:“为何?” 嬷嬷掩唇一笑:“小姐明早就知道了!” 屋内的灯亮着,嬷嬷推开了门,吩咐春月秋月:“快把你们小姐扶进来!” 萧霁危早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过今晚是他们的洞房夜,他这个赘婿不适合出房门。 眼瞅着春月秋月把温寻儿扶进来,后者从脸到脖子都一片潮红便知是喝了不少。 “姑爷,快帮忙扶一下新娘子啊!”嬷嬷见萧霁危居然坐在那里不动,连忙催促。 这两位嬷嬷是玥妃的人,萧霁危自然知道,闻言,便只能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温寻儿面前。 结果温寻儿还没站稳,嬷嬷便将接来的温寻儿直接推进萧霁危怀里:“姑爷,扶稳了,可别让小姐倒了!” 温寻儿扑了个满怀。 冲进鼻尖的是男子身上的清香,居然有提神醒脑的奇效,温寻儿忍不住埋在他怀中深吸了一口。 萧霁危浑身僵硬。 好不容易把温寻儿扶到一旁的桌子边坐好,温寻儿半边身子斜倚在桌子旁,撑着半边脸:“行了,该散就散了吧,反正洞房花烛夜也没你们什么事。” 嬷嬷低笑一声:“小姐和姑爷的合卺酒还没喝呢!” 去一旁的桌子上倒好酒,嬷嬷端着盘子过来:“喝完合卺酒,小姐和姑爷便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萧霁危没说什么,走上前来端了那两杯酒。 他递了一杯给行动不便的温寻儿,眼看她端着酒杯的手指发抖,便只能托住她的手,然后蹲下身子,绕过她的手臂干了。 温寻儿喝完酒砸吧了下嘴巴。 她是有些醉,却没完全醉,除了看人有些重影,动作上有点不受控制外,心里是清清楚楚的。 然后,她喝下了秋月喂过来的醒酒汤。 “既然礼成,那婆子们便告退了!”嬷嬷看向一旁的萧霁危,“姑爷,你可得伺候好了我们小姐,从现在起,小姐就是你的妻主了!” 这话里的言下之意带了一丝警告,萧霁危听得明白。 他躬身:“今日有劳两位嬷嬷了,替我们向玥妃娘娘问好!” 嬷嬷颇为满意他的回答,这才带着春月秋月走了。 他们这一走,整个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只剩蜡烛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两人的呼吸声。 温寻儿呼吸有些重。 她适应了一下脑袋带来的晕眩感,撑着桌子站起身来。 “我睡床,你照旧!” 她朝萧霁危颔了下首,便迈步朝着床上走去,只是酒精麻痹神经的作用着实太大,她明明是很正常的走着,可两只脚却抬不起来,左脚拖着右脚,好像在打架! 然后她就眼前一花,直接朝眼前的红影身上扑了过去,却没想到,那红影闪得快,她就这么一头栽倒在地,甩了个狗吃屎。 温寻儿深吸口气,气得够呛。 她呈一个“大”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声道:“萧霁危,我数三声,你要是敢不扶起我,明天我就休了你!一、二……” 到三的时候,萧霁危果断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眼瞅着她走不动,只能忍着嫌恶拖着她往床上去。 温寻儿被他粗暴的动作勒得腋下痛。 她果断一双手攀上萧霁危肩膀,死死抱住了他,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到了床上,她果断手上用力,死死把萧霁危摁在了床上,然后一翻身,张嘴就朝他肩膀上咬了过去。 这个时节的衣衫就穿了薄薄三层,温寻儿一张嘴直接咬到了满口的肉。 “嘶——”萧霁危倒吸口凉气,“温寻儿你属狗的!” 他想挣扎,可越挣扎越痛,当即手指一探,摸到了袖中的匕首。 可握住匕首的一刹那,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把匕首重新推入袖中,等温寻儿咬完。 良久,温寻儿终于放开了他,高悬在他身体上方,恶狠狠盯着他:“别以为成了我男人就一步登天了,告诉你,你现在的身份是赘婿!赘婿懂吗?” 她点着萧霁危胸口:“赘婿的意思就是,我说一,你不能说二,我说往东,你不能往西,懂不懂?” 萧霁危抿紧唇,眸底冰冷:“你先下去!” “凭什么?我偏不下!”温寻儿甩了鞋子上榻,双手叉腰坐在他身上,“我说了,只有我要求你的份儿,没有你要求我的份儿,听不明白?” 萧霁危喘了口气,视线落在床顶的冰裂纹上,忍了又忍,缓下语气:“大小姐,你喝醉了!” “我没醉!” “那你告诉我,我是谁?” “萧霁危啊,大反派!” 萧霁危眉心一跳,有些迟疑地盯着她:“大反派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起一直以来,都被温寻儿了如指掌,今日她酒醉,说不定能套点话! 主意打定,他也就不急着起身了。 “大反派就是大反派,反派懂不懂?坏人,很坏的人!” “哦?”萧霁危忍着心底的疑虑,虽说他确实做了不少坏事,但若真论起来,也谈不上什么很坏,那么,温寻儿口中的“坏”具体指什么? “那你告诉我,我都做了哪些坏事?” 温寻儿的眸底迷茫起来,似乎认真思考起他的问题来。 想了许久,她突然恶狠狠的盯着萧霁危,猛然伸手掐住他的喉咙:“你杀了我!你不仅杀了我还害死了我爹娘,像你这种人就不该活着!” 她手上用力,萧霁危一度喘不过气来。 “大小姐……温寻儿!” 他这一声喊,让温寻儿的酒气散了几分,当看清自己在做什么,吓得温寻儿连忙松了手,可是此刻,萧霁危心底却掀起滔天巨浪。 她居然说自己杀了她,不仅杀了她还杀死了她爹娘! 可是现在,不仅她活得好好的,温家的人也活得好好的,而且,若真说杀人,他并没有要杀温如海的心思! 可她刚才那副说话的样子让他确信,温寻儿绝不是在说胡话! 长久一来,他一直不知温寻儿对他的了解从何而来,对事情的掌控远远超出她的能力范畴,她永远能轻而易举识破他的计划,并且提前一步破坏他的计划,就好像那些事情从一开始,她就比他走得更快一步。 而这些,他一直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但今日她这一句话中,似乎有什么答案要从里头冒出来。 萧霁危心脏剧烈起伏,只觉得自己离真相更近了一步,他重新看向温寻儿,后者这会儿已经从他身上下来,被床上的花生莲子红枣吸引了! 她这一整天光顾着喝酒了,如今看着这些小玩意居然也嘴馋起来,当即抓了一颗枣子塞进嘴里,又剥起花生。 萧霁危就在一旁看着她,明白刚才的时机已经丢失了,再去问,若是勾起温寻儿的回忆必然会让她起疑。 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床上的温寻儿吃得欢,萧霁危眼看着她吃东西居然塞不到自己嘴里,便明白她是酒劲又上来了。 他心下动了动,到底是忍下了继续问的念头。 肩膀好痛。 掀开衣襟,才发现那地方已经流血了,伤口和衣服粘在一起,撕开的时候格外痛。 不过这种痛对于昔日的受伤不值一提。 他站起身,打算去铺床。 很快,他便躺在了自己的地铺上,可床上的温寻儿不仅吃东西吃得欢,还唱起歌来,歌词稀奇古怪,吵得人不能入眠。 萧霁危忍无可忍,干脆吹灭了灯。 灯光一边,床上的温寻儿怪叫一声,她正吃得高兴呢,突然眼前一黑,手里的花生立刻不香了! “萧霁危,你把灯灭了干嘛?把灯点上?萧霁危?” 没人回答她。 萧霁危和衣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充耳未闻。 温寻儿挣扎着从床上爬了下来。 透过月光,她隐约看见了萧霁危的位置,顿时摇摇晃晃,朝他走了过去。 萧霁危睁开眼睛,看着她快要磕到桌子的膝盖冷眼旁观。 “啊!” 温寻儿揉着膝盖痛苦地叫了一声,可这并不能阻止她找萧霁危报复的心。 等终于来到他地铺前,她双手叉腰,恶狠狠盯着萧霁危:“这才成亲第一天,你就跟我对着来,日后那还得了!看我今天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她撸起袖子,蹲下身想掐萧霁危的脖子,可身体却不停使唤,刚一屈膝,整个人就朝萧霁危身上扑了过去,好巧不巧,脑门正好磕他脸上。 “啊!” “唔!” 两个人同时发出痛苦的声音。 温寻儿扶着脑门抬头,只见得萧霁危一边脸都被她撞红了,此刻他满目恼怒:“你到底发什么疯?能不能好好睡觉?” 是他提前关了灯,居然还有脸生气! 温寻儿心头一阵火大,正想着要如何惩罚他,忽然就盯上了他殷红的唇。 刚才她脑门好像也撞上去了,此刻那里被撞得微肿,在月色的照亮下竟有几分……勾人? 温寻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心思,居然一低头就亲了上去。 萧霁危万万想不到她会有这样一番动作。 在他看来,他们俩完全是互看对方不顺眼,温寻儿有多讨厌他,他都不知道亲身经历过多少回了,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竟然敢下嘴! 萧霁危只想咬死她! 却不曾想竟给了对方趁虚而入的机会。 温寻儿天生力气大,即便是喝醉了也不在话下,情急之下,他已经拔出了刀,正犹豫着该往哪儿刺的时候,刚才还起劲的温寻儿忽然身子一软,歪倒在他身上,睡着了。 耳边,是她均匀的呼吸声。 在睡着的一瞬间,她手脚微动,竟以婴儿的姿势趴睡在他身上,折腾得萧霁危身体僵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几天前,他已经年满十九了,按照虚岁算已经20岁,可以说到了成年的年纪。 他是正常男子,今日又是他们的洞房花烛,被温寻儿这样一番折腾,今晚注定是无眠了。 次日一早,春月秋月来敲门,萧霁危已经收拾妥当,好生生坐在椅子上,见二人进来,他连忙站起身:“大小姐就劳烦你们了,我先去换身衣服。” 两个小丫头昨晚听见屋子里的动静,本想来看一看,却被嬷嬷们一番科普,这会儿已经不敢直视她们的姑爷,连忙应了下来,上床上去扶温寻儿。 却没想到,两人在往床边的几步路距离里,没看到满地的衣服,倒看见了满地的瓜子壳和红枣核。 俩丫头不用多想也知道这种事只有温寻儿干得出来,双双哭笑不得。 “小姐,起了!按规矩,今天你要和姑爷一道去宫里给玥妃娘娘请安!” 温寻儿眯起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 “什么时辰了?” “还是辰时,时间倒是还早,只不过等小姐洗漱完随嬷嬷入宫,只怕也不早了!” 秋月端来漱口水给她漱口,等温寻儿梳洗完,又被迫喝了一大碗醒酒汤。 昨天是真喝大了,居然断片儿了,进房后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不过依照萧霁危那性子,肯定也不会碰她,而且她刚才检查过,身上完好,没有半点痕迹,只除了唇上破了,大约是昨晚咬花生红枣给弄的,毕竟地上好多吃剩的枣核和花生壳! 很快,萧霁危换了一身衣服回来了。 已为人夫,他一改平日里一身素白的模样,穿了一身蓝色云纹长袍,头发也束了起来,戴了发冠,看上去精神抖擞,俊美无俦,颇有几分令人心动的模样,只是温寻儿在看到他破了的嘴唇时神色一怔,隐约有什么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可她又想不起来。 萧霁危见她目光发直落在自己唇上,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小姐可准备好了?可是现在出门?” ------------ 第88章 玥妃再孕 温寻儿含糊地点了下头。 两人先去拜见了徐氏,行完礼后这才一道坐了马车入宫。 马车上,温寻儿还在努力回想着昨晚的情节,只是她实在是想不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当看到萧霁危嘴唇上的伤口,她又忍不住,眼看着快到空门口了,憋了一路的她到底是问了出来。 “昨晚……” “什么都没发生!” 她只说了两个字,萧霁危已经飞快地回答了出来,温寻儿一愣,他的神色立刻不自在起来:“昨晚大小姐喝醉了,吃了会儿东西,唱了会儿歌就自己睡着了,所以,你也不用想了,什么都没发生!” “哦。”她还唱歌了? “我唱什么了?”她的歌单里可是只有现代的歌曲。 萧霁危摇了摇头:“听不清。” 温寻儿放下心来,指着自己的唇:“那我这是怎么弄的?” “可能你自己吃东西咬的吧。” “那你的嘴巴呢?” 萧霁危飞快掩饰住眸底的一丝异样:“虫子咬的,起了个包,发痒,被我咬破了。” 这个解释十分合理,毕竟这个天气确实蚊虫都出来了,她的脖子上昨天也多了一个蚊子包。 温寻儿不疑有他,放下心来。 只要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那嘴巴上有伤也不碍事!她就怕自己当时一个不小心,见色起意,那就不太好了,毕竟萧霁危这种长相,那还是有让人心动的资本的! 两人直接跟着嬷嬷去给玥妃请安。 玥妃一看到两人嘴唇上的痕迹,嘴角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她把温寻儿拉到一边:“起先我还觉得这门亲事委屈了你,现在看来,你们倒是挺登对!” 温寻儿不知她这结论从何而来,玥妃指了指她的唇:“姑姑是过来人,你瞒不过姑姑的!” 温寻儿知道她的意思,难得的脸上一红:“姑姑,我俩的事情,我们自己知道处理,你可别瞎参和!” “放心,姑姑会这么不懂事吗?” 玥妃留了她在宫里用午膳。 那一双风情流转的眼睛不住地在二人之间来回,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欢喜,直到送别二人,她拉了温寻儿在一旁询问:“我听哥哥说,要带你夫婿去漠北,你可舍得?” 温寻儿还不太习惯“夫婿”这种字眼,想了想道:“去漠北是保家卫国的,我有什么舍不得!” “在我这儿还打官腔!”玥妃板着脸推她,“说正经的!” “正经的就是,我确实舍得!” 玥妃气得瞪了眼:“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别到时候想夫婿了,跑到我跟前来哭!” 温寻儿轻笑一声,抱了玥妃一把:“放心啦姑姑,哭肯定是不至于,不过叨扰你肯定是有的!” 将近夏日,玥妃衣衫单薄,颇为丰满,温寻儿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视线往下一挪:“姑姑,我怎么感觉你胖了?” 玥妃给了她一个白眼,推开她:“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话,什么叫胖了,我那是……” 她没出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听得温寻儿热血沸腾。 “有?” 玥妃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还没到三个月,胎位不太稳,御医说要小心些,所以就没对外公布。” 温寻儿眼底放出光亮来,可下一秒,她神色凝滞了下。 “怎么了?” 玥妃看她。 温寻儿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高兴!” 等他们二人上了马车,温寻儿还在想着玥妃肚子里的这一胎。 她知道玥妃这一胎是个女儿。 玥妃极其喜欢女孩,正因为自己没有生女儿,一直以来才特别的疼爱温寻儿,在得知自己怀上的是女儿那一刻,她不知道多高兴,只可惜,小孩生下来的时候只活了三个时辰就死了,玥妃为此郁郁寡欢,日日以泪洗面,最后就这么去了。 想到这里,温寻儿忽然后悔自己当初写下的这个剧情。 那时候,她是作者,是局外人,一切只为了主角和剧情的推动服务,所以那些配角都只是主角成长路上的垫脚石,可当她身在其中,才发觉“现实”如此残忍! 她拼了命的护自己的命,护温家的前程,却忘记了玥妃的归宿,偏偏玥妃的这个女儿之所以没有留住是玥妃本身体质的原因。 她在生顾昀之前,中过寒毒,生顾昀的时候便已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当时顾昀就险些没保住,亏得当时皇帝珍爱这个儿子,用各种珍稀药材养着,顾昀才慢慢缓过气来,保住了性命。 但玥妃经过这次大伤,身体就落下了病根子,这么些年虽然一直养着,但寒毒早已入侵身体,不能怀孕。 而小公主的到来看似是幸运,其实是不幸。 因为小公主在母体里的第一天起,就吸纳着她身体里的寒毒,乃至出生时早已毒入五脏六腑,根本撑不过去! 而这,竟直接要了玥妃的命! 若是这个时候,劝说玥妃把孩子打掉…… 这个想法一出来,便迅速在她心里发酵,可是要一个皇妃打掉孩子,别说她不同意,连皇上都不可能同意!而残害皇嗣是诛九族的大罪! 温寻儿叹了口气,更忧心了。 回到温府,正见了穿了盔甲的将士离开,那人温寻儿眼熟,知晓是温如海麾下的。 她和萧霁危一道入府,又遇见了侯关山,昔日温寻儿和萧霁危被土匪张远一行人带走的时候,正是这位侯将军先找到的他们。 “侯叔叔!”温寻儿对他有几分敬畏。 “大小姐!”侯关山笑起来,“军务繁忙,未能参加大小姐的大婚,侯某在这里恭祝大小姐和姑爷百年好合了!” “多谢侯叔叔!” “将军这是马上要出征了吗?” 接连两名温家将领进出,萧霁危也猜了出来。 侯关山知晓温如海这次会带萧霁危出征,故而也没隐瞒:“将军打算三日后就离开,姑爷也可提前准备一下!” 萧霁危抱拳:“多谢!” 侯关山没说什么,朝温寻儿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两人继续往春归园去,经过花园的时候,正好瞧见昨晚的那几名北寒人坐在园中喝茶,看见他们来,南阳王朝他们招了招手:“温小姐、萧公子,何不前来一坐?” ------------ 第89章 温书的愿望 昨日拼酒喝得宿醉,没想到这几个北寒人居然没走,且坐在园中的模样倒像是专门等他们的! 领着萧霁危走过去,温寻儿看向他们的茶杯笑道:“北寒人也喜欢喝茶吗?” 这几人中,就属南阳王的大炎话最流利。 “失礼,昨夜宿醉,温将军说喝茶能醒酒,故而这才多喝了几杯,不过你们大炎的茶味道确实不错。”他亲自给温寻儿二人倒了两杯,推到对面,另外的北寒人立刻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他们。 如此一来,不坐下都显得失礼了。 温寻儿坐了下来,接过茶杯放到唇边闻了闻。 温如海给的是今年的新茶,茶香浓郁,色泽鲜亮,经过水汽蒸发,淡淡的茶香弥漫开,萦绕在唇齿间,经久不散。 “我们大炎国有许多地方盛产茶叶,南阳王若是喜欢,离开的时候,我可以送你一些带回去。” 南阳王哪里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若是普通人,只会说我现在送你,到时候,你自己带回去,而她却说离开的时候送他,显然是在催他离开,亦或者是试探他什么时候离开! 南阳王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只要温小姐到时候不觉得心疼就好!” 他的目光掠过萧霁危:“听闻温将军即将出征,届时会带萧公子一道过去?温小姐与萧公子乃新婚,就不会舍不得?” 温寻儿笑了笑:“我们大炎有句话,叫男儿志在四方!我家夫婿是去保家卫国,我自不会舍不得,倒是南阳王你,此番千里迢迢来大炎国,家人可会不舍?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竟让避世几十年的南阳王出山,想来,南阳王此番出使的任务定然很重要吧?” 南阳王一怔,饱经风霜的眸子掠过一丝精锐。 他盯了温寻儿好一会儿,忽然失笑:“温小姐年纪轻轻,知道的东西倒不少,看来是本王眼拙,竟没瞧出温小姐对大炎国也了如指掌!”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心试探:“本王此番出使,自然是带了重任,以温小姐的聪慧,不知可猜得出一二?” 温寻儿耸了耸肩:“这种带有北寒辛秘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如何知晓?是吧,夫君?” 被“夫君”两个字激起一身疙瘩,萧霁危迎向温寻儿的视线,她的眸底清澈又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她的眸光之下,已毫无秘密。 昨夜她的话语又在耳边萦绕,萧霁危很平静的笑了:“夫人说得是。” 温寻儿在他脸上没瞧出破绽,便又看向南阳王,举了举杯,一饮而尽:“小女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多陪南阳王了,不过现在天色不早了,驿站离温家又颇远,南阳王现在动身的话,天黑之前或许还赶得到!” “急什么。”南阳王看向手里的茶杯,反复摩挲,“本王已向皇上奏请,让你们二人带着我们一行人好好欣赏一下大炎皇城的风光,皇上已经同意了,命令应该今天晚上是就会下达温府了!” 他抬目似笑非笑看着温寻儿:“为了方便,本王决定暂住温家了,皇上那边也同意了!” 温寻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看来南阳王极其疼爱我们俩,连我们新婚也要给我们找事做!” 南阳王听出她话语里的怨气,忍俊不禁:“正因为你们新婚,所以才让你们出去走走,你放心,到时候本王会给你们独处的机会的!” 温寻儿这回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儿演什么聊斋! 她转身便走,眼见着萧霁危还坐在那,忍不住厉声召唤:“萧霁危,你要留下来吃饭是吧?” 萧霁危沉眸,迎上南阳王戏谑的眼神,淡淡起身:“告辞。” 春归园里,春生正在替萧霁危收拾行囊。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就是几件衣服几本书,外加一些生活的必需品,军营条件简陋,也不适合带太多东西去。 看来萧霁危对这次的出行是势在必得! “小姐,这些东西放到哪?” 春月指着地上,刚刚从萧霁危房间搬来的他的生活用品,两人已经成婚,日后肯定要同住,那么他的东西自然要摆到她的房间。 温寻儿看向屋内。 她房间里的东西陈设简单,也不似别的女儿家零碎东西多,她指向墙角:“在那多添一个柜子,放他的东西就是了!” 春月应了下来,连忙让何太顺找人搬柜子。 柜子进了房间,春生便将那些萧霁危的物件一件件送进柜子里,温寻儿坐在一旁,目光忍不住落在远处的萧霁危身上,有些出神。 事情走到这一步,虽不至于照着原剧情发展,但是主体剧情其实并没有变。 她极力挣扎,最终还是跟这个人成了婚,如今北寒人又在将军府住下了,这里面必然是与萧霁危的身份有关的! 北寒现下局势如何,她并不完全清楚,毕竟原本的剧情已经有了改变。 至于这个南阳王,在原剧中比她这个角色还打酱油,属于一笔带过的人,没成想,现在居然跑到大炎国来出使,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群人的到来很可能同上次那几个北寒人有关。 毕竟现在,那几个北寒商人还在禁卫营的大牢呢! 当然,她并不觉得这南阳王仅仅只是解救那几个北寒人! 他这号人物属于避世多年,不问朝中事务的,如今却不远千里从北寒过来,还直接住在了将军府,他的目的只怕是不简单。 温家的漠北守的虽不仅仅只有北寒一家,但与北寒的摩擦也不少,北寒来使执意住在温家,这与温家又有什么关联?她难以猜透! 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姐,夫人过来传,说是小姐回来了,让下午和姑爷一起去正厅用晚膳。”秋月来传。 温寻儿点了点头。 今日是她和萧霁危新婚的第一天,一家人自然是要一起用膳的。 晚间,厨房做了一桌子的菜。 两人到的时候,温氏夫妇还没来,只有雀儿和书儿在场。 温雀儿看萧霁危的眸子带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唤了一声“姐夫好”。 一旁的书儿明显不太情愿,被雀儿一个眼神示意,只能勉为其难,声如蚊呐:“姐夫好……” “今日倒是听话!”温寻儿在二人身侧坐了下来,看向温雀儿,“听说你这两天染了风寒,昨晚的喜宴早早走了,现在可好些了?” 温雀儿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堂姐我没事,就是这两天有些热,晚上踢了被子着凉,吃了两天药已经好多了!对了,我有贺礼送你们!” 她从椅子后面拿了两个荷包出来:“不是贵重东西,是我亲手绣的,堂姐不要嫌弃!” 荷包是一对,绣的是鸳鸯戏水。 不同于别人相同背景只换鸳鸯的绣法,温雀儿的这一对鸳鸯戏水图是拼接起来的,换句话说,两个荷包拼在一起,刚好就是一副鸳鸯戏水图! 而且看得出来,她极其画心思,连水波都用银线一点点勾勒出来,层次分明,画面感扑面而来,温寻儿仿佛看见,近在咫尺,正有一对鸳鸯在戏水! “你上次就送了我一套被单刺绣,今日又送我们荷包,你这上半年该不会一直忙着这些手工吧?” “那可不!”温书插话道,“我每次去找雀儿姐,她都在绣东西,还说不让我告诉你,阿姐,你瞧瞧她的手,都成什么样了!” 温书把雀儿的手拿出来,温寻儿这才瞧见她的食指腹上密密麻麻的针点,也不知道被扎了多少针。 她有些心疼地握住雀儿的手:“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没必要这么亲力亲为,绣工这种事伤身又伤心,眼睛都熬花了吧?” 雀儿有些感动,摇了摇头:“堂姐,这么些年,我一直吃你们的,用你们的,如今你成亲,我怎么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所以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你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温寻儿把荷包挂在了腰上,“以后我天天戴着!” 话音落,她把另外那个塞到萧霁危腰上,命令他:“天天戴着听到没?” 萧霁危没说什么,只是盯着荷包上的鸳鸯有些出神。 “那行,到时候若是荷包旧了,我再给你们做新的,反正做一个荷包也不费事!” “在说什么?” 徐兰进来的时候,只觉得大厅的氛围极好,雀儿更是眼中藏着泪,像是被感动的。 四个人连忙起身见礼。 温寻儿的手还没松开雀儿的,她看向温氏夫妇:“爹、娘,雀儿明年就该出阁了,你们可有相中的郎君?也是时候该替她准备准备了!” “这还用你说!”徐兰和温如海落座,“上次入宫,我虽是给你哥哥选媳妇儿,雀儿的,我可也没落下,只是如今画像还没回来,到时候回来了,让雀儿自己选!” 温雀儿羞红了脸:“姐姐才刚成亲,我不急的!再说了,大哥还没成亲呢!” “咱们温家孩儿成亲没那么多花里胡哨,定了,就直接娶进门!旁人都知道嘉儿常年留在边关,必不会怪罪,所以你大哥的亲事只等他回来。或者,他娶你嫁也行,到时候还可以收两份礼省一次席面!” 温如海哭笑不得:“夫人,你这商人的本性可就露出来了,哪儿有送两份礼,吃一次席面的?我们温家也不差一份席面的钱吧?” 徐兰瞥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双喜灵门,更热闹呢!” 温如海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晚膳一家人碰了杯,徐氏看向萧霁危道:“既然你和寻儿成了亲,那就是一家人了,既是一家人,那我也不说两家话,从前我对你多有成见,今日当着老爷和大家的面,我跟你赔个不是,从今往后,只希望你对寻儿好,拿她当心头肉,那我这辈子便别无所求了!” 萧霁危连忙站起身来,露出一脸的乖巧和惶恐:“岳母放心,霁危定会好好待大小姐!” 温寻儿撑着脸看徐氏眼中带泪,微微一叹。 可怜天下父母心,徐氏最终也只能放下成见,接受这个看不顺眼的女婿。 “好了,都是一家人,也别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温如海看向萧霁危,“霁危,虽说你是入赘,但你自小在温家长大,等同温家半个儿子,今日,我也把话放这里了,寻儿若是敢对你不好,我定不饶她!” “爹,你这是什么话!”温寻儿佯作不乐意,“难不成我还能欺负了你的宝贝女婿不成?他日后可是要跟你征战疆场的,到时候他练了一身的本事回来,我打也打不过他啊!” 一身本事? 萧霁危心生向往,眼底流露出几分光亮来。 温如海哈哈大笑:“那可未必,昨晚你可是把北寒的南阳王都给喝趴下了,难不成,还治不了你自己夫君?” 这话说得! 温寻儿纵使脸皮再厚,这会儿也难免脸上一热:“那就得看,我这夫君肯不肯让我治了!” 人前,萧霁危表露得相当恩爱,温柔含笑看她:“不给夫人治,还能给谁治?” 呕! 温寻儿恶心得只想吐,面上却得露出一脸的甜蜜害羞。 她这反应成功逗笑了温如海和徐氏,萧霁危脸上带笑,可眸底同她一样掠过嫌恶。 他大约也想吐。 一顿饭吃得还算其乐融融,唯有温书儿郁郁寡欢。 连唯一陪他玩的长姐都成亲了,以后是真没人陪他干坏事了! 想起温如海的这次原形,温书已经求了好几次了,此刻眼看着家宴即将散去,温书鼓起勇气,忽然在温氏夫妇离开前,一掀衣摆,跪了下去。 “爹爹,你这次去北寒也带我去吧!我保证听你话,只留守在后方,不上前线!绝不给你惹事行不?” 温如海眉宇一拧:“书儿,读书就那么痛苦吗?” 温书跪着往前两步,抱住温如海的大腿又去拉徐氏的裙摆:“娘,你让我去吧,长姐成了亲,雀儿姐一天到晚又只知道刺绣读书,我在府中实在是无聊,再这样下去,我会憋坏的!” “你就想着无聊!战场刀剑无眼,是闹着玩的吗?” “那你怎么带姐夫去?你就不担心他被刀剑无眼吗?” 温如海的脸色沉了下来,晚宴上的好心情被一扫耳光。 他是军人,还是将军,一怒起来,四周的煞气都重了,温书缩了缩,有些害怕,却知道再失去这次机会,他可能真的就永远上不了战场,便强行挺直了脊梁道:“反正我这次一定要跟你去漠北,你若不让我跟着你,我就像上次一样离家出走,去别的将军营里去当兵!” “混账!”温如海气得一巴掌打了下来。 他力气大,就算是控制了力道,温书儿也被打得嘴角流血。 温寻儿惊到了,上前一步扶起温书。 温书抬眼看她的那一刻,眼底倔强坚定,很显然,他不是闹着玩的。 她熟知剧情,知晓温如海根本拦不住温书。 “老爷,书儿还是个孩子,你何必动那么大气!”徐兰心疼地掠过温书,给温如海顺气。 温如海瞪向徐氏:“上次他离家出走吃了多大的苦自己不知道吗?居然还敢闹离家出走!依我看,就是平日里给他喂太饱了!” 徐氏拧眉,欲言又止。 “爹,书儿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战场,或许这跟我们温家血脉里的传承有关,你像书儿这么大的时候,不也一心向往着战场吗?不止你,还有爷爷,还有温家的祖祖辈辈!哪一个不是希望在沙场里拼杀?” 温如海一愣,脑海中浮现自己的童年。 幼时他常听父亲提及沙场的痛快,从小便对上战场心生向往,只是温家是匪,跟军人八竿子打不着一瞥,所以便只能将这个愿望埋藏在心里,苦练武功。 后来朝廷遣兵围困九重山,要他们降服,那时已经长大成人的温如海便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归降! 他要当军人,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 也正是这份坚定,让温家一路走到了现在。 见温如海有所松动,温寻儿又道:“你想让温家出文人的心女儿知道,女儿答应你,日后所生的孩子定好好教导他读书习字,只是书儿他的梦想就是战场,与其强行阻拦,倒不如让他去,见识过疆场的凶险,或许,他就改变主意了!” 温如海目光如炬的盯着温书儿,好一会儿,他脸上的神情才有所松动。 “既然你这么想上战场,那好,我成全你,从今日起,你去书房门前蹲马步,如果你能连续坚持三天,出行时,我便带你去!” 温书激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重重给温如海磕了一个响头。 “多谢父亲,孩儿这就去蹲马步!” 说完后,他又转向温寻儿,也给温寻儿磕了个响头:“多谢阿姐!” 他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跑的,一路朝着书房奔去。 温如海看着他雀跃的模样,心下越发动容,再看向地上跪着的温寻儿,弯腰将她扶了起来。 ------------ 第90章 十全大补药 “你啊,就这么惯着你弟弟!” 温寻儿笑了笑:“爹,每个人都有理想,理想不一样,选择就不一样。与其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倒不如为了理想拼搏一次,即便是刹那的芳华,也足够一生无悔了,你说是不是?” 温如海诧异她竟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看来寻儿真的长大了!” 温雀儿立在一旁,听着温寻儿这样一番话,眸底动了动。 她听进去了。 也觉得堂姐说得好有道理! 刹那芳华换一生无悔,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温寻儿身侧,萧霁危眸底同样掠过一丝异样。 这样的说法他是第一次听说,这一路走来,他所有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挣脱出温家,然后复仇,至于理想是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 今日温书儿的反应倒是让他陷入了沉思。 理想真能让一个人高兴激动到如此地步吗? 那他的理想又是什么? 萧霁危眼底露出迷茫。 回去的路上,萧霁危一直没有说话。 待两个人回到房间,温寻儿拿好了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沐浴的时候,路过萧霁危身边,后者忽然询问:“那你的理想又是什么?” 温寻儿脚步一顿,朝他看了过去。 萧霁危眸底深深:“我想知道,大小姐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温寻儿看着他,十分坦然道:“保护好温家人,跟你好好过日子!” 萧霁危讽刺的笑了:“你觉得我会信?” 温寻儿耸了耸肩:“我没说让你信,是你自己问的。” 她去偏屋洗澡,萧霁危便倚在门上,看着右边厢房的门关上,一双眸子变幻莫测。 温寻儿洗完澡出来,夜已经深了,远处的田野里传来蛙声一片,这让她惊觉夏日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来临了。 她回屋睡觉,萧霁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看书。 “你既然这么喜欢读书,又为何要去上战场?你想要实现的东西,未必就只有疆场能给你,而且,你不妨想想你未来要做什么,或许上战场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萧霁危抬目,看向她。 温寻儿已经脱了外衣缩进了被子里,歇了装饰,一头青丝散落在身前。 她眉眼清澈,坦坦荡荡看他:“时至今日,你想做的事情肯定不止一件,那你最想做的那件事完成之后,你可有想过你的以后?” 两人相处到今日,交手过多回,萧霁危要是再猜不到她对他了如指掌,就是傻子了。 她这句话里虽然没有挑明,但点中的分明就是他复仇成功之后的事情。 将来,他若真的复了仇,吃下温家,那之后呢?回北寒? 可温家军都是温如海多年来亲手栽培的,除了一些酒囊饭袋,精锐之士未必就能跟他离开故土,背上叛国的骂名! 他抬目再次看向温寻儿。 今天一天,他好似看清了温寻儿的另一面,这个少女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或许他接触到的这些只是九牛一毛,真正的她,他从没有了解。 萧霁危放下书,朝着床榻走去。 “这么说来,大小姐是真的要跟我好好过日子?否则,又怎会说这些肺腑之言?” 温寻儿看着他走近,少年生得俊美,身材比例又极好,这么几步路的距离,也显得尤为赏心悦目。 萧霁危在她床边坐了下来,黑瞳盯着她:“小姐今日说了这么多,该不会是舍不得我走吧?” 温寻儿看着他凑近的身子,一副勾引人的模样,丝毫不惧怕:“你知道就好。” 她这么轻易就承认,倒是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不过她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萧霁危也习惯了她的处事方式。 伸出修长的指扣住了她下巴,萧霁危再靠近了两分:“难不成,大小姐是对我动情了?” 温寻儿想笑。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她该笑的时候。 刻意制造暧昧这种事情,若是放到寻常女子身上,那绝对是极其有效果的。 但这玩意儿,分人! 她从前之所以对萧霁危如此,那是因为她知道萧霁危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所以适当制造点暧昧让他心慌,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更何况,她还能趁机吃点豆腐。 不过她就不一样了。 现代信息太发达,再加上她的年纪早过了情窦初开的时候,这种小伎俩在她面前不仅没有威力,还会让她脑袋更清晰。 她很想告诉萧霁危,他玩的都是姑奶奶玩剩下的! 偏生,他还乐此不疲! 温寻儿决定刺激一下他,好让他知道,在她这个老祖宗面前,就不要干这种丢人现眼的小把戏了。 说干就干! 温寻儿极其快速,出其不意,飞快地前倾了下身体,“吧唧”一口,就亲在了送上门来的嘴巴上,事后还不忘抿了抿唇:“酒味儿!” 门口,春月秋月拿了要更换的蜡烛进屋,正巧看到这一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快走!”秋月拉了她,顺便带上了房门,然后在外面疯狂笑了起来。 “小姐好猛啊!” 而屋内,萧霁危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脸羞耻地捂住唇指着温寻儿,满脸愤怒:“你……你……” “你什么你?你凑那么近不是让我亲的吗?”温寻儿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我调戏你,那是因为我不怕损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懂不懂,下次调戏我之前记得把鞋子脱了再来!” 话音落,温寻儿便钻进了被褥中,无视床边愤怒的男子面容,继续吧唧了下嘴:“怎么酒味儿还没散!” 萧霁危寒着脸,大步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门外,就看见偷笑的二女,顿时目色一收,直奔自己的屋子。 春月秋月从他的方向知晓他应该是去自己原本住着的那间左厢房,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姑爷,你是打算去偏屋睡吗?可你跟小姐才新婚第二天就分房睡,只怕不妥吧?这事要是传进宫里,皇上还会以为你对他赐下的亲事不满意呢!” 月光下,萧霁危阴恻恻的目光落在了二女身上。 二女被他的视线看得心里发毛,却强撑着没退开。 果然是那个女人的侍女,连威胁人的方式都一样讨厌! 萧霁危转过身,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他把被褥搬出来,老老实实打起了地铺。 结果他刚躺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是秋月的声音:“小姐,夫人来了!” 温寻儿一怔,迅速坐起身来:“你让娘等一下!” 她厉目看向萧霁危:“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地铺收起来!” 萧霁危反应过来,连忙将被子卷起,塞进柜子里,同时,温寻儿掀开了自己的被子:“赶紧上来,还有,外衣脱了!哪儿有夫妻睡觉裹得这么严实的?” 萧霁危抿紧了唇,相当不高兴。 “要我帮你?” 她作势伸出手来。 萧霁危后退一步,把脱下的外袍丢到一边,不情不愿上了榻。 结果他刚一上去,温寻儿就靠了过来,顺势抱住了他的腰,然后对外喊道:“可以进来了。” 萧霁危想挣扎,没有机会。 徐兰端着个盘子,上面放了两个汤盅,一进来看见自己女儿一脸甜蜜偎在夫婿怀里,嘴角就上扬。 “娘,什么事啊,大半夜的!你都不睡觉的?” 徐氏一笑:“这不是刚才晚膳上,你说要给温家生一个知书达礼的小子吗?你爹这一兴奋,就非要我给你们弄点补药,这不,厨房刚刚熬好的,还热着,趁热喝!” 温寻儿目瞪口呆:“我才刚成亲,你就让我喝生孩子的补药?” 一旁的萧霁危尴尬得脸都红了。 “正因为你们刚成亲,现在喝才更有成效!要不然,都老夫老妻了,喝了也没用啊不是!”徐氏一笑,端了碗给她,“废话少说,赶紧喝了!” 她把另一个碗递给萧霁危:“来,霁危,赶紧趁热喝了它!” 萧霁危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顶着头目发麻只能接过碗。 “看着我做什么,趁热喝啊!”她说完又看向温寻儿,“你赶紧的,你夫君在等着你动口呢!” 这又不是吃饭,还需等她动筷子? 温寻儿无可奈何,只能一口干了补药。 真特么苦! 那一头,萧霁危见温寻儿都喝了知道自己逃脱不掉,只能拧着眉将药喝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汤药的温度太高,喝下去之后立刻感觉小腹灼热,渐渐的,好像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好,那娘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赶紧睡!”徐氏说完,笑眯眯的走了。 温寻儿确定她走远,连忙喊春月秋月:“快,拿两个盆来!” 两丫头不明所以,只能依言拿来了两个盆。 “你们去院子外面守着,待会儿谁来也不准放她进来!” 俩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带上门走了出去。 等她们走远,温寻儿立刻递了一个盆给萧霁危:“快,吐出来!” 萧霁危一愣:“吐什么?” “刚才喝进去的药啊!你以为我娘送的是什么?所谓补药就是生孩子的药懂不懂?” 此时此刻,人生的阅历以及年龄的短板就显现出来了。 萧霁危很茫然:“刚才岳母大人也说了是生孩子的药,但你我……反正不会生效就是了!” “呵呵,”温寻儿冷笑了两声,“随便你,反正一会儿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蹲在角落抠喉咙,要死要活,几乎把晚饭全吐出来了,才算罢休。 还有没有药效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萧霁危被她吐出来的污秽物熏得作呕。 但一想到她刚才吐东西的不雅模样,又生生把胸口涌上来的那丝吐意压了下去。 反正他不会在人前,跟个蜥蜴一样,毫无形象地趴在那呕吐。 他开了窗,决定吹吹风。 温寻儿漱完口,确定嘴里的味儿散了,这才让春生把东西拿下去,然后钻进被子舒服地做起美梦。 萧霁危意识到不对劲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他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难耐,下意识去扯身上的衣服时,耳边忽然浮起刚才温寻儿的话。 “生孩子的药懂不懂?” “反正一会儿别怪我没提醒你!” 萧霁危蓦地捂住喉咙。 “春生,春生把盆拿来!” 然而春生早歇息去了,没人理他。 温寻儿被他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睁眼:“早提醒你了,非不听,受不了的话,自己去找个水桶泡泡!” 萧霁危抿紧唇,阴沉着脸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可他刚想推开门,发现门居然上了锁。 跑到窗口去推窗,连窗子都被从外面顶住了。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终于掠过一丝慌乱。 “这是什么药?”他喘着气,靠在窗上。 温寻儿也没料到门窗都被疯了。 按照书中的剧情,就是徐氏给的一碗药让萧霁危中计,被迫与她有了关系,也正因为此,萧霁危才尤其格外的恨温寻儿,乃至最后直接杀了他。 但书中并没有门窗被锁的事情,纯粹只是萧霁危发疯而已。 而温寻儿则是听从了徐氏的话,想到她已经跟萧霁危成亲,这样的事情无可避免,因此那天晚上并没有剧烈反抗。 所以现在,情况好像有点严重了。 温寻儿起身,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有用的信息,去门口拍门,外面就好像没人存在一样,整个院子没一个人回答她。 她只能转身看向呼吸不畅,脸色潮红的萧霁危,远离了他几步:“你冷静一下,平复下心情,我想想办法啊!你别乱动,乱动只会促进血液流通,让药效的作用更大化!” 她没找到水,最后,只能盯着床上的被单。 于是她把被单掀了下来,拿剪刀剪成一条一条。 萧霁危看着她的动作:“你做什么?” “把你绑起来。”话音落,温寻儿觉得不妥,又补了一句,“怕你到时候控制不住药效,发疯伤到自己,所以把你绑起来是最好的办法,你可不能反抗啊!” 萧霁危没说话,眸底隐隐渗出一点红来。 害,这补药居然如此凶猛! 布条煎好了,温寻儿将它们打成结,然后示意萧霁危过来床边。 “这屋子里,也就这床够结实,我把它和你绑到一起,到时候,你就挣脱不开了!” 温寻儿一面说着,一面将红色的布条往他身上和床腿上绕,因为床腿太低,她不得不跪着身子,努力将布条穿过萧霁危身后,可是如此一来,她整个身子便不得不贴近萧霁危,独属于女儿家的香气不住往萧霁危鼻子里钻,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她雪白优雅的颈项,以及侵衣下的曲线。 咽了口口水,萧霁危闭着眼,昂起头,尽量远离她。 “好了没有?”他哑着声音。 “快了!” 最后一块布缠绕完,大功告成! 温寻儿站起身来:“行了,今晚你就这样吧,我睡你的地铺!” 她到一旁的萧霁危铺位上,钻进被窝里,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萧霁危闭着眼,只能忍。 身体里的血液在不断翻涌,活了近二十年,他第一次感觉到身体失控的情况,有些慌张,又异常兴奋。 慌张是真实的内心反应,而那种异样的兴奋全是身体带来的本能。 他咽了口唾沫,看向身后的床沿。 他决定了,待会要是控制不了自己,就一头磕上去,大不了把自己磕晕,反正他决不允许自己碰那个女人一下,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夜更深了。 温寻儿的呼吸声一声接着一声,催着男人的神经。 萧霁危只眯了片刻便又醒了过来,意识渐渐涣散,整个人只剩了本能在那里挣扎。 但温寻儿的布确实缠得死紧,半点挣扎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可就在这时,眼底的余光看见了前方地上篮子里的剪刀。 那是刚才温寻儿坐在地上剪床单时没有拿起来的工具篮子,此刻,那把剪刀就安静的躺在篮子里,仿佛在瞪着他拿。 萧霁危眼底的猩红越来越明显,心里的本能阻止着他的动作,可他的肢体却不受控制。 微微躺下了身,他用他的大长腿去够篮子。 很轻易,篮子勾翻了,那把剪刀掉到了地上。 他做贼心虚一般,看了一眼远方。 温寻儿没醒。 然后他继续狗刨式够剪刀。 布条被剪刀割断的那一刻,萧霁危整个人犹如濒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剧烈挣扎起来,很快,身上的束缚松开,他站了起来。 温寻儿察觉到动静的时候,整个人惊悚到不行。 床边站着一个庞然大物,仿佛暗夜的鬼魂。待确定那人是萧霁危之后,她当即坐起身来看向远处。 好家伙,布条已经散在那里了。 “稍安勿躁啊!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从地上起身,抓紧了手里的薄被。 这会儿是夏天,盖的被褥很薄,拿在手里防御一下没什么问题。 结果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萧霁危扑了过来。 温寻儿在看清他眼底的异色之后,就知道他已经丧失意志了,这会儿她早有防备,在他扑过来的一瞬,便用薄被包裹住他的脑袋,然后一翻身便将萧霁危整个人压在了地上,同时看向四周,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再绑住他。 ------------ 第91章 喜当爹 只可惜,地铺的四周空落落的,什么有用的工具都没有。 然后,萧霁危的脑袋从被子里挣扎了出来。 他沉目看着温寻儿,嘴角也不知道在哪里弄出血了,使得他此刻的笑容异常诡异。 “你拦不住我的!” 他笑了笑。 然后猛然伸手,掐住了温寻儿的腰,温寻儿只以为他是要攻击自己,当即伸手去钳制他的双手,却不曾想,萧霁危虚晃一招,居然去扯她腰带。 靠,居然真的敢耍流氓! 温寻儿气到不行,刚才明明是他不肯吐,他既然不肯吐就要自己承担后果,现在还想拉自己一起受罪,想得美! 敢情她刚才白吐了? 她这会儿还饥肠辘辘呢! 她也不管衣服松没松开,死死钳制住萧霁危的双手压在地上:“萧霁危,你打不过我的,我力气比你大,大不了,我就这样压制你一晚上,反正药效在身体里最多停留两三个时辰,最多三个时辰之后,药力就会减弱,到时候天都亮了,你自然会清醒!” 萧霁危被压得动弹不得,黑眸凝视着她,声音都是哑的:“你我已经是夫妻,你装什么?” “我就装,你能奈我何?” 萧霁危别开脸,似乎有一瞬间恢复了理智,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他大口呼吸,浑身滚烫:“温、温寻儿……” 他舌头有些打结,“捆,捆我手……” 温寻儿看向他的手:“捆不了,我要是一松开,你就成阎王了,我就制服不了你了!” 萧霁危闭着眼睛,侧过的颈项上青筋都突了出来,看来忍得很辛苦。 “萧霁危,现在可是考验你耐力的时候,你若是控制不了你自己,将来你就成不了大事!更别提想报仇了!想想你有多讨厌我,想想我欺负你的那些事,对,你认真回想一下,保证你就可以控制了!” 似乎是真的在回想,男子的呼吸都平顺了几分。 温寻儿也不确定这效果管不管用,反正能撑一时是一时。 只是两人约莫僵持了一刻钟,平静了几分的人又颤抖了起来。 “我枕头底下……有匕首,你刺我!放血……放血能解药效!”他哆嗦着说。 枕头就在前面,但是温寻儿先手脚全用来压制他了,够不着。 “刺人太残忍了,我现在空闲的只有嘴,干脆咬你吧。” 话音落,她扫了萧霁危身上一眼。 以方便来说,也就肩膀最合适了。 盯准了一处目标,她二话不说,直接咬了上去。 “嗯……” 隔着衣服,萧霁危痛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不至于吧,我还没怎么用力?” “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咬?”萧霁危气急,这人咬人居然还挑同一个地方!他分明感觉到肩膀那里昨晚被咬过的地方流血了。 或许是因为痛苦,他的神智回来了几分。 温寻儿也察觉到了,松开牵制他的手,挑开他衣襟的衣服。 结果这一看,就看见他肩膀上一个深深的牙印血坑,此刻鲜血正争先恐后从伤口处冒了出来,不一会儿就顺着肩膀流下,染红了他白色的里衣。 隐约有什么记忆从脑海中闪过,温寻儿想起来了昨晚的事。 “我咬的?” 萧霁危从鼻子里嗤了一声:“狗咬的。” 温寻儿磨了磨牙:“你清醒一下,我这就去拿布!” 她快速把布条拿来,地上的人儿又有些不正常了。 温寻儿就怕他再有动作,飞快地开始缠他的手。 只要把手绑住了,他就算是再行为失控,也成不了事! 只是,当她终于打下死结的时候,萧霁危已经不知不觉中坐起了身子。 温寻儿这会儿是蹲在他面前的,因此被他撞倒也是猝不及防。 “哎……” 她也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那人给堵了。 emmm 温寻儿从心底叹了口气。 亲人就亲人,磕得她压痛是怎么回事! 她把萧霁危按住,目色清冷地盯着他逐渐委屈的脸,嘴角抽了抽:“依我看,绑你是没用了的,为今之计只有打晕你!” 神志不清的人儿听到这话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眼底带着祈求,可怜兮兮,挺像从前被她欺负惨了的邻家小弟弟。 温寻儿没管他委屈的脸色,狠狠一掌朝他肩膀上批了下去。 或许是这一晚上体力耗尽,又或者是吃下去的晚饭全吐了,一掌下去居然没劈晕萧霁危。 温寻儿对着自己的手掌哈了口气,再次手起掌落,这一次可算是把人给劈晕了。 她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大口喘气。 都怪徐氏的那碗药,要孩子早说就是了,用得着这么麻烦! 她看向地上的萧霁危,眼瞅着他露了半截肩膀出来,便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下衣襟。 只是这一整理,敏锐地让温寻儿发现了什么。 迟疑地将他衣襟拉开,一点点直至整个上半身都露了出来,温寻儿才看到他身上触目惊心的鞭伤。 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落在他的身上,而且不止身前,连后背也有,还有烫伤疤。 可以说,除了手臂之外,他的身上竟然没有一块好肉。 饶是温寻儿心理素质再强,这一刻也忍不住手抖。 这么多的伤疤,得经历多少疼痛才能愈合成这样?换做是她,就算是把凶手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她忽然就理解了书里的那个萧霁危。 若非刻入骨髓的恨意,又怎么可能让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不顾念,亲手灭了她全族? 她有什么立场去让萧霁危放下仇恨? 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春月秋月开了锁推门进来,只见室内一片狼藉,当即愣住了。 温寻儿有气无力坐在床脚:“赶紧给我铺个新床单,我快困死了!” 春月连忙出去取了新被褥进来,待榻上焕然一新,温寻儿连忙爬上了床:“去把刘大夫找来,先别让外人知道!” 昨晚的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为了杜绝温氏夫妇的念头,也为了能把萧霁危留下,她得放大招了! “小姐,姑爷怎么睡地上?”秋月疑惑。 “做完床单撕没了,只好让他暂时睡地上,秋月,去,把姑爷喊起来,先让他回自己房间睡!” 秋月依言,去喊萧霁危。 萧霁危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忆。 他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待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他立刻坐起身来检查自己的衣着,待察觉衣物完好无损,他松了口气。 “姑爷,房间需要收拾一番,姑爷若是困,可以先去偏房睡!” 萧霁危火速从地上爬起来,隐约瞧见温寻儿就在床上,也不想去问什么细节了,逃也似的回了自己屋子。 很快,刘大夫就来了。 面对着温寻儿递给他的巨额钱袋,刘大夫脸色相当不自然:“大小姐,不是银子不银子的问题,老夫在温家多年,对温家向来是尽心尽力的,大小姐明明是完璧之躯,怎么还让老夫撒这种谎呢!” “刘大夫,我也知道你在温家多年,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可我让你撒的这个谎也不是为别的,而是安我爹的心,你也知道,我爹马上就要出征了,他临走前,就想看我怀上孩子,这样一来他对归期就有了期盼!” “疆场上刀剑无眼,这不是给他一个盼头么?” 听温寻儿这么一说,刘大夫的神色立刻缓和了下来:“若是如此,那是小事,这些银子也不用了,这么多年来,夫人给的赏钱也不少,老夫愿意帮这个忙!” 温寻儿颇为感激,特地亲自送了他出门。 午膳照旧是在前厅吃,只是温书没到,这么大的太阳,他仍坚持在书房前汗流浃背蹲马步。 徐氏十分不忍心,却也希望这能打消温书的念头,因此只能狠了心没劝。 “要不然,吃饭的时候,先让书儿吃个饭?”雀儿提议。 徐氏也正有此意,正要起身,却见温如海筷子一放:“谁都不许去,让他饿着,若是这点苦都受不住,如何上战场?” 徐氏听他这么一说,只能坐下。 “但外面的天还是太热了,若是中暑了就不好了,爹,磨炼意志也许循序渐进,书儿毕竟年纪不大,送碗解暑的汤药去总不至于有事吧?” 温如海没说话,温寻儿立刻朝徐氏使眼色,徐氏会意,站起身来:“我这就让厨房去熬完汤药!” 说是熬汤药,中间自然夹杂了午饭。 温书儿到底只是个孩子,饿了一夜,这会儿看到吃的,狼吞虎咽。 徐氏看得直掉眼泪:“边关有什么好?那里吃吃不好,睡睡不好,你年纪这么小,去了那里受得了吗?” 温书儿眼睛却冒着亮光:“娘,你不用担心我,大哥从小就在战场上,现在不是好好的?我都十一岁了,比他当初大多了,而且,我不怕吃苦!” 徐氏替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便没再劝。 另一边,温寻儿吃完饭出来,觉得自己该发作了,忽的伸出手来扶着脑袋,做出一副晕眩状。 温如海还没走,见状停下步子,关切地上前:“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温寻儿摇了摇头:“也没事,就是昨天晚上回去之后胸口有些不舒服,刚才吃了几口肉又觉得腻得慌,有些想吐!人也不怎么精神,头晕!” 温如海一听说这里,立刻把她扶回椅子上:“去,把刘大夫请来。” 萧霁危狐疑地看向温寻儿。 昨天晚饭她可是吃得很香,晚上也力大如牛,什么时候不精神了? 很快,刘大夫便来了,匆匆给温寻儿诊完脉后,在温寻儿注视的目光之下,笑着对温如海道:“恭喜将军,恭喜大小姐,大小姐没别的毛病,就是有喜了!” “什么有喜?”温如海不明白,她女儿不是刚成亲么? “从脉象上看,胎位还不太稳定,应该一个月不到!” “一个月不到,那不就是那天!”离开的徐兰正好回来,听见大夫的话自动跟那天晚上,温寻儿拉着萧霁危留宿的事情对上,温如海这才恍然大悟,当即大喜,“太好了!我有孙子了!” “是外孙!”徐兰纠正他,笑得合不拢嘴。 可她忽然想到了昨晚的药汤,顿时拉住了刘大夫:“对了刘大夫,昨天晚上我不知情,给他们俩喝了补药,这不会伤到孩子吧?” 刘大夫轻咳一声,他反正是没从温寻儿的脉象上摸到她昨晚有什么别的遭遇! “夫人放心,小姐脉象很健康,只是胎儿还没发育好,日后需得小心调养,至于你说的补药,那可万万不能再用了!” “不用,不用,绝对不用!”徐氏看向温寻儿,又看向萧霁危,眉眼间透着肉眼可见的喜欢,“瞧着瘦瘦弱弱的,身子骨倒是挺中用!” 萧霁危:“……” “爹,你是后天就要走了吗?”温寻儿忽然问。 温如海虽难掩喜悦,但在这件事情上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点了点头:“大军已经备好,只待出发了!” 徐氏回过神来:“老爷,你可以走,但是霁危得留下!原本你让霁危跟你去,我就不同意,他们才新婚!而且寻儿现在都怀孕了,你就更不能让霁危跟着去了,难不成,你想让寻儿跟我当年生嘉儿的时候一样,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温如海一凝。 萧霁危恍然大悟,猛的瞪向了温寻儿。 他就说,她为何在那天如此不正常地非要他留宿,他留宿了又要他打地铺,制造出两人有关系的假象,原来一切的伏笔为的是今天! 可偏生,他还不能不承认! 他一旦不承认,温寻儿绝对会抖出他俩到现在还没圆房的实证,正如她所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倘若两人正被逼着圆了房,温寻儿定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有他也唯有他,这辈子都会落下心里阴影! 当爹吗? 他忍! 只是如此一来,去漠北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温如海细细思量一番,看向萧霁危:“既如此,霁危你便留下,正好皇上让你接待这次的使臣,原本我给推了,但你既然留在皇城,总要找点事情做,明天我就替你把这件事接下来,就当是个锻炼,待日后寻着合适的机会,让你姑姑给你谋个一官半职也好!” 萧霁危能说什么,只能应下:“多谢岳父大人!”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萧霁危负责当北寒使臣的向导,而温寻儿在家里安心“养胎”! 但因为她和萧霁危才刚成亲,传出怀孕的事情与她名誉有损,所以对外,徐兰严禁消息外泄,对内则开始每日鸡汤的往温寻儿房里送。 温寻儿没想到自己躲过了补药的攻击,却没躲过鸡汤的炮火,一连吃了几天,吃得她鼻子直流血! “夫人,你也是怀过孕的人,怎会不知大补也伤身呢?更何况,小姐是孕妇,现在月份还小着,只需调养即可!”刘大夫一脸责备。 徐氏像是个犯错的小孩,只得连连应声。 温寻儿看徐氏这副模样,大抵猜出来什么。 温书在她膝下这么多年,每日在她眼前晃悠,如今跟温如海这一走,做母亲的自然心空落落了,闲下来就会忍不住多想,所以便把眼睛一心盯在了温寻儿身上! 可是温寻儿自己是假孕,若是被徐氏知晓了,只怕她会伤心。 温寻儿细细想后,决定给徐兰找点事情做。 她不是喜欢做生意吗,徐家又是做生意出身,干脆在皇城盘一家酒楼出来,让徐兰去当老板,这样一来,她就不会把注意力全集中在这些事情上面了! 说干就干。 温寻儿找了秋月去打听酒楼的事情,另一边则是玥妃的怀孕。 想玥妃放弃这个孩子几乎不可能,所以她得想出可行的对策! 六月十三,大暑。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连睡觉都能热出汗,温寻儿决定得找个时间卸货。 好在这几天徐氏刚接触酒楼,忙得不亦乐乎,她若是说个实话,徐氏的精气神只怕也用不到她这边,反正只要不是小产,怎么都行! 所以这天晚上,温寻儿在徐氏房间里守着,想着等她回来就跟她坦白。 可这天晚上,她竟没等回徐氏,却等来了春月慌乱的眼神。 “小姐,刚刚从宫里传来的消息,皇上今日和使臣一道在皇宫北苑骑马射箭,一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到现在还在昏迷!当时姑爷也在场,大皇子直接命人封锁了现场,现下姑爷被扣在宫里了!” 温寻儿猛然站起身来。 剧情又提前了! 原书中,皇帝摔下马的时候,萧霁危都已经在北寒耀武扬威,把持朝政了,可是现在,萧霁危只是个陪客的小喽喽,皇帝就已经出事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眼前一亮。 朝堂的纷争她不在乎,反正对温家最致命的是萧霁危,现在只要温家安全,别人的死活与她何干,她只在乎玥妃。 玥妃对皇帝确实是真爱。 当初她如花的年纪入宫,嫁给皇帝一个糟老头子,确实怨恨了温家许久。 可是再大的怨恨也抵不过皇帝的呵护,自她入宫,皇帝就把最好的宠爱都给了他,对温家也是格外恩宠,就连她这个侄女的婚事,玥妃一句要九皇子,他就把自己的儿子给了出去,丝毫没有犹豫! 自古帝王心最是不可测,想得到帝王心更是痴人说梦,可皇帝却如此宠爱温家宠爱玥妃,玥妃就是心再硬也抵不住这种放在心尖上的呵护,数十年下来,早已动了真心! ------------ 第92章 萧霁危的世界观崩塌了 所以现在,皇帝出事,最难过的人其实是玥妃! 若是玥妃能因为伤心愉悦,小产了这个孩子,那她的命是不是保住了? 想到这里,温寻儿整颗心脏都跳动了起来。 徐氏终于匆匆忙忙回来了。 她已经从管家那里得知了宫里的事,知晓这是玥妃送信,当即找到温寻儿:“寻儿你别担心,萧霁危只是暂时被扣在宫里,有你姑姑在,旁人不敢对他怎么样,你可千万别因此着急动了胎气!” “娘,我没怀孕!”温寻儿拉着徐兰的手,直接把实话说了出来。 徐氏先是一愣,接着急得眼睛都红了:“你瞧瞧你这孩子,都说了让你别担心了,怎么还说上胡话了呢,你这……” “娘,我是认真的,我没怀孕,我假怀孕是为了让萧霁危留下,所以才让刘大夫帮我撒了谎!” 徐氏一怔,看了看她的肚子又看了看她:“为什么啊?” “我爹不是非要让萧霁危去漠北吗?而且萧霁危也一个劲儿想去,我怕说服不了他们两个,所以就假装怀孕了!” 徐兰这会儿仿佛才相信了她的话:“那霁危知道这事吗?” “他后来知道了,爹爹那时已经走了!” “那他可生气?” “当时是生气的,我说了几句好话,他就没再生气了,反正努努力,日后总能怀上!”温寻儿撒起谎来,信手拈来,主要编故事这种事,她太在行了! 徐氏这才相信了下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微微发硬的小腹,然后温寻儿十分干脆地伸手,从裙摆里把腰上的假肚子摘了下来,给徐氏,徐氏看了一眼,大叹一声。 “你这孩子,玩笑开得越来越放肆了!” 她坐进屋,算是彻底相信了温寻儿假孕的事,但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皇上摔下马了,你姑姑还怀着孕,我有点怕她撑不住!” 徐兰抬目看向温寻儿:“你姑姑最疼你,既然你眼下也没怀孕,寻儿,要不你去你姑姑身边陪她几日吧,开导开导她?她入宫这么多年,身边也没几个知心人,顾昀又小帮不上什么忙,正巧霁危也在宫里,你去了也能有个照应。” “娘,不瞒你说,我也正有此意!” 徐兰听她这么说,立刻把秋月喊来:“那你把秋月带去,秋月这丫头稳重些,你们今晚把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们入宫!” 温寻儿应了下来。 她回到房间,只让春月秋月帮忙收拾了一些素净的衣服。 皇帝这一觉昏迷后,宫中还有许多变故,如果一切按书中发展的话,接下来大皇子会把控朝局,顾允之从旁辅佐,而皇后则会在这时候有所动作,企图铲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后位,所以这个时候的玥妃其实是最危险的,尤其是温如海不在朝中。 不过这些温寻儿暂时还不害怕,因为皇帝这一次并非醒不来,只是昏迷的时间长一些罢了,而这个时候保护玥妃才是正经事! 次日一早,天色未亮,徐氏便差人来唤温寻儿了。 秋月背了包裹,跟随着温寻儿一道,上了入宫的马车。 天色未亮,宫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上朝的官员,此刻这些人很多还不知道皇帝出了事,毕竟不是每一个大臣家里都有一个玥妃。 温寻儿让马车走了偏门。 那里是宫中内官的进出门,在查验了她的身份之后,立刻就放了行。 温寻儿入了弓,一路往玥妃的宫中而去。 刚到院中,便隐约听见了屋内传来的哭声,温寻儿心下一叹。 来到书中世界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看玥妃哭得如此伤心。 “娘娘,温小姐来了!” 宫人惊喜地去里面通禀。 玥妃哭声一顿,抬眼朝着门口看来。 那一双向来明艳的眸子此刻肿成了核桃,眼中通红,鼻子脸上也全是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 “寻儿……”玥妃哑着嗓音唤出这两个字,连忙张开双手。 温寻儿上前,将她抱了个满怀:“姑姑,你别哭了,皇上若是知晓你这么伤心,肯定会难过的,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腹中孩儿考虑不是?” 玥妃抽着气:“皇上病倒了,皇后娘娘以我有身孕为由,拒绝我在皇上跟前守着,可我若不在皇上跟前守着,如何安心?” “是,我都知道!”温寻儿扶着她后背,“皇上那边暂时有皇后,有御医,有皇子们,肯定是不会有事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别把自己身子熬垮了,要不然,皇上若是醒了过来,你又倒下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玥妃一停,眼泪终于停了下来。 温寻儿见有效,连忙看向一旁的宫人:“娘娘的早饭定然没吃吧?快端来!” 宫人端来的是粥。 “娘娘从昨天晚上皇上出事便没有再进食!” 温寻儿接过粥碗,亲自在玥妃身边坐下,一口口喂她:“姑姑,你先吃点东西,等吃完,我们把小昀找来,虽说你不能在皇上面前守着,但小昀是皇子,他可以守着啊!而且皇后娘娘也没有理由拒绝皇子尽孝!” 被她这么一提醒,玥妃混沌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我竟没想到这茶,寻儿,幸亏你来了!” 温寻儿笑了起来:“姑姑先喝粥!” 玥妃把粥碗端了过去,自己吃了起来。 一旁的嬷嬷喜道:“得亏大小姐来了!还是大小姐有办法!” 温寻儿一面轻拍玥妃后背,一面看向嬷嬷:“嬷嬷,我会在宫中住几天,陪姑姑,你帮我备个房间放下东西吧。” 她示意秋月手里的行礼。 嬷嬷连忙应了:“太好了,秋月姑娘,你随我来!” 玥妃吃完粥后,平静了一番情绪,顾昀就来了。 他先是给玥妃请了安,然后才看向温寻儿:“寻儿姐也来了?那萧姐夫也来了吗?” 自那次萧霁危救下顾昀之后,顾昀对萧霁危的态度就有了转变,导致后来温寻儿每次入宫,他必找萧霁危。 “他应该还在北苑那边!” 玥妃想起这件事来,当即对着顾昀道:“对了,你萧姐夫暂时还被留在北苑,你去一趟大皇子那里,把他弄出来,大皇子若是不肯,你就说你寻儿姐来了,萧姐夫暂时就留在我宫里,出了事,我担着!” 顾昀应了下来:“母妃还有别的事吗?” “除了这件事情外,这几天,你就跟着你九哥,他去哪儿,你去哪儿,他若跪在你父皇的寝殿外,你也跟着跪,知道吗?别多问,也不要多打听,跟着你九哥就行了!” 顾昀眨了眨眼睛:“是因为父皇昏迷的事情吗?” “嘘!”玥妃示意他噤声,“这件事不许往外说知道吗?尤其是那几个北寒人!” 顾昀点了点头。 他年纪虽不大,但自小生活在宫中,成熟得早,此刻看见玥妃一双眼睛红得跟核桃似的,便安慰了一句:“母亲放心吧,你小心着身体,父皇那边,儿子会去盯着,若有消息,立刻让人来通知你!” 玥妃心下一年,拉了拉他手:“行了,你去吧,记住,这几日少说话,少打听,跟着你九哥!” 顾昀这一走,玥妃整个人的情绪便缓和了许多。 她昨晚熬了一整夜,如今精神松懈下来便有些困倦,宫人扶了她到榻上歇着,也给温寻儿搬来了一张小榻,又在屋子的四角都摆上了冰桶,整个房间的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也不显闷热了。 玥妃难得睡沉了。 温寻儿却并没多少困意。 她把管事的嬷嬷找到院子外:“姑姑这几天的饮食都清淡一些,最好也查验一下,皇上在这个时候出事,我爹又不在皇城,我怕有人对姑姑和小殿下不利!” 嬷嬷一惊,连忙应下来:“小姐放心,老奴这就去安排厨房,这些日子务必盯着娘娘的伙食,至于十一皇子那边,老奴也多派两个人盯着!” 温寻儿点了点头:“那你去安排吧!” 温寻儿再回到屋子里,就看见了角落里绣了一半的婴儿抱被,还有两双做好的老虎鞋。 顾昀果然将萧霁危带来了。 看见温寻儿在这里,萧霁危明显有些诧异:“你怎么进宫了?” 温寻儿将萧霁危引至角落:“皇上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萧霁危,现在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朝廷将有变故,小昀会有危险,我需要你这段时间紧密跟在顾昀身边,密切注视着他身边人的一举一动,若有危险,即刻协助他脱离,你能做到吗?” 萧霁危略略沉眸:“你又知道宫中一定有变故?” “我说有,就是有!”温寻儿也不做隐瞒,“你跟了我那么久,难道不知道我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萧霁危眸底掠过一丝异样:“皇上会醒来吗?” “会!” “好!”他不再多问,“那你可否透露一些别的方向?譬如,谁会对十一殿下不利?” 温寻儿抿紧唇:“皇后一党。” 萧霁危眸底的震惊更甚,像是受到了鼓舞,他紧紧盯着温寻儿脸上的神色:“如果是皇后,岳父现在不在皇城,玥妃拿什么和皇后斗?” “我说了,皇上会醒来!” “何时醒?” 这话的信息量就爆了。 温寻儿沉默下来,一时犹豫着该不该答。 萧霁危看了看头顶的天。 刚刚上午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天色忽然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风吹在身上也颇为清凉:“你既然要我跟你站在一条船上,也总该给点诚意,起码得要我知道,我在给谁卖命,又为什么卖命?毕竟以我这种小角色要跟皇后斗,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些!” “一个月后!”温寻儿松了口,“所以我们最少得撑一个月!” 她缓缓跟萧霁危分析局势:“国不可一日无君,一国之君若是昏迷一个月之久,朝堂会发生什么变化,想必你比我清楚,我们得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然后以祈福的名义将玥妃保出去,而且得有一批信得过的死士!” “死士?”萧霁危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去哪儿找?你可别说让我找!我闲散人一个,哪儿来的能耐弄死士?” “还记得悍匪张远吗?” 萧霁危眉心一跳,一副看鬼的神情看着她。 “只要你能说服他,他就会成为你的死士,而且不只是他,他麾下有数百名精锐之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若能降服张远,你就拥有了这一批精锐的死士!” 萧霁危心头涌出巨大的震撼,他忽然发觉他对温寻儿的了解一直都止于表面,她掌控的东西或许是他能力想象之外的! 也就是说,他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绝对想不出她究竟是什么人!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是人! 因为太过震惊,萧霁危一直都没说话。 温寻儿看向天色:“赶紧去吧,这几日有什么事情,你就来这里找我,我会暂时在姑姑这住下,等安抚好姑姑,我会找机会带她出去,到时候,你把顾昀也带来!” “玥妃出去容易,正如你所说,若是皇后一党有所行动,你觉得他们会放过顾昀?” “我知道,但是有人会帮你。” “谁?” “顾允之。” 萧霁危摇着头,一副匪夷所思的姿态看着她,再没有丝毫掩饰:“你到底是什么人?上至皇上,下至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皆在你掌控之中,是不是北寒使者一来,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这话完全就是试探。 温寻儿迎上他紧张的视线,忽然笑了。 “你真想知道?” “对!我想知道!而且非知道不可!” 如果说连这样辛秘的事她都能知道,除非她是神! 温寻儿看着他脸上几近崩溃的神情,决定干脆就放手一搏。 她要用这样一个辛秘,换萧霁危日后的真心! 一个掌控着全书,颠覆全书剧情的男人,拥有他的真心就等于拥有了整个书中世界! 温寻儿上前一步,整个人几乎贴近他怀里,凑近他耳朵道:“其实从第一眼见你,我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北寒皇子殿下!” “哐当。” 远处的宫人忽然没拿稳手中的东西,跌落在地上发出声响,惹得年长的嬷嬷一阵训斥。 萧霁危整个脑海中嗡嗡的,耳朵再听不到一句话,唯一重复的便是温寻儿口中的那句“北寒皇子殿下”。 他忽然笑了,笑得悲凉,笑得讽刺。 枉他这一路跟她斗智斗勇,千方百计想从她那里讨得便宜,可一直以来,自己竟如同跳梁小丑。 她不仅熟知一切,还熟知所有事情,一个掌控命运的神,他拿什么去跟她抖? 可她怎么可能是神? 她有血有肉,她的唇……他甚至尝过,不,她绝不是神,她在狂他? 意识到这一点,萧霁危猛然扣住了温寻儿的肩膀:“我不信!你定是从哪里获知了这些信息对不对?我倒要看看,皇上究竟会不会如你所说如期醒来,而皇后一党究竟会不会真的对十一殿下下手,还有张远,他肯不肯归顺我!” 他捏得温寻儿双臂生痛,整个人犹如失控,而后他蓦然松开手,快步朝着远处而去。 天色更暗了些,好像要下一场暴风雨。 温寻儿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殿中。 这么点小信息,萧霁危就一副要疯癫的模样,要是让他知道,他这个人都是她写出来的,那他岂不是得要毁天灭地? 害! 下午的时候,果然下了一场暴风雨。 玥妃虽然为皇帝担心,但得知他只是昏迷并无性命之忧的时候,整个人的情绪便好了很多。 她重新开始绣那块抱被。 温寻儿不会手工,帮不上忙,便在一片拿了玥妃搜罗的育儿的书看。 看得出来她极其看重这一胎,所以连这些晦涩的文字都看得下去。 “姑姑,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以后?” “以后?”玥妃从绣绷中抬起头来,眸底掠过茫然,“什么以后?” “皇上比你大了二十多岁,总有一天他会先你而去,待他百年,你的以后呢?你有没有想过?” 玥妃的视线终于是认真落在她脸上,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以后,身为宫妃,即便皇上百年,那我也只能守着小昀,受着我腹中这个孩子,到老到死,也还是只能在宫里!这是千百年的规矩,一入宫门注定如此!” 玥妃对此不抱希望,虽眼底向往,可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属于她。 温寻儿没再说话。 她想,她心底已经有了主意了。 皇帝昏迷的消息逐渐开始瞒不住了。 皇帝三日没上朝,文武百官彻底惊慌了,而那几个北寒人更是被直接关了起来,这让大臣们很是惶恐,纷纷在猜测出了什么事情。 前朝一乱,后宫就更乱。 甚至有妃子求到了玥妃宫里,想请她做主,容许大家去看一眼皇上。 用妃子的话说便是,皇帝是死是活,她们得有知情权,尤其是那些生了皇子的宫妃们。 玥妃很难办,她固然得宠,可仗的是皇帝的宠爱,如今皇帝昏迷,谁还管她的死活!更何况,她还怀着孕呢! ------------ 第93章 小产 “这个好办!”温寻儿知道她的为难,出谋划策道,“待会你出去说两句,若是有人咄咄逼人,你就直接晕倒,到时候让御医诊断出一个胎位不稳,她们保管不敢来闹了!” “真的?” “谋害皇嗣是大罪,若是等皇上醒来知道了,还不得扒了她们的皮!” 玥妃觉得温寻儿说得有道理:“行,那就这么办!” 她吩咐宫人:“秦嬷嬷,你去通知这几日到访的人,让她们明天都过来,我倒是要看看,她们要如何说!” 秦嬷嬷应了下来,玥妃明艳的眉心又蹙起:“也不知道皇上何时能醒来!” 次日一早,玥妃宫外便聚满了人。 温寻儿不适宜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便在内室回避,她大约听见玥妃把皇帝现下的情况说了一遍,不过是轻描淡写,说是皇上伤了后脑勺,这几日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多,得等御医用针灸把脑子里的淤血疏通,才能彻底醒来。 她一再强调是小事情,让大家不必大惊小怪。 “若当真只是这么简单,那皇后娘娘为何不让我们大家去探望?” “是啊,是啊!”妃嫔们附和起来。 “现在都几天了,皇上一次面都没露,他若真醒了,何至于自己儿子都不见?几位皇子都跪在寝宫外几天了!” “可不是,昨日大雨,皇子们都淋得不行,三殿下都直接感染风寒了,就这样,皇上也是一个都没召见呢!” “玥妃娘娘,如今整个后宫除了皇后娘娘就是您最大了,若是连您都不说句实话,我们可怎么办啊!” “是啊,是啊!” 宫妃们已经开始哭。 有两个和玥妃一样怀了身孕的妃子也挺着个大肚子,在那里相当难受。 玥妃为难起来。 秦嬷嬷在她身后偷偷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言下之意,可以开始表演了。 玥妃心下了然,抿紧了唇:“既然大家都求到我跟前来了,那行,今日,我便替大家泡上这一趟,但倘若皇上真如我口中所言,诸位姐妹们可莫要再闹惹皇上不开心了!” 一众妃嫔连忙答应了下来。 温寻儿眼看着玥妃就这么带人离了宫,知晓她必然是忧心皇上,所以才借这个机会去亲眼看一看。 她心下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看了,玥妃才能彻底安心,而且,这次这么多宫妃在,或许皇后迫于压力,会放她进去。 外面再发生了什么,温寻儿不知道,只是约莫一个时辰后,有宫人匆匆回禀:“温姑娘,不好了,玥妃娘娘在寝殿外昏倒了!” 温寻儿一惊,急急跟随着领路人到了皇帝的寝宫外,过见皇后焦急地抱着玥妃,而一旁,正是给玥妃诊脉的御医。 御医仔细把过脉才道:“天气炎热,玥妃娘娘又本有体寒,一时受不住也是有的!依微臣之见,还是先送玥妃娘娘回宫,最好还是要静养,以免对胎儿不利!” 皇后应了下来,连忙差人:“快,把把玥妃送回宫!” 玥妃这一晕,其余的宫妃们再不敢造次。 温寻儿跟着玥妃回了宫里,只见得她脸色苍白,手指冰凉,分明是受热所致。 御医给玥妃施了针。 半个时辰后,玥妃才悠悠转醒,看见温寻儿,忍不住扶着自己晕胀的脑袋:“我这是怎么了?” “刚才皇上的寝宫前,您情绪激动,晕倒了!”秦嬷嬷说到这里一阵后怕,“玥妃娘娘,您的体质与旁人不同,这一胎还是得小心!” 玥妃听到这话也有些吃惊。 “原来我竟然晕倒了!” 记忆汇入脑海,她看向秦嬷嬷:“其他的宫妃呢?” “她们被皇后娘娘一顿斥责,说是她们逼迫娘娘您前去皇上寝宫前逼宫,害得玥妃娘娘您胎位不稳,险些小产,是谋害皇嗣,娘娘们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再跪,都回去了!” 玥妃有些不甘心:“可惜了!我原本还想趁这个机会看一眼皇上,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这个时候,姑姑你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温寻儿劝说。 玥妃是不知道皇帝的情况,所以才着急。 皇帝那一跤摔得确实严重,毕竟年纪大了,直接就中风了。 玥妃若是知晓皇帝这会儿昏迷不醒,连话都不会说,只怕更着急! 但这些细节,温寻儿没法跟她讲。 “娘娘,皇后娘娘来了!”宫女忽然急匆匆前来禀报。 玥妃还未缓过神,就见一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进来,正是皇后。 她穿着一件黑色绣赤金凤凰的长裙,头发高高盘起,戴着九凤冠,威严而入,面对行礼的众人,她的目光投射到榻上的玥妃身上,刚才还严厉的面容稍有缓解。 “给皇后娘娘请安!” 玥妃连忙起身见礼。 皇后在上位坐下,这才道:“行了,起吧。 待宫人把脸色苍白的玥妃扶起来,皇后示意身边人:“都下去吧,我与玥妃单独说几句!” 温寻儿只能跟随着众人一同退出屋子。 等众人散去,皇后才亲自将玥妃扶到旁边的座位上,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道:“玥妃,那些嫔妃不懂事去寝宫前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不懂事?皇上从马背上摔下来,那么高的地方,想也知晓摔得不轻,若是皇上的病情曝露于人前,你可知会带来什么后果?” “皇上究竟怎么样了?”玥妃问道这里,眼含泪光。 皇后沉默下来。 “御医诊治了,说是皇上摔到了脑子,中风了。” “中风?”玥妃激动得手指都颤抖起来,“那岂不是瘫痪了?” 皇后艰难地点了点头:“何止是瘫痪,皇上现在还没过危险期,连人都认不清楚,而且面貌……大变,本宫是怕你怀着孕,到时候一激动伤了身子,所以才不让你去看,并非不告诉你实情!你也不想想,皇上这副样子若被嫔妃们瞧了去,这日后好了便罢,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有辱圣颜?” 玥妃被她一番看似真心实意的话说动,从座位上起身,默默在皇后跟前跪了下去:“是臣妾愚钝!” “你啊!”皇后扶起她,“你性子单纯,本宫向来知晓你没有什么坏心思,所以也不怪你,只是你现在怀着孕,本宫着实不想你再参与这些是非,也怕那些嫔妃们再拉你做糊涂事,这样把,这段时间,你先去念慈菴住一段时间,就当是为皇上和孩儿祈福,待皇上好些了,本宫再让人去通知你,你再回来,如何?” “姐姐要我走?” 玥妃分明不乐意。 “玥妃!”皇后严肃起来,“你的胎位本就不稳,你在皇上身边也解决不了什么,这边还有本宫和皇子们,若是皇上能够好转,本宫立刻差人接你回来,而且念慈菴也并未出城,你要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玥妃思量一番:“可我总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去了!” “你不是不管不顾,你是为皇上祈福!为我大炎国祈福!”皇后握住她的手,温和了声音,“为你腹中的皇嗣祈福!” 玥妃半晌没说话,末了,只能答应了下来。 待送走了皇后,温寻儿已经猜到皇后说什么了。 “姑姑,怎么样?” 玥妃收起刚才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擦了擦眼角:“她让我去念慈菴住着,给皇上祈福!念慈菴那样的地方,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能回来吗?以为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皇上只是病着,又没死,她就开始排除异己,开始揽权了!我偏不走!” “不,姑姑,你该走!” 玥妃一愣,看向温寻儿。 温寻儿在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你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只会事事受阻,离开方能大展拳脚!宫里有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把持,你讨不到便宜的,倒不如先行离开,让他们放松了警惕,然后再伺机以不变应万变,若皇上真的出事,你也可以带人杀回来!” 温玥一怔,看着温寻儿:“我能带谁?除了温家,我没有别人!” 温寻儿将另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就是温家!皇城外有屯兵数万,防的就是犯上作乱之人,若届时大皇子真有异动,我们便去城外请兵!温嘉这么多年为朝廷效力,忠心是所有人看在眼里的,更何况,皇上未必就不会醒来!” 玥妃被说动,应了下来。 离宫的日子定在次日一早。 当天晚上,宫人紧急收拾着玥妃的行李,怕顾昀在宫中受制,温寻儿提议把顾昀也带走。 玥妃自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宫里,当即答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数辆马车从宫中侧门出,玥妃和顾昀在前面的马车,温寻儿和萧霁危紧随其后,再后面是随行的宫人,以及此番出行携带的东西。 “我从姑姑那讨来了令牌,待会儿你便拿着令牌去天牢提人,你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并用自由和军工做交换,张远他们定会同意!” 说到这里,温寻儿又把一枚玉坠放入了萧霁危手心:“这是张远女儿的耳坠,你告诉他,只要他能跟你走,从今往后不仅不用隐姓埋名,还可以堂堂正正和他女儿见面!” 萧霁危捏着那枚裸色玉坠,看向温寻儿:“你就不怕,我得了权势,对温家对你不利?” 温寻儿笑了笑:“我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于你了,为的便是日后温家的毫发无损,萧霁危,你从前就答应过我的,用你娘发誓,不会动温家,你忘了?” 萧霁危脸色一黑:“你从那时就开始算计我?” “不是算计,是交易!说好的,我助你平步青云,你不动温家,你看,现在张远我已经给你了,如果你这次护好玥妃和小昀,再护驾有功,你就是大炎国的大功臣,什么功名利禄,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萧霁危没说话。 他承认他很心动。 护驾有功,权势地位近在眼前,这比战场厮杀可来得快多了,而且如果温寻儿没有骗自己,张远那一行人大约真的可以称为他最有力的武器! “好,我答应你!” 马车出了宫门,到了与天牢交叉路口的管道,萧霁危拿着令牌和玉坠跳下了马车。 成败在此一举。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到达念慈菴。 念慈菴的住持提前得知了玥妃的到来,率了全寺庙的尼姑出来迎接。 等安顿好后,玥妃便同住持去了主庙观音殿,想跟着念经为皇帝祈福。 佛门圣地,暂时肯定不会有人乱来。 温寻儿没跟着去,而是在寺庙四处转悠,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虽说已经是六月天了,但寺庙位处半山腰,温度要比山下低很多,再加上今日是阴天,没有太阳,外面景色宜人,站在最山顶的那个寺庙上,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晚上萧霁危回来了,眉眼亮晶晶的。 他看温寻儿的目光不太一样。 “他同意了!”他难掩激动,“他说,只要我能将他救出天牢,以后便视我为主!” 温寻儿点了点头:“恭喜你!得一猛将!” 萧霁危难得地勾起唇角,跟着她去看下方壮阔的山河:“现在恭喜还为时过早,我还未想到救他们出来的方法!” “不急。”温寻儿笑起来,“等你要用他们的时候,自然有方法!” 萧霁危已经有些相信她说的话,满心斗志昂扬。 不知何时起,他的未来好像再不是暗无天日的,他能看到微微星光,正指引着他前行的,一往无畏! 寺中的日子,粗茶淡饭,每日伴随着晨钟暮鼓,毫无波澜,却也让人清心养性。 温寻儿在数着日子。 皇帝昏迷一周之后,病情就会恶化,一度陷入深度昏迷,连御医都断定醒来的可能性极低,也在这个时候,皇后决定收网。 第一步,自然是绞杀最有竞争力的玥妃。 而玥妃远在念慈菴中,没有官兵护佑,轻而易举。 但皇后也没打算大动干戈。 没有温家的玥妃毫无威胁力,能威胁到她的是皇嗣顾昀,以及玥妃腹中的孩子! 所以,她得除掉这两个祸患! 这天傍晚,再一次下起暴雨来。 闪电不停地劈着山上的树,一度引起山火,但很快就被接踵而至的倾盆暴雨熄灭,住持领着大家在殿内敲木鱼念经,对这样的天气习以为常。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雷声太大,玥妃突然被惊吓到,腹中的孩儿有了胎动,猛踹了她一脚,似乎是不安。 她连忙起身,跟住持告辞之后,决定先回去。 “娘娘,雨这么大,要不然,我们再等等!”秦嬷嬷看外面电闪雷鸣的,有些吓人,怕玥妃摔倒。 玥妃却摇了摇头:“孩子踢我踢得很急,好像是被雷声吓到了,反正只有几步路,还是先回房!” 厢房就在寺庙后面,大约三拜米远,秦嬷嬷见状,也就没有坚持,把伞举到玥妃头上,然后护着她的肩:“那我们走吧,老奴护着娘娘!” 玥妃提起裙摆,跟她在雨中走着。 两三百米的距离几步路就到。 两人一门心思低头看着路,一时竟未瞧见有一名尼姑正用手遮着脑袋飞快地从远处跑了过来。 温寻儿站在厢房的二楼,眼看着那尼姑就这么朝玥妃跑了过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她没有提醒。 “砰”的一声,嬷嬷手里的雨伞掉到地上,玥妃被撞倒在地,鲜血从她的大腿上流了下来,痛得她惊慌大叫:“嬷嬷,嬷嬷!” 秦嬷嬷回过神来,看见玥妃腿上的血急得大叫:“天啊,娘娘你流血了!来人,快来人!” 殿内的师傅们听到动静,连忙来人将玥妃送回了房间,温寻儿这才迎了上去,紧紧握住了玥妃的手:“姑姑,姑姑没事,已经有人去请御医了!” 他们此行是带了一名御医过来的,只不过因着这里是尼姑庵,所以男子的住处在后面,此刻那御医就住在后面的厢房里。 按照书中剧情,御医及时赶到,护住了玥妃的孩子。 但是今晚,没有御医。 出去的宫人扑了个空,回来就急哭了:“药童说,裘御医白日里下山买药去了,应该是被雨势耽搁了还没回来!” “还不派人去接!”秦嬷嬷急道,“若是娘娘和皇嗣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通通都得陪葬!” 宫人们吓得不清,连忙差人去了。 外面的雷电声还在继续,玥妃痛苦地抓紧了温寻儿的手:“寻儿,替我保住孩子,保住孩子!” 秦嬷嬷在一旁急得直掉泪。 温寻儿答应了下来。 只是一行人迟迟没有等到御医。 尼姑庵的人也没有人会看小产的病,只煮了一碗补气的药汤来给玥妃喝下。 玥妃痛得浑身都在发抖。 “御医怎么还不来!” 她感觉,孩子要保不住了! 御医终于一身是水的赶来了,刚来到房间,他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赎罪!微臣原本是能及时回来的,可上山的路上不知是谁丢了许多钉子,马儿被扎得发了狂,跑了,我这才来晚了!” “快别说话了,赶紧来看看娘娘!” 御医连忙颤抖着手按向玥妃的脉搏,却在这时,只听得玥妃一声惨叫,嬷嬷钻进被子底下一看,脸都白了。 ------------ 第94章 宫变 “孩……孩子出来了!” 才四个月的胎儿出来,那就是小产,玥妃这胎终究没保住。 玥妃直接昏迷了过去,裘御医冷汗涔涔,急忙取了一颗药给玥妃服下,又接连写了一个药方,去找住持拿药了。 等御医这一走,屋内的宫人们手忙脚乱。 擦汗的擦汗,打水的打水,换衣服的换衣服,就在众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温寻儿看向嬷嬷取出来的那个浑身发黑的死胎,心脏猛然缩了缩。 孩子一身寒毒。 但却已经成形! “小姐!”秋月看见她看到胎儿之后,反应太大,急忙用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小姐,你刚才也淋了雨,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 萧霁危带着顾昀急匆匆赶来的时候,便得知小公主没了。 他怔忡立在那里,顾昀抓了一个宫人大声问:“那我母妃呢?她还好吗?她有没有事?” “殿下放心,玥妃娘娘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她在得知自己小产之后便晕过去了,现下还未醒来!” “母妃!”顾昀焦急得眼睛都红了,“我去看看她!” 他这一进去,萧霁危才看见屋檐下的温寻儿。 她浑身湿透,有些失神的站在屋檐下,就看着他的方向,脸色发白,没什么别的表情。 萧霁危眉心拧了拧,走上前去:“小姐怎么了?” 秋月刚才看见温寻儿的模样便有些六神无主,此刻瞧见他,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大小姐看见了小公主产下后的模样,可能是被吓到……” 她话没说完,温寻儿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萧霁危反应慢了一拍,温寻儿就这么从台阶上摔下来,脑袋磕在了石头上。 等萧霁危把她拉过来的时候,她额头上有血。 “姑爷,快,快送小姐回房!” 萧霁危这才抱起温寻儿,送她回房间。 温寻儿也没有被磕晕,送到房间她就醒了。 她抓住萧霁危的手腕:“我是不是害了姑姑?” 萧霁危不明所以:“玥妃娘娘小产与你有关系?” 温寻儿便不说话了,眼睛看着床顶:“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萧霁危看了看她,转身走了出去。 秋月进来的时候看温寻儿身上的衣服都没换,急得不行:“姑爷怎么回事,怎么连衣服都不帮小姐换!” 她找了衣服出来,急急忙忙帮温寻儿被湿衣服缓下,或许是周身暖和了少许,温寻儿这才缓过神来。 “姑姑那边怎么样了?” “还昏迷着,不过裘御医说,玥妃娘娘的脉象很奇怪,好像小产之后连并寒毒也一起带走了,若真的如此,反倒是一件好事,这就意味着玥妃娘娘身体健康,以后可以随便怀孕了!” 温寻儿眼前一亮,猛地掀开被子,穿起鞋子:“裘御医在哪?带我去见他!” 裘御医正在忙着给玥妃煎药,看见温寻儿来,放大了声音:“温小姐要是有什么不舒服,晚点再说,容我先把玥妃娘娘的药煎完!” “裘御医,我不是来找你看病的!我听说小公主把玥妃娘娘体内的寒毒也带走了是不是真的?这么一来,玥妃娘娘的身体是不是就彻底健康了?” “是这个道理,但玥妃娘娘身体里还有没有寒毒,得等我进一步确定,现下只是初步诊断。” 温寻儿从药房出来,看着头顶雷电交加的天空,忽然笑了。 秋月吓得浑身一哆嗦,彻底被她弄不懂了:“小姐,你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你没事吧?” “我没事!”温寻儿有些激动的抓住秋月的手腕,“如果姑姑失去了这一胎,却得了个健全的身子,是不是也算是一桩喜事?” 秋月有点茫然,她不太懂温寻儿说的是什么。 温寻儿也知道她听不懂。 “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姑姑刚刚小产,肯定要补充点体力!” 他们有自己的小厨房。 厨房里吃的食材都有,只是因为是在寺庙中,得入乡随俗,所以不能杀生。 温寻儿找了一圈,寻了点小米外加一些几个蘑菇。 她亲自动手,把蘑菇剁碎,洒进白米中加水熬煮,寺庙的柴火灶她不会烧火,秋月便充当了烧火丫头,在下头帮忙。 很快便有米香弥漫在厨房,闻得秋月都有些饿。 温寻儿把米粥打起来,送到玥妃房间里,此刻玥妃刚醒,正在黯然神伤。 秦嬷嬷看见她进来,眼前一亮:“温小姐,你端的什么?” “煮了一点粥!”温寻儿来到床前,握住了玥妃的手,“姑姑,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玥妃看着她,眼底红色未消。 “秦嬷嬷,你先带宫人下去吧,我想与姑姑单独说几句话!” 秦嬷嬷正不知怎么劝玥妃,如今有她帮忙,自然应允。 她带了宫人走了出去。 温寻儿放下米粥,双手握住了玥妃的手,一字一句道:“姑姑,世间万事,都讲因果,你与这个孩子的缘分其实是你怀上她的那一刻就注定的!” 玥妃不太懂她说的话,哽咽着嗓子:“你在说什么?” “刚才孩子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她浑身发黑,是中毒的迹象。” 玥妃一愣,满脸震惊:“怎么会?” “姑姑,你可还记得你体内的寒毒?” 玥妃点了点头:“昔日我被小人暗害,服下了毒物,导致寒毒在身体里扎根,怀小昀的时候,险些一尸两命,好在当时皇上守在产房外让御医们极力救治我,这才捡回了我的命,最终也捡回了小昀的命!” “不错!”温寻儿点了点头,“那你可知,这么多年过去,你体内的寒毒其实根本没有清除,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渗入血液,与你的身体融合在一起!” 玥妃点头:“这个我知道,我怀上孩子的时候御医便跟我说过,这一胎是一场冒险!” “对!”温寻儿看着她的眼睛,缓慢道,“所以其实,就算你能守到怀胎十月生下小公主,小公主也活不下来,因为她吸食了你体内所有的寒毒,根本承受不住!反倒是你,因为小公主带走了寒毒,你的身体反而健康了起来,你的余毒全清了,以后完全可以正常怀皇嗣!” “怎么可能?” “你若是不信,可以问裘御医,这些是他亲口说的!” 玥妃猛然捂住脸:“我的孩儿……所以我的孩儿用命救了我?” 说到这里,她抱着枕头,放声大哭了起来。 温寻儿在一旁轻拍着她背,由着她哭。 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就好了,书里的温玥生孩子是在宫中,连哭都压抑着,反倒是这里,没有宫里的束缚,可以放声痛哭! 玥妃哭了很久。 哭得整个枕头都湿透了。 慢慢的,她停下了哭声,整个人仿佛清醒了过来。 “孩子在哪?我想看看!” 温寻儿让人把孩子带了上来。 小小的一个肉球,被装到了透明的罐子里,果然浑身发黑。 温玥看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明日,我就请明慧师太为她超度,立个牌位,她替我挡了灾,是我的好女儿,只盼着,她还能再选我,到时候,我定将亏欠她的全部补回来!” 温寻儿破涕为笑——温玥终于想通了! 她能这么想便绝对不会走书中的老路,那她这一番作为便没有白费! “轰隆!” 外面仍旧在电闪雷鸣。 温玥温柔地看着温寻儿:“你受了我大半夜,也累了,早点休息吧,你放心,姑姑没事!” 温寻儿点了点头:“那我明早再来看姑姑!对了,这粥姑姑记得喝!姑姑得养好身体,这样小公主才能再来找姑姑!” 温玥忍着泪意点了点头。 次日早上,玥妃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她包着头,跪在佛堂里,听着师傅们诵经的声音,内心平静许多。 温寻儿看了一会儿,便走出了佛堂。 刚出来,就看见萧霁危带着顾昀来了。 顾昀看见她,当即看了一眼佛堂的方向:“我刚才在母妃的房间里没有看见她,母妃在里面吗?” 温寻儿点了点头:“给你妹妹诵经呢,就别去打扰她了!” 顾昀没说话,看向温寻儿:“寻儿姐,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嬷嬷说是有人撞了母妃,导致母妃小产,可我们把寺里翻了个遍也找不到昨天撞母妃的人,总不至于是秦嬷嬷的幻觉吧!” 温寻儿沉默了一瞬。 昨日出现的人是不是寺里的人,她不知道,但绝对是皇后的人。 她当时在楼上看得清楚,那人撞了人之后,确定玥妃流血了就跑了,当时她跑的方向好像是下山的方向。 “可能已经跑了。现在重要的是姑姑,小昀,姑姑现在只有你了,这段时间,你多陪陪她,或许能消除一点她心里的痛!” 顾昀答应了下来:“放心吧,从今天起,我天天守着母妃!” 温寻儿应了下来,看向萧霁危:“你过来一下,我有事与你说!” 萧霁危跟着她到了旁边,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已经猜到她知晓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是皇后的人对吗?”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我。” 萧霁危看向顾昀的方向:“所以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十一殿下了?” 温寻儿没说话,半晌才道:“放心吧,小昀不会有事。” 玥妃小产的消息第二天就送回了宫里,皇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据说眼睛都红了,十分惋惜,当下便派了人来慰问玥妃,却只字不提让她回宫的事。 玥妃这会儿也没心情回宫,问过皇上的情况后,她便安心留在菴里继续为小公主超度。 一晃眼,数日过去。 徐氏听说了玥妃小产的消息,不放心玥妃待在庙里,特地从山下上山来陪温玥。 徐氏到底是过来人,能理解玥妃的伤心,玥妃看见她,哭得更伤心了一些,把这些时日积压在心里的情绪全部倾斜了出来。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等咱们身子好了,咱们再要一个,嫂嫂相信,小公主一定还会再来你的身边的!” 徐氏的安慰事半功倍,比温寻儿有用多了。 第二天,她就看见温玥的气色好了些,起码是肯吃东西了。 一连过了数日,小公主的尸体终于下葬。 玥妃在坟头压了她亲手做的小虎鞋,又把这几个月里准备的抱被衣服,全部烧给了她。 她希望她的女儿即使投到别人家去,也是有新衣服穿,有新鞋袜的,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 七月十五,念慈菴来了一拨人将整个庙宇团团围住,因着是寺庙,他们也没有大开杀戒,只是不许人进出。 而宫里那边,此刻已是一场腥风血雨。 “皇后竟果然没忍住!”玥妃大怒。 皇上并没有死,这对母子却已经逼宫,真是好大的胆子!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徐兰只恨温如海不在皇城,眼下竟无人可以帮他们! “嫂嫂不用担心!”温玥握住徐兰的手,“难道你没发现,我们这里少了人吗?” 徐兰看向四周,这才发现,顾昀和萧霁危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一惊:“他们……” “总不能打无把握的仗!说起来,也是寻儿提醒我的,从离宫的那一刻起,我便有次准备了!” 一行人等到了大半夜,寺庙外传来了厮杀声。 温寻儿立刻带着玥妃和徐兰钻进了山上的丛林中保命。 只要那些坏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们,无法拿她们为人质,外面的人就能顺利杀进来。 温寻儿将一样泛着荧光的药粉洒在了地上。 黑暗中,那东西便闪闪烁烁,像是停留在山林中的萤火虫。 “这是什么?”徐氏奇怪。 “我跟萧霁危约定的暗号!”温寻儿回答,“怕他找不到我们,我们提前商议好的!” 徐氏了然,眼底带着一丝欣慰:“看来你们夫妻二人倒是合作得天衣无缝!” 温寻儿撒药粉的动作一顿,无奈看向徐氏:“娘,这是一早就商量好的,是个人都能做到!” “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还急了!”徐氏无奈看向温玥,“你瞧瞧这丫头的脾气,跟他爹一样臭!” 温玥忍俊不禁,正好说话,忽然脸色一变,做出个噤声的动作:“有人来了!” 树林中有脚步声! 温寻儿也听到了,连忙收了药粉,指了指里面的丛林,示意三人一起蹲进去,然后她摸出了一早准备好的棒子。 她听到了,那脚步声只有一人,若是敌非友,她们三个人拿下对方应该很容易! ------------ 第95章 引开追兵 “玥妃娘娘,你在吗?十一殿下让我来接你们!” 是个小尼姑。 玥妃一喜,正要答话,温寻儿忽然捂住了她的嘴,朝她摇了摇头。 不远处,那尼姑焦急地左顾右盼,四下寻找,月光打在她脸上,温寻儿看得真切。 是那天雨夜撞玥妃,导致她小产的那个尼姑! 当时闪电的光落在她脸上,幸运地让二楼静观一切的温寻儿看了个真切!没想到把念慈庵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的人,今天却送上门来了!想来,她一直都潜伏在念慈庵里! 温寻儿确定人走远了,这才松开手对着二人道:“那个尼姑不是自己人!” “何以见得?”徐氏不解。 温寻儿没说那晚的事情,怕玥妃冲动,只道:“我跟萧霁危商量过,除非是他亲自来,否则别人都不做数!” 徐氏了然。 “看来这些人狡猾得很,不过她能寻到此处,是不是说明这山上已经不安全了?”玥妃问。 温寻儿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不过那尼姑只有一个人,肯定不会走太远,她没找到人,自然会回去,我们等她离开之后再出去!” 果然没多久后,那尼姑又回来了,只不过另一个方向正好有人过来。 “还没找到人?”是个男人的声音。 尼姑摇头:“没有,但当时我亲眼看见他们就是往这个林子里去的,肯定还在林子里!” 男人一听,锐利的目光扫向四周:“我这就去请示将军,让他多拍点人手过来搜林子!” 两人这一走,林子便恢复了平静,玥妃的神色不太好。 “听他们的意思,待会儿他们就要来搜山了,那怎么办?” “山上肯定不能待了,既然萧霁危他们还没有来,我们便只能先下山!” 温寻儿看向二人:“山中有一条下山的小道,是平日里尼姑们下山采买用的,那里的路虽然狭窄,但是离山下镇上近,只要我们到了镇上,便想办法回城去找禁卫军,他们肯定能帮我们!” “禁卫军?那是沈魏的人,他会帮我们吗?”玥妃有些担心。 “沈将军我知道,他向来刚正不阿,只听从皇命,如今皇上只是病倒了,并没有出事,大皇子这个时候逼宫,沈将军肯定不会跟他是一党!” “对!”温寻儿应声,“我也相信沈将军会帮我们!” 玥妃这会儿有些六神无主,闻言便应了下来:“我听你们的!” 三个人小心翼翼出了林子,然后一路朝着后山而去。 若那尼姑一直潜藏在寺庙中,对下山的这条小道应该知情,所以小道那里未必安全。 但如今,这里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趁着那些叛党并未完全攻入庙内,这里是最快离开的渠道。 小道口安安静静,一片漆黑,看上去并无人。 但温寻儿不放心。 她看向玥妃和徐氏,然后牢牢抓住了徐氏的手:“娘,我先出去探探情况,你们在这里不要动,如果小道安全,你们再出来!” “那如果不安全呢?”徐氏拉住她的手,玥妃也急切地看着她。 “如果不安全,我就引开追兵,然后你们再从小道下去!” “不行!”玥妃想也不想便拒绝,“要走一起走,要留一块留!” “我去!”徐氏忽然道,“你们俩都不能出事!我去最合适!” “要去也是我去,他们的目的在我,我去了,你们就安全了!”玥妃说着,便要起身,人寻儿紧紧抓住了她。 “娘,姑姑,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争了!你放心,我出去不会有事,我跑得快,他们未必追得上我!” “那万一追上了呢?你是温如海的女儿,是大皇子的敌人!他们肯定会杀了你!”徐兰死死抓着她不肯放手,“听娘话,娘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冲在前头!” “对!”玥妃应道,“若是用你的牺牲来换姑姑的安全,姑姑宁愿不要!” “我真不会有事!”温寻儿急了,“娘,姑姑,你们相信我,我肯定不会打无把握的仗,再说了,我们的人就在外面,万一我被抓住了,只要我能拖延一时就能等来追兵,而且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我,抓到我了,肯定会从我嘴里套出你们的位置,只要我不说,就不会有性命之忧!没时间了,你们信我!” “再说了,我也不是弱女子,我可是杀过两个土匪的,关键时候,或许还能搏上一搏,姑姑,你就相信我吧!”她抓紧了玥妃的手,“没时间了,再拖下去,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玥妃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当机立断,她沉默片刻后,抓住了徐兰的手:“嫂子,你让寻儿去吧,她机灵定不会有事!” 徐兰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可是……” “娘,姑姑就交给你了,你们找到沈魏之后,就让他带你们去城外找左军营的柳善将军,昔日他曾和爹爹共事,有过命之交,如若皇上有难,他定不会坐视不管!” 话音落,温寻儿便不再去看徐兰的眼睛,大步走了出去。 小道口安安静静,没见人。 温寻儿往里走了几步之后,敏锐地听到了一丝动静,当即心下一紧——果然有人守株待兔。 她佯作不知道地往里走了两步,然后火速往外跑,并且朝着相反的方向大声喊:“姑姑快走,有坏人!” 另一边,眼瞅着两个追兵朝着温寻儿而去,徐兰急得险些喊出声来。 “嫂嫂,快走!”玥妃拉着她往小道的方向而去,“你放心,寻儿机灵,定不会有事,你信我!” 徐兰只觉得走得脚都在抖,整个人心慌得踩不上地。 “可寻儿……” “你若是不走,寻儿的努力才算是白费了!” 另一边,温寻儿拼命往前跑。 她对寺庙熟悉,一眨眼就钻进了一间佛堂,两个小兵跟进去,不见她,只能在寺庙中寻找起来。 “他奶奶的,小丫头片子还真机灵,你去那边,我走这边!” 两个人分头绕开正中间的大佛,朝两侧寻去。 此刻,温寻儿躲在大佛后头,看着两个人分开的身影,绕到佛前,抓起了供奉在佛前的果盘。 ------------ 第96章 被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借用一下盘子,他日一定归还!” 双手合十对着佛祖默念,温寻儿偷偷绕到另一侧。 那两个人没搜到她,立刻折返回来,开始在夹缝中仔细寻找。 就在其中一人快要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握紧盘子,狠狠朝那人脑门上砸了过去。 那人惨叫一声捂着头,有血从他指缝流了下来。 他顿时大怒:“在这里!” 温寻儿抱着佛身,直接一个飞腿踹了上去,然后从上头跳下来,拔腿就跑。 夜很深,她出了大殿立刻躲进角落的暗处,那两个人愤怒至极,一路往前奔,竟未发现她。 温寻儿捂着胸口,偷偷松了口气。 可就在她起身,打算从相反的路赶紧与徐氏玥妃汇合时,一柄剑忽然从背后横在了她脖子上。 “别动!佛门重地,我不想杀生,但你若敢妄动,我也不介意溅点血出来!” 温寻儿举起双手:“好姐姐,我不动,我肯定不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她缓缓起身,那人握着剑跟着绕到她身前,是那个撞倒玥妃的尼姑! 竟然把她给漏掉了! “你们两个废物,抓个女人都抓不住!还不赶紧过来!” 那两人眼见着她逮着了人,纷纷露出一副谄媚的笑脸来,待走到温寻儿面前,那个被温寻儿打伤头的男人立刻露出凶狠的神情来,想踹温寻儿。 “干什么?活得不耐烦了是吧?知道她是谁吗?温家嫡长女!殿下还得靠他钳制温将军,她若是受了伤,拿什么让温家投诚?你们若是坏了殿下的计划,担待得起吗?” 那两人立刻不敢吱声。 “那我就这么被白打了?”那个人脑门上流着血,刚才又被温寻儿飞了一腿,胸口到现在还通着。 也不知道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蛮劲,心脏都快被踹碎了! “自然不会被白打!我们抓住了人,殿下自然会给我们记头等功!”说到这里,那个尼姑将长剑逼近了一分,“温小姐,我不欲伤你,但你须得告诉我们玥妃的下落,若是你不肯说,那这把剑可就不听话了!” “我说!我说还不行!”温寻儿往后缩了缩脑袋,“我是出来探敌情的,刚才我们就在林子里,你进去的时候,我还看见你了呢!” 那尼姑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带我们去!” “我可不能带你们去!” 剑刃又往前一分,温寻儿只觉脖子微痛,那剑刃已经压上皮肤了! “你先听我解释!” 她缓缓开口道:“玥妃娘娘好歹是我亲姑姑,你让我亲自带着你们去找她,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我背叛了她吗?他日我爹回来,我还怎么面对我爹?要不我告诉你们位置,你们去找?很好找的,我一路洒下了发光粉,你们循着地上的亮光就能找到她!就是这个!” 她把袖中的药粉取了出来,倒了一点在地上,三人立刻看见了闪闪烁烁的亮光,像是萤火虫停在那里闪动着。 尼姑面色微变。 适才她在林中确实看见了这东西,只是当时她以为是林中的萤火虫,只因这嫡小姐狡猾得很,药粉洒落的位置并不固定,有的在树叶上,有的在林中树木的枝干上,远远瞧着,可不就是停留在那里的萤火虫! 再说了,这个季节正是萤火虫旺盛的时候,那一路都不知道有多少只萤火虫在她眼皮子底下飞过了,若非这位嫡小姐此刻说出来,只怕再进去一次也不知道这些其实是信号! “也可以,不过你若不跟我们去,我们如何保证待会儿回来你人还在?” “要不然,你们把我绑了?”她伸出双手,一副乖乖束手就擒的样子,别说多配合。 尼姑眼底闪过一丝犹疑。 玥妃小产当天,这位嫡小姐可是相当有主见,一面加派人手保护十一皇子的安全,另一边,寸步不离开导玥妃,提议为逝去的小公主超度,也正因为此,玥妃才能那么快从崩溃中走过来,也导致他们攻庵的计划受到了阻碍! 想到这里,她示意那两个人:“拿绳子来!” 很快,那二人便把温寻儿绑得结结实实。 被温寻儿打头的那个男人在最后打结的时候狠狠打了好几道死结,一副任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的模样! 至始至终,温寻儿表现乖巧,半点反抗的迹象都没有。 那尼姑把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居然是厨房后存菜的窑洞上。 温寻儿这才意识过来那尼姑居然是庵里负责蔬菜采买运送的人,难怪这么多人搜查了那么多天都没找到她,敢情她压根不在庵中! “你就待在这里,若是我们找到了人,你就有活命的机会,若是找不到人……”尼姑眼底掠过一丝狠色。 温寻儿看着自己身下的酸菜缸,不得不承认,这尼姑有那么点能力和智商! “进去!” 撕下一块布塞住她的嘴巴,同时盖上了盖子,使得她与外界彻底失了联系。 “走!” 等那三人彻底离开,温寻儿才发现这地方隔音得很。 刚才一路过来时,外面的厮杀声那么响亮,可是待在这酸菜缸里居然完全听不到,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她跟本没法指望别人来救她! 酸菜缸很大,比她整个人都高,她想出去,就得顶开上面的盖子。 可是压酸菜的盖子死沉,她若是跳起来用脑袋顶,只怕头破血流也未必能把盖子顶开。 怎么办? 那几个人肯定是找不到温玥和徐兰的,也就是说,她得趁他们回来之前逃掉! 缸内酸菜的气味异常浓重扑鼻,温寻儿看不见四下的情形,只能尝试着挣脱出绳子的束缚。 刚才那个尼姑临走时,把她身上能用的物件全部带走了,也就是说,她现在除了在这里等那些人找过来,半点别的办法都没有! 可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她怀里掉了下来,直接摔在缸内,洒了一地。 是刚才的那个信号粉! 带着亮光的粉末闪闪烁烁,微弱的光亮也让她瞧清了一点自己所处的环境。 ------------ 第97章 反其道而行之 脚下的缸很大,底下还有一些腌酸菜的积水,在这种炎热的天已经发出难闻的酸臭味,温寻儿忍着不适俯身,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那些信号粉融入酸菜水中后,在她踩水的作用下居然鼓起了泡沫,她尝试倾身用手沾了沾,果不其然,触手黏腻,仿佛肥皂水一般。 温寻儿心下一喜,利用这些滑不溜秋的酸菜水,或许能找到挣脱绳子的机会! 如今在这暗无天日的缸底,几乎不能指望有人来救她,唯一的办法只有自救,而现下,这酸菜水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忍着难闻的气味,她将双手以及手腕全部浸泡在臭水中,确定手上全是臭水之后,她尝试着活动手腕,那绳索捆绑的力道竟好似真的松散些了一般,一番痛苦的努力之下,居然真的让她挣脱出一只手腕来! 温寻儿看见希望,便更加卖力,也不管手腕被绳索勒得有多痛,几乎是强行地将一只手完全挣脱出来,终于,她解开了绳子! 获得自由的那一刻,她刻意听了一下外面的声音,确定没有动静,她才伸出手去,艰难地将头顶的石板推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一双手已经充血得不成样子了,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 只是她现下顾不得这些。 顶着一身难闻的臭气,她顺利出了厨房后院。 一出屋子,外面的打斗声便立刻响亮起来,温寻儿辨别了一下方向,往那条小路跑去,那里是唯一下山的地方了,或许这会儿下去还能和徐兰、温玥汇合! 只是她刚转身,就看见前方出现一人,迎面走了过来。 月光下,那人走得不快,一身素白的雪袍上沾着鲜血,也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看见温寻儿,他嘴角一勾,抬步走了过来。 “萧霁危?”温寻儿心下一喜,“山下的那些人解决了吗?小昀呢?他没跟你在一块?” “他在后面,一会儿就来。” 说着,他伸出手来,伸向温寻儿的脸。 温寻儿只以为他是要帮自己弄头发,立在那里没动。 刚才逃脱的过程中,她出了一身汗,头发也乱糟糟地粘在脸上,可她一双手又脏又臭,实在下不去手撩头发,便只好忍着,如今萧霁危来了正好。 可预料之中的头发并没有被捋到耳后,她敏锐的感觉到脖子有点凉。 一低头,只见得一柄匕首横在她脖子上,而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白皙修长,十分熟悉。 温寻儿抬目,看向对面的人。 萧霁危的嘴角仍挂着笑:“以后不要那么随便相信人了,尤其不要亮出自己的底牌,哪怕是与人交易,也得留有后手,知道吗?” 温寻儿没说话,只是一双眸子幽冷。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从没有说过你我之间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他凑近了温寻儿,在她耳边低声道,“就算你不是她,可你还是温家的女儿,徐兰仍是你母亲,不是吗?” “你做了什么?”温寻儿紧盯着他。 “很简单,得了你的线索之后,我便暗中去找了大皇子,告诉他,皇上很可能会在一个月以后醒来,他若是想逼宫得趁早,所以逼宫的计划其实三日前就已经实施了,并且已经胜利,至于现在外面的一切,不过是给你做的一场戏!” 他终于舍得伸手,替温寻儿理顺贴在脸颊上的湿发,月光下,她脸色惨白,一双唇毫无血色,眼睛中透出的是震惊和不可置信,甚至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萧霁危从来没在她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心脏猛然跳动得飞快,就好像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样。 ------------ 第98章 人格分裂 他探手,像曾经无数次她扣起他下巴那样捏着她尖细的下巴,仔细端详:“你看,其实你算到的只是一种固定的结果,我只需要打碎我心中原本的计划安排,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就可以破解你的算计,譬如,你以为我一定会抱紧十一皇子顾昀大腿,协助他破了大皇子的计划,然后静待皇上醒来论功行赏,从此就能得一个高枕无忧的地位,是吧?” 他笑了笑,“从前我还觉得奇怪,你为何使劲把我往十一皇子身边送,又用假怀孕来阻止我进入温家军,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大约在你的推算结果里,我便是这样,先入了温家大营,得到了你父兄的信任,然后又利用玥妃这一层关系,成为人上人,再彻底毁了你们温家,对吧?” 瞧见少女放大的瞳孔,他嘴角的笑意更浓:“看来我猜对了。” “猜对了又怎么样?”温寻儿冷眼看他,“像你这种心思扭曲的人,我就不该对你心存善念,当初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该一刀杀了你!” 如此恶狠的话语,萧霁危听了却并不生气,语气里尽是可惜:“所以说,心软做不成大事。” “我自然是比不上你这种心狠手辣的魔头,外面那么多活生生的性命在你眼里居然只是为了演戏给我看,从前我折磨你是我的不对,你找我报复就好了,可外面那些人何错之有?他们只是所属阵营不同,效忠的主子不同,就要被你这般利用!那么多活生生的性命,你就从来没有在乎过吗?你也曾被人折磨过,当懂被人视作草芥的滋味,为何你受过的痛如今却要加在那些跟你无冤无仇的人身上?” “他们虽跟我无冤无仇,却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既然是毫无关系的人,我为何要在乎他们的死活?” 这样的逻辑,也只有这种心理扭曲的人才想得出来! “那现在呢?可以让他们停下了吗?” “萧公子!” 身后有人走了过来,温寻儿抬目看去,只见得正是之前追着她不放的那一女二男。 三个人原本还因为被骗,气势冲冲,此刻眼见着萧霁危的匕首就放在温寻儿脖子上,俱是松了口气。 “倒是有点本事,那么深的酸菜缸,那么紧的绳子都能被你逃脱……什么味儿?”尼姑盯着温寻儿衣服上又酸又臭的酸菜味,嫌弃地退后几步。 被她一提醒,温寻儿才想起自己满身的酸菜味,顿时对着近在咫尺的萧霁危挑眉:“你凑我这么近,都闻不到臭味儿的吗?还是说,你都不嫌弃我的吗?” 她凑近一分,萧霁危压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忽然用力。 温寻儿吸了口凉气。 这死东西,居然来真的。 萧霁危笑了笑:“别想着耍花招,你在他们手里逃脱得了,那是因为他们蠢,在我这里,没这个可能!” 身后三人:“……” “把她绑了!” 两个男人立刻上前来扣住温寻儿的肩,迅速拿了绳子来将她双手捆住。 萧霁危收回了匕首,却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出来。 温寻儿眼皮一跳。 大坏蛋出手,准没好事!可眼下,已容不得她挣扎。 萧霁危捏着她的下巴,强行把药丸塞进她嘴里:“别想着吐,你若是敢吐,我就把这一瓶药全喂下去,让你十天下不来床!” “……” “你给我吃的什么?” “你说呢?” 温寻儿还欲再说,顿觉一股奇异的感觉席卷全身,当即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一双腿也有点不听使唤,使不上力。 她立刻知晓萧霁危给她吃的什么——传说中的软骨散! 日! 她咬紧了牙关。 萧霁危看她模样,就知道药效起作用了,他的视线,这才移至温寻儿的手上。 向来削如葱根的手指,此刻黑不溜秋还泛着肿,尤其是手背和手腕,肿得跟馒头似的,还散发出一股恶臭。 “风姑娘,烦劳,打盆水来。” 刚才还因为被骂“蠢”脸色一直不太好的尼姑,这会儿被一声“风姑娘”唤得面上一热,立刻就觉得蠢的是那两个男人,坏心情立刻消失无踪, “好,我这就去。”她快速离开,便端了一盆水来。 萧霁危把温寻儿按坐在一旁的台阶上,蹲下身来,给她洗手。 他动作认真,姿态也没有半点戏谑的意思,反倒让温寻儿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态。 这人是有病吧?刚才刀子划她脖子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情,这会儿居然还屈尊降贵给她这个阶下囚洗手? 人格分裂症吧! 一旁,那二男一女也傻了眼。 风林悦以为,萧霁危让自己打水是他想吸收,毕竟他触碰了浑身臭熏熏的死丫头。 可没想到,他让她打水居然是为那个死丫头服务! 气死了! 另外一边,那两个汉子也一脸懵。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刚才姓萧的不还拿刀怼着小美人的脖子么?那血丝儿到现在还在那妞儿的脖子上呢!咦,怎么不见了? 萧霁危用手帕擦过温寻儿脖子上的血迹,盯着温寻儿脏兮兮的脸看了会儿,有些嫌弃:“擦不干净,还是洗个澡吧。” 他回头看向风林悦。 “你该不会还让我带她去洗澡吧?萧公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玥妃还没抓到呢!” “有她和十一皇子在,玥妃有没有抓到已经不重要了,带她去。” 风林悦气得肝都痛了。 “赶紧的,走快点,别耽误事!”她拽了温寻儿的胳膊,不满一拉,温寻儿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可当她余光看见不远处的雪色袍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电光火石间,就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委屈看向风林悦,“风姑娘,就算是我夫君让你给我打了洗手水,你也不至于这么凶吧?你明知道我吃了药,没力气,走不快,还这么拽我,是成心想报复我是不是?” 远处,萧霁危蹙起了眉。 近在咫尺,风林悦气得脸都扭曲了:“我刚才根本就没有用力,你装什么装?赶紧起来!” ------------ 第99章 看谁敢要你 “我使不上劲……”温寻儿一副努力想起,又动不了的模样。 风林悦心都肿了,眼见着一旁的萧霁危脸色不好看,只能伸出手来拉她。 大皇子吩咐过,她在念慈菴的一切行动都得听萧公子的,所有的气只能忍! 然而她的手还未碰到温寻儿,旁边忽然有一道声音轻飘飘过来:“你什么时候洗完澡,我就什么时候让外面那些人停下!” 温寻儿脸色一变。 然后风林悦的手还没触到她,她就已经站了起来,大步朝前走去。 “风姑娘,带路啊!”见风林悦还停在原地,温寻儿回过头来,一脸不耐烦。 风林悦赶忙跟上。 带了温寻儿去就近的澡堂,她随便找了套尼姑服来:“庵里只有这种衣服,你将就穿吧!” 温寻儿也不是那种娇贵的小姐,如今她急着赶紧洗完,外面能少死一些人,因此半点也不耽搁。 整个过程,她只用了一刻钟。 风驰电掣从澡堂出来,她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的萧霁危面前:“我洗好了,你赶紧让他们停下!” 因着药力的作用,她这会儿累得气喘吁吁,仿佛下一秒就要背气过去,脸色也透着不正常的苍白。 萧霁危知道,那是药力的作用。 他看向身后的人:“去,让我们的人停下来。” 一刻钟之后,外面的打斗声终于停了,一阵风过,整个念慈菴静得只剩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温寻儿拢了拢衣襟。 她出来得急,身上都没来得及擦,再加上头发滴着水,这会儿已经将她整个后背浸湿,一阵风来不免有些透心凉。 “萧公子,外面已经停了,马车也准备妥当,我们是否现在离开?” 萧霁危应了一声,抬步往外走。 马车停在庵里的前院。 温寻儿隐约瞧见庵外尸横遍野,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向萧霁危。 他仿佛没有看见似的,直接上了马车,对外面的一切毫不在乎。 冷血! 温寻儿在心里咒骂了他一声,这才咬牙上了马车。 头发是湿的,风林悦塞给了她一条毛巾。 她拿着毛巾一面擦头发一面看萧霁危:“小昀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自然是该去的地方。” 温寻儿沉下眸光:“别以为大皇子得势,你就能一步登天,别忘了,大军都在外面,你们只是控制了皇宫跟皇城,还没有控制整个天下!倘若你们敢对小昀下手,我定不会放过你们!” 萧霁危抬目看她,眸底藏着一丝阴冷:“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这些?” “我当然有资格!”温寻儿盯着他,“因为邪不压正,大皇子心术不正,就算是他当上了皇帝,总有一天,他也会倒台,到时候,我看你跟谁!” 萧霁危勾了勾唇,丝毫不担心:“有心思去考虑大皇子,还不如想想你自己的安危,你说,进宫后,我会把你交给谁?” “交给谁,我都不会有事!”温寻儿断定,“只要温家军还在,大皇子便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些,可是之前风林悦当着她面说的。 他们还想用她来要挟温家军,怎么可能让她死! “你倒是挺自信。”萧霁危收回目光,挑开帘子看向窗外。 外面有人唤他。 “公子,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是张远的声音! 他果然说动了张远跟他! “后面的事,我会让人通知你们,你们收拾完这里,回温家待命即可。” 马车徐徐前行,温寻儿讽刺看他:“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还回温家待命?温家是你家吗?” 萧霁危抬目看她:“大小姐不是已经把我娶回家了吗?温家怎么就不算是我的家?” “我呸!”温寻儿直接唾弃,“我才不会娶你这种蛇蝎心肠的男人!赶明儿我就一纸休书休了你,从此后,看谁还敢要你!” ------------ 第100章 自投罗网 萧霁危偏头,被月色照得清冷的面容上有那么一丝森寒:“你觉得我会在乎?” “你自然不在乎,可你未来的女人会在乎!”温寻儿靠着车壁,懒洋洋笑起来,“你这次功劳这么大,不知道大皇子那边敢不敢把他弟弟的未来媳妇儿抢来送你,或者说,这原本就是你们交易的筹码,如今事成,你即将心想事成,不知是也不是?” “套我话?” “我还用得着套你话?”温寻儿嗤笑,“你心里那些弯弯道道,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她掰出手指头来数:“第一条,报复温家,第二条,把喜欢的人抢来当媳妇,第三条,吞了大炎国,然后合并北寒,继续开疆扩土,你就是千古一帝!” 她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只可惜,你从被创造的那一刻起,就是男二命,是逆袭不成男主的,千秋霸业终成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若是现在放弃,或许还能善终,执迷不悟的话,只会越陷越深,到最后,江山拱手让人,痛失毕生所爱,还落得个凄惨而死的下场!” 萧霁危眸底藏着一抹深色,好似无尽的深渊黑洞。 “看来,你也并非完全了解我。”他不在意的笑了笑,“只要完成了第一条,后面的东西便都是赚来的,既然是赚来的,失去也并没什么可惜,倒是你和你们温家,这一世的命脉只能被我捏在手里,想想便觉得痛快。” 温寻儿忍不住龇牙。 这个黑心肝的! “别高兴得太早,我爹和我哥还没回来,温家就只剩一些老弱妇孺,赢了老弱妇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真刀实枪跟男人干一场!” 萧霁危扬眉:“真刀实枪不过匹夫之勇,想赢,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随后又盯着温寻儿看了看:“更何况,老弱妇孺什么的,他们算,你不算!” 温寻儿冷冷哼哧了两声。 马车很快到了城区,这会儿夜色浓郁,大街上除了巡逻的禁卫军,空空荡荡,没有别的行人,就连打更的都看不见。 温寻儿数次看向窗外,想找寻熟悉的身影,可一个也没见到,反倒是吸引了对面人的注意,讽刺看她:“找沈魏?他现在在宫里,你若是想他,待会儿入宫就可以见到了。” 温寻儿冷眼瞥来:“宫里?这么说来,你们连他都控制住了?” “只是请他暂留宫中几日罢了,等事情过去,自然会放他出来。” “是吗?”温寻儿冷笑,“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吧!” “沈魏是聪明人,我相信他会做出选择。” 温寻儿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再说下去,只会激起她杀人的欲望。 她把压咬得“咯吱”响,靠着车壁,面带杀气地盯着萧霁危。 如此目光之下,萧霁危始终泰然自若,似乎她越气愤,他越愉悦。 “公子,前面就是温府了,那里好像有动静!” 萧霁危立刻挑开帘子往外看,温寻儿却比他反应更快,直接抓了他的肩膀,生生挤了脑袋出去。 这一看之下,她整个人大惊。 是温玥和徐兰!他们竟然回府了?这不是送死吗!! 此刻温府门外停着马车,徐兰和温玥刚一出现,府内的人就冲了出来,正是萧霁危的人,而二人也直接被长刀架住,包围了! “你看,你费尽心机自投罗网送她们走,她们却半点不顾及你的牺牲,自动送上门来,这样的猪队友,值吗?”萧霁危凉凉的声音从耳后飘了过来。 温寻儿猛然红着眼瞪过去:“她们不是队友,是亲人!是,你一个孤家寡人肯定体会不到这种感受,但是萧霁危我告诉你,姑姑刚刚小产正是养身体的时候,你们的人若是这时候伤了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萧霁危冷笑一声,“那你也得有那个命!” 马车在温府前停下,门口的人看见马车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来,温寻儿立刻转身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娘,姑姑,不是让你们走吗?你们怎么回来了?” “寻儿,你这是……”徐兰看向从马车上跟下来的萧霁危,目光凝滞。 “萧霁危!是你!”玥妃看见他,情绪猛然激动了起来,冲上前就扇了他一个耳光,“说,你把小昀弄哪儿去了?” 到底是温家出来的人,手劲一个比一个大,一个巴掌下来,直接扇得萧霁危嘴角渗出血丝。 旁边的人立刻拿剑横在了玥妃脖子上:“别动!” 萧霁危伸出手来擦过嘴角的血,而后凉凉抬目朝玥妃看来,仿佛在盯着一个死人。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一闪,已经有人第一时间挡在了玥妃面前:“这件事跟我姑姑没关系,伤你的是我,要杀要剐,你冲我来!” 温寻儿抬高了脑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徐兰在后头捏一把汗。 她们本该已经到了城门,可宫里的变故让玥妃失控,刚刚失去一个孩子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让顾昀出事,是以不顾一切冲了回来,徐兰没有办法,只能陪她。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以为你改了性子,才同意寻儿和你成亲,却原来,你处心积虑,为的竟是毁了我们,你这么做,对得起温家,对得起寻儿吗?且不说温家对你有养育之恩,光凭寻儿三番两次护你性命,你也该有点感恩之心,可是现在,你竟把她往火坑里推,你有拿她当你的妻子?你个白眼狼,下头男!” 萧霁危眯起眼睛,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上前一步,拔出了手底下人的佩剑。 “你别!”温寻儿冲上前去,按住了他的手。 萧霁危垂眸,视线在她脸上盘旋:“让开。” “我姑姑刚失去了孩子,情绪激动很正常,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娘,你看着点姑姑!” 她了解萧霁危,表面上云淡风轻,性格寡淡的男人,实际上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他可不讲什么人情世故,在他眼里,玥妃打了他又如此泼辣无理,他就没必要留情,反正宫里要的是玥妃,却非一个完整的玥妃! “姑姑,你别说了!”温寻儿拼命朝她使眼色。 这个时候,不是吵架的时候,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顾昀的位置! 可急火攻心的温玥哪里会管这些,怒视着萧霁危:“寻儿,你别求他!这种忘恩负义之徒,就该下地狱,就该……” 玥妃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萧霁危拉开温寻儿,直接一剑刺了过去。 剑刃飞过温寻儿被风吹散的长发,直接斩断,刺向温玥的肩膀。 而温玥早已被人拿剑指着脖子,根本没法躲避这一击,只能闭上眼睛,打算受了这一剑。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下来。 温玥听见徐兰的失声惊叫以及空气中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便看见温寻儿立在她面前,生生用双手抓住了萧霁危手中锋利的剑刃。 ------------ 第101章 她睁开眼睛,便看见温寻儿立在她面前,生生用双手抓住了萧霁危手中锋利的剑刃。 鲜血从她指缝流了出来,她看向萧霁危,艰难道:“说了我姑姑刚刚小产,不能见红,你怎么就是不听话!你有仇冲我来!” 萧霁危盯着她,一张脸绷得死紧,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 “松开!”他寒声低喝。 “你不会继续伤我姑姑吧?” 萧霁危没说话,旁边一道身影闪了上来,急道:“大小姐,你快松开吧,这剑刃那么锋利,你再不松开,这双手都要废了!” 是春生。 温寻儿看向萧霁危,见他冰封着一张脸,虽没说话,却也没说要伤人,想了想,便松开了手。 抽手的那一瞬间,血液立刻从掌心冒了出来,十指连心,温寻儿痛得整张脸都白了。 “快,快叫大夫!” 徐兰冲上前用手帕按住温寻儿的手:“你怎么那么傻,怎么用手去按刀刃!” 身后,玥妃看着温寻儿的手,眸底的戾气又冲了上来,但她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府内,没人敢动。 徐兰急了,看向萧霁危:“萧公子,寻儿好歹是你妻子,难道你真要连伤都不给她治?” 萧霁危的目光落在温寻儿手上。 手帕已经被鲜血染红,止不住的鲜血从徐兰指缝中流出来,滴了一地。 “娘,你按轻点,痛死了!” 温寻儿痛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徐氏按伤口的力道简直比刚才皮开肉绽的时候还痛! “既然知道痛,还往刀口上撞?” 温寻儿抬目看他:“你天煞孤星命,自然不懂我们寻常人之间的真情!我自己的姑姑,我当然得护她!” 温玥眸底颤了颤,看向温寻儿的目光不由得歉疚——刚才是她冲动了! 可萧霁危听见这话,眸底忽然浮起一丝戾气:“我天煞孤星命?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妻子,你与我才是一体!” 他伸手直接把温寻儿拉了过去,温寻儿被他喂下了软骨散,这会儿又流了太多血,脚下一踉跄,站都站不稳。 “萧霁危,你干什么!”徐兰急了,“寻儿还在流血!” 温寻儿的脑袋撞到他胸怀,满眼冒星星。 萧霁危扣着她,冷眼看向徐兰:“多谢岳母提醒,你若不提醒,我倒是忘了,她是我的人!” 他拖了温寻儿就走,徐兰想追,直接被人拿剑横住了脖子。 “萧霁危,你若敢伤他,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萧霁危头也不回,直接把温寻儿拖上马车。 身体栽进马车里,温寻儿头晕眼花,晕头转向,有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失去了知觉。 身后的人跟上来,越过她,直接将她捞了起来。 温寻儿喘着气,一双手动也不敢动:“萧霁危,你是真想让我死啊!” 她喘着气,声音极度虚弱。 萧霁危抬手把马车后头的药箱搬了过来:“我确实是想要你死,但是这点伤,你死得了吗?” 他直接抓过温寻儿的手,粗暴的将纱布往她手上缠去,力道之大,痛得温寻儿浑身发抖。 “你轻点!照你这么个缠法,血还没流干前我就痛死了!” ------------ 第102章 独处 “你若这么容易死,倒好了!” 说着意味不明的话,他很快将她双手包扎妥当,丢开了纱布。 夜风从窗外吹了进来,马车一路朝着皇宫驶去,萧霁危烦躁地掀开车帘,任由冷风拂进马车,闭上了眼睛。 温寻儿靠着车壁,这会儿失血过多,嘴巴有些干。 她盯着萧霁危看了看,摸不透他现在是什么心思,想了想,干脆靠了过去。 萧霁危睁开眼,有些警惕的盯着她落座的动作:“坐远点!” “我口干!”温寻儿举起双手,“拿不了水!” “那就别喝!” 他别开脸,看向窗外。 这会儿已经深夜,外面的街道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只能偶尔看见巡夜的禁卫军。 温寻儿没再说话,他等了片刻之后没见动静,这才转头朝她看来。 却见温寻儿靠着车壁,在他身侧睡着了。 那一双包了纱布的双手,此刻已经被鲜血浸染,但好在没有进一步流血的趋势,显然是止住了血。 萧霁危收回视线,眸光落在角落的水囊上,探手正要取来,肩上却忽然一重。 清浅的呼吸声从耳边传来,均匀细微,隔着薄薄的衣料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 他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定在那里半晌没动。 温寻儿似乎是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脑袋在他肩上埋了埋,最后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他偏过头的时候便看见月光照得她的脸色雪白,一双长睫覆着眼睑,黯淡的唇色使得这张脸多少有些苍白。 萧霁危抿紧了唇,探手拉上了车帘。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外,车夫在车外提醒了一声不见里面动静,便安静下了马车走远了。 黑暗中,萧霁危独坐在马车内,听着身侧人的细微动静,一动不动。 温寻儿是被自己手上的伤给痛醒的。 她无意只觉脸上发痒,下意识伸出手想恼一挠,可刚抬手,便觉一阵锥心的痛传来,当即睁开眼睛。 马车内一片漆黑,她有片刻的失神,然后才发觉自己靠在萧霁危身上睡着了,而身侧的男子闭着双眼,听着呼吸好像也是睡着了。 她轻轻起身,探手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 呼呼风声从外面吹了进来,整个夜色一片漆黑,却能看见远处的宫门。 原来是早到了,或许是因为萧霁危睡着了,所以他们没下马车? “既然醒了,就走吧。” 身侧忽然传来说话声,听他的声线一片清朗,半点也不像是刚睡着醒来的样子。 难不成,刚才他一直没睡? 温寻儿摸不透他现在的心思,见他下去了,便也只能跟着下了马车。 两个人朝宫门的方向走。 这会儿宫门早已关闭,但守卫看到他来,二话不说便打开了宫门,萧霁危随即领着她一路朝西而去。 西宫多是一些皇子的住宅,两个人走了好长一段路这才到了一处院落前,温寻儿隐约看见上头的“四缃宫”三个字。 “你先休息,明日我会带你去见大皇子。”萧霁危说完便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 温寻儿看向眼前的屋子,推门走了进去。 接下来有什么,她确实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便是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今晚,定得养好精神! 手上有伤,又奔波劳累了一天,几乎是一沾床便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宫人唤她早起,她这才梳洗妥当跟着出了房门。 萧霁危就在院子里等着他。 他穿一身窄袖黑衣,背对着她的方向,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见得一身形挺拔气质卓越的男子立在院中枝繁叶茂的桃树下,风将桃树的叶子吹得摇摇晃晃,也吹动他黑色的衣摆,他背着一只手看着眼前的桃树,也不知在看什么。 听见动静,他才缓缓转身,俊美的脸容在晨起日光的照耀下竟有种冰雪消融之感,尤其是那束起来的头发,衬得整个人气质成熟了一些,温寻儿这才发现今时今日的他与当日初见的模样有了一丝变化,不止五官长开了,也褪去了几分稚嫩的气息,更像个成年男子了,好看得不像话! ------------ 第103章 牢狱之灾 萧霁危的目光在温寻儿身上扫了一圈后,微微凝滞。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尼姑服,被宫人打扮成了大家千金的模样,可平日里的她鲜少有这样装饰复杂鲜亮的时候,多数都只是简单梳洗,故而这一身落在她身上颇有让人眼前一亮之感。尤其是她眉宇之间那丝明朗之气,似与别家小姐的温婉恬静截然不同。 萧霁危渐渐发现,今时今日的她确实与一年前的模样大相径庭,从前的她喜舞枪弄棒,脾气暴躁,故而眉宇之间藏有一丝化不开的戾气,眸底也藏了一丝锐色,不论看谁皆带了三分压迫力,可今时今日的她,倒颇有几分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眉目舒朗、明媚,双眸之内澄澈豁然,那是非一般女子可有的状态,倒像是经历世事心如明镜却处事豁达通透的老者,只唯有在激怒之时流露出的恼怒神态,才让人觉出一丝女儿家的模样。 而这,就好像是他心底恶魔的种子,他讨厌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神明,若是神明身陷淤泥,不知道还能不能一身清白,一脸无畏! 萧霁危收回目光:“见到大皇子,莫要胡言乱语,你若自己找死,也怨不得我!” 温寻儿勾了勾嘴角:“放心,就算是找死,我也会拉着你垫背,断不会一个人走黄泉路!” 萧霁危蓦然停住脚转身,温寻儿走在他身后,险些撞进他怀里。 她抬眸,一眼撞进他如古今深潭一般漆黑的瞳孔中。 男人脸色仍透着一丝不正常的白,那双黑瞳便显得尤为深不可测,定定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透着几丝阴冷,莫名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但温寻儿已经习惯在他这样的目光下寻找生存空间。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名义上,你我可是夫妻一体,但凡我惹恼了大皇子,你在大皇子面前的那点薄弱信任就会大打折扣,非我要拉着你,而是你当初非要拉着我跟你成亲,若是那时你由着我离开皇城,哪里来的这么多事?这叫自作自受!” 萧霁危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神态自若:“我若不拴着你,今时今日,又怎会如此轻而易举将你们温家一举拿下。” 温寻儿磨着后牙槽。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她目光盯着萧霁危的背影,而后落在他的腿上,脑子里的念头还没出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 她一脚踢在萧霁危后膝盖弯里,后者脚步一个踉跄,回头瞪向他。 温寻儿双手环臂,抬高了下巴:“若非被你喂了药,今日这一脚能直接把你踹趴下,你信不信?” “噗呲”远处的宫女忽然发出一声笑,瞧见萧霁危冷目扫了过去,急忙抿紧了嘴巴。 “我看你得意到何时!” 他拽了温寻儿的胳膊,疾步往前。 温寻儿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不得不小跑起来,就这么被他一路拽到了大皇子的宫中。 宣德宫。 两人进去的时候,宫殿里头阴森森的,因此二人打打闹闹的形象颇有些格格不入。 萧霁危松开手,温寻儿才看见上位端坐着一身蟒袍的大皇子顾羌,此刻,正有人在下方禀事,是李相国。 身为皇后的娘家人,这次的逼宫,李相国自然是有份。 看见二人进来,李相国连忙告退,萧霁危随即躬身行礼。 “大殿下,内人带来了,听候大殿下发落!” 顾羌的目光在温寻儿脸上一个盘旋,须臾,笑了:“阔别数月,温大小姐倒是生得越发动人了些!” 温寻儿幽冷地笑了笑:“可大皇子就不一样了,大皇子好像更骇人了些呢,这里,发黑呢!” 她指了指自己的印堂。 萧霁危一个冷眼看过来,温寻儿直接瞪过去:“我是实话实说啊,只怕大皇子未来有牢狱之灾呢!” ------------ 第104章 “哦?这般说来,温大小姐还会看相?”顾羌从上位下来,“那你出门前可有照照镜子,看出自己近日有血光之灾?” “殿下,内人出身将门,非一般闺阁女子,性子直爽,说话唐突,但并无恶意,还请大殿下恕罪!” 一旁,萧霁危躬身。 温寻儿挑了挑眉。这厮还给她求情?是怕被她连累吧! “殿下指的血光之灾是这个吗?”她摊开双手,露出手上仍旧带血的纱布。 顾羌见了,眉头一挑:“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有人敢伤温大小姐?” 温寻儿耸了耸肩:“正如大殿下所言,我近日出门有血光之灾,这不昨日遇到了一只疯狗,那疯狗不理别人,专追着我咬,这不,受伤了!” 旁边一道阴恻恻的目光看过来,不用瞧也知道是谁。 “哦?”顾羌挑眉,“那这疯狗可真该罚!” “何止是该罚,就该当场打死!”温寻儿眸光一转,看向萧霁危,“你说是吧,夫君?” 她把“夫君”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萧霁危垂下的眸光里分明阴寒。 “这种小事,就莫要在殿下面前说了!”萧霁危看向顾羌,“让殿下见笑了!” 顾羌笑了笑:“无妨,虽是小事,本宫却觉得温大小姐颇为风趣幽默,正好,本宫的皇子妃近来有孕,缺个说话的人,不如温大小姐自今日起便留在宿德宫,想来,皇子妃会很喜欢你!” 软禁她? 然后把她拴在手里,等着和温家谈判? 温寻儿挑眉:“虽说皇子妃有孕,我若能分忧自当尽力,只是大殿下,我乃新嫁妇,就这么住进宿德宫怕是不妥吧?” 把自己下属的媳妇儿留在自己宫里,也不知道这人存了什么心思! “不妥吗?”顾羌一脸奇怪,“你来是陪本宫的燕儿,有何不妥?更何况,你们二人还是旧相识!” 温寻儿露出满脸的苦恼:“大皇子自是光明磊落,不过人言可畏,更何况我家夫君如今是大殿下跟前的红人,只怕更是遭人嫉恨,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譬如,走后门!” 顾羌面色微微一变,看向萧霁危。 “霁危,你觉得呢?” 萧霁危朝他看来:“内子所言,不无道理,这样吧,即日起,我们住进宿德宫旁边的院子里,一来,内子和随时与皇子妃说说话,二来,也可免去闲言碎语,殿下以为如何?” 大皇子点了点头:“也罢,那就这么办吧!” 他重新回到上位,萧霁危便带了温寻儿离开。 旁边的院子叫春寿宫,很宽大,两人去的时候,宫人已经收拾好了院落。 萧霁危留下她:“我还有事,你留在这里,别想着出去,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住你!” 他转身欲走,温寻儿却拉住他看向四周,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问:“顾昀在哪?” “他自是在他该在的地方。” “你若不告诉我,我会自己找,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连累了你,我可不管!” 萧霁危拧眉。 “咱俩还没和离,就仍旧是夫妻,大皇子那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盯着大皇子跟前红人位置的人可不会放过你!” ------------ 第105章 谈崩 萧霁危嗤笑一声:“天牢,你去得了吗?” 温寻儿神色顿时凝滞。 萧霁危挣脱开她的手:“你若乖乖的,没有人会伤你性命,但你若执意闹事,少了你一个还有玥妃和十一皇子,你以为,大殿下真不会杀你?” 温寻儿抬目盯着他:“这样一个人,你为他办事,你以为你会善终?” “我不在乎。” “是,你不在乎,你有北寒这个靠山,无所谓能不能在大炎好过,可你别忘了,北寒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夺嫡之争甚至比大炎更可怕,你若不能在大炎朝堂占有一席之地,如何向那些拥护你的人证明你的价值?如果北寒的人弃了你,那你今日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用?为了走上捷径,就被千夫所指,值吗?” 萧霁危目光看向院中摇曳的桃树枝:“那我不做这一切就能善终吗?” 他目光看向温寻儿:“你不惜用假孕来阻止我去漠北军营,不就是为了能一辈子把我拿捏在手里?一个骂名跟一个摆脱温家的机会相比,算不得什么。” 温寻儿沉下眸光。 “夜已深,早些歇息。” 话音落,他退出了院子。 夜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温寻儿立在院中,看着头顶黑不隆冬的夜,只觉得这个夏天冷极了! 次日一早,她用过早点便在院中枯坐,萧霁危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也走不出这个院子,便只能静待时机。 眼瞅着宫女在一旁修剪花枝,她便也跟了过去,拿起了剪刀。 “姑娘,使不得,这些粗活,奴婢们做就好!” “没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温寻儿拿起剪刀,“咔嚓”两下便剪平了花枝,眼瞅着院子门口的守卫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她忍不住看向两名婢女道:“我听说,这次的事情之后,禁军便换统领了,现在的统领是谁啊?” 俩婢女想了想:“好像姓林。” “姓林?”温寻儿冥思苦想,“是不是以前的禁卫军统领?林什么沈?” 婢女“噗嗤”一声笑了。 “姑娘说的,应该是沈魏沈将军吧?” “对对,就是他,呀,他叫沈魏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林沈!” 另一名婢女也跟着笑:“不是他,沈将军一直是负责禁卫军的,禁军这边的林将军听说出自宋家军。” “这样啊……”温寻儿拖长了尾音,“我进宫前遇着禁卫营的人,好像说沈将军是进宫当差来了,我便以为他是当了禁军统领,原来不是他。”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看向二女:“不过沈将军现在调哪儿去了?可也是在禁军里?” 两丫头面色微变,纷纷摇头:“不太清楚!” 温寻儿便叹了口气。 她跟着做了大半日的宫,把整个院子里的花草都修剪了个遍,到了午后小憩的时候,她借着腰酸背痛的理由央了一名婢女给她捶背。 趁着屋内只有二人,她直接把腰上一块玉佩取了下来,塞进婢女手里:“好姐姐,沈将军昔日救过我一命,我不为别的,只是想要知晓他的近况,你就告诉我吧?” 丫鬟面色微变,看了外面一眼。 另一名婢女被温寻儿支开了,这会儿屋内便只剩了二人。 “姑娘,这东西我不能收!”婢女把玉佩还给她,“若是查出来我私收贿赂,会降罪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温寻儿看她一脸为难,却又数次看向玉佩,分明是想要又不敢要的模样,顿时明白什么,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来塞进婢女手中,“若是玉器不好拿,这个应该方便,待休沐日,你带出去存到钱庄里,神鬼不知!” 婢女瞧见上头是“一百两”额度,当即眼前一亮,二话不说叠起来收进了衣服里,然后悄悄凑到温寻儿耳边说了句话。 夜幕降临,春寿宫静悄悄的,就连门口的守卫也打起了瞌睡。 温寻儿穿上婢女的衣服,悄无声息绕到一旁的墙边,翻墙跑了出去。 ------------ 第106章 声东击西 到底是有几分底子的,前世笨重的身体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灵活。 春寿宫与一旁的宿德宫后院仅隔了一条宫道,这会儿外面静悄悄并没有人。 温寻儿在墙面上趴了好一会儿,确定安全,这才悄无声息从墙上跳了下来。 她身子轻盈,跳下的动作格外轻,并未惊动任何人。 然后绕过一旁的篝火架,来到了对面的墙角下。 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仔细看是一对巡逻的守卫。 按照现代的时间,这条过道每五分钟就会过一队人,夜深人静之后就更安全一些,大约十分钟一循环,所以只要等这队人离开,她就能得到十分钟的安全时间,足够她爬上对岸了。 只是受伤的双手在刚才攀爬的过程中伤口裂开,疼痛难忍。 温寻儿缩在角落,艰难的等待这队人离去。 却就在这时候,有什么东西蹭到她的后腰,温寻儿浑身一僵,惊悚回头,只见得一只体型壮硕的断腿黑猫就立在她身后,睁着一双幽亮的眼珠子看着她,大眼瞪小眼,似有些好奇。 温寻儿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动不敢动。 一人一猫就这么相视而立,眼瞅着前方巡逻队伍返回的脚步越来越近,温寻儿终于没忍住,悄咪咪伸出手来,竖在唇上,无声“嘘”了一声。 她不嘘还好,这一嘘,黑猫突然“喵”的一声叫了起来,然后一下子蹿到了她身前那个篝火架。 因着已经到了后半夜,篝火架并没有点火,果不其然猫儿的叫声立刻引来了侍卫的注意。 “去看看。” 她清晰听见有人吩咐。 随着脚步声走近,温寻儿缩在篝火架下大气不敢喘一口。那人只需要站到篝火架正面,从上往下一瞧就可以清晰看见她,一旦暴露,不止今日的行动失败,往后再想偷跑出来等于难上加难! “你这小东西,居然跑到这儿来了,叫我一顿好找!” 一道失笑声从侧前方传来,温寻儿悄悄抬头,便只见得一道黑色的身影由远至近,月光照得那人身上,照得他满身清辉,英俊的面容在月色下更显清隽秀逸。 是萧霁危。 他回来了! 温寻儿忍不住捏紧了手,手上的痛感传来,只觉全身都出了一层冷汗。 “萧公子!” 侍卫长一惊,当即请礼,一旁前去探猫的守卫也停下脚步朝他躬身。 宫里的人都知道,那位温家赘婿是大殿下跟前的大红人,如今又是多事之秋,没人敢得罪他。 “惊扰到诸位了,因着我家夫人喜欢猫,所以我特地从外面弄了一只回来,只是这猫淘气,一时竟让它跑了!” 他一面说,一面朝着篝火架走近,说来也奇怪,那黑猫瞧见他来,只是叫了一声,竟一动不动。 萧霁危抱过了猫,视线略微往前,与底下蹲着的温寻儿对了个正着。 月光下,温寻儿也看不清他的脸容,只觉得那双眼睛让人心生可怕。 她悄无声息再次收紧了手。 伤口的痛叫她脸色都白了几分,然而预料之中的危难却并没有到来,只听得脚步声远去,待她抬头,头顶上方竟空无一人。 萧霁危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不揭发他? “既然抓到了,我就不叨扰诸位了!”随着这道清冷的声音落下,是男子抱着猫离去的身影。 巡逻的守卫见事情解决,当即继续朝着远处走去,一时间整个宫道静悄悄的,独剩了温寻儿一人。 温寻儿咬了咬牙。 不管了,既然萧霁危刚才没有揭穿她,那她也没必要停下计划,她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断不可错失良机! 想到这里,她抬目看向身前的宫墙,深吸口气后,便退后几步,一个助力跃了上去。 很顺利落到了宿德宫后院。 那婢女告诉她,沈魏就在宿德宫里,只是被严加看守,出不去。 她自然不会认为单凭她自己就能躲过严密的防控系统,但是声东击西这一招她还是会的,恰巧她之前来过大皇子的宫殿,知道厨房的位置,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厨房是最容易潜入的地方了。 找到了角落的油坛子,她直接将油泼在了柴火堆上,然后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了柴火堆。 火焰噼里啪啦燃烧起来的时候,她潜出厨房,待火势旺盛这才捏着嗓子大叫:“走水了,走水了,殿下寝殿走水了!” 喊完就跑,夜色浓郁,轻而易举掩饰了她的身形。 待到睡梦中的众人出来一看,只见得整个宿德宫都是浓郁,一时也不知道那里着火了一个两个跟着大叫。 “殿下寝殿走水了,快救火保护殿下!” 宿德宫热闹了起来,温寻儿来到后方关押沈魏的地方。 那婢女给了她一张宿德宫的地形图。 虽然简陋得很,但足以让她找到方向。 那几名守卫一听说大皇子寝殿走水,一个两个也跟着急得不行,终于有人来通知他们去救火,于是原本严密的守卫便撤走了一半。 温寻儿便趁着这个时机,从窗棂溜进了屋子。 “谁!” 她刚进屋,屋内的人便察觉到了,呵斥了一声,同时一道冷风朝着她的方向直面而来。 ------------ 第107章 逢场作戏 “是我,温寻儿!”温寻儿趴在地上艰难道。 刚才跳得太急,竟被自己的裙摆绊倒了,双掌着地的时候,痛得她一度背气过去。 沈魏这才听出她的声音,满目诧异:“温姑娘?你怎么来了?” “先别问我怎么来的,你先扶我一把!” 外面声音嘈杂,全是救火的声音,彻底将二人的说话声掩盖住。 沈魏急忙收了剑上前,借着月光,这才瞧见温寻儿一双手全是血迹。 “你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你先别管这么多,时间紧迫,我只有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被扶到一旁的椅子上,温寻儿吸着气道:“大殿下跟前有一个苏公公,名唤苏志鸣,昔日玥妃曾救过他性命,你只需要告诉他,玥妃有难,请他援助,他必义不容辞。” 沈魏神色一凝:“一个公公,能做什么?” “当然是去皇上跟前拿虎符调令,请城外的五万兵马救驾!” 沈魏睁大了眼睛:“可皇上尚在昏迷之中,如何给出虎符?” “如果没醒,就等一等,若是醒了,即刻让苏公公出宫,他一个小太监,没有人会注意他,只要援兵一到,你便带人杀进德善殿把皇上救出来!”说到这里,温寻儿猛然握住沈魏的手,“沈将军,现下朝堂已被大殿下控制,玥妃和我们温家的人都被大殿下扣押,除了你,没有别的办法了!也只有你以及你的禁卫营才能救皇上!成败在此一举,你能做到吗?” 沈魏目色灼灼:“我知道了,你放心!” 他没再说多余的话,但面容坚毅冷峻,温寻儿便知,他必能做到。 起身准备从窗口出去,沈魏却拉住了她:“等等!” 他走到窗口听了一遍外面的动静,这才把温寻儿扶上窗:“小心点!” 跳下窗子的时候,温寻儿只觉掌心好像塞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药瓶。 来不及细想,她把药瓶塞进怀中,一路顺着来路返回! 从宫墙上跳下来的那一刻,温寻儿后背的衣服都湿了。 却也在这时,她听见了春寿宫外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有大批人马朝着春寿宫而来。 温寻儿心下一凝,当即朝着自己的房间跑去。 几乎是在她进房的一瞬间,院子大门被人踹开,大批人马进院了! 温寻儿来不及脱身上的夜行衣,直接往床上钻,只是刚掀开被子她就蒙了——萧霁危!他爬她的床做什么?! “你们做什么?里面可是萧公子和温姑……” 春生的声音直接被人打断,紧随而来的是房门被踹开的声音。 也在那一瞬间,萧霁危跩了温寻儿上榻,同时扒下她肩上的衣服,埋首在她颈脖间啃了她一口。 温寻儿浑身一僵,正要动作,便听见萧霁危低低道:“你若想让外面的人看见你这一身的夜行衣就只管动!” 此刻,外面的人已经直接朝着床榻而来。 温寻儿反应过来,飞快地伸出手直接扯下萧霁危的上衣,同时拔下他的发簪,顿时墨发散了满肩。 “做戏要做全!” 温寻儿无声用口型对他说着,同时顺着自己敞开的衣襟缩出雪臂,圈住了萧霁危的脖子往下一拉,二人便亲密无间抱在了一起。 萧霁危的身体顿时僵得跟木棍似的,一动不动。 温寻儿拧了拧眉。 就这副模样,不露馅才怪。 眼瞅着床榻外的人影走近,她忽然发出一声响,听得萧霁危瞳孔瑟缩的时候,抬起脑袋,堵住了他的唇。 少年的唇冰凉,一如他冰冷的身子。 床幔被人掀开。 也在同一时间,萧霁危抓过一旁的枕头朝外掷去:“滚——” ------------ 第108章 心不狠站不稳 来人被枕头砸了个满怀,顿时不好意思再往前。 可他刚退后,身后却有一人走了上来,那人一看,顿时一惊:“殿下!” 床幔内,萧霁危眸底掠过一丝沉郁。旁人尚好应付,可大皇子居然亲自来了!如此一来…… 他垂眸看向温寻儿身上的夜行衣。 温寻儿眸底同时掠过一丝惶恐。 旁人看到里面的场景自然不敢近身一探究竟,可来人是大皇子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尤其是在面对大皇子府莫名起火事件,他第一个怀疑的,自然是这对夫妇。 若是被他发现放火的人是自己,必然引起他的警觉,到时候,沈魏传递不出消息,一切努力就都成了打水漂!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看向萧霁危。 四目相对,她眸底的急迫和求助清清楚楚,他清晰感觉到落在他腰上的手收紧,这一刻,她分明拿他当起了救命稻草。 鬼使神差的,萧霁危伸出手,把她束发的簪子拿了下来,同时扶着她的腰一个翻身倒换了二人的位置,顷刻,少女满头青丝如瀑般倾泻下来,散在两人的身上。 萧霁危又伸手,彻底扯落了她的衣服。 “殿下……”他喘了口气,“出什么事了?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与此同时,床幔掀开一角。 萧霁危苍白中带着些许红晕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他怀中,佳人藕臂雪白,半边脸埋在他怀中,隐在被褥下的肩若隐若现。 大皇子偏了下头,紧盯着二人:“适才本宫的宿德宫进了刺客,有人看见那刺客朝着春寿宫而来,眼下本宫的人已经搜遍了整个春寿宫,就剩你这件屋子了。” “竟有刺客如此大胆?”萧霁危面容上露出一丝讶色,同时,想要起身。 可他刚刚一动,怀里的温寻儿突然按住他,嗔怒出声:“这刺客时机倒是挑的好,你们要搜便搜吧,只是别打扰到我们便是!” 她对顾羌向来不客气,这也符合她的人设。 可顾羌原本就怀疑她,哪里肯轻易放过,正要进一步搜查,里头的温寻儿却不悦出声:“他们要搜便让他们搜,你凑什么热闹!” 这话是对着萧霁危说的。 然后,她便当着顾羌的面低下头来。 那一头,萧霁危扣着床幔的手不自觉松动,床幔落下来的那一刻,也彻底将大皇子以及众人的视线阻隔在床幔之外。 只是二人等了片刻,外头却始终没有传来离去的动静,也就是说,一大屋子人还盯着床上。 真特么变态! 温寻儿只想爆一句粗口,眼看近在咫尺的萧霁危明显有些招架不住,起了抗拒的姿态,她的眉心掠过一丝烦躁。 都演了这么久了,总不能功亏一篑! 罢了,心不狠,站不稳! 屋内人尴尬盯着大皇子的背影,有些不谙世事的小伙子宫女已经面红耳赤,不明白人家小夫妻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可大皇子不走,他们也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终于传来脚步离去的声音。 等到房门在外面被彻底关上,那群人走远,萧霁危才猛然推开温寻儿,大口喘气,怒目而视:“你有病吧!” 温寻儿摸着自己发痛的唇,幽怨看他:“你属狗的?怎么还咬人?” 萧霁危别过脸,脸上红白交错,一时精彩极了。 他火速起身,套上衣服就要出门。 “你现在出去就不怕被人看见?大皇子本来就对我们起疑,外面的人必然还盯着房间里的动静,你这会儿出去刚才做的一切不是功亏一篑?” 萧霁危抿紧唇:“与我何干!” 说着,他便大步朝外走。 “萧霁危!”温寻儿急速追下床来,眼看着他的手已经扶上了门闩,急道,“我错了!” 萧霁危开门的动作一顿,身体僵直,没转头。 温寻儿立刻走到他身后,小心翼翼道:“我错了!你别走了!拜托!” 她双手合十,难得的露出求助的神情。 萧霁危看了她片刻,面色好转,但当视线下移,他面上立刻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别开头:“你先把衣服穿好!” 温寻儿垂目,这才发现衣襟扯得有些大。 等她裹好了外袍,萧霁危这才坐回到房间内。 “你睡外面,我睡里面。” 这里是宫里,并没有多余的被褥给萧霁危打地铺,虽说现在是夏天,但睡地上也够呛!而且他今天帮了自己,于情于理,她也不能再让他睡地上。 不过,她也不可能睡地上! 萧霁危看向床榻。 温寻儿已经缩到里面去了,她身形纤细,只占了小小一方天地,外面空出大片地方,完全可以进水不犯河水。 萧霁危思虑再三,最终还是躺了上去。 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纷乱的思绪便蜂拥而至,尤其是直到现在还发麻的唇舌,心跳也尤为的不规律。 大约是他的动静吵到了温寻儿,那一边,温寻儿背对着他:“其实你也不算吃亏,我也是初吻!”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萧霁危便彻底睡不下去了。 “我睡外面!” 他起身朝着一旁的贵妃椅走去,和衣而卧。 他一走,床榻立刻宽敞起来,温寻儿吁出口气,翻过身,舒服地摆了个“大”字型,这一回,终于睡舒坦了。 床幔内均匀的呼吸声很快传了过来。 萧霁危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忍不住看向床幔。 从他的视角只能瞧见床幔内模糊的人形,脑海中掠过方才二人亲密之下的姿态,不知为何,只觉心下一阵烦躁,越发睡不着。 次日一早,宫女见他起了,忙进屋收拾。 萧霁危阻了她们,把春生唤了进来。 春生取了他换下的衣服,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一瞬间的惊愕之后,眸底竟露出一丝笑意,看向萧霁危的目光多了一丝暧昧。 后者面上掠过几分不自然,催促:“赶紧走!” 春生连忙笑着离开。 温寻儿听到动静起身,才发觉外面的天只是放亮。 等她洗漱完毕出来,萧霁危已经在院子里用早膳了。 ------------ 第109章 她在萧霁危对面坐下,目光却直盯着门口。 守卫比昨天多了一倍,看来戒备加强了,也不知道外面的宫道有没有人。 “不用看了,托你的福,整个春寿宫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自今日起,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萧霁危头也不抬。 温寻儿收回视线,眼瞅着宫人把她的碗筷摆上,这才看向萧霁危:“你也出不去?” “大殿下说,温姑娘与萧公子刚刚新婚,恩爱有加,浓情蜜意,所以特地许了萧公子几日时间,让他好好陪陪温姑娘!”一旁的宫女解释时,还一度红了脸,言语之间充满暧昧,分明意有所指。 一旁,萧霁危轻咳一声,看向那宫女:“下去!” 声音透着冷冽。 温寻儿眨了眨眼,瞧着萧霁危脸上不自然的潮红,已明白过来。 指的是昨晚那场戏。 “看来大皇子并不信任你!” 温寻儿目露嘲讽。 萧霁危喝茶的动作一顿,对上她的视线,眸色沉冷:“昨晚的事情,我不希望有第二次,你若再肆意妄为,我不介意将你捆了送到大皇子跟前!” 温寻儿耸了耸肩:“你随意。” 她又没那么傻,昨晚的行为已打草惊蛇,近期内,她肯定不能再冒头,只不过该传递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接下来,只能靠沈魏了! 三两口用完早点,温寻儿看见萧霁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本书,自觉无趣便回了屋子。 太阳慢慢升起,整个屋子也炎热了起来。 宫人将冰桶摆进屋内,又放了七轮扇,整个屋子立刻清凉了起来。 萧霁危进了屋。 不过他避开了与温寻儿的接触,坐在屏风的另一面,这样一来,两人虽同处一个房间,却看不见彼此,温寻儿乐得自在。 直至,下午时分,春寿宫来了一个人。 温寻儿万万没想到李云霓会来看她。 她穿了一身紫色的长裙,略施粉黛,杏眸如水,看上去格外温婉可人。 萧霁危在外间与她说着话。 温寻儿留意到向来淡漠疏离的他这会儿声音柔和,连唇角都挂着温柔的笑。 “温小姐。”看见她出来,李云霓立刻亲切的笑起来,“听说你进宫了,我来看看你!” 门口的宫人静静垂立,时不时投来新奇的目光,似乎好奇这两个昔日的情敌怎么还拉起手来了! 温寻儿亲热地牵了李云霓的手进屋内,而后看向门口的宫人:“李小姐是我闺中密友,我要与她说几句体己话,你们都退下吧!” 萧霁危看着二人进里间,眸底深谙。 “李小姐,你怎么来了?”温寻儿松开手。 她与李云霓虽关系有所缓和,但也没到她来探望她的地步,她来此处必然有别的目的! “殿下让我给你的!”她塞给温寻儿一张纸条。 她口中的殿下必然是顾允之。 温寻儿接过纸条打开,却是一片空白,她疑惑的将纸条展示给李云霓,后者分明也愣了一下:“空的?” “殿下给你这个的时候可有交代什么?” 李云霓摇了摇头:“他只让我给你,说你看了就会明白!” ------------ 第110章 计划 温寻儿拿过纸条对着阳光照了照。 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当即沉思了起来。 恰在这时,有人朝屋内投来目光,温寻儿似有所感一般朝那人看去,见是个修剪花枝的宫人,触及她的视线,那人慌忙躲闪,一不小心,直接把手边的一朵开得正艳的花给咔嚓掉了。 温寻儿眉心一跳,再去看院中,这才发觉有多双目光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时不时朝屋内看来。 她明白了过来。 握住李云霓的手,她探手在她掌心写了一个字后,合上了她的手掌。 “替我把这个字带给殿下!嘘,隔墙有耳,别说出来!”温寻儿点住她欲张的嘴。 李云霓了然:“你放心,我会带到的!” 话音落,她看向屋内:“你在这里还好吗?可有什么缺的?若是有,我差人去办!” 温寻儿摇了摇头:“我一切都好,只是……” “只是什么?”见她目色迟疑,李云霓当即道,“你只管说,能办的我一定办到!” 温寻儿看了看她。 李云霓绝对算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女主角,她心地正直,不会耍什么弯弯道道,有些时候,她可以相信他! “十一殿下没吃什么苦,烦劳你们,多照应他!” 李云霓应声:“这件事,就算是你不说,九殿下也会做到的,你只管放心!” 温寻儿这才安下心来。 书中的顾允之待顾昀向来是好的,在这件事情里必然也会想方设法保全他的性命,只可惜现下她被困在这里,无法施展,寸步难行,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外面这些人身上了! 看着李云霓走出院子,温寻儿这才收回目光回到房间,吹燃了火折子将那张空白纸条给烧了。 萧霁危从屋外进来,正好看到她这动作,目光从空白纸条上掠过后停在她脸上,他眉梢轻轻扬了扬:“看来九殿下是来找你出谋划策来了?” 纸条被燃为灰烬,温寻儿抬目看他:“九殿下与大殿下乃是一母同胞,如今大殿下得势等同于九殿下得势,我是大殿下的敌人,自然也是九殿下的敌人,他为何要来找我出谋划策?” “九皇子可并非皇后娘娘亲生。” “那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萧霁危没法反驳这句话,只一双眼睛盯着温寻儿瞧:“大皇子的计划天衣无缝,你别把自己卷进去,到时候,连累了整个温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谢谢你的提醒!”温寻儿爬到自己榻上打算小憩片刻,“不过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邪不压正,大皇子绝不可能成功,而身为叛徒的你,下场必然比大皇子还要惨!” 萧霁危冷笑了一声,走了出去。 温寻儿躺在床上,用湿手帕盖在脸上。 天很热,她心头也很躁。 一则并不知道沈魏那头进展得顺不顺利,二则皇帝也不知醒来了没有。 如今整个宫中被皇后和大皇子把持,皇帝那边,就算是醒来了,只怕也没一个可靠的人可用,除非他的亲信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但皇帝身边有皇后守着,便不可能让皇帝的亲信近身。 而唯一有可能的,也只有大皇子那头的人! “让开!本宫你们都敢拦,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让你们人头落地?!”院子里的声音猛然引起温寻儿的注意。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门口,就看见温玥提着剑从门口进来,剑刃上海滴着血。 “姑姑?”温寻儿惊讶的看着她手执长剑一脸肃杀的模样,当即迎了上去。 “寻儿,你没事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看见温寻儿手上还缠着绑带,她立刻抓起温寻儿的手看,“手上的伤还疼吗?” ------------ 第111章 送人头? “姑姑,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等于自投罗网?!”温家外面,萧霁危已经放过她一马,她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入宫来? “我知道!可救小昀本该是我的事情,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好啊,看来都到齐了!”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道笑声,紧接着大批的禁军鱼贯涌入,众人身后,大皇子一身黑色蟒袍,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玥妃,看来你果真是疼惜你这个侄女,为了她居然连命都不顾了!” 玥妃转过身来,冷眼看他:“顾羌,你趁着陛下昏迷期间残害忠良,滥杀无辜,把控朝局,你可知,你这一番做法已是谋逆?” 大皇子轻蔑地笑起来:“玥妃娘娘似乎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状况,如今整个皇宫都在本宫掌控之中,你说这些又有何用?” “陛下会醒来的!他只是暂时昏迷,总有一天,他会醒来,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他交代!” “那就不劳玥妃费心了,来人!” “在!”禁军声如洪钟,齐声作答,声势浩大,饶是玥妃这样见过大场面的也被这些人的吼声惊得瞳孔缩了缩。 “你想做什么?” “既然玥妃与温小姐姑侄情深,那本宫便成全你们,即日起,就请玥妃娘娘暂留此处,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 “是!” 禁军火速退到院子外,牢牢将整个春寿宫包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温寻儿叹了口气:“姑姑,你这又是何必!” 白白送人头,多亏! 温玥却只是捏了捏她的手指。 “我既然来了,便没打算安然回去,但顾羌,倘若你为了皇位敢对你的父皇和兄弟不利,做出有悖人伦的事情,他日必遭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呵。”顾羌冷冷笑了笑,“这些就不劳玥妃费心了,你若有空担心这个,倒不如好好想想你们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话音落,顾羌拂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玥妃胸口起伏,好半天都没平复下来怒火。 温寻儿将她拉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姑姑,那种人,犯不着跟他生气!” 玥妃缓过神来,看向她:“这几日你还好吧,他有没有为难你?” “我都好,只是行动受限没法出去。”说到这里,温寻儿叹了口气,“日后,姑姑得同我一样了!” “不必担心,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玥妃喝了茶,扫向四周。 院里服侍的下人倒是有不少,只是这里显然都是大皇子那头的人,服侍的人越多,说明被监视得越狠! “你那赘婿呢?怎么不见他?” 温寻儿抬了抬下巴,指向前头的书房:“八成是知晓你不待见他,自己回避了。” 玥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看见侧后方书房的位置,春生守在门口,显然是里头有人。 她收回视线:“这个白眼狼,吃温家的用温家的,都当了温家的姑爷了居然还贼心不死,帮着外人对付温家,哥哥当年真可真是瞎了眼!” 一说起萧霁危,温玥就恨得牙疼,她们信任他才将顾昀交到他手里,可他倒好,居然当叛徒把顾昀交给了别人! “也不知道小昀现在怎么样了!” 一想到小昀,温玥刚才的气焰全部消散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担忧和心事重重。 温寻儿握住她的手:“姑姑,既然大皇子现下没有杀我们,小昀想来也没有性命之忧,你不用担心!” 温玥点了点头:“正因为知晓他现在不敢杀我们,所以我才进宫的,要不然,我也不会真的来送死!” 温寻儿奇怪的看她:“姑姑怎么知道他现在不敢动手?” 温玥看了一眼四周,随后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你是说……”温寻儿盯着那水渍,眸底一片震惊。 玉玺! 是了,她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 按照书中剧情,大皇子就是因为没有及时找到玉玺耽误了时间,导致皇帝醒来轻而易举掌控了全局,而眼下,大皇子早已掌控了整个皇宫和朝局,却迟迟没有传来皇上薨逝的消息,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最重要的东西还没有找到! 没有玉玺,他的皇帝就是有名无实,就算是登基称帝,别人也能轻而易举将他拉下来,所以现在的他表面上镇定,其实心里头必定慌得要死! “姑姑,你是不是知道……” “嘘!”温玥给了她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会想办法去皇上身边伺候,只要皇上醒来了,一切的难题便都能迎刃而解!” 温寻儿吸了口气:“所以这才是你入宫的目的?” 温玥点了点头。 她怜爱的握住温寻儿裹着纱布的手:“这么大的事情,本就不该你来承担,怪姑姑,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心神大乱,这才把你推了出去,寻儿,你放心,姑姑已经有了安排,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姑姑吧!” ------------ 第112章 一辈子 确定温寻儿安然无恙后,温玥去找了萧霁危。 书房里,萧霁危正在看书。 自年初入宫起,他手边的书就没有断过,起先,那些书晦涩难懂,总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理解意思,重复翻阅,到了而今,已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温玥进来的时候,他放下书坐在书桌后面,没有起身。 “玥妃娘娘有何指教?”对温玥,他是心存过杀意的,若非那日温寻儿阻拦,或许,他真能卸下她一只胳膊! “我有话跟你说,让闲杂人等出去!” 春生有些犹豫,他可没有忘记,这位玥妃娘娘是会武功的!她若真要动手,公子不是她的对手! “怎么?连同我独处都不敢?还是说,你怕我会杀了你?” 萧霁危看向春生:“去外头守着!” “可是……” “下去!” 萧霁危的声音沉下去,春生无奈,只能出去。 “玥妃娘娘现在可以说了吧?” 玥妃走到他书案前,取过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之后,她忽的将茶杯往桌上一拍,紧接着扣住残破的瓷片朝着萧霁危喉咙划了过去。 她动作极快,一个跃身便来到了萧霁危跟前,瓷片直指他喉咙。 萧霁危没躲。 “玥妃娘娘是要你的侄女守寡么?”他静静盯着温玥。 “呵,倒有几分胆识!”看着他面不改色的脸,温玥冷斥,“你可别忘了你是赘婿,你若死了,我家寻儿只管再娶或再嫁,断没有为你守寡的道理!” “虽是这般说,可她到底是跟了人的,哪怕是再娶或再嫁也没那么容易!” “只要有我在,她是再娶还是再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可今非昔比,而今的你已是大皇子的阶下囚!” “少跟我提大皇子,别以为能用大皇子压我!”瓷片往前送了一分,锋利的刃口直接将萧霁危光洁的颈项划破。 玥妃盯了他半晌,这才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你若敢对寻儿不好,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取你首级!” 收了瓷片,玥妃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否则,待皇上醒来,你必死无疑!” “玥妃娘娘觉得,皇上还会醒来么?” “当然!”温玥瞪向他,“顾羌他虽然是嫡子,但这么多年,他做的那些混账事皇上一直看在眼里,在皇上心中,他从来都不是太子的第一人选,想来顾羌他自己心里头也清楚,否则不会这么迫不及待逼宫!” “可你想想,皇上身居高位那么多年,会全无准备,任人宰割吗?顾羌他只是得到了暂时性的胜利,只要他一日没有坐上那么位置,一切就都还有变数!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当上了皇帝,你觉得,一个靠着杀弟弑父登上大宝的皇帝,天下人会认同他吗?你跟他又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萧霁危伸手给自己倒了被茶,清俊的面容之上毫无波动。 “你说的这些,大小姐也同我说过。” “既然寻儿都与你讲过,你就更应该知道其中的厉害,你总不能让寻儿跟着你受千夫所指,一辈子抬不起头吧?” “一辈子?”萧霁危细细咀嚼这三个字,笑了,“玥妃娘娘觉得,我与她有一辈子么?” “你什么意思?”温玥一下子站起身来,“难不成,你还想弃了寻儿?” “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妨把实情告诉你,我与大小姐成亲不过是权宜之计,时至今日,我与她从未有过亲密之举,更不曾有半点男女之情!”说这话时,萧霁危表现得一派坦然,好似一切真如他所言。 只是当脑海中浮现那日画面,他扣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只是这一切,玥妃并没有看到。 “怎么可能?你俩成亲也有月余,日日同床共枕,怎么可能没有夫妻之实?还是说,你为了把自己白眼狼的行为摘除干净,故意这么说?”玥妃细细一想,当即动怒,“好你个萧霁危,枉我以为你虽卑鄙无耻,却还有几分胆识,算个男人,没想到你敢做不敢当,居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要抵赖,你这么做,把寻儿至于何地?!” 萧霁危拧眉,一时没说话。 “好,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既如此执迷不悟,那寻儿也决不能被你拖下水!我这就去让寻儿写下休书,休了你这个赘婿,从今往后,你以下犯上也好,谋逆造反也罢,皆是你的命数,别想寻儿再护你一分一毫!” 说罢,玥妃便推门走了出去。 萧霁危看着她离开,目视她直奔寝殿而去,扣着杯子的手再一次用力。 “公子!”春生从门外进来,“你当真仍由大小姐写下休书?一旦有了休书,你与温家便没了关系,大殿下那边必然会视你为一枚弃子,休书写不得啊!” 萧霁危抿紧唇,没说话。 春生又道:“公子……” “闭嘴!” 他弃了杯盏站起身来,大步朝外走去。 入殿之时,玥妃正好从里面出来,看见他冷哼一声便直接走了出去。 萧霁危进入内室,正好瞧见温寻儿伏案写着什么,拢在袖中的手指当即动了一下。 温寻儿抬目看了他一眼:“你跟我姑姑说什么了,让她这么生气?” 她拿起写好的东西吹了吹上面的墨汁,萧霁危走近,目光在纸张上掠过,见只是一份临帖,心头当即一松:“因为顾昀的事,她心中不快,尚可理解!” 温寻儿从纸张里抬目看他,男子目色幽深,静静与她对上,里头似有波涛汹涌又似平静无波,辨不清思绪。 温寻儿忽然觉得,他好像越来越像个成年男子了。 她绕过桌子上前,环臂倚在桌子上看他:“姑姑让我休了你,你怎么看?” 萧霁危刚刚平缓的思绪一下子被提了起来,他抬目朝温寻儿看去,企图在她脸上寻找蛛丝马迹:“你想休了我?” 温寻儿扬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都投靠大皇子了,咱俩的婚事也没什么意义,再说了,这场亲事本就是交易,如今你我背道而驰,何必还因为一纸契约绑在一起?” ------------ 第113章 软磨硬泡 “你说得没错。”萧霁危唇角多了丝冷笑,“我倒是盼着你能给我一纸休书,从此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可你别忘了,你我的婚事是皇上赐的婚,你若担得起皇上的问责,我不介意收一纸休书!” 温寻儿扬眉:“你都投靠别人了,我要是不休了你,如何跟皇上证明忠心?” 萧霁危眸底更冷了几分:“我投靠别人?温寻儿,若没有我相护,你以为你现在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同我说话?你当真以为你那点小心思小算计大皇子查不出来?” “我从来都没说过他查不出来,我需要的只是拖延时间等皇上醒来!大皇子只是掌控了目前的朝局,可那些镇守四方为大炎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们可未必会听这位篡位者的号令,萧霁危,你选他是大错特错!” 萧霁危背过身去:“那是你以为,我是对是错,我自会分辨,你有心思操心我,倒不如想想,你姑姑这一去还回不回得来!” 温寻儿心下一紧。 温玥去见大皇子了,为的就是在皇帝跟前照顾守护,这本是她自愿进宫的目的,之所以选择来看她,无非就是放心不下她! 只是温玥能想到的事情,皇后必然也想到了。她去皇上身边正合了这些人的心意,只是玉玺一旦出现,那也是她的死期! 可眼下皇帝身边被层层包围,御医进不去,皇帝醒来的日子便遥遥无期,无疑就是一个死结。 所以当务之急,不仅要玥妃进去,还得救醒皇帝! 只是她不懂医,帮不上忙! “萧霁危!” 眼见着萧霁危出门,电光火石之间,温寻儿忽然拉住了他。 萧霁危转过身来:“怎么?想通了?” 温寻儿盯着他仔细看了看。 萧霁危的目的很简单,他要脱离温家的掌控,获得权势,然后有在北寒立足的机会,而他之所以选择大皇子,无非就是大皇子能许诺他这一切。 “我们做个交易吧!你把我送到皇上身边,我帮你进温家军营!” 萧霁危眉心一跳,看着她。 “只要你能帮我唤醒皇上,你平步青云路上的每一步我都能替你安排!只要你照着我说的去做,我保证,待回到北寒后,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我为何要听你的?”萧霁危嘲讽看她,“只要我继续协助大皇子,这一切都会来到,我为何要舍近求远,冒着背弃大皇子的风险来协助你?且不说这么做的风险有多大,就凭我‘背信弃义’的作为就足够断送我的前程,不是吗?” “谁说的?”温寻儿给他分析局势,“你若此时迷途知返协助我,那你做的这一切就不是‘背信弃义’,而是忍辱负重的卧底!有我在,皇上自不会相信你真的会背叛温家,介时,指不定还会因为你所做的这一切给你记头功,你想要的一切不就都来了?” 萧霁危被她说笑了,微微俯下身:“大小姐,你细细看看我,你觉得我很傻吗?” 少年眉眼清俊,逼近的容颜几近让人窒息。 见后者没说话,他站直身体,准备离开,温寻儿却在这时蓦地擒住他的衣襟,往下压来,逼得他不得不俯身。 他挑眉,没反抗。 “你帮不帮?”温寻儿紧咬后牙槽,逼近的面容染着愠怒,凶巴巴的。 萧霁危眉心舒展,莫名有了好心情。 “不帮!”他答得斩钉截铁。 “不帮?”温寻儿看了一眼四周,没寻着什么称手的兵器,当即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往床前带,“那从现在起,你就别想出这个门了!” 她找了块布带把萧霁危双手捆绑好,萧霁危紧蹙眉头,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 温寻儿做完这个,忽然就伸出手,往他袖兜里找东西。 “做什么?”萧霁危这才想起反抗。 衣袖里没找到,温寻儿便又去他怀里找,萧霁危惊得躲闪,温寻儿扣住他手臂:“你上次给我吃的那种软骨散放哪儿了?” “没有。”他站到一边。 “没有?你上次给我吃的时候,瓶子里明明有存货!”温寻儿说到这儿,继续在他身上寻。 “温寻儿,你有完没完!”尝试着挣扎双手的绑带,才发觉这丫头绑得死紧,居然一时挣脱不得,萧霁危连连躲避她的手,渐渐开始招架不住,“春生?来人!” 门外有人破门而入,正是春生带了两名侍卫。 温寻儿却在他们闯入的一瞬间把萧霁危推到床里,同时放下了床幔:“干什么干什么?没见过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啊?是你们该看的吗?还有你春生,你可别忘了,你能有今天是谁的提拔,怎么?有了新主就忘了旧主了?” 春生一时心虚的低下头。 “起开!”萧霁危见温寻儿压在他腿上不动,当即气恼,“还愣着做什么?把她给我拉走!” 他这会儿躺在床上,双手被捆绑着,完全没了反抗的力气,尤其失去了药力的温寻儿力大如牛,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春生闻言,这才指挥旁边的侍卫上前! “不许进来,我可没穿衣服!你们要是辱了我的清白,你们公子饶得了你们,我可饶不了你们!” 萧霁危瞪着温寻儿:“一个女儿家说出这样的话,你害不害臊?” 温寻儿俯下身,嘻嘻一笑:“说几句话就要害臊了?那你一天到晚不得害臊死?” 萧霁危这时彻底没了耐性:“找两个丫鬟来,把她拉走!” 春生顿时如释重负,立刻去找人! “丫鬟?”温寻儿瞅了瞅萧霁危,“有本事你就让她们来!” 话音落,她就开始抽萧霁危的腰带了。 “等等!出去,都出去!” 眼瞅着丫鬟就要到榻前了,萧霁危彻底没了辙,直呼着把人赶走。 丫鬟面面相觑,春生只能赶人。 等到屋里都安静了,萧霁危红着一张脸瞪温寻儿:“恬不知耻!无法无天!” “那你帮不帮?” “不帮!” “行!” 温寻儿抱起他的外衣,大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全丢了出去。 这样还不够,她又到柜子里把萧霁危的衣服都拿了出来,全部丢了出去,而后,直接锁上了门:“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打扰我和你们公子,听明白了吗?” ------------ 第114章 你教得好 院子里的一众宫人侍卫面面相觑。 春生叹口气,命人上前把萧霁危的衣服都捡了起来。 “春大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宫人茫然。 春生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罢了,只要大小姐不写休书,怎么都成,散了吧!” 院子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 屋子里这一番折腾,温寻儿已经满身是汗。 她松开萧霁危去桌边找了药和纱布出来。手上的伤原本已经愈合,但刚才那一番挣扎又溢出不少血出来,得重新包扎。 萧霁危从榻上起身,往门口走。 温寻儿头也不抬:“你若敢出去,待会儿我就把你的脚也捆住,让你彻底走不得!” 萧霁危没理她,直接越过她。 温寻儿眉心一蹙,当即一抬手,直接把他仅剩的里衣给拉下来半截。 萧霁危抓紧了自己的衣服瞪向她:“松手!” 血迹沾染在白衣服上,萧霁危也看见了,眉心拧得死死的。 温寻儿盯着他:“你回去,我松手!” 萧霁危抿紧唇。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肯妥协,却在这时,门口传来春生的声音:“公子,玥妃娘娘去月华宫了!” 月华宫是皇帝的寝殿,这么说来,玥妃已经说服大皇子去月华宫了! “萧霁危,你听我一句劝,大皇子并非天命所归,你想做的事情他帮不了你!” “他不是天命所归,那谁是?九皇子吗?”萧霁危讽刺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了然起身。 温寻儿却仍旧拽着他衣服不肯松手,逼得他不得不俯身面色恼怒:“松开!” “我知道你不喜欢九皇子,他是你的情敌嘛,可就算你再不喜欢也不得不承认他比大皇子更适合那个位置!你现在站到我这边还来得及,等到皇上醒了,等到……反正大皇子一定会败的,到时候,你就算是逃到了北寒,也得从头再来,不比现在支持一下皇上来得好吗?” “我、不、愿、意!”萧霁危一字一句回答,“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站到你这边,是我这满身疤痕,还是温家对我做的一切?” “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你若是耿耿于怀,我可以弥补,只要你现在能站到温家这边,以后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就凭你?”萧霁危嫌弃,“你除了温家千金这个身份,以及算计预知点以后的事,你还会什么?” “预知还不够?”温寻儿匪夷所思,“你难道不是靠着我的预知攀附上大皇子的?不然,你以为他为何信你?还不是你告诉了他未来的事情,算计了毫无防备的我!” 温寻儿松开手:“你若执意与我分道扬镳,那今日我言尽于此,一旦最终的胜利是皇上,你跌入的将是万劫不复之地,因为从此以后,我必会与你作对!哪怕你是逃到了北寒,我也不会放过你!” “威胁我?”萧霁危眯了眼睛。 “算不做威胁,我只是在称述事实。”温寻儿抬高了下巴,“你不是瞧不起我这点预知能力吗?我想,北寒的皇族定然瞧得起!” 言下之意,她还会帮着北寒的皇族对付他,这样一来,只会让他刚出狼窝又进了虎穴! 萧霁危抿紧了唇,冷冷看着她。 温寻儿也不甘示弱,抬高下巴,充满挑衅。 “呵,”萧霁危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让你有那么一天吗?来人!” 一声令下,院子里已有了动静。 温寻儿面色一变,一个闪身冲到门后抵着门:“谁都不许进来!” 门外的侍卫一时犹豫,不敢闯入。 “把门给我踹开!” 外面的撞击声太大,温寻儿根本顶不住。 她抬目怒视着萧霁危,心里的愤怒已经到达极点。 她几次三番想拉他一把,可他却如此不识抬举,非要与她作对!念慈庵的背叛也就罢了,到了现在他依然如此执迷不悟,既然真留不住他,那倒不如…… 心里起了杀意的一瞬,温寻儿已拔了头上的簪子飞速冲上前。 萧霁危不料她居然来真的,当即后退,可他双手捆绑,屋内空间又有限,直接就被温寻儿扑倒在地。 后背抵上冰冷的玉石地面时,温寻儿手里的簪子也抵在了他脖子上。 “砰!” 门口,侍卫踹开了门。 看见眼前这一幕都傻了眼。 “公子……大小姐,你可千万别冲动!”春生看见这一幕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这是我和你们公子之间的事与你们无关,都给我出去,把门带上,否则……” 她簪子往前推进一分,利器刺破皮肉的痛就钻进了萧霁危的皮肤里,他放弃抵抗躺在了地上,吩咐春生:“都出去。” 春生无法,只得带了人走。 门在外面被重新合上,萧霁危看向近在咫尺眸底泛出杀意的温寻儿:“看来,你还是想让我死!” “我不想的!”温寻儿咬着后牙槽,“是你逼我的!” 萧霁危盯了她一会:“你就算是杀了我,大皇子的计划也会照旧进行,我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你是不是把我的能力看得太大了?” 温寻儿不说话。 她一直对他防备,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只是在外人的眼里,萧霁危确实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小角色,至少对比家大业大的温家,他就如同墙角的蝼蚁,根本用不着人费心对付。 可偏偏,温寻儿就是拿他当角色,日防夜防不说,还不惜拐到枕边!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你惯会搅弄风云,暗中操作,若不是你,大皇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北寒的使臣,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群人是冲着你来的!表面正人君子,衣冠楚楚,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你那龌龊势利心思我一清二楚!” “这可都是你教得好!”萧霁危提醒她,“若非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现出我非一个普通人,又如何让我坚信我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的一天?就像现在,你越紧张我的站队,就越证明我这么做是对的!” 温寻儿真想一簪子戳死他。 见她面色阴晴不定,萧霁危挑衅地勾唇:“看,被我说对了吧?” ------------ 第115章 跟他去北寒 “你帮不帮我!”温寻儿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问。 萧霁危的目光落她脸上,因为愤怒,她此刻满脸通红,额头上还渗满了汗珠,愈发衬得那张面容出水芙蓉一般,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犹如小鹿一般澄澈。 近距离之下,两人的心跳贴在一起,汗液融到一处,莫名让人觉得浑身燥热。 萧霁危抿了下唇:“好处呢?” “平步青云还不够?”这畜生,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些。 萧霁危目光落到了屋顶:“靠我自己,我也可以平步青云!” 显然,这一条半点诱惑力都没有! “那你想要什么?”温寻儿细细一想,眉头都拧了起来,“李云霓?可她心思不在你身上,她喜欢的人是九皇子,她不可能同意嫁给你的!” 萧霁危垂了垂眼,眸底莫名掠过一丝烦躁。 “况且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也不可能拿别人当筹码!”温寻儿盯着他,“这件事我真办不到,你换一个吧,换个我能办到的?” 萧霁危抬眸,眸光落在她殷红的唇上,停顿片刻,忽然抬目与她黑白分明的视线对上,嘴角勾起一丝蛊惑的弧度:“我要你,跟我一起去北寒!” 温寻儿一怔,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跟你去北寒做什么?”她十分不情愿,“难不成,你还真想我给你当媳妇儿?” 萧霁危别开视线,眸色渐冷:“不愿意就算了,那这份交易也谈不成了!” “等等!”温寻儿纠结了好一会儿,“那我得去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你总得给个期限吧?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北寒吧?” “我若是就要一辈子呢?” 温寻儿的脸拉得老长。 “你要我跟过去,无非就是想让我帮你在北寒立足,那也用不了一辈子!这样吧,等你权势稳固的那一天,就放我走,行不行?”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温寻儿从他身上下来,见他仍旧躺着没动,这才想起什么,立刻把簪子插到头发里,找到一把剪刀剪开布条,拉他起来。 “你早答应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替他捋着衣衫的同时,她执起外袍亲自给他披好,萧霁危面色冷峻,垂目看她一眼,温寻儿立刻示意他伸手。 等到衣服穿好,眼瞅着温寻儿又要去拿腰带,萧霁危眼皮子一跳,立刻伸手接过腰带:“我自己来!” 说罢,背过身去,自己系好了腰带。 温寻儿心里头悄悄松了口气。 “那你现在去帮我跟大殿下说说,让我去月华宫陪着我姑姑伺候皇上?” 萧霁危神色顿了顿:“收拾行李。” 言下之意便是答应了! 温寻儿喜上眉梢:“这就去。” 所谓的行李无非就只有一些衣服,其他的生活用品自然不需要她带。 萧霁危盯着她的背影片刻,这才转身,朝外面走去。 他现在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并不能轻易离开,只能请求门口的守卫传话。 很快,守卫便来了信,允许他过去。 宿德宫内。 听萧霁危说明来意之后,顾羌阴晴不定地盯了他好一会儿:“你起先说,你与温家有仇怨,与温大小姐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本宫信任你,这才让你看着她,可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如何解释?” 萧霁危沉默了好一会,方才躬身:“我虽与她没有夫妻情分,可我们毕竟是夫妻,有些事情,殿下应该懂。” “哈哈!”顾羌大笑起来,片刻后,忽而笑脸一收,声音都透着几分阴冷,“你那个夫人有多大本事你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送她去父皇跟前,打的是什么主意?你竟还替她说情?” “殿下不必忧心!”萧霁危解释,“她不懂医,更何况,皇上的病情殿下比谁都清楚,又岂是她一个普通人可以左右得了的?让她去,无非是因为她的要求,只有遂了她的意愿,她才愿意相信,我依旧与她站在一边!” 顾羌紧盯着他的脸:“你这么说,本宫倒一时无法分辨你究竟是那边的还是这边的!” 萧霁危一脸忠诚:“我自然是听从殿下号令,否则当日良机又怎会提前告知殿下!” “说得也是!”大皇子又笑起来,背着手转过身去,“让她去皇上跟前也并无不可,但霁危啊,她是温家的女儿,是温如海捧在手心的宝贝,她对本宫收服温家而言,是最有用的一枚棋子,想要温如海支持本宫,没有什么比拿下他的女儿 更重要了!上回的提议,你可想清楚了?” 萧霁危抬目,与顾羌阴邪锐利的眸子对上。 见他没说话,顾羌略微靠近凑到他耳边:“你若是拿捏不住她,就交给本宫,你放心,待他日事成,你想要的本宫都会给你!” 他退后一步,似笑非笑盯着萧霁危:“听说你喜欢的李相国府的李云霓?这事不算难办,只要父皇不在,九弟的这桩婚也算不得数,届时让母后做主赐给你便是!” 从宿德宫回来,天色将晚。 一进院子就看见温寻儿正等在院子里,看见他回来,急忙迎了上去:“怎么样?成功了吗?” 萧霁危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这就去拿行李!” “不急!”萧霁危拉住她,“用了晚膳再去!” 晚膳被传进房间,尤为的丰盛。 温寻儿听了好消息,食欲大好,反倒是萧霁危吃得特别少。 “你一个将成年的男子,吃这么少,难怪这么瘦!想要身体好点就应该多吃点!”她夹了一个大鸡腿给他,“吃吧!” 对上温寻儿的笑脸,萧霁危没说什么,重新拿起早放下的筷子。 夜色渐浓,两人动身去月华宫。 宿德宫离月华宫虽不远,却也需要绕一段路,等终于到了月华宫前,才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可算是将整个宫殿围得水泄不通了! “我进去后怎么联系你?” 她需要向外界传递消息,以及了解外界的消息才行! “想见我的时候,让守卫通传即可,我打点过了。” 温寻儿心头一松,忍不住细细打量他:“看来,这段时间你学了不少嘛!” ------------ 第116章 夜风有些大,吹得两个人的衣衫飘飘荡荡,男子的面容隐在夜色中,看不清眼底的神情。 “月华宫眼线众多,凡事当三思而后行,切不可莽撞!”他看了一眼四周,递了一个钱袋给温寻儿,“这个拿着。” 钱袋沉甸甸的,温寻儿以为装的是碎银,可打开一看,才发现是满满一袋子的珍珠,而且颗颗饱满,必然价值不菲! “这是……”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这个便用得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珍珠?”他在温家,也没到随便预支银钱的地步,作为赘婿,他的月例也是有限的。 听了温寻儿的话,萧霁危肃冷了许久的面容居然沾染上一抹笑意:“你的凤冠上抠的。” “你!”温寻儿咬牙,“那是姑姑给我的珍珠凤冠,价值连城!你疯了?” “再怎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也得派的上用场,能解燃眉之急,便不算可惜。” “可那是我的!” “嗯,现在不在你手里?” 温寻儿咬了咬牙,只能把钱袋给收了。 没办法,她身上带的都是银票,银票这个东西在宫里这种地方可没有价值连城的珍珠好使,毕竟眼下朝局混乱,谁知道温家的银票会不会惹来杀头之祸! 这么一想,温寻儿便暂时原谅了他。 “行,那我走了,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再看了一眼月华宫外的景色,温寻儿这才深吸口气朝着月华宫而去。 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得来! 萧霁危站在夜风中,目送着她离开,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身后才有人走上了前。 “公子,你真的要帮大小姐吗?” 春生拿了一件披风,披到了他身上。 萧霁危转过头,示意他将灯笼打在前面:“她还有用!” 月华宫内。 玥妃得知温寻儿的到来急忙出来见她。 “你疯了?好好的春寿宫不待,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放心姑姑一个人,来陪陪你!” “我哪里需要你陪!”虽是这般说,可玥妃的眼睛却红了起来,“皇上气息很弱,依旧昏迷着,御医说,很有可能就此醒不过来!” 她拽紧了温寻儿的手臂:“寻儿,皇上若是醒不过来,我和小昀可怎么办?” “姑姑,别慌!”温寻儿看了一眼四周,“现在四周全是皇后娘娘的人,你我说话交流要千万小心,不能被人听了去!” 玥妃擦了擦眼角点头:“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定要将皇上唤醒!我也相信,他定不会丢下我和小昀不管的!” 领了温寻儿入内殿,温寻儿才看见已经躺了一个多月的皇帝气息微弱,面容憔悴,看上去犹如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可按照原剧情,这个时候的皇帝应该已经醒了,而皇帝此刻的模样,显然离清醒太远! 温寻儿拧了拧眉。 正巧这时候婢女送来了药汤。 “玥妃娘娘,皇上的药来了!” 玥妃连忙去接药。 黑浓的药汁被熬煮成浓浓半碗,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光闻着药气就觉得难以下咽。 玥妃端了药到床前,细细喂食皇帝。 温寻儿注意到,期间,宫人一直没有离开。 直到空了的药碗递了出去,那人才拿了药碗离开。 玥妃在一旁给皇帝按摩活动身体,温寻儿绕着屋子四下转悠起来,细细打量。 以大皇子的品性,逼宫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弑父必然也算不上大事,只是因为玉玺的牵制,他暂时还不敢对昏迷的皇帝下手。 所以在他还未真正掌控实权之前,一不会让皇帝真的死了,二也不会让他那么容易醒来!尤其是在萧霁危告诉了他皇帝清醒日期的情况下! 故而这月华宫应该也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 第117章 只是温寻儿在一番查探之后,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夜已深,因为玥妃的要求,宫人另外搬了两张贵妃椅进内殿当临时睡榻,因着睡榻与龙床仅有一帘之隔,玥妃这才放下心来。 “别找了!我进来的时候都查看过了,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内殿的宫人都遣了下去,玥妃这才小心与温寻儿说着悄悄话。 “皇上的样子不太正常!”温寻儿诉说着皇帝的病情,“他才躺了一个多月,看上去却像是昏睡了半年一样!” 玥妃点了点头:“我也发现了!才一个多月,他竟已憔悴成了这样!” 说到这里,玥妃的眼眶便有些泛红。 “姑姑,这月华宫都是皇后的人,凭你我的能力想查出什么来,只怕是不可能!我想,只能找一位信得过的御医,查一查皇上每日喝的汤药,看能不能从里面发现问题!” “可皇上的药从未离开过宫人的视线,我们如何留下药让让御医查看?” “这个简单!” 温寻儿附到玥妃耳边,细细说了一句,玥妃听完之后,眼睛大亮。 “到底是你鬼点子多,这样也能想到!” “所以才让姑姑带我来,看,这下总放心让我留下吧!” 温玥叹了口气。 “只可惜,就算我们留下了药液,传不出去也是个问题!毕竟皇后不可能允许我的御医进来!” “这个我也有办法!”温寻儿握住她的手,“你到时候只管把药液交给我便是!” * 次日一早,玥妃仍旧坚持亲自喂皇帝吃药。 宫人监视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皇帝喝下药,所以无所谓谁喂,玥妃能代劳,他们倒乐见其成! 等到半碗药见底,宫人带了药碗离开,玥妃才将浸透药液的手帕交到温寻儿手里。 温寻儿不动声色接过手帕,揣进袖中,然后去外殿端早膳进屋。 萧霁危说,他打点的是一位腰间系着绿色玉牌的守卫,叫李寻,平日就守在外殿,温寻儿想找到他很容易! 昨夜来时,温寻儿没见到来人,是以一大早借着端膳食的名义,她匆匆扫了门外一眼。 侍卫太多,且穿着一样的衣服,很难认出谁是谁。 温寻儿努力往他们腰间找,可距离太远,并不能看清。 故而吃过早饭后,她干脆就坐在外殿的台阶上,细细去看底下的人,然后,她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瘦瘦小小的侍卫,那人穿一身侍卫服,腰间挂着一块碧玉,看见温寻儿看过来,他视线明细有停顿,随即不着痕迹别开眼。 找到了! 温寻儿心下一喜。 四下眼线太多,她不好直接将手帕传出去,故而只能找个交接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就伸出手来细瞧,一会儿对着太阳看自己的五根手指,一会儿又练起手指的抓握力,末了跑去摆弄花草,到了第五处花丛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将手帕塞了进去,然后若无其事进了内殿。 这样细微的动作,根本不会被人发现,所以当李寻半夜寻到那块手帕,并将它交给萧霁危的时候,格外顺利。 手帕的药味很浓,萧霁危对这手帕看了看便明白了温寻儿的意思。 “公子!”春生在一旁一脸疑惑,“大小姐离开时,公子嘱咐过她,非必要不要找守卫,她怎么连一块手帕都要传出来?就这么用掉了一次机会,未免也太草率了!” ------------ 第118章 夫妻 萧霁危将手帕收了起来:“你懂什么!” 他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准备出门。 春生满脸奇怪:“这么晚了公子去哪里?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属下做便好!” “这件事你做不了!” 萧霁危将自己的衣裳丢给他:“换上,去窗边洗漱,然后歇息。” 春生懂他的意思,却满是担心:“公子不让我跟着吗?” “你今天的废话怎么这么多?照做!” 春生再不敢多言,依言换上了衣服,去到了窗边。 萧霁危从另一边的后窗翻身出去,随即裹上兜帽去往角门。 春寿宫的戒备依旧严密,但自入住以来,他便摸遍了守卫的换班时间,顺便收买了一两个人,有了内应,出行就简单了许多! 顺利从春寿宫出去,萧霁危直奔延安宫,那是九皇子顾允之的住处。 表明了身份之后,延安宫的人立刻将他请进书房,那里,九皇子衣着整齐,坐在书桌后,瞧见他进来,狐疑的目光便没有离开他。 “萧霁危?这会儿你不是应该在春寿宫当你的先生吗?来我的延安宫作甚?” 萧霁危上前两步,朝他做礼后微微勾起唇角:“殿下此刻还未入睡,是在苦恼日后当何去何从么?” 顾允之拧了拧眉,半晌,嗤笑一声:“怎么?你当大皇子的军师还不够,还要来当我的军师吗?” 萧霁危将双手拢进袖中,站直了身体:“霁危才疏学浅,自不敢在殿下面前称师,只是现下局势确实对九殿下极为不利,殿下若当真想走出这局,唯有一条路可破!” 顾允之挑眉,没说话。 显然到了现在,他还没看清楚萧霁危这一趟的真实目的。 他不说话,萧霁危也不开口,两个人对视了半晌,似在暗自揣度对方的心思,只是对比顾允之的疑惑不解,萧霁危多了一丝从容,就好像此时此刻,他早已将顾允之看穿一样。 顾允之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他身体后仰,往椅背上靠去,双手环臂继续盯了萧霁危片刻,见他始终面不改色,仿佛胸有成竹一般,才略微抬了下巴:“你说。” 萧霁危这才缓缓开口:“救活皇上!” “放肆!”顾允之猛地将手边的杯子砸在地上,杯子落地碎裂,他也跨过碎渣从上位下来:“父皇自马上摔落后便一直陷入昏迷,一众御医束手无策,故而父皇至今仍未醒来,但他只是暂时没醒,并不代表醒不过来,你却用“救活”二字,萧霁危,你知不知道单凭你这几个字,我就可以治你一个诅咒君王的大不敬之罪?” 萧霁危静静看着他:“九殿下自然可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甚至可以现在杀了我,可倘若霁危说的是实情呢?” “你什么意思?” 萧霁危将那张手帕拿了出来:“此帕上有皇上每日用药的汤液,殿下若想知晓答案,拿给御医一验便知!” 顾允之接过手帕。 他一眼便瞧出那是一块女人用的手帕,当即看向萧霁危:“这手帕你从何处得来?” “此帕乃内人的,她昨日刚去的月华宫,此刻与玥妃娘娘一起服侍在陛下身边。” 顾允之眉心拧了拧,面上越发不解:“你不是大哥的人吗?据我所知,眼下温寻儿是站到玥妃那一头的,换句话说,与你是敌对,她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萧霁危笑了笑:“我虽为大殿下办事,可我也是温家人,大小姐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今更是夫妻,她没理由不信我!” 见顾允之脸色不太好看,他才欠身:“东西已送到,九殿下信与不信,一查便知!” 眼看着他的身影离开,顾允之这才摊开手帕,除了有黑浓的药汁痕迹外,手帕的角落处有用粉色的针线绣了一个“寻”字。 他将手帕收起,唤来侍卫:“传张御医来。” ------------ 第119章 一番仔细的查验之后,张御医将结果告知了顾允之。 “算不上毒,只是此药液中添加了一味安心宁神的药,此药若是寻常人服用会有助眠的功效并无不妥,只是却忌讳久病之人服用,若是久病之人长期服用此药,则会导致病情加重,缠绵病榻,昏昏欲睡!”张御医说到这里,询问顾允之,“不知这是哪位病人的药?殿下若是不放心,老夫可亲自去把把脉!” “依你的意思,若是昏睡之人饮下此药,岂不是会推迟醒来的时间?” “不错!”张御医点头,“不过这也得看病人的情况严不严重,若是严重,很有可能一直昏睡!” 顾允之猛然站起身来:“一直昏睡?也就是说醒不过来了?” “药量重或者长期服用是有这个可能!” 顾允之的脸色逐渐发白,良久,他看向张御医:“那有没有法子,让这药喝不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张御医才从殿内出来。 而后,顾允之迅速起身,走了出去。 月华宫。 夜已深,宫人都歇息了,只剩当值的守卫和宫人。 温寻儿被人从睡梦中唤醒的时候,见是个脸生的小丫头。 “温姑娘,九殿下想见你,能随我来吗?” 温寻儿看了一眼旁边沉睡的玥妃,连忙小心从被窝里出来。 她光着脚来到外殿,穿上了小丫头递上来的鞋子,才跟着她一路从侧门到了月华宫后院角门。 黑夜中,来人裹着一身黑色的斗篷站在一颗树下背对着他。 温寻儿看不太清他的身形,只约莫从身高判断出可能是九皇子。 “殿下,人到了!”那丫头请了礼,树下的那人才转过身来。 “是我!” 温寻儿听出顾允之的声音,一路戒备的心这才放下。 她走上前去:“九皇子,你怎么来了?” 顾允之看向一旁的丫鬟,丫鬟立刻躬身离开,他这才上前一步,站到温寻儿面前:“上次,温姑娘给我一个‘等’字,不知眼下,可还需要等?” 温寻儿神色一凝,盯着他月光下俊美的脸容,疑惑询问:“何出此言,殿下是有什么发现吗?” 顾允之将那块手帕递给她:“我已经让人查过,确认这药的确有问题,若是一直服用下去,那个人很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温寻儿盯着手帕,很快明白过来。 萧霁危毕竟根基未稳,而且是在大皇子眼皮子底下做事,有些事并不好亲自去办。 但是九皇子就不一样了!他毕竟是皇子,有自己的手下和人脉,想要知道手帕内药液的成分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既然药有问题,也就是说,不能再服药了!可是送药的人每次都亲自看着皇上服下才肯走,我们根本没机会偷换药碗!” “此事,我有法子!”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出来,“我知道这件事可能有点难为温姑娘了,可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指着纸张上的图案:“我问过御医,要想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只有在父皇服药后一个时辰,扎穴位放出毒血,只是扎穴位需要独特的针法,所以,可能需要温姑娘费些力气现学!” “你的意思是,让我来做?” 顾允之点头:“为今之计,只有这个办法了!不过你放心,我已从御医那里习得要诀,可以教授给你!” 这一教授,就是一整晚。 天快亮时,温寻儿才回到屋里,困得沾床板便睡。 ------------ 第120章 醋意 等她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皇帝那边,又服了一顿药了。 玥妃给皇帝擦着手指,望着皇帝沉睡的面容,愁眉不展。 “姑姑,皇上今日的情况好些了吗?” 玥妃抬头看见她醒来,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些。 她拉着温寻儿来到外间:“御医来把过脉了,还是老样子!” 说话间,她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们下去,其余的宫人都走了,就剩了大太监万来福和大宫女殷素。 大皇子逼宫顺利很大一个原因也得亏了这万来福的里应外合,至于那殷素,她是大太监万来福提拔起来的人,这种时候,自然只听万来福的话。 “你俩也下去!”面对背叛皇帝的人,玥妃没什么好脸色。 万来福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迫于她的身份压制,到底还是没有反驳。 等宫内无人了,玥妃立刻拉了温寻儿到外间:“饿不饿?给你留了饭!” 让自己的贴身婢女碧草把饭菜端进来,温寻儿干脆拉了玥妃一起吃。 “姑姑,事情有眉目了!” 她小声用帕子掩住唇,低声道:“皇上的药确实有问题,不过昨夜我见了九皇子,他教了我一套针法,只要在皇上服药后一个时辰内及时放血,就可以将药效逼出,这样一来,皇上能早点醒来!” 玥妃眼前一亮,激动得放在桌子上的手都颤抖了。 但当她看见门口贴在门窗上的人影,到底是及时忍住了情绪。 她端了汤碗,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借着帕子擦嘴的功夫询问:“你确定?” “嗯。”温寻儿吃着东西,应得含糊。 玥妃的心这下子才彻底明快起来,她夹了菜放到温寻儿碗里笑道:“多吃点!” 门外监视的人只看见了姑侄之间的感情深厚,别的什么都没打探到。 “一个久居深宫,一个只是个纨绔大小姐,就算守在皇上身边,又能起什么作用?如今一切尽在皇后娘娘和大皇子的掌控之中,莫说她们了,就连九皇子那边都无能为力,两个女人又能掀起什么大浪!”大太监万来福听了宫人的禀报,只觉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去,安排人给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回话,就说这二人一切安好,并没有什么动作!” 宫人离开之后,殷素有些不放心:“师傅,虽说这二人确实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我们也不可小觑,玥妃娘娘圣宠不衰这么多年,宫中有不少她的亲信,若是她想有什么小动作,还是有机会的!” “那就盯紧她!” “万公公,姑姑,玥妃跟前的碧草刚才来传话,说是要一些刺绣工具!” “刺绣?”万公公沉思片刻,“许是整日在殿中无聊,给她们便是。” 他这头刚吩咐完,另一头又有宫人来禀:“万公公,姑姑,九皇子来了!” 万来福一惊,当即走出门去。 院中,九皇子一袭藏青色华服,腰间系着白玉,正踩着稳健的步子朝着月华宫而来。 万来福急忙迎了上去:“见过九殿下!” “我来看看父皇。”九皇子略微颔首,万来福急忙上前去开门。 “玥妃娘娘,九殿下来了!” 屋内,玥妃和温寻儿已经用完了饭,听见动静,玥妃朝着门口看去,正见顾允之一身华服,长身玉立的立在门口。 “玥妃娘娘。” 他略微朝玥妃欠身。 一旁的温寻儿和碧草也连忙朝他行礼。 玥妃脸色不善的应了一声,绕到一旁,把通往内殿的路留了出来,显然是不待见这位九皇子。 九皇子作为皇后的儿子,不待见才是常情,若是待见了,反而引人生疑。 顾允之深知这一点,什么也没说,快步入了内殿。 龙床之上,皇帝安静的躺在那里,仍旧在沉睡。 没有束发的他白发苍苍,面容憔悴,满脸褶子,看上去老了近十岁! 顾允之沉眸问万来福:“父皇进来情况如何?御医怎么说的?” “还是老样子!”万来福应道,“不过好在皇上的情况也还算稳定,御医说,只要坚持服药,半个月后,皇上便有可能醒来!” “当真?”顾允之眉目舒展,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那你们可得小心伺候着父皇!” 宫人们紧忙应了。 在内殿陪了皇帝片刻之后,顾允之才来到外间,再次给玥妃行了个告辞礼。 玥妃也不做声,将头别在一边,拿他当空气。 九皇子顾允之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他自然不会跟玥妃计较这些,只是行完礼后,他却并未急着离开,反而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温寻儿身上,朝着玥妃请示道:“我有些话想与温姑娘说,不知可否暂借温姑娘片刻?” 玥妃一怔,朝温寻儿看去,又看了看他,拧眉:“你与寻儿的婚事已经是过去式了,你还有何事找她?” 她不提醒,旁人一时还没发将二人联系在一起,还疑惑九皇子为何突然要找温寻儿,被玥妃这么一说,旁人恍然大悟。 住在深宫的这些人,平日里枯燥无聊,就盼着能有点什么新鲜事打发时间,而一旦跟男女私情扯上关系的,是他们最津津乐道的,所以哪怕二人在此刻会面有那么几分不合理,众人也不自觉忽略掉。 “姑姑!只是说几句话!”温寻儿看向九皇子,“殿下请!” 她跟着顾允之一道出门,殷素想拦下温寻儿,被万来福拉住了。 “说几句话罢了,在眼皮子底下能有什么事?”他的目光追随着二人,“而且大殿下还需要这位弟弟的助力!” 言下之意,这位九皇子暂时得笼络着,给几分面子! 殷素明白过来,便没跟。 外面的太阳有些大。 两个人走了一路,到了月华宫外面的一颗桃树下,此刻桃树叶子葱郁,刚好遮挡了烈日,供二人暂时避暑。 “我将十一弟转到了我府中,他没什么大碍,只是关得久了,有些脱水,你可以放心了!” 温寻儿松了口气。 顾羌确实没有折磨顾昀,可却将他关进了天牢里,顾昀从小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哪里吃过这种苦,一个劲儿在牢里闹腾,大皇子便直接命人断了他的吃食,一连几日下来,顾昀没了力气,终于安静了下来。 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几日前顾昀忽然发起了高烧,一连几日食欲不振,吃什么吐什么,虽然顾允之安排人送了药去,可大约是顾昀的身体一时无法适应牢里的环境,又起了一身疹子,正因为此,温寻儿才担心顾昀的情况。 只是她也没法求顾允之把人弄出来,毕竟人家也在大皇子监视范围内,能送药进去照拂一二已经算不错了,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把顾昀给弄出来了。 温寻儿万分感激:“多谢九皇子,你可真是个好人!” 顾允之眉心动了动。 “你不必谢我,十一弟并未有什么过错,我照拂他一二是身为兄长该做的。”他看了看温寻儿,“反倒是我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容易知晓父皇的近况!” “我也只是为我自己!”温寻儿万分惭愧,“毕竟皇上出事,不管是对姑姑还是对温家都不是好事!” “那就更不必说谢谢了,你我的目的一致,应该说合作才是!” 温寻儿抬目看他,不同于萧霁危那种病娇又绝美的脸,顾允之的面容更偏向于标准的翩翩公子,再加上他性格温润,与顾允之那种暴脾气就有了千壤之别,一黑一白对比明显,又是她用心塑造过的男主,对他的好感度不免上了好几个台阶。 “也是!”她扬唇笑起来,“那接下来,合作愉快?” 一阵风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吹得二人衣袂飘飘。 “公子,那不是大小姐吗?” 远处,恰巧有人路过月华宫前。 萧霁危顺着春生的提示朝侧前方看去,便看见树下二人郎才女貌的模样。 男子穿一身青色华服,芝兰玉树,堪称人中龙凤,而少女则着月白色长裙,黑发在背后被风吹得扬起,一静一动,画面非一般的和谐。 萧霁危扬眉,唇角勾了勾,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那今夜老地方?” “行!”温寻儿点了点头,“不过你的手指还好吧?昨晚扎了那么多遍,要不今晚换我的手?” “你自己如何给自己扎针?”顾允之摇头,“无妨,这点痛算不得什么,只要父皇能醒来!” 温寻儿想了想,也觉得他说得对。 当天夜里,那个婢女照旧来了。 温寻儿从月华宫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门口的守夜宫人都睡着了,想来,是那婢女使了什么法子! 她悄无声息来到昨日的树下,顾允之果然已经到了。 参照了昨日的法子,两人来到大树后,对着烛火便练起了扎针,温寻儿技术不好,几次扎错了地方,痛得顾允之浑身僵硬,却愣是一声不吭,不过,脑门上却全是汗。 温寻儿便只能更加专注认真,想着早日练好针扎中穴位。 好在她白日里用刺绣的针练了大半日,技术已经有了飞跃的进步,再在顾允之手上找了找感觉,到了后面已经基本能刺中穴位了! “差不多了!”顾允之点头,“我今日也跟御医再次学习过阵法,你这样,基本能替父皇放血了!” 温寻儿点头:“只是有个问题,御医每日都会来给皇上请平安脉,若是到时候放血解毒,会不会被御医看出来?” 扎过针之后的手指有针孔,普通人或许瞒得过去,却瞒不过御医的眼睛。 “此事我已有安排,你只管去做便是!” 温寻儿这才放下心来:“好!” 从小树林离开,她便跟丫鬟一起,沿着来路返回。 只是行至半途,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下意识朝身后看去,却有人忽然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进了林中。 温寻儿一惊,正欲大叫,才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萧霁危?你有病吧?” 前方的丫鬟察觉异样,正要转身,春生悄无声息从黑夜中冒了出来:“姑娘,我家公子找大小姐说几句体己话,烦劳稍等片刻!” 那婢女认出来人,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就没敢反驳。 ------------ 121 不会食言 林中,萧霁危掐起她下巴,逼得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目光:“怎么?才离开我身边两日,已经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了?” 温寻儿盯着他眸底的深色。 夜太黑,她不太能看清他眸底的情绪,只隐约觉出他周身气息寒凉,在这夏日深夜,莫名给人一丝阴冷之气。 温寻儿别开头挣脱开他的手:“抽什么风?你大半夜的招呼都不打一声从背后溜上来,把人捂嘴连拖带拽拖进小树林,我没揍你一拳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呵。”萧霁危扯了扯嘴角,退离开少许,“你也知道是大半夜?那你大半夜不睡,跑到小树林里跟野男人私会怎么不说?” 温寻儿眨了眨眼睛,这才听出他口中的野男人是谁! “你跟踪我?” “我用得着跟踪你?”萧霁危满眼讽刺,“若非我的人,你早就已经暴露了,还能安然站在这里与我说话?你可知,这件事被大皇子知晓的下场?他虽看在温家的面子上留你一条性命,但若知晓你破坏他的计划,他绝对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他说这话时,森寒可怕,仿佛那刀已经悬在了温寻儿颈脖上。 温寻儿缩了缩脖子,把衣领往上拉了拉:“所以你是因为这个特地来见我?” “不然呢?” 温寻儿松口气:“那可幸好!”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进出月华宫是有风险的,但是眼下这是唯一能唤醒皇上的机会,纵使有危险,也不得不冒险而为! 好在,萧霁危也有几个月华宫的心腹,如此一来,才方便了她行事! “你放心吧,事成之后,我肯定请求皇上给你记头功,为你回北寒添砖加瓦,说不定,日后,北寒和大炎还能成为盟国,和平共处!” “没必要!”对此,萧霁危嗤之以鼻,“若皇上真的知晓我的身份,你猜,他愿不愿意放我回去?” 温寻儿眨了眨眼。 书中的萧霁危是功成名就之后,直接回的国,根本就没有皇帝允不允许这一茬,不过若是从皇帝的角度出发,敌国的皇子知晓本国那么多秘密,很大程度上可能真的会阻止他回国! “你放心,只要你帮了我这次,日后你离开之时,我定协助你!” “你自然是要协助我!”萧霁危垂下眸光看她,“你可是要和我一起走的!” 两人已经达成共识的事情,原本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是这一刻,温寻儿总有种把自己坑进去的感觉,怎么这厮眼神这么不对劲? 不过细细一想,她又释然。 比起跟他回北寒,总比让大炎国乱成一锅粥,让暴君当道,忠臣良将死于非命来得好,最起码,只要有皇上在,温家肯定不会家破人亡! 只要温家好好的,她的任务也算是达成了! “答应过的事情,我自然不会食言!”温寻儿看向外面,“不过大皇子那头的动静你可得跟紧了!最好是能制造点什么事情,让他有的忙,如此一来,皇上这边,我才能找机会下手!” “知道了。”萧霁危抬目看向远方,“就这一两日,他打扰不到你!” 听着萧霁危笃定的口气,温寻儿忍不住细看他。 自大皇子逼宫到现在,他可谓是步步为营,每一步都充满算计,一旦他决定对付大皇子,想来,也不会来个空招。 “你做了什么?” 萧霁危回眸看她:“男人的事,你少管,你只需要稳住月华宫这边即可!” 温寻儿努力努嘴,若非她现在屈居人下,才不会听从他的安排。 只是月华宫这边确实是重中之重,只要皇上醒了,一切都好办了! “对了,沈将军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萧霁危刚才还舒缓的脸色蓦地又沉了下去:“急什么?他在宿德宫多待一天,就能为我们多争取一天的时间,他若是有什么动静,你猜大皇子会不会提高警觉,让你一件事都办不成?” “我自然知晓他留在宿德宫就是大皇子的定心丸,可同样的,能在皇城调动大批兵马的人非他莫属!所以我们的计划里,他也是核心!” “这件事,你都能想到,你以为别人想不到?” 温寻儿冷冷扫向他:“翅膀硬了是吧?说一句跟我呛一句,我不过是在分析形势!” “你只需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救醒皇上这件事上就可以了,不管是你的沈将军还是你的九殿下,我自会一一去联系,不然,凭借我一人之力,又怎可能撼动的了大皇子?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关键的一步棋!” “哪一步?” 萧霁危难得的笑了笑:“事成之后再告诉你!” 温寻儿咬了咬牙:“说话说一半,丧心病狂!” 她站直了身体:“还有事没有?没事我走了!” 萧霁危略微颔首,表示她可以离开了。 温寻儿嘟嘟囔囔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拉她去树后的目的是什么!讲了一堆废话! 待萧霁危从林中出来,情绪明显大好,笼罩了一整日的阴霾之气烟消云散,春生忍不住偷偷松了口气。 天知道这两天的公子有多难伺候,明明吃喝上从不挑剔的人,一会儿嫌他茶水倒烫了,一会儿又嫌弃菜做得不好,一屋子的人胆战心惊,现在看来,应该是雨过天晴了! 看来以后得多来大小姐这里转转! 回到月华宫,已经是后半夜,温寻儿刚刚上了榻,身旁一动,竟是玥妃醒了过来。 “姑姑?” “嘘!”玥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她躺下:“怎么样?今日学得如何?” 这会儿是半夜,平日里自然是有宫人守着,但自皇上昏迷以来,整个月华宫的宫人便有所松懈,到了晚上,干脆就在原地睡起觉来。 万来福自皇帝昏迷起,常常后宫寝殿两头跑,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宫人,至于殷素,她虽打理着月华宫内外大大小小的事,但精力毕竟有限,尤其是皇帝昏迷使得整个月华宫人气低迷,所以很多时候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皇帝不会醒来,只要外面的守卫养足精神守着外面,便不会出什么事。 “基本可以了,明日,我们便可给皇上施针!” 玥妃一听,心尖狂跳:“太好了!这些时日,我日日担惊受怕,就盼着这一天!寻儿,那一切就拜托给你了!” 温寻儿在黑暗中抱了抱玥妃:“姑姑别担心,等皇上醒了,小昀肯定就能回到你们身边!” 黑暗中,玥妃哽咽着声音点了点头。 ------------ 第122章 谋反 次日一早,她们梳洗完后,宫人照旧端来了早膳。 皇帝的吃食是一碗小米粥。 米粥被熬煮得软烂,入口即化,只是皇帝毕竟昏迷太久,喂食起来极其麻烦,有时候一碗粥见底都得耗费一个时辰。 宫人们也不愿意干这种细致的活,毕竟喂食的时候,稍不注意就能让皇上呛到,一旦皇上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可担待不起! 温玥喂完了皇帝,才与温寻儿一道坐在了食桌上,等他们用完早膳,汤药也端来了。 皇帝的药每日需喝上两副,也就是说,扎针的事情,每日得两次。 玥妃朝温寻儿使了个眼色,这才接过药碗进屋。 负责送药的是皇后宫里的夏嬷嬷,之前玥妃不在时,便是由他主管皇帝的汤药,如今玥妃来了,她便只是看着皇帝服下即可。 等服完药,御医照旧来把过平安脉,整个大殿内这才安静了下来。 温寻儿怀揣了银针,前往皇帝榻前。 十指放血用不了太长时间,主要就是找准穴位费工夫。 碧草在外间看着人,玥妃则守在内殿的门口以防万一,待半个时辰过去之后,温寻儿累出一身汗,皇帝的放血也终于结束。 “皇后娘娘到!” 她这头刚收完银针,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碧草匆匆忙忙跑进内殿:“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来了!” 玥妃已经听到外面的通传了。 她急急忙忙来到床前,却是一惊:“皇上怎么……” 刚刚放完血的皇帝居然出了一身汗。 “来不及了!”温寻儿这会儿没法解释,急忙拿了手帕往皇帝脑门上擦过,看向玥妃。 玥妃反应也极快,立刻放下床幔,两人刚做好这些,外间已传来动静,皇后进殿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 碧草连忙在外间行礼。 皇后扫过内殿:“玥妃呢?” “姐姐可是找我?”玥妃含笑从内殿出来,朝她行了个礼,而后打量她的脸色,“数日不见,姐姐这气色似乎好了不少!” 皇后上下打量她片刻,嗤笑:“比之玥妃,本宫可自叹不如了!” 她的目光落在玥妃身后的温寻儿身上,便又笑了笑:“温姑娘也在?” “给皇后娘娘请安!”温寻儿行完礼后应道,“寻儿总归没什么事,怕姑姑没什么人说话,便来陪陪姑姑!” 话音落,她看向皇后的身侧人:“原来李姑娘也在!” 李云霓跟在皇后身后,妥妥的小媳妇模样,见温寻儿与她招呼,急忙上前一步,朝玥妃见完礼后才道:“今日恰巧给皇后娘娘请完安,便随皇后娘娘一道来看看皇上!” “皇上好着呢!看吧!” 她转身入内,到了龙床前便直接撩开了半边帘子。 皇后朝着床内的人看去,脸上也没什么太大表情,只是待她走近之时,玥妃忽然放下了床幔:“姐姐可用早膳了?要不要妹妹派人传点早膳进来?” “不必了,来时便用了。” 她越过玥妃,探手便要掀帘子,玥妃却在一旁阴阳怪气道:“看过便得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姐姐没必要做戏!” “玥妃,你什么意思?”皇后掀帘的动作一顿,看向她的目光隐隐不悦起来。 温玥环臂靠在塌边看她,将不敬扮演到了极致:“我来这月华宫也有数日了,姐姐也就今日来了这一回,不知道的,还以为榻上躺的不是这天下之主呢!” 她咬重了“天下之主”,分明是讽刺皇后一党的逼宫。 果然,皇后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去:“既然你知道这榻上躺的是天下之主,那就更应该知道,现在的你什么都不是!本宫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才让你在这里服侍,否则,你哪儿来的资格进入这月华宫?” “你……”玥妃当即一副快气疯了的模样,随后,猛的身子一转,掀开了帘子,直接朝着榻上的皇帝身上扑去,“皇上,你听到了吗?你若是再不醒来,这后宫便再没有妾身的立身之地了!” 她哭得上下,抱着皇帝的模样也彻底阻挡了皇后的视线。 她约莫瞧见了皇帝安睡的容颜,正想细看,一旁,李云霓却忽然拉了拉皇后的袖子:“姑姑……” 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玥妃住进了月华宫,若是她嗷嗷大哭的声音传出去,并非好事。 皇后眉心掠过一抹厌恶,温和了语气对着玥妃道:“行了,本宫知道你照料皇上有功,你放心,待皇上醒来,本宫会为你说好话!” 她再次透过玥妃的肩看了皇帝一眼,随即转身:“回宫!” 等到一行人浩浩荡荡远去,玥妃才整个人虚脱一般,坐在了地上。 温寻儿急忙上前,这才瞅见皇帝的衣襟已经全被汗水汗湿了,鬓角瞧着也是湿漉漉的,只是刚才擦过脑门的汗,并不明显,唯有仔细看才能发现。 这些还都是其次。 刚刚扎过针的针眼这会儿还在往外沁着血,若是刚才皇后近身检查一番,必能发现皇帝的异样! 想到这里,温寻儿便想起刚才李云霓离开时的眼神,猜测着她应该是顾允之请来的救兵,否则皇后怎么可能由着玥妃哭闹而不仔细检查皇帝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好在算是有惊无险了! “行了,都退下吧!”命令宫人们出去,温寻儿这才将玥妃扶了起来,“姑姑,适才我的手法,你可记下了?” 玥妃擦了擦眼角,恢复了一惯的模样,点了点头。 “你是怕?” 温寻儿点了点头:“如今的宫里变故多,难保下一刻发生什么,若是我一时脱不开身,姑姑也可以动手!” 玥妃点了点头:“放心吧。” 与温寻儿不同的是,宫中多年,她有刺绣基础,拿针的手可以很稳。 一连三日,她们每日给皇帝放血之后,皇帝的脸色果然慢慢有了好转。 玥妃喜在心头,伺候起皇帝越发用心。 而每日来把脉的太医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顾允之摆平了,反正每日诊过脉后,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皇帝的面色便提了药箱出去,再没有别的什么话,自然,也没有什么坏消息从外头传来。 又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几日,这日温寻儿闲来无事,在廊下逗鹦鹉,正巧见几个宫人在另一头八卦。 “听说了吗?这一次的叛军来势汹涌,已经接连占领了城外好几处镇子了!” 温寻儿眼皮子一跳,贴近了墙根。 “不止城外的呢!自从皇上出事,外面各种各样的传言都有,尤其这段时间,有关于皇上昏迷不醒的消息直接就到了乡野百姓耳中,一传十十传百,那些有反心的人早就按捺不住,尤其是咱们大炎国向来匪寇横行,之前皇上在的时候还尽力招安,给尽了这些匪寇好处,如今皇上一出事,各地官员也开始懒政了,那些匪寇失了好处自然又重新开始闹事起来,就等有人挑头!” “是啊,但凡有一个声音反了,那不得是一呼百应!” “可不是,所以说,皇上若是再不醒来,就真的出事了!” “出事!出事!” 鹦鹉忽然说起人话,大声叫嚷了起来,惊得那几个宫人魂飞魄散,一哄而散。 温寻儿从墙根处出来,连忙冲进殿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玥妃。 “当真?” “千真万确,刚才外面的宫人说的!这事若是连宫里的宫人都知道了,想来不是小事!” 她想起萧霁危之前说大皇子即将忙得脚不沾地的事情,估摸着指的就是这件事。 一旦大皇子分身乏术,他们这头才是最好的时机! * 另一边,宿德宫。 听完了属下的禀报,大皇子气得直接将手边的杯子摔了个粉碎! “这群该死的匪寇!居然趁这个时候谋反,他们可真是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 “殿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平叛!虽说城外的叛军暂时有驻军在,一时半会儿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可若是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将会越难控制,到时候不仅朝局不稳,整个大炎国都会陷入一盘散沙!” 顾羌狠狠一巴掌打在桌子上,气得脸都青了。 “属下到觉得,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拿到玉玺!”另外的人提议,“玉玺一天没到殿下手中,殿下便只是一个监国,叛乱的情况愈演愈烈,这个时候平叛固然是好的办法,但是若是殿下能名正言顺拿到玉玺,便能随意调兵遣将,届时镇压不也是挥挥手的事?” 顾羌眸底掠过一丝狠色,看向一旁一直不说话的萧霁危:“你怎么看?” “回大殿下的话,霁危以为,叛要平,玉玺也要找!但是叛乱一事霁危不支持强行镇压。” “哦?”大皇子看向他,“那以你之言,要如何做?” “殿下初登大宝,要的是安稳,众所周知,大炎国匪冦横行一直都是心腹大患,非一两日可平息,倒不如延续皇上之前的做法继续诏安,只要殿下能说服最大的匪冦窝,其余的那些顺势而为的小势力便不足为据,他们多也是仰仗着别的大匪冦才做出这种跟风的事情,一旦别的匪冦趴下了,他们自然不敢再站着!” 众人一听,深觉有理。 “萧公子这话确有几分道理,眼下朝局未稳,这么做无疑是最好的法子!” “那好,那就先招安!”说到这里,顾羌又泛起难来,“只是,这人选谁最合适?” “若不然就萧公子去吧?他向来会说话,招安的事情,他自然是最佳人选!” 大皇子闻言,看向萧霁危:“你觉得如何?” 萧霁危扫过众人,上前一步,“嘴皮子再好,也比不过诚意,此事,若是大殿下亲自前往,许诺他们安稳的生活,才是最有利的招安之法!” “你的意思,是要本宫亲自去?” “正是!” 这话一出,众人便快速议论起来。 “不可!大皇子身份尊贵,这些匪寇又是杀人不眨眼的,万一有什么事,谁能担待得起!”有人不同意。 “不错,这样的时刻,大皇子就应该坐守宫中才对,怎可轻易冒险?” 顾羌扫过众人,再次看向萧霁危,目色沉暗:“除了诚意,应该还有别的,理由!” 萧霁危便将顾羌前去的好处一一说了上来。 “除了表达诚意,自然如诸位大人所言,还有冒险,胆识!”他看向几位官员,“虽说殿下暂时掌控了朝局,可诸位大人都知道殿下手中没有玉玺,几位手握重兵的权臣也尚在远处没有回来,换句话说,大皇子目前根基不稳,随时都有被推翻的可能,一则玉玺必须要找,但二则,也该是向那些尚未归顺的朝臣展示胆识和魄力的时候了!” 他朝顾羌欠身:“若是殿下能在这样的形势之下亲自招安匪寇,他日殿下的胆识和魄力自然会被这些臣子们所知晓,终使他们现在不肯归顺,可一旦到了殿下荣登大宝的那天,归顺不是迟早的事情?” “可即便殿下不亲自招安,只要拿了玉玺,他们还不是一样臣服?难不成,他们还敢反抗?” 萧霁危笑了笑,“心服还是口服可是两码事。” “就这么办!”顾羌忽然一锤定音,“宋濂,你去处理本宫出行的事宜,至于玉玺……”他看向萧霁危,“霁危,月华宫里那位既然是你内人,那本宫就将这件事交给你了!你可不许让本宫失望!” 萧霁危连忙躬身:“定不负殿下所托!” 等到众人离去,顾羌把萧霁危留住,走上前去,细细看他,眉眼之间全是满意:“幸亏本宫当日留下了你,否则今日就要错失一员良将了!” “殿下谬赞!”萧霁危表露得十分谦虚。 “你放心,待本宫他日登上大宝,定不会亏待你!” 说到这里,大皇子大笑了起来。 月华宫。 自大皇子带人一出宫,整个宫中笼罩的那层乌云总算是散去不少。 这一两个月,整个皇宫都人心惶惶,做事不敢喘大气,就怕一个不注意得罪了主子,如今大皇子这一离宫,众人只觉心头悬着的大石终于散去,一个两个难得的放松下来。 萧霁危来到月华宫的时候,宫门口的守卫明显没有之前严密,甚至还少了两个人。 “萧公子!”殷素出来迎接他。 萧霁危淡淡颔首:“我来看看皇上!” 殷素领了萧霁危入内,刚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再往里,就看见温寻儿窝在玥妃身侧,看着她绣花。 “玥妃娘娘,温姑娘,萧公子来了!” 玥妃碰了碰身侧的温寻儿:“找你的!” 温寻儿这才看见萧霁危。 她当即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见殷素陪在一旁,竟也不阻拦,温寻儿当即猜到了什么,迎上前去:“来看皇上的吧?我领你去!” 她带着萧霁危去内殿,殷素便没有跟来。 温寻儿压低声音凑近他:“你上次指的事情是不是就是匪……” “几日不见便往我怀里凑,是有多想我?”萧霁危忽然按住她的头往怀里带,温寻儿的话便直接被咽回了嗓子里。 “这些话晚些说!”他压低声音落在温寻儿耳边,随后朝外间看了一眼。 那里殷素正直直盯着他们,见他回头,顿觉自己的存在突兀,便退了几步。 温寻儿刚好看到她离开的背影。 她醒悟过来,便没敢再问。 “皇上怎么样了?” 温寻儿挑开帘子给他看:“已经好了很多了!” 说到这里,她眉眼间分明有一丝跳动,萧霁危知晓她必然是有别的话想说,只是现在的情况没法说出口。 “过来!” “作甚?”温寻儿看向他伸出的手,满目古怪! 萧霁危上前一步,牵了她的手,同时压低声音道:“你不跟我亲密一些,你我二人如何独处?” 温寻儿明白过来。 在外人眼中,他们毕竟是新婚,难舍难分才正常,否则就一点不像夫妻了! 所以,当他和萧霁危手挽手,十分腻歪的出来时,殷素的面上那点戒备之色散去不少。 “姑姑,可否借偏殿一用?我相与我家小姐说几句话。” 殷素的眸底透着一分了然,脸上也多了一分笑意:“萧公子请随我来!” 月华宫并不算太大,但是房间却多不胜数。 殷素领了二人到西侧的房门前:“二位请便,奴婢就不跟进去了!” 萧霁危拉着温寻儿进了屋。 二人一入内,刚刚关好的门便哐当一下,似是被人撞过,殷素古怪地回过头去,须臾明白了什么,便走远了一些。 温寻儿透过门缝看外面,松了口气:“看来大皇子挺信任你,否则也不可能让我跟你单独出来!” “他有几分信我不假,但大皇子此人生性多疑,还是小心为上!”说到这里,他看向温寻儿,“刚才你想说什么?” “刚才?”温寻儿想起来他指的是什么,这才压低声音道:“昨日姑姑给皇上擦身子的时候,发现皇上的手指动了,想来,每日的放血治疗有了很大作用!” 萧霁危点了点头:“只要皇上醒了,你们立刻让他下一道圣旨,城外的驻军只听圣旨号令,届时只需里应外合,自能打算大皇子的如意算盘!” 温寻儿点头,信心满满:“那些匪寇叛军,是你做的吗?” ------------ 第123章 皇帝清醒 萧霁危笑了笑:“你把张远给了我,我自当好好利用。” 温寻儿明白了过来。 张远作为匪寇的代表,在匪寇中颇具有威慑力,他若起兵谋反,自会有匪寇跟着附庸,毕竟这些匪寇常年做着打家劫舍的事,都有自立为王的心,若是能趁此讨一点好处,他们自然不会错失良机! 再说,枪打出头鸟,他们只是小势力,随时随地都能见风使舵,只要能从谋逆中获得点好处,就不算亏! 只是这样一来,也势必有伤亡! “比之大皇子登基后鱼肉百姓,现在的一切只是短暂的,再说,现在的局势,不可能没有牺牲!”看出了温寻儿心底的想法,萧霁危提醒。 温寻儿叹了口气。 有战争自然就会有牺牲,如今这是绊住顾羌脚步最好的法子,只有趁了这个机会,他们才能有所作为! “月华宫的守卫,这几日,我会调换一波,至于皇后那边,你也不必担心,她现在被头痛困扰,也顾不上这头,你要做的是照顾好皇上这里,让他早些醒来!” “皇后头痛困扰?”温寻儿眉心一跳,抬起头来。 她总觉得一切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凭萧霁危现在的能力,他能做到这些吗? “嗯,她素来有头疾,每年都会发作几次,这次不巧,正好发作在这个时候,所以现下宫中空虚,若是能让皇上醒来,拿到玉玺,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温寻儿眼前一亮:“我知道了!” 送走了萧霁危,温寻儿回到宫里,显得心事重重。 玥妃不解:“怎么了?是不是他又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温寻儿摊开双手。 手上的伤势已经全好了,只是落了两道疤,每日得按时上药。 “没有,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说来听听?” 对上玥妃期待的目光,温寻儿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她与萧霁危的关系错综复杂,总不可能说萧霁危是书里的大反派,他们这些人全是书中她笔下的角色! “算了,我回头再想!” 她去里头看了皇帝,皇帝的面色好了不少,看上去像个正常人了。 就在这时,碧草来通传,说是皇帝的药送来了。 送药的人是殷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皇后头痛的缘故,这两日那位惯常送药的嬷嬷便没有来,都是殷素端了药碗。 看见她的那一刻,温寻儿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一个主意,只是一时又否决了。 萧霁危说,会给她将月华宫外的守卫换一拨,倘若是萧霁危安排的人,日后进出月华宫应该没什么难。 不过旁的人都好办,唯有这位殷素! 她和万来福是一伙人,万来福跟着大皇子出宫了,现在皇帝跟前就剩了这个殷素一个眼线了。 所以,若是解决了殷素,那整个月华宫就等于是在她和玥妃的掌控之中了! 这件事不难,单凭她和玥妃的身手,足以将这位殷素控制住了,只不过,得等到晚上。 等到殷素捧着空了的药碗离开,温寻儿才将心中的想法与玥妃说了。 “有什么可留的?杀了便是!” “姑姑!”温寻儿有些犯怵,“她也只是替人办事,我们只需要将她捆了,看住即可!” 玥妃摇头:“那她若是跑了,去通风报信,一切不是完了?” 她摸了摸温寻儿的头:“寻儿,事情败露就是我们死,她站队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了她的命运了,成王败寇,自古如此!若是我们失败了,也一样逃不过!甚至比她更惨!” 温寻儿迎上她的视线,没再说话。 “对了,你的意思是说,现下大皇子出了宫,皇后受头疾所扰,整个宫中便只剩了大皇子一些旧部是不是?” 温寻儿点了点头:“姑姑要做什么?” 玥妃眸底掠过一丝狠色:“看来,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温寻儿眸底有些茫然,却见玥妃忽然抓住她的手:“寻儿,你去找九皇子,让他来接我们!” “接我们?”温寻儿更加摸不清情况,“姑姑要离开宫中吗?若是要离开,我可以想办法!” “不!”玥妃摇头,“我们离开能有什么作用,我们得把皇上一起带走!” 温寻儿一惊:“你的意思是……” 玥妃朝温寻儿招了招手,领了她到皇帝的龙榻前。 在温寻儿疑惑的目光之下,她轻轻将皇帝的脑袋扶了起来,拉开被褥,露出床板上雕刻的花纹。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锁扣解开了一般,然后温寻儿便听到有木头推动的声音,只不过,并不在近前。 那声音来得突然去的也快,根本就没捕捉到是从哪个地方传来的。 就在温寻儿四下寻找之际,玥妃拉了她到一处壁画旁边,那里的墙面有一个壁龛,里头摆着一尊佛像。 玥妃将佛像拿开,伸手往墙壁一推,温寻儿这才发现壁龛的内壁里居然是空的。 然后,玥妃便将什么东西拿了出来。 那东西用一个碧色的玉石盒子装着,打开,正是众人挤破头都想得到的玉玺! “这……” 玥妃将东西归到原位。 “自古玉玺关涉传国大位,自然是要藏紧一些,旁人就算是找到这里,找不到龙床底下的机关,那这个地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壁龛,但因为壁龛里的机关是藏到里面的,所以就算有人找到了龙床底下的机关,也未必会找到这里!” 玥妃说到这里,颇为动容:“皇后娘娘机关算尽这么多年,必然不知晓,皇上已将这危及身家性命的事情告知于我,像她那样的人,是永远不可能相信,帝王会把心交到一个女人手里!” 皇帝与玥妃之间的感情,温寻儿自然不会怀疑,因为她才是那个设定人! 只是原书中也没有提到过这一茬,没想到,书中的人物之间发展感情的方式比她想象的还要来得情比金坚! “皇上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告诉姑姑,可姑姑不也不顾自己的安慰来陪伴他左右吗?不过是互相扶持,夫妻同心罢了!” 温玥猛然看向温寻儿:“现在你知道,姑姑当初为何要执意把你指给九皇子了吧?” 温玥爱怜的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因为姑姑希望,寻儿也能得到这样一份真情!” 温寻儿怔了怔。 “咱们温家的女儿,生来就与寻常女子不同,对于她们而言,可能毕生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便是这一生的任务,可我却不这样觉得!”温玥缓步往前走,“若是想着荣华富贵一世,咱们温家家大业大,留在家里岂不是更好,何必要嫁出去给自己找气受?” “且不说做别人家的儿媳有多受制于人,一旦成了妇道人家,连出门都会被拘束,这样的日子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她接过碧草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言语间似是极为满意自己的决定,“咱们要嫁,就嫁一个自己爱的,就算是对方的心捂不热,大不了和离了便是,温家又不是没这个资本,但至少,咱们拥有过,此生再不会有遗憾不是吗?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就这么错过!” 她看向温寻儿目光灼灼:“既然喜欢,就要得到!与其哀怨一生,不如握在手心由自己决定!男人可以为了自己的事业女人去争取去不择手段,女人为何不行?你说呢?” 温寻儿没想到玥妃竟有这样的思想觉悟,一时之间,不由得心生震撼。 “姑姑果然不愧是将门虎女!” “什么将门虎女?我顶多就算个土匪的女儿,你要真论将门,你才是!” 温玥入宫前,确实是顶着土匪女儿的名声,但温寻儿就不一样了,她生长在温家,那时,温家早已归顺朝廷,是鼎鼎大名的将门! “娘娘,姑娘,出事了!” 恰在这时,门外有人匆匆进来。 玥妃和温寻儿一道来到外间:“什么事?” “殷姑姑死了!” 两人同时一惊。 殷素房间里,她嘴角流血倒在桌子上,地上有一个药瓶,看上去像是服毒自尽。 此刻,已经有宫人把药瓶捡起来,闻了闻之后,面色大变:“这是……砒霜!” 碧草连忙将药瓶接过去,查验之后,确定了这一说词。 “下午可有人入殷姑姑房间?”她询问宫人,得来的都是否认的回答。 碧草面露疑惑:“难不成,殷姑姑是自杀,可她为何要自杀?” “姑姑定是被逼的!”有宫女忽然恐慌地哭出声来,“昨日万公公离宫前便同殷姑姑吵了起来,奴婢也不知道是因为何事,只看见万公公当时十分生气的离开了月华宫,还让殷姑姑好自为之,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姑姑才自尽的?” 她这么一说,其他宫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然的神情来。 万公公投靠大皇子这件事,殷素原本是不赞成的,可她受万公公提拔,不得已才站在了他这边,想来这一次必然又是万公公要殷素办什么事情,殷素不同意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就在所有人都伤心不已的时候,有人站出来:“要不要去通知皇后娘娘?” “死了个婢女罢了,也用得着去打扰皇后娘娘?再说了,她这会儿受头疾之痛,你们若是自己触了眉头,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们!”玥妃一出言,宫人立刻噤声。 之前有大皇子坐镇,这些人尚能反驳一二,可如今宫中无主事,她们自然不敢反驳玥妃。 “碧草,你去处理了!” 吩咐完碧草,玥妃便拉着温寻儿回了屋。 可温寻儿却对殷素的死心存疑虑:“姑姑,按照婢女的说法,万公公是昨天同殷姑娘争吵,可早上她送药的时候神情并无异样,这殷姑姑怕并非自杀!” 玥妃看向她:“就算不是自杀,她也活不了,又何必去追究她的死因?” 她满目的不在意,温寻儿一时便没有再说。 这个时代的人对人命的看法自然和现代人不一样,再加上玥妃位高权重,这么多年手上沾过的血只怕也不在少数,又怎可能为一个丫鬟的事情上心。 可温寻儿总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她从殿中出来,正好看见宫人将殷素的尸体抬走。 有什么人行至她跟前,温寻儿一转头才看见是那个递手帕的侍卫。 “夫人可是为殷姑姑的死担心?”那人竟这般称呼她。 温寻儿转眸:“只是觉得她死得蹊跷,心头不太安生罢了。” 那侍卫闻言立刻笑了:“夫人不必忧心,公子说了,现下的月华宫已经太平,夫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温寻儿猛然转头盯着那侍卫。 侍卫却只是躬身,告辞离去。 萧霁危! 居然是他! “姑娘!姑娘?” 碧草连唤了两声,才唤醒温寻儿。 “什么事?” “娘娘让姑娘收拾一下。” 温寻儿心神一凝,这才想起什么来,连忙进殿。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残阳照得殿内一片火红,迎着霞光,她看见了内殿门口的温玥。 她换了身衣服,一袭捐红色长裙将她的面容衬得格外靓丽,其实仔细算起来,她不过三十多,再加上保养得好,仍是满脸青春的模样。 温寻儿迎上去:“姑姑。” “去换身衣服,然后眯一会儿,今晚有行动!” 玥妃有自己人这件事,温寻儿自然知道。 只是被困在月华宫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让自己人行动,如今得了大殿下离宫,皇后有疾的好机会,自然是要有所行动。 “今晚吗?” “嗯,九皇子那边,我已经通知过了,届时他会来接人!” 温寻儿点了点头,拿衣服出去了。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梦中居然梦到了温嘉身死时的情节,两军交战,战场之上全是厮杀声和尸体,触目惊心。 等她被碧草唤醒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一片漆黑,已经入夜多时了。 “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温寻儿披上衣服起身,只见得院子外面灯火通明,正有人抬着沉睡的皇帝进了马车,玥妃朝她招手:“寻儿,快!” 温寻儿走到跟前,才发现站在院中的领头人正是顾允之。 他穿着一身铠甲,看上去相当英俊帅气,铠甲森寒的铁气扑面而来,莫名多了丝肃杀之气。 看见温寻儿,他迎了过来:“温姑娘,我来接你们,上马车吧!” 温寻儿看向众人:“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带人杀来,大皇子的人不会阻拦吗?” 顾允之微微一笑:“若有阻拦,杀出去便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有什么比护着父皇更安全了!” 温寻儿闻言,这才上了马车。 虽说今日的行动看上去一切都像顺理成章,可她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太对。 起先是萧霁危引开大皇子和恰巧生病的皇后,接着是这么容易被掌控的月华宫,再然后就是现在如此顺利就能带着这么多人进宫的九皇子! 书中的大皇子和皇后绝对是两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他们的心机并不比别人差,尤其是皇后,久居深宫那么多年,早已练成了一身老谋深算的本领,就算是头疾,也不至于让一切如此脱离自己的掌控。 眼瞧着车轮子碌碌碾压过青石板路,她心头的不安越发扩大。 玥妃将一个包裹递给她:“这个,你拿着!” 温寻儿托了一下,便知晓是什么东西,顿时一惊:“姑姑?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给我了?” 玥妃看向温寻儿:“你做得一切,姑姑都知道,谢谢你把小昀救出来,让他免受牢狱之苦!” 温寻儿一怔:“你都知道了?” 玥妃笑了笑,却眼眶发红:“傻丫头,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去打探他的消息?其实我入宫,一方面是因为皇上,另一方面也有他的原因。我与小昀,只要有一个在他们的手里,另一个便能安全一些,他们要的无非就是牵制!” “而在找玉玺这件事上,留着我比小昀的用处强,所以,入宫前,我便求过九皇子,请求他务必保全小昀!” 温寻儿没想到她私下还做了这一步,难怪入宫之后,她只字不提小昀的事情,她那时还以为,她是单纯的以为小昀安全,没想到,她一切都知道。 “姑姑,对不起啊!” 当时小昀被关进牢中,受了那么大的苦楚,可她却不敢告知玥妃,就怕她担心! 玥妃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所以姑姑也绝对的相信你!” 她把玉玺朝温寻儿面前一推:“其实,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姑姑!” 温寻儿一怔:“姑姑何意?” 玥妃看向身侧白发苍苍的老人,眼中再一次红了起来。 “其实皇上,醒来过!只是,我没有告诉你!” 这一次,是真的把温寻儿给惊到了:“怎么会?” 玥妃看向她:“他的一双腿没有知觉了,我问过御医,他们说,就算皇上醒过来,余生也不能正常走路了!” “所以,皇上也知晓这件事?” 玥妃点头:“我将近来宫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他得知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可我看得出来,他很伤心!” “大皇子一直以来都被他委以重任,甚至因为大皇子,一直以来,他都未曾立储,却没想到,他等待精心培养了那么久的人,会在他昏迷之际,领兵逼宫,谋害他!” 说到这里,玥妃忍不住握紧了皇帝的手,恰在这时,昏迷之中的皇帝居然睁开眼来。 ------------ 第124章 再交易 玥妃一惊,连忙扶起他:“皇上,你醒了?” 皇帝看向玥妃通红的眼眶,点了点头,随后落在温寻儿身上,又落在她手里的包裹身上。 玥妃急忙解释:“皇上,那东西,我交给寻儿了!”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温寻儿:“你就是温家丫头了?” 虽说两人从前见过面,却也屈指可数,温寻儿万万没想到皇帝居然是真的醒来了,急忙惶恐请安。 皇帝抬了抬手,一旁的碧草连忙将人扶起:“姑娘,坐吧!” 她拿了个靠垫给温寻儿。 温寻儿随即坐直了身体,等待皇帝的指示。 “你姑姑应该都跟你说了,这东西,你拿着,他日,交给老九。” “九皇子?”皇帝阖眼,没什么力气的应了一声,“之所以做这个决定,也确实是因为朕时日无多,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放眼整个朝堂,如今能堪当此重任,并且还能与那个逆子相抗衡的也唯有允之了!” 温寻儿心头震撼,心中隐隐生出什么想法,便忍不住看向二人:“既然皇上醒过来了,大可以主持大局,有九皇子在,他必然能护好皇上,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离宫才是!” “这就是我要与你说的第二件事了!”玥妃看着温寻儿,“还记得姑姑毕生最大的祈愿么?” 温寻儿眨了眨眼,隐约想起玥妃有同她提过。 “回九重山?” 九重山是温家以前的祖籍,玥妃以前说过,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在九重山的那段时光。 温玥点头:“我跟随皇上入宫那么多年,一直被困在偌大的宫中,所以这一次,皇上打算陪我去九重山看看,我们不打算回京了!” “是!”皇帝虚弱的面容上,难得带了几分笑意,“玥儿为朕困守宫中多年,因为朕,不仅丢失了那个女儿,甚至连小昀都险些没保住,所以,余下的时间,朕想好好陪陪她,去看看九重山,完成她的心愿!” 玥妃悄无声息掉了一滴泪,一旁,温寻儿彻底说不出话来。 “这是传位诏书。”温玥将圣旨交给温寻儿,“寻儿,以后姑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凡事,只能靠你自己了!不过姑姑知道,你素来聪慧,想来也不会吃什么亏!” 说到这里,温玥言辞微有停顿:“姑姑看得出来,九皇子对你并非全无真心,他是在意你的,若你还对他有情,大可争取!只是这一次,姑姑不能再替你赐婚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温寻儿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这件事,我有主意,姑姑不必忧心!” “那就好!”温玥笑道,“小昀那边,他不愿意离开,以后,只怕还得托寻儿多多照应!” “放心吧!” 夜风呼啦啦的吹,眼看着马车就这么一路离开,温寻儿立在夜风中,仍有些失神。 皇帝和温玥就这么……走了? 直至整个身体被夜风吹得麻木,温寻儿这才清醒过来,一切皆成事实。 “小姐?真的是你?” 有人赶着马车迎了上来,正是秋月。 “你怎么来了?” “九殿下让我这时候来宫门口接小姐,原本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居然都是真的!” 她从马车上下来,欢喜的迎温寻儿上马车。 “春月原本还抢着也要来接小姐呢,不过夫人说人多了目标大,就让我一人来了!” 他们走的是皇宫西门,这里是平日运送食物进出的地方,没什么人,再加上九皇子刚刚带了人杀入宫,这会儿的西门根本无人值守。 温寻儿许久没见她,心中也难掩激动,她抬腿正要进马车,却在这时忽然看见大片的火焰在远处闪闪烁烁。 “那是哪个方向?” 秋月跟着回头,仔细辨别了一下才道:“应该是正门,怎么会这么多火把?是什么人进宫了吧?” 伴随着这道声音落,温寻儿忽然有看见皇宫里头有滚滚浓烟涌了进来,好像是哪个地方被烧了。 “那里,好像是月华宫的方向!” 秋月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宫里是不是有什么变故?早在白日,我就见整个皇城戒备森严,听说是宋将军回城了。” “宋武宋将军?” “是啊!”秋月应道,“据说他带了不少兵马回来,全囤积在城外,难不成,现在入宫的是宋将军的宋家军?!” 说到这里,秋月一脸震惊:“小姐,宫里该不会又有了宫变吧!” 温寻儿面色一变。 她就觉得最近的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让人心神不宁,却原来,在这里! “秋月,我不能回去了,你先回府!” 温寻儿本想把玉玺递给她,可一想到这东西的重要性,便果断揣在了身上。 “小姐,你还要回去吗?可是宫里现在似乎很乱,应该特别危险!” 温寻儿盯着她:“正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去!如果九皇子出了什么事,那整个大炎就真的乱了!” 说到这里,她果断往回走。 西门并没有什么人,但玉玺她不能戴在身上! 温寻儿找寻了一圈之后,果断在隐秘的位置将玉玺塞了进去,自己则带着玉玺盒子,一路朝着月华宫而去。 离得近了,渐渐听见了厮杀声。 温寻儿没看见九皇子,便果断打晕了一个太监,换了他的衣服,急匆匆找人。 “九皇子呢?九皇子在哪?” 她逮着一个逃跑的宫人问。 “不知道,死了好多人!啊!”一个尸体飞过来,吓的那个宫人尖叫一声跑了。 温寻儿没办法,只能继续找人问。 好在总算是得知了顾允之的方向。 他在宿德宫那边救沈魏去了! 温寻儿当即快速往宿德宫去。 离宿德宫越近,地上的尸体便越多,打斗的人也越多。她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来到宿德宫外,正见有人从另一个方向出来,居然是萧霁危。 温寻儿目色一喜,正要跑过去,却见萧霁危身侧跟了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仔细看去,似乎有些熟悉。 直到一道火光打过来,她才彻底看清了那男人的面相。 是那几个北寒使臣之一! 是了,北寒的人因为皇帝坠马事件后,一直被困在宫里,因为皇帝的事情,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几个北寒人的存在,就连温寻儿也几乎把他们忽略了,可是现在想起来,当日这几个北寒人来大炎时,理由十分不可信,所以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这几个人来北寒究竟有什么目的。 而眼下,这几个人跟在萧霁危身侧,明显是在听从他的吩咐。 换句话说,萧霁危早已笼络了这几个北寒人! “公子,都准备好了!” 也在这时,又有人从另外的方向过来。 来人脸上有一记刀疤,只一眼便认出是张远那个手下! 温寻儿顿时藏好了身形,也不知他们究竟在谈论什么,不过这时,却忽然有人从宿德宫出来,领头一人,一身铠甲,不是顾允之又是谁?而且他身侧跟着沈魏,看上去一切都很顺利! 温寻儿心头一喜,看来她也没有白跑一趟! 那一头,顾允之也看见了萧霁危,正与他打着招呼。 “我已经派人将温姑娘安全送出宫去了,萧公子放心!”顾允之对他说着温寻儿的事。 萧霁危点头:“有劳九殿下了!” “殿下,我这就去将禁卫军带到这边来,陪着殿下一道去玄武门!” 玄武门是皇后宫殿前的防线,突破了玄武门就能杀进皇后宫中,彻底控制住她了! 顾允之点了点头。 可就在沈魏准备离去的时候,前方忽然大批人马冲了进来,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脸上挂着放肆的笑:“九弟,要去哪儿啊?要不要大哥送你一程?” 是顾羌! 温寻儿看向顾羌身后的千军万马,内心有什么情绪在疯狂涌动。 她忍不住又看向萧霁危。 这厮难不成又背叛了他? 一缕火光照亮了人群中萧霁危的脸。 萧霁危走上前去,朝着大皇子行礼:“霁危幸不辱命。” “萧霁危,你!”顾允之气急,“所以你一直都是假意迎合我们?” “卑鄙!”沈魏气得捏紧拳头,“亏得温大小姐那么信任你,你居然帮着外人对付她!” 萧霁危扬了扬眉,面上没有半点愧疚之色:“兵不厌诈,儿女私情又怎抵得过富贵荣华!” 温寻儿拧了拧眉,一时也猜不透萧霁危是个什么意思! “九弟,跟我斗,你还是嫩了些,还不束手就擒?” 他一摆手,身后的步兵立刻冲上前,将剑盾立在地上,而盾口之上,是森寒的箭矢。 弓箭手搭着箭,正对着顾允之的方向,一个两个的,全部对准了他。 顾允之眉头一蹙,握紧了手里的剑:“退入宿德宫!” 他一行人往宿德宫退,身后箭矢不断。 “上!”顾羌一声令下,身后的弓箭手立刻顺着墙头往上爬,一个两个来到了墙上屋顶,不过片刻功夫便黑压压一片,将整个宿德宫全部包围了。 眼瞅着大皇子满意的拍了拍萧霁危的肩,温寻儿一口银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她曾说过,绝不会再给萧霁危背叛自己的机会,倘若他仍旧如此冥顽不灵,那她一定要……杀了他! 温寻儿从身后找了找,在一个已经死了的士兵手上找到了一柄弓箭。 她自己自然是没什么箭术,但这具身体的箭术并不差! 她隐在一颗树后,悄无声息将箭矢对准了远处。 萧霁危和九皇子并排站着,离她所在的地方并不远,可以说,正好在射程范围之内。 可她的箭术也并非百发百中,常有失手的时候,与其射箭,倒不如出其不意好一些。 想到这里,温寻儿又把箭矢折段,只留了半截,塞进袖中。 就在这时,前面宿德宫的门忽然就开了,大皇子领着人,就这么入了宿德宫内,竟错失了良机! 而余下的人马也鱼贯涌入宿德宫内,惟独萧霁危没有跟上。 温寻儿仍旧隐在暗处,没敢立刻现身。 直至她看见萧霁危的脸面向远处,似乎在与什么人对话。 然后,她便看见一道身影迅速离去。 搞什么鬼?! 她的目光落在萧霁危身上,一时实在猜不透他想的什么! 可就在这时,温寻儿忽然觉出什么不对!她眼前的光怎么忽然暗了? 待一抬头,只见得一人立在她面前,面容绝美,神色冷峻,不是萧霁危又是谁? 温寻儿心头一紧,萧霁危已经伸手,把她从蹲着的身姿拉了起来。 “不是说已经离宫了?回来做什么?” 温寻儿站起身来,有些不敢看他,就怕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看见宫里起火了,怕你有危险,所以赶紧回来支援!” “哦?你有这么关心我?”萧霁危明显不太信,可随即,他透过温寻儿背着的包裹轮廓,怀疑起了里头的东西,“背的什么?” 温寻儿猛然将自己的包裹抱住:“你不能看!反正现在不能看!” 萧霁危看了看她,大约是瞧着她这一身太监服不顺眼,抬手便把她的帽子摘了下来。 一头青丝就这么随风落下,散在温寻儿肩头,也有几缕落到了萧霁危手上。 萧霁危伸手,握住了她的头发。 他把自己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给温寻儿束了个男子发髻,又用簪子固定住,这一番动作下来,旁人看得面面相觑,温寻儿看得心里直打鼓。 她很想问问他,他是不是又食言而肥! 可又怕戳破这层关系,她立刻就成阶下囚了,到时候,连话都说不上,反而处于被动的位置了! 不过幸好,玉玺被她藏了起来,萧霁危是得不到那枚玉玺的! 一想到这里,她心头立马放松了些。 宿德宫的厮杀声还在不住传来,温寻儿瞧着上面的弓箭手卖力地射着箭,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她眼睛转了几转,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不管萧霁危有没有背叛她,现在这个时候,唯一的反转只有可能是眼前人。 “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她突然抬目,眸光灼灼盯着萧霁危。 后者视线在她面上停留了片刻:“这里也没人,不能在这儿说?” 温寻儿看了一眼四周:“你跟我来!” 她去拉萧霁危的手,萧霁危也没反抗,居然就这么顺从地跟了她到了树后。 待到大树彻底遮挡了二人的身形,他的目光才重新落到温寻儿闪闪烁烁的眼睛上:“有什么话非得在这儿说?” 温寻儿心头噗通直跳,深吸口气之后,她猛然抬头,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踮起脚尖,朝萧霁危吻了过去。 后者身形微僵,却没躲开。 温寻儿见他没有反抗,果断伸出手,朝他肩膀上搭去,同时加深了那个吻。 只是,她手上的东西尚未触及萧霁危的颈脖,手腕忽然被人捏住,同时她被人反转了身体,按压在树上,手里的断箭坠了地,萧霁危却俯身加深了那个吻。 温寻儿懵逼了,以至于一时连反抗都忘了。 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这才微喘着松开她:“不就是要救你的两个小情人么?用得着这么牺牲色相?还是说,他们的命比你的清白值钱?” “人命本就比清白值钱!”温寻儿喘着气,“像你这种随随便便就要人命的人,自然是不懂!” 断箭坠了地,她一切的计划都已经暴露,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萧霁危凉凉勾了下嘴角,探手就将她怀里的包裹摘了过来。 看见玉玺盒子的时候,他眉宇间并没有什么诧异之色,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样,直至,玉玺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做个交易。”他淡淡合上盖子,“你把这个东西给我,我去救你里面的两个小情人,如何?” “哼!你以为我还会信你?”温寻儿别开头,刚才脖子上的那抹红刚好曝露在萧霁危眸底。 男人眉目间染上了一丝深色:“不信便不信吧,左右要不了半个时辰,里面自然有定论。” “你!”温寻儿咬牙,“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你便是奈何我了又如何?杀了我?可你杀了我的话,就更不会有人去救里面的人了!” 温寻儿原本还想着待会儿挟持他,现在看来,萧霁危早已把她的心思吃得死死的,两人交手了这么久,他早已愈挫愈勇,在屡战屡败中找到了经验,变为屡战屡胜。 温寻儿深吸口气。 “皇上已经醒了,就算里面的人真的死了,你以为,皇位会落到大皇子手中?你可别忘了,温家的数十万大军只需皇上一声令下,即可回皇城!” “与我何干?” 温寻儿怒了:“怎么就与你无关了?你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让大皇子取胜好巩固你的地位吗?难不成,你萧霁危会做赔本的买卖?” 萧霁危盯着她看了片刻,黑眸里头,一片深色,像是个让人猜不透心思的恶魔。 “我自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可我也不想让里面的人赢。” 里面的人? 九皇子还是大皇子? “里面哪个人?” 萧霁危笑了笑,并不答。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温寻儿偏头看去,见是张远。 他这会儿一身铠甲,身形魁梧,满目坚毅肃杀,十分有大将军的风范。 萧霁危看着他走近,不着痕迹侧了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同时抬手将温寻儿扯开的衣襟给拢好了。 温寻儿低头看了一眼,拍开他的手自己整理。 “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萧霁危颔首,再次看向温寻儿:“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交易?” ------------ 第125章 顾羌之死 “不!” 温寻儿斩钉截铁。 可就在她的话音刚落,宿德宫内突然传来了侍卫撕心裂肺的一声喊:“九殿下!” 温寻儿心下一紧,莫不是九皇子受伤了? 他若死了,整本书不是完了吗?真要让大皇子那种人当皇帝,那跟萧霁危又有什么区别? “等等,我交易!”她抓住了萧霁危的手。 萧霁危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张远:“让他们去吧。” “嗖嗖”的箭矢声由远而近的时候,温寻儿看见了着装整齐的士兵举着弓箭一路朝着宿德宫的方向而来,带队的赫然是张远。 她心中隐隐生出什么不对,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气得身子都抖了:“所以你早就准备好了这样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否则,他们怎么会收到命令就开始射杀大皇子的人?” 若非事先安排好这一切,那些人怎么会这样一番作为? 所以萧霁危并没有背叛她? 也不对,他若是没有背叛她,为何要玉玺? 思及此,温寻儿恨恨抬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萧霁危耸了耸肩:“你也知道我不是大炎人,大炎的皇位与我而言没什么作用,但我需要用它换些东西!” 温寻儿这才明白了过来,却脸有些黑:“你该不会要换李云霓吧?” 书中的他废了那么多心机都得不到的人,这一世有这样绝好的机会定然不会放过。 可萧霁危听后,眉心明显拧了起来,眼底的烦躁愈演愈烈,温寻儿甚至都觉得他想打人。 “怎么?一个玉玺换一个女人,不行?” 温寻儿满目了然,却也满目愤怒:“最讨厌你们男人用女人来捆绑政治了,李云霓若是喜欢你便罢,可她又不喜欢你,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拆散人好姻缘?” 萧霁危拂过微红的唇瓣转眸看她,眼底流露出几分风情:“也许我就喜欢拆散人姻缘呢!” 温寻儿沉眸。 一波攻击之后,宿德宫里的人终于冲了出来。 大皇子眼瞅着“黄雀”是他们,气不打一处来:“萧霁危,你居然背叛我!” “抱歉,大殿下,妻命难为!” 一听这话,大皇子的目光立刻在人群中搜罗起来,待看见远处大树旁太监服的温寻儿,顿时神色一厉:“那好,我就先杀了你这个‘妻命’!” 说话间,他夺过随从手里的箭,直对着温寻儿的方向,遥遥朝她射来。 此刻,温寻儿仍独自在树下,萧霁危离她的距离有些远,根本来不及救她。 就在温寻儿眼睁睁看着那支箭就要朝着她的方向射来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里也跟着射来一支箭,那箭直追着大皇子的箭矢,终于“叮”的一声,两箭相撞,分别散开,擦着温寻儿的身子朝两边飞去。 温寻儿出了一声冷汗。 大皇子一击不成,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与此同时另一边,萧霁危也夺了手下的弓箭,对着大皇子的方向拉满了弓弦。 “嗖”的一声,两支箭同时出发,只不过一只是设下温寻儿,另一只是射向大皇子。 “扑哧!” 箭矢入肉,大皇子被巨大的冲力撞得身形微晃。 他不可置信盯着自己胸口的箭,又双目圆瞪朝着前方举箭的萧霁危看去,直至倒下的那一刻仍满目震惊。 而温寻儿这边,则有人从宿德宫宫墙一跃而下,冲上前,护着她躲开了大皇子这致命一击。 萧霁危偏头,正巧看见沈魏护着温寻儿完美避开那支箭,只不过他的手臂被箭擦过,受伤了。 “沈将军!”温寻儿一惊。 “我没事,你没受伤吧?”沈魏上下打量她。 宿德宫内九皇子一行人终于走了出来。 九皇子右胸口种了箭,被众人搀扶着,沈魏带着温寻儿出来的时候,他目色诧异:“温姑娘,你不是已经离宫了吗?” 温寻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袖中放了许久的圣旨抽出来,然后对着九皇子叩拜了下去:“九殿下,皇上交给你的圣旨!” 顾允之惊异于温寻儿给他行这么大礼,更惊异的则是她后面的话。 他一把将圣旨接了过去。 待看见那竟是一份传位圣旨时,整个人都不能平静了:“怎么会……父皇醒了吗?” “已经醒了!”温寻儿应道,“只是皇上身体抱恙,已经跟随玥妃娘娘离开了,他临走时交给我圣旨,让我务必交给九殿下。” 旁边的人看见圣旨的内容纷纷大惊。 “这……这是传位圣旨啊!九……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旁边的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然后是所有人都跟着跪下。 萧霁危也掀开衣袍,跪了下去。 朝廷有了新主,九殿下又素有贤名在外,他继位再合适不过。 顾允之沉默良久,这才示意众人起身,然后又示意沈魏:“把温姑娘扶起来!” 一切似就此尘埃落定。 有人将一个妇人带了上来,发髻散乱的皇后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她看见那一头已经死去多时的大皇子,疯了一般扑了上去,再顾不得自己皇后的形象,嚎啕大哭。 “羌儿?羌儿!”她把大皇子扶起来,去试探他的鼻息,待发觉他必须全无,顿时抱紧了大皇子,一口气险些没顺过来。 “羌儿……怪母后,都是母后的错,母后不该让你去争什么皇位,争什么江山,那些本该都是你的,迟一点又有什么关系?都是母后的错,是母后错了!” 皇后悲怆的哭声在这夜里分外凄凉。 顾允之拧了拧眉,有些不忍。 他与皇后虽不是亲生母子,但多年以来,一直寄养在她名下,多多少少有几分感情在。 尤其此刻,皇后经历的是丧子之痛! “殿下,别去!”沈魏拉住他。 顾允之想了想,到底是没有上前。 “是谁杀了我的羌儿?是不是你?”皇后却像是突然醒悟过来,猛然站起身朝着顾允之扑来。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我的羌儿?是不是?” 旁人想将皇后拉开,顾允之阻止了他们。 他扶住皇后:“母后,是父皇下的令。” “不可能,绝不可能!” 她眼尖的瞧见了一旁人手里的圣旨,当即夺了过去,待看见圣旨上的内容,说要将皇位传给顾允之,并赐顾羌死罪时,皇后整个人都疯癫了。 “不可能不可能!皇上怎么可能会杀羌儿!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说罢,她就要撕毁圣旨。 只是圣旨都是特殊材质,哪里撕得破。 皇后便把圣旨丢在地上,使劲踩。 “都是你,都是你们!是你们害的我羌儿,是你们害死了他!我不会放过你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我要你们死!” 她抓紧了顾允之的手,猛然一口咬在顾允之的手臂上,顾允之痛得浑身打颤,却没有松手。 “皇上!” 手底下的人反应过来,要去将皇后拉开。 可皇后听到“皇上”两个字后,动作猛然就停了。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允之,瞪大了眼睛看他:“皇上?你一个庶子,你也配当皇上?你怎么配当皇上!” 说到这里,她眼底涌过一丝杀意,猛然便拔了头上的簪子,朝着顾允之刺去。 “还我羌儿命来,还我羌儿命来!” 温寻儿里皇后最近,当即第一时间抓住她的手。 “皇后,你松手!松开!” 皇后一转眸看见她,更疯了:“温玥?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小贱人,若非你勾引皇上,皇上怎么会杀了我的羌儿?你还我羌儿命来!还我羌儿命来!” 她从温寻儿手里挣脱出来,猛然一簪子刺向她肩膀,那簪子尖端锋利,夏日的衣衫又轻薄,一簪子下去直接刺中了血肉,痛得温寻儿浑身颤抖。 沈魏反应过来,一掌拍在皇后肩上,直接将她拍飞了。 但因为顾念到对方的身份,他也并没有太用力。 “温姑娘!”他抬目看向上头的九皇子,“皇上,快传御医吧!” “传御医!传御医!” 皇后被宫人擒拿住,可她整个人还在不住叫嚣。 沈魏本想把温寻儿扶起来,可旁边忽然有一道身影插入,直接将温寻儿整个人抱起。 温寻儿捂着左肩,看向萧霁危森寒的面色,伸出手来,揽住他的肩膀:“慢点!疼死了!” “就该疼死你,看你下次长不长记性!” 宿德宫隔壁就是春寿宫,正好是二人之前的住所。 萧霁危带了温寻儿直奔房间,待把她放到床上之后便立刻撕了衣衫的里布出来,团成一团压在伤口上止血。 他力道很大,痛得温寻儿整张脸都白了。 九皇子一行人便只能去了隔壁。 御医很快就来了,被九皇子赶来先给温寻儿看诊。 大夫一番诊治之后,明显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簪子,伤口不大,虽然深了些,但没伤到关键部位,休养些时日并无大碍!” 他留下纱布和药,先去了隔壁。 萧霁危探手直接把她肩上的衣服撕开,对着伤口洒药粉上药。 伤口虽然不大,但簪子锋利,却伤得极深,鲜血一度流了她整个身前。 温寻儿痛得没什么力气,待萧霁危包扎妥当,她已经苍白着脸昏死过去了。 另一头,九皇子身上的伤可就比她严重多了。 御医进去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且出来的时候,满头大汗! 萧霁危就站在门口,看着血水进出了一盆又一盆。 天色微亮之时,整个院子才彻底安静了下来,因着九皇子伤重不宜挪动,便暂时都宿在了春寿宫。 萧霁危盯着床上温寻儿的睡脸好一会儿,才靠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去了。 别人可能是清醒了一整夜,可他为着这一遭周密计划已经三天三夜没有阖眼了,这一刻,整个人的精神已经撑到了极致。 春生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也是这一刻,才能感觉到他满身的疲倦。 春生有些心疼,取了一块薄毯盖在萧霁危身上,这才悄无声息走了出去。 直至当天傍晚,春寿宫才重新热闹起来,御医专程去给顾允之换了药,而这一头,萧霁危刚刚接替御医的工作将温寻儿的伤口包扎好后,他便阻止了温寻儿的继续睡觉任务:“下来,找玉玺!” 被他一提醒,温寻儿才想起玉玺的事儿,吓得一个激灵。 玉玺那么重要的东西,若是丢了,她可赔不起! 她匆匆忙忙裹了衣服,只是一动,肩膀便痛得不行。 萧霁危干脆打横抱起她:“指路!” 如此一来,温寻儿这才好受了些。 来到昨天的那处假山前,温寻儿才让萧霁危放她下来,挣扎着找到了那块石缝中的玉玺。 玉玺重见天日的一颗,太阳光照得玉玺通体通透、碧绿,好生惹眼。 萧霁危收了玉玺吩咐人:“春生,找张辇把她抬回去。” “萧霁危,不带这样过河拆桥的!” 然而萧霁危却理都不理她,将过河拆桥发挥到极致。 温寻儿气得不行。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都在春寿宫养伤,而九皇子那头也花了近半个月来肃清宫中事务,以及养伤登基。 一个月之后,登基大典才落下帷幕,顾允之正式得了玉玺成为了真正的皇帝,而温寻儿悬了一个月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萧霁危这次倒是没有食言,把玉玺给了顾允之! 只是参加完大典回来,春生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姑娘可要收拾什么?直接吩咐春生即可。” “咱们这是出宫还是回北寒?” 春生微微一笑:“自然是先出宫,再回北寒。” 温寻儿明白了过来。 她也没什么东西要带,这里面的东西原本都是宫里的,所以没有携带的必要。 等到一行人在傍晚时分上了马车,温寻儿才惊觉外面的树叶已经开始发黄了,也就是说夏天即将过去,要迎来秋天了! 一晃眼,来到这里都一年了! “你拿玉玺交换了什么?” 萧霁危上了马车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环臂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听见温寻儿的话,他没什么反应,直至温寻儿受不了,拿手指戳了他一下。 他这才睁开眼睛,不悦朝她看来:“与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与我无关了?那玉玺可是皇上交给我的!我总得关心一下,你用它换了什么!” “关心换了什么是假,期盼我换了李云霓才是真吧?” “我什么时候期盼了?” 萧霁危讽刺的看她:“你不一直都想找你的老情人么?若是我要走了李云霓,你不就顺理成章与他们一道?告诉你,想都别想!” 温寻儿眸底藏着一丝怒火:“我跟九……皇上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有必要成日挂在嘴边么?” “八百年前?”萧霁危伸手猛然扣住她的左肩伤口的位置,忽然用力,温寻儿便痛得龇牙咧嘴。 “你干什么?!” “不是你说八百年前么?怎么?八百年前的伤势痛到现在?” 温寻儿抿紧了唇:“九皇山是未来的皇帝,皇帝关乎到的是江山社稷,我保护大炎的江山社稷有错吗?” “大炎的男儿都死光了?需要你一个女人来保护江山社稷?” 温寻儿自认,嘴毒这方面,萧霁危是强项! “没听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么?跟男人女人没关系!” 萧霁危不欲与她争论,干脆再次闭上了眼睛。 回到温府的时候,徐兰早已带着春月秋月以及一众家丁等在门外,看见两人的马车停下,她一双眼睛几乎都要望穿了! “寻儿?” 看见温寻儿出了马车,她尝试着唤了一声,当即一双眼立刻泛起红来。 “娘!”温寻儿立刻下车,与徐氏抱了个满怀。 才两个月不见,徐氏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下巴都尖得能戳死人了! 温寻儿心疼又埋怨:“一看你这样子就是没好好吃饭!怎么回事?我不在家你不是更应该照顾好自己吗?” 徐氏摇头:“书儿远在战场,你又在宫中深受重伤,娘怎么吃得下?好在现下平安回来了,娘这颗心就落地了!” “是啊!小姐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夫人经过咱们春归园都要红几次眼眶,更别提一日三餐了!好在后来十一殿下来了,夫人这才好受了些。” “十一殿下?是小昀吧?怎么不见他?” “今日又不是休沐,他自然是去太学了!” 温寻儿反应过来。 新帝登基,之前因为皇帝病种而停课了一段时间的太学又重新恢复,故而以顾昀的年纪,自然是照旧上学了! 徐氏领了温寻儿回府,这才瞧见萧霁危身后居然多了一个随从。 眼瞅着随从看人的目光凶神恶煞,徐氏有些发憷:“那人是谁?” “张远,萧霁危的贴身随从加护卫。” 徐氏了然:“是不是武艺高强?” 温寻儿点了点头。 “那你离他远点!”想了想,她又叮嘱,“离萧霁危也远些!” 萧霁危的背叛让徐氏心有余悸,就怕他再闹出什么事端,好在经过温寻儿详细解说,说这次平叛萧霁危有头功时,这才半信半疑放下那么几分成见。 “虽是这般说,可娘看他仍旧不太像好人,寻儿,要不然,你找机会把他休了吧?再不济,你俩和离!总之,娘越看他越觉得不喜欢!” ------------ 第126章 喜欢 “娘!”温寻儿叹了口气,“人家现在是萧都尉,可不是说休就能休的!” “要是实在不行,就让他休了你!”徐兰觉得,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温寻儿哭笑不得:“行吧,这事儿我再与他商议商议,不过这件事暂时不用急,我要与娘说件别的事!” 等她告知徐兰要跟着萧霁危去北寒时,徐兰整个人都要绷不住了:“好端端的,怎么又要去北寒了?” “北寒不是有使者来了我们大炎么?作为回礼,皇上自然也安排了人出使北寒,正巧萧霁危刚刚进入朝堂,皇上为了考验他,就把这个机会给了他!” 徐兰更加不能理解:“那他去就行了,你去做什么?” 温寻儿一笑:“你忘了?北寒挨着咱们漠北,你不是一直担心书儿么?正巧,我顺道过去瞧瞧!” 一听说他们路过漠北,徐兰的脸色果然缓和了。 “这么说来,你能见到书儿?” “为何不能?”温寻儿笑了笑,“而且,我有好久没看见大哥了,怪想他的,正好也去看看他!” 这么一说,徐兰总算是不再反对了! “何时启程?” “北寒那边冷,等我们到那边估摸着也是两个月以后,所以越快越好!” 徐氏连忙应了下来:“那好,娘这就让人赶制一些冬日的衣物,正巧,你给你爹、大哥和书儿都带些去!” 想到那头的几个人能收到她捎去的东西,徐氏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数月来的萎靡不振似乎一下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精神抖擞。 于是乎,只用了三天时间,她就将两个车厢塞满了。 温寻儿叹了口气。 她还想说东西带太多,在路上招人眼,怕会有不好的事,但一想到有张远一行人随行,普通人怕也不敢近他们的身,因此什么都没说。 离开皇城这日,萧霁危进了趟宫。 他说要去跟皇帝辞行。 温寻儿自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至他们途中经过一个镇上时,才看见了告示栏上贴出的讣告。 皇后死了。 就在他们出发的那天。 眼瞧着身侧人波澜不惊的面孔,温寻儿已经将怀疑对象锁定了他。 “是不是你杀的皇后?” 萧霁危挑眉,略略抬了下巴,指向告示上的“不治身亡”字眼:“不识字?” “官方通告有什么可信的?那里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水分!” 对她口中的奇怪字眼,萧霁危已经习惯,他领着温寻儿走过热闹的长街:“她是自杀的。” “自杀?”温寻儿表示不信,“她若是想自杀,大皇子死的时候就应该自杀了,何至于现在才自杀?” 萧霁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笑了一声。 温寻儿盯着他有些疯魔的侧脸,知晓这件事必然是他的手法,忍不住沉了眸光。 从殷素的死到大皇子的死再到这位皇后的死,可见萧霁危杀人的手段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也就是说,他要杀人,必不会给人活命的机会! 而这样子的他,越发让温寻儿觉得,书中的那个恶魔就快要出来了! 她有些忧心忡忡,不知道萧霁危日后还会不会对付温家,又或者,日后的他在北寒有一席之地的时候,会不会杀回大炎来,而且,她至今都不知道萧霁危用玉玺和顾允之交易了什么! 天色彻底凉下来的时候,他们只到了一座北方小镇。 明明只是九月的天,那个小镇却已经下雪了,温寻儿早上醒来便觉得肚子疼,辗转反侧一直没有起床,萧霁危进屋来叫她,才发现她脸色白的吓人。 “怎么了?”他伸手摸向温寻儿的额头,才发现她额头的气温凉得惊人。 “肚子疼!冷!” 温寻儿含糊不清往被子里钻。 萧霁危便命人再送了床被子来。 可即便是加了一床被子,温寻儿的脸色仍没有好转,直至大夫来了,查验了温寻儿的脉搏才告知萧霁危那时温寻儿的身体耐不住北方的寒冷所致,再加上她来了月事,身体虚弱才让寒气入了侵。 萧霁危明白过来,便让春生弄了好几个火盆进屋。 待到屋内彻底暖和起来,温寻儿整个人才好受了很多,可仍旧喊着肚子痛。 于是,大夫又来了一次。 “郎君不必忧心,其实女子来月事腹痛是很正常的是,热敷一下小腹可缓解疼痛,郎君可以试试!或者,郎君夜里睡觉的时候替夫人捂捂腹部,这痛意啊,自然能散去不少!” 于是温寻儿睡得朦朦胧胧之间,隐约觉出被窝里钻了个人,待她看清来人,惊得整个人都僵直了。 “萧霁危?你钻我被窝干什么?” “不是说肚子痛?” 萧霁危将她捞过去,用烤得暖意融融的手覆在她小腹上,霎时间,温寻儿只觉得整个小腹暖意融融,那抽搐一般的痛意居然真的散去不少。 她自然知道来大姨妈肚子痛热敷最合适,可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发热物,再加上出门在外,条件简陋,她也懒得去提。 不过现在看来,这人肉暖炉倒是不错。 这大半年里,萧霁危身量拔高了不少不说,整个人身上也逐渐有力了起来,他甚至跟张远学起了练剑,他天赋好,学起来也快,几个月时间竟小有所成,而最明显的当属他的力气大了不少,因为有一次温寻儿与他打闹的时候,一度干不过他,这让她生出了巨大的危机感,便也缠着张远学剑。 只是她皮肤脆弱,一练剑,手上就起水泡,北方干燥又天气寒冷,手一破,做什么都难受,温寻儿渐渐便吃不了这个苦,只能放弃。 罢了!反正照她和萧霁危现在的发展,他应该不至于在未来掐死她!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温寻儿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雪花声窸窸窣窣落在窗台上,连在房间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想要起身,这才发现整个人都在萧霁危怀中,而对方的手掌依旧落在她小腹上,这让她心头一阵尴尬。 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裹上厚厚的氅衣来到窗边推开了床。 顿时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可紧随而来的还有鹅毛大雪。 南方的雪和北方的雪果然是有极大区别的!她活了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花,伸出手去,不过片刻,她的掌心已经被白雪覆盖得满满的! “不知道自己现在碰不得冰吗?” 掌心被人打了一巴掌,雪花尽数散去。 萧霁危拉着她的手回来,顺势关上了窗。 温寻儿眸底便流露出几分可惜:“看看又没事!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这样也看得到!” 温寻儿顿觉无趣,转身回到了床边。 秋月送了水进来。 她洗漱之后,便穿好了衣服,眼见着萧霁危在更衣,便又忍不住走到窗前去看雪。 古代的窗和现代的窗不一样,不会那么透明,外面的雪景在窗内看是朦朦胧胧的,只能看见鹅毛大雪飞过的痕迹,具体的看不真切,也只有开窗才能看分明。 温寻儿突然就生出想出去走走的心。 他们这一路尽顾着赶路,很少有停留的机会,这一次凑巧是因为她大姨妈的原因,这才暂留在这个小镇,不过既然留下来了,出去走走总比待在屋子里好。 只可惜,她身边没有像张远那样的高手,这一路北上,处处都要被萧霁危压上一头,什么事都得遵循他的同意,一时之间两个人的身份反倒是缓过来了,这让温寻儿心头很不舒服! 到时候若是能在军营里挑一两个能用的人就好了! 可一想到人家那些将士该保家卫国才是,跟着她算怎么回事,不由得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好在萧霁危一路也没有苛待她,甚至可以算待她还不错,所以这件事情上,她就只能吃点亏了! “等身子养好了再出去!” “已经好了!”温寻儿强调,“肚子已经不痛了!” 萧霁危不悦:“再缓一日。” “再缓,雪停了怎么办?” 又不是天天下雪! 许是她眼底的期盼打动了萧霁危,最终,他到底是同意了下来,不过,可谓全副武装。 小城镇这样的地方,人并不多,尤其是下雪的天气,出来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 不过越到下午,街市上的人竟然逐渐多了起来,不仅有三五成群的人赏玩雪景,更有孩子们出来打雪仗,一时倒有了几分氛围。 他们住的客栈就在镇上最热闹的地段上,因此,也并不急着回去。 下午时分,两个人坐在路边的摊位上,要了两份面条。 地道的北方小吃,跟南方的味道相比有些不同,两个人吃完,才发现街上已经开始挂起了灯笼,是要入夜了。 温寻儿逛了一天,总算是满足了下来,回来的路上,兴致不错,直至,两人途径一处转角时,忽然看见一男一女躲在树后亲密。 那会儿夜色已经降临,整条长街只剩了灯笼的光芒,那一对男女隐在黑暗处,根本就发现不了,若非温寻儿发现那边有一片结了冰的水塘,想要过去看看冰面厚不厚,根本就发现不了那两人。 一对鸳鸯被惊飞,吓得不知所措,感觉跑开了,温寻儿也自觉打扰到了人家,连忙拉着萧霁危一路飞奔回了客栈。 “哎呀,那对年轻人心里只怕要落下阴影了!” 她把斗篷交给春月,抖着身上的落雪。 春月端了热水来给二人洗完手便走了出去,萧霁危察觉头顶有不少雪,便用手轻轻掸过。 “你也知道打扰到别人了!” “我也不是有心的!”不过一想到那两个人当时惊慌失措的表情就觉得好笑,到底是古代人单纯,这若是放到现代,那都不算事! 萧霁危盯着她唇角的笑意。 北上了一路,他们也算过起了彻底的无人打扰的日子,只是再往前就是漠北,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有像现在这样快活自在了。 所以她当初一个劲儿想要离开温家离开皇城,为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确实……挺令人向往! “很好笑?”萧霁危盯着她唇边久久不落的笑容问她。 还从未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 “不好笑吗?”温寻儿忍俊不禁,“你没体验过,当然觉得不好笑。” “这么说来,你体验过?” 温寻儿只觉这话不太对劲,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瞧见萧霁危目光灼灼。 夜晚的烛火落进他眼底,仿佛在他眼中也燃起了小火苗,她还未回过神来,萧霁危扣在她肩上的双手忽然用力,俯身便朝她亲了过去。 温寻儿直接被亲懵了。 什么情况? 日久生情?还是触景生情荷尔蒙刺激,导致眼前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有了那么一丝情绪? 温寻儿觉得,应该是后者。 直至她几近喘不过气,这才终于挣脱开他的束缚,哑着嗓音看他:“你疯了吧?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怎么?”萧霁危压制着她,略略扬眉,“只许你想亲的时候便亲,占尽我便宜,就不许我亲你?” “我的情况跟你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不是你先占我便宜?” 温寻儿顿时哑口无言。 她可不止占萧霁危一次便宜,细细算来,两人成亲还是没成亲,她可都揩了不少油。 “怎么?没法反驳了?” 温寻儿有些心虚:“可我跟你确实不一样,你这样……” 剩余的话,她没说出来。 因为萧霁危的眸底,一如既往深沉似海,可这一回好似又多了什么东西在里头,让人看不清读不懂。 “这样什么?” “这样会让人误以为你喜欢我……”温寻儿的声音低了下去,自觉自己自作多情。 萧霁危盯了她足足三秒,随后嗤笑一声:“可你我本就是夫妻,做这些事,天经地义,无关乎喜不喜欢。” 因着他这句话,温寻儿心头竟猛然间松弛不少。 不是喜欢,只是夫妻!那她就放心了! “那行,你还想再亲吗?” 萧霁危眉头一蹙,盯着她一脸单纯的模样,霎时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无名之火升上来,当即离开床上,拂袖而去。 温寻儿眨了眨眼,她说错什么了? 在客栈休养了数日,直至温寻儿的身体彻底好起来,一行人这才重新启程,直奔漠北。 得知已进入漠北地界,温寻儿便让秋月去向路人打听清楚了路程。 大军的驻扎地离他们还有几百里地,坐马车的话,少说也得七八日后才能到。 不过一两个月都走来了,也不差这七八日。 只是这日重新启程之时,温寻儿突然发现后头的两辆行礼马车不见了。 她问张远,张远疑惑:“夫人不知道吗?公子安排了人先行一步,将那些东西送往军营了!” 温寻儿拧了拧眉,直至马车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她才惊觉那根本就不是去军营的方向。 “停车!” 她从马车上下去,直奔前头萧霁危的马车。 自从上次客栈的事情后,他便与她分了马车,温寻儿钻进他的马车里,逼问萧霁危:“不是说好的去一趟军营吗?你现在是去军营的路吗?” “军营?”萧霁危嘴角勾了勾,“我何时答应过去漠北军营,不过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觉得要去军营罢了。” 温寻儿咬牙:“是不是因为上次我不肯给你亲,所以你报复我?” 萧霁危眼底掠过一丝烦躁:“滚下去!” 温寻儿一屁股坐在马车里:“我就不走!除非你调转方向,去军营!” 萧霁危冷眼看着她,而后吩咐外面:“走!” 马车重新开始动起来,却仍旧是之前的方向,不是军营。 也就是说,他不会为她改变主意。 温寻儿有些急:“这里离军营只有百里地,一天的时间就足够了,根本不会耽搁你去北寒的行程,让我去一趟怎么了?” 萧霁危闭了眼睛,理都不理她。 温寻儿见他不吃这一套,便软下语气,挽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当我求你行不行?我都还不知道我大哥长什么样子呢!” “呵,自己大哥不知道长相,这话说出来,你觉得我会信吗?” 温寻儿立刻转口:“那你放我去看我爹一眼?我爹都走半年了,错过了这次机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看见他!” 萧霁危仍旧无动于衷。 温寻儿彻底冷下脸来:“你不去是吧?行,那我自己去,到时候,你可别说我不跟你去北寒!反正当日,你也没帮着我对付大皇子,之所以帮我也是我拿玉玺换的,根本就不是因为约定,既然这样,我为何要跟你去北寒帮你?” 她说着,就掀开帘子往外去:“停车!” “不许停!” 萧霁危探手,直接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拖进了马车里。 温寻儿见状,反手便勾住他肩膀,只想来个过肩摔,把他压趴下。 可今日的萧霁危早已不是当初弱不禁风的萧霁危,竟然纹丝不动。 温寻儿眸底掠过一丝挫败感,正要想别的办法,却被人扣住了手腕,紧接着手上一紧,竟是一根腰带绑在了她的手腕上。 温寻儿心下一憷,当即挣脱开他的掌控就要跑。 萧霁危扣住她的脚腕,任由她整个人趴倒在马车里:“绑脚也行!” 说着,他就抓过她另一只脚,绑住她的双腿。 ------------ 第127章 北寒 温寻儿哪里肯要他得逞,当即一脚踹去,挣脱开他的束缚,同时身子一缩,翻转过身来,扣住萧霁危的双手,同时左右交叉,彻底将他压制在马车里。 这一次,许是因为萧霁危猝不及防的原因,居然让她占了优势,成功将他制服。 温寻儿终于找回了那么一点久违的自信。 她跨坐在萧霁危身上:“有本事,你动!” 见萧霁危略微沉了脸,却并不动弹,温寻儿只以为他是动弹不得,当即抓了他刚才欲绑她的腰带,果断往他的手腕上缠。 只是她手指一离开萧霁危的手腕,后者立刻得了机会,一个翻身便彻底将温寻儿压在了马车里,并且压制得死死的。 他毫不犹豫夺走了温寻儿手里的腰带,将她双手绑了个结结实实。 这样还不够,他又抽了温寻儿身上的腰带,帮她的双脚也绑了个结结实实。 温寻儿挣扎了一番,不仅越挣扎越紧,身上也出了一层冷汗。 她气得不行,还想嚷嚷,萧霁危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团布塞进她嘴里,从此世界安静。 温寻儿气得,只能吹胡子瞪眼。 不过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没过多久,她竟不自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四下无人。只听见说笑声从马车外传来。 她凑到窗前往外看,正巧看见了一大堆人围坐在篝火边,吃着烤肉。萧霁危就在人堆里,端着一壶酒,目光幽深地看着篝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寻儿用脚踢了踢马车车壁,示意她已经醒了过来。 那头的男人听到动静,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过来,不知是不是温寻儿的错觉?总觉得他眉眼之间似含了一丝笑意。 “小姐?”却有人先一步上了马车,正是秋月。 她看见温寻儿双手,双脚被绑的模样,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又将她嘴里的布拿了下来:“小姐,可是饿了?” 温寻儿喘了口气:“给我口水。” 秋月连忙去拿了水囊过来。待温寻儿喝完水,太这才心疼地看着她被绑住的手脚:“姑爷不许我给你解开。说是解了,定不放过小姐!” “无妨!”死男人就会用这种法子吓唬人! “今晚是宿在树林吗?”温寻儿看向外面。 秋月点了点头。 “姑爷说边境地处偏僻,方圆数百里渺无人烟,没有客栈休息,只能宿在树林。” 一阵夜风袭来,带过几丝肉香,温寻儿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咕噜起来。 她不好意思的看向秋月:“有吃的吗?” “小姐等等,我这就去拿!”秋月下车跟外面的人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那人便递了一块肉给她。秋月拿着肉立刻小跑上了马车,递给温寻儿,又递给她一把匕首。 “他们说这块肉是姑爷烤的!” 烤肉表皮酥脆,肉香味真正扑鼻,最重要的是,上头还撒了一丝作料,看上去就更加可口了!温寻儿此刻也顾不得形象。大口吃了起来。 秋月忍俊不禁。 夜色很快袭来,林中气温低下,很快,温寻儿便被冻得手脚麻木,饶是秋月给她加了床被子,也不能缓解寒夜的来临。 “要不下去烤烤火?”秋月提议。 “我不去!”温寻儿含糊不清的回答,“你去睡吧,不用管我,我睡着了就好!” 秋月无奈,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温寻儿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能下了马车。 她将温寻儿的情况与萧霁危说了,那头,萧霁危起身,朝着马车走来。 彼时,温寻儿正蜷缩成一团,将被子把整个脑袋罩住,不留一丝缝隙,也不去看外面走进来的人! 萧霁危知晓她没有睡。 走上前,将她的脑袋从被子里掀了出来。那一头,温寻儿立刻压下被子,压根不想看他。 看来不止没睡,还耍着小性子! 一声低笑,从头顶上方传来。 “怎么?是打算一个人呆在马车里了?” “要你管!”温寻儿含糊不清的冷哼一声。 “你巴不得我冻死吧!无所谓,我要是死了,也不用跟你去北寒了,反正那地方鸟不拉屎,我也压根没稀罕过去,冻死了正好! 萧霁危挑了挑眉。 “走,起来下去睡。” 被子里的人不吭声,半天都不搭理他。萧霁危等了半晌没动静,干脆伸手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温寻儿愤怒,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挣脱出脑袋,立刻被外头的寒气冷得缩了缩脖子。 萧霁危垂眸看她:“并不是你不愿意下来?既然你不肯,我只好抱你下来了,否则,你在马车上被冻死,到时候还真成了我的不是!” 四周隐约有哄笑声。 温寻儿有些无地自容。 她立刻把脑袋埋进脖子里,等到萧霁危把她放在地上,经过了篝火的热度一烤,她整个人这才觉出几分暖意融融,抬目朝着四周看去,短暂的哄笑之后,大家也不敢真的打趣她,都各忙各的去了,倒是秋月又从后面的马车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垫在地上供她休息。 这次,温寻儿没再矫情。 北方的温度压根不是南方的温度可以抗衡的,这里夜里若是不烤点火,只怕真的冻死了都有可能! 风是不是呼呼吹过树林,值夜的守卫时不时添几把柴火,这才使得篝火堆一整夜都没有熄灭。 温寻儿次日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解绑了,至于萧霁危早不知去了哪里,唤了秋月过来,才知道他跟张远一道去打猎物了。 “羊肉吃了可以保暖,早上的时候有侍卫说在附近看见了羊,姑爷便与张将军一道去了,说是小姐怕冷,给小姐补补!” 温寻儿冷哼了一声。 惺惺作态! 她回到马车里简单洗漱了一番,好在是有秋月在,要不然立在一堆汉子中,着实尴尬得紧。 早点他们吃的之前在城里时采买的糕点。 等二人吃好下马车,正巧看见萧霁危和张远一起回来。 雪光在两人身后自称一副背景图,尤其是萧霁危。 这几个月里,他眉宇之间再不似从前那满是戾气阴冷的模样,现在的他,眸底犀利,举手投足间更多了几分贵气与胸有成竹,不自觉间,似乎已有几分上位者的气质,颇有几分不怒自威。 温寻儿收回视线,心里头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算起来,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所有的发展虽然与书中不同,但大致的走向其实并没有差多少! 譬如,大皇子逼宫失败,皇后惨死,又比如,顾允之到底被逼上了皇位,还有李云霓,他们在路上的时候便听说她与顾允之已经完婚了,只不过,因为李相国谋逆一事,李云霓并没有被封为皇后,只是以妃子的身份嫁给了顾允之。 但这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而萧霁危,终使百般阻挠,他也依旧踏上了北寒的路,虽然不是靠着书中的战功而取得功名,但现在的他拥有了张远一行人的助力,只怕胜过千军万马! 倒是自己,此去北寒也不知命运如何。 若是按照这些人的发展,她只怕是逃不过一死的命运!就算不是死在萧霁危手里,只怕也是死在别人手里! 罢了!该做的努力她都做了,只要温家好好的,她就当是为昔日的温寻儿赎罪吧! 反正来都来了,总得好好过好当下! 羊肉被熬成了羊肉汤。 张远一行人当了土匪多年,自食其力占山为王,别的不说,就地取材的厨艺这方面丝毫不逊色于镇上酒楼的厨子,这会儿已经飘香四溢,惹得温寻儿肚子又有些饿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难不成天太冷,肚子也饿得快些?怎么整日的,就想着吃!” 秋月在一旁普通笑了。 “吃有什么不好?再说了,又不会把姑爷吃穷,怕什么!”说到这里,秋月凑上前,“不过小姐,我听说饿得快并不仅仅只是天太冷的缘故,你该不会怀孕了吧?” 温寻儿面色一囧,正要打她,外头却忽然有人掀帘进来:“什么怀孕?” 秋月连忙捂住嘴:“我跟小姐开玩笑呢!” 话音落,她急忙一溜烟走了出去。 萧霁危端了一碗汤进来:“暖暖身子。” 温寻儿也不矫情,她是真饿了!再加上那几个人厨艺好,确实让人嘴馋! “翻过这座山,再往前一百里就是北寒地界了!”萧霁危看向前方山头,“此一去凶险难料,你可准备好了?” “说得好像我没准备好就不用去一样!”说到这里,温寻儿端着碗认真看向他,“不过萧霁危,我刚才给自己算了一卦,我这次跟你去只怕凶多吉少,万一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能看在我为你牺牲这么大的份儿上,在我死后照拂温家一二不?” 萧霁危眯了眯眸子:“你还会算卦?” “会一点点!” “那你倒不如给你温家几个人算算,看看你死后,他们能不能安生!” 温寻儿面色微变,果断抱了碗转过身。 说得好像危险是她制造的一样,她要是能选择安生的活着,谁不乐意当条咸鱼快快乐乐,可他不是逼着她来北寒么?一切根本就没得选! 只可惜,她还没看见大哥长什么样子,可惜了! 书中对温嘉的记载,那可是个大帅哥!而且温嘉绝对是世上最好的哥哥,他对温寻儿尤为爱护,在书中的温寻儿怀孕的时候,他不远万里让人送了好些补品回来,就为了给温寻儿补身体! 这也是温寻儿为什么想顺道去漠北看看他们的原因。 只是萧霁危死抠,居然连自己的家人也不让她见!好在徐兰准备的那些东西是送过去了,否则这一趟就太不值了! 下午时分,一行人重新启程。 这边的夜黑得晚,似乎和现代一样,有时差,到了夜里一行人重新扎营休息,已经亥时过。 温寻儿缩在被子里,看萧霁危只盖了一件披风靠坐在树上,感叹他身体果然是越来越好。 而另一边,秋月缩在被子里和她一样,冻得缩成一团,连脑袋都不敢露出来。 只是温寻儿睡了一路,到了夜里,她反倒没什么睡意。 北方的景色除了雪还是雪,看得多了,竟又忍不住怀念起皇城那边的风光来。 人啊,果然只有得不到的才知道珍惜! 她居然有点想念皇城里的那些人了! 想她这一年里相识的朋友,也想徐氏对她的嘘寒问暖,如今北上,除了一个秋月和萧霁危,一个熟人都没有,难免寂寞。 当初还是草率了,答应得太快没好事! 她忍不住又去看一旁沉睡的萧霁危。 火光映得他的面容精致绝美,连睫毛都根根分明,又黑又长! 他若是不睁眼,还真跟暴君扯不上半点关系,只可惜,她再怎么努力都已经改不了他的品性了! 夜色渐渐浓郁起来,温寻儿也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次日一早,只听见一阵喧闹声,等她睁开眼睛一看,秋月正小跑着过来:“小姐,是北寒来人了,说是来迎接我们的!” 温寻儿立刻醒了眼,从被窝里出来,钻进马车一番洗漱。 再出来,才看见来迎接他们的人竟是她认识的。为首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南阳王! 这南阳王当初也被困在皇城许久,只不过后来他先一步离开了大炎,只剩了几个属下跟着萧霁危,而细想这一路的情况,这位南阳王应该是萧霁危踏入北寒之后第一个帮手了! “才几个月不见,殿下的气度竟今非昔比!不愧是龙嗣!” “皇叔谬赞。” 秋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小姐,那南阳王为何一口一个殿下的称呼姑爷,难不成姑爷跟北寒有什么关系?” 温寻儿同情地看向秋月,握住她的手:“说出来,你可别害怕,萧霁危,其实是北寒流落在咱们大炎的皇子,也就是说,他爹是当今北寒圣上!” 秋月浑身一颤,险些没站稳。 “这么说来,小姐早就知道了?”见温寻儿眉宇间半点诧异也无,还介绍得这般坦然,秋月忍不住问。 温寻儿颔首:“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那我们之前那么对姑爷……”秋月害怕得整个人越发颤抖得厉害,再看向那头走近的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温寻儿拉了她的手:“不是什么大事,他虽然算是皇子,却并非得势的皇子,在北寒的地位还不如大炎呢!” 在大炎国起码有温家给他撑腰,而温家是实打实的权臣,在北寒就不一样了。 北寒各方势力复杂,北寒皇帝也不知道挂了没有,他此番来北寒,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秋月的心因为她这一番解释,稍稍安定下来,但一想到萧霁危的身份,她觉得,日后无比得小心,得罪了这位殿下事小,牵连了小姐才是大事! “侄媳,好久不见!”南阳王捋着两根花白的胡须走上前来,满脸笑意。 温寻儿朝他行了个礼:“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王爷,失敬!” “得知霁危在来的路上,本王便马不停蹄往这边赶了,好歹是我北寒的皇子,既是回国,我这个做皇叔的自当亲自来接!” “劳烦皇叔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拉了萧霁危去到一边,许是谈论起北寒的政务。 温寻儿知晓这叔侄二人见面必有聊不完的话,也就没有去打扰。 有了南阳王的带路,一行人在三日后十分顺利地通过了北寒边界,正式进入了北寒。 北寒地处整片大陆的西北,版图辽阔,却人口稀少,都是呈部落形势驻扎,唯有北寒皇族住在北寒的皇城郦州,那地方也是北寒唯一一个人口聚居,经济最发达的地方! 到了北寒,南阳王直接给众人准备了北寒这边的衣服。 与南方的婉约不同,这边的衣服色彩鲜艳明丽,上身后极其衬肤色,尤其温寻儿和秋月这种细皮嫩肉的南方姑娘,穿上后自有一番风情。 边境之地里郦州的尚有些远,南阳王打算让众人在这边陲小镇住几日再启程回皇城。 ------------ 第128章 逃亡 萧霁危自然不会拒绝。 他初到北寒,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南阳王显然是奉皇命来迎接他,对他没有坏处,所以听从他的安排便对了。 他们住下的这个边陲小镇叫胡城,地方不大,但民众都很热情,许是因为这里鲜少来过大炎人,尤其是他们这几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少女,走到哪里都引起了不少围观,尤其是萧霁危,被女孩子们送了好多花。 初次遇到这样的场面,饶是萧霁危也有些招架不住,南阳王见了,哈哈大笑。 “殿下可别见外,你的身上虽有一半的北寒人血统,可自小在大炎长大,又因着夫人是大炎人,故而这长相更像南方人,所以才让女孩子们如此欣赏!” 听见南阳王的话,温寻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他有花接我没有?你们北寒人不喜欢南方长相的女子吗?” 南阳王哈哈大笑:“侄媳这性情倒是颇像我们北寒人!” 温寻儿耸了耸肩:“被人送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什么不好说的!” “夫人有所不知!”来人是南阳王的婢女,她用着不太标准的大炎话道,“夫人是挽发,北寒和大炎一样,挽发便表示已为人妇了,尤其南方对女子的规束多,所以但凡遇见挽发的南方妇人,多让人心仪,也没有男子敢送花的!一则怕侮了女子清白,二则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温寻儿这才了然。 走过长街,遇见了许多与火有关的表演,在这数九寒天居然也有人光着膀子表演杂耍,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冷。 除了这些之外,也有一些南方才有的娱乐节目,南阳王的婢女说,因为这里接近大炎,偶尔也会有大炎的人来这边做生意,所以就会出现一些大炎国的东西。 一连逛了两日,到了第三天,温寻儿累到不行,便只想留在客栈里休息。 南阳王原本准备了别的节目,见状也临时取消,想着明日就要赶路,便给了众人一天自由活动的时间。 萧霁危一时闲下来,便陪着温寻儿在客栈待了一日。 这天夜里,鸟叫声一直在窗外持续,一度吵得温寻儿睡不着觉。 她翻来覆去良久,索性坐起身来,找了个东西,打算把外面的鸟儿赶走。 萧霁危就睡在床下,被她惊醒之后,便与她一道来到窗边。 只是两人刚来到窗口,却只见一道寒芒在窗外闪过,温寻儿尚未反应过来,萧霁危却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了窗户后面。 温寻儿心有余悸看向萧霁危,萧霁危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松开了手,拿出袖中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 窗棂被人推开一条小缝,随即有什么东西从外面伸了进来,朝屋内吹着烟雾。 温寻儿看的清清楚楚。 这不是电视上常演的迷香吗? 她看向萧霁危。 萧霁危示意她拿袖子捂住口鼻,等到外头的动静消失,他这才摸着黑抓了一把剪刀塞进温寻儿手里。 “躲起来!” 他用口型示意温寻儿。 温寻儿点了点头,绕到了床后,躲在了角落的位置。 与此同时,外面忽然传来动静,赫然是打斗声传来。 就像是一个信号,窗外的人立刻推开窗跳了进来,直接往床上去。 萧霁危确认外面没人,直接绕到那人身后,一个捂嘴割喉,那人直接被他给解决了,然后他拖着那人的尸体到一旁,继续潜入到角落里。 “咯咯!”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声。 这一次,温寻儿才听出这声音居然并不是鸟叫,而是人为假扮,也就是说,之前吵醒她的正是这个声音! 这群人,可真够奸诈的,能在这里干刺杀任务的,定然是北寒皇室了! 思及此,她眉心拧起,没想到才刚到边境就有人刺杀,这一路还不知道得遭遇多少危机! 外面的人没有听到动静,立刻尝试着推窗想进来,可当他看见地上的血迹,当即意识到不妙,转身便想走。 萧霁危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直接抓住他的叫,一刀下去便刺中了那人的小腿肚,那人直接从二楼惨叫一声摔了下去。 虽说不致死,但这么高的地方下去也够他受的了! 萧霁危随即关上窗,从里面锁死了,然后拉着温寻儿出门。 屋外的打斗却格外激烈。 这一出来,才看见满过道的黑衣人,而且是不是有黑衣人从各个房间涌出,显然都是从窗外爬进去的! 而此刻,张远正带着人在应战,只是过道太小不好发挥,一时之间他竟处于下风。 “保护殿下!” 张远一个下令,众人便朝着萧霁危的房间所在地齐聚而来,萧霁危关上门再次来到窗口,等推开窗往下看,才发现外面的黑衣人可不止一两个那么简单。 “客栈应该被包围了!我们没地方去了!” 刚才掉下去的那个人直接摔晕了,这会儿就在下面躺着。 “这群人武功高强,是专业的杀手!” 从那些人狠毒的招式,萧霁危已经判断出这群人不好对付! 恰在这时,春生急急忙忙推门而入:“殿下,夫人,快随我来!南阳王已经我们准备好了马车,就在后院!” 萧霁危连忙带着温寻儿出去。 一行三人来到对面的房间,从对面窗口下去,正好就是客栈后院,跳下去的话,走几步路就可以直达后门! “跳吧!”温寻儿看向一旁的树,判断了一下位置,果然让萧霁危先跳。 “你先下去!春生,接着夫人!” 春生应声,直接跳上了下方的大树,那大树离窗口只有一步之遥,并不难,再加上温寻儿本身就有些身手,自然不在话下。 她跳上树,跟着春生一起走。 却在这时,门口有人冲了进来,瞧见他们跑路,直接就朝着窗口这边丢进来一把长剑,萧霁危侧身避过,那人也被人在背后一剑毙命。 是张远。 他看向萧霁危:“殿下快走!” 他将门关上,堵在了门口,与刺客厮杀。 萧霁危当即跨上窗台,朝树上跳了下去。 三人一道来到了后院的马车。 秋月已经在里面了,只是她身上有血,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整个人哆嗦个不停,看见温寻儿进来,顿时抱着温寻儿大哭:“小姐,你没事吧?好多死人!” “我没事!”温寻儿安抚她,“你受伤没有?” 秋月摇头:“别人的血!” 温寻儿放下心来。 恰在这时,车外传来动静,萧霁危掀开帘子往外看,便瞧见那群刺客有人骑马朝着马车的方向追了过来。 他当即拧眉。 马车肯定跑不过马,这样一来,迟早被人追上!尤其他们几个人都不会武功! 好在他们的人及时出现,拦住了那波刺客,险境才暂时解除。 春生在前面驾车。 他不知道路,只能本能的朝大道上跑。 另一头,南阳王也终于逃了出来,上了另外的马车,见萧霁危一行人消失在这边路口,他立刻吩咐自己的属下:“去那边,至少替殿下分散一下兵力!” 萧霁危和温寻儿逃得匆忙,都没穿好外衣。 好在马车内有一床薄毯,三人盖着虽挤,却也能暂时避一下寒。 温寻儿冷得直打哆嗦:“他们在第三日才下手,看来这群人盯了我们好几天!” 萧霁危面色沉郁,见温寻儿浑身发抖,便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温寻儿实在是冷,也就没有挣扎,她示意另外一边的秋月抱着她。 三个人就这么依偎着,温寻儿闻言道:“才刚到胡城就有追杀,后面路上的刺客只怕只多不少!” 萧霁危沉下目光:“看来我们不能跟皇叔他们一道走了!” 人越多,目标越大! “吁——” 前方,春生忽然停了马。 “殿……殿下,好多人!” 萧霁危掀开帘子一看,才发现前方有二三十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完全的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退!” 他果断下令。 春生连忙调转马头,朝着另外的方向飞驰而去,与此同时,前方的刺客也动了,朝着马车的方向直奔而来。 刺客众多,已避无可避。 “温寻儿,听着,他们要抓的人是我,待会儿我下去引开追兵,你们有多远跑多远!” 温寻儿一把拉住他:“那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萧霁危眸色顿了顿:“你不是说我是属于祸害遗千年么?放心吧,我不会死!” 说着,他便来到车头,打算找机会跃下去。 却也在这时,前方有马蹄声传来,竟是张远一行人道了! 温寻儿心头一喜:“我们有救了!” 萧霁危看着前方的人,脸色却并没有缓和。 张远一行人自然武艺高强,可后方的刺客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而且看上去比客栈那群人更厉害,张远一行人此去,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但保护他是这群人的使命。 两拨人杀到一起的时候,张远吩咐一拨人跟着马车走,另一拨人则留下来应战。 打斗声逐渐远去,马车也跑到了一处山头,春生完全不知道一行人到了哪里,只是确定四周安全之后,才停下了马车。 侍卫找了一处山洞。 温寻儿刚刚才跳树的时候扭到了脚。这会儿根本走不了路。 萧霁危见状,直接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上来。” 温寻儿这会儿也不想矫情,直接上了他的后背。 萧霁危背着她跟着众人一道,直接往林中走去。 山洞内,侍卫已经生好了火。 温寻儿和秋月都冷到不行,浑身直打哆嗦,被火光一照,寒意顿时驱走不少。 “殿下,衣服!” 是几身侍卫服,很明显是外面的侍卫身上脱下来的。 萧霁危把衣服给温寻儿裹上,这才看向她的腿。 “把腿拿过来。” 他抓了温寻儿的脚,脱下她的鞋袜,查看她的伤腿。 温寻儿是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扭伤了腿,当时便听得咔嚓一声,猜想着定然伤到了里面的骨头。 “疼!” 被萧霁危捏到伤处,温寻儿倒几口凉气。 萧霁危目光寒凉。 “春生去找几根木头来。” 待到木头送来,萧霁危用树枝将温寻儿的腿固定,看向洞外。 “我们不能在这里久待,必须得找个大夫才行。” “现在城中也不安全,出去若是再遇到刺客就麻烦了,倒不如留在这里,待明日天色亮了再找大夫。” 萧霁危看向温寻儿:“撑得住吗?” “我能行。”温寻儿惨白着脸。 萧霁危拧紧了唇,思量再三后,最终没有再反驳。 精神完全放松下来,才发现腿上是真痛。一整晚温寻儿痛醒了好几次,又不想因为自己的伤腿拖众人后腿,便一直没有说。 萧霁危很显然是感觉到了,他睡觉向来浅。 于是当温寻儿再次翻身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等我一下。” 他走出洞外,不知道做了什么。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样东西。 仔细看去,温寻儿才发现是用树叶包裹的雪。 将树叶贴放在温寻儿的伤腿上,后者立刻感觉到一股冰凉袭来,是才火辣辣的伤处痛意立刻减缓了不少。 之后,萧霁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换一下融化的雪花,一整夜下来,他熬红了眼,反倒是温寻儿后半夜竟睡了一个整觉。 次日一早,一行人便顺着山道下山,去城中找大夫。 刚进城,便发现大街上到处都是官兵,而昨夜他们休息的那间客栈,更是直接被查封了,眼看着尸体从里面抬出来,有刺客的,也有他们的人,一群侍卫逐渐红了眼。 他们一行人跟随张远,追萧霁危都是生死兄弟,如今,看着兄弟惨死,他们怎能不伤心? 萧霁危在马车里看着这一幕。眼底的森寒,再也掩饰不住。 温寻儿坐在一旁,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 终于找到了大夫。 那大夫给温寻儿查完腿后,庆幸道:“得亏夫人的双腿用冰水敷过,要不然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温寻儿想起昨晚萧霁危给他敷了一整夜的腿,忍不住再次朝他看了过去。 “那我夫人的腿多久能好?”他问大夫。 那大夫笑起来:“郎君不必担心,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夫人的腿势必得养一段时日。” 温寻儿叹了口气,伤别处都好说,伤了腿就真是个麻烦,出门还得让人背。 等到大夫给他包扎完腿,侍卫已经从客栈把他们的衣服取了来。 萧霁危把温寻儿送上马车,适宜秋月去给她换衣服。 等到温寻儿的衣服换好,那一头萧霁危也在一旁的成衣店里换好了衣服,顺带多带了几身衣服出来。 “公子,这是你要的东西。” 春生把一个卷轴递给萧霁危。 萧霁危立刻上了马车,打开了卷轴。 竟是北寒的地形图。 萧霁危盯着图看了许久,时不时用手指圈画,最后大约是在里面找出了一条路,他吩咐春生:“走这条路。” 春生硬了下来。 “让我们的守卫分成三波,分别带上马车,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去往皇城。” 萧霁危指了指地图上的三个方向。 春生记了下来,急忙去找侍卫了。 张远经过昨夜的奋战,损失了不少弟兄,这会儿精神分明不怎么好,听见春声的话,他远远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过来,随后迈步走了过去。 “公子。”他在马车外轻声唤萧霁危,“我们能否留一两日再走,这些弟兄一路跟随我们,从大炎到北寒,出生入死,我不想他们曝尸荒野,至少埋了他们再走。” 萧霁危沉默片刻应了下来。 “理应如此。” 一行人从官府将尸体领出,到了附近的山上就地掩埋。 没法刻碑文,他们便用了一块无字碑。 温寻儿因为行动不便,一直坐在马车里。 就在那群人的尸体被埋完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 洋洋洒洒的雨点滴落下来的时候,打湿了众人的头发,仿佛是那些侍卫们的无声告别。 温寻儿趴在马车上,眼眶有些泛红,一旁的秋月早已哭成了泪人。 “小姐……”她扑进温寻儿怀里,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昨晚一个刺客险些杀了她,正是一名侍卫救下了她,只是当时情况太危急,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救命恩人的脸,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满心愧疚。 换句话说,这群死人里就有她的救命恩人。 温寻儿抱着她没有说话。 这才第一站,他们就死伤惨重,细细一数,他们足足死了几十人。 掩埋完侍卫的尸体之后,张远便开始安排马车的事情。 但他到底是不放心萧霁危一个人走,便将侍卫们一分为三,而他自己则留下来保护萧霁危。 秋月得知要跟温寻儿分离,满目不舍:“小姐,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我们人太多,目标便太大,而且刺客的目标是姑爷,你跟春生一道,才不会有事。” 秋月摇头不肯松开她的手。 温寻儿只能软下声音:“放心吧,等度过危机,我们便能重逢!” 事已至此,秋月只能应了下来。 一共四辆马车,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出发。 张远特意安排了三名跟萧霁危身量差不多的侍卫换上他的衣服,坐在马车里,企图以假乱真,如此一来,萧霁危的目标就小了很多,也就安全了很多。 除开其余的三队人马外,萧霁危挑选的这条路最为偏僻,最不好走,甚至一度要跨越雪山。 只是如此一来,温寻儿的伤腿就拖了后腿。 到了不能走的地方。只能骑马而行,好在温寻儿骑术还算不错,就算是伤了腿,也能安然骑马。 只是北方的天气实在太冷了,她的双手一度长了冻疮。 夜里三人宿在了树林里烤着火堆。 张远因为不想打扰到他们,在另外的不远处,独自生了一堆火。 他和萧霁危两个人,一个负责上半夜,一个负责下半夜。 温寻儿睡觉的时候,见萧霁危独自坐在一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走了过去。 他将毯子盖在两人身上随后,在萧霁危身侧坐下。 “在想刺客的事情?” 萧霁危转过头来看向他。火光照得他的脸,一片明灭。 温寻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见他不回答,只能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若是在想那些死去的侍卫们,将后来的路上可能有更多的牺牲。” 萧霁危摇了摇头:“这一路上的凶险早已预见,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些人如此毒辣,但他们越毒辣就说明越惧怕我回到皇城,那我偏要回去,伤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温寻儿没再说话。 夜风呼呼地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一旁的火堆明明灭灭。 因为冷,温寻儿整个身子都靠在萧霁危身上,后者打开自己的斗篷,裹紧了她,相互依偎着取暖。 ------------ 第129章 大婚 初次遇到这样的场面,饶是萧霁危也有些招架不住,南阳王见了,哈哈大笑。 “殿下可别见外,你的身上虽有一半的北寒人血统,可自小在大炎长大,又因着夫人是大炎人,故而这长相更像南方人,所以才让女孩子们如此欣赏!” 听见南阳王的话,温寻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他有花接我没有?你们北寒人不喜欢南方长相的女子吗?” 南阳王哈哈大笑:“侄媳这性情倒是颇像我们北寒人!” 温寻儿耸了耸肩:“被人送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什么不好说的!” “夫人有所不知!”来人是南阳王的婢女,她用着不太标准的大炎话道,“夫人是挽发,北寒和大炎一样,挽发便表示已为人妇了,尤其南方对女子的规束多,所以但凡遇见挽发的南方妇人,多让人心仪,也没有男子敢送花的!一则怕侮了女子清白,二则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温寻儿这才了然。 走过长街,遇见了许多与火有关的表演,在这数九寒天居然也有人光着膀子表演杂耍,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冷。 除了这些之外,也有一些南方才有的娱乐节目,南阳王的婢女说,因为这里接近大炎,偶尔也会有大炎的人来这边做生意,所以就会出现一些大炎国的东西。 一连逛了两日,到了第三天,温寻儿累到不行,便只想留在客栈里休息。 南阳王原本准备了别的节目,见状也临时取消,想着明日就要赶路,便给了众人一天自由活动的时间。 萧霁危一时闲下来,便陪着温寻儿在客栈待了一日。 这天夜里,鸟叫声一直在窗外持续,一度吵得温寻儿睡不着觉。 她翻来覆去良久,索性坐起身来,找了个东西,打算把外面的鸟儿赶走。 萧霁危就睡在床下,被她惊醒之后,便与她一道来到窗边。 只是两人刚来到窗口,却只见一道寒芒在窗外闪过,温寻儿尚未反应过来,萧霁危却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了窗户后面。 温寻儿心有余悸看向萧霁危,萧霁危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松开了手,拿出袖中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 窗棂被人推开一条小缝,随即有什么东西从外面伸了进来,朝屋内吹着烟雾。 温寻儿看的清清楚楚。 这不是电视上常演的迷香吗? 她看向萧霁危。 萧霁危示意她拿袖子捂住口鼻,等到外头的动静消失,他这才摸着黑抓了一把剪刀塞进温寻儿手里。 “躲起来!” 他用口型示意温寻儿。 温寻儿点了点头,绕到了床后,躲在了角落的位置。 与此同时,外面忽然传来动静,赫然是打斗声传来。 就像是一个信号,窗外的人立刻推开窗跳了进来,直接往床上去。 萧霁危确认外面没人,直接绕到那人身后,一个捂嘴割喉,那人直接被他给解决了,然后他拖着那人的尸体到一旁,继续潜入到角落里。 “咯咯!”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声。 这一次,温寻儿才听出这声音居然并不是鸟叫,而是人为假扮,也就是说,之前吵醒她的正是这个声音! 这群人,可真够奸诈的,能在这里干刺杀任务的,定然是北寒皇室了! 思及此,她眉心拧起,没想到才刚到边境就有人刺杀,这一路还不知道得遭遇多少危机! 外面的人没有听到动静,立刻尝试着推窗想进来,可当他看见地上的血迹,当即意识到不妙,转身便想走。 萧霁危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直接抓住他的叫,一刀下去便刺中了那人的小腿肚,那人直接从二楼惨叫一声摔了下去。 虽说不致死,但这么高的地方下去也够他受的了! 萧霁危随即关上窗,从里面锁死了,然后拉着温寻儿出门。 屋外的打斗却格外激烈。 这一出来,才看见满过道的黑衣人,而且是不是有黑衣人从各个房间涌出,显然都是从窗外爬进去的! 而此刻,张远正带着人在应战,只是过道太小不好发挥,一时之间他竟处于下风。 “保护殿下!” 张远一个下令,众人便朝着萧霁危的房间所在地齐聚而来,萧霁危关上门再次来到窗口,等推开窗往下看,才发现外面的黑衣人可不止一两个那么简单。 “客栈应该被包围了!我们没地方去了!” 刚才掉下去的那个人直接摔晕了,这会儿就在下面躺着。 “这群人武功高强,是专业的杀手!” 从那些人狠毒的招式,萧霁危已经判断出这群人不好对付! 恰在这时,春生急急忙忙推门而入:“殿下,夫人,快随我来!南阳王已经我们准备好了马车,就在后院!” 萧霁危连忙带着温寻儿出去。 一行三人来到对面的房间,从对面窗口下去,正好就是客栈后院,跳下去的话,走几步路就可以直达后门! “跳吧!”温寻儿看向一旁的树,判断了一下位置,果然让萧霁危先跳。 “你先下去!春生,接着夫人!” 春生应声,直接跳上了下方的大树,那大树离窗口只有一步之遥,并不难,再加上温寻儿本身就有些身手,自然不在话下。 她跳上树,跟着春生一起走。 却在这时,门口有人冲了进来,瞧见他们跑路,直接就朝着窗口这边丢进来一把长剑,萧霁危侧身避过,那人也被人在背后一剑毙命。 是张远。 他看向萧霁危:“殿下快走!” 他将门关上,堵在了门口,与刺客厮杀。 萧霁危当即跨上窗台,朝树上跳了下去。 三人一道来到了后院的马车。 秋月已经在里面了,只是她身上有血,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整个人哆嗦个不停,看见温寻儿进来,顿时抱着温寻儿大哭:“小姐,你没事吧?好多死人!” “我没事!”温寻儿安抚她,“你受伤没有?” 秋月摇头:“别人的血!” 温寻儿放下心来。 恰在这时,车外传来动静,萧霁危掀开帘子往外看,便瞧见那群刺客有人骑马朝着马车的方向追了过来。 他当即拧眉。 马车肯定跑不过马,这样一来,迟早被人追上!尤其他们几个人都不会武功! 好在他们的人及时出现,拦住了那波刺客,险境才暂时解除。 春生在前面驾车。 他不知道路,只能本能的朝大道上跑。 另一头,南阳王也终于逃了出来,上了另外的马车,见萧霁危一行人消失在这边路口,他立刻吩咐自己的属下:“去那边,至少替殿下分散一下兵力!” 萧霁危和温寻儿逃得匆忙,都没穿好外衣。 好在马车内有一床薄毯,三人盖着虽挤,却也能暂时避一下寒。 温寻儿冷得直打哆嗦:“他们在第三日才下手,看来这群人盯了我们好几天!” 萧霁危面色沉郁,见温寻儿浑身发抖,便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温寻儿实在是冷,也就没有挣扎,她示意另外一边的秋月抱着她。 三个人就这么依偎着,温寻儿闻言道:“才刚到胡城就有追杀,后面路上的刺客只怕只多不少!” 萧霁危沉下目光:“看来我们不能跟皇叔他们一道走了!” 人越多,目标越大! “吁——” 前方,春生忽然停了马。 “殿……殿下,好多人!” 萧霁危掀开帘子一看,才发现前方有二三十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完全的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退!” 他果断下令。 春生连忙调转马头,朝着另外的方向飞驰而去,与此同时,前方的刺客也动了,朝着马车的方向直奔而来。 刺客众多,已避无可避。 “温寻儿,听着,他们要抓的人是我,待会儿我下去引开追兵,你们有多远跑多远!” 温寻儿一把拉住他:“那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萧霁危眸色顿了顿:“你不是说我是属于祸害遗千年么?放心吧,我不会死!” 说着,他便来到车头,打算找机会跃下去。 却也在这时,前方有马蹄声传来,竟是张远一行人道了! 温寻儿心头一喜:“我们有救了!” 萧霁危看着前方的人,脸色却并没有缓和。 张远一行人自然武艺高强,可后方的刺客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而且看上去比客栈那群人更厉害,张远一行人此去,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但保护他是这群人的使命。 两拨人杀到一起的时候,张远吩咐一拨人跟着马车走,另一拨人则留下来应战。 打斗声逐渐远去,马车也跑到了一处山头,春生完全不知道一行人到了哪里,只是确定四周安全之后,才停下了马车。 侍卫找了一处山洞。 温寻儿刚刚才跳树的时候扭到了脚。这会儿根本走不了路。 萧霁危见状,直接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上来。” 温寻儿这会儿也不想矫情,直接上了他的后背。 萧霁危背着她跟着众人一道,直接往林中走去。 山洞内,侍卫已经生好了火。 温寻儿和秋月都冷到不行,浑身直打哆嗦,被火光一照,寒意顿时驱走不少。 “殿下,衣服!” 是几身侍卫服,很明显是外面的侍卫身上脱下来的。 萧霁危把衣服给温寻儿裹上,这才看向她的腿。 “把腿拿过来。” 他抓了温寻儿的脚,脱下她的鞋袜,查看她的伤腿。 温寻儿是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扭伤了腿,当时便听得咔嚓一声,猜想着定然伤到了里面的骨头。 “疼!” 被萧霁危捏到伤处,温寻儿倒几口凉气。 萧霁危目光寒凉。 “春生去找几根木头来。” 待到木头送来,萧霁危用树枝将温寻儿的腿固定,看向洞外。 “我们不能在这里久待,必须得找个大夫才行。” “现在城中也不安全,出去若是再遇到刺客就麻烦了,倒不如留在这里,待明日天色亮了再找大夫。” 萧霁危看向温寻儿:“撑得住吗?” “我能行。”温寻儿惨白着脸。 萧霁危拧紧了唇,思量再三后,最终没有再反驳。 精神完全放松下来,才发现腿上是真痛。一整晚温寻儿痛醒了好几次,又不想因为自己的伤腿拖众人后腿,便一直没有说。 萧霁危很显然是感觉到了,他睡觉向来浅。 于是当温寻儿再次翻身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等我一下。” 他走出洞外,不知道做了什么。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样东西。 仔细看去,温寻儿才发现是用树叶包裹的雪。 将树叶贴放在温寻儿的伤腿上,后者立刻感觉到一股冰凉袭来,是才火辣辣的伤处痛意立刻减缓了不少。 之后,萧霁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换一下融化的雪花,一整夜下来,他熬红了眼,反倒是温寻儿后半夜竟睡了一个整觉。 次日一早,一行人便顺着山道下山,去城中找大夫。 刚进城,便发现大街上到处都是官兵,而昨夜他们休息的那间客栈,更是直接被查封了,眼看着尸体从里面抬出来,有刺客的,也有他们的人,一群侍卫逐渐红了眼。 他们一行人跟随张远,追萧霁危都是生死兄弟,如今,看着兄弟惨死,他们怎能不伤心? 萧霁危在马车里看着这一幕。眼底的森寒,再也掩饰不住。 温寻儿坐在一旁,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 终于找到了大夫。 那大夫给温寻儿查完腿后,庆幸道:“得亏夫人的双腿用冰水敷过,要不然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温寻儿想起昨晚萧霁危给他敷了一整夜的腿,忍不住再次朝他看了过去。 “那我夫人的腿多久能好?”他问大夫。 那大夫笑起来:“郎君不必担心,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夫人的腿势必得养一段时日。” 温寻儿叹了口气,伤别处都好说,伤了腿就真是个麻烦,出门还得让人背。 等到大夫给他包扎完腿,侍卫已经从客栈把他们的衣服取了来。 萧霁危把温寻儿送上马车,适宜秋月去给她换衣服。 等到温寻儿的衣服换好,那一头萧霁危也在一旁的成衣店里换好了衣服,顺带多带了几身衣服出来。 “公子,这是你要的东西。” 春生把一个卷轴递给萧霁危。 萧霁危立刻上了马车,打开了卷轴。 竟是北寒的地形图。 萧霁危盯着图看了许久,时不时用手指圈画,最后大约是在里面找出了一条路,他吩咐春生:“走这条路。” 春生硬了下来。 “让我们的守卫分成三波,分别带上马车,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去往皇城。” 萧霁危指了指地图上的三个方向。 春生记了下来,急忙去找侍卫了。 张远经过昨夜的奋战,损失了不少弟兄,这会儿精神分明不怎么好,听见春声的话,他远远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过来,随后迈步走了过去。 “公子。”他在马车外轻声唤萧霁危,“我们能否留一两日再走,这些弟兄一路跟随我们,从大炎到北寒,出生入死,我不想他们曝尸荒野,至少埋了他们再走。” 萧霁危沉默片刻应了下来。 “理应如此。” 一行人从官府将尸体领出,到了附近的山上就地掩埋。 没法刻碑文,他们便用了一块无字碑。 温寻儿因为行动不便,一直坐在马车里。 就在那群人的尸体被埋完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 洋洋洒洒的雨点滴落下来的时候,打湿了众人的头发,仿佛是那些侍卫们的无声告别。 温寻儿趴在马车上,眼眶有些泛红,一旁的秋月早已哭成了泪人。 “小姐……”她扑进温寻儿怀里,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昨晚一个刺客险些杀了她,正是一名侍卫救下了她,只是当时情况太危急,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救命恩人的脸,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满心愧疚。 换句话说,这群死人里就有她的救命恩人。 温寻儿抱着她没有说话。 这才第一站,他们就死伤惨重,细细一数,他们足足死了几十人。 掩埋完侍卫的尸体之后,张远便开始安排马车的事情。 但他到底是不放心萧霁危一个人走,便将侍卫们一分为三,而他自己则留下来保护萧霁危。 秋月得知要跟温寻儿分离,满目不舍:“小姐,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我们人太多,目标便太大,而且刺客的目标是姑爷,你跟春生一道,才不会有事。” 秋月摇头不肯松开她的手。 温寻儿只能软下声音:“放心吧,等度过危机,我们便能重逢!” 事已至此,秋月只能应了下来。 一共四辆马车,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出发。 张远特意安排了三名跟萧霁危身量差不多的侍卫换上他的衣服,坐在马车里,企图以假乱真,如此一来,萧霁危的目标就小了很多,也就安全了很多。 除开其余的三队人马外,萧霁危挑选的这条路最为偏僻,最不好走,甚至一度要跨越雪山。 只是如此一来,温寻儿的伤腿就拖了后腿。 到了不能走的地方。只能骑马而行,好在温寻儿骑术还算不错,就算是伤了腿,也能安然骑马。 只是北方的天气实在太冷了,她的双手一度长了冻疮。 夜里三人宿在了树林里烤着火堆。 张远因为不想打扰到他们,在另外的不远处,独自生了一堆火。 他和萧霁危两个人,一个负责上半夜,一个负责下半夜。 温寻儿睡觉的时候,见萧霁危独自坐在一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走了过去。 他将毯子盖在两人身上随后,在萧霁危身侧坐下。 “在想刺客的事情?” 萧霁危转过头来看向他。火光照得他的脸,一片明灭。 温寻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见他不回答,只能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若是在想那些死去的侍卫们,将后来的路上可能有更多的牺牲。” 萧霁危摇了摇头:“这一路上的凶险早已预见,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些人如此毒辣,但他们越毒辣就说明越惧怕我回到皇城,那我偏要回去,伤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温寻儿没再说话。 夜风呼呼地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一旁的火堆明明灭灭。 因为冷,温寻儿整个身子都靠在萧霁危身上,后者打开自己的斗篷,裹紧了她,相互依偎着取暖。 一路从边关之地赶到皇城,要跨越千山万水。 尤其北方寒冷,温寻儿走了这么一路,感觉自己丢了半条命。 好在一路之上还算安全,没有再遇到刺客。 只是她的腿伤一直都没有好,而且还有冻伤的迹象,直至他们来到一处城下,看了大夫。大夫说再这么下去温寻儿的腿很可能会直接废掉,萧霁危这才没敢再走。 他们一行人直接在小镇上住了下来。 而这一住就是半个多月过去。 温寻儿数次催促萧霁危先走,只因皇城那边来信,北寒的皇帝很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若是萧霁危没有见到皇帝的面,那这一路的拼死拼活乃至于那些侍卫们的牺牲就没有了意义。 张远也在一旁劝说萧霁危。 “殿下,大局要紧!” 萧霁危看向温寻儿,思虑再三,只能应了下来,但他执意把张远留了下来。 “一定等我回来!” 临出发前,他把温寻儿抵在房间墙角,额头抵着她的眉心,说出的话缠绵至极。 温寻儿只觉得有些脸热,别开脸,萧霁危却直接扣住她的脑袋深吻了下去。 …… 这一路之上,生死相依,朝夕相处,荷尔蒙确实能升值,但那只能算是人之常情。 至少在温寻儿的角度,她并不能接受与这位大魔王有感情纠纷。 不过或许是因为亲密了太多回,又或者是因为夫妻的名分在,温寻儿并不排斥他的亲吻,想着两人即将分开,他此去凶多吉少,也就没有推开他,甚至于一度还回应了一下。 如此一来,对方似乎更加不舍了些,咬着她的唇不肯放开。 直至张远在外面催促。 萧霁危这才恋恋不舍松开她:“我走了,你不许跑,若是被我知道你逃跑了,就算是追到大炎,我也定打断你的腿!” 温寻儿抬起头来,刚才的温存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怒火:“我的腿是因为谁伤的?你有没有良心?” 萧霁危看向她裹成木乃伊的腿,抿紧唇:“那我走了!” 温寻儿摆了摆手,缩进床榻,示意他赶紧走! 萧霁危再次看了看她,这才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温寻儿立刻松了口气,捂着自己的唇打了个激灵。 走了就好,天天被他缠绵的目光盯着,简直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也在此时,温寻儿才后知后觉,萧霁危很可能是爱上了她! 被大反派爱上可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两人的夫妻名分还在,她没理由拒绝他的亲密。 毕竟当初成亲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的! 一个多月一晃眼过去,好在第二个月的时候,秋月来了,一切才不至于太无聊! 直至伤腿完全好了,走路不成问题的时候,秋月提议一起跑路。 温寻儿自然也是有这个想法的,但不知为何脑中掠过萧霁危离开时的警告,便打了个寒颤,摒弃了这个想法! “不管怎么说,在大皇子的事情上,他总归是帮了自己,我自当兑现当日承诺。”她摇了摇头,“而且不是跑回了大炎就是高枕无忧的,萧霁危对大炎了如指掌,我爹哥哥弟弟还在漠北,触怒他没好处!” 秋月叹了口气:“我就是心疼小姐,小姐自小也没受过什么苦,这地方那么冷,长年累月下去,也不知道小姐的身子挨不挨得住!”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那么弱不禁风!” 冬月初九,北寒皇城来人了,说是来接她去皇城。 温寻儿这才第一次有了萧霁危的消息。 原来他在回皇城的路上,遇到了数波刺客,几度遇险,险些丧命,好在皇帝派出的人及时找到了他,这才救回了他的性命。 只是萧霁危伤势过重,虽然回到了皇帝身边,却也硬生生躺了一个月。 而唯一庆幸的是,原本垂危的皇帝在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之后,病情居然一下子有了好转,不仅死不了,还活蹦乱跳了,直接把那些觊觎皇位的叔伯们气得够呛! 而皇帝更是不顾众人的反对,力排众议,将萧霁危立为太子,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北寒的太子了! “太子!”秋月只觉得自己在做梦,“这么说来,我家小姐现在是太子妃了?” 来接温寻儿的是个少女,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穿一身红衣,皮肤白净,眼睛大大的,最重要的是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尤其可爱! 可介绍的人却说,这姑娘是宫中十二影卫之一,而能进入影卫的人不仅武功高强,各个都有绝技,就是不知道这位红衣小姐姐的绝技是什么! “不错!”听见秋月的话,红缨笑起来,“太子妃,殿下让我来接您回宫!” “太好了!再也不用过这流落乡野的日子了!”秋月欢喜到不行,立刻对着温寻儿道,“小姐,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不必了,秋月姑娘!”红缨阻止了她,“太子妃需要的东西,车上都有,若是不够再买便是,你们只需带上重要的东西即可!” 这更合秋月的心意! 她立刻回到客栈,一刻钟后便已经出来,随行只有一个小包裹。 温寻儿颇为无奈。 “你啊,让你别拿行李,你还真的一件衣服都不拿啊!” “红缨姑娘不是说了吗?车上都有!” 秋月俏皮的吐了吐舌。 红缨看向温寻儿:“是啊,太子妃,车上都有!我们走吧!” 迎接她的马车四周裹着厚厚的狐毛毡,躺上去柔软又亲肤,怕她冷,车壁四角还嵌了暖炉,暖炉里的炭火不仅是扣死的,还不会因为马车抖动而有半点火星子坠下来,反倒整个马车暖意融融,就好似装了移动空调。 秋月感慨不已:“若是时时刻刻能有这样的待遇,那小姐在北寒的日子应该也不算难过!” 温寻儿摇了摇头:“这里既然住了人,自然有适宜人生存的法子,就你在那里杞人忧天!” “我还不是担心小姐适应不了!”毕竟当日,她初到北地便因为受寒肚子痛到起不来床,这件事秋月印象深刻,便一直放在心上。 “那现在你可放心了?” 秋月连连点头:“不仅放心,还一百个放心!” 温寻儿戳了戳她的脑袋,嘴真贫! 从那个小镇去皇城也得走上一个月,尤其红缨怕走太快让温寻儿不舒服,便一路减缓了路程,因此直接把时常拉到了一个半月。 到皇城的这一天,整个郦城张灯结彩,街市上各种年货摆放出来,温寻儿这才想起来新年快要到了! “他们是欢迎我们吗?” 看见道路两旁围观了许多百姓,还有人往马车的方向撒花,秋月只觉分外新奇。 红缨笑道:“太子妃来自大炎,作为东道主,我们自然要准备欢迎礼,他们是在欢迎太子妃呢!” 温寻儿也忍不住看向道路两旁的百姓。 这样热闹的欢迎,任谁都不会拒绝! 过了长街,车队忽然在皇城最大的客栈面前停了下来。 红缨搀扶温寻儿下了马车,指着眼前的客栈介绍道:“因为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礼,皇上没能参与,为了弥补遗憾,皇上特地下令要给太子和太子妃在郦城也办一场大婚礼,太子妃可暂往客栈换上喜服,吉时到时,太子便会来迎接太子妃。” 温寻儿万万没料到还有这茬。 眼瞅着客栈的地面上都是铺的红毯,整个客栈也是张灯结彩,她顿觉受宠若惊。 “大婚礼就不用了吧?毕竟已经办过一次……” “太子妃有所不知!”红缨介绍道,“太子失散多年,皇上没尽到养育的职责,多年来一直愧疚于心,如今太子殿下带了太子妃回来,不论是身为北寒的太子,还是身为皇上失散多年的儿子,这个大婚礼都有必要补!” “一则,是视为对太子妃的隆重,二则,也是一个老父亲的一点补偿的心愿,还望太子妃成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寻儿不答应都不行! “小姐,不就是补一场婚礼吗?这也没什么好推辞了,而且当初你跟姑爷的婚礼是姑爷入赘,但在北寒这边,自然是姑爷娶你,所以也不算重合!” 温寻儿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客栈早有准备好的负责梳妆的婆子。 待到一番洗漱之后,婆子仔仔细细给她梳了北寒这边的新婚装束,当给温寻儿施粉的时候,几个婆子都是感慨道不行。 “太子妃的皮肤可真是太好了!” 温寻儿听不懂北寒话,不由得看向红缨,红缨立刻同她解释,她这才笑起来:“南北差异罢了,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看向红缨:“红缨姑娘的肤色倒不太像北寒人!” 这一路走来,这边的人饱经风沙,肤色都不细腻,反倒是眼前这位红缨姑娘,不仅白白净净,身量也不高,和南方人很像。 红缨笑了笑:“我是孤儿,确实是南方人,不过在北方长大,所以生得跟这边的人有所不同。” 原来是这样! “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要听你的身世!” 红缨摇了摇头:“没有记忆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难过,更何况,我现在生活得很好!” 若是影卫,应该也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必然是算不上好的。 只是这一次,温寻儿没有再细说。 剖别人的伤心事没必要! 她这头准备好后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客栈外面传来轰动声,她人未出去,就看见秋月激动地跑进来:“小姐,姑爷到了!” 温寻儿点了点头,两个婆子也给她戴上耳环,完成了今日的新娘装扮。 温寻儿遥遥看了镜中一眼。 异域风情的装扮确实还挺好看。 有人上楼了! “哒哒”的脚步声听着十分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众人起哄的原因,温寻儿居然真的有了那么几分出嫁的心态,直至萧霁危一身红衣出现在她面前,倒叫她愣了一下。 好家伙,才两个月不见,这人的模样又有了细微的变化!还有那身量,又窜了! 温寻儿忍不住目视了一下自己和他的距离。 她与萧霁危原本相差得并不算太多,毕竟她在女子中也算身材高挑的了,可这一年下来,萧霁危就跟春后的笋子似的,一眨眼不见,直接就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到如今,她猜测着,自己大约得矮他大半个头!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忧伤。 也不是说距离太多不好,而是这样一来,以后和他站在一处,每个人都会觉得他矮! “发什么愣?”萧霁危走上前来,看向一旁的两位嬷嬷,“辛苦了,都有赏!” 他用北寒话说着,温寻儿听不懂,但见众人脸上的笑意猜测出肯定是好话。 他随即拉了温寻儿下楼。 太子和太子妃的婚礼在北寒是要受到百姓的祝福的。 他们牵手走过百姓中间,百姓将手里的花瓣全都洒到他们身上,便算是接受了嘱咐,到了后面,还要一同饮过无忧河的水,才算是接受了母亲河的祝福,再之后,回太子妃拜堂! 反正一路上,温寻儿双腿走得发酸,再加上头上的头饰特别重,故而之后大婚的过程,她已经没精力再理会了,只能本能的跟着随行人的指示和萧霁危再拜了一次躺,然后她才看见了上位的皇帝,那个与萧霁危有着三分相似的男人。 他看上去极为高兴,还让人送了温寻儿一串狼牙珠。 “北寒这边的人,以狼作为力量以及忠诚的象征,狼牙珠是最高级别的礼待,父皇送你这个,表示很喜欢你!” 萧霁危在她耳边解释。 温寻儿连忙叩谢。 她又想着皇帝可能听不懂大炎话,便让萧霁危翻译。 萧霁危笑起来:“你忘了?我母亲是大炎人!” 温寻儿这才反应过来。 她也是被整个大婚礼搞晕了! 皇帝年轻时去过大炎,还和萧霁危的母亲生下萧霁危,又怎么可能听不懂大炎话! “都起来吧!”皇帝用着一口流利的大炎话示意宫人把温寻儿搀扶起来。 “既然大婚礼已经结束,孤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们新人了!”临走时,他拍了拍萧霁危的肩,极为高兴满足的离去。 温寻儿这才被送到了新房。 入了房间才发现整个地面上都铺了厚厚的毛毡,一点都不冷,而且房间每隔一段距离便摆放了火炉,火焰燃烧起来,整个屋子暖意融融,半点寒意都感觉不到! 秋月再一次惊叹这里的奢侈。 “本以为北方很穷,现在看来,这里丝毫不逊色于我们大炎啊!” 温寻儿认同地点了点头:“是他有心了!” 秋月知晓她指的是萧霁危,连忙跟上前去。 “小姐,你对姑爷,可满意?” 温寻儿奇怪看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心里可欢喜姑爷?” 门口,萧霁危正准备推门而入,忽然听见这句话,前行的脚步一顿,推门的手便也放了下来,停在门口一动不动。 温寻儿想了想:“你是说我爱不爱他?” “对啊!”已经习惯了温寻儿的直白,秋月也见怪不怪,“那你爱不爱?” 温寻儿正欲回答,外面忽然有一道人声传了过来。 “殿下,怎么不进去?”是春生的声音。 萧霁危朝春生看了过去,眉心掠过一丝恼怒。 春生顿时止住脚步,讷讷看他:“属下是不是说错话了?” 萧霁危推门而入。 秋月连忙起身,把温寻儿身侧的位置让了出来。 “既然姑爷来了,那我就下去了!”她朝温寻儿使了个眼色,快步走出了门。 眼看着房门被从外面关上,温寻儿立刻走到萧霁危跟前,指着她的脑袋:“快帮个忙,把我这头发卸下来!嬷嬷也不知道给我头上戴了什么东西,太重了!” 萧霁危走上前,将她将头发里的东西一一卸了下来。 长发垂落,那一头青丝便恢复原貌散落下来。 温寻儿活动了一下颈脖,终于松了口气。 “好在这大婚礼只有半日,要是坚持一天,我这脖子都得压断不可!” 床上也摆了不少吉祥物。 温寻儿一一将那些东西清理了,看向萧霁危:“你睡床还是我睡床?” 萧霁危眉心一跳,走近她:“你我的洞房花烛还要分床睡?” 温寻儿给了他一个白眼:“这不是为了哄你父皇开心吗?” 萧霁危面色顿时冷了几分,那头温寻儿已经在地上铺好了睡榻:“那我睡地上你睡床吧!” 好歹人家现在是太子了,她得调换一下角色,不能像从前那样对他! “床这么大,还用得着你在下面睡?”萧霁危把她拉起来,“再说了,若是被人看到该怎么想?” 温寻儿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太子的身份自然是和平民不同,被人看到什么样的闲言碎语都能传出来,确实不好! 她于是抱着枕头上了榻:“那我睡里面吧!” 想来他白日里肯定要起早,她睡里面不妨碍他! 萧霁危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温寻儿入了里面,没动。 温寻儿睡好之后,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睡吧,这床确实够大,应该影响不了彼此。” 她说着,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萧霁危在床边站了好半晌,自觉无趣,这才上了榻。 温寻儿这一天累得够呛,难得有一张软塌,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萧霁危盯着她看了会儿才吹灭了床边的蜡烛,躺了下去。 黑夜中,身侧的呼吸声有一下没一下扰得他心头发痒,萧霁危干脆背过身去,闭上眼歇息了。 就在他呼吸逐渐均匀的时候,后头的温寻儿这才睁开眼来,悄无声息呼出口浊气。 她怎么觉得,跟萧霁危的婚事越来越危险了呢? 一想到后面很可能还有很长的时间,她心头顿时一阵哀嚎,只觉得来这里来错了! 最最重要的是,人家可是萧霁危啊,书中大反派,怎么会对她这个恶毒女配产生感情? 是她对他太好让他有了错觉?还是这段亲事让他有了错觉? 温寻儿百思不得其解。 烦躁! 她翻过身,总算是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萧霁危果然早走了。 秋月来服侍温寻儿更衣,满目暧昧:“怎么样?昨晚是不是睡得很好?” 温寻儿认不出戳她脑袋:“秋月你从前不是这个性子啊,我是觉得你稳住,才把你带到北寒来,怎么到了这里,你跟乡下丫头进城似的?哪儿哪儿都觉得新鲜,哪儿哪儿都觉得好玩?你都快变成第二个春月了!” 秋月一脸无辜:“可小姐现在确实是太子妃,还不能容我高兴一下?” 温寻儿摇了摇头,实在拿她没辙。 梳洗完之后,红缨便端上来了早餐。 对比南方,这里的早餐倒是简单了很多,几个馒头,并两样糕点,再加一碗粥两碟小菜。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精致的吃食,但也算是不错了,温寻儿对吃的上面也不挑剔,捡了馒头便啃了起来。 “待会儿我带太子妃逛一下太子府?”红缨提议。 “好啊!”温寻儿应了下来,现在既然已经到了新地方,自然得认识一下新环境,她昨天来的时候看过,这太子府似乎挺大,而且很新,一看就是这两年精心翻新装饰过的府邸,一看便知道肯定是皇帝提前准备好的! 快要过新年了,跟大炎一样,这里的人呢也很重视新年。 整个太子府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开始有了一点新年的气氛,再加上她和萧霁危的新婚,到处都有张灯结彩的身影,以至于整个太子府相当喜庆。 红缨一一给她介绍院落。 “这边是花园,那头是后厨,这边是书房!对了,太子妃的书房在殿下的书房隔壁,都在那边!” 温寻儿顺着红缨所指的方向看向身后的书房位置。 “太子妃的书房里可摆放了不少大炎的物品,都是太子殿下特地吩咐的!太子闲暇时候可以去看看!” 温寻儿点了点头,指向远处的亭中:“走了一路了,我们去歇会儿,喝杯茶吧!” 北方人不太喝茶,都是饮马奶酒。 但因为温寻儿和萧霁危都是在大炎长大的人,所以整个太子府里的饮食是偏向南方的,自然也备了茶具。 红缨不擅长泡茶,一旁的秋月便代劳了。 “尝尝,我们南方人喜欢喝!”温寻儿递了一杯茶给红缨。 红缨受宠若惊,连忙接过茶水品尝了一口,笑道:“好像有股涩意!” “不习惯的人可能比较敏感茶的涩味,不过茶水得慢品!才能问出涩意之后的醇香来!” 红缨再次试了试,却只觉得那玩意儿比马奶酒差远了,忍不住就把腰间的葫芦掏了出来。 待反应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圆瞪了眼睛:“不好意思,习惯动作,一时没忍住!” 温寻儿笑起来,伸出杯子:“给我尝尝?” 一听说她要尝,红缨格外高兴,拿出自己的葫芦便给温寻儿倒了一杯。 只是茶杯着实太小,那一点就只有塞塞牙缝的! 她顺便也给秋月倒了一杯。 两个人细品过,秋月一脸苦涩:“怎么有股子腥味?” “腥味?”红缨愣了愣,自己灌了一大口,“没有啊,奶香味足着,我这是最纯粹的马奶酒!” 她说完,三个人互相对视,都是“噗呲”一声笑出来。 “那以后,我试着习惯你们的茶水,你们试着习惯我的马奶酒!” 三个人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红缨的性格开朗,很容易相处,温寻儿和秋月都是触到异地没朋友,很快就和她熟悉起来。 红缨作为萧霁危指派给温寻儿的贴身,她也是尽心尽力,不仅教授温寻儿北寒这边的各种习俗,还对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凡是她们想知道的,她都会想尽办法尽力为她们解答,她解答不了就去问别人,真诚又热心,让温寻儿极为喜爱她。 “那红缨知不知道,现在的北寒朝堂是什么局面?” “太子妃想要了解朝堂的事?” 温寻儿点了点头:“我想知道太子现下的局面,还有那些叔伯们,究竟有多少人虎视眈眈!” 说起这个,红缨的神色少见的凝重了起来。 “要是说到这里,那可就话长了!”她跟温寻儿简单解释了一下北寒现下的局势,“北寒不像大炎,都是群居,北寒的几个部落之间都是散开的,有的部落与部落甚至相隔数千里地,也正以为此,北寒的朝权向来都不太统一!” 温寻儿懂她的意思。 面积太广,基本就算是占山为王了,部落与部落之间难有汇聚的时候,也没法统一,属于谁都不服谁,这样的状态下,北寒很难统一各部!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部落都这样,离郦城最近的则有三个部落!”红缨在桌子上用茶水画图,“这三个部落势力相当,再加上都是从先皇那一脉出去的,所以对皇位才一个个虎视眈眈,逼得紧!” 说到这里,红缨握住了拳头:“太子这一路被追杀,势必与这几个人脱不了干系!” “对了,三日新婚后,皇上必然会拜宴席请你和太子入宫,届时,这几个人必然也在,太子妃到时候可以好好认识认识他们!” 温寻儿点头。 北寒这边的地图,她在书中没有详写,也只有一个粗略的构思,只是脱离书中剧情,这些人的生活都是真实存在,所以想要弄清楚眼前的局势,她就必须得了解清楚当下北寒的朝堂!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不会有错! 而且,她也想早点帮萧霁危坐稳江山,早点离开北寒! 她从未想过要在这个地方过上一辈子! 萧霁危下午才回的太子府。 听红缨说,他今日陪皇帝下了一天棋,皇帝巴不得让他十二个时辰留在身边,对他爱不释手! ------------ 第130章 故人 既然是赔礼道歉,当然是老熟人最合适,最后定下了沈魏。 北寒与大炎,山高路远,再加上正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原本快马加鞭一个月就可以到的路程,一行人生生用了两个月。 而这一路,饱经风霜,沈魏整个人不仅瘦了一圈,也明显憔悴不少,连嘴唇都是干裂的! “萧公子,温姑娘!不,现在应该唤太子、太子妃了!数月不见,二位别来无恙!” “原来大炎的使臣是沈将军!”萧霁危似笑非笑,“不过皇城没了沈将军的守卫真的可以吗?天子刚刚登基,身边最是需要人的时候,沈将军在这个时候来到北寒,就不怕皇城空虚,有人乘虚而入?” “你一个大炎的太子担心他国朝政,有必要吗?”温寻儿知晓萧霁危与沈魏不对付,顿时看向沈魏道,“沈将军,你别理他,他脾气就这样!对了?你们此番来北寒会住多久?若是等我伤势好一些,我可以带你们去邢兴楼吃好东西!” 难得遇到过往的朋友,天知道来北寒的这几个月有多难熬! 而且,对方还是沈魏。 对沈魏,温寻儿可是一直有滤镜的,鲜少有男子这般深情,而他深情的对象竟然还是恶毒女配,这就更加可怜了! 而且原本的温寻儿明明那么坏,可温寻儿死后,他还是一如既往拿温寻儿当他心底的白月光,甚至后悔当初没有坚持主动一些把温寻儿娶到手,这样,她就不会死在萧霁危手里。 所以,书中的温寻儿除了亲人之外,真正在乎她且不计回报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大约一个月吧!” “一个月?”温寻儿苦了脸:“太短了!” “难不成,你还想让沈将军在这里长住?”萧霁危冷嗤一声,看向沈魏,“怎么?父皇请了沈将军来晚宴?” 大炎来使臣这件事,萧霁危是知道的,只不过沈魏他们比预定时间来得晚,再加上近来萧霁危忙着成亲的事,就没有理会使臣这件事,没想到这群人里居然有沈魏! “正是!”沈魏答道,“也是凑巧,我们一行人今早才赶到郦城,正好赶上你们入宫的晚宴,故而北寒帝便顺道为我们接风洗尘了!” “对了,还有个人,你们也认识!” 沈魏侧开身,温寻儿朝着他身后看去,才看见从马车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了一袭黑袍,腰身被一条皮带束住,外罩一件黑色氅衣,身形高挑,姿容出众,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盛着水一般,看得温寻儿都陷了进去。 “李姑娘?” “是我!”李云霓笑道,“不过此番,我是以李相国之子李云的身份前来,还请太子太子妃保密!” 说罢,她朝萧霁危和温寻儿行了一礼,随后看向萧霁危道,“早知萧公子非池中物,没想到,竟是北寒太子!” 萧霁危与李云霓的视线对上,少见的温柔:“李公子谬赞,没想到李公子竟也是使臣之一!” “这样才显得我大炎更有诚意!”李云霓看向二人,“所以,待会的晚宴上,太子和太子妃可得为我大炎美言两句!” ------------ 第131章 盟约 温寻儿笑眯了眼:“这还用说!我本就是大炎人,自然得为大炎说话!” 说到这里,她朝李云霓一拜:“我行动不便,就当是见礼了!” 李云霓这才注意到她坐着轮椅:“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温寻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昨日跑去骑马来着,结果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伤了腿脚!” 一旁,沈魏眸底一动,朝她身上看去。 “严重吗?”李云霓露出满脸的关心。 如今的她与温寻儿再没了昔日情敌的身份,甚至可以说是“志同道合”的盟友,自然再不会因为过往记恨对方! “不严重,就是要休养一段时间!” 李云霓面色稍霁:“那我们赶紧走吧,外面风大,你受伤在身,也不适合在风地里呆太久!” “请!”萧霁危先行一步,走在前面给二人带路,身后,秋月连忙推了温寻儿跟上。 李云霓本想搭把手,但碍于自己现在是男子身份,多有不便,便只能跟在沈魏身侧。 一行人很快进了皇宫。 北寒的皇宫不似大炎那边,草木众多,风景秀丽,这里更多的是宏伟的建筑,辽阔的场地,再加上现在正是寒冬,放眼望去,满目萧条,庄严肃穆,使得温寻儿都不得不收起心神,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 长信宫。 宫人前去通传之后,一行几人这才入内。 沈魏和李云霓先给北寒帝萧启盛和丽妃请过安,奏上国书,又将此行礼单奉上这才作罢。 “早先并不止太子的身份,多有怠慢,不过既然我大炎将军府千金能嫁予北寒太子,也算是两国联姻,我大炎主上有意促成两国同盟,此乃我们的诚意,还请北寒帝过目!” 李云霓将另一份国书奉上,宫人立刻送到北寒帝手里。 北寒帝看过之后,眸底折射出几分微光,看向萧霁危。 “霁儿,如今你身为太子,日后自要从孤手里接过这北寒天下,这份国书,你看看!” 萧霁危依言走上前去。 顾允之的国书里,给了足够的诚意,不仅愿意加强两国之间的货物交易,更是愿意开辟边关入口,供两国商人随意往来,除此之外,还有文化上的共同进步,丝绸、绣艺、书籍、佛经,只要北寒愿意,大炎都可以提供物品及相关人员,如此一来,对北寒的发展大为有益。 可以说,这是相当大的诚意了。 “依你之见,如何?” 萧霁危合上国书:“儿臣在大炎长大,自然感激大炎的养育之恩,如今大炎愿与我们北寒修好,自然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北寒帝点了点头:“那此事就日后细细商议,两位使臣大人,今日孤在宫中备了薄宴,为二位接风洗尘,还请两位定要参加!” 李云霓与沈魏相视一眼,微微一笑。 “那就有劳北寒帝了!” 沈魏与李云霓先一步由宫人引往举办宴会的广华殿,而萧霁危和温寻儿则被留了下来。 适才丽妃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如今二人留下,她立刻就走下来,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戴到温寻儿手上,满目欣赏道:“早前我就听说,咱们的太子妃生得花容月貌,跟天上的仙女似的,我原本还不信,如今亲眼目睹,我才心服口服,果然是此女子只应天上有!” ------------ 第132章 别扭 温寻儿没想到她一上来就这样一番猛夸,又被那头的皇帝和萧霁危盯着,顿时老脸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笑道:“丽妃娘娘谬赞了,其实我这样的,就一般般,丽妃娘娘才是女中豪杰,寻儿入宫前就听说,娘娘可是提过枪上过战场的!亏我还是个将门千金,连枪都没提过!” 这话一出,顿时说得丽妃心花怒放。 “提枪有什么难?改天我教你!”说着,又让人拿了一套头面来,“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送的,虽说这些东西你不缺,但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可定得收下!” 头面是一套碧色玉饰,玉质通透,光泽温润,一看便知是上品。 温寻儿立刻让秋月收下,露出欢喜道:“谢谢丽妃!” 北寒与大炎不同,并不盛行三宫六院,北寒帝除了一位皇后之外就只有这个丽妃了,丽妃年轻时候因为跟随北寒帝上战场受伤导致无法生育,所以这么些年,北寒帝对她也是颇为宠爱,再加上皇后因为萧笙身体的原因,一直吃斋念佛,不见外人,故而整个后宫也是丽妃在操持,可以说,她就是背地里的皇后了! “谢什么,你与可儿一般大,我看你就跟看亲女儿一般,往后我给什么,你只管接着,不许推辞!” 温寻儿笑了笑,应了下来。 因无法生育,丽妃早年在战场上时遇到了一个孤女,万般怜爱之下就收养为女儿,名唤萧慕可,与她正好同岁。 说起这萧慕可,温寻儿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萧霁危。 书里面,萧霁危当皇帝的时候,她坟头草都两米高了,所以在萧霁危来北寒之后,丽妃便有意把自己这个养女嫁给萧霁危,而北寒帝一直以来也尤为疼爱这个养女,且养女当儿媳,在这个时代来说,是亲上加亲的喜事,故而萧霁危立为太子的时候,萧慕可就是他的太子妃了。 只不过,书中的萧霁危早被温寻儿折磨得厌恶女人,再加上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李云霓,怎么可能去碰这萧慕可,所以这萧慕可从嫁给他起,人生就注定是一场悲剧了! 察觉到温寻儿的目光,萧霁危随即朝她看来,前者却忽然躲开他的视线,惹得萧霁危忍不住蹙起眉,脸色难看了几分。 自那天晚上,他“剖白”心迹之后,两人之间虽表面看着和谐,但实则却一直较着劲,温寻儿的想法很简单,她是来做戏当军事的,不是来当他老婆了,可萧霁危的想法则恰好相反。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谁也不松口! 若是放从前,两人能直接干上一架,只不过如今身份不同,背景不同,再加上又在人家的地盘上,温寻儿只能收敛脾性,反正只要对方不过分,她收收爪子也无妨。 但萧霁危却并不喜欢这样。 他倒宁愿她和从前一样,有什么不爽直接干上一架,虽然他并不会让着她! 但那样总好过现在,她因为忌惮他身份对他曲意逢迎。 皇帝带着丽妃走在前头,先一步去往广华殿。 萧霁危带着温寻儿跟随在后头,见温寻儿坐在轮椅上一门心思摆弄着刚才丽妃送给她的那只镯子,仿佛那是什么稀罕物的时候,就越发看不顺眼。 他正欲说话,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墙的另一头飞了过来,直朝温寻儿脑袋而去,他想阻拦,已经来不及。 ------------ 第133章 萧慕可 “小姐小心!” 她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温寻儿便下意识抬起头来,那东西直接朝她脸上砸来,正中鼻梁。 “唔……”温寻儿捂着鼻子,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是何人?”萧霁危怒喝。 掉在地上的是一只足球,用这个时代的话叫蹴球。 蹴球不重,只是从那么高的地方飞下来,冲力很大,再加上砸向的又是最脆弱的鼻梁,温寻儿伤得并不轻。 那一头的院子里,终于有人跑了出来。 几个战战兢兢的下人跟随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少女从里头出来,少女打量了外头一眼,当目光落在萧霁危身上顿时一愣,随后快步走上前来,挽住萧霁危的胳膊欢喜道:“太子哥哥,你是来参加宫宴的吗?” 温寻儿抬目看向来人,瞧见她身上一身珠翠,眉眼明艳夺目,再加上她口中的称呼,立刻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萧慕可! 丽妃和皇帝的养女,北寒国慕可公主。 “玩闹也得有个尺度,外面就是宫道,你在这里蹴鞠就不知道会伤到人?”萧霁危寒着目光,不着痕迹抽出手。 “伤到就伤到了,一只蹴球而已,又不会多重!”萧慕可满脸的不在乎。 恰在这时,温寻儿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了出来,摊开手一看,果然流血了。 “小姐,你流血了!”秋月吓到了,急忙拿出帕子递给温寻儿,温寻儿接过帕子示意她不必惊慌,然后仰着头吩咐:“去拿两块浸了冷水的毛巾来!” 出血量有点吓人。 温寻儿接过冷毛巾,一块敷到前额,另一块示意秋月敷她后颈,一旁的萧霁危见状,直接接过秋月手里的毛巾覆在她后颈上,如此片刻,血才终于止住。 只是如此一来,温寻儿今天的衣服就毁了。 因着是参加宫宴,衣服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毁了衣服十分麻烦。 萧慕可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砸伤的是太子妃,再加上对方流了那么多血,这会儿也不得不满心忐忑:“要不嫂嫂穿我的衣服吧,我宫里有,这就让人去取!” 说罢,她立刻吩咐人。 很快,宫人取了衣服来,秋月便和温寻儿一道去院子里头的屋子换衣服,等他们从里头出来,只听得一阵哭声传来。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已经很内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离我远点!” 萧慕可本是故意耍耍性子胡闹,没想到萧霁危竟然来真的,于是原本只是些许微红的眼睛这会儿迅速红了起来,眼泪从眼睛里滚落:“太子哥哥,你太欺负人了!” 她转身跑开,正巧看见秋月推着温寻儿从里头出来。 萧慕可的视线在温寻儿脸上扫了一眼,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脸色忽然更加难看,捂着脸跑开了。 “她打伤了人,怎么还有理了!”秋月愤愤不平。 “算了,今日是宫宴,有什么事日后再说!”安抚好秋月,温寻儿这才看向前头的萧霁危,“走吧!” ------------ 第134章 耻辱 广华殿。 一行人尚未到地方,便听得里头歌舞升平。 北寒的习俗与大炎不同,这里民风奔放,连乐声都透着激情狂放的感觉,即便不进去,都能感觉到里头的热闹。 果不其然,一行人进屋之后,只见得殿内中央正有舞女在跳着鼓舞,她们身姿苗条,穿着紧身的舞衣,带着纱巾,鼓声每响一次,便有乐声跟着她们手脚上的铃铛在叮铃作响,十分热闹。 “皇上、丽妃娘娘到!” 宫人一声通传,里头的动静立刻停下,坐在席位上的那些人立刻站起身来朝北寒帝行礼。 与大炎不同,他们并不跪拜,只双手交叉与胸前躬身。 “免礼!今日是家宴,诸位不必客气,都请入座!”北寒帝萧启盛看向沈魏和李云霓,“二位还请上座!” 席位上,左右两侧的首位早已空了出来,赫然便是给他们准备。沈魏带着李云霓去了左侧,萧霁危则带了温寻儿去往右侧首位。 “太子这就不对了,怎么说今日太子妃初次入宫,怎么?不该见过我们这些叔伯吗?” 适才众人朝皇帝行礼之时,温寻儿便跟着萧霁危朝其余几位叔伯拜过,已经算是行礼,如今这人挑刺,显然是来者不善。 见状,温寻儿看向来人。 那人生得魁梧、健硕,裹着虎皮袄,看上去四五十岁左右,一双眼睛虎虎生威,正盯着温寻儿,露出满眼的锐光。 “三叔,寻儿昨日伤了腿,行动不便,侄子便代她在这里给二叔三叔和五叔见礼了!”萧霁危说着,便躬身请礼,一旁,温寻儿连忙跟上。 “太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若娶的是旁人,我们也就不会说什么,可你娶的可是大炎温家的千金!谁不知道大将军温如海威震四方,杀了我北寒多少将士,还有他那个儿子温嘉,一身的本领,我那小儿昔日就曾在他手里折了一条腿!都说将门虎女,既然太子妃是温家的女儿,难不成,连请个礼都要躲到你身后吗?” 上位,皇帝拧了拧眉:“老三,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要将我儿一并算在里面?我儿流落大炎多年,幸得温大将军收留,又将女儿许配给他,这才有了今日,至于你小儿,他为了北寒牺牲了一条腿,这是他的军功,孤记在心上,北寒人也会记在心底。只是昔日两军交战,胜败在所难免,如今北寒与大炎已经联姻,这些事情,又何必再提!” “皇上自然这般说,因为断了腿的不是你的儿子!” “你——”萧启盛杯子往桌子上一拍,眸光猛然锐利起来,“难不成,你还要将这笔账记到孤的太子和太子妃头上不成?你们都给孤听着,从今日起,谁若敢对太子妃不敬,给太子难堪,就等于不把孤放在眼里,孤决不轻饶!” 那位“三叔”西勤王还想再说,被人猛然按了手,是他媳妇拉住了他。 “皇上恕罪,王爷他适才多饮了几杯,说了些醉话,还请皇上不要介意!”说着,她便朝另一边的萧霁危和温寻儿看去,“太子和太子妃男才女貌,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来,婶婶这杯酒敬你们夫妻二人,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多谢婶婶!”萧霁危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一旁,温寻儿也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气氛算是暂时的缓和过来。 “这二位是大炎此番来我北寒的使臣,沈魏沈将军和李云李公子,牧马,自今日起,两位大人的饮食起居就交给你了!” ------------ 第135章 下马威 (有修改,看不懂接132章去看哈) 萧霁危略略扬眉,没说话。 宴会已经开始,鼓乐声成功的带动氛围,使得整个宴会场都热闹非凡。 陆续有人开始向萧霁危敬酒。 其实都是一些小角色,萧霁危大可以推辞,但他竟来者不拒,半个时辰不到,席位旁边已经空了一个酒坛子。 北寒的酒不比大炎,全是高浓度,这么一坛子下去,绝对够呛。 可让温寻儿没想到的是,一坛子下去,他脸上居然没有半点反应,若非离得近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酒味,她几乎以为他喝的是酒了! “少喝点!” 眼瞅着宫人又搬上来三坛酒,温寻儿凑近了他:“你那几位叔伯可都没动呢!” 萧霁危看向对面。 温寻儿提醒得没有错,今日宴会最重要的人物当属对面席位上的三位叔伯,南阳王可以忽略,另外两位叔伯可不好对付! 他们分别掌管北寒西北两域,手底下各有两支精锐骑兵,几乎可以与北寒主力郦城皇军抗衡,只是多年来,西勤王与北勤王一直不和,双方制约,这才使得三方势力得以继续维持,否则这次北寒帝病重,朝廷早已易主,哪里等得到萧霁危的到来! “他们当然不会动!” 他回国那么久,那几位叔伯可面都没露过,若非这次大婚再加上大炎使臣的到来,他们怕是都不会从自己的部落抽身前来。 所以这一次,不仅是温寻儿初见他们,除开这两日的朝堂,他其实也是第一次与这二人正式会面。 既然是第一次,势必得留下点深刻印象! 端了酒杯起身,却脚下一个虚晃,春生连忙扶住他:“太子!” 对面,分明有嗤笑声,只是隔着鼓乐根本听不到,萧霁危却能感觉到那些人嘲讽的目光。 他垂眸看着酒杯,伸手推开春生,站稳身形朝前方走去:“三叔、四叔,六叔,霁儿敬你们!” 话音落,却不见一人端起酒杯,萧霁危一眼扫过,笑道:“那我先干为敬!” 说罢,他便要喝。 “太子,既然是敬酒,就得用我们北寒的方式,怎么还学大炎人,用酒杯呢?”为首的北勤王点了下下巴,立刻就有人递过来一个大碗。 温寻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觉得那碗着实太大。 萧霁危看了一眼,也不推辞,当即就把大碗接了过来。 “三叔说得对,那就用这个喝!” 他接过碗让宫人倒满了酒,随后看向眼前的汉子:“三叔,请!” “好!既然太子爽快,那我这个当叔叔的总不能欺负侄子,来人,拿坛子来!” 北勤王生得魁梧雄壮,此刻袍子一掀,站起身来,单腿踩上板凳,拧起宫人递来的坛子便喝了起来。 “好,既然三哥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也不能落后!” 西勤王也拧起坛子大口喝了起来。 到底是北方汉子,喝起酒来格外豪爽,萧霁危一碗酒下肚,两人坛子里的酒已经去了大半,等二人将坛子放下,萧霁危那个巨大的碗立刻就显得寒酸起来。 “好酒量!”北寒帝突然鼓掌打破僵局,“来,朕也敬三弟四弟一杯,往后霁儿还得靠两位叔伯多扶持!” ------------ 第136章 醉酒 宫人要给她添酒,北寒帝大手一挥:“既是朕敬三弟四弟的酒,又岂能用这小杯子?来人,上酒坛!” 丽妃身形微顿,下意识想阻止,身侧的宫人示意她不要动。 丽妃只能安坐在席位上。 可当瞧见萧启盛大口大口灌着酒,一时之间,不由得怒从心来,看向了下方的西北勤王。 此刻,西北勤王也不得不再干了一坛子酒。 北寒人酒量好,西北勤王看上去毫不费力,但萧启盛是大病初愈,太医一再说过忌酒,这一坛子下去,必定伤身! 丽妃心头有火气无处发,等到皇帝喝完,她忽然拎起一坛子酒站起身来。 “皇上,要敬酒你唤妾身啊,太医说了,您的身体不适宜饮酒!”丽妃说完,便笑看向西北勤王,“看来皇上今日是舍命陪君子了,既如此,那本宫便效仿皇上,两位王爷,太子初回北寒,许多事情还得慢慢熟悉,两位王爷是叔伯,日后,太子便仰仗两位王爷多多帮衬了,这一坛子酒,本宫敬你们!” 她举起酒坛子。 西北勤王脸色不好看。 他们就算酒量再好,也经不住这样子连续的灌,喝酒要缓,如今接连干下两坛酒,已经到了他们的极限,若是再一坛酒这么干下去,他们非得喝趴下不可! “丽妃娘娘素来不轻易敬人,两位哥哥,今日这坛酒,你们只怕是躲不过了!”一旁,南阳王懒洋洋的,似笑非笑,气得西北勤王敢怒不敢言。 事儿是他们自己挑起来的,刚才若非他们笑话萧霁危这个北寒长大的太子不会喝酒,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局面。 可女子敬酒若不喝,明日他们就能成为全北寒的笑柄! 两位王爷寒着脸,只能再拎起一坛酒。 可当目之所及,皆是清凌凌的酒水,两位王爷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不喝也得喝! 丽妃喝酒又快又猛,看得皇帝都忍不住几次三番伸出手想制止。 一旁的萧慕可来到丽妃耳边,小声提议:“母妃,若不然,可儿替你喝吧!” 丽妃不说话,一口气干完一坛酒,随后,猛的将空坛子往桌上一放,豪爽道:“好酒,畅快!” 那头,两位王爷都没喝完。 他们速度极慢,分明喝不下去了! “丽妃,你也真是,三弟四弟刚刚连饮了两坛酒,你要敬酒也晚些,他们现在喝这么急,必定会醉!”皇帝语含责备,面上却没有半点责备的神情。 丽妃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是妾身的不是了!两位王爷,你们意思一下即可,不必喝完!毕竟,连续喝那么多,太考验酒量了!”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两位王爷若是现在放下酒坛子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于是乎,只能坚持着喝完。 一旁,萧霁危朝丽妃感激的一欠身,丽妃一笑,示意他就坐。 温寻儿在座位上嗑松子,看见他过来,头也不抬道:“有爹妈就是好啊,现在都有人给你撑腰了,那两位王爷,今天指不定得抬着回去!” 萧霁危看向对面。 那两人还在喝。 “只是如此一来,你接下来的日子肯定就不好过了!那两位王爷今日失败而归,改明儿定会从你身上讨回来!”她把醒酒汤往萧霁危面前一放,“春生给的,喝了吧。” 萧霁危盯着醒酒汤,却不喝,隐约眼睛发直。 温寻儿这才觉出几丝不寻常,伸出手往他眼前晃了晃:“该不会喝醉了吧?” 萧霁危没说话,却脑袋一歪,直接靠她肩膀上了,然后温寻儿便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从颈脖边传来。 哦豁,还真醉了! 这厮喝酒居然不上脸! 温寻儿扶着他脑袋,怕他摔倒,看向后方的春生:“太子醉了,赶紧扶下去!” 春生连忙差人上前,一起将萧霁危扶走,这头萧霁危刚离开,前头噗通一声,西勤王已经喝趴下了,直接倒在桌子上发出震天的呼噜声。 皇帝大笑:“快,来人,将西勤王扶下去休息!三哥……” 他话没说完,那头的北勤王也一头栽在桌子上,同样醉了。 “哎呀,快快,把北勤王一起扶下去!”眼瞅着宫人将两位王爷扶走,皇帝看上去高兴极了。 “让两位大人看笑话了,来来,咱们继续!” 皇帝举了举酒杯,那头的李云霓和沈魏立刻跟着端起酒来,后者的余光里,刚好瞧见温寻儿离开的背影,顿时垂下眼眸。 喝醉的萧霁危留在宫里了。 温寻儿作为太子妃自然得留下来陪他,春生端了醒酒汤来想喂给萧霁危,可萧霁危醉得不省人事,根本叫不醒。 温寻儿有些头痛:“就这酒量还来者不拒!” ------------ 第137章 牢笼 “太子妃,那这醒酒汤?” “温着吧,等他醒了再说!” 春生立刻将醒酒汤拿去了外间,内殿便独剩了二人。 窗外,月光高悬于天空,整个大地的雪光被照得尤为清冷,温寻儿看向春生:“你在这儿守着太子,若是他醒过来便把醒酒汤喂给他,我去去就回!” 春生还未说话,便已见她走了出去。 月光正好,北寒的皇宫也尤为的冷。 温寻儿赶到广华殿的时候,殿内正好散场,她在外间等了片刻,便瞧见李云霓与沈魏一道走了出来,她当即扬了扬手。 李云霓看见她眼前一亮:“是温小姐!” 沈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色微凝。 “你们来的时候,我娘和十一皇子可好?” 算时间,他们二人应该在她出发两个月后才动的身,而那个时候,萧霁危成为太子的消息定然是早传到了大炎,若是徐兰知晓萧霁危的真实身份,知道她就这样被困在北寒,恐怕一定会担心。 而这也是温寻儿最不想发生的事! “你娘知晓我们来,还特地让我们带了东西你,刚才当着太子的面我们不好拿出来!”李云霓看向沈魏,后者了然,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来给她。 “温夫人说,你看了这个自当明白。” 温寻儿打开他手里的盒子,才发现里面躺着的是一枚玉锁。 质地温润的碧色锁片,正面写的是一个“平”,背后是一个“安”,合在一起,即为“平安”,恍惚间,温寻儿的记忆被唤起,这才知晓这锁片是她出生之时,温氏夫妇特地跟着玉匠一寸一寸亲自凿出来的平安锁,而且还曾在佛前供奉,相当于是一个平安符。 徐兰送她这个,意思不言而喻,只希望她保护好自己,平平安安。 回想往昔,温寻儿眸底有些湿润,珍之重之将平安锁戴在了脖子上,这才看向二人:“多谢!” “谢什么,你本是我大炎将门之女,温家为大炎立下汗马功劳,你如今又因大炎嫁予了北寒皇子,你们温家为大炎做了这么多,该是大炎感谢你才对!温姑娘……不,现在应该唤你太子妃,我替皇上,也替大炎的百姓谢谢你!” 李云霓说着,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给温寻儿行了个礼。 温寻儿刚刚因玉锁而柔软的心,因为这个礼一点点的缓和过来,有那么一瞬,她脑海中掠过什么,一度茫然。 沈魏似感觉到了她的异样,看向李云霓:“公子,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在北寒还会待上一阵,日后有的是机会!” 李云霓点头;“你说得对!那太子妃,我们就先走了!” “等等!”温寻儿回过神来,拦下他们,“沈将军,我能否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沈魏点了点头,看向李云霓,后者当即挪开步子,与宫人先一步走远了。 温寻儿见四下清静,这才将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那日宫变后,我们便再没有见过面,一直以来,也不曾感谢过你,你的伤,现在好了吗?” 沈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臂,这才了然,当即笑了:“一点皮外伤,早就好了,温……太子妃不必挂怀!” “我挂怀是应该的!当日若非你,我只怕早死在大皇子箭下!不过你放心,这份恩情我肯定会还的,未来你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定不推辞!” 沈魏摇了摇头:“宫变的事情,你也有功劳,我救你是理所应当!更何况,若非你提前传信给我,我又怎能及时与九皇子联系上,至于战胜大皇子就更不可能了!” “九皇子本就是天命所归,我做的,微不足道!而且,你帮我也并非这一次!”忆起过往,温寻儿眸底多了丝惆怅,“我名声不好,在大炎人缘也差,大家都不愿意跟我做朋友,也就你,不顾自己的名声三番四处帮我,沈将军,你对我的好,我都记下了,这份谢,你理应受着!” 她朝沈魏躬身,沈魏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她,沉默片刻才道:“你是不是有别的事?” 温寻儿触及他的目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放心我娘一个人在皇城,将军日后若是有机会,可否替我多看看我娘?” “你放心,举手之劳!” 温寻儿便不再说什么,等李云霓带着沈魏远去,她脸上的笑容这才垮了下来。 “小姐,你怎么了?”秋月明显感觉到她情绪不对,刚才来时还好好的! 温寻儿沉默着,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子往回走:“秋月,我好像把事情想简单了!” “什么?” 温寻儿摇了摇头,看向偌大的皇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去的机会!” ------------ 第138章 看月亮还是看人 她来北寒,一半是兑现承诺协助萧霁危登上大宝,另一半,也是为了日后的温家。 只要萧霁危不挑起两国纷争,那镇守边境的温家必然安然无恙,只要温家安全,那这一趟北寒之行便算是值了。 可直至李云霓今日的一番话,才让她意识到,这或许并非她与萧霁危两个人之间的约定,更关乎到大炎与北寒的约定! 一旦这次的同盟之约促成,那代表从今往后,她与萧霁危的婚事便是两国友好的桥梁,联姻的名义一旦成立,除非她死,否则这桩亲事便永不可能解除!也就是说,她很可能得一辈子留在北寒! 一想到这里,温寻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行!她是一定要走的!她就是一个炮灰女配,怎么可能担得起国家兴亡的责任,无论如何,她定得让萧霁危同意到时候放她走! 想到这里,温寻儿快速回到了宫中。 春生正端了空碗出去,看见她进来,眉间一喜:“太子妃,您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 “殿下刚才醒了,吐了一身,到处找您!属下刚给他换过衣服,又喂了小半碗醒酒汤,才让他再度睡去,既然您回来了,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温寻儿隐约闻到了他身上的异味,猜出什么:“去吧。” 房间里熏了香,又擦过地,很显然,处理得很干净。 萧霁危在床上睡得很安稳,一身白衣,眉眼精致,看上去乖巧平静,半点可怕的气息都没有,与白日判若两人。 要是能一直这么温顺就好了! 温寻儿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去柜子里找被褥。 房间空空如也,别说被褥了,一床薄毯都没找到,本打算去找下人,可刚迈出步子便又收了回来。 这里是在宫里,不比太子府,若是传出她打地铺的事,指不定要惹出什么风言风语,抬头看向榻上,反正榻够大,而她跟萧霁危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多睡一晚也无妨。 更何况,他现在醉得跟一头猪似的,只怕打雷都叫不醒! 留了一盏床前灯,她才翻身到了里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上榻的动作太大,就在她扯过被子盖上身的时候,敏锐感觉到头顶上方好像有双眼睛,一抬头,果不其然,萧霁危睁着一双眼静静看着她,吓得温寻儿险些昏厥过去。 “我吵醒你了?” 萧霁危不说话,仍只静静看着她,漆黑的瞳孔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情绪,就好像单纯只是看着她。 温寻儿察觉出异样,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家伙该不会是睁着眼睛睡觉的吧? “别动!” 萧霁危突然伸出手将她的手腕按了下去,闭了闭眼睛,似有些难受地捏住眉心,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盯着温寻儿:“去哪儿了?” 醒的? 温寻儿心下一悚。 “就……看了看月亮!” “是看月亮还是看人?” “看人?啊,今晚确实很多人,不过我刚出去的时候,宴会已经散了,宾客也都回去了,也没看到什么人。” ------------ 第139章 催生 萧霁危拧了眉,盯了她半晌之后,忽然伸出手来,将她拖了过去。 温寻儿戒备心大起,当即按住他的手,直直盯着他:“萧霁危,你可别在我面前耍酒疯,别以为你现在是太子了我就不敢揍你!” “你试试。” 挑衅她! 温寻儿咬牙起身,打算不跟醉鬼一般见识,腰上却忽然横来一只腿,结结实实压得她不能动弹。 “你来真的?”温寻儿气呼呼瞪向他。 萧霁危不言语,眉头轻挑,无疑让她心里火气更大。 她抬手就想把他的腿搬开,那人却脚上一用力,直接将她整个人捞了过去,抱了个满怀。 “别动!”察觉到温寻儿的挣扎,他覆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我头疼,你别动!” 温寻儿咬紧牙关:“那你松开一点,我喘不过气!” 萧霁危果然松开少许,温寻儿却趁机一下子溜出他的怀抱:“你让我别动我就别动啊?我又不傻!” 萧霁危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就那么盯着她,似乎想起来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朝温寻儿招手:“过来!” 温寻儿挑眉,麻利地从他脚下翻身下去,眼睁睁看着萧霁危眼底的情绪转为愤怒,她环臂立在床边:“叫我过去是不可能的,有本事你过来!” 男人眼底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别的,隐隐泛着猩红,温寻儿眼瞧着他似乎生气得很,也没敢做得太过,当即放下床幔阻挡了他的视线,转身往外走。 这屋子她今晚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只能找别的房间睡觉了! 一夜好眠,次日醒来的时候,是被秋月吵醒的,温寻儿眯着眼睛看外面:“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 “那还早,我再睡会儿!” “小姐,别睡了!慕可公主就在外面!” “萧慕可?”温寻儿这才醒神,坐起身来,“她来做什么?” “说是丽妃娘娘让你过去用早膳,可你昨晚没宿在太子房中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看样子是相当生气!” 温寻儿心神微顿:“我在不在太子房中睡觉,关她什么事?” “虽不关她的事情,可这里毕竟是宫里,而且你和太子才成婚几天就分房睡?这事若是传出去,怕是连皇上都会追究!” 温寻儿心下一阵无语,只能起身开始梳洗。 等她穿戴整齐从秋月的房中出来,院子里,萧慕可的脸色相当不好看。 “身为太子妃,起得晚不向丽妃娘娘请安也就罢了,居然还让太子独守空房,究竟是谁给你的胆量,如此对待太子?”萧慕可今日穿了一袭宝石蓝长裙,额间坠着同色额坠,衬得她眉眼动人。 身为北寒唯一的公主,萧慕可被娇养着长大,刁蛮任性,嚣张跋扈,质问起人来也气焰十足,咄咄逼人。 可温寻儿却并未被她吓到。 作为同样被娇养长大的大小姐,她从前的嚣张可并不输这位公主! 她站在那里没动,淡淡回道:“身为公主,见到嫂子不知道行礼,难道这就是北寒公主的礼数?”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给你行礼?”萧慕可拍着桌子站起身来,眸底盛怒。 温寻儿抬起了下巴,静静看她:“在公主眼里,我自然不算什么,可同样的,在我这里,你也不算什么,公主自便。” 说完她便走,气得萧慕可大步追上去。 “温寻儿,你敢对我不敬!”她拽过温寻儿的胳膊,抬手就要打她耳光,却被温寻儿一下扣住手腕,用力一拧,萧慕可的脸色立刻浮出痛苦的表情来。 “公主!” 宫人惊呆了,急忙冲上前来。 温寻儿伺机往前一推,便将萧慕可送进宫人怀中:“想打我?那公主恐怕还得练练本事。” 萧慕可气得嘴都歪了:“温寻儿,你等着,我绝不会让太子哥哥被你这种女人迷得鬼迷心窍!” 温寻儿扬眉,半点畏惧的姿态都没有,气得萧慕可急匆匆跑了。 等她来到丽妃宫中时,这位萧慕可公主正在哭诉她的罪行。 “母妃,你是没有看到,她一个新嫁妇居然让太子哥哥独守空房,还是在宫里!这若是在太子府,那不得由着她无法无天?女儿听说,太子哥哥昔日在大炎时还是赘婿,肯定没少受这女人欺负,现在,她居然还敢欺负到北寒来,母妃,你定得为太子哥哥做主!” 温寻儿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席话,上位,丽妃的脸色不太好看,看见她进来,竟也没第一时间让她起身。 “太子妃,太子得温家抚养长大,我们北寒感激在心,所以当日你们的大婚礼,我们北寒给够了排场和颜面。至于你们过往的事情,我们也有听说,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太子身份尊贵,还望太子妃能端正自己的身份,莫要让太子在北寒人面前失了颜面!” 那一头,萧慕可总算收了眼泪,眼底闪过报复的快感。 温寻儿跪在地上,乖乖应了句“是”。 丽妃见她态度不错,脸上的神情这才有所好转:“起来吧,我也不是有意责备你什么,只是太子刚刚才回国,朝堂上的官员对他本就颇有微词,如果这个时候,因为他的家事惹上纷争,只怕更会招人闲话,昨晚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西北勤王那可是一直虎视眈眈!” “是我的错!” 丽妃见她也不辩驳,知晓自己的话不能太重,当即从位置上起来,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别觉得我啰嗦,我也是为霁儿着想!只有他好了,我们才能好,你明白吗?” 丽妃没有儿子,从前太子是萧笙的时候,她虽掌管后宫,可毕竟不是萧笙的生母,所以心里其实是没有十足的底气的! 如今萧霁危回国,他又没有生母,日后自然要以丽妃儿子的名义来登基,所以现在的丽妃与他们,等同于一家人,太子好,便是所有人好。 温寻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与萧霁危并非外人所认为的那样,可现下又没法明说。 她只能点了点头。 丽妃这才展露笑颜,让宫人上早膳:“说起来,算上大炎的日子,你与霁儿成婚也有段时日了,也是时候该为子嗣多多努力了!” 这话说得温寻儿一怔尴尬。 “你也别不好意思,既然成了婚,这便是女子应该经历的,而且我们皇家子嗣单薄,皇上现下身体又不太好,若能有个孙子,那外头那些人的声音也能消停些!” 萧慕可原本以为丽妃会一直替自己说话,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催生”起来,顿时筷子一放:“母妃,我还没出嫁呢!你说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顾及一下我?” 丽妃回过神来:“那你别在这儿吃了,我与你嫂嫂还有好些话要说!你先回去!” ------------ 第140章 人尽皆知 「 萧慕可顿时圆瞪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她的母亲居然因为要和外人说话,让她这个亲生女儿走!而且,她饭才吃一半! 「丽莎,把饭菜送到公主房里去!」 萧慕可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愤然离场。 「公主她……」温寻儿欲言又止。 「不必理她,她就是被我宠惯了!」丽妃拉着她的手,「太子妃,现下,子嗣才是头等大事,你可务必要放在心上!」 温寻儿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 用完午膳,萧霁危便来了。 他在皇帝那边请完了安,便来丽妃这里接温寻儿回去,顺道给丽妃也请了个安。 「太子,太子妃初到北寒,很多事情都不太懂,所以我特地挑了两个宫里的老嬷嬷,她们经验老道,日后就让她们跟着太子妃吧!」 丽妃说着,指了两个宫人出来,都是四五十岁的嬷嬷,看上去低眉顺眼,格外规矩,可越是规矩的人,便会越难缠! 温寻儿很想说「不」,但她没有说不的资格,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萧霁危。 萧霁危显然也不太满意有两个嬷嬷跟着,但他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居然同意了下来。 温寻儿盯着他,暗暗咬了咬牙。 这人发的什么疯,留两个嬷嬷在太子府,岂不是衣食住行都会被人监视? 「还有件事,太子你得放在心上!」丽妃严肃了面容,「太子妃她远道而来,在我们北寒人生地不熟,你可不许欺负了人家,否则,我定不放过你!」 萧霁危看上去格外恭顺:「丽妃放心!」 「我说的事情,你可得记在心上!」临行前,丽妃又拉着温寻儿的手叮嘱了一句。 温寻儿胡乱点了头,一刻也不想多待,一路与萧霁危一道,快速离去。 回府的马车上,温寻儿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坐着,抚着胸口顺气。 果然打着成婚的名义就没好事! 在温家时,没人催她生,到了这北寒,才在宫里留宿一晚,催生就来了!若是日子一长,那还得了?不得三天两头催着她生! 看来这宫里,日后还是得少来! 隐约感觉到什么不对,温寻儿一抬头,才看见萧霁危的目光看着她发沉。 她心头一跳,顿时坐直了身子瞪过去:「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没惹事!」 「昨晚为什么宿到下人房里?」 昨晚? 温寻儿有些心虚:「谁让你耍酒疯!」 萧霁危扬了下眉梢,一副看着她睁眼说瞎话的模样:「我耍酒疯?」 「是啊!」温寻儿也不确定他记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只道,「你吐了你忘了?一身酒气不说,还非抱着我不撒手,我又不能打你,只能躲开了!」 「所以你就去下人房里睡,弄得人尽皆知?」 「也没有人尽皆知吧?」 萧霁危冷嗤一声,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温寻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宫里的那两位嬷嬷跟在秋月身侧,而一向稳住的秋月,这会儿绷直了身体,就连走路都是停止了腰板,仿佛一刻也不敢松懈。 温寻儿在心里头叹了口气,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 . ------------ 第141章 羊肉汤 回到太子府已经是下午。 温寻儿这才知晓,这次大炎的使臣被安排住进了太子府。 用皇帝的话说就是,萧霁危毕竟是在大炎长大,又与两位使臣熟悉,此番由他接待两位使臣再合适不过。再加上温寻儿又是大炎将门之女,若能与大炎修好,这将会是他日后登基一大助力。 而李云霓他们对于住在太子府自然也没有意见,毕竟在北寒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上故人,也是喜事一桩,更何况,现在故人还是太子太子妃,对他们此番出使大为有利! “那他们现在住在哪儿?” “西院,小林轩!” 太子府的西院与太子府前头隔了一片竹林,算是整个太子府最偏僻的地方,如此一来,两边互不干扰,却又能让使臣住得舒心,再好不过! 晚饭是温寻儿吩咐下人去邢兴楼取的,满满一桌子的美味菜肴,光是闻着香味都能流口水。 萧霁危来的时候,脸上多少有些不情愿,傍晚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姿颀长,远远瞧去,好似与阳光融为一体,格外养眼。 他瞥一眼温寻儿,坐到一旁上位,也不说话,一旁,两位嬷嬷倒是格外尽职尽责,示意温寻儿给他布碗筷。 这种事本该是下人做的,但两位嬷嬷收了丽妃的嘱托,愣是在下人给萧霁危布置碗筷的时候把人赶了下去。 “殿下的衣食住行,自然得太子妃伺候,你们插什么手!”嬷嬷斥责。 于是下人也不敢说半个不是,一个个全退了下去,就是秋月在一边,也不敢说话。 温寻儿只好认命。 故而此刻,她只能将碗碟给萧霁危一一摆好,见萧霁危看过来,她立刻送上笑脸,指向碗碟:“殿下请慢用!” 说话间,外面来了人,正是李云霓和沈魏。 李云霓身姿高挑,一袭男装更衬得眉目清秀,身姿纤细,看上去更养眼了。 而沈魏一直也算是皇城里英俊多金的青年才俊,样貌自然也不在话下,两人这么一道进来,亦是一等一的养眼,尤其是李云霓,作为书中女主,那模样简直长在温寻儿的心巴上,看向她的目光不免多了一分痴迷。 一旁,萧霁危却以为她看的是沈魏,眉宇间掠过一丝烦躁,忽然拿过她桌前的碗,给她盛了满满一碗汤“啪”的一声放温寻儿面前:“喝完!” 温寻儿一怔,这才看见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我不喜欢喝这个!”她抗拒。 一旁,李云霓和沈魏正好落座。 “羊肉汤?”李云霓看向她的碗,顿时笑起来,“据说羊肉汤很滋补,尤其是北寒这边的天气,沈将军就很喜欢喝。” 一旁,沈魏不太好意思的笑起来:“挺暖身子的。” 温寻儿眼前一亮,立刻把碗朝他递了过去:“那给你吧,正好不要浪费!” 沈魏神情一怔,看了眼脸色阴沉的萧霁危,又看向一脸无辜之色的温寻儿,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多谢!” 最终,他还是接了过去。 ------------ 第142章 神助攻 一侧,却突然横过来一只手,在沈魏接碗之前接了过去。 “太子妃,这是太子亲自给您盛的汤,你怎么能给沈将军!”嬷嬷把汤碗放她面前,拿了沈魏跟前的碗亲自给他盛,“再说了,沈将军远道而来,是贵客,怎么也得盛一碗新的!” 嬷嬷将盛好汤的碗放到沈魏面前,堆起满脸的褶子对他笑。 沈魏立刻把汤接了过去:“多谢!” 眼见着自己这碗汤推销不出去,温寻儿犯起难来,只能勉强喝了一口。 “臊!” 她垮了脸。 一旁,李云霓掩唇偷偷笑了起来:“既然是太子殿下亲自盛的,那太子妃可不要辜负太子的好意!” 温寻儿叹了口气,只能勉为其难再次尝试了一口,可舌尖的腥臊味让她只想吐,再也不想尝了。 “太子妃,不要浪费!”刚才的嬷嬷提醒着她,“这羊肉汤是暖身体的好东西,你又不适应这北寒的天气,若不学会喝羊肉汤,日后,怕是要受苦!” 温寻儿看向那嬷嬷。 丽妃给她安排的两位嬷嬷都有五十多岁了,一位姓梁一位姓方,据说都是最早一批跟随丽妃的老人,丽妃能把这样的亲信送到她身边,可见对她的重视,可从另一个层面来讲,如此资质深厚的老人,岂是她一个晚辈可随便得罪! 所以这碗羊肉汤,势必得空碗! 但她确实不爱喝这玩意儿,至少现在不爱喝。 她看向一旁的萧霁危。 他比她早入皇室两个多月,再加上骨子里本就是半个北寒人,对北寒的东西适应得比她快,而且羊肉牛肉什么的是这边的标配,基本是每个人每顿饭都会来上一碗,萧霁危早已习惯。 温寻儿盯着他刚刚喝空的碗,眼睛发直。 他似乎也爱喝。 “赶紧吃饭,乱看什么!”仿佛知晓她心里所想,萧霁危嫌弃催促。 温寻儿朝他一笑,眼见着那头的李云霓和沈魏都专注于吃自己的,她把碗悄悄往萧霁危身侧一推:“要不然你帮我喝了吧,我是真不喜欢,臊!” 萧霁危看向她的碗。 见他没有立刻拒绝,温寻儿立刻把自己的勺子拿了出来,抢过他的勺子放进碗里端起碗:“我喂你!” “有病!” 萧霁危抢过碗,直接拿开勺子,三两下便把那汤给干完了,看得温寻儿松了口气。 她决定,下次不跟他一桌吃饭了! 饭后,沈魏与李云霓与萧霁危一道在厅内下起了围棋。 温寻儿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枯燥无味,便先行告辞。 刚入房间,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是温寻儿并不熟悉的香气,偏头,果见梁嬷嬷站在桌前,正摆弄着熏香炉。 看见她进来,梁嬷嬷行过礼后微微一笑:“太子妃之前的熏香太寡淡,正巧这香是丽妃娘娘亲自赐的,有凝神静气的作用,故而老奴斗胆做主换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还能说什么! 温寻儿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大夫来给她看了腿,又重新换了药。 大约是北寒这边的跌打损伤药药效显著,才过了一日时间,脚已经没那么痛了,只要不去碰触,基本不会带来太大痛苦! 秋月给她更衣的时候悄悄看向外间:“小姐,看两位嬷嬷的架势,八成晚上也得守夜!” 温寻儿看了一眼外面,有些头痛。 “这俩嬷嬷这么大年纪了,为了我也是豁出去了!”她看了一眼天色,“我先歇息,反正太子待会儿回来了,让他自己应付!” 北寒的天黑得晚,这会儿虽然入夜不久,但其实已经很晚了。 温寻儿虽然早就倒过时差,但十几年的生物钟不是那么容易调过来的,到点了便有些犯困。 也不知道是不是嬷嬷点的熏香确实有凝神的作用,刚爬上床没多久,她竟果然睡了过去,直至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隐约传来动静,她睡得迷迷糊糊之时感觉到有人上了榻,猜想着应该是萧霁危回来了,便没有理会。 然后,她就被热醒了。 夜深人静,身侧甚至有萧霁危均匀的呼吸声。 温寻儿坐起身来,只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热,口干舌燥,便打算去倒杯水喝。 萧霁危就在外侧,越过他倒是并不费力,只是这厮睡觉向来浅,在她刚爬动的时候,便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做什么?” 月亮的光透过窗洒了一地,萧霁危的眉眼在黑暗中并不分明,嗓音却格外清晰,透着暗哑。 温寻儿定了定神:“喝水!” 话出口,便只觉嗓子不仅干得难受,还异常沙哑。 她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摸了摸脑门,只觉热得厉害,又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发烧了,顷刻伸出手去够萧霁危的脑门。 “做什么?” 萧霁危避开了她的手。 “试试你的体温,我好像发烧了!” 床前的灯被点燃,萧霁危坐起身来,摸向她的脑门。 掌心灼热,却并不像发烧的热度。 温寻儿巴巴看着他:“是不是发烧了?” “不是。” 萧霁危收回手,唤了人进来。 春生倒了水送到床前。 温寻儿特意要的冷水,一连喝了两大杯之后,那股灼热的异样才缓和下去,她重新躺回床上,又忍不住摸向自己脑袋:“真没发烧啊?我总觉得好像是有些发烧的!” 萧霁危示意春生把屋子里的熏香熄了,又开了窗。 北寒的冬天,室内外温度是截然不同的。 原本屋内都放了暖炉,故而关窗之后,温度相当适宜,这会儿一开窗,冷风从外面呼呼而入,温寻儿整个人才舒坦了不少。 一刻钟后,春生关了窗,带上门出去。 屋内重归黑暗,温寻儿躺在床上,却并没有困意,因为那股燥热压下去之后,内在的火气似乎并没有消灭,此刻她心头跳得厉害,脑袋也有些发晕,就这么躺在床上,感觉都有些灵魂出窍,一度有了幻觉。 大约是她的异样引起了萧霁危的注意,后者伸出手过来,再次摸向她额头:“还难受?” “嗯……” 温寻儿应了一声,意识不太清楚,却只觉得额上的手带着清凉的温度,格外舒服。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握住了萧霁危的手,还往他身前靠了几分,脑门贴上他胸口的那一刻,独属于他身上的丝丝清寒气息涌入鼻腔,竟格外的让人身心舒畅,似乎身体里的异样感也散去了几分。 温寻儿后知后觉,有些反应过来。 “熏香是不是有问题?” ------------ 第143章 刺客 “别动!”萧霁危忽然低沉出声,大掌按压住她的后脑勺,“有人!” 有人用得着这么紧张? 温寻儿脑袋一阵昏沉,却感觉到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匕首。 有人? 她心神一震,顿时清醒过来。 帐外传来窗棂被推开的声音,接着有细微的动静从窗口传来。 有刺客! 这是温寻儿心头的第一反应。 她从萧霁危怀中抬目朝窗外看去,果见微弱的月光之下,有一道黑影由远及近,那人手中握着匕首,寒芒在月光下森冷冰凉,隔着床幔都瞧得清清楚楚,把温寻儿心头仅剩的那点燥热也给惊没了。 她看向萧霁危,后者朝她轻轻使了眼色,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温寻儿了然,顿时抓紧了两人身上的被褥。 刺客终于到了床前,隔着床幔看清榻上的二人之后,掀帘便朝外侧的萧霁危身上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温寻儿早已准备多时,在他举刀的一刹那,“哗”的一下掀起被褥挡住他的视线,萧霁危伺机一个打滚避开了他的攻势,同时闪身到他身后,直接将匕首压在了他脖子上:“谁派你来的,说!” 刺客眸底掠过一抹厉色,忽的一个扫腿挣脱开萧霁危的束缚,举刀朝他刺来。 温寻儿心头一惊,抓起玉枕便朝着刺客丢去,同时大叫:“来人,有刺客!” 刺客一击未成,屋外脚步声四起,紧接着门被踹开,是春生带了侍卫冲进来。 “保护殿下,抓刺客!” 刺客眼见刺杀失败,眸光扫向榻上的温寻儿,忽然一个跃身上了榻,直接擒向温寻儿。 温寻儿哪里会让他得逞,一个翻身滚到了床里侧,正要起身逃跑,却忘记自己脚上还带着伤,动作猛烈之下,脚上传来剧痛,竟直接摔倒在榻,被那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都别动,否则,我杀了她!” 她心头暗暗叫苦,外面,萧霁危伸出手,示意侍卫停下。 与此同时,外面打斗声起,很显然,并不止一拨人。 刺客眼底浮出笑容,盯着眼前众人:“都给我让开,否则,我杀了你们的太子妃,看你们怎么对大炎交代!” 那人拽着温寻儿下榻,温寻儿脚上有伤,下来的时候,身形一歪,险些坐在地上。 “别耍花样,否则,我划花你这张脸!”那人紧紧拽住她的衣服,刀往前送了一分,便抵在了她脸上。 温寻儿闭了闭眼,顿时道:“大哥,我是个伤患,你拿我当人质,是不是选错了人?” “少废话!走!” 被迫被那人拖着往外走,温寻儿抬目看向近在咫尺的萧霁危。 他站在侍卫前面,一双眸子死盯着侍卫手里的刀,面色森寒。 “让开。” 他示意侍卫退下。 侍卫只能让出一条道来,跟随着刺客的步子,一步步往外退。 直至,那刺客终于拽着温寻儿出了房门。 外面火光四起,也不知道是那些地方被点燃了,照得整个院子通亮。 院子里,一大批蒙着脸的刺客跟侍卫打斗在一起,而屋顶之上,是太子府的侍卫纷纷举起箭来,对准了那些刺客。 “都不许动,准备快马送我们离开,否则,我要了你们太子妃的命!” ------------ 第144章 受伤 十几个刺客被府兵团团围住,那刺客手指下压,温寻儿便觉出自己脖子一阵刺痛,紧接着就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居然真敢伤她! 耐心终于被消耗殆尽。 前方,萧霁危盯着她颈项流淌下来的血红,一双眸子越发阴沉了起来。 他盯着刺客:“既然你知道你挟持的是太子妃,那就应该知道,倘若她有丝毫损伤,你们便不可能活着走出太子府的大门!” “我们本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若是能拉一个太子妃陪葬,那可不亏!” 那人说着,居然再次压手。 温寻儿痛得一个哆嗦,头脑却越发清楚起来。 她盯着四下的火光,瞥向近在咫尺颈脖边的短刀。 不是没有空手夺白刃过,那滋味尝过一次,确实不太好受,但跟性命比起来,也就没什么豁不出去了! 温寻儿看向前方的萧霁危,朝他眨了眨眼。 若是放在平日,她或许能从这刺客手底下搏一搏,但她眼下脚上二次受伤,站都站不稳,关键时刻,还需人相助! 所以,她需要萧霁危的帮忙。 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懂自己的意思。 但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真要出了太子府,她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等等!来人,备马,放行!” 就在温寻儿打算行动的时候,萧霁危忽然出声,于是乎,侍卫朝着两边散去,给一众刺客让出一条道来。 就在刺客拽着温寻儿往外走的时候,余光中,她忽然看见两道人影从院门外进来,正是沈魏和李云霓。 李云霓看见这一幕,惊得脸色都白了,猛地抓住沈魏的袖子:“萧将军,你可定要救太子妃,她是我们此番出使的关键,她若有事,这次的盟约定无法达成!” “好!”沈魏将她塞到人群里,交给后方的守卫,“保护好公子!” 侍卫应声,沈魏抬目遥遥与萧霁危对视,而后,他迅速出了院子,隐没在了黑暗中。 刺客们一路拽着温寻儿到了府门口。 外面,马匹已经备好,刺客们陆续跃上马背,挟持着温寻儿那人直接将温寻儿丢上马背,随后跃身上去,拉紧了缰绳便打算逃跑。 恰在这时,一枚箭矢破空而来,正中那人后脑,那人还来不及反应,便直接从马背上倒了下去,温寻儿得了机会,直接滚下马,这才看见,沈魏从屋顶飞身下来,与其他的刺客打在了一起。 温寻儿心弦一松,重重缓了口气。 亏得沈魏在,不然,她这条小命今天只怕真得交代在这儿了! “驾!” 却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温寻儿回过头,就看见一名刺客骑着马直接朝她的方向踏了过来。 那刺客目露凶光,身下的坐骑好似失去控制一般横冲直撞,直朝温寻儿的方向袭来,她想要反应根本来不及。 “驾!” 马蹄飞起,眼看着就要踏在她身上,却在这时,不知道那里来的臂膀,直接拽过她,朝着一旁滚去。 “太子殿下!” 四下是震惊的呼唤声。 温寻儿只听得一声闷哼从身侧传来,再抬眼,便只见萧霁危面露痛苦,脸色惨白。 “你怎么了?” 温寻儿慌忙检查他伤到哪里。 “别动!痛!” 萧霁危喘了口气,窝在她颈脖处,也在这时,大批下人涌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春生。 “太子!”春生将萧霁危扶起来,温寻儿这才看见,他一条腿血迹斑斑,很明显被马踩到了。 “快传太医!” 春生撩开萧霁危的衣摆,看清他裤腿上的血迹,吓得脸色惨白,“太子,你还好吗?” 萧霁危摇了摇头,看向一侧的温寻儿,“有没有受伤?” 温寻儿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最主要是,她不敢相信,萧霁危居然会豁出命去救她! 秋月将和方嬷嬷梁嬷嬷一起将温寻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小姐,你的腿还好吧?还有没有哪儿伤到了?” 温寻儿摇了摇头:“快,跟上太子!” 屋外,十几名刺客眼见着逃脱不了,一个两个纷纷服毒自尽。 沈魏眼见着温寻儿已脱离危险,这才前往人群中去找李云霓。 而偏屋,太医已经赶来为萧霁危看诊。 当瞧见他腿上的伤势,太医明显吸了口凉气。 “殿下怎可以身犯险?那马蹄若是再往前一些,殿下这条腿可就废了!” ------------ 第145章 裤腿被剪开,温寻儿坐在轮椅上被秋月推进来,正好他那血肉模糊的小腿。 萧霁危痛得满头都是汗,抬眼看见她脸色发白立在门口,当即拧眉:“你先出去!” “我不出去!”温寻儿示意秋月推她过去,“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走!” 她看向太医:“严重吗?” 太医脸色凝重:“好在没伤着骨头,只是一些擦伤,若是那马蹄再往前一寸,腿骨必断!” 屋内众人都是倒吸口凉气。 幸好殿下无事,否则,不止他们的小命保不住,北寒的未来也完了! 温寻儿却并没有放松。 太医说得简单,可尽管是擦伤,那腿肚上的肉也被踩得细碎,隐约可见里头的森森白骨,如此重的伤,尤其是皮肉伤几字可形容! 她掏出手绢,去擦萧霁危额头上的冷汗。 后者却忽然握住她的手攥在手心,极为用力,而这时,太医正好将创伤药粉洒在他腿上,痛得他浑身颤抖。 温寻儿便没再动。 红缨急匆匆从屋外赶来,瞧见屋内的一幕,惊得脸色惨白:“殿下还好吗?” 春生看向她:“红缨姐来得倒是时候,今日若没有沈将军,只怕你百死难辞其咎!” 红缨面色震动,一时说不出话! “春生,你别说了,红缨是为护我受的伤,这几日都在养伤中,不是她的错!”温寻儿看向红缨,“你别自责!” 红缨没说话,只是看向她的脖子:“太子妃,你流血了?” 温寻儿摸向脖子。 适才秋月替她简单包扎了一下,但是血早已浸湿衣襟,又弄得满脖子都是,所以看上去有些吓人。 “小伤,已经包扎过,没事!” “好了,这几日,殿下的伤口且不可碰水,也不要下地,卧床休养为宜!” 太医洗了手,朝着温寻儿走来。 刚掀开衣摆,摸上骨头,太医的脸色便沉了下去。 温寻儿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发抖,因着手还被握在萧霁危掌心,当即忍不住扣紧了他的手。 萧霁危看向太医:“你轻点!” 太医手一抖,连连应是。 鞋袜被脱掉,温寻儿才看见自己整个脚踝都肿了起来,就好像涨大的气球。 太医一番摸骨之后,忽然抬起头来:“太子妃,我得替你接一下骨,你忍一下!” 温寻儿咬了咬牙,攥紧手指:“接吧,我受得住!” 一声“咔嚓”从脚下传来,温寻儿痛得呼吸都停了,待缓过神来,忍不住大口喘息,汗已经浸湿衣背。 “小姐!”秋月担心得拿帕子去给她擦汗。 温寻儿偏头看向她,自己接过手帕,对上萧霁危担心的目光,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现在好了,咱俩都成了瘸子,估计得坐上好一段时间的轮椅了!” 萧霁危没说话,接过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擦着脸上的汗,动作认真得叫温寻儿都不好意思起来。 太医给她的脚重新上药包扎之后,这才跟随方嬷嬷下去开药方了。 太子和太子妃同时受伤,整个太子府一下子戒备森严了起来。 张远处理完刺客的尸体来到外间见萧霁危。 “一共三十个人,身手了得,怕是与那日客栈的刺客是同一拨!” 萧霁危沉着脸。 从他来北寒,一路之上的刺杀就没有停过,没想到才安静了一两个月,这群人又开始行动了,而且还是在太子府动的手! ------------ 第146章 “府内戒备森严,这群人却能悄无声息潜进来,只怕是有人里应外合!” “殿下的意思是有内鬼?” 萧霁危沉思片刻:“看来,是大炎的使臣到来,让那些人急了!” “殿下与太子妃婚事已成,大炎趁此安排使臣前来,无疑是给了殿下极大的助力!想来,大炎皇上也是感念殿下当日助他登基一事。” 萧霁危笑了笑:“不过是双赢的局面罢了,他还了一个顺水人情,而我得了温家的力量,稳住了北寒的邻邦。对于现在的北寒来说,这自然是一桩功劳,但若是日后的北寒,只怕未必是好事!” 张远明白。 “但现下正是殿下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的时候,任何力量都不可错过!所幸,皇上对殿下疼爱有加,他的宠爱比任何权势都重要!” 萧霁危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来:“却也是一把杀人的刀。” 若是他并非直接被封为太子,或许还能积攒力量在北寒站稳脚跟。 可坏就坏在北寒帝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成长,而太子的身份是荣耀也是祸患,他一个大炎长大的人,别说是那些叔伯们了,便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怕是也不会相信他能为北寒出力! 也正因为此,现在的他空有一个太子头衔,实则毫无实权! 想赢,那就得拿出真本事!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马背上夺天下的北寒! 一番折腾,天色已逐渐泛亮。 两位嬷嬷上了年纪也被折腾得够呛,早早去歇息了,温寻儿被脚痛折磨得天亮后才睡去,待一觉醒来,已至午后,房间里不见萧霁危,听秋月说,他去忙国事了。 温寻儿点了点头:“他现在脚上受伤,不能上朝,想来也只能留在太子府处理公务,对了,沈将军和李公子那边还好吗?昨晚,他们可有受伤?” “好着呢!”秋月替她把头发梳好,“刺客的目的是姑爷,自不会伤害别人!” 温寻儿瞥她一眼:“还改不了称呼呢?现在得唤殿下!太子殿下!” 秋月吐了吐舌:“记下了!” 用过午饭,温寻儿让秋月推她去李云霓和沈魏居住的院落。 她本意是想感谢昨晚沈魏的救命之恩,却没想到去的时候,居然看见萧霁危在和李云霓下棋。 屋内矮榻上二人对坐,面前是一块棋盘,旁边炉子里煮着清茶。茶香袅袅,热气氤氲,二人一个清秀昳丽,一个精致俊美,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瞧得温寻儿都忍不住想回去改写剧本! 明明这二人,也很配! “太子妃!”沈魏瞧见她,连忙起身,“你怎么来了?” 温寻儿瞧见他手臂上缠着纱布,很显然是受了伤:“昨晚伤的吗?” 沈魏无所谓一笑:“一点皮肉伤,不碍事!” 温寻儿让秋月将糕点递给他:“咱们大炎的厨子做的,味道不错,你们也尝尝!” “你怎么来了?”萧霁危头也不抬地问话,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情绪,但温寻儿却敏锐地感觉出他似乎不大高兴。 有美女陪着下棋,居然还不满足,哼! “只许殿下来,就不许我来了?再说了,昨天沈将军可又一次救了我的性命,我来谢谢他总不为过吧!” 萧霁危落下一颗白子,看向李云霓:“李公子,该你了!” 李云霓蓦地咬住下唇,盯着棋盘看了好半晌也未落子,顿时有些无奈地看向萧霁危:“没想到太子殿下的棋艺如此高超,从前在大炎,可真是屈才了!” ------------ 第147章 萧霁危笑了笑,将棋盘上的白子一颗颗捡起:“李公子谬赞,反倒是李公子能有如此高超的棋艺,出乎意料,果然不愧为皇城榜上有名的才子!” “那是自然!”温寻儿走上前来,“相国府的公子,琴棋书画自然是绝好的,普天之下,怕也只有那位能与公子一较高下。” 萧霁危总算是朝她看了过去:“哪位?” “当然是……”温寻儿用口型说了“大炎皇帝”四个字,却只见得萧霁危眸底掠过一丝不屑。 对面,李云霓面上红了红,颇有几分羞涩。 “你们就别打趣我了,对了太子妃,昨晚听闻你也受了伤,严重吗?” 温寻儿摇了摇头:“皮肉伤,不碍事,太子可比我伤得重多了!” 李云霓便看向萧霁危的伤腿,眸底掠过一丝不忍:“昨晚那一幕我也是瞧见了,实在凶险,这群刺客可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在太子府动手,也不知道背后究竟是何人撑的腰!” “那群刺客训练有素,身手敏捷,不像是普通人。”沈魏看向萧霁危,“太子日后可得小心了,他们能在太子府行凶,有第一次,只怕就有第二次!” 萧霁危眸底掠过一丝阴冷,看向沈魏:“不止是我,还有你们!” “我们?”李云霓诧异。 温寻儿垂下眼,眸底微动。 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这些人背后的动作定然是阻止萧霁危上位。 而所有和萧霁危上位有关系的人,只怕都不安全! 这其中,自然包括大炎来的使臣。 只是使臣出事,牵涉的可不止北寒朝政,必然会招惹到大炎,若是两国起了争执,对北寒必然不利,所以这些幕后之人不会轻易动大炎使臣,但他们狼子野心,必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一次刺杀不成,定然会再想别的办法,只是这一回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行动! “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所以李公子的安危还需沈将军多费心!” 沈魏了然:“保护李公子本就是我的职责,太子放心吧,我会留心!” 萧霁危点了点头。 小林轩跟前院隔了一片竹林。 春生推着萧霁危,秋月推着她,两轮椅并排走在竹林中间的小道上,画面多少有些滑稽。 温寻儿盯着萧霁危的伤脚:“咱们一个伤了左脚,一个伤了右脚,倒是挺对称!” 萧霁危瞥她一眼:“瘸得对称?” 温寻儿“噗嗤”一声笑了:“只是暂时的瘸,又不是永久的,怕什么!” “太子哥哥!”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前方竹林尽头传来一道极其担忧的声音,随后便只见得一道蓝色的身影蹁跹而至,一下子落在萧霁危轮椅边,盯着他的伤腿,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是怎么伤的?今早一起来就听说太子府闯进了刺客,太子哥哥受了伤,都快吓死我了!太子哥哥,你这腿还好吗?是不是很疼?” “小腿肚的肉都被马蹄拍得稀碎了,能不疼吗?”温寻儿懒洋洋用披风把自己整个身子包裹住,“行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一步,这天太冷了!” ------------ 第148章 擦汗 示意秋月推她离开,回到院子里,昨夜的狼藉已被下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房间里却多了不少东西。 “丽妃娘娘得知太子和太子妃昨晚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所以送了好些补品来,还有这祛疤的药!” 方嬷嬷将一盒绿色的瓷瓶递给她,打开后能闻到清淡的草药香。 “丽妃娘娘有心了,可有替我谢过?” 礼品是萧慕可一同带来的,所以只需谢过丽妃授意的宫人即可。 “谢过了!” 红缨带了药箱来给她换药。 温寻儿的腿虽然是二次受伤,却并没有太严重,只是牵扯到了旧伤,所以康复的时间会漫长一些。 “不是让你休息?这些事交给太医他们办就好!” 红缨垂着眼睫:“没有保护好太子和太子妃是我的失职,太子妃放心,今后,我肯定寸步不离!” 瞧清她眼底的愧疚,温寻儿只能由了她。 “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太子妃放心,我是习武之人,没那么娇贵,那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了!” 腿上的药刚刚换完,房内便忽然光线微暗,抬眼望去,果见门口进来了人。 萧霁危坐在轮椅上,黑色的刺金长袍外加棕色貂毛氅衣,使得他整个人单坐在那里便有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北寒的衣饰跟大炎也完全不同,大炎属中原地区,衣饰着重精致干净整洁,男儿更是束发,看上去干干净净一丝不苟。而昔日弱不禁风的他成日一袭白衣素净的装扮,就更多了几分娇弱破碎感,看着就好欺负。 可北寒人不喜束发,一头黑发自然垂落,以饰品做装饰束起少许,还会鞭一些细小的长鞭垂落,使得男子看上去更加粗犷随性,但萧霁危这种的,则更显英气逼人,再加上他长得好,如今又身为太子,身份尊贵,衣着上自然奢华贵气。而且据说来了北寒后,皇帝便给他安排了武课老师,成日教他骑射格斗,长久的训练之下,那丝弱不禁风的气质正在一点点流逝,肤色也更健康了一些,比从前,更好看了! 四目相对,萧霁危面沉如水。 “殿下,该换药了!”春生在一旁提醒。 跟随在众人身后的太医走上前来,在萧霁危面前蹲下,开始给他换药。 北寒是一个马背上夺天下的国家,这边的男儿比大炎粗犷很多,受伤是三天两头的事,因而这边的创伤药也格外有效,才一天的时间,昨天血肉模糊的伤口便已见好转,太医清洗着伤口的时候,萧霁危疼得脑门上全是汗,一旁的萧慕可心疼坏了,连忙拿帕子给他擦汗。 萧霁危咬着牙关,避开了萧慕可的手:“不用,你来!” 说话间,看的是温寻儿。 萧慕可看向温寻儿,分明不愿,一旁的梁嬷嬷连忙上前来扶了她到一旁入座:“公主,有太子妃在,她肯定能照顾好太子的!” 这话说得,不上去都不行。 让秋月推了她过去,温寻儿拿了帕子往他脑门上抹。 近距离之下,他的肤色极好,出了汗的情况下更显晶莹剔透,居然比女子的还要好。 温寻儿心生嫉妒,趁着给他擦脖子上汗液的时候,指腹划过他喉结,手感相当不错。 萧霁危似有所感,忽然抬目朝她看来,近距离之下,凌厉的目光看得温寻儿心下一抖,险些帕子没拿住。 “痛啊?再忍忍,太医一会儿就好了!”只以为他是被太医的动作给弄痛了,温寻儿急忙看向太医,“太医,你轻点!” 太医连连应了下来,手上动作迅速,不一会儿才算是将他的腿给包扎好。 “好了,殿下的伤势已有好转,只需继续保持,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康复!” ------------ 第149章 难哄 “竟然伤得这么重!”萧慕可刚才亲眼目睹那些伤口,心疼不已,“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太子府行刺,还把太子哥哥伤成这样!可查出来了?” 她问春生。 春生面容一滞,摇了摇头:“殿下自大炎入北寒起,刺杀便一直不断,依这些刺客的身手看,都是死士,每次任务失败都会直接服毒自尽,所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一直都没有眉目。” “岂有此理,这些人眼里究竟有没有我北寒的存在!太子哥哥你放心,我定央求父皇将这件事彻查到底,将这些贼人千刀万剐!” 萧霁危刚刚经受过伤口的重新包扎,这会儿痛得已经说不出话。 萧慕可离得远,看不仔细,可温寻儿却看得清清楚楚。他腿上的伤大部分已有好转的迹象,可因面积过大,有些地方免不了有发炎,太医便拿了剪刀一点点剔除坏掉的组织,这个时代又没有麻药,全靠硬撑,也正因为这样,萧霁危脑门上的汗才会一直不断。 “太子哥哥,你还好吧?”察觉到萧霁危的脸色白得不同寻常,萧慕可伸出手来,握上他落在椅背上的手,满脸担忧。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萧霁危抽回手吩咐春生,“送公主回宫!” 萧慕可还想说什么,方嬷嬷连忙走上前来:“公主,殿下累了,需要休息,天色确实不早了,老奴送您出去?” 萧慕可看向窗外。 她知道太子府遇刺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待一番梳洗出来,天色便已不早了,这会儿确实到了该回宫的时候。 再看萧霁危面色苍白,一副虚弱的模样,她最终是没多说什么:“那我改日再来看太子哥哥!” 她这一走,房间里总算是清静下来,萧霁危偏头看向温寻儿:“水。” 反应过来他要喝水,温寻儿连忙吩咐秋月去取。 “你还好吧?”眼瞅着他肉眼可见的虚弱,温寻儿心头难免升起一丝愧疚。 不管怎么说,他是因为她受的伤! “担心我?” 温寻儿一怔,是担心吗? 看清她脸上的迷茫,男人的脸陡然黑了下去。 “死不了!” 他丢下这句话,看向春生:“推我去书房,让张远来见我!” 温寻儿正想阻止,却见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唯有叹气。 “太子妃,殿下适才是想让你关心他!”红缨给她端来一杯水,无奈。 温寻儿看向她,满目奇怪:“我刚才是在关心他啊!” “不是这种关心!”红缨捂着心口,“是这里!” 温寻儿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挪到她脸上,又顺着她的脸挪到她手上,定格,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来。 红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昨晚的危险,太子妃比谁都清楚,若非太子殿下,只怕太子妃现下已经命丧马蹄下!便是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必会对救命恩人感激涕零,更何况,对方还是太子妃的夫君,太子妃不该这样冷淡的!” “我冷淡?” 红缨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你便说!” “前几日宫里那晚,太子醉酒后,太子妃留太子独守空房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大家都对太子妃不满呢,说是你把大炎的做派带到了这里,不把北寒放在眼里!” 温寻儿哭笑不得:“我在大炎又有什么做派了?” 红缨看向门口。 这会儿方嬷嬷和梁嬷嬷都在外间,她这才放心道:“在大炎时,殿下是赘婿,地位可想而知!可这里是北寒,殿下现在还是国之储君,太子妃确实不能再用之前的方式对待太子殿下了!” “红缨姐,你可别胡说,太子殿下在大炎时,小姐可没虐待他!”秋月听着味道不对,急忙反驳,可话一出口,四下安静,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立刻住了嘴。 “我知道了!” 温寻儿叹了口气。 太子妃吗,太子的妻子!她现在的身份是萧霁危的身边人,尤其还是在人家豁出性命救了她之后,理所当然的,她应该表露出足够的关心! “那你差人去太子殿下那边说一声,我等他回来用晚膳!” 红缨立刻笑了起来,转身吩咐人去了。 夜幕降临,桌上的饭菜都快要凉了,温寻儿才等来春生的回复,说是萧霁危那头忙着,让她自己吃。 得!难哄! 但看在他是救命恩人的份上,忍! 梁嬷嬷从厨房端来了一盅热汤,名字太长温寻儿没记住,打开看的时候,明显瞧见里头有燕窝和草药。 “夜深了,太子妃把这个送过去,正好和太子一道回来休息!” 温寻儿还以为汤是给自己的,闻言,这才合上盖子:“行!” 让秋月推她出去,寝房离书房有一段距离,走在路上的时候,轮子碾压过地面上的白霜,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温寻儿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任由冷风刀子一般刮过脸颊,缩了缩脖子。 要是还哄不好,别说是救命之恩了,便是救全家之恩,她也不哄了! 书房的灯亮着,春生守在门口,看见她来,分明有些惊讶,却还是极快地迎上前来:“太子妃怎么来了?” “给殿下送点喝的,他在里面吧?” “在的!”春生连忙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殿下,太子妃来了!” 话音落,他也不等里面的人回应,立刻替温寻儿打开了门:“太子妃请!” 盯着春生脸上的笑,温寻儿总觉得前头是有什么陷阱一样,不过都到门口了,也容不得她退缩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萧霁危的书房。 到底是太子府,书房又大又壮观,高高的书架上除了书以外还有各种摆件,墙上也悬挂了不少字画,除了北寒人喜欢的骏马图,还有一些大炎风格的山水图,看上去格外文雅。 萧霁危就坐在上位的书案后头,一身玄金刺绣黑衣,头也不抬地在写着什么。 秋月把她的轮椅推到书桌前,这才从下人手里接过汤盅给她,然后,便同下人一道出去了。 ------------ 第150章 修改过 温寻儿端着汤盯着他看了会儿,后者仍保持着那副专注的模样,明明知道她就在一旁,竟理都不理她。 温寻儿咬了咬牙,忍! 她把汤往前一送,笑着道:“殿下,来喝点汤!” 萧霁危抬目朝她看来,目光从汤盅掠到她脸上,瞧见她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目色发沉,随后便收回视线继续埋首书案,居然一句话也没给她,汤盅也没接过去。 这家伙,果然是当了北寒的太子了,脾气见长,她都这般低下姿态了,他竟还不收敛! 虽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昨晚她是因为救他才被刺客要挟,而且她也受了伤了!两两相抵,她也不算欠他的吧?就仗着这里是北寒就这么对她?真拿他自己当太子了? 亏得自来到北寒,她一直都在伏低做小,没想到她的识趣竟让这人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她何时稀罕过这个太子妃之位?太子妃能有温家嫡女来得香吗? 她放弃在温家的一切,千里迢迢来到北寒助他,他不感恩就罢了,现在居然还给她甩脸色,哼,爱喝不喝! 收回酸软的手,温寻儿果断打开汤盅盖子,顿时浓郁的食物香扑鼻而来,立刻勾起人满满的食欲。 萧霁危闻到香气,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可他等了半晌也不见身侧有什么动静,一抬头,竟见得那原本该给他投食的少女居然端起汤盅自己喝了起来,一瞬间,那张精致好看的脸仿佛扭曲了一般,别提多阴沉。 温寻儿却极其不怕死的冲他一笑,一边喝一边道:“你还别说,这府里厨子炖汤的功夫果然不错,这汤怕是煨了一天,又香又浓,多亏殿下赏赐,我才有这个口福,谢了!” 萧霁危捏着笔杆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出去!” “行,我喝完就出去,要不然,这汤到了外面就凉了!” “现在就出去!” 他声音低沉,分明已经到了动怒的边缘。 温寻儿擦了擦嘴,把汤盅搁桌子上,轻哼一声:“出去就出去,小气!” 这天晚上,萧霁危没有回房。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五天温寻儿都没见到他人,听秋月说,他这几日都宿在书房,白日里和大臣议事,到了晚上便留在那里处理奏折,几乎没出过门。 脾气真大! 温寻儿心头哼唧两声,随了他去。 反正她近来逍遥得很,有李云霓和沈魏在,三个人经常一道出门,红缨也极为尽忠尽职,带着他们游遍了郦州城最有特色的地方。 李云霓到底是女儿家,对这种游山玩水的事情分外感兴趣,一行几人吃喝玩乐,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温寻儿的脚伤配上北寒皇家特有的灵丹妙药,几乎已经好完全,只要不是奔跑类的运动,平日里走路已经没有大碍。 这天,一行四人到了郦州最大的花楼清北楼。 温寻儿原本是没打算去这地方的,不过听红缨说北寒的花楼并不只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白日里,里面只是歌舞升平的玩乐场所,到了晚上才是那种乐子,所以他们白日去只是听曲。 而且,这里的花楼与大炎不同,这里是男女都接待的! ------------ 第151章 修改过 他们要了一个厢房,红缨替他们点了歌舞后便守在了外面,留三人在里头吃酒闲聊。 厢房有一个大开窗,从他们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厅中的舞台,而此刻,舞台上正在表演着节目,堂下的客人众多,不时的喝彩声显得尤为热闹。 “定好了日子吗?”温寻儿看向对面的李云霓。 和盟书已经签好,她和沈魏要不了多久就会启程返回大炎,到时候,便真的只剩她留在这个地方了! 想到这里,温寻儿难免伤感。 “下个月初二。”李云霓看了她片刻,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这次盟约如此顺利,多亏了太子和温姑娘的帮忙,此一别也不知何日再见,不过温姑娘若是想我们了,或者是想家人了,只管给我们来信!” 温寻儿拍了拍她的手,点头:“看到我娘,烦劳告诉她,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让她莫要挂念!” “放心吧!” “那你们会路过漠北吗?” 李云霓一凝。 她知道温寻儿的意思,虽说他们会经过漠北,但并不途径温家军营。 “温姑娘是有话要带给温将军?”沈魏不等李云霓回答,接过了话,“若是有,我们也可以跑一趟。” 他看向李云霓,后者点了点头:“可以。” 温寻儿却摇头:“只是来时没跟他们见上一面有些遗憾,也不知道书儿那小子适不适应军营的生活!罢了!” 她看向窗外,这会儿下方的重头戏来了,是清北楼的花魁出场了! 一身红裙,戴着面纱的姑娘抓着舞台中央的飘带从楼顶飞身落下,阳光自屋顶洒落在她身上,她脚踩白绸,一路滑行而下,花瓣从头顶散落下来,那一幕犹如牡丹仙子下凡。 乐声响起,她跟着乐声翩翩起舞,大堂之上,热闹的喝彩声几乎将乐声淹没,而且大家都退离了自己的位置站到了舞台下面,一个两个伸出手,仿佛那样就能触到花魁的衣裙。 “好香!” 李云霓闻到了空中的花香。 温寻儿朝舞台上看去,才发现那些花瓣都是真花。 “这女子……”一旁,沈魏却突然蹙起眉来,“似乎有些眼熟!” 李云霓顿时笑了:“这花魁听说在郦城挺有名的,不过我们都是第一次见,沈将军,难不成你瞒着我们偷偷来了这地方?” 沈魏被闹了个大红脸:“我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温寻儿瞥向他,想起书中的沈魏人品持重,格外洁身自好,赞同的点头:“沈将军可不是那样的人!” 她重新看向那花魁:“不过这姑娘长得确实好看,身材也好!而且她那双眼睛……” 温寻儿话语忽然一顿:“我怎么也觉得她那双眼睛有些眼熟?” 李云霓一怔,认不出重新看向那女子。 四个人眼巴巴的瞅了半天,最终一致开了口:“红缨?” “太子妃,你找我?” 屋外,红缨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温寻儿一愣,看了看她,又看向屋外,当即摇头:“没事,我们就是刚刚聊到你!” ------------ 第152章 萧霁危闭着眼睛笑了笑:“你说错了。我要自由,松开你就好了,可你要自由却不行,所以,你输了。” 温寻儿咬了咬牙,挣扎着撑起手臂看他。 他平躺在那里,逼近的容颜冷峻、镇定自若,不像她累得满头大汗不说,盘好的头发都散下来了,有些还贴在脸上,黏腻腻的十分难受。 现在的她必然很狼狈。 她确实输了。 可她怎么可能认输! 这人不过就是投机取巧,否则,凭他的力气怎么可能栓得住她! 而且,今日她若是输了,日后必定会被他拿捏,那她在北寒的日子就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她不可能认输,也不能认输! 温寻儿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灵机一动,缓慢的低下了脑袋。 萧霁危盯着她逐渐靠近的脸,神色似有片刻的凝滞,仿佛有些不相信又带着几许期待,以至于,身体的力道都放松了几分。 果然有用! 温寻儿心头一喜,动作却没停。 最高明的猎人在捕食的时候,必然会以自己为诱饵,等到猎物彻底入了自己的陷阱,成了板上鱼肉,才会收网,而她现在,便是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很显然,她很成功! 男人逐渐迷失在这样的温柔陷阱中时,自己松开了对她的束缚,也正因为此,温寻儿重新得了主导,未免夜长梦多,她直接伸手,一掌劈在萧霁危后颈上,直接把他砸晕了。 昏迷前的一刻,男人沉黑的眼眸内分明掠过什么,可温寻儿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反正这一回合,她又赢了! 从地上爬起来,她捂着自己痛得不行的伤腿,一面爬上椅子,一面拢紧衣衫,这才呼唤外面的人。 “太子……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春生惊吓到不行。 温寻儿十分淡定地系着腰带:“哦,没事,殿下太累了,所以刚才躺地上的时候就睡着了!春生,你让人把他抬到榻上去吧。” 春生欲言又止,但盯着温寻儿满头大汗的脸一时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让人动手。 “对了,你让人去把太医叫来,再看看太子的腿,刚才伤口可能裂开了!” 春生看向萧霁危衣摆的血迹,没敢说话。 秋月走到温寻儿身侧,眼瞅着萧霁危被下人抬进了书房内室的休息间,这才小心问温寻儿:“小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温寻儿唇角勾了勾:“没事,扶我到轮椅上,推我回去!” 秋月没好问别的,便只能找了人来扶了温寻儿。 这天晚上,温寻儿睡了个好觉。 可也仅仅只是一晚上。 次日一早,她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隐约觉出什么不对,待完全清醒,顿时心头一惊,看向四周。 此时此刻的她仍旧是躺在床上的,只是不同的是,手上脚上全被捆了起来,呈一个“大”字被拴在床上,而罪魁祸首就在床前,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萧霁危,你偷袭我!” “偷袭?”萧霁危唇角凉凉勾了勾,“连那样的手段你都能使出来,对付你这种不折手段的人,便只能以同样的方法来对付你,偷袭也是跟你学的?” 温寻儿咬牙:“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让你尝尝被偷袭的滋味而已,来人。” 门外立刻进来一个脸生的丫鬟。 “给太子妃梳洗。” 丫鬟应了下来,立刻去打水了,等到她端了一个面盆进来,温寻儿这才意识到不见秋月。 “秋月去哪儿了?” ------------ 第153章 天罗地网 “我交给了她一点事情,她现在忙得很!” “卑鄙!” 温寻儿用口型,无声抗议。 萧霁危笑了笑,让春生将他推到了外间。 很快,婢女已将她梳洗妥当,推了出来。 温寻儿原本以为可以趁着换衣服的时间挣脱束缚,却没想到那婢女竟是个机灵鬼,一边给她松绑的同时,一边又用另外的法子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所以虽然她被从床上换到了轮椅上,整个人却还是绑着的。 外间多了两张书桌。 为首一张桌子的案上已经摆了不少东西,另一张桌子在那张桌子下方,摆放了文房四宝,而此刻,萧霁危已经坐在上位那张桌子后,看看婢女推她到了下方桌子,便指了指自己桌上的一摞书,示意春生搬过去。 春生立刻动手将那些书摆在了温寻儿桌子上。 “从今日起,你随我一道熟悉北寒国情,这些是北寒近二十年来各地情况汇总,有风土人情,也有各地大小事件,你若能在规定的时间内看完,便可换一天休息时间,反之,一直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当然可以不听我的,只是从此以后,你在太子府的行动将受到限制,不仅如此,你还会见不到秋月,你懂我的意思吧?” “卑鄙!”这一次,她鄙视的神情却是不加掩饰。 萧霁危也不恼,抓了一本折子:“大炎的使臣最多只会在这里停留一个月,等盟书拟好,他们便会返回大炎,你若是还想有与他们相见的机会,最好麻利一些,否则,等他们走了,你后悔就晚了!” 温寻儿冷哼一声:“所以我为什么要看这些书?是你当太子又不是我当太子,再说了,你让我把北寒了解得这么透彻,就不怕我日后谋权篡位,夺了你的太子之位?” 萧霁危神色一顿,抬目看她:“你若当真有那个本事,不妨一试。” 温寻儿看向眼前堆积的书。 北寒的历史背景她自然是了解的,毕竟一切都是她创造出来的,只是现在这个世界是现实的,也就多了许多她没有设定过的东西,譬如整个北寒的发展以及朝堂人物关系只会更清晰更错终复杂。 而想要帮到萧霁危,这些事情涉猎一下也并没有坏处。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心里仍对书中的萧霁危攻打大炎的事情心存忧虑,万一真有那么一日,或许她了解到的东西能帮到温家。 主意打定,她便扬起手来:“还不解开?” 萧霁危示意春生给她松绑。 手上的捆绑解开之后,她活动了下手腕,这才抓过第一本书开始看起来。 北寒的语言虽然与大炎不通,但使用的文字却是统一的,就好像现代的方言与国语的区别,她这副身体怎么说也是将军府嫡女,自小虽然不学无术,但是该识的字也并不在话下,所以看起来并不吃力。 她看书速度很快,这是现代练出来的,再加上古代的字体会比现代大,一本书看着厚,其实翻阅起来会很迅速,故而一个上午下来,已经翻了好几本。 萧霁危间或抬头,见她神色非一般的认真,不由得愣了愣。 记忆里,温寻儿可从没有如此认真的对待过一本书,但现在的她对这样的事情却显得得心应手,而且现在的她与从前的那个温寻儿性格大相径庭,分明不是一个人。 萧霁危看得出神,直至一旁的春生提醒他,说是张远来了。 萧霁危这才回过神来,让春生推了他了出去。 张远汇报的是刺客的事情。 几波刺客都来自北寒一个帮派组织,名为悬壶帮,悬壶帮的原身是一波沙盗,他们存在于大炎和北寒交界,专门侵扰大炎百姓,烧杀掳掠过活,后来温家驻守漠北,这群人没了机会,被打击得只能退回北寒境内,慢慢竟做起了杀人的生意。 “悬壶帮的总部就在郦城内,只是这群人惯会伪装,没人知晓他们的老巢在何处,属下担心这次的刺杀只是对方的一个试探,后续可能会有更危险的事情!” 萧霁危沉默片刻:“一味的防守只会处于被动,如今的关键是找出幕后之人!” 张远应了一声:“只是我们刚到北寒,朝堂之上的人大多都不认同殿下,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对殿下起的杀心!” “那就只有顺藤摸瓜。” “殿下的意思是?” “散布消息出去,就说父皇与大炎使臣相谈甚欢,不日便会签订盟书,正式结盟,而父皇也有意在两国结盟后歇下重担,传位于我。” 张远吸了口凉气:“那这样岂不是彻底将殿下推到了风口浪尖?” “所以你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一定要留活口!” 张远一震,明白过来。 殿下这是以性命做饵,诱出刺客! 那他便决不能有辱使命! “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布下天罗地网,叫这群刺客插翅难飞!” 张远刚走,院内便又迎来一人,正式昨日离开的萧慕可。 眼瞅着萧霁危就在院中,萧慕可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来:“太子哥哥,你怎么在外面!” 萧霁危一看见她就头大,却只能耐着性子没动:“出来走走。” “那我推你!” 萧霁危立刻掩唇轻咳。 “殿下,你有伤在身,要不还是回去吧,外面风大!”春生适时提醒。 萧霁危面露为难:“不可,父皇将两位大炎使臣交给了我,我便理应招待他们,昨日他们已在府中留了一天了,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带他们出去看看北寒的特色。” “可你伤这么重,又不能起码,怎么出去?更何况,你刚刚染了风寒,这要是继续在外面吹冷风,不是雪上加霜?” “可我若不去,便是怠慢了使臣!” “公主,你快劝劝殿下,他昨晚上都发烧了,今早才退的烧,这个样子如何接待使臣!” 萧慕可一听,也急了:“不就是接待吗,随便找个人接待他们不就行了?” “公主有所不知,大炎使臣,身份非同一般,只有像殿下和公主这般身份尊贵的人接待,才能彰显咱们北寒对此番同盟的重视!” “这么说来,我也可以?” “公主殿下身份非一般的尊贵,当然可以。” “那还不简单,我去!”萧慕可看向萧霁危,“太子哥哥,你好好休息,你放心,你的那两个使臣交给我,不就是游山玩水吗,我最在行了!” ------------ 第154章 萧笙到访 等到萧慕可的身影走远,刚刚还一脸虚弱的人,此刻已经恢复一贯的清冷,春生见了,立刻邀赏:“殿下,我刚刚配合得不错吧?” 萧霁危瞥他一眼:“你若是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就枉费我千里迢迢把你从大炎带过来了!” 春生吐了吐舌:“那殿下现在进去吗?” 萧霁危看向屋内,隐约可见书桌后伏案的纤细身姿,嘴角勾了勾:“去书房吧。” 春生了然,立刻推他离开。 两人刚到书房,张远却忽然来禀,说是高阳王来了。 “兄长?”萧霁危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自他来到北寒,看见这位大哥的次数屈指可数,萧笙身体不好,一直都养在王府里,平日里几乎不见客,算起来,除了马场那次,再之前就是他刚到郦城,北寒帝带着萧笙来见他的那一次,除此之外,两人再无交集。 没想到萧笙居然会来他的府邸,为的什么? 萧霁危心存疑虑,吩咐张远:“快请他!” 话音刚落,院中便已来了人。 萧笙一袭白色大氅,在侍卫忽敦的陪同下缓步朝着书房而来,他面色苍白,步伐缓慢虚浮,一看便知是久病之人,看见萧霁危,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见过太子!” “兄长不必多礼!”萧霁危连忙伸出手来扶他,“兄长身体不好,怎么专程过来了?有事你吩咐一声,我去见你便是。” 男子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你我兄弟,何须见外,我来是因为听说前日府上遭遇了刺客,你可还好?你这是……腿伤了?” 看见萧霁危腿上缠着的绑带,萧笙拧起了眉。 “只是一些皮肉伤,不妨事!”萧霁危吩咐春生,“去倒茶来。” 萧笙落座,接过春生奉上的茶闻了闻,笑道:“大炎的茶,果然香。” “兄长喜欢就好,若是喝不惯,我让人上马奶酒。” 萧笙摇了摇头:“我身子弱素来不饮酒,这马奶酒很好。” 他喝了一口,才又看向萧霁危。 萧霁危知晓他不会平白无故的来太子府,此番必然是有事,故而此刻,静静含笑等着他开口。 萧笙盯了他片刻之后才放下茶水缓缓道:“太子府遇刺的消息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我虽不常出门,却也听到了一些,可有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萧霁危摇了摇头:“这群刺客狡猾得很,一旦被抓便会先一步服毒自尽,时至今日仍无任何有用的线索。” 萧笙沉吟片刻:“你要小心,这些人刺杀不成功,必然还会有别的动作,你初到北寒,不了解这群人的凶险,他们是不达目的不善休的,所以往后的日子,你千万得小心,不仅要防着明的,也得防着暗的!” 萧霁危一凝,看着他:“他们?兄长知道他们是谁?” “不知道。”萧笙摇了摇头,面容上却浮起几分哀戚,“我虽不知道他们是谁,却知道他们心狠手辣,不论是谁坐上这太子之位,都是挡了他们的路,所以,你才会刚进北寒就成为他们的目标,被一路追杀!” 这话分明话里有话。 萧霁危盯着他:“兄长以前也被刺杀过?” “呵,”萧笙嘴角微勾,多少有些嘲讽,却并没有回答萧霁危的话,“我身子弱,不能出来太久,看你没有大碍,我便放心了!” 萧笙站起身来,朝萧霁危略略欠身,这才咳嗽着,转身离去。 忽敦立刻上前一步,替他裹紧了身上的氅衣,搀扶着他离开了书房。 萧霁危坐在轮椅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这高阳王怎么怪怪的?说话没头没尾,都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春生忍不住出声。 萧霁危听了,沉默片刻,看向一旁的张远:“你怎么看?” “高阳王似乎知晓刺客是谁!” “看来你也听出来了。”萧霁危看向外面,“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跑这一趟,但有一点没有说错,不管明的暗的,我们都得防着!” “太子府的防控,属下已经重新部署,至于殿下的安危,属下会亲自跟随殿下左右!” 萧霁危摇了摇头:“交给你的事情,你不可分心,至于我的身侧,我已有人选。” 房间里,温寻儿累得够呛。 萧霁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独留了一个丫鬟与自己独处,那丫鬟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刚才给她换绑的时候,手劲比她还大,八成和红缨一样,武功高强。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青染。” 温寻儿盯着她看了看。 这姑娘身量不高,年纪比红缨大一些,应该有二十多岁,看着沉着稳重,不太爱说话。 “青染啊,那你过来给我按按腰,酸死了!” 她整个上半身被同轮椅绑到了一起,用同一个姿势坐了一上午,别提多难受,这会儿腰酸背痛的。 青染闻言走上前来,替她仔细按摩。 “要不然你替我解了,让我自己活动活动?省得还得劳烦你给我揉捏!” 近在咫尺,小姑娘的皮肤极好,虽然带着点黝黑,但年轻摆在那里,嫩得不像话。 青染微微一笑:“太子妃,绑着你是殿下吩咐的,若要解得殿下下令!” 温寻儿翻了个白眼,正要说什么,忽然觉出屋内一暗,抬眼望去,果见春生推着萧霁危进来了。 温寻儿收回视线,不想看他。 “给她松绑,让人传膳。” 青染应了一声,立刻把温寻儿身上的绳子解开。重获自由的那一刻,温寻儿立刻活动了一番筋骨,僵硬了一个上午,别提腰背了,就是屁股都坐麻了! 她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活动着整个身体,见萧霁危的目光看过来,立刻冷哼了一声,别开脸。 下人已将饭菜端了进来,萧霁危坐在餐桌边唤她:“吃饭,吃完再看。” 温寻儿活动完,这才重新坐回轮椅,让青染推了她到食桌前。 她也不管萧霁危动没动筷,直接端起碗吃起来,青染看了一眼没说话,但神色分明有些微的变化,倒是一旁的春生习以为常,给萧霁危布菜。 ------------ 第155章 逛清北楼 吃得差不多了,下人进来收拾碗碟,温寻儿却不太想动。 萧霁危给她的书实在枯燥又无聊,坐了一个上午已经是极限,若是就这么坐一天,那可真够活受罪的! “给太子妃换身寻常衣物。”萧霁危忽然开口。 青染应了一声,推温寻儿去内室,温寻儿也不知道换衣服要干什么,但是只要下午能不看书,何乐不为? 青染给她挑了一套青白色长裙,裙子以青色为主色,衣襟袖口以及腰带都绣着精细的白色山茶花,看上去低调又极有质感,却不太符合她现在的太子妃身份。难不成萧霁危要带她出门? 这个想法一出,温寻儿眉目便舒展几分,为了和衣服搭配,还特地挑了一支白色山茶花玉簪。 北寒人的发饰大多简单,喜欢带纱巾,她这副简朴的装扮再加一条青色纱巾遮面,越发显得那双眼睛清透明亮。 青染给她挑了一件白色狐裘斗篷,这才推了她出去。 外间,萧霁危也换了一身衣服,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他也穿了一身青色,不过颜色略深些,属于藏青,衬得眉眼雅人深致,面容清冷俊美,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给人一股鹤立鸡群之感。 “走吧。” 春生推了他走在前面,青染推了温寻儿跟上。 眼瞅着走的是出门的路,温寻儿心头微微一动,这才终于盯着萧霁危的背影瞧起来。 自来到郦城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带自己出门!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春生扶着萧霁危上了马车,这头,青染直接俯下身,把温寻儿整个抱了起来,送进马车里。 温寻儿:“……” 她盯着青染近在咫尺的眉眼,惊叹她看着纤细,臂力竟如此竟然,抱着她的时候不仅气都不见喘一下,手还格外的稳! “我们去哪儿?”她这才终于拿正眼瞧萧霁危。 “清北楼。” “清北楼?吃饭?” 听上去像是酒楼。 萧霁危瞥她一眼:“不是刚才才吃过?” 也对。 “那是干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冷风从透过马车窗口的帘子吹了进来,萧霁危正要把帘子拉上,温寻儿阻止了他。 “我穿得厚,不冷!” 北寒地域广阔,市集不如大炎皇城那般紧密,而且这边的人好骑马,大街之上策马奔腾的不在少数,故而两边卖货的摊位往往隔着好远的距离,动静互不相扰。 温寻儿看街头生意火热,正值饭点高峰期,那些吃面的地方热气沸腾,人来人往,看着极具有烟火气。 萧霁危看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提醒道:“你现在是北寒的太子妃,别对什么东西都好奇上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乡野村妇。” 温寻儿瞥向他:“村妇怎么了?村妇又没吃你家大米!” 萧霁危看了她半晌,最终黑着脸移开视线,选择了闭目养神。 哼!想从她嘴巴上讨便宜,那个人还没出生呢! 清北楼坐落在城北,看上去不太像是酒楼。 两人从侧门进去,温寻儿立刻被里面的繁华吸引,只见得整个大堂装饰得格外富丽堂皇,呈原形排列,四周是宾客吃饭的桌椅,正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场地。那舞台贯穿整个二楼,自楼顶垂下,而且顶楼还有一只巨大的灯笼悬着,若是到了夜间,必定照得整个大楼通明! 此刻正有舞女蒙着面纱穿着露脐装在舞台中间跳舞。而且舞台中间竖着跟棍子,那模样竞合现代的钢管舞极为类似。 温寻儿忍不住咋舌,难不成就因为这本书是她写的,所以里面的东西也参进了她的想法,连钢管舞都出来了?难怪大堂那些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个个精神亢奋,却原来,是有美女热舞! “公子夫人,这边请!” 春生跟小二要了雅间,对方立刻领了二人上楼,还在楼梯上垫上板子,正好供轮椅走过。 服务倒是挺周到! 与一楼大堂不同的是,二楼雅间居然装饰得格外文雅,文房四宝,水墨字画,还有一侧各种乐器全部陈列整齐,让人眼前一亮。 “这地方,该不会是青楼吧?” 注意到房间的里间有床,再联想楼下火热的舞女,温寻儿忍不住开口。 小二一怔,当即笑看向温寻儿:“听夫人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也难怪不知道咱们清北楼是什么地方,这里啊,是个集各色服务于一身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 “行了,下去吧,我们约了人,若是那位先生到了,你只管引来便是。”春生掏出一锭碎银,递给了店小二。 小二收了打赏,格外高兴:“好嘞,那客人有什么需求直接唤我们一声!” 门被关上,温寻儿这才来到窗边,楼下的大堂竟然男女都有,也就是说,这地方好像并不是青楼! “不用看了,清北楼是郦城最大的玩乐场所,这里分了好几个区域,有吃茶饮酒的,也有看舞听小曲儿的,后堂还有搓澡,当然也囊括青楼,应有尽有。” “大杂烩啊!”温寻儿了然,“刚才春生说你约了人?是什么人值得你把地点特意约到这儿?” “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温寻儿撇了撇嘴,趴在窗前看歌舞。 小二送了一堆小吃进来,她便咬着花生看着歌舞,倒也欢快,反正总比留在府里看书强! 小半个时辰之后,门口才传来动静,小二领了一人从外面进来,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裘衣,戴着兜帽,看不清脸,但看胸前蓄下的胡须应该是个老者,直至那人取下兜帽,露出脸来,温寻儿才猛然一惊。 ------------ 第156章 帝师 鹤发童颜的面貌,温寻儿只听说过从未见过,可眼前老者虽头发雪白,面容却泛着红润,看上去精神矍铄,似有仙风道骨之感。 他解开外面的裘衣,温寻儿这才发现他里面穿的是一袭道袍。 “霁危见过先生,约在此处,还望先生不必见怪!” 萧霁危腿上有伤,却在看见老者的那一刻,立刻站起身来行礼,姿态谦卑恭敬,是温寻儿从未见过的模样。 温寻儿只能跟着站起身来,跟着躬身请礼。 老者笑着走上前扶起萧霁危:“公子不必多礼,想必这位就是夫人了?” 老者捋着胡须盯着温寻儿打量,一双眼睛冒着精光,不仅上下打量她,还围着她打转,看得温寻儿直发憷。 “夫人可愿让老夫探探脉搏?” 温寻儿看向萧霁危,露出满眼疑惑。 “有劳!”萧霁危示意温寻儿伸出手来。 无奈,温寻儿只能坐下,而后拉开衣袖,伸出手给老者把脉。 老者在她身侧位置坐下,捋着胡须,闭目细听她的脉搏。 探完了右手又探左手,足足用了一刻钟时间,而他按在脉搏上的手指也从镇定自若到后来的微微颤抖。 温寻儿不知道他号到了什么脉,只见得他再睁眼时,一双眼竟迸射出强烈的光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把抓住了温寻儿的手腕,激动得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是你!原来是你!我找到了,我竟然找到了!” 温寻儿盯着他激动的脸,越发疑惑,忍不住看向一侧的萧霁危,很显然,他也不知老者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纪申,前朝南越帝师,曾辅佐过三位帝王,博学多识,有惊世之才,据说他擅命理、通医学、懂治国之道,自南越灭国之后便销声匿迹,自此大陆之上留存的都是他的传说。 有说他在南越灭国之时就已经死了,也有说他游历天下,悬壶济世,讲学救人,但这些都只是传言,谁都没有见过。 萧霁危曾在太学的藏书室里看过有关于他的记载,但也只是寥寥数笔,只说他是世外高人,不知所踪,没想到再得到他的消息居然是在北寒! 北寒朝廷混乱,想拨乱归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他初到此地,需要能人为自己出谋划策,原本他想请南阳王出山,可南阳王却说他早已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拒绝了他的邀请,而北寒帝虽然给他推荐了一些人,但这些人的才能着实平庸,根本不能令他满意,是以,他才有心去寻能人。 没想到这么凑巧就听到了消失已久的纪师消息! 他本是想碰碰运气让人联络对方,没想到他一邀请对方就同意了,还直接约他见面,这让他惊讶之余亦格外重视。 只是让萧霁危奇怪的是,对方见面的唯一要求竟是要他带上大炎的那位温家嫡女。 萧霁危自然不会觉得温寻儿会和纪申认识,毕竟纪申消失在诸国已有二十多年,那个时候,温寻儿根本就没有出生! 可对方指名道姓,他自然得将人带来。 此刻,纪申抓着温寻儿的手激动到话都要说不出来了,脸色憋红,好像要哭了一样,惹得温寻儿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老人家,有话您慢点说,不要紧的!” ------------ 第157章 救世主 “是你,我知道是你!只有你才能让这个天下拨乱归正,也只有你才是天命所归!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温寻儿尴尬地看向萧霁危,随后努力挣脱开自己的手:“老人家,你认错人了!” “不会错,绝不会错!阴阳脉,天选人,就是你!” 被老人家的执拗弄得屋内众人都怀疑的看着温寻儿,萧霁危终于觉出什么不对来,看向春生:“你们都下去!” 等到众人退下,萧霁危才看向纪申:“先生学识渊博,恕学生愚钝,并不知先生所谓的阴阳脉天选人是何意?” 老者抓起温寻儿的手腕:“阴阳脉!就是她!五十年前,师父仙逝时曾告诉我,这天下即将混乱不堪,南灭北起,天下一统遁入无间道,百姓疾苦,唯明主方可救世!阴阳现,明主生!只有拥有阴阳脉的人才是明主!这么多年来,老夫游遍诸国,为的就是寻找阴阳脉者,可一直无所获,直至三年前,我夜观星象,发现黯淡近百年的帝星忽然光亮大增,而照耀的地方正是大炎!” “我日夜兼程赶至大炎,却又发现这帝星变了方向,于是再次日夜兼程来到北寒!这一路,我走了近三年,小娃娃,你让我找得好苦!” 说着,纪申眼泛泪光,竟似快要哭起来。 温寻儿被他的话弄懵了,她就是个单纯的小作者,虽然这本书是她写的,但不代表她就是救世主啊!等等……剧情因她而起,若说拨乱归正,好像还真只有创作者有这个资格和本事。 那照这位老者的说法,难不成,他师父窥探天机知道他们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本书中世界? 也不可能,这么离谱的事情连她都不相信,别人又怎么会相信?要不是她亲身经历穿书过程,怎么会相信纸片人会活过来,而她竟然成了纸片人的一员? “老人家认错人了吧?明主不该是男人么?我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 纪申终于把视线投向萧霁危:“她是你媳妇儿?” 萧霁危瞥过温寻儿,点了点头:“是。” 纪申的视线便在萧霁危脸上停下,仔细打量他,须臾之后,眸底闪过诧异:“有意思,一个救世一个乱世,孽缘啊!” 萧霁危眉心一跳:“先生此话何意?” 纪申却摇了摇头:“看来冥冥之中,一切果然自有天定,老夫这一趟没白走!” 说罢,他喘了口气,看向桌上满满一桌的菜肴:“这些是给我准备的?” 萧霁危回过神来:“是,先生若不嫌弃,可随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纪申已经端起了碗筷。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食指大动,一吃起来就没停,这一吃竟直接吃了一个时辰! “一、二、三……五!”眼看着桌上已经摆了五个装米饭的空碗,温寻儿瞠目结舌。 这老人家看着少说也有百来岁了,居然一口吃下五碗米饭!这还不算完,桌上的菜肴更是直接续了一桌,且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那肚皮撑得下吗? “老人家!”温寻儿看向他鼓鼓的肚皮,“你不会撑吗?” “小克丝,”纪申打着饱嗝摸着肚皮一副十分满足的样子,“老夫就是七天没吃饭了,看到饭菜一时没忍住,小娃娃莫见怪莫见怪!” “七天没吃饭?”温寻儿看着他精神矍铄的模样,着实有些不相信。 “小克丝,咱们南无派辟谷是常态!十天半个月不吃饭是常有的事,小娃娃想不想学?老夫可以教你!” “不不不!”温寻儿连忙摇头,“我就是这么一问。” 口腹之欲乃人之常情,若是连这个都没了,那活着可就真没什么意思了! 她只是一俗人,可不能喝风! 老者顿时露出一脸惋惜的样子:“那可就可惜了!” “先生乃奇人异士,吃得多倒也不奇怪,”萧霁危在一旁接话。 纪申转头看向他:“老夫也不吃白饭,说罢,找老夫何事?” 事情终于回到了原点,萧霁危连忙站起身来,拱手作揖:“学生想请先生助我!” “助你?”纪申上下打量他,“乱世?” 萧霁危一怔,抬目看向他。 老者忽然摆了摆手:“除了这件事,别的都行!” 萧霁危说不出话来,一时竟忽然看向温寻儿。 温寻儿心下一顿,当即看向老者:“老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面对她,纪申是完全不同的态度,立刻堆上笑脸:“好啊!” 温寻儿看向萧霁危,后者这才唤了春生进来,把他推了出去。 屋内一时静悄悄,便独剩了二人。 温寻儿这才看向纪申:“刚才你说的什么阴阳脉的事情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师父临终前语重心长的嘱咐,我寻了五十多年,小老儿能拿这事开玩笑吗?” “那你找我又是为的什么?” “师父说了,明主要做的是救世的大事,而我要做的就是助明主一臂之力!” “那不就成了!”温寻儿猛地一拍桌子,“老先生,明人不说暗话,刚才你也说了,我相公是乱世之人,我又是救世治人,那是不是,只需要协助我相公,让他改邪归正,不就能让这个天下拨乱归正了吗?” 老者沉思:“所以你的意思是?” “帮他!”温寻儿直起身子,“以先生的惊世之才,成就他的宏图大业,协助他改邪归正,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老者仔细盯着温寻儿:“小娃娃是认真的?” “当然!” “那你可知,天命不可违?他既是乱世之人,将来注定会为这天下带来一场祸患,若是助他,岂不助纣为虐?” “那照你这么说,那我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啊!既然你说我是救世,你觉得依我的力量如何救世?我总不能去登基称帝吧?唯一的可能,只有去改变他方得胜算啊!” 老者沉默良久:“此事,小娃娃还得容老夫好好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师父临终前难道没有告诉你,天下为何会乱吗?凡事有因必有果,我既然是你们口中的救世主,那必然是有存在的价值,而且那个人为何会乱世,你可有想过?” 纪申目光灼灼:“这么说来,小娃娃你是知道自己的使命的?” 温寻儿叹了口气:“我也想改变他,虽说目前看来功效甚微,但总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若是老先生能协助我,我想,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纪申沉默,良久,他才眸光精锐看向温寻儿:“既然这就是小娃娃你要做的事,那老夫自当助一臂之力!” “这么说来,你同意了?” 纪申自信一笑,拍着胸脯:“协助他而已,小克丝!” 再一次听他嘴里冒出这个词,温寻儿不懂就问:“先生,你的小克丝莫不是小意思的意思?” ------------ 第158章 同行 “是啊!原来小娃娃听得懂!” 温寻儿尴尬一笑:“这个词,你从哪里学来的?” “哦,这是我师父经常挂嘴边的,我跟随在他身边多年,耳濡目染,偷学来的!怎么样?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温寻儿连忙认同的点头,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有没有可能,这个词其实不是这么发音?是不是应该说‘小case’?” 老者目光圆瞪,忽然眼睛发直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小case?” 纪申猛然抓住了温寻儿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就是,就是这么说的!这么多年,我已经再也没有听到这个词了!小娃娃,你果然和师父是一类人,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他趴在温寻儿手上,哭得像个孩子。 温寻儿讪笑着一边安抚的拍着他的背,一边思虑着他口中的话。 她好像猜到了一点什么了。 这纪申的师父八成就是现实世界里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她都怀疑人家看过她的小说,否则,怎么会一再说她是救世主? 不过,他又是如何断定她一定会穿书呢? 温寻儿心头顿时掠过一抹可惜。 若是老先生这位师父还在,必然能解她心头疑惑,只可惜,人家都过世几十年了,所有的答案也就无从知晓了! 萧霁危再进来的时候,老者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 “当我的学生可没那么简单,我的要求很严格,你可不许拿你的身份来压我!” 见老人家同意,萧霁危面容上分明掠过一抹喜色:“学生一定谨遵师父教诲,绝不敢逾越!” 说罢,他一掀衣袍,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他跪了下去,实实在在的磕了个响头,然后接过春生递来的茶呈给纪申。 纪申板着脸接过,喝过茶后,放在一旁:“行了,起来吧,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纪申第……”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第七个弟子了,你上头还有六个师兄,不过都死了,你可以一人独大!” “是。” “好!”恰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爆喝,紧接着是掌声如雷。 温寻儿还没细看,纪申居然已经走到窗边,打开了窗。 一眼瞧见楼下的歌舞,他蹙了蹙眉:“身段倒是不错,可惜有其形,没有其魂。” 温寻儿转头往楼下看去,舞女戴着面纱,围着中间的柱子飞舞,脚底下还踩着丝带,且有花瓣自天而降,俨然花神一般的存在,这老者居然说人家没有魂。 一个普通人能把舞跳成这样,可谓天花板级别了,他竟然还有得挑剔! 一转眸看向温寻儿脸上来不及收起的嫌弃之色,老者忽然眼前一亮:“小娃娃,你若是去跳,肯定比她好!” “别!”温寻儿连忙摆手,“我四肢不协调,跳不得舞!” “四肢不协调?”纪申露出一脸的奇怪,走上前来,摸向她手臂上的骨头,待仔细摸过之后,他认同的点了点头,“骨骼有力,臂力惊人,确实不适合跳舞!” 但话音刚落,他忽然一笑:“不过在我纪老头眼皮子底下,就没有不好的筋骨!” 他手指成风,忽的在温寻儿身上点过,温寻儿还没觉察出什么来,整个人已经被他拽起。 他极其快速的捏动着她身上的骨骼,温寻儿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觉得浑身上下又酸又麻,还是不是听到“咔擦”的骨头拼合声,再缓过神来,她已经瘫坐在椅子上了,而纪申的手已经伸向了她的伤脚。 “这点小伤还用得着包成这样?”他捏住温寻儿的脚踝,也不知怎么动作,“咔擦”一声脆响之后,一直隐隐作痛的伤处居然仿佛麻痹了一般,竟一点也不痛了! “站起来看看!” 温寻儿站起身来。 伤处有些酸麻,知觉迟钝,但走起路来居然半点都不影响,仿佛没有受过伤一样!她忍不住看向老者,难掩激动之色:“居然真的能走了!” 纪申挑着眉梢站起身来:“小克丝。” 温寻儿纠正:“是小case!” “哎呀,一样一样!”纪申转头看向萧霁危,刚才得瑟的小表情立刻转为嫌弃,“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来,把手伸出来,让我把把脉!” 萧霁危巴不得他能理理自己,当即伸出手。 一番把脉之后,老者又捏了捏他的骨头,脸上嫌弃的神色更重:“小小年纪,全身上下硬得跟木桩子似的,这个样子怎么好称作是我纪申的学生?起来!” 众人适才已经亲眼见证他是如何治好温寻儿的伤腿,这会儿见他在萧霁危身上一番鼓捣,不仅没有上前阻止,还一个两个露出满脸期盼的光来,就等着看接下来的成果! 一番操作之后,纪申也去看了萧霁危的伤脚。 他受的是皮肉伤,不像温寻儿那样是骨骼上的,故而并没有什么特效手法。 果然,纪申松开他的脚:“等回去,我给你开贴药,你拿来泡脚,要不了几日,这些伤口都会愈合!” 萧霁危眸底迸射出欣喜的火苗,连忙应下,看得出来,他对纪申求贤若渴,甚至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这会儿欢喜的情绪已经不加掩饰。 “那先生便随我前往太子府,日后,便在府内住下!” 纪申点了点头,忽然打了个哈欠:“行吧,老夫这三年都没好好睡过觉,赶紧的!” 萧霁危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刚下了楼梯,却忽然有一人从拐角处冲了出来。 “太……哥哥,居然真的是你!”萧慕可穿着一身红色纱裙,满脸惊喜,后面跟着李云霓和沈魏。 两人的目光从裹着帽子,只露出花白胡子的纪申身上掠过,而后停留在萧霁危和温寻儿身上,略略点头,算是礼数。 “你们这是,要走了吗?”萧慕可满脸可惜。 春生应了下来:“小姐,公子事务繁忙,只能劳烦小姐多担待,替公子好好接待两位贵客!” 萧慕可的目光这才落在一旁的纪申身上,了然:“行,那你们去吧,我继续带他们玩!” 她回过头去看向沈魏和李云霓:“二位走,这里面可好玩了,等下我带你们去搓澡!” 李云霓面上一囧,猛然拉住萧慕可:“公主,能不搓澡吗?我们不太习惯!” “啊?”不知是不是温寻儿的错觉,只觉得萧慕可脸色有些不正常,竟然有些害羞? 她看向二人的手,这才发觉李云霓拉着的是她的手腕,离掌心寸步之遥。 “也行,那等下看你们喜欢什么,我们再玩什么!” 萧慕可带着二人上楼,萧霁危等人才得以脱身。 ------------ 第159章 拜师 太子府里,萧霁危给纪申安排住处。 按照他的要求,给他选了一个清净之地,而且在院子里准备了一个药房和一个书房,供他使用。 纪申这一走,萧霁危立刻留下了温寻儿:“你们聊了什么?” 温寻儿眨了眨眼:“我们还能聊什么,之前的话,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无非就是说服他协助你,除此之外,难不成,你真相信他口中的什么阴阳脉救世主?” 萧霁危拧眉,显然不相信温寻儿说的话。 他自然不信什么救世和乱世的言论,但温寻儿的身上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但凡跟她沾上边的,他已经习惯不以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了,尤其对方还是辅佐过三位帝王的帝师!且活了足足百多年。 这样一个人会胡言乱语吗? “你不肯说就算了!”他招来春生,让他送自己回屋。 天色将晚,日光已西斜。 春生照着纪申的药方抓来了药,熬成了药汁给萧霁危泡脚。 伤口处沾了药水传来蚂蚁啃咬一样的痛感,萧霁危忍着,逐渐感觉整个身体都沸腾了起来。 按照时间,需要泡上一半个时辰。 时间到时,萧霁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等他洗完澡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忽然只觉那些药不仅让他的伤口没有那么疼痛,整个身体也轻盈不少,一时不知是白日里的被老先生打通了筋骨还是那些药真的太有作用! 接下来几天,他坚持每日泡脚,才三日时间,之前还偶有发炎的伤口处居然已经愈合了大片,且日常行走起来并不会太痛苦。 这给萧霁危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冲击,一时之间迫切的想要再向纪申讨教一二,可人家这一睡直接睡了三天,根本没醒过! 身为学生,自然不能去打扰老师,他也只能耐心等待。 而温寻儿这边可不止是脚伤好了。 自从被那纪申打通筋骨之后,她只觉得自己走路带风,顺手拿了自己的鞭子试起来,抽出的鞭力居然直接可以把院子里粗壮的树枝拦腰折断,这威力可不容小,就连红缨也惊叹于她编发的厉害,竟想着与温寻儿切磋一二。 温寻儿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可一番比试下来,红缨竟惊喜连连:“太子妃的筋骨,可当真是练武的奇才!” “啊?”温寻儿茫然,“我爹是将军,我从小又喜欢舞刀弄枪,耍起剑来比寻常女子更得心应手应该不足为奇!” 红缨却摇头:“不是这么看的!” “那怎么看?” 红缨拿剑挽了个剑花:“太子妃试试。” 试试就试试!也没什么大不了。 温寻儿拿起剑学着她的样子也挽了个剑花,看得红缨目色明亮:“果然是天赋异禀!” 温寻儿就不明白了,照葫芦画瓢,也叫天赋异禀? 红缨知晓她的疑问,当即抓了个侍卫进来,给他比划一番之后,让他也学了一遍,结果,侍卫甩出来的动作天差地别,虽然看得出来是照着红缨的样子做的,动作也没错,可他肢体僵硬,挽出的剑花空有其形,连温寻儿这个门外汉都看出不对来! “现在,太子妃还觉得自己没天赋吗?” 温寻儿讪笑:“我还是觉得可能是我出身将门,所以形体动作要协调一些!” 红缨摇头:“我见过太多人的武功招式了,像太子妃这样骨骼清奇又臂力惊人,极适合练功!太子妃想不想学?要不然,我教你?” “啊?” “反正太子妃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咱们北寒本来就是马背上打出来的天下,女子若能有点保身的技能,是好事!” 温寻儿想了想,也觉得对。 最主要是,她现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肚子上已经开始长肉了!练武怎么说也算强身健体,就当是拿来健身吧! “也行。” “这么说太子妃答应了?”红缨面露欢喜,“那这样的话,我算不算是太子妃半个师父?要不,私下里,你唤我一声师父吧?” 温寻儿笑了:“我说你怎么绕了这么大一个弯非要让我练功,敢情是想让我拜你为师!” 红缨顿时有些理亏:“以我的身份自然是当不得太子妃的师父的,太子妃不喊也行!” “青染,拿杯茶来!” 青染立刻给她端来了一杯茶。 温寻儿看向一脸茫然的红缨:“在我们大炎呢,有个规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过咱俩之间也不必如此正式,但是拜师茶总得饮一杯的!” 她站起来,微微躬身:“红缨姐,请喝茶!” 听这一句“姐”,红缨立刻笑起来。 两人年纪相仿,温寻儿又是太子妃的身份,唤师父确实不合适,反倒这声姐,不仅让她占到了上风,也得了辈分上的压制,别提让人多满意! 红缨笑容满面,连忙结果了茶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一口将茶喝了个完全,看得一旁的青染都忍不住有些艳羡。 “那太子妃,从今往后,咱们便从最简单的开始学起!你擅长用鞭,臂力又好,日后就用鞭子当主武器!但是鞭子这东西近战不利,所以,咱们可以练练这个!” 她说着,把腰上的一把弯刀解了下来,要送给温寻儿。 “红缨!”一旁的青染见了,连忙阻止,“这不是你从不离手的刀吗?” 北寒的人对自己的武器有奇异的信仰,那就是只要是陪着自己出生入死过的武器就相当于是自己最忠诚的伙伴,所以轻易绝不会把自己的贴身武器送人,于是就有了贴身武器当定情信物的说法,也就是说,随身武器通常只会与心爱之人交换,因为那意味着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对方手上,可现在,她居然愿意把刀送给太子妃! 虽说太子妃身份尊贵,但对方是主他们是仆,他们固然可以为对方战死,可不代表要把心都奉上! 红缨却目光清亮:“我与太子妃投缘,如今太子妃又认了我为师,既然太子妃都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无论如何,我都要把我最心爱的武器给你!” 她把刀放到温寻儿手上:“只要太子妃不嫌弃我这把刀沾过血便好!” 温寻儿拔出刀鞘。 弯刀在残阳下寒光仍旧逼人,却刀锋锋利,刀身又小巧,是再好不过的防身之物了! ------------ 第160章 福泽寺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把贴身的一道平安符拿了出来,交给红缨:“这是我离开大炎的时候,我娘给我求的平安符,现在送给你,希望它今后能护佑你平平安安!” 红缨把平安符接了过去,贴身收藏。 “一个弯刀换个平安符,太子妃是不是太抠了点!”青染看不过眼。 红缨瞪她一眼:“太子妃从千里之外带来的平安符,怎么就抠了?青染,该不会太子妃只送了我没送你,你嫉妒了吧?” “我才不稀罕!”青染环臂立在一旁,一脸不屑。 红缨微微一笑,这才将平安符贴身收好。 因着腿伤尚未痊愈,还不能做太激烈的动作,所以红缨只简单教授温寻儿一些练功的技巧。 她这副身子有底子,再加上被纪申打通筋脉,练起来格外得心应手。 不过温寻儿也不指望练出什么绝世神宫,只想着打发时间的同时锻炼一下身体,顺便练一下鞭法,毕竟在这样的世界,必要的防身功夫还是得有点的,尤其是在经历过武功的好处后! 第四日,温寻儿被强迫着看了一个上午的书之后,腰酸背痛,便睡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晒太阳。 秋月被萧霁危关了数日的小黑屋后终于被放了出来,温寻儿这才知晓,她这几日被拉到方嬷嬷和梁嬷嬷跟前学宫规了,用萧霁危的话说就是,北寒与大炎毕竟不同,她现在的身份又是北寒太子妃,若是因为宫规出什么错,到时候就会被人抓住把柄,所以身为她的贴身婢女,秋月有必要好好学习并且在必要时候提醒她该有的礼仪。 而两位嬷嬷这几天全身心地教授她礼仪,所以就没空在温寻儿跟前,她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毕竟被两个看门神盯着,也是怪难受的! 院里,红缨和青染在切磋武功。 温寻儿后来才得知,这二人是影卫之中唯一的两名女子,且武艺不相上下,颇有几分谁也不服谁的意思。 这不,红缨的身体刚刚好一些,已经日日和青染要来个几个回合,温寻儿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这会儿得了闲便拿书盖着脑袋,躺在躺椅上睡觉。 直至脸上的书被人拿开,她不悦睁眼,才看见纪申那张放大的脸。 “老先生?你醒了?”温寻儿立刻来了精神。 “睡了四五天当然得醒!不过你这小娃娃怎么回事?年纪轻轻的居然也在睡觉!” 温寻儿汗颜:“就是闲来无事,休息片刻而已。” “那现在可休息好了?” 温寻儿立刻起身:“当然!” “那走吧!” “去哪儿?” “找你相公!” 温寻儿:“……” 两人来到书房才得知萧霁危不在府上。 “看来这小子没缘分,那你跟我走吧!” 温寻儿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不过小老头挺好玩,跟她颇为投缘,所以让她跟着出门,她也丝毫没含糊。 一行几人坐了马车,就这么一路出了城。 温寻儿诧异万分:“老先生,你该不会是想带我离开北寒吧?” 青染和红缨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戒备。 “离什么北寒,带你去萨尼湾,福泽寺!” “福泽寺!”青染惊异出声,“那可有百里地!” “是啊,所以今天晚上咱们得住在外面,明天才能回来,有问题?” 红缨连忙摇头:“老先生,您是太子和太子妃的贵客,我们自然不敢对您的决定有异议!” “没异议就行!”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穿过辽阔的冰山到达了一望无际的雪地。 不知过了多久,黄昏的夕阳照射进大山上冰川的时候,温寻儿这才瞅见远处的山顶有一座寺庙。 因着山上全是雪,马车根本上不去,几人便弃了马车走路。 温寻儿这具身体体质好,走起路来,并不费劲,红缨和青染也是习武之人,当然同样不在话下,唯有秋月,才没走多远就累成了狗,温寻儿眼见她实在是走不动了,有心想把她留在山下。 “这里荒郊野岭,狼可多着呢!你若是想让她被狼叼走,只管让她留下!”走在最前面的纪申提醒。 温寻儿汗颜。 “小姐,没事,我能行的!”秋月深吸口气,看着纪申道,“老爷爷年纪都这么大了,竟气都不喘一下,我一个年轻人,当然也行!” ------------ 第161章 动心 她吸着气前冲了几步,不过每走多远速度又慢了下来,气喘吁吁。 温寻儿无奈,只能让大家放慢了速度,这样一来,等一行人到达目的地之时,天已经黑透了,山谷之内能清晰听到狼叫声。 秋月害怕极了,抓着温寻儿寸步不离。 “不用怕,他们不敢上山!” 纪申拿了一个火把出来,将庙宇四周留存的篝火堆一一点亮,然后又去点屋内的蜡烛,温寻儿这才发现庙宇里面留了不少东西,不仅有供果还有火烛香纸,外头更是有香坛,上面还有燃烧过的香纸灰烬,只是庙宇里头长期无人打理多少有些破败,蜘蛛网也结了不少。 “来,别闲着,打扫打扫,咱们今晚可得在这里过夜!” 他们带来的随行人并不多,除了秋月、红缨青染,也就两名侍卫再加一个车夫。 三个男人立刻行动起来清扫地面,青染和红缨则负责桌台,很快,便收拾出一小方天地,足够几人打地铺过夜了。 只是山上的天到了夜里实在是冷,直至纪申点燃了屋内的柴火堆,温寻儿这才觉出身体暖和起来。 “来,都喝点酒,暖暖身子!” 纪申不知道从哪里抱出一个酒坛,递给众人。 温寻儿眼瞅着他拿起桌上的供果交给侍卫清晰,眉心跳了跳:“老先生,菩萨面前供奉的东西似乎有讲究,不能随便动!” 纪申斜眼睨她:“饿都饿死了,哪儿还管什么讲究!” 他抓了一个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咔擦”就咬了,剩温寻儿连忙双手合十向菩萨保证回头会送更多的供果过来。 “行了,咱们北寒的活菩萨没那么多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不会怪罪!”他丢了一个果子给温寻儿,“吃吧。” 几个人吃饱喝足,纪申拉了温寻儿到了庙宇后门的神佛前,拿开地上的蒲团露出底下的机关口。 “按下去。” 温寻儿依言照做,只听“轰隆”一声,角落里的地面忽然出现一个口子,等她走过去才发现里头黑漆漆的,显然是一个地道。 “随我来!” 纪申拿了火把,先一步走了下去。 温寻儿见状,连忙跟上。 果然就是一个地洞,里面不大,埋藏了一些酒,然后便是几个落满灰尘的箱子。 纪申让温寻儿拿着火把,自己把箱子打开,温寻儿这才看见里面瓶瓶罐罐,很显然都是药。 “这么多药都是老先生你自己研制的?” “有些是我做的,有些是师门里的,还有些是师傅留下来的!”说到这里,纪申忽然看向温寻儿,“娃娃,你想要什么药?” 温寻儿愣了愣,看向箱子:“什么药都有吗?” 纪申不屑的“哼”了声:“虽不说什么都有,但只要你说出药效,就算没有,老头子也能给你做出来!” “真假?”温寻儿惊讶到了,“美容养颜的有没有?” 纪申抬眼看她,许是觉得距离远看不清,立刻又凑近了瞧。 他那张脸一靠近,惊得温寻儿下意识后仰:“做什么?” “年纪轻轻的要什么美容养颜,再说了,老头子我自认为眼光还算不错,你这样的,也不丑啊,何必妄自菲薄?” “……” “我不是给我自己用!” “不是自己用?那给谁?”纪申想了想,“那我给你找找!” 翻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从那些瓶瓶罐罐里拿出一瓶药来:“玉肤丹,美容养颜,给你!” 温寻儿打开瓶盖闻了闻,只闻到一股草药味:“老先生,您这药放多久了?不会过期了吧?” “过期?”纪申想起什么来,立刻白她一眼:“怕过期就别用!” 他作势伸手,温寻儿立刻把瓶子塞进袖中:“我就那么一说!” 纪申在箱子里一通翻找,很快拿出了四五瓶药出来,他拿出其中一瓶给温寻儿:“这个给你,应该用得着。” 温寻儿把药瓶放到火光下一看,但瞧清上面写的“生子丸”,险些把瓶子丢了。 “我要这个做什么?我不要这个!” “你怎么能不要这个呢!”纪申很不解,“多少人求我我都不给她,白捡的你还不要?再说了,你那个相公凶得很,你想套牢他,就得给他生个儿子,这样就算你降不住他,等你们的儿子大了,子承父业,自然能干翻他老子!” “……” 温寻儿为他这一番逻辑弄到手心冒汗。 “我俩生不了孩子!” 她仍旧拒绝。 纪申就更不解了:“生不了?你不行还是他不行?也不对啊,我给你们俩把过脉了,也没什么毛病啊,他最多就是火旺点,你嘛……” “咳咳咳!”温寻儿掩唇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老人家,这里头灰尘也太大了,你弄完没有?弄完我们赶紧出去吧!” 纪申冷哼了一声,又拿了几瓶药才关上了箱子,然后又把旁边一个箱子打开了,温寻儿这才瞅见,里面装了很多书,还有一个被包裹得严实的卷轴。 “这些东西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他把箱子关好,喊了两个侍卫进来,把那箱书搬了出去。 地道里还有好几个别的箱子,温寻儿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但纪申既然不取,就说明暂时是不需要的。 “这地方,是你从前的地盘吗?” 能知晓地道的存在,还在里面藏东西,八成这里是纪申的老家。 “老夫游历诸国半生,可不止这一个地方,我的地盘多着呢!” “那你该不会每个地方都存了东西吧?” “多多少少吧。” “那要是以后不去的地方,你存的东西岂不是浪费了?” “万物随缘,不要什么都想着利用,你活在这世上,利用不到的东西多了去了,但你用不到,不代表别人用不到,化为尘土还是为人所用皆是他们的缘分,既是缘分又何必讲究结果?” 温寻儿想了想,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纪申摇了摇头,这时两个侍卫已经按照他所指的地点把留存的被褥拿了出来,只是这寺庙中无人,东西也不知道留了多久,不论是品相还是气味都有点难以让人接受,尤其是她们这些女孩子。 秋月从小跟在她身边,虽然是个丫鬟,却也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而青染红缨自然也是衣食无忧,而她,生活在现代那样的大同社会,生活又能差到哪儿去! 纪申看他们一个个矫情的样子,冷哼一声,盘膝就在角落里打坐。 “反正东西是给你们了,是挨冻还是忍着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别明日成了冰雕怪老夫虐待你们!” 青染和红缨相视一眼,最终选了一床勉强能过得去的被褥分给了温寻儿和秋月,她们自己则裹了披风,相互守夜。 外面风声呼啸,吹得寺庙的门哗啦作响,到了半夜时分居然下起雪来,雪花透过破窗飘进来,连带着屋内的火堆都被吹得火星子到处都是,红缨起身打算去把破窗修补一下,却看见远处有火光。 她当即打开寺庙的门走了出去。 山下,火光由远至近,等到那一行人近在咫尺了,红缨这才看清来人。 “殿下?”她格外惊讶,“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外面雪下得很大,萧霁危的头上和肩上落满了雪花。 他看了一眼透出亮光的屋内:“太子妃呢?” “在里面!” 萧霁危没说什么,大步往寺庙里面走去。 温寻儿正睡得迷糊,忽然一股冷气贴了过来,睡梦中的她陡然梦到自己跌入了一个冰窖中,当即吓醒。 一睁眼却对上一张菱角分明格外俊美的脸,她只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待闭了闭眼再睁开,才意识到并非梦境。 “你怎么来了?” “听说萨尼湾这一带,雪狼经常出没而且特别凶,经常有在附近的牧民被雪狼叼走,殿下听说太子妃来了此地,担心到不行,所以连夜赶来了!” “喔……”温寻儿眼见着萧霁危肩膀上和头上都是融化的积雪,不由得愣了下,待视线看向窗外,这才惊觉,“外面下雪了?” “可不是,这一路,殿下可是风雪兼程,可见有多辛苦!” “话怎么那么多!”萧霁危不悦打断春生的话。 他一直关注着温寻儿脸上的表情,可她听了春生的话除了有些惊讶之外,并没有别的神色变化,换句话说,她对他的到来并无惊喜。 既然无惊喜,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显得他自作多情么? 萧霁危脸色不好,春生不敢再乱说。 他让随行侍卫把带来的鹿皮毯给二人铺上,又给纪申送了一件虎皮大衣。 纪申眼睛都没睁开:“我不用,给那些女娃!” 春生犹豫片刻,便只好把东西交给了秋月他们。 东西分完,随行人便在寺庙角落找了休息的地方,各自休息去了,春生躺在一堆柴火边,背对着温寻儿他们,既能在对方召唤时第一时间赶过去,却又恰到好处的看不见二人,给了他们足够的隐秘,极好的位置。 且自萧霁危这一来,庙里的众人都自觉的把自己的睡铺挪到了离两人很远的位置,连纪老头都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过来!” 萧霁危把身上的斗篷解开,当做两人的盖被,但到底是披风,大小有限,想要两个人都盖到就只能凑一块。 温寻儿犹豫了一番,只好挪了过去。 萧霁危把她抱在怀里,又了火堆的烘烤后,他身上那点外面风雪带来的寒凉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呼吸和有力跳动的心房。 温寻儿靠在他胸口,被他那心跳声鼓捣得越发睡不着了。 好吵! 她微微抬头,想看萧霁危睡没睡,却被后者一下子按住脑袋:“别乱动。” 温寻儿叹了口气,只能伸出手贴着脸垫在他胸口,如此一来耳边才算清静了几分。 外面,雪狼的叫声和北风的呼啸使得这个夜极冷,可屋内,燃烧的柴火声和大家睡着后均匀的呼吸声使得这夜又多了一丝温馨祥和。 温寻儿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脖子落枕了。 庙内已经没了人,偏萧霁危居然也没走,依然当着她的人肉靠垫,温寻儿这才发觉自己把他报得死紧,赶紧松开手。 她这一番动作下来,忽然就有什么东西从袖中滑落,当意识到那是什么,温寻儿急忙去捡,却有一只手比她还快,已经抓了那药瓶在手里看。 “生子丸?”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温寻儿尴尬到只能用脚趾扣地:“那个,纪老先生硬塞给我的,他以为我会用得着!” 温寻儿飞快地从他手里把药瓶夺了过来:“我这就去还给他!” 她火速裹好披风出了门,屋外一片白雪茫茫,风吹过,带来大片雪花,险些把她整个人吹翻。 腰上一重,有人捞了她入怀,挡在她的前面替他遮挡了大片风雪。 “殿下,纪老先生的东西已经都搬下去了,我们是现在走吗?” 萧霁危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温寻儿:“走吧!” 他伸出手来握住温寻儿的手,秋月从后头上来,偷笑一声,跟着红缨和青染走了。 温寻儿无奈,只得扣住他的手,依靠他身体的力量步步前行。 风实在太大了,几个女孩子不得不凑到一块防止被风吹翻,尤其昨夜刚下过雪,一踩一个脚印,山路就更不好走了。 温寻儿缩在萧霁危身侧,即便有萧霁危拉着,也数次险些被风吹走,不得已,萧霁危只能一边拉她一边伸出手来撑开自己的披风抵挡强劲的风雪。 “啊!” 三个女孩子身子纤弱,在前头直接被一阵风吹翻,尤其是秋月,吃了一嘴的雪,趴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红缨去拉她的时候,她激动得都哭了。 “这什么破天气!这么大的风是要把人送走吗?!” 几个北寒的侍卫闻言都笑了,他们还没见过这么柔弱的小可爱。 红缨忍俊不禁:“快起来吧,这才走了一半都不到,山下还有好远呢!” 秋月快哭了,看向温寻儿:“小姐……下次我再也不跟你来了!” “好啦,快起来!”温寻儿伸出另一只手来拉她。 好不容易拔萝卜一样从雪堆里拔出来了,红缨示意她站稳,拍着她身上的雪花:“这里风雪大,秋月你走路的时候要往下趴一点,把重心放低,不然很容易被吹走!” 秋月冻得鼻子通红,撸了一把鼻涕应了下来。 重新启程,几人走到了一处陡峭的山坡,北寒的侍卫便提议直接滑下去。 如此一来,一则节约时间,二则也可以省点力气。 秋月已经被这片山路折磨疯了,第一个同意。 红缨便带着她,一起往下滑。 只是没有工具傍身,起先是滑,到了后面几乎都是滚的。 青染也如法炮制。 温寻儿看向萧霁危:“你先还是我先?” “你。” 他伸出手来,把温寻儿脖子上披风的带子系好,这才扶着她到了坡上。 温寻儿坐在上面,用之前的羊皮当垫子,萧霁危一推,她整个人便风驰电掣一般滑了下去。 然而好景不长。 半中央的时候,她直接栽了个跟头,整个人也没逃脱出跟秋月他们一样的命运直接滚了下去。 “啊——” 吃一嘴的雪,余下的声音全淹没在风里。 “太子妃——” 红缨她们自小习武,只觉得自己皮糙肉厚,再加上身为北寒人,自小在雪堆里长大,对这种事早已适应,不过于温寻儿而言,她是第一次,只怕吓得够呛。 温寻儿确实吓得够呛。 高速旋转让她整个脑袋都是蒙的,人也看不清路,强烈的失重感叫她整个人惊慌失措,手也下意识乱捞,一不小心压到了自己的手“咔擦”一声,竟直接脱臼了,温寻儿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顿时惨叫一声。 萧霁危就跟在她身后,见状直接扑了上去。 两个人的身体缠到一处,急速从上面滚落,萧霁危捞起温寻儿的身体,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等到两人的身体终于停了下来,他才发现怀里的温寻儿一动不动。 “温寻儿?”他唤她。 温寻儿喘着粗气,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她猛的松了口气:“萧霁危,我手好像断了!” 萧霁危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红缨赶过来了,听闻情况,摸了摸温寻儿的手,很快便捏住了她的手臂,只听得“咔擦”一声,骨头终于接上了。 温寻儿痛出一身虚汗,一点力气都没了。 “怪我,太子妃没经验,刚才应该告诉太子妃不能乱扑的!” 萧霁危不悦瞥她一眼,把温寻儿从地上扶了起来:“怎么样?好些了吗?” 温寻儿终于缓过气来,虚弱摇头:“好多了,就是头晕!你先让我靠会儿!” 何止是头晕,都快要吐了!胸口翻滚,阵阵恶心! 温寻儿花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彼时红缨已经被打发到前头去了,万籁俱寂,独剩她和萧霁危。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萧霁危颈脖上有一道血口子。 血液已经凝固,可那道口子却并不浅,因为从她的角度分明看到皮开肉绽。 “你受伤了?”她吓了一跳,连忙从袖子里找了一块手帕出来,给他包扎脖子。 萧霁危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小伤,不用!” 温寻儿抬起眼,不免有些愧疚:“刚才救我的时候伤的吧?多谢。” 萧霁危看了看她,忽然手上用力,托起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直接圈进怀里。 温寻儿被迫整个人入了他的怀。 “刚才,我很担心!”萧霁危抱着她,在她耳边略微喘了口气。 适才,他整颗心都要悬起来了。 温寻儿心头一跳,只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可除了这句话,萧霁危却没再说别的,只是抱着她,胸口剧烈跳动着。 温寻儿贴他很近,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膛跳动的力度,少年胸口灼热,虽什么都没说,却分明是什么都盛满了。 温寻儿眼睫颤了颤,那一刻好像忽然明白了过来。 他好像,真的动情了! ------------ 第162章 她的计划 大反派动情,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从小缺爱,对感情也异常偏执,喜欢了就要得到,正因为这样,书中的李云霓才历尽波折,迟迟不能跟男主顾允之在一起,他若是爱上自己,那她岂不是这一辈子都不能走了? 想也没多想,温寻儿推开了他。 “赶紧走吧!我快冷死了!” 她缩了缩脖子。 萧霁危眸光暗沉,没说话。 温寻儿也不管他,自顾走在前头。 风吹来,把她纤弱的身形吹得晃了晃,温寻儿立刻半蹲了身子,却加快了脚步。 那头的红缨见她步履艰难,萧霁危却没有跟上去,立刻迎了上来。 “太子妃,慢点!” 两人搀扶着下山,另一头,春生也立刻迎向萧霁危:“殿下,你的腿没事吧?” 虽然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但到底还是伤着,毕竟皮肉的生长需要过程,刚才那一路滚下来,旁人只觉得温寻儿凶险,可紧跟在后头,为了加快速度的萧霁危比温寻儿好不到哪儿去,只是他不说,旁人也不敢去问。 “天啊,殿下的脖子流血了!” 春生撕下里衣的袖子,就要去给他包扎。 “不用!” 萧霁危却理都不理,大步往前走去。 终于到达山下。 纪申很是嫌弃:“你们这些小娃娃,身体也太差了,就是平日里不练功导致,回头可得多加练习!” 温寻儿手脚都冻麻了,听见他这般说,就不高兴了:“我们哪儿能跟你比?普通人别说活到一百岁了,只怕六七十岁都颤颤巍巍,以你这个年龄都够人家活两回了!” 纪申瞪着她:“这就是平时缺乏活动的下场!” “纪老先生,我们这些普通人怎能跟您比,您可是得道仙人,我们就是普通凡人!对了,太子妃的手刚才脱臼了,我虽然替她接上了,但手法肯定没有您厉害,您给看看!”红缨格外客气。 纪申闻言,这才不说什么,伸出手来捏了捏温寻儿的手臂,口中念念有词:“三天两头的不是手扭伤就是脚扭伤,依老夫看,你更得练练!上马车吧!” 温寻儿依言跟着上了马车。 纪申让她把披风脱了,这才在她手臂上仔细捏了起来,问询了一番之后,一个用力,温寻儿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啊?怎么又把我手给扯断了!” 纪申微微一笑:“接骨是要手法的,虽说刚才那女娃手艺也不差,但你想要完全好只怕还得等上半个月,但是我接的就不一样了!” 他搓了搓手掌,这才搭上温寻儿的肩膀:“忍着点啊!” 又是一声脆响,错落的骨节终于归位,温寻儿痛得瘫坐在马车里,双目无力扫向纪申:“我看你不是来帮我的,是来害我的!” “我若是来害你,也不会活这么久了!”纪申取出一个药瓶,掏出一颗药来塞她嘴里,“吃了,好好睡一觉!” 药丸入肚,困意立刻袭来,温寻儿认出他手里药瓶的时候还在想着保质期的问题,结果没想到药效那么显著,刚咽下肚,眼皮就开始打架,最终,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在太子府了。 秋月在外间灭了熏香,见她醒了连忙迎了上来:“小姐,你醒了?手还疼吗?” 温寻儿摸着那只伤手活动了一番,发觉竟然行动自如了,不得不佩服纪申的医术。 “饿了,有吃的吗?” 秋月立刻让人把饭菜送了进来。 等到用完饭,温寻儿便坐在窗边发呆,方嬷嬷和梁嬷嬷听说她醒了,特地来看她,眼见着她的手已经无碍,都是松了口气。 “太子妃近来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最好也不要出门了,这腿伤刚好,手又伤了,你和殿下是新婚,可不得好好培养感情,这要是三天两头的受伤,小世子何时能出来?” “咳咳!”温寻儿猛然捂住嘴,一副喝茶被呛到的模样,秋月见了,连忙给她抚背,“嬷嬷,这生孩子也不是太子妃一个人的事情,光太子妃一个人努力也不行啊!” 她的本意是说这两人应该去说教说教太子,而不是在这里说她家小姐的不是,可秋月刚出口,右下角,温寻儿一个劲儿在扯她衣服,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便听得梁嬷嬷应道:“是这么个理,太子妃放心,既然你手没事儿了,太子那边腿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努力努力了,老奴这就去通知太子,让他今晚回屋睡!” “梁嬷嬷!”温寻儿伸出手,想要阻止,方嬷嬷立刻握住她的手,笑容满面道,“太子妃不必害羞,咱们都是过来人,这夫妻生孩子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今日丽妃娘娘可是又催了,若是算上大炎的日子,你跟太子成亲也快小半年了,这要是再不抓紧,娘娘可就要给太子纳妾了!咱们女人啊,想要地位稳固,就得母凭子贵!” “纳妾?”秋月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太子怎么能纳妾呢?他可是我家赘婿!就算现在他成了北寒太子,可我家萧家还是温家嫡长女呢!论家世也不比他差啊!”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方嬷嬷不悦,“再说了,殿下虽然现在是太子,但是日后可是要继承北寒皇位的人,秋月姑娘,你可有听说过哪个皇帝不纳妃的?” “可是……” 温寻儿猛然抓住秋月的手,笑看向方嬷嬷:“嬷嬷说得极是!不过依照北寒的规矩,若是太子纳妾,是不是也得办一场选秀那种?” 方嬷嬷见还是她懂礼数,立刻笑起来:“选秀倒是不用,咱们北寒不兴那一套,都是挑选人品贵重的贵族女子,一来血统纯正,二来部落贵族的身份才配得上未来天子!” 温寻儿点了点头:“那照嬷嬷这般说,即便是我日后生下小世子,殿下也还是要纳妃的吧?” 方嬷嬷一凝,当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道:“太子妃别见怪,老奴也不是那个意思……” “嬷嬷不必紧张!”温寻儿拍了拍她的手,“我不在意这个,再说了,我是殿下原配,难不成,殿下还会抛下我,另娶别的妻子?” “那自然是不会!”方嬷嬷连忙否决,“太子妃是太子殿下正妻,日后自然是正统的皇后,这是毋容置疑的!” “是啊!”温寻儿笑起来,“所以我是想着,既然殿下日后必然是要纳妃的,既然我是太子妃,是不是也得为殿下日后的后宅谋划谋划?” 方嬷嬷一凝:“太子妃的意思是?” “嬷嬷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这人不喜欢和品行不好的人相处,若是可以,我想提前了解一些贵族女子,这样一来,日后说不准也能为殿下挑几个合适的!” “太子妃,你要为殿下纳妾吗?”秋月震惊加石化。 她家小姐怎么回事! 且不说从前那太子就是个赘婿,根本没有纳妾的资格,就算他现在有,他们不是才新婚吗! “没听我说吗?将来!将来!”温寻儿刀她一眼,“你先下去,我跟方嬷嬷说会儿话!” 秋月心里无比委屈,却也只能出去。 春生看见她的时候,她站在院子角落里撕花瓣,作为同时将军府出来的人,春生待她自然与别人不同。 他走上前去,笑眯眯在秋月对面的梧桐树下环臂靠着:“秋月姐姐,这是谁欺负你了?” 从前在将军府时,秋月可是大小姐跟前最红的大丫鬟,而他只是一个打扫院子的小杂工,平日里没少被她呼来唤去,故而春生的声音里分明是带了几分看好戏的神情的。 秋月一看见他,顿时冷哼一声:“矮冬瓜,你幸灾乐祸什么?别以为你现在成了太子身边的红人就可以踩在我头上,告诉你!你永远得比我矮一头!” 秋月与春生虽然同龄,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发育不如女孩子,在身量上亦是比不过秋月,故而秋月此刻叉着腰,气势立刻上去了,春生不自在的站直了身体,刚才嚣张的双臂也放了下来。 “秋月姐,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你怎么还哭了?真有人欺负你啊?你跟我说,我帮你打他!” 秋月猛的把手里的残花朝他砸去:“你跟你家主子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说完便愤愤走了。 春生困惑地挠了挠头——刚才秋月口中的他主子莫不是也囊括了殿下? 骂他就骂他,带上殿下干嘛!哼,跟她家主子一样暴脾气! 春生从角落出来,正好看见梁嬷嬷领着萧霁危从院子外面进来,顿时一惊,急忙跟了上去。 萧霁危瞥向他:“你蹲那儿干什么?” 春生顿时汗颜:“我就是随便转转!” 见萧霁危没再细问,他心里这才悄咪咪松了口气! 屋子里,听到通传的温寻儿立刻和方嬷嬷结束了话题。 方嬷嬷看见萧霁危来了,立刻在温寻儿对面的椅子上下来,给萧霁危行了个礼,然后立刻拉着梁嬷嬷一道出去了。 梁嬷嬷原本还想说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可方嬷嬷不容分说的模样也容不得她多逗留。 等到二人离开,萧霁危古怪的目光才从方嬷嬷身上收回,落在温寻儿身上:“什么时候,你跟方嬷嬷这么熟了?” 看二人刚才的模样,热络得几乎要以为二人关系有多好了! 温寻儿神秘一笑:“方嬷嬷怎么说也来太子府这么多天了,她本就在我跟前服侍我,我跟她熟不是很正常?” 萧霁危没再细问。 “年关快到了,各大府邸已经开始准备年关的事情,既然你现在是太子妃,府中有关年关的事务便交给你来打理了!” 萧霁危让下人把东西送上来。 是几本册子还有一串钥匙。 “太子府初开,账上东西不多,左右不过是一些人员流动还有库房的一些东西,册子上都有。依照惯例,北寒这边的皇家年关会有酒宴,今年便在太子府开,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方嬷嬷和梁嬷嬷,他们是宫里的老人,对这方面经验丰富,你只管去请教她们。” “你的意思是要我来管家?”温寻儿有些怕麻烦,“我不会这些东西,从前在温府的时候可都是我娘管!” “那可不见得!”萧霁危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多少有些过往的仇怨在,听得温寻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近来我事务繁忙,除了朝堂上的事情之外,先生给我安排了不少课程,所以没什么事的话,最好不要来打扰我,至于府中事项,你自己决定!” 说完,他已经站起身来。 “拿你今晚不回来睡了?” 适才梁嬷嬷去找他,温寻儿还以为他跟过来不会走。 萧霁危脚步一顿,回过身来:“你希望我留下来?” 呃……当然不希望! “行了,没事不要找我!” 这句话里多少带了些不耐烦。 眼瞅着他的身影走远,温寻儿把手里的账本丢桌子上冷哼了一声:“脾气越来越大,真是难伺候!” 萧霁危这一走,才有人不情不愿从屋外进来。 温寻儿正埋头看着账本,上面记载的无非都是府中这几个月来礼品以及各种物件的出入情况,还有一些寻常的开支。 因着账册只有几个月的,理起来并不繁杂,只不过大大小小各种事项有些多,所以真要归类,其实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秋月,去,让人把管家找来。” 太子府的管家是张远的一名手下,因着那手下从前在张远手下就是管账的,所以到了北寒后,就安排他负责太子府的杂事。 “是。” 秋月应了一声,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便又进来了。 这会儿天色将晚,物中已经燃起了烛火,温寻儿只觉得她挡了自己的光,当即伸手一捞:“你让开点,挡光了!” 秋月被迫移开步子,温寻儿却觉得她站的方向还是不对,顿时抬起头来。 可她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看见秋月一双眼睛红鼓鼓的,顿时愣了一下:“你哭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拉住秋月的手,秋月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姐,你是不是后悔带我来了?你想带的是不是春月?毕竟从前,你走哪儿都带着她!” 温寻儿一阵无语:“你该不会是因为刚才我让你下去的事儿吧?” “难道不是吗?”秋月抽噎着问,“如果是春月在,小姐肯定不会嫌她在跟前碍眼!” “你怎么想到那儿去了?”温寻儿无奈拉她坐下,“你傻不傻啊,你跟春月都是我跟前的,之所以只带了你是因为你比春月做事稳重,北寒这边祸福未知,留你在身边更能帮我!我怎么会嫌你碍眼呢?刚才就是方嬷嬷在,有些话我不好跟你细说,可你又一心为我好,我总不能当着方嬷嬷的面跟你解释?所以只能让你先下去,你怎么还想那么多呢!” “真的?”秋月擦了擦眼睛,半信半疑。 “我发誓!”温寻儿伸出手来,“在我心里,秋月就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人!” 秋月立刻破涕为笑,去拉她的手:“好了好了,多大的事,也用得着小姐发誓!我就是怕小姐不要我,不然在北寒,我谁都不认识,那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傻不傻!我不要谁也不能不要你啊!” 温寻儿伸出手来抱她,被她抱了个满怀,秋月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小姐身上好香!” “有吗?”温寻儿伸出手臂来嗅了嗅,只以为她指的是衣服上的熏香味,当即点了点头,“好像是有点!” “不过小姐,说正经的,你怎么会有要给太子殿下纳妾的想法?你可是太子妃!”说起这件事,秋月正了脸色。 别看人家现在是太子,可在她秋月眼中,就算他是太子也配不上她家小姐,她家小姐是下嫁!怎么到头来还轮到他纳妾了! 一想到这儿,秋月就以为温寻儿是迫于现在对方的身份压迫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心里就越发愤怒。 “小点声,别让人听见!”温寻儿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压低声音道,“我没想跟他过一生。” “啊?”秋月一愣,“小姐难不成还想休了他?” “嘘!”温寻儿再次示意她小声,随后露出满脸的忧愁,“我倒是想,可他现在的身份,我也休不起他啊,顶多来个和离,可如今我跟他已经扯上两国联姻了,和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两国正在议和想要成为盟国,这个时候我跟他只见肯定也不能出问题!” “那小姐为何要替殿下纳妾?” “你想啊,他这个年纪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若是我给他找几个花容月貌,又体贴可人的女子,这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再‘啪’一下擦出火花,那他日后不久会渐渐遗忘我?只要他能宠妾灭妻,那我就绝对有理由提出和离!” 秋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姐的目的在这儿!” ------------ 第163章 “是啊!”温寻儿耸拉着肩膀,“不然你以为以你家小姐火爆的脾气能容忍小妾骑在头上撒泼?” “那倒是!”秋月赞同,“也就是说,刚才小姐和方嬷嬷就是谈这个?那小姐可有下一步的计划?” “有啊!”温寻儿眼前一亮,“我正想着要找什么机会能让这些贵族小姐凑一堆呢,没想到机会竟然送上门了!这岂不是千载难逢的选妃时机?” 她扬了扬手边的账册。 “年关的酒宴?”秋月也跟着眼前一亮,“是了,皇家酒宴,来的当然都是皇族中人,到时候,再邀请几位夫人小姐,王公大臣千金,不就正好供小姐选人?” 适才的委屈烟消云散,秋月已经来了精神:“我这就去看看管家来了没有!” 管家姓武,叫武良志,虽说他是萧霁危的人,但既然当了太子府的管家,自然是听从女主人号令,所以面对温寻儿的询问,他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子府开府虽然半年不到,但因为太子殿下身份特殊,光是皇上的赏赐就够记一本厚厚的册子了,更何况整个北寒朝堂那么多人!所以看似时间少,但其实账册的东西还是格外多的!” 礼尚往来的这些东西,温寻儿虽然从前不当家,但不论是从将军府还是前世的一些现代知识都知道这些账册的重要性。 北寒这边的内斗或许没有大炎厉害,毕竟这边的人喜欢真刀实枪的干,但是既然是人,有心思便在所难免,若是有人拿了归属于他们的物品去设置一些陷进,到时候哪怕知道是污蔑,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也很难证实自己的清白,所以在这些东西上,礼单账本就显得尤为重要。 但是这个时代的账本全是大写数字,着实难懂,她要管账,只能切换成数字模式,至少在短时间内,这是快速方法。 只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电脑,要不然录一下表格,再来几个汇总三两日就能忙完! 说干就干! 温寻儿拉了管家和秋月,三个人合计开始梳理账本。 物品归类,来处归类,这一忙活就直接到了大半夜。 两位嬷嬷在得知温寻儿要为即将到来的宴会做准备之后,也就不再拉着她跟萧霁危生孩子了,毕竟她们自己现在也忙得不可开交,因为太子妃可说了,要给太子选妾,所以删选的工作得由她们完成,他们不仅要在宴会到来前挑选出合适的人选,还要把那些人的详细信息都给查清楚,最关键的就是这一项,比如,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之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北寒民风开放,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既然要当太子的女人,背景就必须得清白,所以但凡有这方面的,通通都带删减掉! 两位嬷嬷一忙,自然也就关不了温寻儿的事,她这头才能安心处理府中事务。 亥时刚过,武良志立刻收起账本:“天色不早了,太子妃还是早些歇息吧,咱们明日再继续!” 温寻儿应了一声,活动了下肩膀,这才瞧见秋月竟不知何时睡着了! 她立刻把红缨唤了进来:“把秋月送回房歇着吧!” 红缨应了一声,唤醒秋月,秋月这才惊觉自己竟睡了过去。 “小姐,不好意思啊,我太困了!” 温寻儿摆了摆手:“我也困,你赶紧去睡吧,我也洗洗休息了!” 着实累到不行,主要是手酸! 等她洗完上榻,直接就呼呼大睡过去,第二天一大早,管家就按时就位,温寻儿这才不得不从被窝里起来,继续奋斗。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上学时期,每日按时作息,按时睡觉,累成狗不说,第二天精神都没回复又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中,简直就是累并快乐着! 好在她在这个世界懒了太久,一下子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时,这种感觉还让她格外安实! 三个人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将所有的账册归类统计完。 温寻儿将新的账本装订成册,告知管家:“日后府中的出入都按这个标准来做,这样以后出入一目了然,能省下很多功夫!” 管家连连点头:“以前将军府就是这么弄账的吗?难怪温家那么大的家业,温将军常年在外,温夫人一个人就可以搞定,太子妃这个法子确实好!” 他提起徐兰,温寻儿不免一阵想念。 从前在温家,衣食住行徐兰都给她安排得妥妥的,到了这里,虽然秋月也会把一切事情给她安排妥当,但到底失去了点母亲的味道,说起来,她还怪想念徐兰的! 一提到这个,她就来气。 她都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温家别的人都见过,可惟独大哥温嘉没见过,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都怪萧霁危! “老夫就说怎么这么久不见小娃娃你,原来是在这里搞这些事情!” 他把管家手里的册子随手翻了翻,眼底立刻略过一道精光,看向温寻儿:“你果然会这些!” 温寻儿知道他说的是阿拉伯数字。 她立刻摆手让秋月送管家离开,这才看向他:“听说你这几天正式上岗了?怎么了?那个学生资质如何?” 纪申嘴角的白胡子翘了翘:“资质倒是不错,态度也还算良好,但那孩子阴气太重,稍有事就沉着一张脸,常日对着那样一张脸,把我老头子都快要搞抑郁了!” 他随手捡起温寻儿桌上的一块糕点咬了两口,顿时一脸满足:“唯一的好处嘛,就是太子府的厨子还算不错,甚和老夫心意!” 温寻儿哼唧两声:“现在知道口腹之欲有多好了吧?” 纪申吃完糕点看向她:“等你没吃的时候就知道辟谷有多好了!” “这么说来,你经常食不果腹?也是,你一个穷道士,各国游历,语言不通,难免会有金钱紧缺的时候!” 纪申冷哼的一声:“老头子活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等你?不然你以为活久了有什么好处?身边的师兄弟们一个个都死了,就剩我一个老头子,你要是再不出现,我都打算羽化登仙了!” “那这么说来,我救了你的命?” 纪申鼓起腮帮子瞪着她,胡子一翘一翘的,非常生气。 温寻儿看他这副老顽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行了,找我什么事?” 纪申这才想起什么来,立刻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你随我来!” 温寻儿便只能跟了他出去。 他把温寻儿带到院子里,从下人手里接过了她常用的鞭子瞧了瞧:“这就是你的武器?” 温寻儿点了点头:“有什么指教?” “耍给老夫看看!” 温寻儿依言,执起鞭子,直接甩向一旁的书。 和上次一样,粗壮的枝干直接被鞭子拦腰折断,威力不容小觑。 纪申看了却不满足。 “速度太慢了!” 他思虑片刻,“既然你擅长使的是鞭子,那就用鞭子,不过这速度得练,从今天起,每日申时,你到这里来,咱们练上一个时辰再去吃饭!” “啊?”温寻儿有些头大,“纪老先生,我现下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很忙的!” “忙忙忙,就知道忙,你若现在不学,将来有什么事情,谁来救你?难道指望我这个老头子吗?小娃娃,你要记得你的使命!” 温寻儿烦躁地扶额:“我也不是不学,我刚刚还拜了师父……” “你拜了师父?摆谁师父?你怎么不拜我师父?天底下还有比我更适合的师父吗?” 红缨在温寻儿身后,顿时一阵汗颜。 “纪老先生,是我!”她上前一步出来,“我想着,王妃资质不错,一时眼馋,就收了她,您可别怪罪!” “资质不错那也是我打通她的筋骨,你个小娃娃凑什么热闹?我不管,不算!你只能拜我!”纪申耍起赖来,“我等了你那么久,你怎么能拜别人?娃娃,你有没有良心?!” 温寻儿汗颜:“拜师茶都喝了,这事不能反悔的!” 纪申气到不行,直接在原地打转,他烦躁地抱住脑袋,“啊啊”叫唤个不停,忽然,他一掌劈向一旁的梅树,只听得一阵狂风过,适才还生长旺盛,开着满树梅花的书就这么轰然倒塌了下去。 红缨吓了一跳,急忙带着温寻儿躲开,众人看着到底的梅树,刚才的纪申已不知去向。 “这个纪老先生,好厉害!”红缨看着梅树粗壮的树干,激动不已,“好想拜他为师!” “啊?”温寻儿看向她,“你这脑回路也是奇了,难道不应该可惜这一棵梅花树吗?” “太子妃,你现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罢,红缨已经快步朝纪申追了过去:“纪老先生,太子妃不要你我要你!你收我为徒吧!” 这声音就这么传远了,独剩温寻儿立在桃花树下暗自纳闷:“这红缨姐要是拜了纪老先生为师的话,那我岂不是成了纪老先生的徒孙?可萧霁危又是纪老先生的学生,换句话说,他要当我师叔?” 秋月掩唇轻笑一声:“那也没什么不好!” 温寻儿瞪她一眼:“不行,我可不能容许萧霁危骑在我头上!纪老先生!” 她说着,也追了上去。 纪申住在府北的一间僻静的院子里。 那院子很大,一看便知是以前主人的第二住所,整个院子一共有三间屋子,其中每个屋子又有三个房间,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而此刻,院子里晾晒了许多草药,那些都是萧霁危从各处药铺或者皇宫给他搜罗来的,因为他要给纪申弄一个药房! 她到的时候,正好看见红缨和纪申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纪申已经恢复了笑容满面:“也不是不行,徒孙的话,好像比徒弟来得更爽,哈哈!” 他朗声大笑起来,一眼瞧见温寻儿,立刻招了招手:“来,徒孙,快给师祖爷爷见礼!” “我可不当你徒孙!”温寻儿拒绝,“红缨姐,你要是认纪老先生为师父的话,那我就拜你当师姐吧?这徒孙直接差了一辈儿,你要我以后跟太子如何相处?” 红缨一怔,这才想起来这回事:“那确实不能!” 她看向纪申又看向温寻儿:“那也成,反正我只喝了你的拜师茶,你却未正式行过拜师大礼,那干脆,咱们今日一起拜了吧!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师姐了!” 这个法子,温寻儿能接受。 两人这头一合计,便听见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什么师姐?” “太子,你来了正好!”纪申一下子收了两个徒弟,格外高兴,“来,快见过你的两位师妹!” 萧霁危的目光扫向红缨又扫向温寻儿,顿时拧起眉来:“你来凑什么热闹?” “你拜师,我也拜师,大家公平竞争,怎么就许你来不许我来,是吧师父?” 纪申原本还觉得温寻儿的身份压了他一等,想他白多岁的人了,还得认一个小丫头为主,想想就觉得憋屈。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人家是徒弟,师父教授徒弟天经地义,那从今往后,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为人师! “行了,都别争了,这俩娃娃,我今日收定了,太子,你若是不乐意,你也可以不拜我为师!” “这怎么行!”萧霁危看向一旁的两人,忍了忍,只能同意了。 接下来便是拜师礼。 无非就是跪下磕三个响头再喝一杯茶。 红缨最积极,拜师礼结束后,她立刻去搀扶温寻儿:“师妹,从今往后,人前你我还是主仆,但人后,你就是我师妹了!你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你!” 萧霁危瞥了二人一眼,看向纪申,从春生手里把今日的功课奉上:“先生,这是你早上留下的题,学生已经答出来了!” 纪申把他手里的厚厚一沓纸接了过去,仔细阅读起来。 良久之后,他看向温寻儿和红缨:“行了,你们两个继续去练功吧,你随我来!” 他领着萧霁危进了屋,还直接关上了门。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寻儿忙成了陀螺。 半个月时间,她上午用来置办准备府里的采买以及宴会事宜,下午则和红缨一道练鞭子,但不得不说努力是有回报的,她近来的鞭法明显快了很多,而且红缨还顺带教了她一招剑法,据说那是一招的必杀技,只要能趁机偷袭,可以在以弱对强的情况下杀人于无形,但因为是必杀技,所以也只能使用一次,因为一旦使用过就会被对方看出破绽,再使用就没有作用了! 所以,不用则已,要用必须一招致命! 有红缨的协助再加纪申的指点,她进步飞速,再加上她本就有武学底子,一个月下来,身法已经相当不错了! 眨眼间,便到了年关。 北寒的新年似乎比大炎更有新年氛围,不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早半个月前便已经能时常听到外头传来的鞭炮声和孩子的打闹声了,到了临近年关,大街头更是举办起了各种赛事,有比喝酒的,也有比大刀的,更有比赛马和摔跤的,应有尽有。 大年三十这天,管家早已在院子里布置好了要放的烟花筒,等到温寻儿一声令下,满院子的烟花朝着天空飞去,直接在太子府上空炸开了锅。 “恭祝太子和太子妃新年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下人们齐声跪地,一个两个高声说着祝福词。 “快,打赏!给压岁钱!” 秋月连忙拿上早准备上的红包,每人发了一个,然后又在府里摆了一场小宴会,所有下人一起吃了一个年夜饭。 萧霁危倒是没想到她也能和下人打成一片,毕竟不论是北寒还是大炎,都没有主人和下人同食的可能。 “来来,延年益寿丹,一人吃一颗,保青春永驻,延年益寿!” 纪申拿出一个药瓶给所有人发药丸,他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在太子府众人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众人几乎坚信不疑他给的就是补药,一个两个,二话不说全吃了。 “来,这是你们俩的!” 纪申单独拿出一个瓶子,给温寻儿和萧霁危发药。 “这是什么啊?”温寻儿拿着药丸闻了闻,“该不会是毒药吧?” “你这个孩子,大过年的瞎说什么呢!我能给我自己的徒弟吃毒药吗?砸我自己的招牌是不是?” “那这是什么?” “都说了延年益寿丹!到底吃不吃?”他看向萧霁危,“你也不吃是吧?” 萧霁危看向手里的药丸微微一笑:“既然是先生给的,便没有不吃的道理!” 话音落,他已将药丸放入口中吃了下去。 温寻儿没办法,也只能吃了。 反正这段时间,各种各样的丹药被纪申喂了不少,身体确实有了很明显的变化,不仅身上有力气了些,行走起来脚底生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练了什么绝世神功! 热闹散去,梁嬷嬷和方嬷嬷去了两人的房间给床榻换上了火红的鸳鸯被新被褥。 “来来,夫妻同床睡,来年万事亨通和和美美!” ------------ 第164章 死了这条心 温寻儿和萧霁危就站在房间里。 她不知道萧霁危怎么想,反正她贼尴尬。 两个嬷嬷说了一堆新年的吉祥话,等到床褥铺好,秋月立刻把嬷嬷专属的两个大红色钱袋奉上。 嬷嬷们捏了捏钱袋,发现里头是银票,脸上立刻乐开了花:“那太子和太子妃早点歇息,老奴们便不打扰了!” 等二人离去,春生这才尝试性的询问萧霁危:“殿下现在歇息吗?” 萧霁危淡应了一声,春生立刻走上前来要替他宽衣。 温寻儿佯作看不见,走到里间,让秋月端了热水来给她洗手。 踢掉鞋子上踏,面对俯身入榻的萧霁危,温寻儿问她:“你要睡外面还是睡里面?” 今日是除夕,按照习俗二人必须同房歇息。 北边的天这么冷,她总不至于让萧霁危睡地上,再说之前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所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再加上有两个被褥! 只是两个人这中间快有一个多月没在一起睡了,突然睡一块,再加上又是在明白萧霁危的心思之后,温寻儿还是有几分顾虑的。 男人的视线对上她:“你想睡哪儿?” 来北寒这段时间,他又长高不少,再加上纪申那一番魔鬼训练,他整个身子看上去都更加结实了,有时候无意间碰到,温寻儿都觉得他身上硬邦邦的,也不知道是攒了多少肌肉! 而且,他又长高了! 对于一个二十岁的男人还长高这件事,温寻儿多少是有些腹诽的,可怜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身高一直没有蹭过,早知道当初就该把这恶毒女配写高点,这样也不至于被他从身高上碾压。 温寻儿盯着他被迫俯低的高大身形,默默挪到里面:“那我还是睡里面吧!” 她承认,这个样子的萧霁危褪去了之前的稚嫩,一副成年男子的性感模样,多少还是有些让她心动的。 她觉得她被书中世界同化了! 肯定是来了太久,才会潜意识觉得这些人再不是她笔下的纸片人,又或者是见过血,吃过饭,才会觉得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是一本书! 至少她受伤的时候是会真实的痛,遇到事情的感受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对于这些人,日久相处之下,也在不能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了! 毕竟她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 看见她裹着被褥背对着他躺在里侧,萧霁危的视线微不可见的暗了暗。 他褪去鞋子上了榻,熄灭了床头灯后,室内便一下子陷入了漆黑。 外面,秋月和春生已经悄无声息离开,顺便带上了房门。 身后的人似乎翻了个身? 室内漆黑,感官便尤为明显,温寻儿缩在里面听着背后人“辗转反侧”的声音,心里七上八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居然觉得室内有些闷,她自个儿在被褥下都有些冒汗了。 温寻儿不自在地将被褥往下拉了拉,等再次不自觉扯向衣襟的时候,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纪申这臭老头之前给她吃的到底是什么? 她摸向自己的脸,一阵滚烫。 喉头也异常发干,这症状她可太熟悉了! 温寻儿猛地坐起身来,看向外侧的萧霁危:“你有没有觉得难受?” “什么?”萧霁危睁开眼。似乎不知道她问的什么。 温寻儿也不想跟他废话了,抬手便摸向了她额头,果不其然,萧霁危的脑门上的温度跟她一样高。 “纪老头肯定给我们喂了不好的东西!”温寻儿说着便要起身,“我们去找他算账拿解药!” “今晚是除夕!”黑暗中,萧霁危一下子拉住她,“这种东西,忍忍就过去了,大晚上的,你找他是要告诉所有人,你我夫妻用不得这药吗?” “总不能扛着药过一晚吧?明天我还要操持宴会!” 萧霁危沉默一番,掀开被褥:“我去让春生弄点迷药来,你睡着了就不会难受了。” 温寻儿哭笑不得,这法子他也找得出来? 不过迷药就迷药吧,睡着了就不用硬抗了! 很快,萧霁危回来了。 他拿了一块帕子:“蒙汗药,自己捂吧。” 温寻儿接过帕子便闻到上面的异香,知道是倒了药的,立刻爬到里侧躺好,这才拿了手帕准备捂鼻。 “你不用吗?” “我不用。” 萧霁危已经入了被褥背对着她,这是打算休息了? 温寻儿也就不管他,转过身后拿帕子捂了鼻息,待吸入药力,昏睡的效率比麻醉剂还要高,立刻只觉头晕目眩,睡过去了。 萧霁危听见背后的动静,这才起身,探手把她手里的帕子拿了出来。 温寻儿睡着了。 微弱的光线下,她脸蛋通红,睡得深沉,但可能是因为热,她手指会无意识扯开衣襟。 萧霁危盯着她看了会儿,转过身去,重新躺了下去。 结果,压根睡不着! 他只觉得自己的感官被放大了,身后人的呼吸明明极其的浅,可落在他耳中就好像是魔音一样,萧霁危忍了又忍,终于察觉到脑门开始出汗,当即坐起身来。 温寻儿翻了个身,手无意识搁在他身上。 萧霁危闭了闭眼睛,把她的手拿开,掀开被子走了下去。 除夕的后半夜,空气中还带着未消弭的硝烟气,月光冷幽幽照着大地,冷风袭来,他心底那点浮躁终于散去了一些。 “殿下,你怎么不睡?” 春生听到动静,匆匆从房间出来,便看见萧霁危站在院子里看月亮。 “去,把沈将军叫来,就说,我想跟他下棋。” “现在?”春生看了一眼天色,“殿下,这都后半夜了,而且今天是除夕!” “他不是年后就要回大炎了吗?你去跟他说,来不来随他。” 春生无奈,只能去了。 等沈魏来的时候,萧霁危就坐在院子里。 北方的天到了晚上能冻死人,可他竟然安然自坐,还在那里摆棋子。 沈魏在他面前站定,目光看了一眼屋内才道:“这么晚了,殿下不睡觉吗?” 萧霁危抬目,眸底带着几分笑意:“难得沈将军能在我太子府过一个新年,说起来也是缘分。你们马上要走了,接下来的几天,我恐怕还是无法招待你们,也就更没法给你们好好送行了,不如今晚,我们就下棋到天明?” 沈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行吧,既然太子殿下都坚持,那我舍命陪君子!” 他在石桌对面坐下,执起黑子,与萧霁危开始对弈。 风时不时打在二人的披风上,将上面的动物毛发吹得东倒西歪。 沈魏手都冻僵了,偏生萧霁危居然格外坐得住,一眨眼一个时辰过去,他居然手都不带搓一下,弄得好似只有他一个人冷一样。 男人之间的较量暗暗开始,他不喊冷,沈魏也不动。 竟然就这么下了一晚上。 天快亮时,沈魏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颗棋子,笑看向萧霁危:“你输了!” 萧霁危扬了扬眉:“果然是许久不练,棋艺退步不少,甘拜下风!” 沈魏盯着他:“你心不在焉,太子这一晚上似乎目的并不在下棋。” “哦,这也被你看出来了?”萧霁危笑,“其实就是晚上睡不着觉,所以拉着沈将军作陪,毕竟这整个太子府除了沈将军,也没人敢坐在我对面当我的棋手是不是?” 沈魏看了看他:“那这么说来是我的荣幸了?” “不,能让沈将军作陪,是我的荣幸!”萧霁危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体。 一晚上吹风受冻,身体里的那点火力终于压了下去。 反倒是对面的沈魏冻得够呛,嘴唇都发紫了。 萧霁危心里头莫名觉得舒坦,看向春生:“送沈将军回去。” “不必。”沈魏淡淡阻了春生,“不过几步路罢了,那我先走一步!”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萧霁危看他离去,再次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这才心情极好进屋,打算睡个回笼觉。 可他刚入了房间,没走几步路,忽然转过身挡在春生面前:“你出去!” 春生莫名其妙:“殿下不用我宽衣吗?” “不用,出去!” 春生摸了摸鼻尖,无奈只能出了门。 不过在关门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顿时露出满脸的恍然大悟。 萧霁危听着身后门被关闭的声音,这才大步进了屋。 这女人,睡觉居然这么不老实! 被褥全被踹到了地上,这样还不够!她身上原本完好的衣服此刻被扯得七零八落,就那么光着脚躺在那里,萧霁危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身体里被压制了一晚的药力又蹭蹭往上涨。 他抓起被子,猛地往温寻儿身上一盖,这才勉强在自己的位置躺下。 只是还是睡不着! 他睁开眼睛,气恼地看向罪魁祸首,偏生这个时候的温寻儿被被褥闷得不透气,双手无意识扒拉开被褥,这样还觉得不够,直接把被褥踢开,翻了个身,朝他抱了过来。 温热的呼吸就落在他胸口,萧霁危觉得很烦。 一天两天的,没那个意思却天天撩拨他!睡觉也不老实,他都抗了一夜了,还想怎么样? 他抓起温寻儿的手,直接朝里面甩了过去,然后把身上的被子一掀,直接将她脑袋一并盖住。 眼瞅着温寻儿又在踢,他直接单腿压过去,同时压住她上半身的被子吼道:“不许动!” 温寻儿闷到不行,直接闷醒了。 她一番挣扎之后,猛地钻出脑袋,抬目看见萧霁危,顿时怒了:“你在干什么?,想闷死我吗?” 萧霁危见她眸底清明,很显然是醒了,这才翻身平躺好:“自己看看自己干的好事,这一个晚上,我还想问问你想干什么!” 温寻儿一愣,这才觉出什么不对来。 她掀开被子看了被窝一眼,猛地捂紧被子脸色大变:“我自己脱的?” “不然你以为我有那个闲工夫把你脱成这样?” 温寻儿脸色微变,默不作声裹着被子往里面缩了缩:“喂,把我衣服拿给我!” 萧霁危朝她翻了个白眼,没动。 温寻儿从被褥中踢了他一脚:“帮一下忙!” 萧霁危怒目看过来:“自己不会动?” 虽是这般说,但他还是起身把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丢给她。 “你背过身去!” 萧霁危翻过身,心里的烦躁更甚。 这一晚上,都是些什么事! 温寻儿终于穿好了衣服,心里松了口气。 眼瞅着萧霁危在外间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她这才爬过去,小心翼翼道:“我晚上没给你添麻烦吧?要是添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反正我意识不清楚,一切都不是我本意!” 她欲推开,却忽然多了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温寻儿,你要一辈子跟我这样过吗?” “什么?”温寻儿没明白他的意思。 萧霁危更烦躁:“你现在是和亲的身份,你不明白吗?大炎已经封你为公主,册封的圣旨早就在来北寒的路上了,换句话说,你和亲的身份已经坐实,你觉得,你还有离开北寒的机会?还是说,你打算抗旨逃婚?放弃你温家嫡女的身份?可你别忘了,你的兄长还在漠北边关,你若抗旨,他们便不可能善终,就算顾允之再良善不想动他们,但皇家威严不可侵犯,更何况,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到时候,可就不是我对他们怎么样,而是你自己葬送了你温家!这样,你还要这么做吗?” 温寻儿沉默了好一会儿。 册封她为公主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她和萧霁危婚事已成,大炎给个公主的身份不过是方便两国联姻的名头,这样不仅显得她配得上萧霁危,也证明大炎不会让北寒吃亏,毕竟一旦被封为公主,大炎必然也会给一些丰厚的嫁妆,所以这样一来,才算是正儿八经的联姻流程。 只是,温寻儿没想过以后。 事情越来越难以预料,不自觉间,她已经被卷入两国的中心,局势推着她往前行走,一切已经不是她说了算了。 “若是你放我离开,事情便不一样!” “我如何放你?我虽是太子,却也不是万能的,更何况我如今的处境有多艰难你不是不知道!” “只要你想,你就一定有办法!” 萧霁危与她对视片刻,唇角往下压了几分:“所以你从心底里,就压根没打算过跟我过下去?” 温寻儿拧眉:“我以为,我们在这件事情上面早已达成了共识!” 萧霁危被气笑了:“所以你觉得我一个北寒的太子娶了一个太子妃,还得装夫妻?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我现在的身份配不上你温家大小姐?” 温寻儿沉默。 “说话!” 面对男人的愤怒,温寻儿只能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有些事实说出来恐怕会很伤人,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 萧霁危呼吸一滞:“那你喜欢谁?沈魏?顾允之?你可别忘了,就算你从我身边离开,以你和亲公主的身份,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他们在一起。” 温寻儿垂下眼睫,不去看他愤怒的眼睛。 “天下男人那么多,我的选择也并不是非要那么狭窄,总能寻到一个合适的。” “合适?”萧霁危抓着她的手用力,“所以你宁愿要一个合适的,也不愿意跟我过下去?” 温寻儿终于对上他的眼眸,叹了口气:“萧霁危,你何必要给自己找气受?你我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交易,你还不明白吗?我不喜欢纷争,更不喜欢朝堂,我若真想荣华富贵,真想当什么皇后,当初我就不会跟顾允之退婚,我之所以退婚就是因为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或者说,我讨厌这些东西!” 眼看萧霁危眸色更厉,温寻儿急忙缓和气氛:“你放心,我也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的,我肯定会帮你安排好人,今天的宴会,我叫来了好些皇族权贵的女儿,她们大多性子好,很温顺听话,模样定然也生得好,到时候,你瞧瞧,若有相中的,我便帮你娶进府里来,等我走后,你瞧瞧哪个讨人喜欢,你就将她扶正了,日后必定能协助你治理北寒!” “你连这一步都算计好了?” “也不是算计好,只是丽妃娘娘催着你生孩子,我既然做不到,那总得替你应付好这个难局。” “这么体贴?”萧霁危挑眉,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你若当真这么为我着想,那不如,你亲自来生?” 温寻儿拧眉:“萧霁危,你我之间并没有两情相悦,若留下孩子,只会是一种伤害!” “我偏要呢?” 温寻儿垂下眼,再抬起时,眼底坚决:“那我定会想尽办法把孩子偷走,绝不会留给你!” 萧霁危笑了,眸底泛着阴沉:“那就试试!” 她凑上前来,把温寻儿推倒,温寻儿下意识反抗,却发觉身上的药力还没过去,居然使不上什么力气。 她轻喘口气:“你若非要这样,我自然是反抗不过你,可我绝不会给你生孩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萧霁危抬目,一双眸子逐渐泛出猩红:“你我已成亲大半年,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现在,是你该履行夫妻义务的时候了!” ------------ 第165章 失踪 天色渐亮,微弱的光照进屋子里,外面新年的鞭炮声如雷。 温寻儿抓着萧霁危肩膀的衣服:“今日有宾客,你别让我见不得人!” 萧霁危垂眸,扫了一眼她颈脖上的红痕,移向别处。 温寻儿蹙起眉来。 一个晚上的时间还不足以让纪老头给她的药药力散尽。 除了头脑清醒之外,手脚渐渐有些不听使唤,而这无疑是鼓舞了男人。 事情到了最后,萧霁危抬眸问她:“你可心甘情愿?” 温寻儿把脸别向床外,看着窗外朦胧的天色:“我要是说不情愿,你能停?” 萧霁危没说话。 温寻儿收回视线,对上他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来:“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能给你生孩子,至少现在不能!” 萧霁危拧紧眉心,一瞬之间,整个人忽然松懈下来。 他积攒了太多用来反驳温寻儿拒绝的话,可当她同意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力气好似在一瞬间消耗殆尽。 错愕的情绪在他眼中盘旋,同样错愕的还有近在咫尺的人。 四目相对,萧霁危有些溃败。 温寻儿盯着他看了片刻,眼瞅着他的脸色泛出可疑的暗红,当即轻咳了一声:“我想洗个澡!” “行,我让人送热水进来。” 萧霁危起身,抓了衣服穿上,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温寻儿盯着床顶,无奈的轻舒口气。 下人送了热水进来,秋月要来服侍她起身。 “我自己来!” 温寻儿连忙拒绝:“你把衣服放浴桶边,洗好我,我叫你!” 等她更衣的时候,两位嬷嬷看着她颈脖边若隐若现的痕迹一个个别提多高兴。 她们按照今日的场合给温寻儿挑选了最得体的衣服,又给她梳了一个最适配她身份的发髻,等做完这一切,天色方才大亮。 等温寻儿招来管家,再三确认好今日的宴会流程,又去厨房看过后,红缨忽然急匆匆来到厨房:“太子妃,出事了!” 温寻儿正在那里检查今日要用的食材,闻言奇怪看向她:“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红缨可从不见这样的神态。 “你过来!” 她把温寻儿拉到一边,才压低声音道:“大炎的那位李公子昨晚失踪了!” “李云霓……李云?”温寻儿手上一抖。 红缨点头:“昨晚太子不是拉了沈将军下棋吗,沈将军早上回去之后因为困得慌一时就没有注意到异样,直至天色大亮,下人进屋没看见李公子,这才通知了沈将军确定了李公子出事了!” “四处查过没有?可有线索?” “没有!”红缨应道,“房间里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张大人的人也没察觉到任何刺客的行踪,怀疑是我们太子府的内鬼做的!” “殿下知晓此事吗?” 红缨点头:“张大人已经去通知他了!” 温寻儿急急从厨房出来,直奔前厅。 这会儿已经陆续有宾客来太子府了,萧霁危应该在前厅迎客。 她在奔往前厅的路上时,与前往书房的萧霁危碰了个正着,而萧霁危的身后还跟着沈魏。 沈魏一脸懊恼:“怪我,昨日我若是回来时及时去娘……他的房中看一眼,也不会发现不了!” “可有线索?” “今日府中操办宴会,府中下人大量进出,只怕人早已转移出府了!”萧霁危道。 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温寻儿听着前厅热闹的声音,一颗心也悬了起来:“现在要怎么办?宴会还要继续吗?” “你先在府中继续宴会,我们去查!” 萧霁危看向沈魏:“沈将军放心,我知晓事态的严重性,必倾尽全力!” 李云霓可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大炎相国之子,真实的身份是大炎帝妃!若是她此番有什么不测,别说大炎和北寒的这场谈判要黄,怕是两国之间的和平也会有威胁。 温寻儿心头发紧,看向身后的秋月:“去把管家找来!” 让管家去查看今日进出太子府的所有人,另一边,宴会的事情仍旧在继续,只是面对蜂拥而至的宾客,总得需要一个迎接的人,萧霁危现在肯定是不得空了,她单独去身份又不合适,就在温寻儿一筹莫展的时候,红缨忽然提议:“要不然,我去请高阳王吧?若是他在,或许能应付一阵!” 温寻儿眼底一亮,也不再客气,抓住红缨的手:“那就有劳红缨姐了!” “客气了!” 红缨让人准备了快马便迅速离府,温寻儿来到前厅,宾客立刻迎了上来,到的多是一些位分低些的官员以及家眷。 “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新年吉祥!” 那些人给她行礼。 温寻儿努力堆上笑容:“大家也新年吉祥!” 官员里面,带了孩子的,温寻儿立刻让秋月封上了一个红包:“来,压岁钱。” 提前让人定做的红色小荷包看起来喜庆又吉祥,新年的第一天无非是讨个彩头,也没人在意里面有多少银子,官员们眼见她这般会笼络人,倒是对她颇有些刮目相看,尤其是随行的少女们。 她们可是收到消息说是太子妃这次是有意给太子纳妾的! 寻常人家纳妾,他们自然不乐意,但是太子府的妾室可不同!虽为妾室,日后可是皇妃!只要能成为皇妃,以后的孩子就有资格竞争皇位,尤其在北寒,凭的并非嫡长子的身份,而是实力,这样一来,皇妃的儿子就更有资格了! 而且,太子妃这位当家主母、未来母仪天下的人看上去还很容易相处,那嫁进皇家就更让人向往了! 温寻儿自然知晓这些人打量她的心思。 她原本也是想趁着今天好好选选人,可是李云霓的失踪已经让她没有心力来做这些了,跟众人寒暄完,她便去门口接了会儿宾客,只盼着红缨快点回来! 没想到的是,红缨竟然来的分外快,才半个时辰,她已经把人接来了! 温寻儿看见红缨马背后头裹着厚厚披风的萧笙,眼前一亮,立刻迎上前去:“兄长,你来了!” 萧笙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红缨先一步从马背上下去,而后伸出手来,扶他下马。 面对红缨,萧笙果然换上了一副面孔,眼神看上去有温度多了。 “太子妃,王爷这边交给我,你放心去后厨吧!” 她的意思,两人心照不宣。 温寻儿松了口气,看向萧笙:“那就劳烦高阳王了!” 她略略做礼,这才带着秋月离开。 等她走了,红缨这才看向萧笙:“王爷,今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过我也知道王爷身子弱,若是接待宾客中,你有任何不适只管跟我说!” 萧笙看向她:“你得跟着我!” 红缨应了一声:“好!” 有红缨在身侧,萧笙看着配合了许多,看见宾客也很难得的点头回应,这让红缨心头压着的巨石稍松了松。 只是不知道太子妃那边怎么样了! 温寻儿正在听管家的汇报。 “今日进出的人都在这上面了,按照王妃的吩咐,圈出来的这些是暂时还没有回来的人!” 府中办宴会,自然会有食材的采买这些,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按照原定时间送东西过来,且这个时代没电话,难免就需要人去催促确认,再加上宴会实际操作起来时,肯定也会有一些之前没有想到的突发情况,所以临时采买什么的,也会有,这也就增加了一些出府的人。 而且这里面还有太子府运作时,惯例出府运送垃圾,丢弃不必要的东西,或者其他的一些工人。 温寻儿数了数名单,数量不小,很难在短时间里排查出来。 “这些人你都了解吗?” 管家点了点头:“都是府里的下人,并没有什么不相关人等!” 温寻儿着重找出了几个运送物资出府的人:“查一下这些人的行踪,问一下跟他们走得近的人,他们这两天行为举止上可有什么异样?” 管家答应了下来,立刻带着名单去排查。 可是半个时辰之后他回来,却是一无所获。 温寻儿有些头痛。 李云霓不似她,她是正儿八经的闺阁小姐,娇弱、手无缚鸡之力,且长得貌美,若是被凶徒发现她的女子身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平安。 更何况一国皇妃被歹人掳走一夜,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到大炎,以大炎对女子的严苛,只怕名声必定受损,就想从前的她! 只是李云霓比她更不好的是,她只是一个将门之女,上不了什么大雅之堂,所以外人的流言蜚语也伤不到她,可李云霓就不一样了,她不仅出身名门,还是当朝皇妃,对名声看得比她重,这样有损名节的事情传出去,只怕她未必能承受! 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找到她! 时间一点点推移,宾客终于越来越多了,继几位叔伯到场之后,皇帝也带着丽妃来到了太子府,温寻儿再没时间待在后院,只能去前厅迎接。 萧霁危也出来了。 但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事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办得不错!” 宴会被温寻儿安排在太子府的花园,而吃饭的地方则在八角凉亭中。 那些凉亭有些是临时搭建,有些则是原本就有的,折腾起来确实花了一番功夫。 但这样的设计作为宴会来说却是相当别出心裁,首先便是主位的设计! 温寻儿将整个凉亭的摆设以一个圆中间全是点的排列方式绕开,也就是说,圆的正中心是主位坐席,然后便是按照圆形排列的其他坐席,这样一来,除了主位之外,其余的坐席全部模糊了主次,这给那些一天到晚明里暗里争着地位抢着席位上席的人而言,不知道少了多少纠纷,毕竟座位的圆形排列,哪儿哪儿都是上位,一切就看皇帝坐在哪个方位! 而偏偏按照入席的礼节来说,皇帝只会是最晚入席的,所以说,能不能恰好的坐在上位,全凭运气! 这一举措,不知道让多少人扬眉吐气。 而显然,皇帝也很喜欢这样的安排,连一旁的丽妃也是赞赏连连:“太子妃有心了!” 温寻儿一笑,请他们入座。 两人背后,萧慕可左看看右看看,奇怪道:“大炎的那两个使臣呢?怎么不见他们?” 萧霁危目色一顿,温寻儿已急忙解释:“他们说要在自己院中独过,就不出来了!” 萧慕可点了点头:“好吧,那我等吃完去找他们!” 温寻儿看向萧霁危,萧霁危摇了摇头,示意她上席。 今日在场宾客里太多敌人,尤其西北勤王都在,若是被他们抓住了把柄,必定会搅局,若是那样,场面就真的无法应付了,毕竟现在第一步是找到李云霓要紧,而张远已经带了人去暗中搜查了! 温寻儿点了点头,只能跟着他一同入席。 不得不说,萧霁危确实是那种善于伪装的人,整个宴会上,他对答如流,从容应对,不像她,多少有些分心。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就坐在丽妃身侧,丽妃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询问她。 温寻儿连忙摇头:“没,就是可能昨天晚上没睡好!” 丽妃的目光掠过她的衣襟,透着一抹了然:“虽说你是太子妃,但这里有太子在就行了,但会儿散宴若是不舒服就先去休息,不必参加晚些时候的事情!” 宴会既然举办自然是一天,吃完午饭之后还会有各种表演,不过正如丽妃所言,她确实可以提早退场。 温寻儿点了点头。 萧霁危分不得身的话,她去看着也是一样,若是有什么消息也能第一时间告诉他! 眼看着宴会就要散场了,温寻儿也计划着第一时间撤离,却在这个时候,北勤王的儿子萧元捷忽然从席位上起身,向皇帝请示:“皇上,今日太子府这场宴会办得是相当让人满意,不过侄子听说这大炎的两位使臣也在太子府,怎么不见他们出来参加宴会?” 萧霁危在一旁笑着应道:“元捷有所不知,他们语言不通,再加上不喜欢人多,所以便没有来!” “是吗?”萧元捷似笑非笑,“可我怎么收到消息说,这大炎的两位使臣并不是不喜欢来,而是因为其中一人被人掳走,下落不明了呢?” “掳走?下落不明?”正在吃东西的萧慕可猛地放下了筷子,“萧元捷,你把话说清楚,谁被掳了?” 萧元捷正差一个人烘托气氛,没想到萧慕可就站了出来,他立刻一笑:“好像是那个什么李的?” “李公子?”萧慕可大惊,看向萧霁危,“太子哥哥,是真的吗?李公子被掳了?” 萧霁危瞥她一眼,这才看向萧元捷:“我都不知道的消息,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你别管我是如何知晓的!”萧元捷盯着他,“自大炎使臣来到我们北寒,一直都是你在接待,他们若是在你的太子府出事,太子,你可得给我们北寒一个交代!” “啪”的一声,是筷子重重落在桌子上的声音,皇帝看着萧元捷,“今天大年初一,你想干什么?” “皇上,非犬子想挑事,而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大炎使臣真的在我们北寒出事,那后果不堪设想啊!”北勤王站起身来。 见北勤王这般说,一旁的西勤王也附和道:“这还不简单,这里就是太子府,两位使臣就住在太子府,若是他们安然无恙,出来溜达一圈不就好了?” 皇帝沉着脸没说话。 西勤王便将视线转向萧霁危:“太子,这个要求应该不算挑事吧?” 萧霁危笑着应了一声:“自然不算,只是不巧,因着是年初一,一大早,两位使臣便想看一看咱们北寒的风土人情,所以出门了,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找不回来。” “没关系,大不了,我们等等!”萧元捷道。 皇帝立刻看向他:“等什么?若是人真的出事,太子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但若是人没事,元捷,你如此行径,孤定要好好问一问,你意欲何为?” 萧元捷一顿,一旁的北勤王立刻拉他坐下:“行了,也不知哪里听来的捕风捉影的消息,皇上,您别跟他一番见识,反正明日还有观灯,若是两位使臣安然无恙,太子殿下把他们带来便是,也不急在这一时!” 萧霁危略略颔首:“北勤王放心,一定!” 有了这件事的影响,皇帝似乎不大高兴,坐了没多久就走了。 旁人也不敢触了太子府的霉头,皇帝这一走,他们也纷纷离开,等到众人全部散去,却有人追到萧霁危身边:“太子哥哥,你实话实说,李公子在不在府中?” “不在。”萧霁危淡道。 “那他去哪儿了?” 萧霁危瞥了她一眼:“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宫,至于你的问题,明日自会有答案。” 萧慕可不应:“你不肯说,我自己去问!” 她上前一步,春生拦住了她:“公主,您还是先回宫吧!” “让开!” 萧慕可见他不肯认,当即伸出手欲打他,一旁,萧霁危扣住了她的手腕:“我让你回宫,听不到吗?” 萧慕可委屈的噘嘴:“我就想知道他安不安全,这也有错吗?” 温寻儿上前一步:“公主,殿下昨日受了风寒,挨了一上午,已经很不舒服了,有什么事情咱们明日再说行吗?” 萧慕可看向她:“我就想知道李公子安不安全,有这么难吗?还是说,他真的出事了?” 萧慕可顿时睁大了眼睛。 “没有!”温寻儿否认,“她和沈将军一道出去了,你放心,明日我们肯定带她去看灯!” “真的?”萧慕可将信将疑,“行吧,反正也就明天,那我等着你们!你们可定要把他带来!” ------------ 第166章 一触即发 得到温寻儿的保证,萧慕可这才不情愿地离开。 她这一走,春生的脸色就忧愁起来:“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张远回来了吗?” 春生摇头。 不仅没回来,还没传回来任何消息! “随我去趟府衙!”说完这些,萧霁危看向温寻儿,“你留在府里,哪儿都别去,青染,看好太子妃!” 青染应了下来:“殿下放心!” 萧霁危这一走,整个府里便只剩一府狼藉。 温寻儿知晓自己帮不上忙,却又闲不下心去休息,便在花园里与管家一道指挥下人清扫宴会场。 管家看她一脸郁色,宽慰道:“太子妃莫要担心了,李公子吉人只有天象,定不会有事!” 温寻儿倒是想。 李云霓若是个男子便罢了,只要留一条命在,吃点苦也能东山再起,可李云霓不一样,她是女子,又是皇妃,根本容不得闪失! 温寻儿忧心忡忡地等到了晚上,仍不见消息,萧霁危和沈魏他们也没回来。 纪申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来找温寻儿:“听说大炎那位姓李的姑娘消失了?” 四下无人,以纪申的见多识广,瞧出李云霓是女子并不是什么奇怪事。 温寻儿应了下来:“他们都去找了,但是始终不见消息!” 纪申闻言蹙起眉头,忽然看向温寻儿:“有铜板吗?” 铜板倒是没有,但是她可以找人要! 温寻儿让秋月跟下人借来了三个铜板:“要做什么?” “老夫算一卦!” 他问过温寻儿李云霓的生辰,好在温寻儿昔日参加过李云霓的生辰宴,虽然没参加成,但好在是记住了日子。 她把生辰报给纪申,纪申拿着铜钱闭着眼,一番念叨之后把铜钱洒在桌面上。 他盯着铜钱看了看,脸色有些不好看。 “怎么样?能看出什么吗?” 纪申看向她,将铜钱一粒粒从桌面上捡起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那姑娘,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温寻儿心下一紧:“这东西准吗?” “老祖宗留下的,自有它的道理,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别的线索,死马当活马医了!”纪申把信息传递给她,“西南十里,让你男人顺着这个方向找找看!” 温寻儿将信将疑,但是正如纪申所言,现在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让青染去找人传信给萧霁危。 就这么一直坐了两个时辰。 等到后半夜,温寻儿实在没撑住,便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等到再得到消息,天已经快亮了。 “找到了!”红缨来告知她消息,“但是情况很不好,殿下说,让太子妃带纪老先生过去!” 温寻儿一惊,火速起身裹上披风就走。 她这一夜担惊受怕,即便是睡着也没脱衣服,此刻火速裹着披风去找了纪申,让他带了一些救命药提了药箱便火速赶往目的地。 “太子妃,殿下要速度快,只能骑马过去了!” 天太冷,骑马确实够难捱的,但是现在救人要紧,再难也得忍着! 温寻儿让纪申坐在她后面,骑着马一路朝着目的地疾驰。 很快到了地方,居然是一处偏僻的山脚下。 而且根据方向判断,居然正是纪申口中的西南之地。 她心中的不安扩大,待找到萧霁危他们,只见得前方的地上躺了个人,此刻那人身上遮着一件披风,旁边有正在燃烧的火堆,一时也不知地上的人是生是死。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险些跪了下去。 纪申嫌她磨蹭,三两步走上前,掀开地上的披风,抓了女子的手腕探脉。 木板上的李云霓安静躺着,面色青白,即便是裹着厚厚的披风人也没有回暖。 沈魏就蹲在一旁,见纪申松开了手当即询问:“纪老先生,她如何了?” 纪申探手,撑开李云霓的眼皮左右看过,而后叹了口气:“准备后事吧。” 沈魏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青白,温寻儿只觉得脚上跟踩了棉花一样,三两步上前,这才发觉李云霓的头发是湿的。 她伸出手来,拉开她身上的披风,这才发觉她的衣服并不完整,顿时与沈魏一样,跌坐在地上。 萧霁危走上前,把她拉了起来:“她没有被侵犯,只是逃跑的时候失足跌入了水中,这才出了事。” 温寻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想不明白。 李云霓可是她书中的女主角,她怎么可能死? 就算现在的世界早已有了变化,可她作为这么重要的人物线,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亡才对!她若死了,大炎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和谈还有希望吗? 想到这一层,温寻儿突然一震,朝着纪申看去。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时至今日,剧情虽然有变化,可所有的主线从来都没变过!譬如,大皇子顾羌终究会死,顾允之终究会坐上皇位,而萧霁危也会如书中所言来到北寒,唯一的变化就是她现在还没有死!她还好端端的活着! 可身为大反派萧霁危一生羁绊的李云霓却没有了!而且,就发生在昨天,萧霁危强势朝她表明心迹之后! 这是不是等同于说,她取代了李云霓的位置,成为了萧霁危心里那个求而不得的人,然后,剧情才会继续朝着原著发展,所有的一切才会跟上原著的轨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改变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改变! 她改变的根本就是用他人的命换了自己的命! 温寻儿从萧霁危怀中跌落下去,一时之间,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寻儿?温寻儿?”萧霁危唤了好几声她的名字,温寻儿茫然抬起头来,只看到他嘴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纪先生,纪先生!你快帮我看看她!” 纪申那花白的胡须在温寻儿眼前放大,随即温寻儿只觉得人中一痛,恍惚回过神来,才看见纪申拿着银针皱着眉头看她:“娃娃,你怎么了?” 温寻儿终于缓过了神。 她一把抓住了纪申的手:“纪老先生,我有话问你!” 她勉力站起身来,待站稳之后便拉着纪申往一边的小树林去,眼见着萧霁危上前一步,她立刻回头,几近凶神恶煞斥责:“你别过来!” 萧霁危拧眉停下脚步,收回视线看向一旁呆坐的沈魏,让春生找人去做了一个临时的担架来。 李云霓死了,谁都不想,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势必要有解决的办法! “你师父临死前除了说我是救世的人,可还有留下别的什么遗言?” 树林里,温寻儿拉着纪申问。 纪申摇了摇头:“没有,别的他也没来不及交代。”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可能有些惊世骇俗,但我所说的事情绝对都是真的!”说罢,她将穿书这件事原原本本向纪申和盘托出,其中也包括李云霓就是书中女主角的事。 “话本你看过吧?简而言之就是你所看的话本那些人物都活了过来,而且你还进入到了话本中,成为了他们其中一员,你懂我的意思吗?” 纪申看了她半晌。 “所以,按照书中剧情,你这个角色去年就该死了,但你不仅活到了现在,还一点生命受到威胁的迹象都没有,反而是原本该活到大结局的女主角现在死了?” “对!” “所以我可以不可以这么理解,”纪申分析,“萧霁危爱上了谁,谁就是女主角?” “对!” 纪申也有些头大。 他蹲在一旁,不住的那树枝戳着地面,一个劲儿的在分析:“所以,反派原本求而不得的对象现在突然变成了恶毒女配,而恶毒女配也配角上位取代了女主,顶替了女主的地位,所以原本的女主就走上了配角的宿命,提早死了,完成了她的剧情?” “所以现在,剧情已经由不得我掌控了!”温寻儿急切分析,“李云霓一丝,大炎和北寒之间只怕不会善终,按照主线无法改变的宿命,两国之间必有一战!而我温家作为漠北将帅,首当其冲,肯定会当这个攻打北寒的先锋,如此一来,两国焦灼,温家还是改变不了家破人亡的命运!” 纪申终于抬起头来,丢了棍子:“既然你也说了是宿命,那这一切便不可能改变,最终,你们温家依然会战死!” 温寻儿捏着拳头的手紧了又紧,一夕之间,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春生来林中提醒她,一行人准备要下山了! 温寻儿只能跟上一行人的步伐,看沈魏失魂落魄跟在最后,一时之间,她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终于抵达太子府。 安抚沈魏的工作,萧霁危交给了温寻儿,随后便换了身衣服,火速进宫。 事情到了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他独自一人可决定的了,势必要与皇帝商议对策,如何应对现下的困局。 李云霓的尸体停在了她的卧房里。 沈魏坐在尸体旁边不知如何应对。 温寻儿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自回来之后一路沉默不语,只能安慰他道:“那几个伤害她的凶手已经抓住了,就等着你来处置!” “处置有用吗?”沈魏问她,“就算杀了他们,也换不回娘娘的命来!” 温寻儿沉默下来。 她说不出安慰人的话,因为现在她自己的心神也是大乱,见状,也只能坐在一边当一个安静到近乎透明的影子。 “我要带娘娘回去!” 坐了一个时辰之后,沈魏最终下了决定。 他们原本应该早些走,却因为北寒正值最冷的时刻,所以延误了行程。 原本是打算过完年后再启程回大炎,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温姑娘!”沈魏看向她,“娘娘这一死,大炎和北寒之间的合约必然无法谈成了,你在这里,反而会掣肘温家,跟我回去吧!” 温寻儿心头一紧:“要打仗吗?” 沈魏摇了摇头:“不知道,最终的决定需要皇上来定夺,但可以肯定的是,李家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这件事情,不可能善终!” 沈魏给他分析大炎的局势:“皇上刚刚登基,之所以想与北寒合盟,一则是大炎现在的国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稳定,一旦打起来,劳民伤财,首当其冲的便是百姓。圣上是仁君,他不希望百姓因此流离失所,再加上萧霁危突然成为了太子,而你来了北寒成为太子妃,所以他才决定,借着你们的婚事促成这场合盟,可没有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情!” 沈魏忧心忡忡:“皇上与娘娘的感情,你也清楚,他们二人青梅竹马,是历尽波折才在一起,如今娘娘横死他乡,皇上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一旦他有什么抉择,你夹在中间必定只会成为下一个娘娘!” 温寻儿明白他的意思:“可我不能走!” 她如果现在走了,才会真的成为萧霁危那个爱而不得的女主角,大战便真的不可能挽回了! “你回去以后帮忙劝说皇上,北寒肯定会给大炎一个交代,但战争一事必当慎重!一旦开战,死伤惨重,天下必会陷入一片炼狱!” 沈魏抿紧唇:“你真的不走?” 温寻儿摇头:“我不能走!” “你……爱上他了?” “不是!”温寻儿没法跟他解释其中的曲折,只能道,“我们有过约定,我的任务还没完成,不能走!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一天,我想我会想办法不成为温家的掣肘,你替我给我爹爹带话,若真有那么一天,战场上刀剑无眼,请他们拼尽全力保住自己的性命,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沈魏看了她许久,点了点头。 他开始收拾行李了。 这个季节正是北寒最冷的时候,尸体并不会轻易腐烂,只是到了大炎就难说。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把人带回去,然后,向皇上请罪。 沈魏出去买了棺材回来。 当李云霓的尸体被下人收拾妥当装进棺材里,温寻儿的心也跟着沉到了极点。 棺材被捆绑上了马车,到了夜里,萧霁危才匆匆回来,听到了沈魏的决定。 “北寒定会给大炎一个交代,还请沈将军代为转告陛下!” 沈魏要连夜启程,他们拦不住他。 临行前,沈魏看向萧霁危,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温寻儿:“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已不是我能说了算,太子,你应该比我更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我只有一个请求,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事,还请你不要拿她当胁迫温家胁迫大炎的筹谋,如果那样做,那她的下场只怕也不会好过娘娘!” 话音落,他最后看了温寻儿一眼,驱马离去。 萧霁危转过身朝温寻儿看去,脸色隐隐泛白。 “怎么了?宫中可商议出了结论?” 萧霁危摇了摇头:“除了铲除那个杀手组织,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温寻儿沉默下来:“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最坏的结果便是,我们负荆请罪,给大炎一个交代,可父皇他,不会同意!” 别说皇帝不会同意了,那帮制造这起事故的幕后主使也不会同意! 他们巴不得把整个北寒的水搅浑,然后拉萧霁危下水,只要两国开战,北寒一定需要出战的人,一旦北寒朝局的主动权到了哪些人手中,那么萧霁危这个太子也该让位了! 而大炎的将臣,自然是温家。 第一战,只会跟温家打。 那么温寻儿这个温家的女儿必然会作为人质,这是他们现在所面对的最不利的局面! 但萧霁危不可能放她走! 这一晚,整个太子府灯火通明。 萧霁危连夜去找了纪申,在他房间里待了一整晚都没有出来,第二日一早他便早朝去了,温寻儿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便第一时间去找纪申。 “他昨晚可是来跟你商量对策?” 纪申正在做药,闻言点了点头:“他来请教我,我自然得告诉他法子。” “那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纪申看她,“难道你没看出来,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他的太子之位来的吗?” “我知道,但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那些幕后之人了,而是如何解决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如何说服那些反对的人,以最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平息与大炎皇妃的死!” “那还不是一样?追本溯源,那些人既然是冲着他的太子之位来,那解决这件事就好了!” 温寻儿表示不明白。 纪申忍不住嫌弃道:“你这脑瓜子可比你那男人差多了,昨晚我一点他就通!” 他在温寻儿对面坐下来:“你想想,那些幕后之人这么大力破坏是因为什么?不想让他当太子对不对?那为何不想让他当太子?那还不是怕他当了皇帝,得了北寒的天下吗?那还不简单,直接称帝,当上北寒的皇帝,让那些人再无别的退路!反正皇帝老儿命数将近,也是时候该退位了!” “皇上都没死,你让他退位?”温寻儿吸了口凉气,“萧霁危要是照你的话去说,那岂不是等同于大逆不道、谋权篡位?” “那就得看皇帝是怎么想了!”纪申耸了耸肩,“他现在活着,或许还能在他儿子登基之时压一压群臣,若是等他死了,那他儿子的登记之路可就更难了!” 说到这里,纪申忽然看向温寻儿,“对了,你既然熟知剧情,拿你告诉我,书中的萧霁危登基,最大的支持者是谁?” ------------ 第167章 阴谋 支持者是谁? 他是凭借着手段带着张远一路杀上帝位,且有关北寒的剧情她并没有细写,毕竟他也不是主角。 温寻儿思虑再三:“或许,可以找一找高阳王?” 他毕竟是从前的太子,找他或许能有些出路。 温寻儿想起什么来:“纪老先生,烦请带上你的药箱,随我一道去!” 主意打定,温寻儿便立刻动身。 但高阳王那个人性子难定,温寻儿只能找了红缨,请她牵线。 “王妃要去找高阳王?” “嗯!”温寻儿点头,“大炎使臣这一出事,殿下的境遇你也知道,我想帮帮他,看王爷那边有没有什么法子!” 红缨沉吟片刻:“好,我带你去!” 三个人一道出了太子府,可等他们到了高阳府之后,守卫却不让他们进,只肯放红缨进去。 见状,红缨只能对着温寻儿道:“我先进去,王妃且稍等片刻!” 温寻儿应了下来。 “王爷说了,他在房间,红缨姑娘可直接过去!” 刚进了府中大门,领路人便对着她道。 红缨没说什么,一路朝着熟悉的地方走去。 她十岁时便在高阳府当值,只是那个时候的高阳府还不是高阳府,而是太子府。 一路从花厅绕到,穿过竹林,便到了最里边的院子。萧笙喜静,再加上身体的原因,所以就连他住的地方也格外偏远。 红缨走了一刻钟才到了目的地,眼看着房间的门开着,她这才深吸口气,走上前去。 她其实,不愿意同他有过多牵扯。 但是为了太子和太子妃这次能顺利渡过难关,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试。 她在门上敲了敲,没人回应,可屋内的气息告诉她,里面的人分明就在门侧。 红缨上前一步走了进去,她刚入内,屋门便被人从身后关上,随后,她整个人被拉进一个冰冷的怀中,铺天盖地的吻压了下来。 红缨避开他:“王爷,我是跟你谈事的!我家太子妃想见你!” “除了你,我谁都不见!”萧笙把她抵在门上,“除非……你求我!” 红缨没说话,半晌才道:“非要这样吗?” 屋内的窗关得严实,导致整个屋子一片漆黑。萧笙的眉目隐在黑暗中,他探手挑起红缨的下巴:“要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帮他们趟这趟浑水?” “好!只要你帮他们!” 红缨放弃了抵抗。 萧笙看了她半晌,吩咐外面的人:“忽敦,把府外的人请进正厅,就说我正在泡药浴,让他们等着!”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萧笙便伸出手来,解开了红缨的衣带。 屋外的冷风吹得院子中的树枝摇摇晃晃,红缨推了推萧笙的肩膀,示意他起身,而后默默穿起了衣服。 萧笙在她身后,静静欣赏着她在微弱光线下近乎完美的身段,直至她穿戴妥当,这才招了招手:“过来。” 红缨依言坐在了床边。 他托起红缨的后脑勺,贪恋地亲了亲她:“你可以为他们卖命,但你的身子只能是我的,知道吗?” 红缨垂下眼睫,嗤笑一声:“我卖命是为了谁,王爷难道不知道吗?说到底,我还不是在替你恕罪!” 萧笙拧眉:“你觉得这次的事是我做的?” “就算不是王爷做的,也必定和王爷脱不了关系不是吗?” 萧笙沉眸,脸色阴沉了起来,没有说话。 红缨站起身朝他一礼:“还请王爷遵守承诺,前去接见太子妃!” 萧笙冷嗤一声,下了榻。 他当着红缨的面直接张开双臂:“更衣!” 红缨不再说什么,拿了衣服,像从前无数次在高阳府一样,服侍他穿戴更衣。 男人坐着轮椅姗姗来迟,温寻儿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兄长。” 萧笙的目光看向纪申:“这位是?” “纪老前辈是我请来的大夫,他是神医,或许能为兄长调理一下身子!” “大半夜带着大夫来给我调理身子?太子妃,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开门见山了。”他看向温寻儿,“你想知道的事,我给不了你答案,你若真想知道,让太子来见我。” “行,待太子回来,我立刻让他来见王爷!” 温寻儿示意纪申去给萧笙把脉,萧笙却避开了纪申的接触:“不必了,我这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必劳烦纪神医,来人,送客!” “太子妃,走吧!” 红缨知晓萧笙的脾性,示意她离开。 温寻儿有求于他,自然不会去计较他的态度,见状便带了纪申一道离开。 马车里,纪申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纪老先生可是有什么疑惑?” 纪申摇了摇头:“只是觉得那高阳王病得古怪。” 说他没力气吧,他看起来虚弱,确实像是久病虚弱之人。 可那双眼睛却着实又不像是重病之人该有的,眸底的灼灼光线反而寒气逼人,这样的人不该是一句久病,性格古怪就可以带过去的! 纪申忽然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红缨。 红缨被他看得不自在,连忙避开他的打量。 纪申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或许是我多虑了。” 等回到了太子妃,秋月接了温寻儿回去,纪申却忽然将红缨留下:“听说你从前是高阳王的婢女?” 红缨连忙老实点头:“是,我是十二影卫之一,北寒国有规矩,十二影卫只为继承人而生,从前高阳王是太子,所以我服侍在他身边,现在太子成了二殿下,我自然追随了二殿下。” “那为师问你,在你心中,是大殿下重要还是二殿下重要?” 红缨一滞,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纪申收回视线:“你走吧,我纪申不收心思叵测之人!” 红缨一惊:“师父?” 纪申看向她:“你若做出伤害太子和太子妃夫妇的事情来,别怪我不念及你我过往的师徒情分,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同别人说,也不会告诉太子和太子妃,但你自己好自为之!” 红缨还想说什么,纪申忽然捻起一片落叶朝身后掷去。 树叶擦过红缨脸侧,削断了她一缕发丝,而后牢牢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引得大树震颤,落叶纷纷而下。 红缨沉默下来。 纪申的警告已经很明显了。 “她已经回去了吗?” 温寻儿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听见一道哭声从里面传来,而彼时方嬷嬷和梁嬷嬷正在细劝,可不论她们说什么也阻止不了萧慕可的哭声。 “太子妃!”方嬷嬷和梁嬷嬷一脸无奈,束手无策,“公主知道了大炎李公子的事,来了便哭个不停。” “你回来了?你告诉我,李公子没了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温寻儿抿紧唇:“这样的事情关乎到两国同盟,谁敢开玩笑?” 萧慕可肿成核桃一样的眼睛立刻眼泪扑朔落下:“他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这一个多月里,她和萧霁危都被一系列琐事缠身,李云霓和沈魏的陪同工作就交给了萧慕可,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下来,萧慕可对李云霓颇有好感,只是李云霓并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只以为这位公主对他们热情,便与她走得越发近。 可萧慕可这种年龄的少女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嘘寒问暖,尤其李云霓长得又好,全身上下透着北方男子所没有的儒雅气息,一下子就把萧慕可迷恋住了,再加上她在萧霁危身上几次三番碰壁,就越发觉得李云霓才是良配。 也正因为此,所以李云霓的死才会对她打击这么大。 温寻儿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解一解心结,毕竟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接待李云霓和沈魏给他们帮了大忙,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任由她这么伤心下去。 “公主随我来!” 她带着李云霓到了她的房间。 将下人留在外面,她带着萧慕可单独走了进去。 李云霓死得突然,所以住所里的一切还保持着原样。 温寻儿把她随身放衣服的衣橱打开,把她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给萧慕可看。 萧慕可只觉得奇怪:“我要见李公子,你给我看他的衣服做什么?” “你仔细看看!”温寻儿叮嘱她。 萧慕可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还是依言把她给的衣服展开,当拿到一条长长的绸带,她满心奇怪:“这个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多条?” “因为李公子的身份特殊,所以一直以来,我也没有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她其实不是什么李相之子……” “不可能!他身为使臣,身份是有登记在册的!我们也会去查明,所以身份不会有假!” “是,她确实是大炎李相国府的人,只是,她不是相府之子,而是相府千金!” “什么?”萧慕可一脸她在胡说八道的表情看着她,“不是,李公子都走了,你用不着这样侮辱她吧?” 温寻儿不管她信不信,只是一字一句和盘托出:“她不仅是相府千金,还是大炎皇帝唯一的皇妃李云霓!你手中的绸带其实是束胸带,她一直都是女扮男装!” 萧慕可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仿佛烫手一般,猛的丢开! 温寻儿把掉在地上的绸带捡了起来,放到一边,又打开了另一个箱子给她看:“你自己是女儿家,应该知道,哪些东西是女子才该有的,你一看就会明白。” 箱子里有一些女子用的贴身小物,还有一些钗环首饰,更重要的还有女子月事方面才会用到的私物,萧慕可整个人崩溃了:“太子哥哥也知道这件事?” “知道。”温寻儿点了点头,“我们与她在大炎时本就相识,但你也知道,她若以皇妃的身份来北寒,自然会有诸多不便,所以才会女扮男装。” 萧慕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猛的用双手捂住了脸。 她堂堂北寒公主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真是笑话!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晚上。” 萧慕可立刻站起身来:“你说的话,我不信,我要亲自求证!” 话音落,她便起身,直接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 “追上他们,我要亲眼看一看!” “可他们昨天晚上就走了,少说也走了百多公里了!” “他们带着灵柩走不快,我快马加鞭不日便能追上他们!” 话音落,萧慕可已经出府上马了。 温寻儿怕她出什么事,赶紧让青染跟上她。 这天晚上萧霁危竟然没有回来,回来的是春生,他说是接萧霁危的命令带她入宫。 “出了李姑娘的事情,太子怕太子府不安全,让太子妃暂时搬到宫里去住,另外,他这段时间很忙,走不开,所以太子妃还是收拾一番,先随我去宫里吧!” “现在吗?” “嗯,就现在!” 温寻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已经入夜好一会儿了,但出了李云霓的事情,太子府的确不是安全之所,而且现在的萧霁危腹背受敌,她尽量让自己不成为他的拖累! 让秋月收拾好了东西,几人便一道入宫。 临行前,温寻儿去草屋找纪申,他竟坐在自己的屋中,对着烛火在独自下棋。 “纪老先生。”温寻儿走上前去,“我是来跟你打声招呼的,这段时间,我会先住到宫里去,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让管家通知我!” “去吧去吧!”纪申头也不抬,“风就要起了,这天下要变天咯!” 温寻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没再多待,当即坐上了府外的马车,一路入宫。 萧霁危安排了人给她守宫门。 温寻儿没想到竟然是张远。 “皇上提拔了张将军为皇宫统领,眼下的他掌管皇宫内外安全。” 温寻儿了然:“有这个身份加持,他能帮殿下不少忙吧?” “但他手下掌管的也只是一部分。”春生解释,“西北勤王的兵力都驻扎在郦城外,若是他们二人合力,我们未必有胜算!” 这一直是现在难以攻克的题。 西北勤王虎视眈眈,所以皇帝做的每一个决定才格外慎重! 萧霁危就住在东宫。 秋月把她的随身物品搬进去,相比较太子府,东宫的环境就没那么好了,温寻儿惧寒,秋月便让人在屋内摆了许多盆炭火。 温寻儿让她们早早下去休息,自己躺在偌大的床上,想着现下的处境。 如果大炎和北寒真的开战了,她要如何救温家,如何救自己? 带着满心忧虑,她逐渐沉入梦乡。 可梦里居然梦到了书中温家覆灭的场面,梦见了徐兰的死,还有姑姑抑郁而终,梦境中压抑的一切让她感同身受,猛然间惊醒过来的时候,温寻儿一度分不住是现实还是梦境。 直至门口传来动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温寻儿顺着光亮看过去,才发现来人是萧霁危。 “还没睡?”他走到榻前,这才瞧清温寻儿脑门都是汗,“做噩梦了?” 温寻儿朝里挪了挪,让出了外面的位置,这才应道:“梦见北寒和大炎开战了。” 她不用往下说,萧霁危也知道她梦到的是什么场景。 脱了外袍上榻,他把温寻儿揽进怀中,半晌才开口道:“若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你会离开我吗?” 温寻儿没有回答他,只是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他们不仅仅是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若是按照书中发展,温家自然亏待了他。 ------------ 第168章 夺位大戏 可如今,温家待他已经算是给了他足够的补偿了,连自己都嫁给了他,一路跟随他到了北寒,他心中不应该再有怨恨! 萧霁危盯着她看了片刻:“只算半个!” 温寻儿剜他一眼,从他怀里下来,裹着被子到了里面:“既然这样,离我远点!” 萧霁危哪里肯让她跑远。 他累了一整日,就盼着这片刻的相处,他从身后隔着被子抱着温寻儿,吻着她头上的发香,良久才道:“再给我点时间,我会为你争取。” 温寻儿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争取”是什么,她太困了,不自觉间再一次进入了梦乡。 奇异的是,这一次竟然没做梦! 第二天醒来,身侧已经没了萧霁危的身影,温寻儿知晓,他必然是去早朝了! 她也洗漱一番去见丽妃。 丽妃刚知道萧慕可的事情,正在大发雷霆,看见温寻儿来,第一次没好脸色:“太子妃,慕可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怎么能让她去找大炎的队伍?” “你们都退下吧!” 丽妃的宫人听了她这话分明有犹豫,丽妃见状摆了摆手,她倒是想知道温寻儿能说出什么理由! “娘娘可知,慕可公主喜欢李皇妃?” “什么?”丽妃满目诧异,“李云霓?” 李云霓的真实身份,昨天萧霁危便进宫剖白了,故而现在,她和皇帝都知道那位李云公子就是大炎皇妃李云霓的事。 温寻儿点了点头:“慕可公主以为李皇妃是男子,对她情根深种,她昨日去太子府,泣不成声,我看她情难自控,怕她一时走不出来,这才告诉了她真相,虽说她去追大炎的队伍确实有几分不理智,但她带着大炎使臣游山玩水那么长时间,大炎那边也当她是朋友,尤其是沈将军,我了解他的为人,她不会为难慕可公主!” 丽妃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我竟不知,慕可成日的往太子府跑是因为……” 她叹了口气,有些头痛地撑着额头。 温寻儿走到她身侧坐下:“娘娘放心,我让青染跟着她呢,不会有事!” 丽妃叹了口气:“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这几日焦头烂额,整个后宫人心惶惶,慕可这个孩子又不省心!” 温寻儿握住她的手:“有陛下和太子在,事情定会解决的!” 听她这样说,丽妃抬目看向她。 其实比之她的处境,眼下在整件事情中最难处的人是温寻儿。 她身为大炎人,一旦两国交恶,她这个大炎女儿必然讨不到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丽妃看着她的目光不免多了几丝同情,回握住她的手道:“既然来宫里了,没事便多来我这里坐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只管与我说!” “我现下就有件事想请娘娘帮忙!” “哦?”丽妃诧异,“何事?” 温寻儿在丽妃宫里坐了一上午,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似乎是轻松了不少。 秋月也不知道她同丽妃聊了什么,但她家小姐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候,她也就不去多问。 回到东宫,温寻儿便将让红缨给她把太子府带来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抱着书啃。 这是自她来到北寒后,萧霁危替她搜罗的有关于北寒朝堂的资料。 之前她嫌看得累,并没有看完,但是现在,形势迫在眉睫,她想要助萧霁危登上帝位,那就必须得帮上忙! 所以,第一步便是了解朝廷,了解这边官员的特性,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她要做的便是部署。 温寻儿花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才将所有资料都吃透,且她每日都去一趟丽妃宫中,听着她给她分析时局,然后便是各种打听部署,半个月来,几乎将朝堂内部摸了个彻底。 北寒皇室多年来都是三股势力鼎立的局面,北寒帝掌管北寒的经济命脉,百姓的饮食起居,而打天下,扩张国土,这些事情多数都是西北勤王在做,而且他们拿了北寒大部分的赋税来做军事用,富得流油的同时,两个部落也经常因为军饷的不均闹得不可开交。 而这也是西北勤王一直暗暗较劲的事情。 但北勤王每回都落了西勤王一截,原因则是他手里只有三十二个部落的兵,而西勤王那边则有五十多个部落,数量上比他多了近一倍,所以军饷自然每年都拿得多。 可军饷的分配并不能按人数来,而应该是按骑兵步兵的比例,以及各种种类军队的用度来,可西勤王那边就因为人数占了上乘,所以年年都要踩北勤王一脚,两边便因为这件事愈演愈烈。 新年伊始,新一年的军饷又要开始了,温寻儿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布一个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要的就是这个。 温寻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萧霁危的时候,萧霁危一番沉思:“这个问题一直都存在,想要段时间让他们因为这件事而起冲突,乃至于闹到结仇的地步,只怕没那么容易。” “所以,还有一把火要添!” 温寻儿拿了一张画像给萧霁危看。 萧霁危盯着画中女子看了半晌,却没有认出来:“有些眼熟,是何人?” “是西勤王五十六部中,布勒部下的小公主,与萧元捷原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偏生西勤王的儿子萧云毅也看上了这姑娘,而且,强行抢先一步下了聘,把这姑娘给娶了,因着对方本就是他部下的人,所以对于萧云毅抢人的行为也就不敢反驳,最关键的是,这件事就发生在三天前,萧元捷到现在还不知情呢!西勤王这边封锁了消息!” 萧霁危眼前亮了亮:“你怎么连这件事都知道?” “这得多亏了丽妃娘娘!”温寻儿把这段时日与丽妃的相处告诉了他,“我这段时间天天听丽妃娘娘聊八卦,尤其是这些情债方面知晓得一清二楚,只要北勤王这边萧元捷知晓了这个消息,你想想,夺妻之恨,他放得下吗?” “所以你想让我配合,故意把军饷倾向于西勤王这边,然后惹起两边的纷争,再捅出这个姑娘的事情,如此一来,冲突加剧,我们正好拉拢北勤王?” “对!”温寻儿看向萧霁危,“棋局我已经帮你下到这里了,接下来得看你了!” 萧霁危挑了挑眉:“可就算我能说服萧元捷支持我,大炎与北寒的矛盾也并没有解决!” “我来这里,原本就并非为的北寒与大炎矛盾的事情!我来,是为了助你!”温寻儿看着他,“只有等你登基,我的使命才算是完成,至于大炎和北寒的事情,那便是下一步了!” 萧霁危脸色沉了沉。 他这几天每天都忙到深夜才归,那个时候温寻儿早睡了,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又要早起去上朝,所以两人清醒着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最近事务繁多,他也没有心思去往那些男女之事上想,所以算起来,上次尝试失败之后,两人其实一直都没有再试过。 但他觉得,这件事仍有必要提上日程! 嘴角勾了丝似笑非笑,萧霁危挑起温寻儿的下巴:“若是此事成了,你自然是第一大功臣,放心,本宫自有犒赏!” 他把画像收了起来,抬步便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三天,朝廷放军饷的消息终于出来了,这一次,西勤王得到的比从前还要多,果不其然,本就不满意的北勤王部落的人立刻找萧霁危要说法,而萧霁危则表现得唯唯诺诺,一副他纯粹是被逼的模样。 北勤王十分不满,去找了皇帝。 皇帝便把西勤王给的一份计算方式递给了北勤王:“去年的几次出战中,确实是西勤王出力更多,他多要一份,也情有可原,当然最重要的是……三弟,你也知道,四弟这些年因为打了几场胜仗,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是孤,也得忍让他三分,你啊,也忍忍!” “皇上怕他,我可不怕他!既然他要以军功来论军饷,那我倒是要问问他,自西北部落分立,这么些年,究竟是谁的军功更多!” 说着他就大步走了出去。 皇帝故意做出样子在身后一副使劲阻拦,可北勤王已经不听劝,大步走了。 等他离开,皇帝才让萧霁危出来:“看来这个计策确实凑效,你那位太子妃果然不愧为温如海的女儿,这算计人心的计谋用得不错!” 他们哪里知道,温寻儿这个原作者不过是仗着对剧情的了解,以及人性的把握罢了。 萧霁危面上却不见轻松:“可是大炎皇妃的这件事,只怕迟早会让我们与大炎交恶,温家待儿臣有恩情,儿臣并不想做忘恩负义之人!” 皇帝沉默下来。 “温家的恩情,孤自然记得!只是现下早已不是我们说了算!” “那如果两国开战,父皇会让儿臣交出太子妃吗?” 皇帝拧了拧眉,半晌才道:“孤有一个法子!” —————————————————— 西北勤王的部落果然打了起来,萧元捷得知了未婚妻的事情直接和萧云毅干了起来,双方打得鼻青脸肿,要不是有部下的人拉着,只怕非出人命不可! “吉娜,你等着,我定回来娶你!” 萧元捷被拉走的时候还喊着承诺,气得萧云毅直接把呼伦吉娜拖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朝堂吵得不可开交,都是为的西北勤王的事情。 萧霁危三顾茅庐去看萧元捷,他也不提自己的目的,最终是萧元捷看不下去了,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萧霁危便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萧元捷双目圆瞪:“你想让我帮你?做梦吧!” “只要你能帮我,我可以保证亲自为你和呼伦吉娜赐婚。” 萧元捷没说话,他心动了。 “不止这些,只要你们助我,日后西勤王的部落,我分给你们一半,这样一来,你们北勤王部落便是草原上唯一的雄鹰,是当唯一的雄鹰,还是继续这样为了那点渺小的希望去和西勤王争夺,利弊你们应该很清楚,毕竟凭借北部的实力,你们吞不掉西部的!” “这件事情,我需要跟父亲商议!” “当然!”萧霁危站起身来,“我等你的好消息!” 三日之后,北勤王那边才给了回应。 如所预料的一般,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但计划的部署肯定没那么简单。 西勤王何等老奸巨猾之人,又怎么可能不设防。 所以在联合北勤王的同时,西勤王那边,萧霁危也照样跑,打着和稀泥的旗号装殷勤,这样一来,才使得西勤王没对他设防。 在他看来,萧霁危想登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西部比北部势力大,他想坐上皇位第一个自然是要得到他西部的支持。 可他没想到,人家想的压根不是他的支持,而是吞并他! 宫变这天,他撮了一场局,设立了一场鸿门宴请二人前往,借着摆和气酒的名义把西北勤王都请了来。 北勤王因为与他的合作,自然演了一场好戏,所以当变故发生的一瞬间,西勤王这边分明始料未及,就这么被北勤王拿下。 萧元捷冲上前,抓住萧云毅的衣襟,直接揍了他一拳头:“让你跟我抢吉娜,我揍不死你!” 萧云毅想反抗,被张远等人拿剑指着喉咙,彻底不敢动。 西勤王这时候才知晓自己上当,看着萧霁危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魔头:“你算计我!” 萧霁危走到西勤王面前,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才道:“四叔,兵不厌诈,这是我在大炎时,温将军教我的,现在,我把这四个字送给你!” 西勤王还想说话,这才发觉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萧霁危,你个骗子,你个小人,你竟做这种食言……” 萧云毅还想说什么,被张远也塞了一颗药,这下子,他彻底说不出话了。 萧霁危站起身来:“押下去!” 张远立刻让人上前,给两个人戴上手铐脚铐,命人拖着二人离开。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北勤王有些意料不到,虽然刚刚打斗之时,废了一番力气,但没想到西勤王这么些年居然狂妄到这种地步,连这样的场合也丝毫不设防。 他看向萧霁危:“太子答应我们的事情可还算数?” “当然!”他伸出手来与西勤王撞拳,“从今往后,还请三叔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 “那我与吉娜的婚事?” 萧霁危拿出早准备好的圣旨给他:“我已求了父皇提前准备好,你过目。” 萧元捷拿了圣旨,当看见上头呼伦吉娜的名字,笑得合不拢嘴:“父亲,我终于可以娶吉娜……父亲?” 他目瞪口呆看着北勤王脖子上的那道血痕,而后猛然丢了圣旨拔出佩剑:“萧霁危,你个畜生,我杀了你!” 他刚把刀拔出来,身后,张远一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萧元捷还来不及说话,人已经“噗通”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北勤王立在那里,呆呆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他伸出手,转动着眼珠子,僵硬地指向萧霁危:“好……好毒的心!” 话音未落,他已经倒了下去,摔在了萧元捷身上,父子俩就这么一道死在了酒桌上。 萧霁危拿出手帕擦着匕首上的血:“抱歉,若是留下你们,我永远受制于人,而我,最不喜欢被人掌控!” 有人猛地推开殿门走了进来,当看见室内的一幕,他的身形摇晃,目瞪口呆盯着萧霁危:“你……你为何要杀他们?” “父皇!”萧霁危反应过来,连忙换上一副受惊的脸,“有西北勤王在,儿臣永远受制于人,父皇就是因为太过仁慈,所以这么些年才被人拿捏,连皇位也坐得不稳固!” 皇帝大怒:“可他们是你的亲皇叔,是孤的亲兄弟!” 萧霁危垂眸:“在皇家面前,只有利益,没有手足!” 皇帝手指着他,终于怒不可遏起来:“你……你……” 他说了好几个你,却愣是没有说一句完整的话,随后脚下一软,直接摔了下去。 “父皇!” 萧霁危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皇帝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同时,猛然抓紧了他的手臂:“放……放过……老四!” 话音落,他便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皇上!” 随行的宫人跟着进来,看见这一幕大吃一惊。 萧霁危看向来人:“父皇身子不适晕倒了,快送他回宫,宣太医!” 宫人看清里面的一幕,一个两个吓得不敢吱声,正要送皇帝走,萧霁危冷厉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今日这里的事情,本宫不希望有一个字传出去,否则,你们知道后果!” 宫人唯诺应了一声,大气不敢喘一下,搀扶着皇帝走了。 等到众人离去,张远这才看向萧霁危:“殿下,那西勤王和萧云毅世子呢?” “不留。” 他大步离开了屋子,待回到东宫,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和鞋子上全是血。 刚才萧元捷的血喷了他一身。 “殿下!”春生迎上前来,看见他身上的血后大吃一惊,“成功了吗?” “太子妃呢?” “依照殿下的吩咐,刚刚才她的吃食里参了些凝神的药,这会儿正在午憩。” 萧霁危点了点头:“拿身衣服来。” 他去书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来到寝宫。 榻上的温寻儿在药力的作用下正睡得沉。 她半边脸露在外面,头发铺散在枕头上从萧霁危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洁白的颈项。 一路之上的恐惧不安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平息。 他杀了人没错,以前也不是没有杀过人,可这一次,负罪感却尤其的重。 他知晓,与人交易,他该信守承诺,这是作为合作者最基本的道德,可北勤王与西勤王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以前二者压制,他们尚有可以顾忌的地方,若是日后真的北勤王独大,凭他一个刚刚登基,毫无实力的外来子,如何夺得天下大权? 斩草要除根,留着他们只会为日后带来麻烦,与其由着他们左右自己,倒不如一次性解决! 皇家从无兄弟情义,他也不相信北勤王日后会老实本分! 最最重要的是,倘若北寒和大炎真的开战,他没有信心可以保护好她! 所以,为了她,也为了他的皇位,西北勤王,一个都不能留! 此时此刻,牢房之内,西勤王和萧云毅还在哪儿去期盼着萧霁危说话算数,因为就连他和张远塞下的药丸都是他们之前演练好的好戏! 所以当听到北勤王和萧元捷已经伏诛的时候,有那么一瞬,西勤王竟有些失神。 “死了?” “不错,死了!”张远在他面前恭敬一礼,“所以殿下让我来通知西勤王,您可以安心了!” 西勤王隐约感觉到什么不对:“之前不是说好的,不伤性命吗?太子怎么说话不算话?你让萧霁危来见我,我要问问他,他到底什么意思?我虽然起北勤王不过,但他是我兄长,我没存杀害他的心思!” “看来西北勤王果然如传闻所言,兄弟情深!” “你一个跑腿的在这里狗叫什么?我要见你们太子,萧霁危,让他过来!” “抱歉,西勤王,太子现在在处理登基的事情,不过他嘱咐过我,亲自来送你们一程!” 西勤王一愣,当即后退:“你想干什么?” 张远拔出手里的刀,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朝着西勤王捅了过去。 这一刻,西勤王才发觉自己服下的那颗药并不是假药,他身体里的力量竟不知何时流失了,根本抵挡不住张远那一击。 那一头的萧云毅看见自己父亲死了,一个劲儿大叫,张远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拿了一根绳子上前,送了萧云毅上路。 一场夺位之争就此彻底拉下帷幕。 温寻儿是被萧霁危给吵醒的。 她愣了三秒钟才抓住萧霁危的衣袖:“事情怎么样了?西勤王擒住了吗?” “嗯。”萧霁危淡应了一声,“从此后,没有人阻止我们了!” 温寻儿含糊应了一声,却又精神一震:“什么阻止我们?” 萧霁危抬起头来:“我答应过你,会为你争取的!” 温寻儿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之前她问她大炎与北寒有没有可能会开战的事情,毕竟一旦开战,首当其冲的就是温家,而她不想让温家有事,当时萧霁危说过他会争取。 她脑回路有些反应不过来:“所以北勤王是支持你和谈的?” 萧霁危沉默了一番:“算是吧!” 温寻儿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到时候,我让父亲去跟顾允之说说,只要两国不开战,我们给上足够的诚意也是可以的,对不对?” 她言下之意,萧霁危听得懂。 无非就是利益的交换,不算什么大事,哪怕是割让了国土,只要不开战,只要不会让她不高兴,都不算事。 他应了一声,凑上去继续亲她。 “那我做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点诚意?” 温寻儿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不知是因为经历了上次的事情还是怎么,心口居然有些发热。 她别开视线,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等回太子府行不行?” 萧霁危沉下身子:“以后,宫里才是我们的家!” 他不容拒绝的姿态已将他今日的目的摆到了台面上,温寻儿再不知道就是傻子。 她脑袋一团浆糊,还在努力想着可以用什么理由去拒绝他,结果指腹无意摸到了他的后背。 当掌心摸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温寻儿身形一震,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她知道这些疤痕,也看过这些疤痕,除了他的四肢以外,不止他的后背,甚至身前也有。 而这些,是曾经的温寻儿留下的痕迹! 萧霁危捉住她的手,捕捉到她眸底的愧疚,淡然道:“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温寻儿抬起眸光,好一会儿才道:“那你确定你要的人就是我了吗?” 萧霁危盯着她的脸容看了看,最后停留在她眼睛上,手指拂过她的眉眼:“一直是你,从未变过。” 温寻儿冷哼一声:“那李云霓呢?” 话一出口,她脸色顿时一白。 李云霓已经死了,她着实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及她! 萧霁危注意到她的一场,扣住她的下巴:“你我之间,没有别人,我娶的是你,以后也只会是你,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温寻儿有些心虚。 离不离开这件事,她不敢保证。 萧霁危也知道,现在还并不能改变她的想法,不过不要紧,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会让她想逃都逃不掉! “父皇说,如果两国真的开战,只有一种可能让你不会成为人质!” “什么?” “当北寒人!” 温寻儿拧眉:“我是北寒人还是大炎人,这是出生就决定的,改不了!” “不会!”萧霁危盯着她的眼睛,气息有些不稳,“只要你怀了我的孩子,便是真正的北寒人!” “萧霁危!” 温寻儿的喊声淹没在窗外呼啸的风声中,张远处理完事情来的时候,被春生拦在了门外。 “殿下嘱咐过,若是张大人来了,还请先候着!” 张远应了一声,隐约听到什么之后扫了一眼屋内,随后移开脚步去了院子外等。 春生看着外面的天,他原本该为萧霁危高兴,毕竟他盼了这么久! 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一切的尘埃落定只是表象,未来,恐怕有更大的风雨在等着他们! 一个时辰之后,房间里传来了动静,是萧霁危出来了。 “殿下,张大人来了!” 萧霁危看向院子外:“让他去书房。” 春生应了一声,先一步走了出去,萧霁危看了一眼身后,关上房门出去了。 屋内,温寻儿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在意,可是突然之间失去了女孩的身份,怎么有种怆然若失的感觉呢? 外面声音嘈杂,有很多脚步声,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温寻儿挣扎着起身,缓了好一会儿才裹上斗篷来到门口,询问外面的下人:“出什么事了?” 也在这时,她才察觉到外头的动静更大了一些,好像是军队的脚步声。 她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去,自然不知道外面早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白日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宫人自然不知晓那个看上去比北寒人柔弱了数倍的大炎长大的太子,手段凶狠起来会那样可怕。 西北勤王! 包括西北勤王的家眷、亲眷,两个部落三百多人,就连襁褓中的孩子都没放过,一个活口也没留! 自北寒开国到现在,从未有过这样残忍的灭亲之法,空前绝后,令人闻风丧胆! 这样子的太子,下人便是看一眼都已经腿抖,哪里还敢说外面的半个字? “回太子妃,奴婢们并不清楚!” 一致的不知道。 温寻儿很想出去看一看,可她腰酸得很,双腿还打颤,着实不是出去的最佳时机。 “秋月红缨呢?” “回太子妃,她们被春生带出宫了,说是太子殿下吩咐,让她们去太子府取一些日用品,怕是要晚一点才回来。” 温寻儿点了点头,摸向空空如也的腹部:“那有吃的吗?我饿了!” 宫人立刻命厨房给她上了晚膳。 另一边,有嬷嬷进来给她更换被褥,温寻儿本想阻止,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起来。 入乡随俗,她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这些事情不可能亲力亲为,她能自己收拾一次,难不成次次自己收拾?而且,也不存在她亲自去洗被褥! 她面上有些热,假装镇定自若,安安静静吃东西。 等用完了晚饭,躺在干净柔软的被子里,温寻儿也睡不着,便捡了本书看,而外面的吵吵闹闹一直到亥时才逐渐熄灭,可秋月和红缨仍旧没回来! 温寻儿渐渐犯困,这才丢了书继续休息。 再醒来是被身边人的动静吵醒的,温寻儿迷迷糊糊睁开眼,连连躲闪:“萧霁危,你住手!” 萧霁危听着她动怒的声音,窝在她耳边低笑一声:“听说你睡了一下午,睡得可好?” 温寻儿脸上有些挂不住:“还不是你的错!” 话刚说出口,她便察觉到这话太暧昧,立刻收住了:“今天下午外面怎么了?怎么那么大动静?” 萧霁危脱了衣服进被褥,把她捞了过来:“勤王的势力倒了,宫中的一应守卫自然该更换成我们自己的人呢,所以张远下午都在安排这个。” 原来是这样! “我还没细问你呢,西勤王真的倒了?他上当了?” 萧霁危眸底动了动:“他即便是不上当,只要进了宴会场便跑不了,我早已让张远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 为防谨慎,还是过后调的人过去! 也不知道这两个勤王是因为他从小生活在大炎的缘故,还是自他来到北寒后,一直腹背受敌节节败退的缘故,这才对他极为轻视,毫不设防,竟双双跌入他的陷阱,被他一网收服! 想到这里,萧霁危又看向温寻儿:“这两日你先别出来了,宫中岗位调换,人多眼杂,不太安全,秋月和红缨我让她们暂时留在太子府两天,过几日,等情况稳定下来,我再让她们进宫。” 温寻儿不疑有它,点了点头:“行,听你安排!” 萧霁危似乎既喜欢这句话。 他眉目轻抬,凑上前来。 一连三日,每到白天,外面的动静便起来了,温寻儿听从萧霁危的嘱咐,这三日都没出门,留在房中看书写字打发,当然,最主要是,她也不方便出门! 她是没想到萧霁危那种初次见面时弱不禁风的小子有一日,体力会那么好! 他食髓知味,迷恋上瘾,逼得温寻儿连觉都不敢睡了,每到晚上便拼命练字,到了白天便又拼命补觉,只是即便这样,同处一室的她仍未逃过魔爪! 她甚至都开始后悔,那日妥协的决定了! 第三日下午,外面竟然下了场雨,这对北寒来说十分稀奇。 这地方基本都是下雪,下雨的时候少之又少,难得看见一场雨,温寻儿在屋檐下坐了一下午。 到了第四日早上,外面吵闹了数日的动静终于消失,整个皇宫恢复了平静,秋月和红缨也终于进宫了! 一看见温寻儿,秋月就哭,死死抱着她:“小姐,你没事吧?这几天快吓死我了,可我又进不了宫,快担心死你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温寻儿看着她,“我在东宫每日吃好喝好,风吹不着雨打不着,难不成,你还担心有刺客敢跑进东宫不成?” “我这不是害怕吗?毕竟宫里有了这么大的变故!” 温寻儿只以为她是说西勤王被擒的事,点了点头:“也是,这几天,外面的动静快吵死了!好在今天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她让二人进殿:“吃过了没?我让人传午膳进来,我们一起吃!” 红缨仔细瞧她的模样,数次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红缨姐”温寻儿奇怪地看着她,“有什么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你是我师姐又不是别人!” “太子殿下这几日回来过吗?” 温寻儿脸上有些不自在:“这里是东宫,他不回来他去哪儿?” “那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小姐,你没受伤吧?”说着,秋月就抓过她的手,拉开她的袖子瞧,结果却瞧到了一堆可疑的红痕。 秋月一愣,温寻儿已经抽回了手,轻咳一声:“那个,你们是怎么了?刚回来怎么神经兮兮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秋月正欲说话,红缨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对着温寻儿笑道:“没啥,我们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太子妃,我们先下去休息了,明天再来陪你!” 说罢,她不由分说拉着秋月一路走了出去。 “你们吃了再走啊!” 温寻儿站起身来,对着满桌子的饭菜无奈叹了口气。 只能自己吃了! 吃完了饭,天色还早,她打算出去转转。 换上衣服出门,刚出东宫,外面的宫人们一个个对她不知道多恭敬,隐隐还似乎有些瑟瑟发抖。 原本一个两个,温寻儿还没感觉有什么异样,直至瑟瑟发抖的人多了,她才终于觉出不对来。 她转过身,追问近在咫尺的一名婢女:“他们都怎么了?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婢女连连摇头:“奴……奴婢也不清楚!” 温寻儿拧了拧眉:“你怎么也一副很怕我的样子?我打过你吗?” 那丫鬟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妃饶命,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温寻儿紧蹙眉头,目光扫到身后剩余的宫人,结果他们一个两个都把头埋到了胸口,整个人都在发颤。 她心头越发疑惑,只是也不欲为难这些宫人。 “太子殿下现在在何处?带我去!” 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那春生总知道吧?他在哪儿?” 终于有个宫人小声开口:“春总管应该在内务府。” “带路!” 宫人只能在前面带路。 春生果然在内务府。 他正在指挥着裁缝宫人赶工,温寻儿注意到他们好像在赶制一件黑色的衣服,有绣娘针下的布料上已经出现了龙纹,不用看也知道,应该是在做龙袍。 看见温寻儿,春生一怔,连忙迎了上来:“太子妃,你怎么来了?” “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春生应了一声,吩咐了一句里面,立刻跟她走了出去。 温寻儿领着他来到了一处山石的后头:“近来宫中发生了何事?怎么宫人都一副十分惧怕我的样子?” 春生笑道:“太子妃身份尊贵,宫人看到你害怕很正常!” “可他们从前也没见这么怕我啊!” “太子妃从前也不怎么出门,宫人遇见你的机会少,或许是你没注意他们看见你的模样!” 温寻儿想了想,觉得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但她心里头还是存了几分狐疑。 “那天太子降服西勤王之后,后面可有发生什么?现在朝堂是什么局面?” ------------ 第169章 真相 三日之后,北勤王那边才给了回应。 如所预料的一般,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但计划的部署肯定没那么简单。 西勤王何等老奸巨猾之人,又怎么可能不设防。 所以在联合北勤王的同时,西勤王那边,萧霁危也照样跑,打着和稀泥的旗号装殷勤,这样一来,才使得西勤王没对他设防。 在他看来,萧霁危想登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西部比北部势力大,他想坐上皇位第一个自然是要得到他西部的支持。 可他没想到,人家想的压根不是他的支持,而是吞并他! 宫变这天,他撮了一场局,设立了一场鸿门宴请二人前往,借着摆和气酒的名义把西北勤王都请了来。 北勤王因为与他的合作,自然演了一场好戏,所以当变故发生的一瞬间,西勤王这边分明始料未及,就这么被北勤王拿下。 萧元捷冲上前,抓住萧云毅的衣襟,直接揍了他一拳头:“让你跟我抢吉娜,我揍不死你!” 萧云毅想反抗,被张远等人拿剑指着喉咙,彻底不敢动。 西勤王这时候才知晓自己上当,看着萧霁危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魔头:“你算计我!” 萧霁危走到西勤王面前,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才道:“四叔,兵不厌诈,这是我在大炎时,温将军教我的,现在,我把这四个字送给你!” 西勤王还想说话,这才发觉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萧霁危,你个骗子,你个小人,你竟做这种食言……” 萧云毅还想说什么,被张远也塞了一颗药,这下子,他彻底说不出话了。 萧霁危站起身来:“押下去!” 张远立刻让人上前,给两个人戴上手铐脚铐,命人拖着二人离开。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北勤王有些意料不到,虽然刚刚打斗之时,废了一番力气,但没想到西勤王这么些年居然狂妄到这种地步,连这样的场合也丝毫不设防。 他看向萧霁危:“太子答应我们的事情可还算数?” “当然!”他伸出手来与西勤王撞拳,“从今往后,还请三叔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 “那我与吉娜的婚事?” 萧霁危拿出早准备好的圣旨给他:“我已求了父皇提前准备好,你过目。” 萧元捷拿了圣旨,当看见上头呼伦吉娜的名字,笑得合不拢嘴:“父亲,我终于可以娶吉娜……父亲?” 他目瞪口呆看着北勤王脖子上的那道血痕,而后猛然丢了圣旨拔出佩剑:“萧霁危,你个畜生,我杀了你!” 他刚把刀拔出来,身后,张远一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萧元捷还来不及说话,人已经“噗通”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北勤王立在那里,呆呆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他伸出手,转动着眼珠子,僵硬地指向萧霁危:“好……好毒的心!” 话音未落,他已经倒了下去,摔在了萧元捷身上,父子俩就这么一道死在了酒桌上。 萧霁危拿出手帕擦着匕首上的血:“抱歉,若是留下你们,我永远受制于人,而我,最不喜欢被人掌控!” 有人猛地推开殿门走了进来,当看见室内的一幕,他的身形摇晃,目瞪口呆盯着萧霁危:“你……你为何要杀他们?” “父皇!”萧霁危反应过来,连忙换上一副受惊的脸,“有西北勤王在,儿臣永远受制于人,父皇就是因为太过仁慈,所以这么些年才被人拿捏,连皇位也坐得不稳固!” 皇帝大怒:“可他们是你的亲皇叔,是孤的亲兄弟!” 萧霁危垂眸:“在皇家面前,只有利益,没有手足!” 皇帝手指着他,终于怒不可遏起来:“你……你……” 他说了好几个你,却愣是没有说一句完整的话,随后脚下一软,直接摔了下去。 “父皇!” 萧霁危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皇帝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同时,猛然抓紧了他的手臂:“放……放过……老四!” 话音落,他便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皇上!” 随行的宫人跟着进来,看见这一幕大吃一惊。 萧霁危看向来人:“父皇身子不适晕倒了,快送他回宫,宣太医!” 宫人看清里面的一幕,一个两个吓得不敢吱声,正要送皇帝走,萧霁危冷厉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今日这里的事情,本宫不希望有一个字传出去,否则,你们知道后果!” 宫人唯诺应了一声,大气不敢喘一下,搀扶着皇帝走了。 等到众人离去,张远这才看向萧霁危:“殿下,那西勤王和萧云毅世子呢?” “不留。” 他大步离开了屋子,待回到东宫,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和鞋子上全是血。 刚才萧元捷的血喷了他一身。 “殿下!”春生迎上前来,看见他身上的血后大吃一惊,“成功了吗?” “太子妃呢?” “依照殿下的吩咐,刚刚才她的吃食里参了些凝神的药,这会儿正在午憩。” 萧霁危点了点头:“拿身衣服来。” 他去书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来到寝宫。 榻上的温寻儿在药力的作用下正睡得沉。 她半边脸露在外面,头发铺散在枕头上从萧霁危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洁白的颈项。 一路之上的恐惧不安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平息。 他杀了人没错,以前也不是没有杀过人,可这一次,负罪感却尤其的重。 他知晓,与人交易,他该信守承诺,这是作为合作者最基本的道德,可北勤王与西勤王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以前二者压制,他们尚有可以顾忌的地方,若是日后真的北勤王独大,凭他一个刚刚登基,毫无实力的外来子,如何夺得天下大权? 斩草要除根,留着他们只会为日后带来麻烦,与其由着他们左右自己,倒不如一次性解决! 皇家从无兄弟情义,他也不相信北勤王日后会老实本分! 最最重要的是,倘若北寒和大炎真的开战,他没有信心可以保护好她! 所以,为了她,也为了他的皇位,西北勤王,一个都不能留! 此时此刻,牢房之内,西勤王和萧云毅还在哪儿去期盼着萧霁危说话算数,因为就连他和张远塞下的药丸都是他们之前演练好的好戏! 所以当听到北勤王和萧元捷已经伏诛的时候,有那么一瞬,西勤王竟有些失神。 “死了?” “不错,死了!”张远在他面前恭敬一礼,“所以殿下让我来通知西勤王,您可以安心了!” 西勤王隐约感觉到什么不对:“之前不是说好的,不伤性命吗?太子怎么说话不算话?你让萧霁危来见我,我要问问他,他到底什么意思?我虽然起北勤王不过,但他是我兄长,我没存杀害他的心思!” “看来西北勤王果然如传闻所言,兄弟情深!” “你一个跑腿的在这里狗叫什么?我要见你们太子,萧霁危,让他过来!” “抱歉,西勤王,太子现在在处理登基的事情,不过他嘱咐过我,亲自来送你们一程!” 西勤王一愣,当即后退:“你想干什么?” 张远拔出手里的刀,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朝着西勤王捅了过去。 这一刻,西勤王才发觉自己服下的那颗药并不是假药,他身体里的力量竟不知何时流失了,根本抵挡不住张远那一击。 那一头的萧云毅看见自己父亲死了,一个劲儿大叫,张远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拿了一根绳子上前,送了萧云毅上路。 一场夺位之争就此彻底拉下帷幕。 温寻儿是被萧霁危给吵醒的。 她愣了三秒钟才抓住萧霁危的衣袖:“事情怎么样了?西勤王擒住了吗?” “嗯。”萧霁危淡应了一声,“从此后,没有人阻止我们了!” 温寻儿含糊应了一声,却又精神一震:“什么阻止我们?” 萧霁危抬起头来:“我答应过你,会为你争取的!” 温寻儿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之前她问她大炎与北寒有没有可能会开战的事情,毕竟一旦开战,首当其冲的就是温家,而她不想让温家有事,当时萧霁危说过他会争取。 她脑回路有些反应不过来:“所以北勤王是支持你和谈的?” 萧霁危沉默了一番:“算是吧!” 温寻儿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到时候,我让父亲去跟顾允之说说,只要两国不开战,我们给上足够的诚意也是可以的,对不对?” 她言下之意,萧霁危听得懂。 无非就是利益的交换,不算什么大事,哪怕是割让了国土,只要不开战,只要不会让她不高兴,都不算事。 他应了一声,凑上去继续亲她。 “那我做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点诚意?” 温寻儿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不知是因为经历了上次的事情还是怎么,心口居然有些发热。 她别开视线,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等回太子府行不行?” 萧霁危沉下身子:“以后,宫里才是我们的家!” 他不容拒绝的姿态已将他今日的目的摆到了台面上,温寻儿再不知道就是傻子。 她脑袋一团浆糊,还在努力想着可以用什么理由去拒绝他,结果指腹无意摸到了他的后背。 当掌心摸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温寻儿身形一震,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她知道这些疤痕,也看过这些疤痕,除了他的四肢以外,不止他的后背,甚至身前也有。 而这些,是曾经的温寻儿留下的痕迹! 萧霁危捉住她的手,捕捉到她眸底的愧疚,淡然道:“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温寻儿抬起眸光,好一会儿才道:“那你确定你要的人就是我了吗?” 萧霁危盯着她的脸容看了看,最后停留在她眼睛上,手指拂过她的眉眼:“一直是你,从未变过。” 温寻儿冷哼一声:“那李云霓呢?” 话一出口,她脸色顿时一白。 李云霓已经死了,她着实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及她! 萧霁危注意到她的一场,扣住她的下巴:“你我之间,没有别人,我娶的是你,以后也只会是你,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温寻儿有些心虚。 离不离开这件事,她不敢保证。 萧霁危也知道,现在还并不能改变她的想法,不过不要紧,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会让她想逃都逃不掉! “父皇说,如果两国真的开战,只有一种可能让你不会成为人质!” “什么?” “当北寒人!” 温寻儿拧眉:“我是北寒人还是大炎人,这是出生就决定的,改不了!” “不会!”萧霁危盯着她的眼睛,气息有些不稳,“只要你怀了我的孩子,便是真正的北寒人!” “萧霁危!” 温寻儿的喊声淹没在窗外呼啸的风声中,张远处理完事情来的时候,被春生拦在了门外。 “殿下嘱咐过,若是张大人来了,还请先候着!” 张远应了一声,隐约听到什么之后扫了一眼屋内,随后移开脚步去了院子外等。 春生看着外面的天,他原本该为萧霁危高兴,毕竟他盼了这么久! 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一切的尘埃落定只是表象,未来,恐怕有更大的风雨在等着他们! 一个时辰之后,房间里传来了动静,是萧霁危出来了。 “殿下,张大人来了!” 萧霁危看向院子外:“让他去书房。” 春生应了一声,先一步走了出去,萧霁危看了一眼身后,关上房门出去了。 屋内,温寻儿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在意,可是突然之间失去了女孩的身份,怎么有种怆然若失的感觉呢? 外面声音嘈杂,有很多脚步声,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温寻儿挣扎着起身,缓了好一会儿才裹上斗篷来到门口,询问外面的下人:“出什么事了?” 也在这时,她才察觉到外头的动静更大了一些,好像是军队的脚步声。 她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去,自然不知道外面早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白日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宫人自然不知晓那个看上去比北寒人柔弱了数倍的大炎长大的太子,手段凶狠起来会那样可怕。 西北勤王! 包括西北勤王的家眷、亲眷,两个部落三百多人,就连襁褓中的孩子都没放过,一个活口也没留! 自北寒开国到现在,从未有过这样残忍的灭亲之法,空前绝后,令人闻风丧胆! 这样子的太子,下人便是看一眼都已经腿抖,哪里还敢说外面的半个字? “回太子妃,奴婢们并不清楚!” 一致的不知道。 温寻儿很想出去看一看,可她腰酸得很,双腿还打颤,着实不是出去的最佳时机。 “秋月红缨呢?” “回太子妃,她们被春生带出宫了,说是太子殿下吩咐,让她们去太子府取一些日用品,怕是要晚一点才回来。” 温寻儿点了点头,摸向空空如也的腹部:“那有吃的吗?我饿了!” 宫人立刻命厨房给她上了晚膳。 另一边,有嬷嬷进来给她更换被褥,温寻儿本想阻止,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起来。 入乡随俗,她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这些事情不可能亲力亲为,她能自己收拾一次,难不成次次自己收拾?而且,也不存在她亲自去洗被褥! 她面上有些热,假装镇定自若,安安静静吃东西。 等用完了晚饭,躺在干净柔软的被子里,温寻儿也睡不着,便捡了本书看,而外面的吵吵闹闹一直到亥时才逐渐熄灭,可秋月和红缨仍旧没回来! 温寻儿渐渐犯困,这才丢了书继续休息。 再醒来是被身边人的动静吵醒的,温寻儿迷迷糊糊睁开眼,连连躲闪:“萧霁危,你住手!” 萧霁危听着她动怒的声音,窝在她耳边低笑一声:“听说你睡了一下午,睡得可好?” 温寻儿脸上有些挂不住:“还不是你的错!” 话刚说出口,她便察觉到这话太暧昧,立刻收住了:“今天下午外面怎么了?怎么那么大动静?” 萧霁危脱了衣服进被褥,把她捞了过来:“勤王的势力倒了,宫中的一应守卫自然该更换成我们自己的人呢,所以张远下午都在安排这个。” 原来是这样! “我还没细问你呢,西勤王真的倒了?他上当了?” 萧霁危眸底动了动:“他即便是不上当,只要进了宴会场便跑不了,我早已让张远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 为防谨慎,还是过后调的人过去! 也不知道这两个勤王是因为他从小生活在大炎的缘故,还是自他来到北寒后,一直腹背受敌节节败退的缘故,这才对他极为轻视,毫不设防,竟双双跌入他的陷阱,被他一网收服! 想到这里,萧霁危又看向温寻儿:“这两日你先别出来了,宫中岗位调换,人多眼杂,不太安全,秋月和红缨我让她们暂时留在太子府两天,过几日,等情况稳定下来,我再让她们进宫。” 温寻儿不疑有它,点了点头:“行,听你安排!” 萧霁危似乎既喜欢这句话。 他眉目轻抬,凑上前来。 一连三日,每到白天,外面的动静便起来了,温寻儿听从萧霁危的嘱咐,这三日都没出门,留在房中看书写字打发,当然,最主要是,她也不方便出门! 她是没想到萧霁危那种初次见面时弱不禁风的小子有一日,体力会那么好! 他食髓知味,迷恋上瘾,逼得温寻儿连觉都不敢睡了,每到晚上便拼命练字,到了白天便又拼命补觉,只是即便这样,同处一室的她仍未逃过魔爪! 她甚至都开始后悔,那日妥协的决定了! 第三日下午,外面竟然下了场雨,这对北寒来说十分稀奇。 这地方基本都是下雪,下雨的时候少之又少,难得看见一场雨,温寻儿在屋檐下坐了一下午。 到了第四日早上,外面吵闹了数日的动静终于消失,整个皇宫恢复了平静,秋月和红缨也终于进宫了! 一看见温寻儿,秋月就哭,死死抱着她:“小姐,你没事吧?这几天快吓死我了,可我又进不了宫,快担心死你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温寻儿看着她,“我在东宫每日吃好喝好,风吹不着雨打不着,难不成,你还担心有刺客敢跑进东宫不成?” “我这不是害怕吗?毕竟宫里有了这么大的变故!” 温寻儿只以为她是说西勤王被擒的事,点了点头:“也是,这几天,外面的动静快吵死了!好在今天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她让二人进殿:“吃过了没?我让人传午膳进来,我们一起吃!” 红缨仔细瞧她的模样,数次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红缨姐”温寻儿奇怪地看着她,“有什么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你是我师姐又不是别人!” “太子殿下这几日回来过吗?” 温寻儿脸上有些不自在:“这里是东宫,他不回来他去哪儿?” “那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小姐,你没受伤吧?”说着,秋月就抓过她的手,拉开她的袖子瞧,结果却瞧到了一堆可疑的红痕。 秋月一愣,温寻儿已经抽回了手,轻咳一声:“那个,你们是怎么了?刚回来怎么神经兮兮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秋月正欲说话,红缨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对着温寻儿笑道:“没啥,我们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太子妃,我们先下去休息了,明天再来陪你!” 说罢,她不由分说拉着秋月一路走了出去。 “你们吃了再走啊!” 温寻儿站起身来,对着满桌子的饭菜无奈叹了口气。 只能自己吃了! 吃完了饭,天色还早,她打算出去转转。 换上衣服出门,刚出东宫,外面的宫人们一个个对她不知道多恭敬,隐隐还似乎有些瑟瑟发抖。 原本一个两个,温寻儿还没感觉有什么异样,直至瑟瑟发抖的人多了,她才终于觉出不对来。 她转过身,追问近在咫尺的一名婢女:“他们都怎么了?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婢女连连摇头:“奴……奴婢也不清楚!” 温寻儿拧了拧眉:“你怎么也一副很怕我的样子?我打过你吗?” 那丫鬟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妃饶命,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温寻儿紧蹙眉头,目光扫到身后剩余的宫人,结果他们一个两个都把头埋到了胸口,整个人都在发颤。 她心头越发疑惑,只是也不欲为难这些宫人。 “太子殿下现在在何处?带我去!” 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那春生总知道吧?他在哪儿?” 终于有个宫人小声开口:“春总管应该在内务府。” “带路!” 宫人只能在前面带路。 春生果然在内务府。 他正在指挥着裁缝宫人赶工,温寻儿注意到他们好像在赶制一件黑色的衣服,有绣娘针下的布料上已经出现了龙纹,不用看也知道,应该是在做龙袍。 看见温寻儿,春生一怔,连忙迎了上来:“太子妃,你怎么来了?” “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春生应了一声,吩咐了一句里面,立刻跟她走了出去。 温寻儿领着他来到了一处山石的后头:“近来宫中发生了何事?怎么宫人都一副十分惧怕我的样子?” 春生笑道:“太子妃身份尊贵,宫人看到你害怕很正常!” “可他们从前也没见这么怕我啊!” “太子妃从前也不怎么出门,宫人遇见你的机会少,或许是你没注意他们看见你的模样!” 温寻儿想了想,觉得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但她心里头还是存了几分狐疑。 “那天太子降服西勤王之后,后面可有发生什么?现在朝堂是什么局面?” “西勤王降服之后,朝臣们没了主心骨,自然不会再反对殿下,皇上那边退位的诏书已经下了,刚才太子妃也看到了,内务房这边正在赶制殿下的龙袍,待龙袍赶制出来,便会举行登基大典,届时,太子妃身为太子殿下的发妻,封后大典自会和登基大典一同举行!” “这么快?” 扳倒西勤王才几天,是不是太顺利了点? “北勤王没有反对吗?” 春生神色一凝,摇了摇头。 所以,那些人那么害怕她是因为她马上要成为皇后了? 温寻儿甩了甩脑袋里的思路:“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春生朝她一礼,这才转身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悄悄拿出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要人命! 也不知道太子妃在得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后会有什么反应,他总觉得,那将是末日来临的前兆! 算了,不管了,瞒得一日是一日!最好是拖到登基大典结束之后! 回去的路上,温寻儿原本放下的心在看到宫人那些畏惧的目光之后,心里的疑惑又升了上来。 从前看见皇帝也没见这些人这样啊!怎么现在看见她,一个个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她又不吃人,这些人何必这么怕她? 而且比之皇帝她顶多就是一个太子妃,就算未来是皇后,那也打不过皇帝,可为何这些人见了她这般躲闪?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太子妃,这皇宫太大,你不熟悉很容易走丢的!”身后的宫人不敢同意。 “走丢便走丢了!”温寻儿瞥她一眼,“难不成,我还不能寻个宫人问问?” “可太子殿下吩咐过,奴婢必须寸步不离你左右!” “等太子回来,我自会跟他解释!” 宫人无奈,却又不敢走。 温寻儿回过头去:“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是吗?” “奴婢不敢!” 一行四个丫鬟全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再不敢反驳一句。 温寻儿拧紧眉头,再不想在那个地方多待,大步走了出去。 四个丫头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远远跟着她,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温寻儿有意甩开她们。 她在前方路口猛然一回头,几个丫鬟吓了一跳,纷纷低下脑袋不敢与她直视。她趁了这个机会看了一眼眼前的石头跟围墙,一个助跑翻身,便从围墙上跃进了旁边的院子里。 等丫鬟们抬起头来,前方早没了她的身影,几个人吓坏了,连忙冲到十字路口,可那里早没了温寻儿。 “快,分开找,太子妃若弄丢了,我们的命都保不住!” 四个人从两个方向散开,一左一右,飞快地寻找起来,温寻儿在围墙后头站了片刻,确定自己安全了,这才从角落里出来,结果一抬头,才发现这里是高阳王府?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宸宫,因为高阳王府是照着宸宫设计的! 据说宸宫是以前皇后还只是妃子时的住所,后来她成为皇后之后就搬走了,但高阳王因为在这个地方住过几年,所以对这里有着特殊的情感,后来即便是搬去东宫了,他也总喜欢在这个地方歇息,因为这,这个地方便得以保留为他的住所,后来高阳王大了,搬出皇宫,因为对这里的喜欢,便在建立高阳王府时,照着宸宫设计,所以温寻儿才能一眼认出这个地方,和高阳王府一模一样! 一想到高阳王的为人,温寻儿果断想要快速离开。 那人阴森得很,还是少牵扯为妙! 就在她从角落里钻出来的时候,经过前面的屋舍时,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一丝异样,她凝神细听,才隐约听到是女子压抑的声音。 耳根子微微一热,本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温寻儿想快速离开。 可她刚准备往外走,旁边屋子的门忽然“啪”的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一个女子衣衫不整的从里面跑了出来,四目相对,温寻儿愣住了,对方也愣住了。 “太……太子妃?” “红缨?” 二人同时开口,温寻儿的目光随即又越过红缨看向了屋内。 门口,萧笙从里头走了出来,高大瘦弱的身子靠在门框上:“太子妃?你不是该跟太子准备登基大典,逍遥快活么?怎么来这个地方了?” 温寻儿讪讪一笑:“适才躲婢女来着,从围墙上跃了过来,没想到这里是兄长的住处!” 她看向红缨:“你是现在走吗?” 红缨这会儿已经理好衣服,闻言立刻点了点头:“我送太子妃出去!” 萧笙在门口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漆黑的眸子一点点深了下去,远远瞧去,他整张脸都隐在黑暗中,看着都有些瘆人! 温寻儿偏头看向红缨,询问她:“红缨姐,你和高阳王……” 红缨和高阳王的事情,她在第一次看见高阳王时,便知道二人有羁绊,但今日这一幕倒是让她始料未及。 红缨面上一热,解释道:“我从前是他的侍女,贴身的!” “我知道,你以前说过!”话音落,温寻儿忽然愣了愣,压低声音,“也包括那方面的事吗?” 红缨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温寻儿恍然大悟。 “那既然……皇上也不应该安排你来照顾我啊,我看你对高阳王似乎也有情,不如我去跟太子说,把你留在高阳王身边?” “不要!”红缨慌忙拒绝,察觉到自己反应过激,这才道,“太子妃有所不知,十二影卫只服务太子的,而且,我们这些人只是随从侍女,只有保护太子和被他宠幸的资格,却没有反抗的资格,而且,我们从一开始就喝过避子汤,这一辈子都是无法生育的!” 温寻儿一怔:“避子汤?” 红缨点了点头:“高阳王毕竟是皇子,他总该娶自己的王妃的,若是我一直留在他身边,只会耽误他!” 温寻儿听了沉默了好半晌。 红缨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两人的想法自然不会一样。 她无法去改变红缨的命运,同样的,红缨也不可能理解得了她的做法。 “但我总觉得高阳王那个人怪怪的,你若是不打算跟他,日后便离他远点!” 红缨低低应了一声。 两个人从宸宫出来,温寻儿却不打算这么早回去。 “有件事别人都不肯说,我想问问你。今日出来,这皇宫里的所有人看见我就跟看见了阎王似的,我问春生,春生也不肯告诉我,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总感觉整个皇宫阴沉沉的?所有人也一副人心惶惶的感觉?” 红缨沉默了片刻:“太子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温寻儿摇头:“之前那几天太子告诉我外面在撤换守卫宫人,因为人多又乱,他怕我有危险便叮嘱我不要出去,所以这几天,我也一直没有出门,问门外的下人,我才刚问出口,她们就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别说答话了,我都怕再问一句她们就吓晕了!” “太子殿下不告诉太子妃,是为了太子妃好!” “你别卖关子了,说!” 温寻儿今天已经问烦了。 红缨停下脚步:“太子妃当真想知道吗?” “我已经问了一圈儿,你说我想不想知道?红缨姐,你赶紧说!” “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红缨便将萧霁危如何杀了西北勤王,以及如何杀了他们的儿子家人以及亲眷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两边一共三百多人,一夕之间全死了。殿下还让人烧了他们的府邸,据说没有留一个活口,皇上因为这件事,直接气得昏迷了,丽妃娘娘也被软禁在宫里,现下的皇宫是殿下一个人的天下,日后的北寒也将会是殿下一个人的天下!” 温寻儿脚下一软,险些坐在了地上,是红缨紧紧拉住了她:“太子妃!” “他竟然杀了那么多人!还一脸风轻云淡?” 更重要的是,那天,他还用他那双装满鲜血的手碰了她! 温寻儿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一时间只觉得胃里翻涌,猛地跑到一旁的石头边吐了起来。 “太子妃!”红缨满脸焦急,“早知道你反应这么大,我就不该告诉你!” 温寻儿摇头:“我早该猜到,以西北勤王的为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对他妥协,却原来是因为他们根本反抗不了了!他们全死了!” 想起书中他杀兄弑父的人设,想起他踩着鲜血上位,一想到她拼尽全部力气,却根本没有改变结局,温寻儿便只觉得心窝更加难受! 是不是北寒大炎开战的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是不是父亲和兄长的头颅迟早会被北寒人斩于剑下! 那她一直以来拼命的努力算计都是为了什么?为了等待结局的奖励吗? 温寻儿坐在地上,第一次控制不住地崩溃了。 她整个人犹如木偶一般,眼神空洞呆滞,这可把红缨给吓到了:“太子妃?太子妃你怎么了?” 她拿手再温寻儿眼前比划,可她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一样,一动不动。 红缨没办法,搀扶起她,正要拖着她回去,温寻儿的身子却忽然一软,直接栽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温寻儿发起了高烧。 她身体极好,其实很少生病。 发烧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可是这一次她来势汹汹,烧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萧霁危被吓到了,急急忙忙让春生去太子府把纪申请来。 纪申摸到温寻儿身上的温度也吓到了:“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这么高的烧?” “不知道,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纪申没再说什么,取来了自己的医药箱,拿出银针先给温寻儿手指放血。 他一番操作下来,温寻儿的呼吸果然平稳了些,他这才开了一个药方递给萧霁危:“照着这个方子抓药,若是没有,就去宫外买!” 萧霁危立刻把药方给了春生。 春生做事麻利,一路狂奔去了太医院。 等到药煎好喂温寻儿服下,纪申这才看向所有人:“行了,都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他看向萧霁危:“你也不许说不,我老头子扛一晚上不睡觉不是问题,反倒是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身体差得要死,都赶紧去睡!” 萧霁危还想说什么,纪申忽然道:“你守在这儿,她未必肯见你!” 萧霁危一惊,看了角落的红缨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红缨也跟了出去,整个人瑟缩:“太子殿下,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对太子妃的刺激这么大!” 萧霁危背对着她:“若不是她现在不能受刺激,我定不会留你的性命,滚!” 红缨垂着脑袋,低低应了一声,只能离去。 ------------ 第170章 对峙 纪申守了一天一夜。 到第二天晚上,温寻儿才终于睁开眼睛,秋月在一旁哭得眼睛都肿了,看见她醒了,这才神色一松,去唤纪申。 纪申从外面进来,第一时间去摸她额头测体温,眼瞅着温度正常,这才开口:“先别说话,你烧了一天一夜,先喝点温水润一下嗓子再开口。” 秋月连忙去端了水来。 她扶温寻儿起身,喂着她喝了一大杯水,温寻儿喉咙里的干涩这才好了些。 她坐起身来,看了看秋月又看向纪申:“你们怎么都这副模样?只是发个烧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纪申叹了口气:“凡事想开些,既是命定的事,便是因果,你要看的是长远,而不是眼前!” 温寻儿眸底动了动,半晌才应声:“我知道,我只是一时没法接受,我以为,我努力了这么久,有些东西能改变,可如今才发现,该发生的还是得发生!” 秋月不太明白他们聊的是什么意思,但只要温寻儿醒了,她便开心。 她站起身来:“我去给小姐弄点吃的来!” 她出门去弄吃的,一开门便看见春生在那里徘徊,看见她出来,立刻迎上来:“我听着里头有动静,太子妃是不是醒了?” 秋月应了一声:“刚醒,我去给她弄点吃的!” 春生见状,火速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萧霁危就急匆匆赶来了。 门口传来动静,温寻儿与纪申的话题戛然而止。 那人穿一袭黑色蟒袍,脚步匆匆,看见她醒了,快步来到床前:“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温寻儿看向自己的手被他抓在掌心。 他手掌带着外面的寒气,掌心一片冰凉。 温寻儿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看着他的目光极冷:“我给你的计划里,只是拉拢北勤王,打倒西勤王,可你不仅杀了西勤王,连北勤王也没放过,还有他们两人整个家族,萧霁危,你做坏事之前真的一点都不顾虑因果报应吗?” 萧霁危看着她,没说话。 纪申在一旁收拾药箱,嘱咐萧霁危:“你们既然是夫妻,做事就该坦诚,或许你早一点告诉她,她并不会这么受打击,言尽于此,你们好好聊聊吧!” 他背了药箱出门,秋月已经把吃的送来了。 萧霁危接过吃的让秋月出去,这才看向她道:“先把这碗粥吃了,过后,我再同你解释。” 他伸出手来,用汤匙挖了一勺,喂给她。 温寻儿却直接打翻了他手里的碗:“你也好意思装作若无其事?你用你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来碰我,你是以为得到我就拴住了我吗?那你想错了,贞洁与我而言没那么重要,大不了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 萧霁危猛然站起身来,那双漆黑的眸子分明在积攒着怒火,温寻儿瞧见了他起伏的胸膛,却半点也不怕事:“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你前一秒杀人,后一秒来跟我圆房,萧霁危,你用你那双沾满无辜之人鲜血的手碰我的时候都不怕报应吗?你怎么做得出来的?” ------------ 第171章 剖白 “无辜?”萧霁危冷笑,“什么叫无辜?我们一路来北寒,死了多少弟兄你知道吗?李云霓是白死的吗?大炎夺嫡之争你也曾亲身经历,有多少刀光血影你比谁都清楚,你以为顾羌真那么好对付?不是你我、沈魏,还有宫外数万将士的协助,你以为顾允之能赢?可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顾允之那么好命!” 萧霁危背过身去,声音沉暗:“我没有帮手!即便是父皇支持我,他也敌不过西北勤王的势力,他已垂垂老矣,又能有多少日子可活?我本可以慢慢筹划,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再将西北勤王尽数铲除,可我有时间吗?”他转过身来,双瞳内隐隐透着猩红,“李云霓一死,北寒与大炎关系恶化,连你都感知到了自己的危险,怕朝臣会拿你作为威胁温家的筹码,你以为就你怕吗?” “我也怕!”萧霁危迈近一步,双手扣住她肩膀,声音近乎嘶哑,“我怕我保护不了你,更怕温家因此覆灭你记恨我一辈子!” “我为何那么迫不及待与你圆房?是,我确实有私心,可抛开私心之外,只有让你成为我的女人,我才有理由封住文武百官的嘴!你懂吗温寻儿?保你还是弃你全凭这一纸婚书,只有你我有夫妻之实,那些人才会顾及我的脸面放过你!” 字字泣血。 他的控诉与剖白,一字一句撼动着她的心灵,她从不知道眼前之人对她的情竟会如此之深,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他的一时兴起,少年的情窦初开,因为多了夫妻这个名分才让他心猿意马多了一些日久生情的好感。 却从不知道,他用情至深,竟为她筹谋至此! 温寻儿说不出话来,既不知道如何去回应他这份情深,亦不知道如何去回应她之前的错怪。 她垂下视线,一时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声音暗哑至极:“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做这些的?” 萧霁危松开她,十分坦诚:“你的计划。” “我原本想过制造事端,让他们相互猜疑,互生嫌隙,但时间太急,发生的事情又太多,焦头烂额之下,我一时想不到好办法,恰在这个时候,你提出利用萧元捷和萧云毅的情势做切入点,这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只是不一样的是,我拉拢北勤王的同时,也拉拢了西勤王,许诺给了他们同样的好处,西北勤王正是互生嫌隙的时候,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坐下来细谈,再加上相互制衡多年的他们早就面和心不和,若能逮着一个吃掉对方的机会,他们绝对会抓住,哪怕有着凶险,他们也会搏上一搏,恰巧自进入北寒起,我便一直腹背受敌,处处被动,所以不论从哪一点出发,他们都想不到我会有这样的野心,同时吃掉他们二人,又或者说,我会有这样的能力,轻而易举拿下西北勤王!” 他说得轻松,温寻儿却冒出一身冷汗:“可你这法子半点高明之处都没有,但凡他们一合计,你的计划就会暴露,一旦西北勤王合力,你不仅什么都没有,甚至还会因此丧命!” 萧霁危面上却透着笃定:“可西北勤王霸权北寒那么多年,自负自傲的性格早已根深蒂固,他们任何一方都不可能提前向对方低头,再加上,他们后方的矛盾一直在加剧,就更不可能!” ------------ 第172章 “方法不在乎是否高明,而在乎是否适用,很显然,他们败在猜忌和轻敌!” “你有万全的把握?” 萧霁危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任何事都不可能有万全的把握,赌的不过是一个胜算罢了,正如同你说过,我一定会坐上那个位置!所以,我愿意赌一次!” 他紧盯着温寻儿,而这才是这一盘棋的关键。 温寻儿揪紧了身上的被褥,所以到头来,他是把豪赌压在她身上?他就这么相信她说的话? 萧霁危缓缓在她床前坐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一直以来,是我一次又一次背弃你的信任,才让你对我诸多猜忌防备,但这一次,我愿意用身家性命信你一回,你可否也重新信我一回?” 温寻儿没说话,她想抽出自己的手,萧霁危却不肯放开。 “李云霓的死,大炎必有动作,若真想要两国和平,还需要你的助力,也只有你能与顾允之说得上话了!” “这件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去做!这不仅仅是为了两国百姓,也是为了我温家!”温寻儿挣了挣手,“还不放开?” “登基大典定在了七日后,封后大典和登基大典会同时举行,你是太子妃,届时需要你和我一同接受群臣朝拜!” “皇上呢?” “父皇病倒了,我登基后,他自然会成为太上皇!” “你就这样篡了他的位,你心里对他难道真的没有半点父子之情,你来北寒,他从没有亏待过你!” 萧霁危却笑了笑。 “他是没有亏待过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到现在才派人来找我?从前为何不找?” “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是,他或许是不知道,可他也坐了几十年的天下,那我母亲呢?但凡他若有心,也不至于让我母亲死在那样一个破屋子里,她等了那么久,却什么都没等到,等来的只是流唾骂和厌弃羞辱,而他又做了什么?” “就因为那么一点愧疚,就因为把我接到了北寒,我就要对他感恩戴德吗?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承受不住。” 温寻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反驳。 “那丽妃呢?” “放心,我登基之后,会封她为太后,只要她不惹是生非,安安心心住在她的宫里,我可以让她安享晚年!” 见温寻儿没说话,他才又道:“今晚你的礼服便做好了,晚点宫人会把礼服送来,你试一下,若是不合身,现在改也来得及!” “知道了。” 温寻儿别开眼。 萧霁危唇角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他起身,俯身在温寻儿额头留了一吻,拨了拨她额前的发丝才道:“我得去忙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温寻儿没应声,他这才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眼见他离开,温寻儿才猛然是收回自己的手死死扣住,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 秋月从外面走进来,见她情绪稳定,这才快步上前:“小姐,你跟太子没事吧?” 温寻儿摇了摇头,这才觉出自己浑身黏腻难受:“备点热水,我先洗个澡!” ------------ 第173章 她这头刚洗完澡,春生便带了人送了礼服过来。 “太子妃还没用晚膳,等晚膳用完再试也不迟!”秋月很不客气。 春生知晓温寻儿与萧霁危之间正有隔阂,立刻笑道:“我就在外面等着,不着急!” 秋月让人把吃的送进了里屋:“小姐,太子那头差人送礼服过来了,要试吗?” 温寻儿沉默了一瞬才点了点头:“让他们拿进来。” “小姐还没吃饭呢!吃完再试也不迟!” 说话间,秋月已经替她摆好饭菜了。 晚饭很清淡,燕窝粥加上几碟小菜,都是清淡口味。 温寻儿没什么胃口,但被秋月盯着还是吃了半碗。 等她放下碗,秋月才让春生带人进来,托着礼服的婢女在屋子里一字摆开,一共二十多个,场面看上去格外壮观,而那些宫人们也都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看人。 春生在前头跟温寻儿行礼:“太子妃,这些都是大典当天要穿的礼服以及佩戴的饰品,您试试,不合适再改!” 温寻儿淡应了一声,他立刻吩咐人上前。 七八个婢女围着她穿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完全穿戴妥当,繁琐的衣饰压得人喘不过气,春生在一旁盯着,眼见着礼服大了些,立刻命负责的嬷嬷做下标记回头修改,等一切记载完毕,宫女这才给她脱衣服。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宫女太紧张,取发冠的时候直接扯下了她几根发丝,疼得温寻儿忍不住蹙眉,那婢女吓得赶紧跪地,浑身抖成了筛子:“太子妃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个蠢东西,做事情怎么这么不小心!”春生直接上前踢了那婢女一脚,“下去!” 那婢女连滚带爬,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温寻儿看着春生。 春生只以为是怪他处罚太轻,立刻想要解释,却只听温寻儿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了你家主子,做事情这么暴戾?我记得在温家时,你不是这样的!” 春生一惊,当即跪在了地上:“小的知错,惹太子妃不高兴了!” 温寻儿张开双臂,等身侧的婢女将她身上的礼服解下,她这才披上自己的外衣,在一旁坐下:“你惹的不是我,刚才那小姑娘看年龄也就十三四岁,那么小的孩子,你那一脚够她痛上几天了!你从前也是从最低等的下人走到今天的,他们今天所受的这些,你从前也受过,当知道滋味不好受。” 春生把脑袋垂低:“小的记下了!” 温寻儿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春生连忙领了一群人离开。 “小姐,你别生气,这小子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现在身份不比往日,气焰难免嚣张了些,你放心,回头我就去杀杀他的锐气!” 温寻儿看向秋月那义愤填膺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所想,但是她却只能留在这个地方,所以有些从前不想接触的东西,现在势必也要试着去接受了! “替我备上一份礼,明日一早,随我去看看丽妃娘娘!” 秋月应了下来。 ------------ 第174章 夜里,纪申提着药箱来了一趟,看她情况好转,松了口气:“你啊,就老老实实当你的皇后,他好歹现在是不赞成北寒和大炎交恶的,至于他做的那些事,古往今来,哪儿有上位不流血的?那西北勤王跋扈嚣张那么多年,把持着北寒朝政,哪一个帝王能容得下他们?功高震主这四个字亘古不变!” “我知道,可事实发生在眼前,看着那么多人死在他的刀下,我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温寻儿脑海中全是那些昔日见过的活生生的面孔,“我以为他是有所改变的,可到头来,他跟书中人设越来越靠近,我就怕有一天,他始终会变成书中模样,所有的一切都会实现,到头来,你我不过两空,如何去阻止这天下大乱!” 纪申把汤药递给她:“事在人为,退一万步讲,若真有这样的一天,一切也都是劫数。” “不行!”温寻儿却斩钉截铁一口喝完了汤药,舌尖的苦涩叫她猛地含住了一旁早准备好的蜜饯,甜腻在口腔散开她才像是重新清醒过来,“只要大炎和北寒不开战,我温家人就不会战死,只要我们拿出足够的诚意,顾允之那边定会顾惜百姓的对吧!” 纪申想了想:“大炎的那位皇帝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当皇子的时候便性情温和仁厚,有贤名在外,很显然并不好战,但这次死的是大炎的皇妃也不好说,而且听说这李云霓与他可是青梅竹马!” 确实是青梅竹马,温寻儿心底也没把握,她觉得她有必要去打探点大炎的消息! 她把秋月找了进来。 自来到大炎后,她也暗中培养了一些自己人,虽不多,但传个信的人还是有的,她写好了信,封好交给秋月:“让我们的人快马加鞭,尽快送到我爹手里!” 秋月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温寻儿收拾好自己去见丽妃。 丽妃的宫里,有重兵把守,据说是萧霁危即将登基,怕这位丽妃出来捣乱,所以命人看守好这里,不许人进出。 看守的负责人是张远的手下,看见是她不好违背,放了她进去。 温寻儿刚进院子,便觉一道劲风从旁边袭来,人未动,一旁的青染已经挥刀将对方手里的兵器打落:“公主,休要胡来!” 萧慕可一身素白,眼睛是肿的,被青染拦下,她依旧不罢休,伸手就朝温寻儿冲来,似乎是要掐她,被一旁的宫人死死拉住。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个白眼狼,狗东西,枉我父皇母妃对你那么好,居然干出这种谋权篡位的勾当,我们真是瞎了眼,引狼入室!我呸!” 温寻儿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停在她红肿的眼睛上:“我来这里,是看丽妃娘娘的!” “你还有脸来看我母妃,滚!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公主,不得对太子妃无礼!”殿内有人走了出来,正是之前来太子府的方嬷嬷,“太子妃,最近诸多变故,公主一时情绪失控您别见怪!丽妃娘娘在里面等您,太子妃进去吧!” 温寻儿点了点头。 ------------ 第175章 “你有没有想过,西北勤王全族的死,或许是未来北寒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太平?一个朝堂的百年太平能少死多少人,多了多少安居乐业之辈,你有想过吗?” “太平,是必须要用血去换的!” “用血去换?”温寻儿心头受到震撼久久不能平静。 纪申说得没有错,朝堂更迭怎么可能没有鲜血,那些功成名就的帝王,哪一个手上不曾沾过鲜血?有些甚至早已鲜血淋漓,可即便如此,他们的成就给天下带去的好处却是传承百年甚至是千年的,只要他们心系百姓,为的是给百姓谋利! 她郁结了这么久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疏解,那一瞬间,整个人陡然轻松了起来。 “如今的发展其实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局面,只要能帮他巩固帝位,稳住了江山,才能有余力处理大炎那边的事!你应该高兴,至少现在,没有人再敢拿你来威胁温家威胁大炎了,我想,立你为后,也是他所想到的缓解两国关系最好的法子,一则,北寒这边的人轻易不敢动你,二则,大炎那边,也会权衡两国的联姻和开战所带来的利弊!如此一来,局面才有缓解的可能!” 温寻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纪申看她容色比刚才好看了许多,微微一笑:“赶紧把药喝了,你这身子骨啊,三天两头的受伤不说,现在又来一场高热,接下来的时间里啊,你还得多练练,要不然,出去说是我纪申的徒弟多丢人!” 温寻儿刚喝完药,苦到不行,闻言叹了口气:“纪老先生,你有见过哪个国家的皇后舞刀弄枪的吗?” “那有什么!”纪申毫不介意,“谁规定女儿家就得端庄贤惠?再说,北寒的女子,哪个不会拿枪骑马?” 说得倒也是! “我又不是北寒女子!” “入乡随俗不懂吗?” 温寻儿终于是难得地笑了起来,见纪申已经在收拾药箱了,忍不住道:“对了,皇上的病情如何了?我听说他亲眼目睹萧霁危杀了北勤王之后就病了,现在是真的不行了吗?” 纪申沉默片刻:“他寿元已到,离开是迟早的事。不过这样也好,一个新的朝代要开始了!” 纪申这一走,温寻儿反而睡不着了。 她白天睡了太多,便干脆起来挑灯写字。 她的毛笔字没练过,完全是凭着现代的那点底子在扛着,落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自然是丑得很。 不过温寻儿不在意丑不丑,她纯粹只是想练练心境,因为练字可以让人平静下来,而现在的她正需要。 案前的灯火晃了晃,她只觉身侧有人影闪过,本以为是秋月,直至腰上一紧,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她才嗅到熟悉的气息,当即鼻尖一顿。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萧霁危把下巴抵在她头顶,似乎是深嗅了一口,这才伸出手来,把她写的字拿了出来。 温寻儿抄的是经文。 他看了看,眉头轻挑:“你这字……” 温寻儿把纸抢了过去,按压在桌子上:“你甭管什么字不字的,能认得出来不就行了?再说,我这也不算歪歪斜斜吧?就是练个心境!” ------------ 第176章 不放过 不躲就不躲! “睡不着,又不能做别的,只能做点称手的事!” “我看看!” 他把纸张抽了过去。 倒是没嫌弃她字写得难看,不过却对她抄写佛经内容有些不悦:“写这个做什么?若是想练字,回头我让春生给你找些名家作品,你照着临摹。” 温寻儿把纸张抽了过来,用镇纸压好:“都说了,就是称手,随便写写!” 她把春生唤了进来:“你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我白日睡多了,现在还不困!” 萧霁危看了看她。 温寻儿没理他,继续抽了一张白纸,打算继续写写。 指尖的笔被人夺了下来,他握着温寻儿的手:“既然睡不着,出去走走吧,来宫里这么久了,还未好好带你赏过宫中景色。” 温寻儿本想拒绝,人已经到了门外。 秋月取来了她的斗篷。 萧霁危接了过去,替她将斗篷系好,又仔细为她戴上兜帽,这才拉了她出门。 北方的天着实冷,夜里更是寒风刺骨,只是身上的斗篷暖和,整张脸又被裹在兜帽里,一时之间倒不觉得冷。 萧霁危牵着她走过长长宫道,天上的月亮高悬着,清清冷冷照耀着大地。 “从前,我也常常这样看着月亮。” 温寻儿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月亮清冷高悬,风呼呼吹着,在这样的寒夜着实称不上什么美景。 她缩了缩脖子收回视线:“你是说在温府的时候?” 萧霁危应了一声,忽然笑了笑:“你们温家柴房西面的窗子破了一角,从那个缺口刚好可以看见天上的月亮,有时候看着看着,伤口好像就没那么疼了,一个人也不觉得有多冷了。” 温寻儿偏头看向他的脸:“那时候那么难熬,我爹回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和我娘从未善待过你!” 萧霁危眸色顿了顿,月光下的侧脸完美到犹如天神。 他摇了摇头:“他回来的时间那么短,享受天伦之乐都来不及,又何必知晓这些糟心事?再说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惩罚你们一顿?还是休了你娘?你觉得可能吗?” 温寻儿看了看他,没说话。 萧霁危忽然偏过头来,紧了紧她的手:“再说了,你现在就在我身边,过往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那我要是不在你身边呢?” 萧霁危的眸色倏尔冷了下去,温寻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急忙将视线移向别处:“我就是打个比方!” “没有比方!”他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便将温寻儿拽了过去,“这辈子,你只能跟我,你若是敢逃,我可不放过你!” 后面的话,他压得极低,听得温寻儿心惊肉跳的,她笑了笑:“我说了,就是打个比方而已。” 萧霁危看了看她,脸容贴在她耳侧:“你知道的,我从没有开玩笑。” 温寻儿脸色垮了下来,忽的就挣脱开他的手:“跟你这人说话真费劲,打个比方都把气氛弄这么僵,不走了,回去!” ------------ 第177章 夜巡 “不提这些!带你去个地方!”他拦住温寻儿。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深宫的夜里,万籁俱寂,偶尔能看见巡逻的皇军。 两人走了一刻多钟,才终于到了一处宫殿前。 站在院子外的时候,温寻儿只觉得那地方有些眼熟。 “原本还想过几日再给你看,但今日时机好,索性带你过来!进去看看?” 温寻儿心头隐隐掠过什么,推开院门的那一刻,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霎时间,竟挪不动脚步。 不同于外面昏暗的光景,院子里点了满院的灯笼。 莹莹火光照得整个院落明亮,就连院中那颗梨树也一如当初在温府时的模样,温寻儿缓缓步入其中,视线掠向左侧。 抬高了门槛的左厢房映入眼中,她的脑海中蓦然便出现当初在温府时初见萧霁危的模样,那时他总一身白衫,羸弱不堪,整日脸色苍白,与现在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会低眉顺眼坐在轮椅上,专注晒自己的太医,每每看见她回来,便会提前一步让春生推他进屋,故而温寻儿时常只能看见他素白的背影,还有那一头漆黑的墨发。 “我按照春归园的布置让人将这里重新收拾了一下,过两日你便搬过来,这里离我的玉宸宫很近,以后你找我也方便。” 温寻儿看了看他,抬步往里走去。 屋内没有点灯,但外面的灯笼足以让人看见屋内陈设,一如当初在温府,里面的东西每一样都没有变化,甚至于,连床上的雕花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你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在这一点上,我跟你是一样的!你我都算是背井离乡,虽说我父皇在这里,但我与他并无多少父子情分,就更别说高阳王了!寻儿,你我是一样的存在,我是你的唯一,你一样是我的唯一!” 温寻儿撇了撇嘴:“你虽把这里弄得跟春归园一样,但这里毕竟不是春归园,你也不是从前的萧霁危!” 萧霁危拧了拧眉:“哪里不是?” 温寻儿盯着他身上的蟒袍:“从前你都是穿白色的!” 萧霁危看向自己的身上。 北寒虽与大炎不同,但再往前推两百年都同属于燕国,换句话说,除了民风的不同,官员制度,皇宫分布其实是有些类似的,而他今日这一身蟒袍便是太子的象征。 沉默片刻,萧霁危伸出手来,果断把自己外面的那身衣服给脱了,剩下里头素白的里衣:“现在可是一样?” 温寻儿惊了一下,慌忙拿起地上的衣服:“你疯了,大晚上的,这里又没有炭火,你把衣服脱了,染了风寒怎么办?” 这里是北方,又不是大炎,晚上的低温能冻死人! 她探手就把衣服替他裹上,萧霁危极配合的低下头,却就在手臂穿过袖子后突然一把将她纳入怀中,同时低头亲了下来。 温寻儿手上一僵,被迫整个人都压向了他,一度站都站不稳。 萧霁危干脆拥着她后退一步,转过身直接将她抵在了门上。 不同于往昔的任何时候,今夜的他显得极有耐性,亲了她片刻之后便松开了她,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垂眸看着她。 温寻儿缓过气,不由得抬眸,一下子便撞入他深沉的视线之中,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昳丽俊美,月光下的轮廓更是带着一丝清冷的弧度,像是高不可攀的神明,撩拨着她紊乱的心跳,以至于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只觉得他在勾引她! “盯着我做什么?”她平复呼吸,别开视线,“我脸上又没长花!” “你躲什么?”萧霁危却抬起她的下巴,“不敢看我?” “我有什么不敢的?”温寻儿迎上他的视线,颇为英勇,“你又没有三头六臂!” “是吗?”他略微挑眉,指腹抚过她的下巴,移向她耳廓,轻轻摩挲,“那便不要躲闪,要不然,我会以为你现在怂得连看都不敢看我!” “我什么时候怂了?” 萧霁危想了想:“大约是我成为太子之后?” 温寻儿冷笑一声:“我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难道不是一样的意思?” 温寻儿咬牙,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容打算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伸手推了推,想把他推开,眼前人却纹丝不动! 这家伙,现在练了一身的力气,这胸膛摸着都比从前结实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抬目愤而对上他的视线,却瞧清他眸底的奚落。 “怎么?这么快就要落荒而逃?” 落荒而逃? 谁落荒而逃了? 她用得着落荒而逃吗? 他就是成心的,用言语激怒逼迫她,逼着她做出回应,她原本完全不用理会,可偏偏又吃这一套,弄得自己骑虎难下! 可一想到要是今天认怂了,以后指不定处处被他拿捏,她心头刚升起来的那丝怂意立刻偃旗息鼓。 不就是夫妻间那点事吗,他俩之前又不是没有过,有什么好怕的! 她盯着他的脸半晌,忽然就上前一步,张嘴咬在他唇上,腥甜的血液涌入口腔,萧霁危吃痛,下意识后退,温寻儿却没让他得逞,直接拉下他的脖子反客为主。 一盆又一盆的炭火被春生命人端进了屋子里,另一头,秋月将临时打包过来的温寻儿的随身物品放到了左厢房内,两个贴身男女对视了一眼,都不自在别开视线,各忙各的去了。 次日一早,温寻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看见窗外的阳光格外强烈,猛地坐起身来掀被子:“怎么都不叫我?不是说好今日去给丽妃娘娘请安的吗?” 秋月掀开帘子进来,瞧见她下床,连忙蹲在地上帮她穿鞋子:“丽妃娘娘怕是不得空见你!” “怎么了?” “太子今日允了丽妃娘娘去照看皇上,这会儿在皇上宫里呢!” 温寻儿动作微顿。 秋月压低了声音:“有消息说,皇上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温寻儿看向天色:“他呢?” “太子天没亮便走了。” 温寻儿想了想,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去拜见丽妃,不管怎么说,自他们来到北寒,丽妃是实打实站在他们这边的,如今皇帝成了这般情形,她没有理由再躲在房间里! 她裹着衣服从床上下来,正想让秋月给她准备热水,却猛的身形一僵,又坐了下去。 秋月不解抬目,却只见温寻儿面上透着可疑的暗红。 “你让人备点热水进来,我先洗个澡。” 秋月眸底透着一丝了然的笑意,立刻吩咐去了。 温寻儿扶了扶自己的腰,心里忍不住把萧霁危臭骂了一顿。 ------------ 第178章 非我族类 等一切收拾妥当,温寻儿这才带着秋月一同前往长信宫。 到达长信宫外正见一人在婢女的陪同下从里面走来,离得近了,才看见那人眼睛肿成了核桃,正是萧慕可。 “你还有脸来?”萧慕可一看见她,心里的怒火立刻喷涌了出来,“你把我父皇母妃害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有脸来?叔叔因你们而死,还有哥哥嫂嫂他们……你这个丧门星!我杀了你!” 她欲冲上来打温寻儿,被宫人一把拉住。 “公主,你别冲动,那可是太子妃!” “我管她什么妃!要不是他们,我们北寒到现在还好好的,父皇也不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都是她!大炎的奸细,北寒的叛徒!”萧慕可找到武器,猛地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今日我就要你死!” 她冲上前来,红缨下意识挡在温寻儿面前,被她阻了,她伸出手,轻而易举扣住了萧慕可的手腕,用力一推,萧慕可便跌坐在地。 “我若是你,这个时候就会当个鹌鹑,绝不会给自己的父皇母妃添乱!” 萧慕可握紧了簪子,眸底因为仇恨和愤怒一片通红:“你们夫妻二人,狼子野心!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北寒若是落到了你们手里,才是真正的亡国屈辱!你们这两个叛徒,亏我父皇母妃对你们那么好,你们迟早会遭报应的!” 温寻儿没说话。 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谁对谁错,只有各自的立场。 她既然选择了站在萧霁危这边,面对他做下的一切,便只有认。 “可儿,休得胡言!”大殿之内,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来人,把公主扶起来,送回宫去。” 萧慕可看见丽妃出来,立刻从地上起身:“母妃……” “听话,回去!”丽妃的声音沉静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萧慕可不敢说话了,她转头狠瞪向温寻儿:“你最好对我母妃客气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话音落,她才携着自己的丫鬟离去。 丽妃看向温寻儿:“进来吧。” 殿内有些冷,只有内室才放了炭火。 隐约可见皇帝就躺在内室的龙床上,四周床幔垂着,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宫女太监守在一旁,空气中弥漫着药味,气氛相当压抑。 丽妃背对着她,等她走到跟前这才转过身来:“太子妃此行,莫不是看我的笑话?” 离得近了,温寻儿才发现丽妃憔悴得可怕。 不过数日未见,原本保养极好的她,这会儿眼窝深陷,脸色苍白蜡黄,嘴唇也干裂起皮,好像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温寻儿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情形,一时说不出话来。 瞧清她眼底的诧异,丽妃眸底越发讽刺,伸出手来捋了捋坠落在鬓角的碎发:“拜你们所赐,现在的我,就是个毫无利用价值的老妇,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们留了我这条命。” “我们对你没有敌意!” “你信吗?”丽妃笑看着她,“逼迫皇上退位,害他卧床不起,又伺机软禁我,切断我与外界的一切往来,西北勤王争夺了一辈子,最后竟被你们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玩弄于股掌之间,丢了性命不说,还赔上满族人。说吧,什么时候给我一个了结?” “我只是来探望皇上和丽妃娘娘你,并无别的心思!”她让秋月把礼品呈上,“我听说你近来一直睡眠不佳,所以特地给你带来了上好的补品,这药……” “太子妃的药恕我无福消受!”丽妃淡淡回绝,“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要照顾皇上,就不送了!” 她转过身,俨然一副谢客的姿态。 温寻儿心头叹了口气,看向内室:“我可否看看皇上?” 丽妃的身子陡然挡在内室入口:“最没有资格看他的就是你们夫妇二人,别让我轰你!” 见丽妃面容之上透着决绝,温寻儿只能作罢。 从长信宫出来,秋月十分生气:“这丽妃也太强硬了,软禁她的人又不是小姐!小姐念着她,才来看她,她倒好,半点不领情!”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没轰我已经算是保全了体面了,如果是我,可能做不到这么好!” 秋月不认同:“可皇上也不是太子伤的啊!他是自己晕倒的,也不管太子什么事,再说了,太子虽然软禁了她,却也并没有克扣她的用度,皇上那边也照样请御医,可从没有亏待他们!” “好了,别说了!” 话音落,正好瞧见远处张远的身影,温寻儿顺着他的方向瞧见他正与宫中侍卫说话,应该是吩咐什么事情,看见她过来,连忙带着侍卫退到一边,给她让路。 “太子妃!” 温寻儿盯着他身侧的侍卫瞧了瞧,是北寒这边的人,并不是大炎过来的人,应该是原本的宫中侍卫,现下宫中军队由他接手,这群人便转为他的部下。 她点了点头,看向远处的玉宸宫:“太子在玉宸宫吗?” “是。” 温寻儿应了一声,随即朝着玉宸宫走去。 数日没出来,都不知道宫中全貌,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就顺便去他那里看看,正好也瞧瞧他的玉宸宫。 玉宸宫离春归园很近,只走片刻钟就能到。 她到达玉宸宫外的时候,正好听见里面传来怒喝声,紧接着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传来沉闷的响声。 春生就守在门口,看见她来,连忙迎了过来:“太子妃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太子,里头在议事吗?” 春生应了一声:“已经一上午了。” 屋子里头的声音夹杂着怒火,很显然是萧霁危在生气。 温寻儿倒没见过这样子的他,听了片刻后便朝春生点了点头:“那我不打扰了,等他空了我再过来。” 春生却慌忙拦住了她:“太子妃且等等,容我前去通禀,这午膳时间就快要到了,正好太子妃陪殿下吃个饭!” 说罢也不等温寻儿说话,他一路小跑入内。 片刻后,屋内的动静停了,紧接着春生一路小跑出来:“殿下请太子妃进去!” 温寻儿点了点头,便看见三名官员灰头土脸从里头出来,有一个人的额头还流着血,很显然被骂得很惨,看见她的那一刻,三人的脸色竟都露出了庆幸的神情,连忙朝她请安。 “诸位大人辛苦了!”温寻儿与三名官员寒暄了几句,这才走进殿中。 ------------ 第179章 帝殁 宫人正在地上收拾碎裂的茶杯,看见她进来,一个个跪伏在地上,温寻儿抬目去看御案后头的萧霁危,他明显脸色不太好,看见她的时候神色恹恹,只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温寻儿走到他跟前就被他扣进了怀中,萧霁危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似乎很疲倦:“听说你去见丽妃了?” 连这个都知道? “是去见了她,皇上的情况似乎很不好。” 萧霁危眸底微沉:“不好便不好吧,他这一生也足够了!” 温寻儿看了看他疲倦的脸色,落到唇边的话最终压了下去。 其实她很想说,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继承皇位顺理成章,只是有时候还是可以保一下名声的,并不是一定要成现在这样!可想了想,她最终放弃了,萧霁危从不是在乎声名之人,他若是这么在乎,当初在温家的时候便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答应当赘婿,在他心里,实权永远比名声重要! “朝堂上的事情很棘手吗?” “有点。”萧霁危含糊答了一声,“有些个老匹夫,宁折不弯,不过不要紧,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们俯首称臣。” 后面的话,多少带点让人毛骨悚然的狠意,温寻儿看了看他,到底是没说什么。 朝堂上的事情,他有他的手段,在这一点上并不需要她担心,她要担心的是接下来大炎与北寒的事情,算日程,李云霓身死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大炎了,就是不知道那边会如何应对。 “太子,太子妃!”春生忽然走了进来,“长信宫的宫人来报,皇上醒了,说要见太子!” 萧霁危神情一顿。 “怕不是回光返照?”温寻儿立刻从他怀中起身:“春生,让人通知高阳王,还有皇后!” 皇后一直礼佛为高阳王祈福,但到了这时候了,她也应该来了! 春生应了下来,温寻儿连忙跟上萧霁危的步子:“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到达长信宫的时候,只听得琴音阵阵从长信宫内传来,听调子,有些像大炎的曲子。 萧霁危在殿外驻足良久,这才走了进去。 宫殿外跪了许多宫人,温寻儿没有被允许进殿,只能跟着丽妃跪在外面,没过多久,便听见外头传来动静,一抬眼果见是高阳王到了。 他的身体似乎更差了,坐在轮椅上的面容惨白。 “笙儿……”丽妃转过身去死死抓住他的手,“你父皇他……” 话音未落,眼泪便已落下。 萧笙握紧她的手看向里面:“父皇在里面吗?” “皇上刚才召见了太子,正在里面说话!” 萧笙没再说什么,让忽敦扶了他下来,跪在了地上。 一行人在外头跪了许久,温寻儿听不见里面的说话声,只能等。 半个时辰之后,萧霁危从内殿出来,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父皇……走了。” 丽妃一惊,猛的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内殿,不一会儿便听见她的嚎叫声。 “皇上……” 所有的宫人都跪在地上,殿外,萧慕可正扶着皇后匆匆赶来,两人才走到殿门口便听见了丽妃的哭喊声,皇后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父皇!” 萧慕可冲进殿内,进了内室,紧接着便传来了她的哭声,萧笙遥遥看向殿门口,与那里的皇后四目相见,皇后猛然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抱住了萧笙,一边轻抚他的背,一边强作镇定:“没事,你父皇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好孩子,别难过!” 殿内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温寻儿抬目看向萧霁危,他站在那里,至始至终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她伸出手来拉了一下他的手,萧霁危好片刻才反应过来看向她。 四目相对,萧霁危像是突然回神,然后转过身面对着殿内掀开衣袍跪了下去。 ------------ 第180章 一起走 殿外,大臣们陆续赶到,听到哭声一个两个跪了下去痛呼“皇上”。 南阳王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喊了一声“皇兄”后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屋外,风声呼啸,吹得殿内烛火摇摇晃晃,丽妃忽然从内殿冲出来,对着萧霁危便扇了一个耳光。 “都是你!”她抓住萧霁危的衣襟,色厉内荏,“如果不是你,皇上也不会驾崩,你个白眼狼,狼子野心的狗东西!不是皇上把你接来,你能有今天?萧霁危,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你害死了西北勤王还不够,现在还害死了皇上!不仅如此,还想吞并北寒!你根本就不配当皇帝,不配当北寒人的王!” 丽妃的话一出,殿内的哭泣声立刻停了。 有那么一瞬,整座大殿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不过须臾,一旁的皇后忽然扶着高阳王站了起来:“丽妃说得没错,这种狼子野心之辈,根本不配当我北寒的王!而且,他究竟是不是皇上的血脉还未可知,单凭他母亲与皇上的一段露水情缘,何以断定他就是我北寒的皇子?还有,我可是听说,你母亲可是给大炎的温家当过贱妾的,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大炎派来的奸细!” 此话一出,场内彻底沸腾。 温寻儿从地上起身,正要说话,萧霁危先一步阻止了她。 他并没有看她的方向,只是伸出手来将丽妃落在他衣襟上的手一点点拉开,声音听不清情绪:“说够了吗?” 这话是对她说,也是对皇后说。 他转眸看向众人,眸底透着森寒:“怎么?父皇刚一走,你们就迫不及待污蔑我,在这里颠倒黑白,泼我脏水,造反的到底是你们还是我?” 殿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没多会就见张远领着大批的皇宫侍卫涌了进来,将大殿团团围住。 “皇上传位诏书在此,何人胆敢放肆!” 他走到萧霁危面前,将诏书奉上:“臣酒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传位的诏书,早先便有下达,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约是觉得皇后和丽妃的话没什么分量,一个两个开始跪地直呼万岁。 “慢着!”却有人从人群中走了过来,那人一身藏青色氅衣,红肿着眼从地上起来,竟是南阳王! 他接过张远手里的诏书,扫过两眼之后,忽然从人群中喊了一位大臣:“你看看这诏书。” 那人对着烛火仔细比对过诏书,良久忽然看向众人大呼:“这传位诏书,是假的!” 说完,他就把诏书直接丢进一旁的火盆里,炭火旺盛,遇到干燥的物品迅速点燃,张远想捞已经来不及,等他扑灭诏书的火焰,上面的字迹已经烧毁了大半,再辨不出诏书的内容了! “皇上……” 他面如死灰看向萧霁危。 “哈哈!”皇后大笑,“萧霁危,你还有何话说?你害死西北勤王在前,谋权篡位逼死皇上在后,像你这种大炎奸细就该千刀万剐,还妄想做我北寒的王,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来人!” 殿外脚步声起,沉重的盔甲发出有力的争鸣,与脚步碰撞在一起,然后,另一拨兵力涌了进来,将张远那一波人团团围住。 “唰”的刀剑出鞘,两拨人立刻打了起来。 萧霁危拉着温寻儿退到一旁,双方战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看见丽妃拔了两柄刀握在手里,朝着他的方向杀了过来。 她武功高强,一路竟畅通无阻。 张远一把护在萧霁危面前:“殿下,人太多,你先带着太子妃避一避!” 温寻儿随手从身后侍卫的手上夺了一把刀过来,看向萧霁危:“现在怎么办?要杀出去吗?” 萧霁危看向身侧:“春生,带秋月去内殿。” 春生反应过来,迅速拉了秋月离开,他俩不是什么关键人物,一时也没有人阻拦,轻而易举就进了内殿,萧霁危这才看向温寻儿,俯身在她耳边低道:“你待会儿趁人不注意也进去,你一个人进去!” 他强调了一个人,惹得温寻儿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看向身后。 那里,红缨如临大敌,抓紧了刀目光如炬直视着前面的敌军。 “那你呢?” “放心,我不会有事!” 听他如此笃定,温寻儿稍稍心安,应了下来。 丽妃被张远挡住,她固然武功高强,可久居深宫多年,自然不是常年刀尖上舔血的张远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逐渐落于下风,眼看着张远就要侵下他,却忽然有一只手从侧前方伸了过来,一掌拍在张远肩上。 张远整个人后退数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竟吐出一口血来。 而此时此刻,那坐在轮椅之上,向来虚弱到走几步路都要体力不支的高阳王正满面肃杀收回手,刚才那一掌正出自他手。 “还不出手,要待何时?红缨!” 高阳王的声音落下,后方立刻有一柄弯刀刺了过来。 萧霁危身形一偏,避开了利刃,直接把温寻儿推进屋子里,随后拽着张远便跟了进去。 内室的门一关,剩余的部下立刻堵在门口,将外面的人拦住。 萧霁危扶住口吐鲜血的张远:“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张远勉力站起身来:“殿下放心,我没事!” 他看了一眼天色,忧心忡忡:“照这个速度,不出盏茶功夫,我们的人应该就顶不住了!” “那怎么办?”春生过来扶住他,有些急,“皇上的传位诏书明明是真的,这些人却指鹿为马,还有那南阳王竟然临阵倒戈,正是岂有此理!” “可不止南阳王!”温寻儿看向萧霁危,“高阳王看着孱弱,竟如此深藏不露,难怪他会主动退出太子之位,为的只怕就是今天!”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已经不能让她和原始剧本联系到一块儿了。 或者说,现在的剧情完全不是按照原始剧本来的。 萧霁危没说话,他走到龙床后头,不知做了什么,龙榻的床位动了,原本床尾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缺口:“春生,你带着太子妃从这里出去,张远,太子妃就交给你了!” 温寻儿有点懵:“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 第181章 你会为我难过吗 一旁,张远也巴巴看着他。 萧霁危抿紧唇:“父皇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得去查清楚,至于缘由,过后,张远会跟你解释清楚!张远!” 张远反应过来,神色一震:“殿下,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这是最快最直接的法子了!”萧霁危塞了什么东西到温寻儿手里,眸底微微闪动着什么,“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这次回不来,你会为我难过吗?算了,你不要回答了,张远,带她走!” 这一切都发生得毫无征兆,且在瞬息之间,而且脱离了原本的剧情,让温寻儿根本不知道事情为何到了这样的局面。 她都来不及和萧霁危说话,只听见外头传来撞门的声音,萧霁危便将她往前推了一把,直接进入了通道里。 石门闭合,通道内一下子陷入黑暗,也完全阻隔了萧霁危那张隐在烛光之下明灭的面容。 “萧霁危——” 她扑到石门上拍打,却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动静了。 张远拉着她:“太子妃,快走吧,这地方也只能抵挡一时,外面的人发现我们不见了,迟早会找到这个通道,我们若是不走,太子殿下为我们争取的时间就白费了!” 温寻儿缓过神,看向手里的东西。 “双鱼骨符!”张远一惊,“殿下竟把这个给了你!” “这就是双鱼骨符?” 温寻儿看向手里的一枚双鱼骨符,她知道这东西,北寒国的调兵信物,一共有三枚,拼凑起来是一对完整的双鱼,据说当年太祖皇帝初登皇位,论功行赏时,面对手底下军功卓著的三名功臣犯起了难,因为这三人功勋不分伯仲,却又分明眼巴巴的想从他的封赏里争个高低,太祖帝既不想伤了功臣的心,又不想他们互相攀比,故而才想出双鱼骨符这个法子。 一条双鱼一分为三,分别赠予三人,代表的都是北寒最高的军功荣耀,不仅如此,三鱼合体可号令天下,这也是为了让三位功臣安心——虽然最终是他坐上了皇帝宝座,但天下,他愿意与三位功臣同享。 也正因为这样,当时的北寒和平了近百年,但是那一代之后,双鱼骨符慢慢就成了统领天下的号令,只是据说当年三位功臣离世时早想到了这一步,为了不辜负太祖帝的信任,他们离世前命后代将双鱼骨符一同下葬,也正因为这样,后来的北寒皇室流传的都只有双鱼骨符的传说。 只是没想到,今日竟重现于世! “咚咚咚!” 外面忽然传来了重物敲击地面的声音。 张远浑身一震,叮嘱温寻儿:“太子妃,快把骨符收好,我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等等!”温寻儿抓住张远,“你告诉我,他究竟有没有事?” 张远深吸口气:“现在来不及同太子妃解释,太子妃只需要知道这一切都是殿下计划好的便够了,你放心,他暂时不会有危险!” “那些人给他定的是谋权篡位的罪名,他们真不会动他吗?” “放心吧!”张远安慰她道,“有南阳王在,他不会让殿下死的!” 温寻儿有些茫然,可南阳王刚才不是叛变了吗? “咚咚咚!” 外面的动静又响起,这一次声音更逼近了几分,张远抓住温寻儿的手臂:“太子妃,快走吧,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远处,春生和秋月已经点好了火把过来,温寻儿见状,这才不敢多耽搁,和几人一起快速往通道尽头走去。 临行前,她回头看向身后的石门,脑海中掠过刚才分别时萧霁危的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心头莫名慌乱得厉害。 她只希望,一切真的只是他的计划! 一行人在通道里走了许久,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前方的通道尽头这才浮出一丝亮光。 “张将军,是你们吗?”是外头传来的声音。 张远立刻附和了一声,等众人出来,温寻儿这才发现迎接他们的是昔日张远那个叫做王全坤的部下。 自从来到北寒,温寻儿记得只见过他一面,一直以来她只以为他被张远派到别处去了,却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见他。 “太子妃,先上马车吧,剩下的事情,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末将再与你细说!” 温寻儿点了点头,带着秋月一道上了马车。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风也很大,马车赶得很急,一路摇摇晃晃。 秋月在马车里惊魂未定抓紧了温寻儿的手,一张脸仍透着白。 “小姐,我怎么觉得姑爷他这次危险了呢!”她的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哭腔。 温寻儿听得心头一颤:“别胡说,萧霁危不是那种置自己于险地的人,在西北勤王那件事情上他能有这么大的魄力,这一次,他绝不可能没有准备!” “可南阳王真的抵得住皇后丽妃还有高阳王的压力吗?” 提及高阳王,温寻儿眸光一沉。 万万没想到,一直坐在轮椅之上,身体孱弱,俨然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居然能一掌就把张远打吐血,这个高阳王可绝不简单! 可书中对高阳王的设计,明明就只是个从小中毒的病秧子,怎么会深藏不露? 难道是因为她对北寒的剧情简写的原因?因为这些人都只是配角,所以她写出来的东西只是表象,至于真正有什么,实际上连她都不可能知道? 唯一的解释,似乎只有这个了! 那萧霁危口中的计划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北寒帝临终前又和他说了什么?他那么痛恨萧霁危做的一切,临终之时是原谅了他还是继续恨着他? 一切只能等张远来解惑了。 马车不知道行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宅院停了下来。 张远跳下马车请她下来:“夫人,到了。” 他改了称呼。 温寻儿从马车里下来,才看见眼前只是一座普通的宅子,等到众人入内,张远立刻让人把院门拴好,这才取下脑袋上的帽子跟上温寻儿的步伐:“太子妃,先进里屋!” 等到温寻儿在里屋坐下,张远才将萧霁危的计划全盘托出。 ------------ 第182章 悬挂城门 “西北勤王死后,我们的人才查出来李娘娘的死并非他们的人干的,而且一路追杀我们的那个悬壶帮虽然跟西北勤王有合作,但并非每次的刺杀行动都是他们的人,而且北寒一直还有一个更神秘的教派叫玄神教,这个教派会以人血来练邪功,多年来北寒各地到处都是失踪的人,只因北寒地貌广阔,人口分散,消息密闭,所以一直都传不到郦城,还是我们自己查到了一些线索,再加上从南阳王以及皇上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我们才确定了这个教派其实一直都隐匿在郦城,而且一直以来,都在背后为西北勤王做事!” “他们看似为西北勤王提供帮助,实则却是利用西北勤王掌控朝堂,而且不止西北勤王,朝堂内还有很多人是他们的爪牙!” “原本这样的事情,若是有足够的时间,我们定不会如此被动,只是没想到皇上病倒得这么快,再加上和大炎的矛盾,时间根本就等不及!太子若不能趁着这次登基的机会查出这个幕后玄神教主使,拔出这颗毒瘤,只怕北寒的朝堂永远得不到肃清,而他的登基不过是那群人换一个傀儡,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任人宰割!” 张远一口气说太多,忍不住喝了杯水:“太子早就预料到一旦皇上驾崩定会有人站出来反驳他,我们原本已经将宫中的侍卫换下,计划一里,便是强行拿下这些人,然后挨个审问,但是如此一来很有可能根本就抓不到幕后主使,所以太子才想了另一个办法。” “他自请入瓮,让这些人觉得胜券在握,然后伺机掌控这些搅乱朝堂的内鬼名单,而且,太子一直怀疑他身边就有内鬼,所以用这个计划正好也可以揪出太子府的内鬼!不仅如此,在他被擒之后,只需要看谁坐上皇位,谁是真正掌控北寒的人,就能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只要揪出这些人,我们就能将他们连根拔除,就算最终抓不到那个幕后主使,也足够将他们重创!待太子稳住局面,掌控了北寒朝堂,日后再来慢慢理会玄神教的事,如此才算是安枕无忧!” 温寻儿听完张远的这一席话,终于确定剧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所以萧霁危这一计并非赴死,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这样的“死地”真有生还的可能吗? “太子就这么确定那些人不会杀了他?” “这还得多亏了皇上!” 张远指向她掌心的双鱼骨符:“北寒太祖有遗命,北寒皇位继承人,要么是皇帝钦定,要么就要凑齐三块双鱼骨符才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否则,名不正言不顺,不仅说服不了文武百官,更征服不了三千部落部众!” “而这两样东西都在太子手里,他们若杀了太子,永远也得不到这两样东西!” “可萧霁危就在他们手里,顺着他,还拿不到这两样东西吗?” 张远沉眸:“那就要看,太子殿下受不受得住他们的酷刑了!” “太子妃,将军!”门外忽然有一人慌乱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被他们悬挂在城门了!” ------------ 第183章 看看他 温寻儿猛然惊坐起。 张远一把擒住地上那人的衣襟:“你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那人喘息着,吞咽了一口口水,“我亲眼瞧见他们将殿下悬上去的,说是要我们拿出他们要的东西,否则,就将太子悬挂在城门上,让他冻死,将军,现在可怎么办啊!” 温寻儿看向外面的天色。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别说悬挂一晚上了,就是悬挂几个时辰,只怕都会冻死。 她木然坐回位置上,看向手里的双鱼骨符,一时犹豫该不该交出去。 张远很明显知晓她的想法,当即跪地:“太子妃,太子之前已经计划好了种种可能,他知晓那些人很可能会拿他的性命来威胁我们交出东西,所以太子一再强调过让我们不要理会,所以这骨符不可交出去!” 温寻儿捏紧了骨符:“我知道!” 她脑海中急切地想着对策,知晓这个时候不能乱! “南阳王一定会想法子保住殿下的性命的!” 温寻儿缓缓抬目看向张远,听见他的话这才想起什么:“你的意思是,南阳王之前的叛变,其实就是假意投诚,做殿下的眼线?” “是!”张远应道,“从始至终,皇上从未想过更换继承人,他知晓太子初来北寒,根基未稳,又未做出什么实绩,难以服众,所以等他驾崩以后,三千部落里必然有人不服,故而他托付南阳王协助殿下,必要时候助殿下一臂之力。原本登基毫无悬疑,但殿下想趁机找出玄神教的人,所以才让南阳王配合演了这出戏!” “可南阳王作为殿下的党羽,这是一开始就众所周知的事情,谁都知道殿下是他从大炎迎过来的,又怎会轻易相信他?”温寻儿揣度着那些人的心思,心中了然,“只怕,将太子悬于城门这件事,不仅仅是逼我们拿出骨符,更是对南阳王的试探,否则,他们怎会如此急迫,刚擒到太子,就将他悬在城门之外呢?” 张远一惊,顿时有些慌:“若真是这样,那南阳王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那怎么办?殿下该不会真有性命之忧吧?” 张远急迫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实在不行,我带人去把殿下劫回来!无论如何,总得护住殿下的性命!” 温寻儿看向手里的骨符,斟酌良久:“纪老先生现在在哪?” 张远一愣,猛地一掌拍向大腿:“我怎么把纪老先生忘了?他一定有办法,我这就去接!” “等等!”温寻儿唤住他,“太子府这会儿只怕是早被人围住了,若是我们的人出现在太子府,必然会被擒!到时候不仅找不到纪老先生,还白白丢了性命!” “那怎么办?”张远茫然,“实在不行,我亲自去?” 温寻儿摇了摇头:“那老头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府里被擒?他必然知晓事后我们会找他,所以肯定不会在太子府待着。” “那在哪儿?” “萨尼湾,福泽寺。” 张远当即转身:“我这就去!” “张远!”温寻儿唤住他,“要快,就怕那地方已经暴露,他们说不定已经派人在去的路上了!” 上次一行人去福泽寺,高阳王的人也在,只怕那个地方已经不安全。 她也只能赌,赌高阳王的人还来不及到达那个地方,或者说,没想到那个地方,毕竟纪老先生并非这件事里的关键人物,所以她只能赌高阳王暂时想不起来。 张远火速带了人快马加鞭往福泽寺赶,温寻儿扣紧了手里的骨符,看向外面的天色:“他现在一定冷极了!” 秋月担忧地看着她:“小姐别担心,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夜已深,院子里只听得见树叶摇动的声音以及远处的传来的狗吠。 秋月搓着双手哈着气,看温寻儿坐那里一动不动,忍不住劝道:“小姐,你的身体刚好,外面这么冷,你就这么坐着,身体会吃不消的!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温寻儿看向头顶的月光:“正因为冷,我才要坐在这里,若是连我都忍受不了这样的冷,被悬在城门上的他必然也受不了!我得算着时间,我怕他撑不住!” “现在知道担心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从院墙上响起,温寻儿惊喜抬头,便看见纪申轻盈地从上面跳下来,稳稳落在院中。 “纪老先生!”温寻儿连忙站起身来,“你可算是来了!” “我自然是要来!难不成,看着我那好徒儿就这么白白死了?” “你看见他了?” 纪申从鼻息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放心,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悬一晚上死不了,要不然,我白训练他那么久了!” 那几个月里,不止训练,他日日拿珍惜药材给他泡着身体,现在总算起了点作用。 “就算一晚上没事,那两天,三天呢?若是那些人一直将他悬着怎么办?就算不悬着他,也定然会往死里折磨他,我们总得想个办法出来!” 纪申拿了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茶水早已凉透,冰得他嫌弃地丢开,秋月见了,连忙拿了水壶:“我去换热的。” 她这一走,纪申才抬目看向温寻儿:“你忘了?我们的使命就是为他而来,这天下迟早是他的,他死不了!” 温寻儿在他对面坐下:“若是以前,我当然确信,可自从李云霓死了,一切的剧情都变了!我已经不能确定他能不能走到书中的那个位置了!” “不会错!”纪申双目炯炯看着她,“李云霓死了,是因为你取代了她的位置,如今同他命运纠缠在一起的人是你,所以他便不会死!” “可这只是推断,万一不是呢?”她看向纪申,忧心忡忡,“难道就真的这样坐以待毙?” “不是坐以待毙!”纪申摇头,“越是这样的时候,你越要忍住,只要熬过前三天,让他们觉得诱饵无望的时候,便越发不敢要萧霁危的命,不然,萧霁危死了,他们骨符的线索就断了,到时候要从哪里找骨符?” 被他这么一说,温寻儿适才慌乱的心终于冷静了下来。 纪申说得没错。 一旦他们威胁无望,自然不会拿萧霁危的性命开玩笑,只不过,他们不让他死,只怕,也不会让他活得那么容易! 一阵风来,吹得院子里的灯笼摇摇晃晃。 纪申站起身来:“行了,早点睡吧,休息好了,才有力气打接下来的仗!他还等着你去救呢!” 被他这句话一说,温寻儿这才来了点精神。 如他所言,萧霁危将骨符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她,接下来,她可得好好计划怎么才能把他救出来! 只是一整晚,她都没睡好觉。 夜里还做起了噩梦,梦见萧霁危浑身是血的倒在她面前,问她为什么不救他,惊得温寻儿从睡梦中醒来,满头大汗。 她彻底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她让秋月拿来了一身男装,她得去看看萧霁危! ------------ 第184章 救他的办法 清晨的街道人来人往,他们一路驾着马车走过熙熙攘攘的官道终于抵达城门口。 像是鼓励众人观摩一般,城门口虽设立了守卫,门禁却和平时一样并不森严,甚至比平时还要松散很多,因为门口还有守卫在城墙根聊天,而来往的百姓几乎是自由进出。 他们将马车停在城内,步行去了城外。 出了城才发觉城门口多了许多商贩,像是知晓这里有人聚集,专门来做生意。 跟随着聚集的人群,温寻儿抬目看向城墙,当清晰瞧见上头悬着的那道熟悉身影之后,一瞬间险些站不稳脚。 “公子!” 秋月在一旁搀扶住她,眼眶也忍不住发红:“上头有人看着。” 温寻儿这才发现高高的城墙之上有一双眼睛正如鹰一般搜罗着人群,似乎就等着拿下有异常之人。 她强行稳住了身子,朝着城墙之上那人看去。 被悬了一整夜,萧霁危看上去明显狼狈,一双手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一片黑红,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被勒出血了。 他脸色苍白,一张脸几乎毫无血色,就那么闭着眼睛,似乎了无生息。 “听说他就是那个大炎来的奸细,皇上都封他为太子了,他居然还不满足,竟逼死皇上谋权篡位!” “可不是!这奸细残暴得很,西北勤王两家那么多人,全被他一夜之间杀了,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呢!” “我呸,这种人,就该下油锅进猪笼,居然还想当我们北寒的皇上,他要是真做皇上了,那咱们北寒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对!就该杀了他永绝后患!” “对对!” 底下看热闹的人一个劲儿对着上头指指点点,也不知道是谁忽然拿出了一张弓对着上头的萧霁危便射了过去。 弓箭离弦而出的那一刻,谁也来不及阻止,直接稳稳钉入萧霁危的胸口,昏迷中的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射中了,我射中了!”那人激动得大叫,张远第一个要冲上前去,被温寻儿紧紧拉住,“先别动,跟着他!” 她声音已然沙哑。 张远应了一声,跟过去了。 春生在一旁眼眶发红,死死捏紧了手:“这样折磨下去,公子迟早受不住!” 温寻儿的视线却是盯着城墙。 像是有所觉一般,那头的萧霁危忽然将视线投了过来,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他准确无误找到了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温寻儿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那一刻分明有什么情绪从胸口涌了出来,鼻尖酸得要命。 萧霁危怔忡了一下,随后竟勾了唇角,朝着她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 温寻儿越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不敢去看。 萧霁危胸口的箭扎得很深,很快有血从上空滴了下来。 眼见着射箭能伤到他,那些仇恨萧霁危的百姓忽然就从地上找到了石子,尖锐的树枝,一个两个朝着城墙上悬着的人影抛了上去,场面一度混乱。 眼瞅着石头砸中萧霁危额头,磕出鲜血,有树枝还插到他腿上,一旁的春生气得几乎要冲上去:“这群狗东西,我杀了他们!” “春生!” 温寻儿阻止住他,眸底透着厉色:“你这时候去,不是等同于自投罗网吗?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没有?” 春生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稳了稳情绪,将衣袍里的东西给了她。 是一把小巧的袖箭。 这东西经由纪申改装过,制作精密,射程极远,杀伤力极强,她原本带着只是以备不时之需,但是现在,若是不出手,只怕萧霁危真会没命! 但她也不会傻到“劫囚”! 袖箭在手中握稳的那一瞬,她的视线直盯城墙上的那个守卫官。 如今场面混乱,所有人都在对着萧霁危出手,他分明也吓到了,紧急找来手底下的人商量对策。 就是现在! 温寻儿抬手,直接盯着那人的脑袋,箭矢脱手的那一刻从萧霁危头顶飞了过去。 萧霁危艰难抬目,便只听得城楼之上有人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场面混乱。 他抬目看向下方,正好看见温寻儿收袖箭,而一旁春生拉着温寻儿:“快走!” 他们几人迅速趁着混乱逃回城内,也在这时,上面守卫官身死的消息才传了下来,下头守卫火速开始围困百姓寻找凶手,一时之间,百姓逃窜,场面更加混乱。 而温寻儿等人早已躲到了城内的角落,那些人根本找不到他们。 另一头的张远也发现了异样。 当看清城墙之上发生了什么,他火速上前一步,拍了拍射箭那人的肩膀,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一刀命中他腹部要害,眼看着那人不可置信朝他身上倒去,张远恨恨道:“你伤他一箭,我要你一命,这是你应得的!” 那人在他肩上咽气的瞬间,张远推开他迅速隐入人群。 看见了死人,四周的百姓瞬间慌了,惊叫跑开。 “杀人了,杀人了!” 场面彻底控制不住。 张远也随着人流伺机入城。 和温寻儿会合后,一行四人入了一间酒楼。 张远找了人去打探消息,得知萧霁危仍被悬挂在城门之后,他气得狠狠一拳头砸在桌子上:“看来这群人是狠了心要殿下的命!” “殿下受了那么重的伤,这群人居然不救治他,还把他悬在城门!再这样继续下去,殿下定会有危险的!” 春生一想到萧霁危刚才的惨状,一个控制不住,眼泪都落了下来。 “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没看到小姐已经在想办法了吗?现在情况这么乱,你别给小姐添堵了行不行?”秋月眼瞅着他这一路上眼睛就没好过,气到不行。 春生委屈得眼泪掉得更凶:“夫人高烧那几天,你不是哭得更惨?现在不是你的主子,你就不心疼了是吧?” 秋月一滞,拿起桌上的茶壶就要砸他。 “别吵了!” 温寻儿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街上很明显多了巡逻的官兵,但因为死的只是一个守卫,他们也不会大张旗鼓搜查凶手,只是在街上四处寻人。 她把窗户关上,看向几人:“既然他们还不肯放人,那就添一把火!” 张远等人的视线朝她看来。 “张远,你替我去找些东西来。” 她让店家拿来了纸张,将需要的东西一样样写在纸上:“越快越好。” 张远接过了纸,有些茫然:“夫人要这个做什么?” “你别问,去做就是了!” 张远当即去安排了。 等回到住处,温寻儿立刻又把纪申给找来了。 纪申在得知她要的东西之后,细细回想:“你说的这个东西,很多道观都有,可你要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了,你去帮我搞,越多越好!” 纪申不明所以,但看她神情严肃,似乎那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便照做了。 两个时辰之后,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了。 温寻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细细研究。 ------------ 第185章 想到心口比伤都痛 当一道轰炸声从房间里传出的时候,众人都懵了,急急忙忙冲进屋子里,才发现房间里着了火,而原本一身素净的温寻儿灰头土脸,就跟从煤矿里走出来的一样。 “夫人你……来人,快救火!” 火势很快扑灭,春生惊魂未定:“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夫人,你在做什么?” 秋月这会儿也赶了过来,看见温寻儿的模样惊诧地取了帕子给她擦脸:“小姐,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温寻儿抢过她的帕子一把扣住她的肩,双眸清亮,一脸狂喜:“我成功了!”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 “我成功了!”温寻儿一面说着一面看向众人,当看见纪申出现在院子里,她一把冲上前抱住了纪申:“纪老先生,师父!我成功了!” 纪申一脸莫名其妙,他看了看房间又看了看温寻儿:“刚才的动静是你搞出来的?” 温寻儿用力点头,猛地将纪申拉到一边:“亏得我以前为了写好书查过好多资料,当时火药的配方我查得很详细,还做过笔记,就为了写书用,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火药?” 纪申听说过那玩意儿,据师父说那东西毁天灭地,威力无比,纵有绝顶神功也抵挡不住那玩意儿的轰炸,如今听温寻儿这么一说,他脑海中浮现当年他师父那张严肃的脸又忍不住看向屋内,忽的擒住温寻儿的手腕:“你要用那东西做什么?就为了救太子?你疯了?那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若是有人把它用来打仗,那天下都会陷入水火之中,你想过吗?!” “我当然知道!”温寻儿缓和了心情,“我来是救天下,不是灭天下,当然不会随便用那东西,那配方只有我知道,别人弄不出来!我之所以弄出它,是因为我有用!” “你要做什么?” 温寻儿凑上前在纪申耳边说了一句,后者一双眼睛都瞪圆了:“你这丫头,疯了吧?” “你就说,管不管用?” 纪申想了片刻,无奈瞪了她好几眼:“管用是管用,可就算把他从城墙上放下来,那边的人也未必不会对他做别的!” “只要不是掉在那上面,南阳王肯定有机会保他!” 纪申盯着她瞅了片刻:“怕就怕,你惹祸上身,那高阳王只怕不会放过你!” “所以关键时候就要看纪老先生了!你武功高强,脑袋瓜子又好,有你帮我,我想,我们一定能助萧霁危把江山夺回来!” “哼!”纪申冷哼一声,“就知道打我老头子的主意!行了,你赶紧弄,回头我带人去放火药!” 张远连夜帮温寻儿找了一个队的人来。 为了防止配方外泄,她将这些人分成好几个小分队,每个人负责一道工序,到了最后只有她亲自按照一定的比例来做成品就可以了。 天快亮时,她已经弄好了第二天需要的火药。 张远负责将火药埋在城墙三处不同的位置,安排好随从等待命令点燃,另一边,纪申则将带血的“救人,否则后果自负”的血书丢到城墙守卫官的房间里,起恐吓的作用。 亏得他武功好,在森严的戒备守卫下竟也来去自如。 城墙上,纪申拴了跟绳下去的时候,萧霁危早就昏死过去了。 他伸手按了按他的胸口,确定了箭矢的位置,忍不住惊叹:“到底是有点光环在身上的,否则这么吊起来再加这么重的伤不死才怪!” 将早准备好的药酒直接往他伤口处浇去,昏死中的萧霁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纪申猛然捂住他的嘴:“小点声,被人发现了,咱俩都得死!” 萧霁危眨了眨眼:“先生?” “把这个吃了!”将早准备好的药塞进萧霁危口中,萧霁危咽了下去,纪申立刻又取了腰间的马奶酒来喂他,“喝一点,暖身体!” 萧霁危依言喝了下去。 长时间的悬挂再加上失血过多让他严重脱水,几口下去,很快就把纪申壶里的酒喝了大半。 “怎么样?还坚持得住吧?” 萧霁危咧开嘴,终使满身伤害,眼睛却依旧明亮着:“多亏先生每晚冒着生命危险来给学生送药,否则,学生撑不了那么久!” 纪申哼唧了两声:“还不是你那婆娘,一天到晚的在我耳边嚷嚷,他就怕你死了她守寡,我也是没办法!” “寻儿?”萧霁危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弯了唇角,“你告诉她,我还撑得住。” “若是没受伤,有我的药吊着,你确实撑得住,可这一箭虽然射偏了,却也足够要你半条命,若不及时处理,箭尖在里面生了锈,到时候得了破伤风,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说到这里,纪申挑了挑眉,“放心吧,小娃娃已经想到办法了,天亮后你就有救了!” 萧霁危一愣,面色微变:“她做了什么?” 等纪申将温寻儿的计划和盘托出,萧霁危原本担忧的面容缓缓舒展,眉宇间竟似还有一丝骄傲:“她向来有主意!” “她确实有主意,”纪申哼唧两声,“一天到晚的磨着我,连觉都不让我去睡,虽说我几日不睡觉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老夫我也有自己的私事,她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着我,什么意思嘛!” 萧霁危脑海中仿佛浮现了温寻儿催人时奶凶的模样,眉目间不自觉浮上一抹温柔:“她做事,风风火火惯了,先生多担待!” 城楼之上传来了脚步声,很明显是巡逻的人过来了,纪申脸色一变,低声吩咐:“好好挺着,等你媳妇儿来救你,我先走一步!” 说罢,他收了自己的钩子,一个跃身便下了城墙,从另一边走了。 夜呼啸着袭来,冷风打在身上拨弄着胸口的箭矢,萧霁危有那么一瞬痛得失神,好片刻才缓过神来,他忽然笑了笑。 他自然要挺着,否则,那丫头只怕又要难过了! 脑海中浮起温寻儿白日里泪流满面的脸,他闭上眼睛,神识一点点滑过她面容,仿佛一寸寸抚过她的脸庞,一时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她,想到,心口比身上的伤都痛! ------------ 第186章 天光微亮,北面城墙直接炸开的时候,很多人都尚在睡梦中。 城门将领刚刚穿戴整齐准备出门,脑海中还对刚才床头的血书惊魂未定时,忽的听见一声惊雷从远处传来,当时整个地面都在震动,惊得他以为那里打雷了。 可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这么惊天动地的雷声? 直至侍卫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说城北墙根破了个大洞,一大片城墙都倒了,才引起他的重视,匆忙赶至城墙根。 现场早已一片狼藉,他抓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侍卫追问:“可有人受伤?” 侍卫摇了摇头:“没有,这里原本没有人,所以城墙倒塌的时候大家都不在,还是听到响动才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大的威力,把这么高的城墙都炸毁了,这若是用在人身上,得死多少人?” 将领浑身一震,这才想起刚才醒来时床头的血书。 再联想到昨天身死的城墙守卫官,他浑身一震,霎时间双腿都软了下去。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将领哆哆嗦嗦看向前面倒塌的城墙,仿佛他已经压在下面:“快,让人给我备马,我要去薛将军府!” 负责郦城守卫的将军叫薛樊,此刻他也收到了城墙被毁的消息。 当第二声炸雷在西面城墙根爆炸的时候,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城墙守卫们的安全,因为那里离城墙门不过百米,只要再往前一点,那些守卫全都得死!对方显然正是知晓这一点,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压迫着这些人的神经,一时间人心惶惶。 “将军,那些人明显是冲着那个人来的,若是再不把人放下来救治,下一个炸的,只怕就是城门了!” 薛樊一番思量,只能下令。 “一点猫抓老鼠的把戏居然还让这些人猖狂了,我倒是要看看,等那个人下了大狱,他们如何来救!” 萧霁危最终被解了下来。 得知他被投入大牢,只做了简单的医治,温寻儿还是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总比吊在外面好,大牢里虽然戒备森严,但我相信南阳王肯定有办法把药送进去!” 只要有药,萧霁危必定能挺着! 暂时的危机算是渡了过去,张远的手里也拿到了一份新的名单。 “这些天,投奔高阳王的不在少数,但朝堂之上还是有一些观望的党羽,尤其是以燕南为首的十九部落,自皇上驾崩到现在,除了专注奔丧以外,竟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可有查到玄神教的信息?” “有的。”张远将这两天的情报做了一个总结,“郦城最近失踪了不少人,而且都是一些童男童女,只是眼下朝局混乱,这些失踪人口的消息也就被压了下去,但我们的人却在城南五里地外发现了一个尸骨堆,从衣物和尸骨的比对来看,应该就是那些失踪的童男童女无疑了!” 温寻儿接过他手里的册子,上面全是有关失踪人员的记载。 “太子被擒,这些人果然明目张胆了起来,只要他们有行动,那我们的人必定就能搜到蛛丝马迹。”温寻儿思量片刻,“有办法让我见一见南阳王吗?” ------------ 第187章 搬救兵 深夜的清北楼内歌舞升平,即便是坐在厢房内依然能听到隔壁热闹的调笑声。 温寻儿在张远的陪同下等了一刻钟左右,门外便传来了动静。 南阳王一袭黑色裘衣,在侍卫的陪同下进了屋。 “王叔!”她连忙起身向南阳王见礼。 “太子妃快快请起!”南阳王打量她,“数日不见,太子妃清减不少,可是为太子的事情忧心?” “不瞒王爷,太子悬在城门外的这几天,王妃日日都在想着解救之法,如今局势混乱,对我们极为不利,我们着实担心太子的安危!” 南阳王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坐下:“这一步棋太子下得虽然狠,但效果却颇为显著,朝堂上的官员现下一股脑涌向高阳王,连丽妃都打算将慕可公主许配给高阳王,可见她与皇后早已达成共识。而且我们的人已经打听到,高阳王等人有意趁这次十二郡王爷奔丧的机会,一举统一北寒所有部落,削除所有部落实力,将皇权聚齐在朝廷手中,所以这一次能不能铲除异党,清除玄神教,就看我们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了!” “可他手中既没有登基圣旨,也没有双鱼骨符,如何号令北寒各部落?” 南阳王唇角一哂:“并非完全没有,据本王所知,皇后手中便有一枚双鱼骨符!” “一枚能起作用?” “太子妃有所不知,玄神教以炼制秘术闻名,区区两块骨符而已,不在话下,更何况,他们本就有一块真的在手里,以假乱真旁人也不会怀疑!” 温寻儿明白过来,暗暗心惊:“倘若他们当真这么做,那太子的性命对他们而言岂非可有可无?” 如果是这样,那萧霁危有危险! “天下人虽不知双鱼骨符的真假,可太子的人却知道,所以在高阳王顺利登上帝位之前,太子便是钳制你们最好的利器!所以现在的他虽有危险,但不会致命!” 张远暗暗松了口气,他这几天一颗心悬着,就怕萧霁危真的就这么死了。 他从大炎追随到北寒,为的并不仅仅是自己那点抱负,而是萧霁危给了他重新做人,立足朝堂、战场厮杀的机会。 他本就是一介武将,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太子就托付给王爷照料了!”张远忽然一掀衣摆跪了下去。 “张将军请起!”南阳王起身扶他,末了,看向温寻儿,“其实今日来,本王是有件重要的事要拜托太子妃!” “何事?” 南阳王定了定,忽然一掀衣摆跪了下去。 温寻儿吓了一跳,当即站起身来要扶他,南阳王却忽然抬头:“皇上驾崩,太子有难,如今北寒朝政几乎尽落入乱臣贼子手中,想要夺回兵权,难上加难,所以臣斗胆请太子妃前往大炎搬救兵,若大炎能助我北寒太子一臂之力,夺回朝权,清君侧,我北寒愿与大炎永结秦晋之好,从此两国同心,逐鹿天下!” 温寻儿怔了怔:“你的意思是,让大炎的兵马前来协助太子?” “不错!”南阳王顿了顿,补充道,“具体说,应该是温家的兵马!温家二十万大军驻守漠北,多年来与我北寒大大小小交战不下百次,他们对北寒作战方式了如指掌,若是能请得他们援助,太子必能收服这些乱臣贼子!” 温寻儿拧紧眉:“王叔,非我不愿,大炎的皇妃死在了北寒,北寒尚且还没给大炎一个交代,现如今还要大炎来协助北寒,如果我是皇上,我必然不会同意!” “可太子妃别忘了,大炎的皇妃并非死在太子手里,是有人有意要挑起两国争斗,倘若两国真打起来,百姓生灵涂炭,那人反而坐收渔翁之利,大炎的皇上臣也见过,并非昏聩之辈,倘若他是一名爱民如子的贤王,必会为天下苍生着想,舍小我成就天下!” ------------ 第188章 探望 温寻儿沉思良久:“咱们北寒自己的兵力不够吗?” 调大炎兵力并非一件易事,而且不到万不得已,温寻儿并不想动大炎的人。 既然是北寒的事情,就应当内部来解决,若是牵动了大炎,不知道要死多少大炎子民,更何况长途跋涉,大炎的兵未必忍受得了北寒的冷,到时候适得其反,代价太大! “并非兵力不够,而是人心不齐!殿下现在落于下风,之前收服的那些人很多背信弃义,对我们极为不利,我是怕这样下去,殿下的计划会落空,到时候,就什么都没了!” 温寻儿上前一步,把南阳王扶了起来:“王叔,我知道你一心为殿下着想,但这件事不是儿戏,可否容我想想?” “当然!”南阳王知晓这样大的事情她一时间难以决策很正常,也没打算逼她,“只是如今情况紧迫,殿下又在大牢里,一切还需太子妃与本王协力才行!” “这个自然。”温寻儿点头,“王叔,我相见太子一面,可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南阳王想了想,“殿下伤势未愈,这几日都有大夫去给他换药,这样吧,我安排一下,到时候你便扮作大夫的药童去给他换药!” “多谢王叔!” 清北楼人多眼杂,这里见面,可以说是最隐蔽的地方。 南阳王走后,温寻儿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留到了后半夜,天快亮时才从清北楼后门离开,而这个时候是宾客离开的高峰期,并没有人起疑。 第二天,南阳王便让人带来了一副画像,是这两日给萧霁危换药的药童画像。 温寻儿找来纪申。 纪申会一点易容术,在他的妙手下一番鼓捣后,温寻儿的面相与那药童有了七分相似,凑巧的是她与药童身量差不多,扮演起来更容易以假乱真! 傍晚时分,她带上药箱在专人的带领下进了大牢。 刚进去,扑面而来的全是森冷潮湿的气息,还有各种各样难闻的怪味。 “低着头,不要东张西望!”领头的侍卫提醒她。 温寻儿捏紧了药箱,再不敢多看,低眉顺眼往里走。 一路过了数道关卡,但因为“她”昨天就来过,所以守卫也没有严加盘查,只看了她药箱里的东西,便放了他们进去。 绕了足足七八道岗,才到了最里面一片颇为安静的地牢。 这里面的环境明显比外面那些要好点,但再好也不过多一床被子。 狱卒领着他们到了倒数第三间的牢房,示意温寻儿进去,随后锁上了牢门:“一刻钟时间,动作快点!” 温寻儿低眉顺眼应了,那狱卒这才离开。 地牢的角落躺了个人,一身玄衣,头发乱糟糟的正是萧霁危。 虽然早料想过他现在的样子,可当亲眼看见的那一刻,温寻儿还是没忍住情绪,一度鼻尖发酸,她走上前,把萧霁危从地上扶了起来:“萧霁危,是我!” 不过几日没见,萧霁危明显瘦了一圈,眼窝凹陷,唇上干裂,面上的颜色更是苍白发暗,很显然遭了不少罪! 他睡觉向来浅,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来,当看见神情的人儿,他神色分明停顿了下,下一秒,他很明显认了出来,一把擒住了温寻儿的手腕,因为力道过大,骨节都泛着苍白。 “你别说话,我先替你把伤口的药换了!” 药箱里有纪申一早准备好的,针对他伤势的药。温寻儿拿了消毒的药酒和纱布,又另外取了一颗内服的药丸喂他服下。 “这药你留着按时服用,对你的伤口和身体有好处!”温寻儿将药瓶塞到他身下的稻草堆里,这才伸手去解他衣服。 衣衫散开,露出里头狰狞的伤口,只看了一眼,温寻儿的心头便揪了起来。 给他看伤口的大夫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根本就没好好处理他的外伤!拿到箭伤早已发炎腐烂,纱布一拆开,里头完全血肉模糊! ------------ 第189章 温寻儿忍不住看了萧霁危一眼。 男人的脸色透着苍白,额上隐隐冒出了细汗,看见她的目光看了过来,萧霁危唇角微勾,却因为疼痛,这个微笑并不怎么好看。 “吓到你了。没事,动手吧。” 温寻儿深吸口气,从袖中拿出手帕叠好看向他:“你咬着它,这些腐肉都要剃掉,会很痛!” 萧霁危没说什么,依言张开了口。 大牢的环境太差,她也没法带麻药来,毕竟这个时代依靠的是中药,并没有现代方便。 温寻儿拿出剪刀和镊子,看着伤口的地方咬牙将剪刀递了过去。 整个过程中,萧霁危数次绷紧了身子,隔着衣衫,温寻儿都感觉到了他身上冒出的热气,那是冷汗! 等到伤口处理完,萧霁危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张脸只能用惨白来形容。 温寻儿接过帕子替他把脑门上的汗给细细擦了。 “南阳王想让我回大炎搬救兵帮你夺回兵权,你怎么看?” 萧霁危微闭着眼睛,闻言缓缓抬眸。 温寻儿给他包扎着伤口,因为位置在胸口,她在缠绕纱布的过程中免不了身体贴近了他。 近在咫尺,萧霁危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许去!” 他声音虚弱,却是不容置疑。 温寻儿转眸看他:“可现在的局势对你很不利,你之前收服的那些人很多都拜入了高阳王麾下,你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说,不许去!”萧霁危态度强硬,仿佛大炎有财狼虎豹一样,“这件事不需要你操心,你只需要替我保管着虎符,别的事情不用做!” 温寻儿拧眉:“可你现在身陷囹圄,手底下的兵力越来越少,你有把握吗?” 萧霁危唇角哂起:“我自有我的打算,你让张远原地待命,等我的消息!” “喂,好了没有?今天怎么这么磨蹭!”门外的狱卒忽然来催。 温寻儿赶紧把手里的药放下,低眉顺眼回答狱卒:“马上就好,还请多等片刻!” 门口,侍卫将一张银票塞入狱卒手中,狱卒垂眸一看,脸色立刻就缓和了,语气也好了很多:“那搞快点啊,他是重犯,不能有闪失!” 温寻儿立刻应了下来,狱卒这才离开。 这一头,她迅速抓过萧霁危的手,处理他手腕上的伤:“我不能久待,你还有什么事赶紧告诉我!” 在城外悬了多日,萧霁危一双手腕早已血肉模糊。 温寻儿忍着心疼,一点点替他将伤口处理妥当,又帮他细细包扎。 等了半晌没等来萧霁危的回答,一转眸,却见萧霁危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温寻儿微愣:“你看着我做什么?” “想看你!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想着你!” 乍然听见他如此直白的话,温寻儿心头微麻,忍不住瞪向他:“我是问你别的事,不是问这个!” “可我只想说这个!” 温寻儿觉得聊天进展不下去了! 她飞快收了药箱:“那我在外面等你出来!”顿了顿,她又补充,“你别让我等太久!” 萧霁危眸底微动,没说话,只是盯着她。 温寻儿不自觉觉得脸上微热,她转眸过来,借着衣袖的遮掩握住萧霁危的手,有些嗔怪的开口:“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袖中,萧霁危反扣住她的手:“我没有让你当寡妇的打算,更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数日的惶恐不安,因着这句话,竟让温寻儿心头一下子安定了下来,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口又酸涩又酥麻。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仿佛心意贯通。 门口,侍卫来催了。 “快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温寻儿只能松开萧霁危的手提起药箱:“记住你答应我的话!” ------------ 第190章 转机 萧霁危靠坐着墙壁,就这么看着她远去。 直到温寻儿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猛地捂住胸口,露出痛苦的神色。 视线低垂,看见了手腕上打着的蝴蝶结,雪白的绑带与这脏乱的牢房格格不入,像是漆黑夜色里一抹星辰,让黑夜也有了光彩。 他伸出手来如珍宝般抚过蝴蝶结,冰冷的眸底在这一刻悄然柔和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寻儿让人停了火药,安心留在院子里遵照萧霁危的吩咐,什么也不做。 张远虽然焦急,但得了萧霁危的命令也不再乱动,只是坚持打探消息,获取朝堂之上最新情报,好为日后萧霁危的反击做准备。 而事情的转机则在半个月后皇帝发丧之日。 彼时,一众部落首领全都赶来郦城给皇帝送行,出殡那日,整个天空昏暗,大雪不止,直至棺椁抬入皇陵,法师站在祭坛诵经,一众百官跪在陵寝外,静候葬礼结束。 一切本有条不紊地发展着,所以当皇陵内一声震响,满山谷乌鸦飞起遮天蔽日之时,所有人都慌了。 “国丧之礼,乌鸦蔽日,大凶,大凶啊!”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紧接着整个人群都慌了。 这样的凶兆只在书中见过,谁也没有亲眼目睹,所以当有人拉住了诵经的法师,询问此番“乌鸦蔽日”是否为凶兆之时,法师一个劲儿地掐着佛珠,双目低垂,一脸怜悯:“福兮祸兮,祸兮福兮,阿弥陀佛!” 这话一出,虽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却等同于认同了“凶兆”的说法。萧笙从地上站起来,看向自己的手下,立刻有人前去山谷查探情况。 “诸位稍安勿躁!”皇后出言安抚人心,“这只是巧合,再说了,乌鸦蔽日的传说乃无稽之谈,诸位都是朝堂之上的重臣,相信定不会信那荒诞之言,本宫这就命人查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娘娘,乌鸦蔽日虽只是传说,可国丧之礼上出现这样的征兆,这是日光蒙尘,国无明君的表现啊!难不成,是皇上在暗示什么?” “乌鸦遮天蔽日,等同于挡住了太阳,北寒没了太阳,难不成,真是国无明君的表现?” “何止是国无明君!”有人插话,“太阳被一片黑色笼罩,这分明是整个北寒陷入黑暗的提示,再联想到自皇上驾崩后的一切变数,难不成,是皇上在暗示有人蒙冤?” “什么人蒙冤能值得皇上降兆?” 这话一出,人群沉默了一瞬,也不知道是谁,突然问出了众人心底的声音:“难不成,指的是太子?” 众人心底一震,霎时间不敢答话了。 “休得胡言,你这个惑乱人心的东西,那哪儿是什么太子,分明就是大炎派来的奸细!你在这里妖言惑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与那奸细一伙儿的吗?”皇后怒斥,“来人,把这个奸细拖下去,就地正法!” “传位诏书明明就是真的,你们却买通司天门指鹿为马!依我看,真正谋权篡位的是你们!别以为皇上驾崩了,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你们看,天降凶兆,北寒即将陷入一场灾难,这对母子迟早祸乱天下!太子啊!是臣不能为你平冤!皇上,老臣对不起你啊!没能保护好太子!臣有罪,愿以死谢罪!” “给我堵住他的嘴!”皇后气急败坏。 侍卫正要冲上前捂那官员的嘴,那官员却忽然抽出对方腰间的宝刀直接捅向自己的肚子,只听“扑哧”一声,血直接飞溅到一旁侍卫的衣服上,侍卫吓了一大跳,慌忙松手,那官员便直挺挺扑倒在地,口吐鲜血咽气了。 这一变故惹得场内议论纷纷,百官脸色巨变,恰在这时,有人拿了一纸诏书上前,面向文武百官:“诸位大人见证,此乃陛下临终诏书,着传位于太子萧霁危,高阳王谋权篡位不说,还勾结玄神教,私练邪功,挑拨北寒与大炎的关系,企图……” 他的话未落,忽有利器从侧后方传来,那人却分明是练家子,身形一转便躲开了那枚暗器,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的人没能幸免,直接被暗器击中,当场毙命。 “有人要杀我灭口!救我!”手持诏书的人忽然慌了,一双眼睛急切在人群中找了起来,“求南阳王救我!” 他猛地奔向南阳王,跪在了地上,将诏书塞到他手里:“奴的话句句属实,太子乃陛下亲生骨肉,当日可是经由御医滴血认亲确认的,而且,皇上还将双鱼骨符传给了太子,众所周知,双鱼骨符何等重要,皇上怎么会将我北寒命脉传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求南阳王详查,还太子一个公道!” ------------ 第191章 乌鸦四散着往空中飞去,天空逐渐明亮起来,大雪簌簌从缝隙中落下,还大地一片寂静。 高阳王手持箭矢,对准了南阳王身前手持诏书的奴才,长弓拉满,一箭飞去,眼看着直击那奴才的心脏,一直隐忍未发一言的高阳王忽然出手,取过身侧人的弯刀,一刀抵挡过去,箭矢失了方向钉在了地上,高阳王护着身前的奴才一个转身,立在大雪之中,遥遥朝着远处的高阳王看去。 “殿下如此心急,杀人灭口,难不成,是因为这奴才的话是真的?” “南阳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圣上发丧之日,慎言!”皇后怒斥。 “正是因为皇兄发丧这么重要的日子却天生异象,所以本王才不得不重视!今日满朝文武都在,皇后娘娘何不听这奴才将话说完?” 皇后气得不行,可当着满朝重臣的面也不好再发作。萧笙从后方走了上来,在南阳王身前站定:“乱臣贼子的话,岂能当真?当日的传位诏书可是经由司门的官员查过,王叔当日也在场,怎的今日却甘愿听从一个下人挑拨离间?” “奴是否挑拨离间,高阳王心知肚明,太子手中可握有皇上亲传的双鱼骨符,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传唤太子,当面对质!” 萧笙拧眉,阴冷的眸子恶狠狠瞪着那人。 场上,一众官员议论纷纷,有人站了出来:“双鱼骨符失传已久,乃我北寒圣器,萧霁危并非在北寒长大,他的手里不可能有双鱼骨符,但若他当真手握骨符,是不是就可以证明那是圣上亲传?而他确实是圣上的骨肉?” 萧笙面色不善:“就算他手里握有双鱼骨符,那也是父皇受人蒙蔽,如今父皇不在,谁又能证明他当真是父皇的亲儿子?” “我能证明!” 忽然有人杵着拐棍颤颤巍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海老?是海老吗?原来他没死!” “海先生!”南阳王面露诧异,“您怎么来了?” 海北虞,大炎人,昔年曾是北寒帝的伴读,亦是北寒帝最看重的心腹之一,故而虽未立朝堂,在朝堂之上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便是皇后见了他也得留三分颜面。 “海先生!”皇后诧异,“你怎么来了?” 海北虞深深看向皇后,又看向南阳王,须臾,将怀中的一纸证词取了出来。 “这是当日负责皇上与太子萧霁危滴血认亲的御医库克库大人的证词,太子萧霁危确为圣上之子,没有丝毫分差!”说着,他将证词展开,面向诸位官员,“诸位且看!此乃库大人的笔迹不会有误,若是有不信的,大可查验!” 南阳王立刻传来随行的御医院御医确认。 “不错,这确实是库御医的笔迹!” 这话一出,底下议论纷纷,皇后的脸色不太好看:“就算他萧霁危是皇子又怎么样?他陷害皇上是不争的事实!” “皇后!陷害二字从何说起?不能因为太子在大炎长大,没有母亲没有权势,您就替皇上做主,随意污蔑他!丽妃,圣上生前待您不薄,您便是这样遵循他的旨意的?” 众人后方,一身素白的丽妃被人搀扶着缓缓走上前来。 她看向海北虞:“海先生,就算皇上不是被太子坑害,可那竖子野心勃勃,不仅杀了西北勤王,还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放过,这样的人,怎能将北寒交到他手上?” “所以,您便违背圣上的旨意,将天下交给高阳王吗?”海北虞的目光转向萧笙,“可你看清楚了,他并非真正的高阳王,而是玄神教教主,那个五毒之首的万阴!” 说罢,海北虞忽然一拐杖朝萧笙击去,萧笙身形一躲,轻易避开了他的攻势,南阳王见状,火速取了自己的宝刀,直接朝着萧笙劈去。 他久经战场,虽然这些年早已避世,可功夫却并未落下,这一刀下去用了七成力,直接劈裂了地上的青石板,而近在咫尺的萧笙一个后退,直接让大家看清,他身怀绝技! “诸位看清楚了吗?他身怀绝技,根本就不是咱们的高阳王,高阳王早在幼年便已经死了,站在大家面前的人是玄神教教主万阴!” ------------ 第192章 身份拆穿 人群哗然,连皇后都被震到了,诧异看向高阳王。 她久居深宫,只每月初一十五才能得空与儿子见上一面,而高阳王身体抱恙,多数时候都会因为身体原因推迟了见面,久而久之,一年内,二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皇后也从未怀疑过自己儿子的身份,如今被海北虞这么一说,皇后心头忽然浮起多年来与儿子相处的画面,一些昔日的疑点也被从心底深处挖了出来,叫她失了神。 而此刻,隐在人堆里的温寻儿也被这个消息击到心神震荡。 高阳王并不是高阳王,而是假冒的? 海北虞的话是真的吗? 海北虞便是昔日在佛陀寺时,假装虞棠父亲,带走温书的那个老者! 他昔日在大炎便是为寻虞棠而去,只怕早被萧霁危纳入麾下,所以这一刻,温寻儿有点不确定海北虞话里的真实性。 “海先生,本宫敬重你是因为你自小陪伴皇上长大,与皇上有超越兄弟的手足之情,可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你污蔑笙儿身份的理由!” “皇后娘娘,臣知道您不信,但您只要带人去高阳王府一查,便能发现高阳王府地下直通玄神教的密室!而且,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这张脸,也是时候该见见阳光了!”他转向萧笙,“高阳王,你若当真是高阳王,可敢让人查验一下你的脸?” “哈哈哈,笑话!”萧笙忽然大笑起来,“如此拙劣的污蔑你以为有人信?本王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此事母后早就知道,至于你说的什么密室,连父皇寝宫都有密室,本王在自己宫里底下弄一个密室又怎么了?至于这脸,你说假便是假的?” 丽妃从后方走到皇后身侧,看向一旁的萧笙,眸底也有些惊魂未定。 就在半个月前,自己还把女儿萧慕可许配给了他,可如今,居然说这个高阳王是假的!倘若真如海老所言,那自己岂不是推了女儿入无尽深渊? 一想到这儿,她一颗心急切地揪到一起:“昔年我随陛下南征北战,也曾听说过辽国有一种能改变人样貌的术法,称之为易容术,据说只要用上合适的材料便能易容成任何想要易容的人,只是辽国已灭,天下间能懂得此等易容术之人屈指可数!” 被她这么一说,皇后心头更慌张了:“红缨!” 被她一唤,角落里一身宫装的少女慌忙上前跪在了皇后面前。 “你自小跟随在笙儿跟前,你告诉我,眼前之人是不是萧笙?” 高阳王朝着地上的红缨看了过去,此刻红缨脸色煞白,呆呆看着高阳王,竟讷讷不能言。 “怎么?身为他的枕边人,难不成连你都分辨不出来?”皇后呵斥。 红缨猛然伏低:“属下确实不知……” 她只记得,昔年的高阳王不爱说话,性格沉闷,因着常年卧病在床,即便是见了他们这些贴身人也常常没有好脸色,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偶尔会说话了,甚至于有时候还能同他们开玩笑,她只以为对方应该是心境转换了才会如此,从来没有往另外的层面想。 至于高阳王会武这件事,她却是知道的,他虽为太子,却处处受人钳制,那西北勤王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连世子都能来睬他一脚,可他从不跟皇上提及,只背地里勤练功法,用他的话说便是,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受得起别人的欺凌,因为这句话,昔日的她还为他心疼不已。 可如果,高阳王的转变其实是因为换了个人呢? 红缨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心里慌乱不堪,一度六神无主起来。 倘若此萧笙非真正的萧笙,那她这么多年跟着的到底是谁?还有,她在为谁办事? 高阳王看着跪地的红缨已经精神恍惚,忽而上前一步,将红缨从地上扶了起来。 “所以,连母后都受了贼人的离间,不信孩儿了吗?”他朝皇后看去,“难不成,母后连自己的孩儿都分不出来了?” 皇后一滞,看着他受伤的眼睛,一度心中愧疚,可自疑窦初起的那一刻,心里的不安便一点点发酵,越发不可收拾。一面是冤枉了高阳王,从此可能与他心生嫌隙,而另一面则可能是放走了仇人,让自己的儿子含冤九泉之下,两相比较,皇后最终选择了前者。 海老从不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若非手握凭证,他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笙儿,母后自然相信你,只是如今形势所逼!母后记得,你左肩有颗红痣,你且让大家看看,好明了你的清白!” 萧笙死死盯着皇后,万分受伤的模样:“既然连母后都怀疑我,那孩儿也唯有自证清白这一条路了!” 他伸出手来握上自己的衣襟,场地之上,百官伸长了脖子,就怕错过什么。 可就在他的手一点点拉开衣襟之时,凭空之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萧笙当即推开身前的红缨:“小心!” 箭矢擦肩而过,刺穿了他的衣服,也在他肩头留下一道血痕,成功遮盖了原本应该存在的红痣。 人群哗然,全是可惜和叹气声。 丽妃有些不死心,追问皇后:“可还有别的地方?” 皇后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又或者说,她并不知道。 高阳王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看向海北虞:“海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可是大炎人!是不是那奸细与你说了什么,才使得你倒戈相向,挑拨离间我们母子,为的就是扶他上位,好为大炎不费一兵一卒攻入我北寒?” 海北虞也没料到高阳王早有准备,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别的法子,却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等待海老还击之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道利器入肉的声音。 “笙儿!”皇后诧异看向近在咫尺,手持匕首,刺入萧笙腹部的红缨,满目诧异,“红缨,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萧笙缓缓转眸朝着近在咫尺的红缨看去:“你杀我?” 红缨咬紧牙关,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你不是萧笙!你是万阴!你的肩头根本没有那颗红痣!一直以来,你都在利用我!” ------------ 第193章 让你相公保护你 萧笙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的身边人忽敦猛然冲了上来,扶住了他:“殿下,您怎么样?红缨姑娘,这么些年殿下待姑娘如何,姑娘比谁都清楚,旁人不理解殿下,你还不理解吗?你怎么能伤殿下?!” 红缨强忍痛楚,斩钉截铁:“我是十二影卫,只服从皇家!” 萧笙盯着她,忽然握住她紧握匕首的手,一寸寸将匕首拔了出来。 利刃划破皮肉,传来“扑哧”的声音,红缨只觉得手指上黏腻腻的,低头一看,二人交握的手全是血。 与此同时,那些鲜血顺着萧笙腹部往下,直接染红了他整个孝服衣摆,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红缨手上一抖,下意识要缩回手,萧笙却直接扣着她的手翻转,同时将她往怀中一带,匕首已抵在了她的喉咙上:“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红缨眼睫一颤,萧笙的视线已经看向海北虞:“海大人好厉害的心机,好狠毒的算计,想来这一切都是那个人告诉你的吧?倒是我低估了他,身在牢狱之中,还有这番搅动风云的能耐,可惜啊,他从来到北寒起就走在了本王的敌对面,否则,本王还真有心交他这个朋友!”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人群之中巡视,忽然大声喊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人群里!”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四周——高阳王在说谁? 直至角落里有人一身灰布麻衣狗搂着身子走了出来,等那人站直身体,众人这才看清,那英俊昳丽的面貌,颀长挺拔的身形,不是有美男子之称的当今太子又是谁? 雪花坠落在那人的肩上,连那身粗布麻衣也变得高贵了起来,温寻儿情不自禁站直了身体,万万没想到萧霁危居然也在人群中!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若是当日登基,他来这么一招,只怕还真会背个杀父弑兄、谋权篡位的名声,可这样一番操作下来,他不但成了为父报仇忍辱负重的北寒储君,更是成了救北寒于水火的大英雄,若是生擒了这玄神教教首,那可比千军万马的战功还要有用!这北寒的天下就算是坐稳了!” 身旁纪申的话幽幽传了过来,温寻儿闻言再次看向人群中那道挺拔的身姿,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才是萧霁危真正的目的?擒贼先擒王,他拿下北寒最大的贼寇,从此北寒才会真正归顺于他?” “不然呢?”纪申朝她看去,“他在夺位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足以让北寒一众部落首领寒心,若是他真就这么坐上了皇位,即便是皇后和丽妃那边不朝他发难,你觉得一众部落首领会臣服他?你可别忘了,北寒是靠武力说话的,他一个大炎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随便一个将兵都能将他摁在地上爬不起来,放到北寒的那些首领堆里,谁会服他?” 温寻儿瞥了纪申一眼:“他是当皇帝,又不是当将军,脑袋顶用就行了,要什么武力?” 纪申“嘁”了一声:“老夫就随口说两句,你还上纲上线了?” 温寻儿撇撇嘴:“亏我一路那么担心他,还以为他会在城墙上吊死!” “放心,祸害遗千年,死了谁也不能死他!”纪申拉了拉温寻儿,原来是有大批人马从外围冲进来了,为首之人,正是张远。 “高阳王真的是玄神教教主万阴?”得了纪申的肯定回答,温寻儿心中一片唏嘘,“所以真正的高阳王难道真的死了?” “死没死我就不知道了。”纪申四下环顾一眼,拉着她往前走,“待会儿肯定得打起来,你赶紧去你相公身边,让他保护你!” “那你呢?” “老夫还有别的事,帮不上你,再说了,老夫都多大年纪了,这种打架的事儿还用得着老夫上?” 温寻儿想了想,觉得也是。 “太子妃!”张远瞧见她,立刻将她护到萧霁危身后,温寻儿看向一旁痛哭流涕的皇后,又看向扶着皇后的丽妃,便走上前去,搀扶住皇后。 “皇后娘娘,您保重身体!” 皇后却忽然上前一步,质问高阳王:“你真的不是笙儿?如果你不是笙儿,那真正的笙儿在哪里?” 身份已然被揭穿,万阴毫不在意。 他伸出手来,往脸上覆去,片刻功夫之后,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便展露了出来。 阴冷的面容,配合着那双如鬼魅一般漆黑幽深的眸子,他整个人看上去阴森得犹如地狱走出的恶鬼,完全不似一个凡人! 而这一刻,温寻儿才明白过来,当日初见时,为何会有那般浑身发冷的感觉了。 因为这个高阳王压根就是假扮的,而真正身体孱弱的高阳王早不知去了何处! 皇后呆呆看着他,似乎到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相信眼前人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笙儿,我的笙儿……”皇后双目涣散,一瞬间变得六神无主起来。 “皇后娘娘,你的笙儿早就死了!在五年前!” 怀中,被抵着喉咙的红缨娇躯重重一颤,而对面,皇后直接往地上跌了下去,若非丽妃和温寻儿一左一右搀扶,她非得摔地上不可! “你杀了他?”丽妃忽然拔出弯刀,直对着万阴。 “就他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用得着我动手吗?他是自己死的,毒性发作,五毒攻心,我看他死得那么痛苦,才帮他掐断了喉咙,说起来,你们应该感谢我!” “是你杀了笙儿!是你杀了他!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皇后扑着要上前,被丽妃死死拉住。 “激动什么?更刺激的还在后面呢!”萧笙狂妄大笑,“你们猜,皇帝是怎么死的?” 众人一怔,不可思议看向他。 “不错!是我给他下的毒!五年来,我一点一点的下,他先是精神不济,接着开始嗜睡,也正因为此,朝权才一点点被西北勤王吞没,可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不死心,竟在大炎还留了个种,还要我退位把太子之位让给他!” ------------ 第194章 火烧皇陵 “竟是你给皇上下的毒!”丽妃一直以为萧霁危冷酷无情,他能做出灭杀西北勤王的事情,囚禁她以及毒害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毕竟他在大炎长大,还曾饱受过非人折磨,若他将自己所受过的苦楚怪罪在亲生父亲的头上,都是可以说得通的。 所以当她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再加上皇帝确实是因为他灭杀西北勤王的事情而昏迷,她从心眼里就认定这一切都是萧霁危这个逆子做的,却忘记了,皇帝早先病倒之时,萧霁危还没来大炎!换句话说,皇帝的病从一开始就不是萧霁危的手笔,而谋害他的另有其人。 如今一切串联起来,她才大彻大悟,敌人竟一直就在自己身边,而她竟毫无所觉,而且,还将自己最疼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他! 一想到这里,丽妃只觉得胸口闷痛,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涌。 她用刀直至万阴:“敢伤皇上,拿命来!” 锋利的刀刃朝着万阴脑门劈去,万阴面色一寒,将怀里的红缨丢到忽敦怀里,自己施展轻功退离数米远。 作为北寒马背上的皇妃,丽妃的武艺决不可忽视,最重要的事她的作战能力,招招凌厉,直取人性命。万阴开始只是一味躲避,可他受了伤,在持久战上显然处于下风,当即便取了一柄宝剑来,与丽妃占到一处。 “丽妃娘娘,您这么生气做什么?您若是杀了我,慕可公主的孩儿很可能就没有父亲了!” “休要胡说八道,你与慕可成亲不过数日,哪儿来的孩子!” 万阴躲过她一击的同时,刻意与她擦身而过,刺激着丽妃的神经:“公主的身子那般娇嫩,本座可是爱不释手,几日时间足够她怀上本座的孩子了!” “卑鄙无耻下流!”丽妃气到不行,捏紧了手里的刀,“我这就送你下地狱!” 她狠狠一刀横劈,直接削断了万阴的腰带,鲜血染成的腰带坠落在一旁,万阴沉眸,眸底露出狠辣的神情来。 “本座怎么就卑鄙无耻下流了?慕可公主可是丽妃你亲自送到本座榻上来的,她原本可以嫁给太子,当北寒未来的皇妃甚至是皇后,是你断了她的后路!如今她成了本座睡过的女人,一辈子都会被打上玄神教的烙印,她的一辈子已经毁了!” 丽妃急火攻心,捂住胸口:“你闭嘴!” “还不止如此呢!你还险些坑害得太子丢了性命,要知道那可是你们北寒唯一的皇家血脉了,丽妃啊丽妃,你为北寒戎马一生,没想到北寒最后却败在了你手里,你说,皇上泉下有知会不会怪你?明明他都传下旨意要保全这个儿子,可你却与我同流合污,背叛了他!诛杀他的亲儿子,他日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去见皇帝?” “噗!” 丽妃终于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丽妃娘娘,他在扰乱你的心智,故意引你急火攻心,你不要听他说话,直接杀了他!” 万阴一转眸,瞧见说话的温寻儿,眸底忽然一亮。 “倒将你忘了,你可比她有价值多了!” 说着他就挥剑朝温寻儿劈了过来。 一把大刀直接砍断了万阴手里的佩剑,张远拦在了温寻儿前面:“想伤太子妃,先过了我这关!” 张远唇角一勾:“来人,活捉那个女人!” 萧霁危眉心一拧,拉了温寻儿往后退,就在这时,身穿丧服的那些文武百官中忽然冲出许多手持利刃的杀手。他们除去丧服,露出里面漆黑的夜行衣来,挥剑的同时,惨叫声起,血肉横飞,场面一度混乱起来,那些人居然见人就杀! “先退入皇陵!”萧霁危直接下令。 张远带人与那些玄神教的人打成一团,万阴眼瞧着一行人往皇陵退去,知晓一旦他们走了,就再难有下手的机会,当即朝空中招了招手。 几个武艺高强的黑衣人飞过人群,朝着前方撤退的几人奔去。 温寻儿眼见了天空中还有刺客,眉心一寒,抽了腰间的鞭子便朝着空中挥去,亏得她今日出行时预料到今日的出殡不太平,所以早有准备,没想到这会儿竟派上了用场。 萧霁危眼见她一鞭子将敌人击退,当即拦下她:“你别凑热闹,交给他们!” 温寻儿明白萧霁危的意思。 这群杀手非一般人,出招狠辣,非死即伤,还是交给皇家禁卫军最合适! “太子,你还好吧?”高阳王在一旁忽然出声。 温寻儿抬目才发现萧霁危脸色不太好。 此番天地一片灰蒙蒙的,雪花还在飘落,而他的脸色苍白中竟透出一点灰暗来,让人心惊:“你怎么了?” 温寻儿扶着他。 “太子中了玄神教的毒,他今日能站在这里已然是用了药物压制,只是撑不了多长时间!”南阳王解释。 “玄神教的毒?”那玄神教就不是一个好地方,看万阴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便知道,萧霁危若是中了他们的毒,只怕还不是普通的毒! “没事,先进去!”萧霁危提醒。 温寻儿不敢再多耽搁,扶了他往里走。 皇陵外,有一片陵舍,一行人进了陵舍得了暂时的安全,皇后便在一旁哭得伤心欲绝。 “笙儿,我的笙儿……” 一旁的嬷嬷婢女在轻声安慰她。 南阳王停顿片刻,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同皇后说了什么,皇后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却仍旧静默流泪。 温寻儿免不了在心里叹了口气。 皇后吃斋念佛多年,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儿子积福德,却没想到,到头来白发人送黑发人! 五年,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何等揪心,一时之间,她也不忍再斥责皇后什么,只是陪着萧霁危坐在一旁。 春生端了杯水来,又将一颗红色药丸递给萧霁危:“殿下,先吃一颗吧!” 萧霁危没说什么,接过药吞下,末了对上温寻儿担忧的视线笑了笑:“我没事。” 温寻儿还想说什么,外面忽然涌进来一堆狼狈官员,他们各个惊魂未定,脸上还挂着对外面的恐惧,看见上位的萧霁危,一个两个忽然“扑通”跪在地上:“参见太子!是臣等鬼迷心窍,竟受了奸人蒙蔽,误以为太子是奸细,我等罪该万死,从今往后定唯太子马首是瞻!” “我等唯太子马首是瞻!” “唯太子马首是瞻!” 官员以及各路首领跪倒一片,有些仍不愿臣服的,面对此情此景也不得不臣服,毕竟此刻若不臣服太子,等同于与玄神教共为一体,所以纵使心头如何不服,这会儿也不得不跟萧霁危站在同一条线上!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萧霁危连忙起身,装模作样扶了最近的两名官员:“诸位大人快快请起!” “尔等也是受奸人蒙蔽,误以为本宫是叛党,你们放心,过往的一切,本宫既往不咎,只要尔等忠心效忠北寒,便仍是北寒的好臣子!” 底下叩谢声一片,南阳王走上前来与其中几名官员攀谈,有了他的加入,那些官员心底的忐忑才稍加安定了些,而外面打斗声仍在持续,好像还异常激烈! “据说这玄神教势力非凡!殿下,这一次可万不能放这些逆党逃离,否则,将再难捉到他们!” 从殿内的角度能清晰看见外面的战况,这会儿有人把受伤的丽妃扶了进来。 温寻儿走上前去,搀扶了丽妃到一旁坐下,又让宫人端了水来。 “丽妃娘娘!”她将热水奉上。 丽妃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接过水喝了下去。 等她缓过了气,这才越过温寻儿看向上方的萧霁危,抿紧唇。 外面战况激烈,不知哪里来的箭居然射到了陵舍门墙上,萧霁危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只见得外面黑压压有大片的玄神教人,此刻奇怪的口哨声在空中此起彼伏,然后便有源源不断的支援人马从外围冲进来与禁卫大军占到一起。 萧霁危沉眸招来春生:“通知忽将军,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了!” 春生得令出去,小半个时辰之后,渐渐落入下风的禁卫大军再次掌控上风,眼见着势头不对,玄神教开始着力撤退。 “吩咐张远,别让他们跑了,尤其是万阴!” 底下的人领命,禁卫营的人开始狠下杀手——能活捉便活捉,活捉不了直接杀了,在如此势如破竹的局势中,不少玄神教的人直接投降,眼看着局势越来越明朗,人群之中,万阴忽然朝着他们陵舍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然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就在众人觉得他太过狂傲自大之时,忽然有人扑倒在萧霁危面前:“不好了太子,陵寝……陵寝着火了,陛下的棺椁恐怕要葬身火海了!” 这个时代的火葬相当于挫骨扬灰,一众大臣闻言俱是大惊,尤其是丽妃,慌忙冲上去:“太子!救皇上,求求你!” 这是她今日局势之后与萧霁危说的第一句话,眼里满满都是哀求,眼见着萧霁危不说话,她猛地直接跪地,惊得萧霁危当即伸手扶她:“丽妃娘娘快快请起!” 他扶着丽妃的同时吩咐侍卫:“还不赶紧救火!” 人手不够,那些官员便也跟着帮忙,只是皇陵不同于宫殿修建在外面,它整个格局都是内陷的!且仅有一个出口!这给救援工作增添了许多困难! ------------ 第195章 山崩 源源不断的浓烟从里面冒出来,水一桶桶往里送,却犹如杯水车薪,烟越来越浓烈,有些救火的人水都没送进去,便被熏倒在半路,眼见此情形,温寻儿拉住萧霁危:“让皇陵里的人都撤出来吧!照这样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 “太子不可!若是皇陵就这么毁了,那皇上的遗体怎么办?挫骨扬灰是大不敬啊!” 此刻一众人都在皇陵入口。 那人的话语立刻引来了诸位官员的附和。 “是啊,太子!若是皇陵就这么毁了,不仅是对皇上的不敬,更不吉利啊!” “这么说来,诸位有别的法子救火?”萧霁危看向众人,“还是说,诸位大人对父皇忠心耿耿,愿意舍身去救火?”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噤声。 尤其是刚才那些本打算参与救火,却被大火硬生生逼回来的官员们,更是一个个将头埋低下去,大气不敢喘一口。 萧霁危嗤笑:“若是父皇生前,你们有这般敬重他,遵照他的旨意,也就不会有本宫身陷囹圄,乃至现在这一系列伤及人命的事情了!” 换句话说,若非这些人追随万阴,也就不会有今日皇陵被毁一事。 一众官员自知理亏,这一刻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眼见着众人都不开口,萧霁危才将目光投向一旁悲痛欲绝的丽妃。 丽妃这会儿虽伤心着,却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痛哭流涕,很显然,看见那么多尸体源源不断从皇陵里抬出来,她也知道火势太大,继续救火无非就是多增添一些人牺牲罢了。 她嗓音哽咽嘶哑:“都听太子的!” 萧霁危当即下令:“让所有人撤出来,封死帝陵!” 救火侍卫立刻开始往外撤,眼看着逃出来的众人死的死,伤的伤,那些刚才还有微言的官员一个个终于露出悲戚的神情来,再不敢阻拦。 黑烟滚滚迅速吞噬了整个帝陵,笼罩着整片天空,使得整个天地都昏暗了下来,就在皇陵入口处开始喷出明火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响从皇陵深处传来,火焰冲出数丈高,紧接着整个陵寝坍塌了下去。 “不好了!山崩了!” 众人朝山上看去,只见得刚才还高耸的山头此刻有了崩塌的痕迹,无数乱石尘土往下飞奔,惊得众人疯狂开始逃跑。 “快离开这儿!” 萧霁危拉着温寻儿急速往山下跑,众人见状也纷纷跟上他的步伐。 那头的玄神教众人眼看情况不妙,也不再恋战,一个两个跟着往山下跑,巨石滚滚落下,砸死了不少人,等到众人到了安全区域缓过神,之前的帝陵已经完全藏匿在山脉之中。 南阳王难掩失落:“这就是皇兄最后的埋骨之地了吧!” 萧霁危看着山脉没说话,丽妃在宫人的搀扶下望着山脉的方向眼角发红,静默无言。 “殿下,万阴跑了!” 张远前来禀报。 萧霁危看向身后方狼狈的人群。 玄神教的俘虏被禁卫营的人围着,一个两个被绑住了手,扣上脚链,已经完全逃脱不了,而此刻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雪仍在下着,显然不适合继续赶路。 “让人找处平缓的地方就地扎营,安顿好皇后娘娘和丽妃!” “是!” 张远与春生一道去安排,很快,休息的营帐便已经准备好了。 萧霁危亲自送了皇后和丽妃各自回了自己的营帐,又在南阳王的营帐中待了一个时辰商讨接下来的安排。 温寻儿留在营帐内,看着春生将烧好的炭火一盆盆搬进营帐,忍不住问他:“红缨是被万阴带走了吗?” 春生点了点头:“万阴一行人撤退得快,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也来不及救人!” 温寻儿没再说什么。 她相信红缨是受万阴的蛊惑这才替他做事,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讲,她背叛了她也算不得朋友,只是想起二人的初识,难免觉得世事无常。 可惜了那么一个光一样的姑娘! “在想什么?” 忽然的声音从门口而入,温寻儿转眸便看见萧霁危掀帘而入,而他身后跟着春生以及一行下人,显然是来送晚膳的。 温寻儿连忙迎上去:“事情忙完了吗?” 她接过萧霁危手里的斗篷,放到一旁的架子上,身后,萧霁危却突然抱住了她,将脑袋埋在她脖子里轻轻蹭着:“等很久了吧?” 屋内的下人都还没离开,眼见着这一幕纷纷快速做完手上的事,然后飞也似的离开了营帐。 春生嘴角挂着笑,到了营帐外还特意吩咐人不许进去打扰。 烛火在案桌上摇曳,落在营帐上的光影也跟着跳动,温寻儿知晓他指的并不是今晚的事情,而是自他入狱后到现在这一个多月里她的担惊受怕! “你说呢?!”她没好气地扒拉开萧霁危的手转过身去,看他苍白的脸色,“你中的是什么毒?难解吗?还有,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检查?”萧霁危问出这两个字,忽然伸出手来解开了衣带,等温寻儿反应过来他做什么,脸上不由得发热。 “我只是问问,你用不着把衣服都脱了!” 萧霁危扬眉:“说了怕你不信。” 胸膛发热,温寻儿这才找到他归来的真实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回来就好!” 萧霁危垂眸。 怀中人儿身上淡淡的女儿香萦绕在鼻尖,这是他在地牢中时做梦都想闻到的味道,这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每每安静下来,便总想着她的好,思念发酵的滋味竟比伤口还难熬! 有些克制不住的,他勾起温寻儿的下巴想亲她。 温寻儿却猛地将头往他怀中埋:“今日皇上刚刚下葬,不合时宜!” “亲一下也不行?” 温寻儿正要回答,视线一抬,却忽然看见了他脖子上出现的一条黑线,具体的说,应该是黑筋,手指抚上去的时候能清晰感受到血管的凸起,当即忍不住看向萧霁危:“这是什么?” 萧霁危摸向自己的脖子,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温寻儿端过来一面镜子。 待看见自己脖子上的黑线,萧霁危半敛眸光,随后毫不在意地拢住衣襟:“一点小问题罢了,等回去了让先生看看就是!” ------------ 第196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温寻儿蹙起眉,显然忧心忡忡。 “我饿了!”萧霁危忽然摸着肚子,“今日忙活了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上一顿饭,要不然,你先陪我吃饭?” 温寻儿看向他疲惫的面色,没再继续追问,陪着他一道吃饭。 结果刚刚还嚷嚷着饿的人只吃了半碗就放下了。 温寻儿叹口气:“我让人给你打点水来洗漱一下!” 结果水还没送来,他已经歪在榻上睡着了。 温寻儿看着他眼下的乌青,一阵心疼,春生端了热水进来,见状也是满脸心酸:“殿下定然是累极了!” 温寻儿示意他把热水放下:“这里有我就可以了,你们也累了,早点休息!” 春生应了一声出去,温寻儿走上前替萧霁危把外袍脱了,结果脱衣服的时候他竟醒了,睁开眼睛看见是她,直接就伸出手来将她带到了榻上。 温寻儿一惊:“萧霁危,我鞋都没脱!” 萧霁危蹬了两下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居然替她把鞋子脱了,然后抱着她缩进被子里,不一会儿身侧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温寻儿抬眼的时候,他已经又一次睡着了,眼睫下清晰可见一片乌青,也不知道多久没睡觉了。 她心头叹了口气,索性和衣而眠,与他一道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成了,春生进来唤她进马车:“殿下去了南阳王的马车里,说是有事要与南阳王商议,太子妃若是困,待会儿马车上也是可以继续睡的!” 温寻儿点了点头,抬目看了前面一眼才问春生:“殿下起来的时候精神好吗?” “好着呢!”春生笑道,“早上还喝了两碗粥呢!” 温寻儿放下心来,这才上了马车。 只要他身体暂时还安生,等到了郦城让纪老头看看也不迟! 马车中午十分才到达郦城,皇后不肯入宫,非要去高阳王府邸,萧霁危怕万阴的人马会杀回来,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了宫中。 而萧慕可已然得知了皇陵的情况,在得知他们一行人回到了郦城,第一时间在城门口迎接她们。 她一身素衣,一个多月未见,整个人不仅消瘦不少,更是憔悴了一大圈,眼睛也没有之前活灵活现的模样,看见丽妃下马车,她直接扑倒丽妃怀里放声痛哭。 “所以,那个人真的是玄神教教主万阴吗?” 丽妃满目爱怜,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萧慕可哭得险些断了气。 “娘娘,还是让公主先上马车吧!”一旁的嬷嬷提议。 丽妃点了点头,带了萧慕可上马车,而另一头,留守在郦城和萧慕可一样得知了皇陵事件的官员纷纷跪在地上三呼万岁,而路边看热闹的百姓这会儿也跟着跪地直呼“恭迎皇上!” “去吧,出去见见你的子民。” 马车里,南阳王示意萧霁危出去。 萧霁危点了点头,从马车里出来,众人看见他,连一路之上跟随的官员也全部下了马跟着跪在了地上,三呼万岁,声音洪亮,分明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经此一遭,他不仅在文武百官心中坐稳了皇位,更是在百姓心中坐稳了皇位。 萧霁危抬手:“平身。” “谢皇上!” 整齐划一的声音,犹如一早就训练过,温寻儿挑开帘子看外面,却看见马车旁边的春生正在那儿偷偷抹眼泪。 “你哭什么?”她奇怪问。 春生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我这不是哭,是高兴!殿下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第197章 只是开始 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可温寻儿总觉得这仅仅只是开始。 回到宫里,萧霁危忙得脚不沾地,当天晚上压根没有回来。 温寻儿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丽妃一回宫就直接与她交接六宫之主的重任,她在丽妃的宫里忙到半夜也才学了一点皮毛,回到自己的寝宫,几乎是倒床就想睡。 “小姐,纪先生到了!” 温寻儿浑身一震,清醒了过来:“请他进来!” 她裹了氅衣出来,纪申刚好进屋,一看见她就蹙起眉头:“大半夜的,你这么着急找老夫进宫做什么?” “他中毒了!”温寻儿说了简短的几个字,“玄神教的,劳烦您给他看看!” 纪申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温寻儿摇了摇头:“多久不知道,只知道是在地牢中染上的,您且先去替他看看!” 纪申当即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先一步走了出去。 太平宫。 新帝书房。 温寻儿领着纪申到的时候,里头还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说话声。 春生看见他们来了,连忙迎上前来:“娘娘,夜这么深了,您怎么来了?” “我带纪老先生来给皇上看诊,里头还有多久忙完?” “差不多了,我先进去通禀!” 春生进去没多久后,那些官员便从里面出来了,擦肩而过之时,官员对她的态度一改往常,格外尊敬。 温寻儿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带着纪申入内。 “先生!” 看见纪申进来,萧霁危连忙从书案后起身,迎上前来:“劳烦您这么晚进宫!” 纪申把药箱放下,面色沉冷:“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先坐下,我替你把把脉!” 萧霁危配合地在一旁做下来,纪申在他对面坐下,探出手给他把脉。 一刻钟后,他挑开萧霁危的衣襟,看见了他脖子上的那条黑线,沉吟片刻,他示意萧霁危把衣袖撩开。 温寻儿这才看见他的手臂上也有自手腕绵延而上的黑线,而且手腕上的黑线比脖子上多多了! 纪申的脸色很不好看:“近来情绪不要有波动,你情绪波动得越快,这毒渗入你体内就越快,目前还只是在表层,并没有进入五脏六腑,若到了那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那有办法治吗?”温寻儿在一旁追问。 纪申挑眉,颇有几分自得:“亏得他遇到的是老夫,否则,除了下毒之人,还真没人能救的了!” 温寻儿心头一松:“这么说来就是能治好了!太好了!” 萧霁危眸底动了动,看向纪申:“这么说来,解毒很容易?” “确实不难,解毒需要的草药里,多数都是常见的,有几样虽然稀有,但我记得你们北寒的皇宫应该是有的,要说难就是配药的过程会长一些,不过这也不要紧,我每日会替你针灸放血,控制住毒素的扩散,只要我能在一个月内为你配出解药,那这毒自然就不是问题!” “那纪老先生把需要的药材下来吧,我明天就让人去抓!” “不急,我先替他针灸!” 纪申示意大家都出去,让萧霁危躺在内室的床上。 他针灸的手法十分独特,一看便知经验老道,温寻儿眼看着那些针灸过的地方一点点渗出乌黑的血来,心里那点不安逐渐放下。 都说黑血有毒,想来,那便是逼出的毒素了!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时辰,等纪申拔针的时候,萧霁危的脸色看上去明显正常了很多,脖子和手腕上的黑线颜色也浅了一些,果然是有奇效! 纪申很快写好了需要的药材交给温寻儿:“这些应该都是宫里有的,你直接让御医房给你就是,至于剩下的市面上都能买到,明日老夫自己去买!” ------------ 第198章 等纪申提了药箱离开,温寻儿将药方递给春生:“明日去御医房抓。” 已经深夜,御医房的御医们都出府了,只剩值夜的御医还在,但这个点,应该也休息了,反正不急在一时。 春生领命,立刻将药方收下,温寻儿这才看向榻上。 萧霁危出了一身的汗,虽然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但刚才放了那么多血还是十分虚弱。 温寻儿搀扶他起身:“配殿里已经备好了水,现在去洗个澡?” 萧霁危点了点头,看见她容色也十分憔悴,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这么晚了,今夜别回去了,就宿在这儿!” 温寻儿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萧霁危整个人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脸上的颜色也好看了些,临出门前,他特地嘱咐让温寻儿多睡会儿这才去隔壁处理事务。 万阴逃走之后,整个玄神教也瞬息之间人去楼空,朝廷的人找到了玄神教的老巢却扑了个空,一个个跪在地上十分惶恐。 萧霁危看向一旁的南阳王:“王叔对玄神教可有了解?” 南阳王喜欢游历,一众王爷中,他的性格最为洒脱不羁,也最见多识广。 “玄神教此番元气大伤,短时间内肯定翻不出什么大浪,但自皇陵归来,郦城守卫森严,他们想整个迁徙也没那么容易,想来应该还有不少人仍在郦城。” 萧霁危懂了他的意思。 “张远,你带人继续在郦城搜查,尤其是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要格外留意!另外,牢里的那几个教徒,务必从他们嘴里撬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是!” 温寻儿睡到辰时过才醒。 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一切安生下来,整个人的精神松懈,不自觉间竟睡了个好觉。 纪申提着药箱从外头进来,瞧见她脸色不错,笑道:“看来,你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温寻儿刚刚梳洗完,让秋月去看看萧霁危那边忙完没有,随即朝纪申走去:“这一番波折下来也是不容易,怎么样?药买齐了吗?” “差不多吧!”纪申的回答让温寻儿放下心来,“等所有药配齐,我便需要时间去研制解药了,到时候针灸的事让御医们来做。” 温寻儿点头:“宫里的药我已经给春生了,待会儿他应该就回来了。” 正说话间,便看见春生拿着药方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不大好看。 “娘娘,纪先生!”他为难地看向二人,“我去御医房问过了,这些药都没有!” “没有?”纪申一愣,“怎么可能没有,这些药虽然珍贵,但对于宫里而言,应该都是常备的草药才对!” 春生看向二人:“原本是有的,但之前,万阴住在宫里的时候,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将这些药全都拿走了,所以现在,宫中并无半点存货!” 纪申眉头一拧,温寻儿已经反应过来:“定是那万阴知晓我们会配解药,所以才将这些解药的配药提前拿走!”她忧心忡忡看向纪申,“纪老先生,还有别的办法吗?” 纪申也脸色凝重起来。 “这些药都是稀有之物,有的根本就不在这个季节,只怕是难凑齐。” “那怎么办?”温寻儿脸色变了,“若是配不齐,萧霁危他是不是没有时间等?” 纪申抬目与她对视,眸底幽深凝重,温寻儿顿时知晓了答案,呆呆坐回椅子上。 春生也急了:“只是一些草药而已,郦城没有,别的地方肯定有,大不了让人快马加鞭沿途去各州各郡找!” “小兄弟有所不知!”纪申拧眉看他,“这里面好几味草药的产地根本不在北寒,所以价格昂贵,市面上几乎不会有平民百姓用得起,所以极少!为今之计,只有找到万阴,让他交出从宫里拿走的药材!” “可我们现在连万阴在哪都不知道!”春生丧气了。 玄神教本就行踪莫测,万阴留了这一手显然是早有准备,皇上已经派了数拨人出去了,连个人影儿都没看见,想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找不到便不找了!” 忽然有人逆着光从外头进来,一身玄色龙袍,不是萧霁危又是谁。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是走到温寻儿身侧握住她的手,然后看向纪申:“除了解药,先生可有别的办法压制毒素?” 纪申拧眉:“靠压制是没用的,毒素不除,总有一天它会侵入你的五脏六腑,让你生不如死,更重要的事,这毒噬心,一旦侵入大脑很可能会操控你的神智,让你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疯子!最后癫狂而死,这样的结局,你承受得起吗?” 萧霁危蹙眉,没说话。 很显然,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玄神教的毒本就至阴至邪,万阴既然给你下毒,目的自然是牵制你,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他!” “如果真如先生所说,他的目的是钳制我,那么我想,不用找他,他也会出现!” 每日放血,毒素确实减轻了不少,可长时间的放血也让萧霁危贫血严重,即使日日补血,也只能勉强维持日常,偏生萧霁危事情太多,长时间的忙碌下来,使得他整个人的神色越来越差,脸颊的肉更是深深陷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瘦得跟初见时似的。 温寻儿心疼他,却又苦于没有办法替他分忧,只盼着登基大典完成后,他能歇歇! ------------ 第199章 进入四月,北寒也开始逐渐回暖,登基大典安排在四月初八,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一整天,温寻儿被迫拖着厚重的礼服和萧霁危一起站在太阳底下听着礼官各种念词,而底下是时不时的三叩九拜。 终于熬到了太阳落山,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也落下帷幕,秋月喜滋滋地上前来搀扶温寻儿,一口一个“皇后娘娘”喊得格外兴奋。 温寻儿忍不住看了看她:“平日里,你不都喜欢唤小姐的么?” 她当太子妃那么久了,秋月也就只会在人前改改口。 秋月笑起来:“小姐哪儿有皇后娘娘气派!” “小势利眼!”温寻儿佯作生气的瞥她一眼,目光落到另一边的萧霁危,他这会儿正在更衣。 比之她,萧霁危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比她更累,只因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温寻儿走上前,接过了春生手里的活儿:“我来吧!” 探手取下他头上的玉簪,垂旒在他面额前发出清脆的声响,使得那双藏在玉珠后的眼睛越发幽深。 被他这般盯着,温寻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花啊?” 萧霁危没说话,等到温寻儿伸手去解他腰侧的腰带扣,腰上忽然一重,竟是被人扯入怀中。 温寻儿一愣,当即起身:“衣服还没脱完!” “不脱了!”萧霁危偏头看向偷笑的春生,“愣着做什么?还不出去!” 春生放下手里的东西,喜滋滋地拉着秋月出去了。 屋内没了旁人,萧霁危伸出手来轻而易举把自己的腰带解开:“数日不见,孤的皇后看上去越发水灵了,可有思念孤?” 这官腔打得! 温寻儿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何时没见了?不是日日都见过?” 话音落,她不由得愣了愣。 算起来,她每日都看见了萧霁危,可对方却确实数日没见她了! 原因很简单,双方都有太多事要忙,他忙着国事以及登基大典,而她则是接管后宫事务和封后大典,再加上萧霁危每天还得针灸,所以每回温寻儿见他的时候,他要么在针灸过程中,要么刚刚针灸完,都处于半昏迷状态,所以根本就没跟她打过照面。 也就今天,因着是登基大典,所以纪申便改了时间,一大早就来给他针灸完,不仅如此还备了好几颗支撑体力的药,好让他平顺度过登基大典。 可即便如此,一整天下来,萧霁危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一想到这儿,温寻儿的目光便忍不住落在他脖子上,那里,已经起了第三条黑线了。 萧霁危注意到她的视线,伸出手来抬起她下巴:“看什么?你还怕我死在你前头?放心,万阴不会让我死!” 万阴若是想要他死,早在地牢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杀了他,他还有骨符没得到,怎么可能让他轻易死,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一则是朝廷追击得太紧,二则,萧霁危猜测,他必然还有别的目的。 但这些并不重要,他迟早会找上门来。 “虽是这般说,可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尽快找到那些药材,不然,我们始终处在被动的位置!” 唇上一痛,温寻儿不解抬头,只见得萧霁危蹙眉盯着她:“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你只需要好好当你的皇后,替我把后宫的事情处理好就行,还有……”他眸底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给我生个孩子!” 温寻儿一懵,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看上去脚底生风,半点不见白天时的虚弱,温寻儿好笑地看着他:“我这一身衣服,你抱起来居然也不手抖,难不成,平日里的虚弱都是装的?” ------------ 第200章 萧霁危俯首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温寻儿脸上一热:“害不害臊?” 胸膛的震动近在咫尺,温寻儿窝在他怀里,须臾的脸热过后,竟觉出一分心安来。 她抬眸看向萧霁危的脸。 如初见时那般清瘦的面容,却到底褪去了稚嫩,深邃的眉眼,硬朗的下颚骨终是昔日那个少年蜕变成了大人的模样。 温寻儿被他眸底的灼热烫得越发脸热,不自在别开眼,却被萧霁危垂眸抵住了额头。 “总是怕这是一场梦,梦醒来,你就不在了!”他低低看着温寻儿的眉眼,似在用眼神勾画着她的面部轮廓,最终,停在了她的唇上。 “你担心什么?”温寻儿问他,“我不都说了我不走了!” “不知道……或许是你的到来就像是一场梦,所以每每醒来,总觉得你会变成从前那个人……”他蹙起眉头,执拗地沉了呼吸,“我不会放你走的!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能是我萧霁危的人!只能留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次日一早,温寻儿是被秋月吵醒的,说是要去给丽太后请安。 她这才想起来萧霁危算是过继到了丽妃头上,如今他当上了皇帝,丽妃自然顺理成章被封为太后,至于原本的皇后在得知高阳王早已病逝之后为儿子操办了丧事,随后直接到皇家庵堂带发修行了,算是彻底避世。 所以如今的后宫除了丽太后和她,便没了旁人,而今日也是她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去给丽太后请安,自然是当隆重一些。 新来的内务房姑姑流槿和俞芳给她弄妆面和发髻,这二人虽只有二十多岁,却都是宫里的老人,原本早该放出宫了,却因家中无人自愿选择留在了宫里。 温寻儿自从当了太子妃,身边也没什么固定的人,所以萧霁危说她必须得弄点人伺候,她这才去了内务房,专门挑了一拨人回来,流槿和俞芳就是其中之二。 秋月在一旁给她煮着早茶,看清流槿和俞芳的手艺不由得赞叹:“两位姑姑的手果然精巧,如此一收拾,娘娘的贵气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流槿长得比较高挑,是标准的北方女子,闻言笑起来:“皇后娘娘的贵气无须衣饰,那是浑然天成的!” 俞芳要稍显小家碧玉一些,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奴婢见过那么多人,都没见有谁有咱们皇后长得这般好的!” “那是!”秋月在一旁骄傲极了,“我们娘娘的模样,即便是放在我们大炎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更何况在你们北寒!” 温寻儿吃了颗点心垫肚,又喝完最后的茶水,忍不住瞥她:“什么北寒大炎,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咱们现在既然在北寒就别提大炎的事,知道吗?” 秋月吐了吐舌,搀扶着她往外走,流槿和俞芳跟在后头。 即便是多加了人,但她秋月的地位永远是皇后娘娘贴身的,对于这一点秋月无比满足,一度怀念起春月来。 要是她也在,必然高兴坏了! 丽太后搬到了长信宫。 温寻儿一行人到的时候,嬷嬷立刻迎她进殿,说是丽太后已经等她多时了。 等她进到殿内,才发现殿内并非只有丽太后一人,侧面坐着萧慕可。 一段时间没见,萧慕可看着比上次见面好多了,虽不复初见时的灵气,但眉眼之间多了份稳重和坚定,看见她的第一时间也站起身来,给她请安。 “见过皇后娘娘!” 温寻儿给丽太后行完礼扶她:“慕可也在?” 丽太后笑起来:“我嫌长信宫太清冷,便让人把她接到了宫里给我做做伴,皇后不介意吧!” “母后说得哪里话,慕可公主能替我多来陪母后,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介意!” 丽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你懂事,既然过来了,就留下来一起吃早饭吧!” 三人移到偏殿,宫人把早饭送了上来。 一顿饭吃得倒也和谐,丽太后看上去和从前一样,颇为热情,一旁的萧慕可则话很少,多数时候都在安静吃自己的。 直至温寻儿接过秋月递上来的手帕擦嘴,表示自己吃好了,一旁的丽太后才突然开口:“有一件事,我想同皇后商议。” 说话间,她示意萧慕可回避。 萧慕可安静起身给二人行了个礼,立刻就跟着下人走了,丽太后这才道:“慕可之前的婚事你也知道,原本我想着她嫁给高阳王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只想着能把她养在我身边,可皇上的子嗣太少,除了皇上也就只有高阳王,那时候,我受奸人蒙蔽,误会了你们,才险些酿成大错,不仅害了你们,还毁了慕可!” 说到这里,她拿出帕子,竟擦起眼泪来:“早些年,我跟随先皇行军作战,又一次被敌军偷袭,我为了救皇上身负重伤,那一次的伤不仅导致我没法再怀孕,还夺走了我唯一的孩子,若非遇见慕可,收养她,只怕我这些年都熬不过来!” 温寻儿听着她这些话,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当即安慰道:“母后不用担心,慕可现在也挺好的,高阳王本就是假冒,他一个玄神教的叛徒当然不配娶我们北寒的公主,你放心,朝堂之上,有能力且骁勇善战的青年多不胜数,等我回去就好好给慕可公主挑选一个乘龙快婿,等她的婚事落了地,母后也可以放心了!” 丽太后一愣,没想到她竟然想到了这一层,以至于她接下来的话不太好说。 “是!”她擦了擦眼泪,“可她一旦嫁人,我可能就很难见到她了,我已经失去了先皇,不能再失去她了!皇后……你能帮帮我吗?” 温寻儿蹙眉:“如何帮?” “只要让慕可跟了皇上,她就能一直留在宫里陪着我,你放心,她决不会去抢你皇后的位置,而且说到底,她嫁过一次人了,能跟着皇上已经是她的福分,所以,我只是希望她能留在宫里陪着我就好!” ------------ 第201章 丽太后的私心 温寻儿看了看她,须臾笑了起来:“母后今日留我吃饭,为的就是这件事吗?” “瞧你这话说的。”丽太后脸色不太好,“你我之间难不成还不能吃顿家常便饭?” 话音落,她又叹了口气:“皇后,你别记恨我,之前的事情我确实是受万阴懵逼,毕竟先皇确实是在皇上处决勤王的时候昏迷的,之后便驾崩,我很难不多想!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我自知对你们有愧,所以在皇上登基之后,我丽太后的母家便尽数归顺皇上,丽家军虽说只有十万人马,但却都是精忠英勇之辈,他们昔年跟随我四处征战,都是铁一样的汉子,我想,这份帮助对现在的皇上而言,应该是有极大助力的!” 温寻儿沉吟:“母后对皇上的助力,我们夫妇二人必会报答,慕可公主的婚事,我必然也会放在心上,定会为她挑选一个乘龙快婿,但进宫……” 她摇了摇头:“恕我不能接受!” 丽太后面色一滞:“为何?” 温寻儿微微一笑:“虽说这里是北寒,但母后应该知晓皇上与我在大炎的婚事,当时他是入赘我温家,而在大炎,入赘第一条便是不能纳妾!” “可这里是北寒,他现在可是一国之君,怎可能不纳妾,不立妃?”丽太后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仿佛温寻儿在痴人说梦,“皇后如今已是北寒的皇后,有句话说叫入乡随俗,你该知道,从皇上成为北寒皇子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可能再是你的赘婿!” 温寻儿也不生气:“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没错,但萧霁危只能是我一人的夫君!” 她伸出手来,秋月在一旁立刻扶起她。 “母后,我吃好了,就先告辞了!至于慕可公主的婚事,您放心,儿媳定会放在心上,为她选一个乘龙快婿!” 话音落,她微微低头一礼,告辞离开。 身后,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门框上,随后传来丽太后的怒骂声:“妒妇!” “我呸!”秋月在一旁小声道,“她自己不也霸占皇上那么多年,都不能生育了还不给皇上纳妾生孩子,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居然来要求娘娘你,害不害臊!” 温寻儿压了压她的手背,示意她别乱说话,这会儿还没出长信宫呢! 两人正要离开,前头却忽然有一人拦住去路,是萧慕可。 秋月压了压嘴角,不高兴。 “皇后娘娘,能跟您单独说几句话吗?” 温寻儿抬手,示意秋月她们退开。 等四下无人了,萧慕可看了看她忽然一掀裙摆在她面前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求您给我一个留在宫里的机会!” 温寻儿居高临下,没有搀扶她:“慕可公主,天下那么多男子,你何必非要在皇上这一棵树上栓死?而且他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即便是嫁给了她,也注定蹉跎一生!” 书中的萧慕可即便是后来成为了萧霁危的妃子,却从没有得过他的宠爱。 “皇后娘娘误会了,我入宫不是为了皇上的宠爱,若是皇后娘娘不放心,我可以在入宫后即刻带发修行,从此不踏入玉宸宫半步!” 温寻儿拧眉:“你这又是何必!” 萧慕可却苦笑:“我第一次喜欢的人不喜欢我,第二次相中的人死了还是个女人!第三次……我已经别无所求了,只想陪伴在母亲身边,等她也走了,我的恩便还完了,自此,再无牵挂!” 昔日活泼刁蛮的公主,今日居然成了这般模样,温寻儿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如果你想报恩,进宫并不是你唯一的出路!四海之大,除了郦城还有燕山还有那么多可以去的地方,甚至其他国家,何至于一个皇宫一桩姻缘就锁住了你一生?” 萧慕可垂下视线,眼泪却落了下来:“可母妃只有我了……” 温寻儿看了她片刻,一时竟找不到言辞来安慰她,良久才拍了拍她的肩:“这件事,让我想想!我希望你也能好好想一想,这个月中,会有春猎,到时候,你也来,出来散散心!” 萧慕可闻言,眼底似乎亮了亮:“谢谢皇后……” ------------ 第202章 顺水人情 “慕可公主之前那样对娘娘,娘娘何必对她那么好?”秋月想到温寻儿这段时间受的苦,心里便万般不乐意。 当初太子被关进地牢,丽太后可是幕后策划之一!如今太子登基不仅没怪她,还将她封为太后,她竟这么不满足,还想把一个已经嫁过的女人塞给皇上来离间皇上和自家娘娘之间的感情,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一想到这儿,秋月就生气。姑爷和小姐那可是她一路看着走过来的,哪儿容得下第三个人插进去! 再说了,他们温家可是战功显赫的将门,姑爷当年若非温家相助,早不知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别说女人,连皇位八成都得不到! 如今就算他当上了皇帝,也改不了当初入赘温家的事实!既然小姐当初都没想过养面首,那他现在也休想纳妾! “你急什么!”温寻儿看她脸都气红了,忍不住笑起来,“你现在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像春月了?” 秋月暗暗咬了咬牙:“那还不是娘娘一直也没个娘家人,有些话娘娘不说,我若是也不说,都没人替娘娘说话了!” 温寻儿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不会让别人欺到我头上,慕可公主过去是刁蛮任性了些,可我当初也好不到哪儿去,谁年轻时候都会犯错,她现在也不容易,而且,若是把她留在宫里,反而是祸患,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替她谋个出路。” 秋月眼前一亮:“原来娘娘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然呢?” 秋月这才笑起来:“娘娘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我都觉得自从来了北寒,娘娘太憋屈了!什么事都做不了主!” 温寻儿头痛地扶了扶额:“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从前连萧霁危都没站稳脚跟,她哪儿敢肆意妄为?再说了,这里可不是大炎,北寒的人并不会惯着她,到底是异国他乡,谨慎一点总没错的。 纪申将一株草药的草图递给她看:“这个叫灵蛇草,是我目前想到的,能代替伏羲子的唯一的草药,若是我们此行能在五凤山找到它,或许皇上的毒还能解!” 他之前就说去找医书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解毒,找了好久才找到一种叫做“灵蛇草”的草药,且这种草药北寒的五凤山就有,所以温寻儿才和萧霁危商议将春猎设在五凤山。 刚好,五凤山离郦城并不算远,三四百里就到了。 温寻儿接过灵蛇草的草图。 样子很像一条盘卧的蛇,根茎部是红色,挺好辨认。 “那我让人把这个图多誊画几份,到时候发下去,让人分头去找!” 纪申点了点头:“我们得赶在万阴之前,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找到了解毒的办法,一旦被他知道灵蛇草的事情,他定会想方设法搞破坏!” 温寻儿点头:“放心,到时候我会交给张远去办,他手底下都是我们的亲信兵,没那么容易泄露。” 纪申应了一声,提起药箱:“那我先去准备皇上的药浴了,春猎之前,我得把他的身体调养好,否则,可经不起这么长途跋涉!” “有劳纪老先生!” 纪申看了看她:“娃娃,你自个儿身体也得注意,如今局势动乱,天下不太平,我瞧着四周诸国蠢蠢欲动,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一旦大炎与北寒和谈不了,那天下就真的乱了!” 温寻儿沉眸:“我知道了!” ------------ 第203章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春猎,隆重而盛大,早在半个月前,负责春猎的官员便已经开始准备起春猎相关事项,大到目的地的安排,小到沿途的天气,都经过了严格测算。 而且这次的春猎虽然参加人员名额有限,但因为是新帝登基,参加的人数比往年足足多了一倍,这就让很多却步的人有了参加的机会,尤其年轻人居多,也给这次春猎增添了不少热闹。 萧慕可自然在列。 就因为她,温寻儿特意让张远那边多挑选了一些适龄的首领壮士,企图为萧慕可撮合一二,只是没想到的是,丽太后居然也要参加! 这样的场合,她一个长辈理应是不应该凑热闹的,但她既然开了口,温寻儿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能同意,只是私下里却让流槿和俞芳多注意一下丽太后那边的动向,就怕她来参和萧慕可的事情,让她的计划付诸东流。 出发这天正好是个大晴天,路边的野花争相开放,草木也青葱了起来,坐在马车里都能闻到春天的气息。 秋月很兴奋,这是她来北寒以来第一个出远门的机会了! “娘娘,你看那里开的是梅花吗?没想到都春天了,梅花居然还开着!” 温寻儿笑了笑:“北寒的春天还是有点冷的!” “是有点冷,不过到底还是有点咱们大炎的气息了!” 路上很热闹,随行的马车以及骑在马背上说话的官员们让整个路程一点都不寂寞,温寻儿在马车里浅浅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车队正好是午间休息时间,外面炊烟袅袅,是厨子在弄午饭。 有人从外面钻了进来,一身藏蓝色华服,踩着鹿皮靴,身姿优越,眉目清俊。 温寻儿用手撑着下巴,倚在车窗边看他:“你怎么过来了?” 新帝登基,国事实在太过繁忙,这一路虽然是出行,可他一直在马车里和大臣们商议各种事情,压根没有休息的时间,为了不打扰他,温寻儿便没跟他乘坐一辆马车,没想到,他这会儿倒是得空过来了! 萧霁危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侧过身子,靠在了她身上,双手环臂:“还是你这里舒服!” 温寻儿侧目,便看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光线落在他脸上,照得睫毛根根分明,再往下,是有些苍白的脸色。 终使有纪申每日用各种药材给他续命,可长期的身体透支再加上毒素的蔓延,他的身体终究是收了影响。 温寻儿侧过身子,让他睡在自己腿上,而后把帘子放下遮住了外面刺眼的阳光:“下午不过去了?” “睡一小会儿,出发了叫我。” 他还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她的腰,不一会儿脚上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温寻儿叹了口气,取过一旁的薄毯盖在了他身上。 三四百里的距离却足够车队走上几天,到了第二天的上午,一行人明显没了刚出发时的热情,连中午下马车吃饭都没什么精神。 秋月给她端了吃的上来:“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大炎的人才柔弱,没想到北寒也有晕马车的,每回车队停下,都有一大堆人趴在树边吐!” “晕不晕车跟身体好不好没什么关系。”温寻儿吃着东西,“有的人可能就是不适应坐马车。” 秋月抬目看她:“刚才,我好像看见皇上也吐了。” ------------ 第204章 毒素加重 温寻儿眉心一拧,当即起身:“我去看看他。” 萧霁危的马车就在她的前面,她去的时候能听见马车里传来的说话声,春生就守在马车下,看见她来了,连忙迎了上来:“娘娘,皇上在和梁大人议事。” 若是平日,春生定会第一时间前去通传,他说出这句话来,很明显有拒绝的意思。 温寻儿点了点头:“我来看看皇上。” 春生略一迟疑,这才上了马车通传。 不一会儿,便有一紫袍官员从马车内下来,那官员顶多三十左右,没有蓄须,气质干净周正,倒颇有几分儒生的形象,眼见她站在外面,立刻朝她见礼,这才远去。 温寻儿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内点了熏香,帘子垂下,里面的光线并不明亮。 温寻儿刚进去便拧了眉,将两步的帘子拉了起来。 萧霁危安安静静在一旁坐着,瞧着她这一番动作淡道:“先生说我不能吹风。” “这会儿是吃饭时间,马车不动,林子里的风也进不来!” 她在萧霁危身侧坐下,这才看清一旁矮桌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饭菜,伸手摸碗,果不其然,早没了温度。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春生,让人换一份饭菜来!” 春生应了,立刻进来把饭菜撤走,萧霁危见她脸色不好看,这才伸手来拉她:“怎么了?火气这么大?我只是马车上坐太久,没什么胃口!” 话音落,他忽然别过脸掩唇咳嗽了几声,虽然极其压抑,温寻儿却已经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来。 她嗅觉过人,早在进入马车内的时候,她就闻到了熏香掩盖下的一丝血腥气。 不由分说扣住了萧霁危的手,从他手里躲过欲收起的手帕。 摊开,果不其然一团泛黑的血迹留在青色的帕子中间,别样刺眼。 温寻儿的手抖了下,抬眸的时候眼底已经泛红:“多久了?” 萧霁危收了她手里的帕子,语气平淡:“毒素停留太久,伤了肺腑,先生说了,是正常的,不是什么大事!” “我问多久了!”温寻儿拔高了声音。 萧霁危愣了愣,才缓道:“就这几天。” “这几天是什么时候?你中毒也就这么点时间,三天前还是五天前亦或者十天前?” 萧霁危没说话,抿紧了唇看着她。 “我这就去找纪老头!”见在他这里问不出来,温寻儿就要出去,萧霁危却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 “半个月前!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但先生一直有给我药压制,咳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还叫不是大问题?毒素既然已经入了肺腑就早该停了国事,赶紧去找解药!可你在做什么?每天没日没夜的议事议事,真当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你以为你是不死之身吗?”说到后面,温寻儿声音已经透着颤意,尤其是在看清萧霁危唇角残存的血迹,她眼底更热。 难怪这段时间他回来的时间少,每回待不了一两个时辰就要走,从不在她那里过夜,也就昨天难得的在她马车里睡了一觉,可马车刚驶动,他就又回自己马车忙碌去了,根本不得一刻清闲。 就是头牛都经不起这样耗,更何况,他本来就中了毒! “我错了!”萧霁危把头埋在她后脖,吸着气,“我不忙了,从现在起,我哪儿都不去,就在马车里,你别生气了!” 温寻儿背对着他用力地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见外面半天没见动静,立刻大声使唤:“饭菜还送不来?春生你是腿断了吗?” 春生早就把饭菜端来了,可分明听见里头在吵架,他也不敢动,这会儿听见温寻儿的声音,立刻麻利地掀了帘子进来,把食盒打开,饭菜一样样放到桌子上,眼睛也不敢乱看:“皇上,娘娘,饭菜好了,你们慢用!” 温寻儿拍了拍萧霁危的手,后者这才不情愿地松开她。 她坐到了对面,敲了敲桌子:“好好吃饭!” “行!”萧霁危拖长了尾音,“都听夫人的!” ------------ 第205章 春生麻溜的拿着食盒出去,把空间留给二人。 可萧霁危却并未吃多少。 他只吃了半碗饭便放下筷子,很显然是吃不动了,温寻儿拧着眉,看他脸色比刚才更不好,也不再逼他。 待春生把饭菜撤走,她留在了马车里:“下午不许议事了,如果真有什么急事,就让他们呈报给我,你只能休息!” 萧霁危看着她一副霸道的模样,索性便让春生把马车里的奏折各种书全搬走了,留了一个宽敞的空间出来。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索性咱们做点别的!” 他伸手抱过来,温寻儿扣着他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抵在了车壁上:“让你休息听不懂?休息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许做!” “我真没你想的那么严……” “你要是死了,我可不会给你守寡。”温寻儿打断他的话,“你死了,我立刻就改嫁,嫁个身体好的,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萧霁危眸子轻眯了眯,有几丝戾光折射了出来:“你敢?” “你试试。” 四目相对,熟悉的阴沉感扑面而来,温寻儿盯着他:“要么,你就给我好好的活,要么,你就等着我改嫁,自己选!” 马车行驶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压到了石头,颠簸了一下,温寻儿没坐稳,栽进萧霁危怀里,后者却一下子扣住了她的腰不让她起身。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他眸色垂落在温寻儿脸上,手指拂过她莹白的耳垂,停在她唇上,“你只能是我的!” 一丝血腥味弥漫在唇舌之间,那是萧霁危咬的。 温寻儿不甘示弱,挑过他的衣襟张嘴咬在了他脖子上,印出了一个清晰的牙印。 萧霁危“嘶”了一声,一抬眸正对上窗外春生好奇的眼神,顿时不悦沉眸,春生吓得赶紧从外面把帘子放了下来。 车内陷入黑暗,萧霁危抵在温寻儿耳边低声道:“现在大白天呢,你可别玩得太过火,要不然……” “呵。”温寻儿冷哼一声,松开他,“救你现在这身板,打得过我再说!” 萧霁危眯了眯眸子。 夜晚的车队宿在一片山谷中。 郦城的春景尚未完全铺开,这山谷之内却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野花盛放香草茂盛,满山谷都是清淡的花香,这对于常年积雪的北寒来说,这景致不要太怡人,因此马车里闷久了的官家夫人小姐们一个两个打着灯笼乘着夜色在外头散步,山谷之内人来人往,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外面是人声鼎沸,营帐内是萧霁危又被逼出了满身血。 纪申拔掉银针,目光掠过萧霁危脖子上的牙印叮嘱温寻儿:“非常时间,你俩悠着点。” 温寻儿一怔,没反应过来,那一头传来萧霁危的低笑:“先生,这种事情如何悠着点?” 纪申狠瞪他一眼:“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啊?要不是老夫天天下血本地用药给你养着,你以为就你那身板撑得到现在?” 萧霁危这才正了颜色:“先生的恩情,学生不敢忘!” “忘不忘的老夫不在乎,老夫都一大把岁数了,还能活几年?”纪申已经收拾好了药箱,“娃娃,剩下的交给你了。” 温寻儿点了点头,拿了热毛巾给萧霁危擦后背的血迹。 每天的血都会从乌黑到鲜红,故而每次放完血萧霁危都会额外虚弱。 她这会儿也没心情跟他闹,接过春生递上来的药,递到他唇边,语气并不好:“赶紧喝完休息!” 萧霁危瞥她一眼,一口气把药喝完,又用水漱了口,末了才叹气:“夫人气消了吗?” 春生拿了空碗退下,温寻儿这才盯向他:“我生气还不是因为你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北寒,而是你自己的身体!接下来有什么变故还不知道呢!” 萧霁危沉眸。 他知道温寻儿指的是什么。 “是,都听你的!” 次日一早,车队简单用完早点就开始出发了,根据下头人的汇报,今日傍晚前应该就能抵达五凤山。 这一整天,温寻儿不许萧霁危再处理国事,只在车上看些书,睡睡觉,萧霁危看上去也听话得很,即使下面有大臣来找他,他也立刻把人打发走了,这样一来,温寻儿的气才算是消了。 五凤山是北寒赤吉部落的地盘,首领叫尼格萨吉,因为早先接到他们要来的消息,所以提前准备了迎接,夕阳西下的时候,远远一堆身穿羊皮袄,头戴圆帽的人骑着马在山脚下迎接,等到和接待的官员碰头,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往山上去。 到达山头之时,营地的帐篷已经搭好了,无数篝火在山谷中被点亮,众人一下马车看到的便是漫天星河和山谷后方瀑布击打水流的模样,不由被这五凤山的风景给美到了。 尼格萨吉亲自去给萧霁危行礼,带领他和温寻儿前往主营帐。 “皇上舟车劳顿,下臣已备好薄酒为皇上接风洗尘!” 尼格萨吉身后,站了一大排,看样貌,应该是他的夫人和儿子女儿。 “这些是令郎和令千金?” “是!快过来见过皇后娘娘!” 温寻儿盯着地上跪着的众人,示意他们起来,同时让秋月给了见面礼,心里头却忍不住感叹——两个儿子,四个女儿,这尼格萨吉是真能生!这还不算,他夫人长得好,他虽然满脸络腮胡子又晒得黑看不见五官,但整体形象还算不错,故而生出来的儿子女儿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尤其那几个女儿,连温寻儿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她在打量那群孩子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和萧霁危,似乎没想到皇帝和皇后这么年轻,尤其是看到萧霁危干净英俊的模样,几个女孩子都红了脸,显然,萧霁危这种大炎长相的男人对于北寒的女子来说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而且,说是孩子,其实对方的年龄未必比他们大,至少应该不会比她差多少! ------------ 第206章 痴心妄想 其实认真算起来,尼格萨吉几个大的孩子跟他们应该算是同龄人,至少差距并不大。 而萧霁危和她应该算得上是北寒史上最年轻的帝后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长得真好看!”被温寻儿搀扶起来的那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看着温寻儿的目光满是沉醉,让人只觉得可爱得很。 温寻儿捏了捏她的脸:“你也很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仓拉,我叫仓拉。” 十来岁的小姑娘,眼珠子格外的清澈黑漆,仿佛是带着一种信仰的目光在看温寻儿,让人心里一片柔软。 温寻儿摘下了手上的一串叠珠戴到了仓拉脖子上:“这个送给你。” “皇后娘娘使不得!”尼格萨吉吓了一跳,“我这娃娃小嘴里没个遮拦,皇后娘娘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温寻儿笑起来:“我瞧着仓拉聪明着,我很喜欢她呢。” “既然是皇后给的,就拿着。” 尼格萨吉这才连连应下,让仓拉感谢温寻儿。 “那臣先下去准备酒宴,恭候皇上和皇后娘娘大驾!” 萧霁危点了点头,尼格萨吉这才带着自己的夫人和一群孩子走了。 春生秋月带着人把两人的行李全都送了进来。 积压了一天的奏折直接把书桌给堆满,温寻儿看着不由得皱眉。 这要一本一本的翻阅都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怎么愁眉苦脸的?” 离晚宴还有些时候,示意春生秋月下去,萧霁危走上前来,享受这难得的二人时光。 温寻儿摇了摇头,转身帮他更衣:“虽然你现在是皇帝,可也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底下的官员干什么的,不就是用来替你分忧的吗?你才罢一天工就这么多折子堆着,这是人都会有点头痛脑热,难不成,还不能歇息了不成?” 萧霁危视线瞥过书桌,这才明白过来温寻儿烦闷的点。 他轻笑了一声:“这不是刚登基么?之前万阴监国期间遗留了很多问题,所以现在事有些多,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可你身体根本就吃不消!” 萧霁危蹙眉,勾她下巴:“别把这句话整天挂在嘴边,很容易让人误解!” “本来就是!”温寻儿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纪老先生都说了,你现在身体虚弱着!” 萧霁危眯了眯眸子。 自二人成婚到现在,一直都是聚少离多的状态,尤其两人才刚在一起,这俨然就是种考验。 温寻儿在给他系着腰带,嘴里喋喋不休:“反正你现在身体不好,一切都要以身体为本,国事什么的就先放一放,那些官员也不是第一天当差,能力范围之内的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别来烦你!” “这是嫌,我陪你的时间少了?” “我在说正经的!” “那什么是不正经的?” 温寻儿气结,拧眉看他。 萧霁危目光瞥过营帐外。 这会儿外头很热闹,欢歌载舞的,嘹亮的歌声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这里也听得到。 营帐内灯光昏暗,照得眼前人的眉目有些朦胧,使得那双原本清澈的大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勾人得很。 萧霁危扣住她系腰带的手:“我们晚些时候再出去!” “嗯?” 结果便是整场晚宴,他们压根就没参加。 夜深人静,烛火的微光落在女人雪白的肩头,她睡得沉,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怎么,整张脸红扑扑的。 萧霁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想着她适才的模样,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亲,这才小心拿开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轻轻下了床。 “春生。” 营帐外,他已经穿戴整齐。 春生立刻跟了来,视线扫了一眼营帐内:“娘娘睡着了吗?” “嗯。”他应了一声,“带孤去见先生。” 纪申的营帐。 他早准备好了给萧霁危泡澡的水,因着明天还得参加狩猎,所以萧霁危的身体又得“临时抱佛脚”,强行养一养。 看见他进来的模样,纪申当即脸色一沉:“年轻人,玩儿命呢?不是叫你节制一点?” 身后,春生偷笑。 萧霁危瞪他一眼,这才掩唇低咳:“先生,食色性也!” “哼,尽找借口!” 热气腾腾的浴桶里有浓郁的药香,纪申让他进去泡着,同时嘱咐道:“明日一早我便上山找药了,至于回来的时间暂不确定,这几天,你老实泡药浴,如果有什么突发的情况,这是续命丹!记住,只有三颗,你省着点吃!” 萧霁危瞥过他放在浴桶旁边的药瓶,应了下来。 “先生真能配出解药吗?” “能不能配出,总得一试,难不成你还有别的办法?” “万阴的人也上山了。” 纪申动作一顿,看他:“万阴也在?” 萧霁危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吧,或许我撑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想不到,明天我出去狩猎就是要告诉他我的毒已经解了,如此一来,他必然得想别的办法牵制我,想来,应该会出现。” “你是要拿自己当诱饵?” 萧霁危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回答,只道:“万阴的存在始终是一个心病,这个人,是一定要除的!” 纪申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你可得小心一点,那个人惯会使毒,手段阴着!” 另一边营帐。 萧慕可刚刚参加完晚宴回来,不知是不是刚才饮酒太多,这会儿只觉得头晕。 她其实酒量很好,寻常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今天也不知是怎么,或许是心情的原因,竟醉了。 婢女扶了她上榻:“公主,你还好吧?” 萧慕可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喝得有点多,睡一觉就好了。” 夜一点点深了,整片营帐彻底安静了下来。 萧慕可睡得朦胧中,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对上的竟是一双让她惊恐万分的眼,她正欲叫,对方却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恶狠狠在她耳边道:“看来离开了本座,你玩儿得很开心啊!怎么?今天敬你酒的那个小伙子让你很心动?” 萧慕可疯狂摇头,想动弹,可手脚全被他压住,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可万阴却没有丝毫同情,点了她的穴道之后,手指一点点挑开她的衣襟:“你我是拜过天地的,只要我没有休了你,你就只能是我万阴的女人,想再嫁给别人?痴心妄想!” ------------ 第207章 次日一早,狩猎行动便开始了。 作为新帝登基的第一场狩猎,今年的奖励很丰富,不止有金钱和美人的福利,还有第一勇士的头衔,这对于北寒年轻小伙子来说,可谓是极大的鼓舞。 温寻儿看萧慕可魂不守舍的,只以为她是昨晚没睡好,压低声音道:“这次来参加狩猎的有很多年轻有为的士族,你若是有相中的便告知我,到时候我来安排。” 萧慕可眼底瑟缩了下,见温寻儿等着她的回答,便只好应声。 “你怎么了?怎么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温寻儿仔细看了看萧慕可的脸色,这一看之下,只觉得她脖子下好似有什么痕迹,正要细看,却有人驱马走了过来,正是一身劲装的丽太后。 她驰骋沙场多年,身上的威武气势在马背上这一刻提现得淋漓尽致。 “可儿,上马,随母妃一道去狩猎!” 萧慕可连忙应下,走到后方下人牵过来的马前上了马。 “皇后,你可要一起?” 丽太后问她。 温寻儿正要回答,另一头,萧霁危走上前来:“皇后会随孤一道。这五凤山的猎物野得很,母后和慕可妹妹可得小心一些。” 萧慕可对上他的视线,黯然别开头,丽太后因为萧慕可的事情,这会儿对这对夫妇没有好脸色,只冷哼一声:“几只畜生而已,还不至于难倒我!” 说着,她带着萧慕可驱马离去。 萧霁危看着二人的背影,吩咐一旁的张远:“你带人跟上去。” 张远领命,温寻儿奇怪看他:“张远不该跟着你么?” 萧霁危笑了笑,当着众人的面搂她腰:“我有你就够了!” 温寻儿一手肘顶他肚子上,痛得萧霁危弓起了身。 “皇上,娘娘,马来了!”秋月提醒。 温寻儿转眸便看见春生带人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一黑一白,体型健硕,倒是会挑。 萧霁危露出一脸深得我心的样子,看向温寻儿:“走,我扶你上马!” “用不着!” 好歹她也是将门之女,哪里用得着人扶! 温寻儿抓住马鞍,一个跃身便稳稳坐上了马背,萧霁危在下头鼓着掌:“皇后不愧是将门出身,这气势孤自叹不如!” “少废话,你再这么耽搁下去,一上午就白费了!”温寻儿拉紧了缰绳,正好看见前方一行人驱马过来,离得近了才发现是尼格萨吉的两个儿子。 这二人都只有二十多岁,身强体壮,看得出来身体素质极好,再加上年轻,银色的月牙耳环在太阳底下闪烁着银光,散发着满身的朝气,看得温寻儿都生出几分热血来,不由得对今日的狩猎也来了几分兴致。 可底下的萧霁危看着她的模样却完全是另外一种心情。 “你们来干什么?”他语气里多少有几分不悦。 藏都和藏满双双下了马来给二人行礼,末了才道:“这林中地势复杂,父亲特地让我二人来给皇上和娘娘带路!” 萧霁危手里拿着马鞭:“那你们跟后头吧。” 藏都藏满很高兴,能和帝后一起狩猎,那是莫大的荣耀,以后可是值得吹嘘一辈子的! 艳阳高照于顶,一行人风驰电掣般入了深林,扬起一地灰尘。 五凤山某处悬崖边,万阴看着场地上的人一个个驶入林中,询问身侧的随从:“你探听的消息可属实?他的毒当真解了?” “千真万确!”那人应声,“属下亲自查探过,皇帝看上去气定神闲,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而且昨晚他还有力气……” 对着万阴耳语几句,万阴听完他的话,气得一刀砍在一旁的树上,那树应声而倒,他阴冷盯着山下:“就算是没中毒又何妨?我照样让他有来无回!” 林中深处,温寻儿箭法高超,箭无失手,不一会儿,便收获颇丰,惹得藏都藏满都格外崇拜她。 “听说皇后娘娘是大炎人,我还以为大炎人娇弱,却没想到皇后娘娘竟是女中豪杰,箭法如此精准!” 萧霁危听了这话,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春生后头的马背上,属于他的猎物只有三只,顿时拧了拧眉。 他原本是想攒着点力气,毕竟此番狩猎并非重点,可看着温寻儿一马当先的高调模样,还有那两个小伙子一副把她当女神的样子,心头着实郁闷得很。 难道这尼格萨吉的儿子都不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 “孤累了,找个地方休息!” “啊?”春生在后方诧异看着他,“可这才进林中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怎么了?孤昨夜批折子到半夜,哪儿有你们这群闲人精神?” 春生顿时低下了头,心里却在腹诽——皇上说起谎话来都不害臊,那是批折子吗?那明明就是…… “那就找出阴凉点的地方吧。”温寻儿虽然知道萧霁危压根就是胡说八道,却也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毕竟有毒在身,且今日的狩猎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 很快众人寻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春生让人在一颗树后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毡,帝后二人歇息在那里,而藏满等人则随他们一道歇在稍远的地方,为的,就是让二人独处。 温寻儿刚喝完水,看他唇色隐隐透着些苍白,忍不住问他:“你还好吧?身体可还吃得消?” 萧霁危淡淡瞥她:“现在才想起孤的身子,是不是太晚了点?” ------------ 第208章 你喜欢我吗 “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可一直都关注着你!”她探手去摸萧霁危额头的温度,后者却避开了她的手。 温寻儿的手僵在半空中,当即拽住他胳膊:“你再躲试试!” 萧霁危的体温低于常人,即便是刚才奔走了一个时辰,出了一身汗,可他额头的温度却透着凉意,正巧这是一阵风穿过林子,这对于出了一身汗的人来说本该难得舒爽,可对萧霁危而言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温寻儿挪了挪身子,替他挡了风,又去握他的手:“你冷不冷?” 萧霁危顺势扣住了她的手往前一拉,温寻儿身子一歪,原本的坐姿便变成了跪姿:“你做什么?” “不是怕孤冷?既然是要挡风就彻底些!” 他搂了温寻儿的腰,稍稍用力,便将她提溜了起来,抱进了怀里。 温寻儿很无语:“皇上,咱们今天是出来狩猎的不是谈情说爱,你注意一下场合!” “有什么?”萧霁危的目光落在她衣襟边缘处那一丝红痕上,眼底倏闪过一丝异色,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孤又没做什么,还是说,你想孤做点什么?” 温寻儿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 萧霁危不动,也没人敢来催,直至温寻儿看不过眼,催促他:“再这么歇下去,你是要留着在林子里过夜是吧?” “也不是不可以。” 温寻儿瞪着他,似乎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一个“工作狂”嘴里说出口的。 之前一天当三天用的人是谁,这会儿居然偷起闲来! 她忍不住盯着萧霁危看了看。 自打来了北寒,这个男人的气场便越来越强大,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无形的震慑力,若不是温寻儿对他了解之极,实在是无法将眼前这个神色淡漠的男人与昨晚的炙热联系起来。 “我总觉得这次狩猎并不只是纪老先生找药那么简单!”她怀疑地盯着萧霁危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神色,“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计划?” 事若反常必有妖,尤其是今日,他竟然把张远调到丽太后和萧慕可那一队就更可疑。 萧霁危脸上没什么神色变化:“别的计划?比如?” 看上去似乎毫不知情的模样。 温寻儿盯着他看了又看,最终摇了摇头:“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才重新出发,因为狩猎的人太多,猎物这会儿都被赶进了林子深处,一路上只见脚印,不见猎物。 “看来想猎到东西,还得再走一段距离。”藏都判断。 萧霁危对此没什么意见。 一行人继续往林中走。 明晃晃的太阳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天色阴暗下来,整个树林里的光源也弱了不少。 这一回,藏都藏满很争气,猎了不少猎物,温寻儿忍不住夸赞道:“到底是草原上的儿郎,好本事!” 藏都藏满不好意思:“娘娘过奖了,论箭术,我们怎么会是皇上和娘娘的对手!” 萧霁危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队伍后面独属于他所猎杀的稀少的几只小动物,嗯,他们应该只是单纯想夸他的皇后。 第一天的狩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毫无悬疑落下帷幕,萧霁危论功行赏,奖赏了当天的出类拔萃者,而且透出意思,最终的狩猎成绩佼佼者会有意料不到的奖励,至于这奖励是什么,他卖了关子。 当天晚上,也不知是谁传了出来,说是此番狩猎,皇上其实是在为慕可公主选驸马,这消息一出,整个猎场的年轻小伙子都躁动了。 萧慕可虽然嫁过人,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方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尤其她还是北寒唯一的公主,丽太后唯一的女儿,且不说丽太后母家的势力,单就凭北寒唯一的驸马这点,还怕挤不进朝权中心吗? 年轻人当即蠢蠢欲动起来。 温寻儿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她听见宫人在外面的议论,回来吃早餐的时候忍不住跟萧霁危提及:“我只是想让慕可在年轻一辈里挑一挑,但一切还需她自己定夺,外面怎么就突然传得好像是竞争驸马的比赛一样!” “有何不可?”萧霁危问。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么一传,事情就变质了!萧慕可那边八成还以为是我传的!” “哦。”萧霁危看上去没什么反应。 温寻儿叹了口气:“她原本对婚事是有抗拒的,我劝她出来,一则想让她散散心,二则也确实是想她多接触人,方便重新开始,原本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可流言这么一传,她八成会以为我是骗她的,到时候更抗拒,丽太后那边只怕更加不悦!” 她说了半天,萧霁危依旧自顾自吃自己的,看上去似乎完全不关心,温寻儿不由得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看向他:“丽太后想把萧慕可嫁给你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萧霁危终于抬目看她:“我不是已经娶了?” 温寻儿冷笑一声:“你现在是皇上,丽太后可说了,皇上是要三妻四妾的!” 就连顾允之这种完美的男主角都在登基之后纳了另外的妃子,更何况萧霁危这种大反派! 温寻儿不觉得萧霁危是那个例外。 萧霁危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看她:“你也说了那是丽太后说的,不是我说的。” 春生秋月分别送了今天要穿的衣服进来。 温寻儿示意他们下去,走到萧霁危面前帮他弄衣服。 “你最好记得今天自己说的话,反正你要是来个三妻四妾,我不介意回温家再当一回妻主。” 言下之意,她也可以要一堆面首! 萧霁危忽然握住她帮忙扣腰带的手,垂下视线:“那也得有温家。” 温寻儿掀起眼皮,与他幽深漆黑的眸子对上。 他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相当冷漠,尤其是在当皇帝之后,这双眼睛随时随地带着震慑人心的压迫力,这么被他瞧着,温寻儿只觉得自己心头紧了一下。 她拨开萧霁危的手,继续给他系着腰带:“再威胁我,先弄死你!” 她手上倏然一紧,萧霁危被勒得吸了口气,那头,温寻儿已经拿了衣服去离间。 狩猎要穿的都是干净利落的骑马装。 昨天是秋月服侍她,压根不需要她自己动手,今天自己动手穿的时候,腰带有点扣不上。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温寻儿没理,只专注地弄着自己的腰带扣。 有一双手接替了她的动作,帮她扣着腰侧的腰带,末了绕到她前面,替她理着衣服。 温寻儿抬目看他。 这男人自从来到北寒后,那点属于北寒的血脉也在迅速觉醒,不仅力气大了,身量也拔了不少,温寻儿这种原本还算高挑的身材,到了他跟前,竟然也有几分小鸟依人。 居高临下,萧霁危脸上没什么表情:“谣言是我传的。” “嗯?”他的话语太跳跃,温寻儿一度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知后觉之后,她才讶然,“为什么?” 她不觉得向外散布萧慕可为奖品这件事是什么好事。 而萧霁危向来也不是这种喜欢乱点鸳鸯谱的人。 “做给人看。” 温寻儿就更加疑惑了:“做给谁看?” 最关键是,她想不到在这件事情上面获利的人! 如果是做给丽太后看,丽太后只会更生气,等同于让他们这点如履薄冰的“母子情分”更加雪上加霜。 而除了丽太后,温寻儿想不到其他情绪波动的人,毕竟萧慕可向来人际关系简单,也不存在谁会为她肝肠寸断。 等等……肝肠寸断?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出萧慕可早上那脖子间可疑的痕迹。 同为过来人,那样的痕迹她再清楚不过,再加上萧慕可白天时的反应,温寻儿后知后觉:“昨晚,是谁去了慕可公主的营帐?” 萧霁危看着她没说话。 温寻儿用口型问他:“万阴吗?” 萧霁危没否认,那很显然就是肯定了。 温寻儿的脸色几经变换,终于恍然大悟。 但她却不觉得萧慕可有这样的影响力,且不说他们成亲不过一个来月,更重要的是,万阴喜欢的人似乎是红缨,当日皇陵时,他对红缨的容忍很显然不是装出来的,换句话说,他应该不喜欢萧慕可才对,至少不会那么喜欢,更不会因为她而影响到自己! 收到温寻儿不解的视线,萧霁危的手指扶过她饱满的唇:“你低估了一个男人的占有欲。” 不论哪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给自己戴绿帽,他可以输,但不允许背叛。 如果萧慕可就这么嫁给了别人,这无疑是在打万阴的脸,对于一个久居高位多年,又是玄神教教主的万阴而言就更不可能容忍背叛。 尤其是在昨晚的事情之后,他就更确定。 早在万阴来了猎场的第一时间,萧霁危就收到了消息,不过他不打算打草惊蛇,他要看看万阴究竟有什么目的,直至下属来传,万阴去了萧慕可的营帐后就没有出来。 这时,一个想法才在他脑海里成型,原本,他还想着要怎么引蛇出洞。 万阴肯定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得知他毒被解,唯一的牵制失去,如今连自己妻子都要受不住,这样的失败对他而言肯定是不能容忍的。 而且,他此番狩猎,特意只带了部分军队,很显然是在给万阴“制造”时机。 兔子急了会咬人,万阴已然穷途末路,想来,必会破水沉舟,尽力一搏,而他所要做的,无非是让这个时间点提前罢了。 解决了万阴,才能有余力去解决后面的事情! 不知想到了什么,萧霁危的眸光沉了下去,看着温寻儿的眼神多少带了几分古怪。 温寻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春生的声音:“皇上,娘娘,该出发了!” 萧霁危没再说什么,抬步朝外走去。 第二天的狩猎和第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萧霁危不想让藏都兄弟跟着。 而在昨晚的传言散开之后,藏都兄弟得了父亲的嘱咐,今天显然也不想再跟着帝后,虽然在帝后面前混个脸熟是好事,但影响他们发挥,毕竟总不能在帝后面前太优秀不是?那样会显得帝后无能! 而且,驸马这个铁一般的身份可比混脸熟有诱惑力多了。 没了藏都兄弟两个大灯泡,萧霁危看上去愉悦多了,让队伍在后头远远跟着,他来到温寻儿马背上,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你还真是把体力节省到了极致!”肩上被这男人靠了一上午了,温寻儿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要废了。 “嗯……”萧霁危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这两天太累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温寻儿耳根都热了:“你也知道累啊,不行就别勉强,季老先生都说了让你多休息!” 萧霁危在她耳廓处蹭了蹭,死不承认:“谁说孤不行?难不成,你不满意?” 温寻儿盯了他三秒,忽然伸出手来狠推了他一下,萧霁危身子一歪,作势一副要掉下马的模样,温寻儿眼皮子一跳,下意识伸出手拉住了他。 后者顺势把她圈进怀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身体太虚弱,说出来的话轻轻柔柔的:“难得跟你好好待几天,就这样不好吗?” 风拂动二人的衣衫,马背下的黑衣和她的蓝衣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温寻儿沉默半晌,忽然侧目:“我饿了。” 萧霁危招来了春生他们。 猎的野物是现成的,他们就地搭了火堆,烤了起来。 很快,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萧霁危用刀切出一块腿肉来分给她,温寻儿接了过去,视线却在他脸上停着,微微凝滞。 萧霁危挑眉:“看着我做什么?” “你喜欢我什么?”话问出口,连她自己都诧异了一下,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一旁的春生刚把烤好的肉给他们分好,安置在一旁,听见这话,识趣地拉了剩下的人到了远一些的地方,另外支了一个火堆。 萧霁危在她身侧坐了下来:“那你喜欢我吗?” ------------ 第209章 没有心 温寻儿原本是要说喜欢的,可触及他眸底的深色,不知为何,她心神却顿了一瞬,随即认真想了起来。 好像更多的是她拿萧霁危当她男人,乃至于很多东西都觉得是夫妻之间理所应当的,可被萧霁危这么一问,她忽然就被问住了,细想两个人之间的相处,那些顺理成章的过往更多的好像都是被推着走的,至于她的本心,她甚至都没有仔细想过。 因为她的沉默,适才还有些期待的男人倏尔之间脸色阴沉了下去,眸底隐隐透着冰冷:“很难回答?” 温寻儿反应过来:“当然是喜欢的,这还用问?” 萧霁危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好一会,似乎是想透过那张脸看到她的本心,半晌,他收了视线,脸上的神色并没有转晴。 “吃完了东西,准备回去。” “哦……”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听见她回答的萧霁危似乎更不高兴了。 温寻儿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她说错话了? 回去的路上,萧霁危没坐她的马。 两个人各自坐在自己的马上,连春生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刚才一路上过来不都还好好腻歪着吗?怎么眨眼功夫就吵架了? 回到营帐,萧霁危就让春生把奏折都搬了过去,他重新开始处理起国事来。 温寻儿几次想说话,却都被萧霁危冰冷的眼神给逼了回去,还是夜深了,她才没忍住,再次来到萧霁危面前,拿了盖子把他的砚台盖住了:“该休息了!” 萧霁危不悦看向她。 温寻儿无视他的眼神:“我就是回答慢了一点,你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你是回答慢一点吗?”萧霁危盯着她,“你扪心自问。” 温寻儿有些心虚,但她不觉得这是横在她和萧霁危之间的问题,她既没有移情别恋,心里也没有别人,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没什么问题,她也并非不喜欢他,只是可能没有他喜欢自己那样喜欢得那么满,但这也并不是问题! 至少温寻儿是这么觉得。 假以时日,这些都会有的! 她绕过桌子,大胆地把萧霁危手里的笔给抽了出来,又合上奏折摆到一旁,见后者虽然没同意,但也没拒绝,她心里的胆子便又大了几分,也理直气壮了几分。 她坐在了萧霁危腿上,双手圈住他脖子:“好了,不生气了,你不也没回答我么?” 她眨巴了眼睛盯着萧霁危:“那你喜不喜欢我?” 萧霁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死死盯着她:“温寻儿,你没有心!” 温寻儿:“?” 她怎么没有心了? 她都为了他留在了北寒,怎么就没有心了? 可萧霁危已经不想再深究了。 就算她现在的爱不够,总有一天,他会将她的心灌满,那个时候,她便只能看见他一人! 温寻儿对他的汹涌情意十分不解。 刚才还一脸冰冷控诉她的人,怎么这会儿突然就热情了起来? 只是很快,她就感觉到不对。 不似平日的温柔,更多的像是带着一种惩罚和不满。 营帐外的风呼呼吹着,掀动着帐布,发出哗啦的响声,温寻儿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营帐外的风一样,破破碎碎的。 一晃眼五天过去,狩猎的成绩也出来了,最终拔得头筹的小伙子居然是东道主藏都。 而萧霁危也让谣言变成了现实,让藏都参加了他们的晚宴,坐在了萧慕可的对面。 整个晚宴的气氛可以说是热闹非凡,尼格萨吉准备得很充分,不管是宴会的菜肴还是节目都格外用心,而萧霁危接下来的一道赐婚圣旨直接把宴会推向了高潮。 当宣读萧慕可和藏都婚事的时候,萧慕可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只出来谢了恩,倒是另一头的藏都高兴到不行,一整个晚上,酒坛子就没停过。 温寻儿没料到萧霁危竟然一来就是赐婚圣旨,最最关键的是,萧慕可看上去虽然没有表现出开心,却也并没有拒绝,只是仍旧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得人越发困惑。 这“兄妹”二人,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但这已然不重要了,因为宴会刚结束,丽太后便杀进了他们的营帐,直接将圣旨丢在了萧霁危的书案上:“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可儿不会嫁给藏都!” 萧霁危坐在书桌后面,目光冷冷看着丽太后:“母后是在质疑孤的决定?” “我不管你打的是什么心思,可儿的婚事只能我做主!”丽太后盯着他,忽然压低声音,“就算你不纳她为妃,至少,也不该随便找个人将她送出去,无论如何,这桩亲事我不同意,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可慕可妹妹是同意的。” 丽太后一致,正要说什么,外头忽然传来“慕可公主到”的声音。 她转眸看向门口。 萧慕可给萧霁危行完礼,这才看向丽太后:“母后,婚事我是同意的。” “你不用怕他!”丽太后根本不相信萧慕可的话,“若是连你的婚事我都做不了主,那我这个北寒太后不当也罢!” “母后消消气,有事坐下来好好商量!”温寻儿从离间出来,尝试打圆场,可丽太后根本不干,一个眼刀子射过去,盯着温寻儿,“皇后不必假惺惺的了,你们夫妇二人的嘴脸,我现在是看了个清楚,怎么?如今我们母女二人没了利用价值,就被你们一脚踹开是吗?” 她目光移向萧霁危:“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皇上可别忘了,丽家军我可以送给你,我也可以拿回来!” “母后!”萧慕可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袖,“真没人逼我,是我自己愿意!” “混账东西,看你现在软弱成什么样子?一个万阴就把你脊梁骨都戳没了吗?” 萧慕可眸底颤了颤,却坚持抓着丽太后的手不放:“母后,你信我,真没人逼我,皇兄在赐婚前是问过我的意见的,是我自己同意的!” 听她这般说,丽太后才仿佛有些相信的模样:“难不成,你真看上了那个萨吉儿子?” “藏都挺好的!”萧慕可解释,“那天狩猎,我崴了脚,母后不是问我怎么回来的吗?其实是藏都背我回来的。” 丽太后一滞,这才怀疑地看着她:“你真的同意?” 萧慕可点了点头:“母后,我想过了,如果不重新开始,我可能会一直走不出来,所以倒不如再选一次。” 丽太后沉默下来,看了看萧霁危又看了看萧慕可,似乎总算是相信了萧慕可的说辞,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儿,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也不能操之过急,你最好是再看看。” “藏都挺好的。”萧慕可坚持,“母后,你就让我选他吧!” 丽太后终于无话可说,她盯着萧慕可看了半晌,终于拂袖离去。 萧慕可朝萧霁危和温寻儿急急一礼追了出去,温寻儿这才转眸看向萧霁危:“慕可她真愿意嫁给藏都?” “刚才她的话你没听到?” 温寻儿看了看他,总觉得自从上回的事情之后,他说话有点夹枪带棒。 但既然丽太后都改变不了的事情,她又能改变什么? 温寻儿转身,入了内账。 就在她走后片刻,萧霁危忽然掩唇咳嗽了起来,不一会儿,有什么东西从指缝流出,温温热热的,萧霁危摊开手一看,满手的血。 “皇上,你……”春生刚进来便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 “闭嘴!”萧霁危似乎是怕他说出什么,生硬打断他,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吃了下去。 他这几天的状况都很好,虽然依旧有咳血的症状,但有纪申的“续命丹”压着,咳血便只是偶尔的事情,以至于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身体带着这个病症了。 直至现在,突然之间这么多血出来,把他自己都惊到了。 好在纪申离开的时候是留了药的。 只是,原本的三颗药丸现在也只剩一颗了! 他的身体支撑不了太久了,抓万阴的计划得提前了! 虽然纪申那边在加急找药,但总不能把希望全放他身上,只要抓到万阴,不管是解药也好,还是他从宫里拿走的药材也好,岂不是更容易得来? 萧慕可和藏都的赐婚圣旨一下,尼格萨吉十分高兴,没想到皇上来到五凤山不仅帮他儿子解决了婚事,还替他们家迎了一个公主,这份无上的荣耀让他感激涕零,当天晚上就亲自来到萧霁危书房营帐外特地来谢恩。 萧霁危笑了笑:“你若真有这份心,就把大婚办得隆重一些,你也知道,孤这个妹妹前一桩亲事并不十分愉快。” “皇上放心,臣定以草原最高的礼仪迎接慕可公主!” 萧霁危点了点头,却露出几分可惜:“只可惜,等孤回了郦城,就看不到了吧。” 萧慕可是嫁过来,大婚自然只会在五凤山办。 尼格萨吉眼皮子一跳,鬼使神差地说道:“那不如将婚期提前?” 他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出了什么主意,而上头之人又半晌没回答,尼格萨吉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即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嘴巴子。 那可是皇上的妹妹!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婚期哪儿能随便定?再说了,这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东西,皇上都还没说话呢,他急什么? 活了大半辈子,尼格萨吉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嘴没个把关的! “臣的意思是……” “也不是不可以。”萧霁危忽然打断他的话,“母后就这么一个女儿,孤也有心想让她亲眼看见慕可出嫁,那就尽快吧。” 他算了算时间:“三日后,可来得及?” 尼格萨吉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皇上这是同意了? 不仅同意了,还把婚期定在了三日后?! 惊喜来得太突然,尼格萨吉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嗯?”萧霁危不悦地挑眉,等着他的回答。 尼格萨吉这才回神,连忙应道:“来得及,来得及!臣这就回去办起来!皇上放心,臣定会办一个空前绝后的大婚礼,把慕可公主风风光光迎进门!” 萧霁危很满意,摆了摆手,尼格萨吉这才欣喜若狂地走了。 夜一点点深了起来,春生悄无声息进了营帐,身后跟了个一身黑衣披着黑色披风的人:“皇上,您要的人带来了。” 萧霁危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 温寻儿得知萧慕可婚期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身侧的被窝整整齐齐,萧霁危昨晚没回来。 她用过早饭出门,才得知萧霁危和几个大臣聚集在书房那边的营帐议事,一时也不好去打扰他,只能出去走走。 猎场的人大多都出去打猎了,留下来的人并不多。 有人说说笑笑从前方拐角走来,看见温寻儿连忙向她行礼。 自从来了北寒,天天都是跟她行礼的人,温寻儿早就习惯这样的场合,根本就没留意,直至有一人拉住了她的裙角,将一样东西递给她:“皇后娘娘,这个送给你!” 温寻儿一怔,看向来人,才发现是尼格萨吉的小女儿仓拉。 “小仓拉,是你啊!”温寻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看上去像是一块石头,通体泛蓝,明明是玉石的质地,却又像蓝宝石,而且仔细看,宝石的形状像个月牙,十分规整。 “这是幸运石,娘娘送了我手串,我也要送给娘娘一份礼物!” 一旁的仓拉姐姐道珠介绍道:“这是月亮石,我们这边有很多,是仓拉小时候在水边拣的,她从前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可自从捡到月亮石后,病就慢慢自己好了,所以她一直把月亮石当着幸运石,上次娘娘送了她手串,她很喜欢,便想着也要把最心爱的东西送给娘娘,所以便选了幸运石!” 道珠看上去有些无奈:“小孩子心性,让娘娘见笑了!” 温寻儿将月亮石收进手心,捏了捏仓拉的脸:“那可就谢谢小仓拉了,我很喜欢,你放心,我会好好保管它,就像你珍惜它那样!” 仓拉很高兴:“我就知道娘娘喜欢!” 她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道珠这才拉着她走了。 ------------ 第210章 他的孤独 傍晚,萧霁危难得的回来很早。 温寻儿听见背后的说话声,没转身,倒是秋月很麻利地将那筐刺绣物件收起,朝萧霁危行了个礼后走了出去。 直至身后有脚步声站定,温寻儿这才转身看向他。 春生刚刚帮他脱了外袍,这会儿他身上穿的一件黑色骑服,漆黑的颜色,在昏黄的灯光下衬得他脸色有一丝不正常的苍白,眸光幽深,就这么静静注视着她。 温寻儿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他。 明明就是她自己所塑造的人物,可对方一点一点脱离她的掌控,少了剧情的提前预知功能,现在所走的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考验,以至于萧霁危整个人在她的面前,越来越剥离出那股熟悉感,变得陌生,变得脱离掌控,也变得越发独立。 就好像,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脱离了那个纸片人,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异世帝王。 “吃过晚饭了吗?”他先开了口。 温寻儿点了点头:“你没吃?” 萧霁危应下,她便朝外面走去,打算让春生传膳,可刚走出一步,手腕便被握住,温寻儿回头,萧霁危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拽了回来。 “现在不想吃,换身衣服,我们出去走走。” 夜晚的营帐灯火通明。 他们驻扎的这片地带位处于五凤山的一处半山腰,因为从前也曾经是朝廷狩猎的地点之一,所以这里的设施相对比较齐全。 春生牵了一匹马来。 两人坐上了马,萧霁危便带着她一路驶入黑夜中。 夜晚的风有些冷,温寻儿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只看着后头的营帐火光一点点远了,心下不由得担心起来:“你不是说万阴的人一直在暗处吗?你就这么走了,就不怕那些人做什么?” “他今晚没时间安排。” 温寻儿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但听他笃定的口气,心下稍安,这才反应过来萧霁危走的是往山下去的路。 只刚刚入夜,山下的小镇刚刚进入夜生活,街边的小贩热情吆喝,男男女女的背影让整条街都鲜活起来。 北寒与大炎不同,北寒的晚上是没有宵禁的,所以这边的夜生活都很丰富。 两人穿过长街,像寻常情侣,温寻儿原本对出来没什么精神,但也不知道是被集市的热闹感染,还是被路边各种食物香吸引,居然也来了兴致,买了好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最后拿了一串糖葫芦和萧霁危一起看杂耍团表演。 火光在杂耍演员的手里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形态,照得整个天空通亮,引来阵阵喝彩,温寻儿后知后觉看向身侧的人:“怎么突然要带我来这些地方?” “喜欢吗?” 当然是喜欢的! 这样平常的热闹才是她曾经所向往的生活,只是一切由不得人,她被一步步推入权利的中心,成了整个故事的核心人物,没法躲也没法逃,这种普通人的热闹便成了她的奢求。 “喜欢就好。” 看见了她眼底的小星星,萧霁危又陪着她逛完了整个集市,等到集市的灯火也在逐渐熄灭中,二人这才重新上山。 回去的路上,他显然不急,马儿慢悠悠的走,他也不说话,漫天星光悬挂高空,温寻儿甚至瞧见了山林中隐隐闪烁的萤火虫,一切美好得不真实。 她从前面偏头去看身后的萧霁危,目光触及他在黑暗中仍灼灼的视线,忍不住开口:“你今晚怎么突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慕可的婚事不是在筹办?你不应该是最忙的时候吗?” “你不是嫌我太忙?带你出来玩不高兴?”萧霁危挑了下眉。 “自然是高兴的,可……” “高兴就好!别的不重要!”他圈紧了她的身子,视线在她脸上停顿许久后,移向她的唇,轻轻碰了碰,显得温柔又缠绵。 “你心情不好啊?”敏锐地感觉到什么,温寻儿也没动,偎在他胸口轻轻问。 “有点。”他往温寻儿肩窝处蹭了蹭,“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梦到了……我娘。” 梦到了虞棠? 原来如此,她就说他今天晚上情绪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温寻儿安抚地抱了抱他,忽然想起什么来,呼吸一滞:“今天是不是你娘的祭日?” 萧霁危讶然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顿了一瞬,他才想起来温寻儿那点“预知”能力,便没再问。 夜风徐徐穿透树林,传来沙沙的响动,温寻儿静默良久之后道:“等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大炎看看她吧?” “好……” 回到营帐,萧霁危似乎是累了,人不似刚才在山下时那般精神,躺到床上后,不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温寻儿有些心疼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抱住他,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三日时间,转眼就到。 尼格萨吉果然说到做到,大婚办得隆重又盛大,整个猎场都被他装扮一新,到处挂满了红绸。 萧慕可的营帐内,丽太后仍旧很不满意这桩婚事,但萧慕可同意,她又无可奈何,只能板着脸在那里看嬷嬷们给她梳洗装扮。 外面的鼓乐响起的时候,萧慕可走到丽太后面前,拉着她的手:“母后,你就笑一笑嘛,藏都他人真的挺好的,而且,你能看着我大婚不好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丽太后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只有妥协。 “母后是怕这桩婚事委屈了你!” 萧慕可眨了眨眼睛:“女儿不觉得是委屈,你也劝我应该从之前的那件事里走出来,我也这么劝自己,而这桩亲事是最好的时机,母后,你应该为我高兴!” 丽太后叹了口气,仔细打量着她今天的婚服。 尼格萨吉那个老家伙倒是有心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赶制了这么一件如此精致的喜袍,看藏都那个小伙子,虽然长得一般般,但胜在英勇体贴人,萧慕可跟了他,或许还真能得一桩好姻缘! 想到这里,她总算是松了口:“只要你开开心心的,母后也就什么都不求了,走吧。” ------------ 第211章 心狠 盖头盖在了萧慕可的头上,丫鬟搀扶着她出了营帐。 整个猎场之上,鼓乐奏响,唢呐声起,热闹的人群围着火堆跳舞,郦城来的年轻人也加入了跳舞行列,热情的歌声,欢快的脚步,一声一声的“嘿呦”把整个大婚的氛围推向高潮。 “公主出来了!” 在一群女孩的陪同下,新娘子被人搀扶着从营帐内出来,缓缓走向丽太后所在的大帐。 都说长兄如父,所以萧霁危扮演了父亲的角色,和丽太后一起,接受了萧慕可的拜别。 “送公主——” 随着这一声起,鼓乐声再次奏响,藏都在另一侧,满脸通红地望着前方的营帐,等待萧慕可从人群中走向他。 “嗖嗖嗖。” 却在这时,突然有三支箭从远处飞来,直接射中了场中的几个人。 人群应声而倒,禁卫军火速将萧霁危所在的营帐包围:“有刺客,护驾!” “慕可!”丽太后第一时间冲出来,将门口的萧慕可拽进营帐内,随即一把将她塞到身后的宫人手里:“护好公主!” 说着,她已经走出营帐。 萧霁危坐在座位上没动,这会儿他咳嗽了两声,片刻后才到:“母后勿要担忧,我们只需待在帐中便好。” 温寻儿就站着萧霁危身后,眼尖的她看见萧霁危掩起的手帕里带了血迹,顿时眉心一拧,走到萧霁危面前:“你还好吗?” 萧霁危抬目看见她,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坐下。 丽太后看见他这模样,相当看不惯:“你倒是一点都不急,外头都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 “还能是谁?”萧霁危抬眸,“您选的好女婿呗。” 丽太后一滞,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万阴,顿时无话,她看向一旁的萧慕可,紧抓了她的手:“可儿别怕,这万阴可能是冲着你来的,不过没关系,有母后在这儿,母后定不会让他把你带走。” 萧慕可连连点头,却整个身子发颤,看上去害怕极了。 丽太后示意宫人把萧慕可带到后面的内室,这才看向一侧镇定自若的萧霁危:“皇上这般气定神闲,想必是早已知晓会有敌人来犯,想来,也早就想好了对策吧?” “并没有。”萧霁危朝丽太后看过去,“万阴的势力有多大母后应该知道,我们此番出来只带了一万禁卫军,而且方圆百里没有增援,谁赢谁输并不一定。” “那你还这么坐得住?”丽太后一下子站起身来,“你到底是有筹谋还是蠢?” 她几步来到门口,此刻外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打斗声不绝于耳,箭矢从四面八方不断地射向猎场,很多营帐中箭,惨叫声时不时传来。有禁卫军搬来木板将他们的营帐整个围挡了起来,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冷箭从顶部飞下,射入营帐内。 丽太后不得不抽出了短刀应付接二连三掉下来的箭矢。 “你还坐那么好干什么?赶紧想办法啊!”丽太后催促萧霁危。 温寻儿捏了捏萧霁危的手臂:“都这个时候了,别藏着了,你怎么安排的,该开始了吧?” 萧霁危捏了捏她的手站起身来,缓步朝着营帐门口走去。 温寻儿有点怕外头的箭射到他,抽了一把刀跟在他身后。 帐帘一掀开,才发现外面的惨状比想象中还要严重,箭矢如密密麻麻的雨点子从空中落下,虽有盾兵在前头抵挡,但也不能挡下全部的箭,还是有不少射入了营帐内。 “阿姐……阿兄……” 突然,她听见一道哭声从侧前方传来,找了又找才发现一张熟悉的脸。 “仓拉!” 远处独自一人站在“雨林中”哭泣的不是仓拉又是谁。 温寻儿一震,当即从萧霁危身后出来,朝着仓拉跑去。 “你待在这儿别动,孤过去!” 萧霁危拉住她。 就在萧霁危的身影离开营帐的时候,一枚箭矢从不远处的山头直射了过来,眼看那箭矢就要射中地上的仓拉,萧霁危猛然抱起她翻了个身,那支箭擦肩而过,钉在了地上。 是一枚金箭,与旁边别的箭矢都不同。 萧霁危朝着箭矢的方向看了过去,又见一枚金箭直朝他的方向射了过来,而且后面还紧跟了三支金箭。 这速度,这功法,分明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萧霁危当即抱起仓拉起身,另一面温寻儿却不知何时抽了鞭子过来。 “低头!” 她一鞭子挥向那支最近的箭矢,受了鞭子的力道,那支箭矢立刻改了方向,温寻儿伺机挥出大刀砸向了第二支箭,然后又飞身用鞭子接下第三支,一番操作下来,成功抵挡。 “快进去!” 抱了仓拉进营帐,萧霁危复而转身定向外面,也正在这时,地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震动,丽太后久经战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趴在地上听那些动静,须臾,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有东西朝这里过来了,而且还不少!” “是什么?” 丽太后仔细听着那些脚步震动:“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动物,只是具体是什么我一时半会还分不清,等等……好像是、狼?” “是狼!而且数量不少,怕是有数千!”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狼?”秋月吓傻眼了,“这狼群还能聚集到一起不成?” “我听说北寒这边经常生活在山林附近的人,有些人会懂一些召唤动物的办法,而召唤狼群好像是最简单的!” “不错。”丽太后接过了她的话,“北寒确实有这样的人,而且不少,但他们之所以能懂狼语,其实都是或多或少与狼群生活过,难不成,玄神教中就有懂御狼之术的人?” “八九不离十了。”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张远。 “皇上,狼群正在逼近,看规模应该有一两千!” 萧霁危点了点头:“让禁卫军都撤进来,然后按照预先计划好的,火攻。” 张远领命,立刻出去,丽太后不可置信看着萧霁危:“你知道他们会放狼?” “之前查过一些蛛丝马迹。”萧霁危解释。 丽太后却并不相信:“到底是查到了蛛丝马迹,还是打入了玄神教内部,窃取了机密?” “有何不同?” “当然是千壤之别!”丽太后紧紧盯着他,“如果是前者,那只能说明你未雨绸缪,此乃神人,如果是后者……那你是从何时开始布的局?如果你一早就知晓万阴全部的计划,为何不提早将他拿下,而非要等这样一个文武百官聚集的大婚时机,这样会多死多少人,你可有想过?” 温寻儿垂眸看向萧霁危。 他的神情看上去仍旧没什么特别的变好,只是在听见丽太后后面的分析后挑了下眉。 “逆党叛乱,伤亡在所难免,母后历经疆场,当懂以小谋大的道理。” “可关键是,你在用慕可的大婚当诱饵!今天大婚死了这么多人,你是要全算在慕可头上吗?”丽太后说起这话时,几乎歇斯底里起来。 萧霁危唇角凉了几分,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母后别忘了,玄神教能有今天,若非你的助力,他走不到这一步,说到底,慕可妹妹是在替你受过,之前的婚事是,现在,亦是。” “你——”丽太后听了这话,险些一口气没提起来,猛地坐回了椅子上。 “萧、霁、危——”她几乎是一字一句,“你的心,好狠!” “这句话孤也送给母后,母后昔日何曾不是要置孤于死地?” ------------ 第212章 丽太后终于一脸灰白。 两人自登基初始便一直在斗,可丽太后每每以失败告终,她眼底折射出仇恨的光来,猛地朝内室喊:“可儿,出来,我们不嫁了!” 里面却并没有新娘子出来。 丽太后便又叫了一声:“可儿?” 良久,内室终于有人走出,一身红衣,遮着盖头,可当新娘子把自己的盖头掀下来,却并非丽太后所熟悉的那张脸。 “红缨?怎么是你?” 温寻儿也满脸诧异,红缨怎么会在这儿? “红缨见过皇上、皇后!”红缨躬身给萧霁危和温寻儿行礼。 萧霁危淡淡颔首,看向丽太后:“母后最好是不要参和到这场纷争中,否则,受损的只会是你自己!” 言下之意,包括这场婚事,她都别插手! 丽太后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猛然起身走到内室,才发现萧慕可已经昏迷在床上。 “可儿?”内室传来丽太后焦急的声音,等确定萧慕可只是昏迷,她这才松了口气,一张脸变幻万千。 “你想用她做什么?”外面,温寻儿问萧霁危。 后者转眸看了看她,没说话。 温寻儿身侧,仓拉有些害怕的往温寻儿身后躲了躲,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仓拉乖,去里头的帐子里睡一觉,等你睡醒了,你阿兄阿姐都会在你面前。”萧霁危摸了摸她的头。 “真的吗?”仓拉有些不相信,看向温寻儿。 温寻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去吧,皇上金口玉言,他不会骗你的!” 萧霁危淡看了温寻儿一眼,仓拉这才被秋月牵进了里面。 “皇上,狼群暂时拦住了,但是玄神教那边显然早有准备,弓箭准备了不少,照这样下去,到了天黑,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萧霁危颔首:“让张远带领所有人往山上退。” 春生领命,出去传达他的旨意,身后,萧霁危又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温寻儿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外头进来,不是别人,正是青染。 萧霁危这是动用了十二影卫? “拜见皇上、皇后娘娘!”青染恭敬行礼。 萧霁危看向一旁的红缨:“带她去。” 青染领命,与红缨一道走了出去,没过多久,外面的箭矢声突然停了,温寻儿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什么—— 刚才外面的人肆无忌惮射箭,分明是有让里面的人全军覆没的意思,可此刻,红缨出现了,箭矢也停了,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红缨其实是那个被要挟的人质?毕竟当日皇陵,她可是亲眼见证最后关头,万阴冒着危险也要把红缨带走。 可萧霁危又是如何说服红缨听从他的安排。 “你的疑问,日后再跟你解释。”显然是知晓她想问什么,萧霁危打断她的思路,“待会儿张远带人撤退,你跟着他一起走,里面的人就交给你了。” “你要去直接对峙万阴吗?” 萧霁危点了点头:“你忘了,我身上还有他下的毒,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温寻儿忽然阻拦了他的去路:“我跟你一块去!” 萧霁危黑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须臾,他拒绝了温寻儿的提议:“不用。” 看似随意的两个字,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温寻儿敏锐地觉得这两个字不似从前。 她突然想起那次先帝驾崩当日,面对宫中变故时萧霁危的离开。 当时他也是这样不许她跟自己一起,可那个时候,语气里更多的是怕她涉险的担忧,换句话说,那份拒绝是保护。 可这一刻的两个字却多少带了几分冷漠,就好像只是单纯不希望她跟着,除此之外,不涉及任何别的情感,也就是说,这份拒绝是他的本意。 不知为何,温寻儿心头升起一丝细微的情绪来,莫名竟有些失落。 萧霁危的身影已经离开了营帐。 她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没过多久就有人走了进来,是青染。 “娘娘,皇上吩咐属下保护您的安全。”她穿着一身黑衣,神色冷漠,恭恭敬敬给温寻儿行礼。 温寻儿正愁没人告诉她红缨的事情,没想到她便来了。 “红缨是怎么回事?” “她之前听信了歹人的话,险些害了皇上,皇上给她将功折罪的机会让她前往玄神教卧底,所以这段时间她留在玄神教并非叛变,而只是给我们传递消息罢了。” 温寻儿不解:“如果是这样,那玄神教的巢穴皇上不该一早就知道吗?何必要绕这么大一圈,弄一场大婚把万阴引出来?” “娘娘有所不知,红缨虽然并非叛变,但万阴此人疑心极重,并不相信红缨,这段时间红缨虽然在玄神教,获取的信息却有限,而且玄神教的巢穴位处闹市易守难攻,并不是剿杀的好地方,引诱他出来,是伤亡最少的法子。” “玄神教在闹市?” “是,就在北街地下。” 温寻儿恍然大悟。 郦城最热闹的集市便是从城北到城南的南北商业街,那里住户密集,商贩也多,再加上北寒没有宵禁,所以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那里都相当热闹,如果在那个地方对玄神教下手,对方很可能挟持普通百姓当人质,到时候不仅束手无策,还会伤亡惨重。 但在猎场就不一样了。 这里除了百官以及家属之外,便是专业的禁卫军,伤亡是最少的。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张远来到了她的营帐,传达了撤退的指令。 温寻儿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丽太后以及萧慕可一行人一道往山上走去。 那里,早被禁卫军厮杀出了一条通道,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只除了路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 仓拉吓得紧紧抓住了温寻儿的手,一面躲避尸体,却又一面在尸体里寻找熟悉的面孔。 “别怕,你阿兄阿姐们都很安全,不会在这些里面的。” 温寻儿一句话解了仓拉的恐惧,她抬起头来,瑟缩的瞳孔盯着温寻儿:“真的吗?” “嗯,他们都在山上等我们,只要我们平安过去,就能同他们汇合了!” 仓拉这才放松了下来,接下来一路再不东张西望。 ------------ 第213章 夜色浓郁,前头的禁卫军高举火把带路,很快一行人便到达山顶。 禁卫军就此扎营,让温寻儿以及丽太后等人有了暂时歇息的地方。 山下,打斗声依旧。 有人将一件披风披到了温寻儿身上,她只以为是秋月,直至那人行至身侧,她才讶然了一把:“公主?” “皇后娘娘在担心皇上吗?”萧慕可跟着她的目光看向山下,那里可见滔天火光和打斗声,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温寻儿收回视线:“是啊,不知道山下战况如何,玄神教的人马多,又擅长用毒,此番我们却只有一万人马,只怕不是对手!” 萧慕可摇了摇头:“不会。” 温寻儿诧异看她:“什么?” “皇兄他会成功的!” 温寻儿的眼神里透出几分古怪,她想起刚来猎场那天的事情,忍不住盯着萧慕可看了又看:“你和藏都的婚事,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吧?是你们协商好的?” “是,也不是。” “?” 萧慕可看着山下的火光:“五凤山的风景我很喜欢,如果以后能留在这里的话,或许也不错,郦城那个地方,我不想再待了。” 她转眸看向温寻儿,眸底倒映着远处的火光,风将她鬓边的发丝吹拂在脸上,整个人的神情看似落寞,却也似多了一份释然。 “藏都对我很好,虽然我现在不喜欢他,但我想,以后我会爱上他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萧慕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温柔的神色,温寻儿怔怔看了她许久:“那你快乐吗?” 萧慕可一怔,却未回头。 她看着下方的黑夜,凝视着远处的郦城,冷风呼呼吹在她脸上,她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受风的力道:“我只知道,这里的风很自由!” 温寻儿明白了她的选择。 历经沧桑之后,她或许是累了,命运将她带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她便选择了停留,驻足,从此,有了第二个家。 脑海中略过尼格萨吉那一家子人,温寻儿笑了笑:“那就,祝你幸福。” 萧慕可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她也会心一笑:“谢谢,我会的。” 尼格萨吉的家庭氛围很好,希望她也能开心吧。 —————— 半山腰。 满地血迹和尸体。 万阴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眼中全是猩红。 “为什么?为什么!”他喃喃的念,眼中有什么滴落下来,落在了怀中人满是鲜血的脸上。 “王爷……”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极为虚弱,“红缨,先走一步了!” “不准走!不许!谁准你死了!我不准你死,你听见了吗?红缨!” 红缨只是笑,血水顺着她的嘴角留下来,而后,她转头看向另一侧的男人:“皇……皇上,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你答应……答应红缨的事别……别忘了……” 细碎的声音,随着她垂落的手指一同落下。 “红缨……” 万阴抱着红缨哭得撕心裂肺,整个天地之间好像都只剩他的哭声。 萧霁危垂眸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打破沉寂:“万阴,红缨已经走了,你要独活吗?” “萧霁危,你敢拿我心爱的人当诱饵,我也不会放过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到比我多十倍百倍的痛苦,我会让你知道失去心爱之人生不如死究竟是何滋味!” 话音落,他忽然抱起红缨,快步朝着一旁的悬崖跃了过去,禁卫军正要阻拦,却根本来不及,只见他和那道红影一起,坠入万丈深渊,在没有半点痕迹。 ------------ 第214章 风呼啦啦的吹,将侍卫手里的火把吹得摇摇晃晃,剩下的玄神教的教众见主子已死,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投降。 萧霁危看向张远,张远明白过来,立刻去安排了。 夜色中一时便只剩了俘虏们的求饶声和禁卫军的驱赶声。 春生小跑着来到萧霁危跟前,喜道:“皇上,找到解药了!” 一个黑色的药瓶,用的红色的瓶塞,瓶身没有任何标注,隔着瓶塞都能闻到浓郁的药味。 萧霁危接了过去。 “让玄神教的人瞧过了,确认是解药无疑,皇上快服下吧!” 萧霁危没说什么,倒出里头的药丸吞了下去。 “剩下的,交给你了。”萧霁危交代张远,而后看向春生,“带我去她那儿。” 他没有说是谁,春生却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萧霁危走得不快,用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温寻儿的所在地,而那时,天光微亮。 温寻儿听到动静出来迎接他时,远远的只见得那道颀长的身形一步一步,硬着夜风,黑色的衣摆上沾了露水,湿沉一片。 她心头一喜,急忙迎上前去:“怎么样?事情都结束了吗?” “都结束了!”春生笑道,“叛贼已伏诛。” 温寻儿心头一松,抬目看向萧霁危有些泛红的脸色,忍不住又是一紧:“那毒呢?找到解药了吗?” “已经服……” 春生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见萧霁危别开脸微躬身体,“哇”的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 “皇上!”温寻儿连忙扶住他。 另一边,春生也扶住了萧霁危:“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解药明明确认过……” 萧霁危身子下坠,温寻儿跟着跪在了地上,搀扶住他,而此刻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几乎靠在了她肩上。 “寻儿……”他只在温寻儿耳边呢喃了这两个字,整个人已直接往地上坠去。 “皇上!”温寻儿抱住他,垂眸去看,这才发现萧霁危的脸色透出不正常的红晕,而空中吐出的血呈黑色,分明有毒。 她心下一凛,看向春生:“快把皇上扶到营帐里去!” 春生连忙唤了两个手下上前来,合力将萧霁危搀扶进了营帐。 丽太后和萧慕可也听到了消息,赶到了营帐。 “怎么回事?”瞧见萧霁危陷入昏迷,丽太后拧紧眉。 温寻儿紧紧握住萧霁危的手,此刻她的心跳还未平复下来,又慌乱又不知所措。 听见丽太后的话,她才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皇上中毒了!” 丽太后神色一震,走上前来抓过萧霁危的脉搏把脉,须臾,她面露震惊之色:“皇上他……何时中的毒?” 萧霁危的脉象混乱又虚弱,丽太后虽不懂医,但是久经战场的她懂一些简单的诊脉,此刻只觉得萧霁危已病入膏肓。 “春生,怎么回事?” 春生这才将刚才半山腰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那解药是从玄神教万阴的卧房搜出来的,经由玄神教的人确定,确实是解药无疑,可是怎么会……” 他看向床上昏迷的萧霁危,此刻已是底气不足。 “御医呢?”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随着他话音落,御医匆匆赶来,一番诊脉之后,御医们一个两个面如死灰。 “怎么样?” “皇上的毒已深及肺腑,恐无力回天了!”御医吓得跪倒在地。 怎么可能? 温寻儿偏头去看萧霁危,他的脸色仍透出可疑的暗红来,只是一双唇已逐渐呈现出青灰色,越看越心惊。 “你那个先生呢?”丽太后突然问温寻儿,“他有没有办法?” 纪申! 对,快去找他! 温寻儿连忙吩咐春生:“纪老先生就在五凤山附近给皇上寻找,你派人去找,想来今日猎场的动静应该也有惊到他,或许他在回来的路上也说不一定!” 闻讯赶来的尼格萨吉看见萧霁危的模样大惊,此刻听见温寻儿的话,立刻领命去安排。 春生这时才想起来什么:“对了,纪老先生离开的时候有给皇上一瓶药,说是可以救命用,应该就在皇上身上!” 温寻儿闻言,在萧霁危身上摸了起来,很快在他怀中摸到了一个药瓶。 打开,里面却只剩一颗药。 顾不了太多,她立刻让人取了水来,将要塞入萧霁危口中,然后用水催促他服下。 瞧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她心头这才松了松,紧张地盯着昏迷的萧霁危。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的长睫忽然轻轻扇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皇上!”温寻儿一喜,紧握住他的手,“你醒了?” 迷茫的眼睛缓缓恢复清明,萧霁危看向眼前人又看向一旁的众人,最后视线回归温寻儿脸上,怔了怔:“你哭了?” 他伸出手,接住温寻儿的眼泪。 温寻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激动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抹了把脸:“你怎么样?哪里难受?” 萧霁危捂着心窝要起身,温寻儿连忙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母后。”他忽然唤向丽太后,“北寒的事,还是母后最清楚,孤昏迷期间,还望母后协助张将军,稳住朝堂。” “你觉得我会帮你?”丽太后嗤笑。 “母后帮的不是孤。”他缓缓道,“这北寒的江水,是父皇的心血,母后应该也不希望北寒落入他人之手吧?” “不就是昏迷几天?北寒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还不至于如此。”丽太后冷漠道。 退一步说,就算是皇帝挂了,也会有新帝登基,怎么就落入他手了! 萧霁危缓了口气:“这一个月里,漠北兵力汇集,从之前的十万增长到三十万,母后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丽太后一滞:“大炎要对我们用兵?” 萧霁危没说话,答案已昭然若揭。 丽太后脸色很不好看,一旁,温寻儿也忍不住看向萧霁危。 大炎要攻打北寒了?他怎么从来没说? 萧霁危却只是看着丽太后,等待她的回答。 良久,丽太后冷冷撇他一眼:“那你可要管好你的皇后了,大炎和北寒如果开战,你的皇后,首当其冲。” 萧霁危紧了紧温寻儿的手没说话。 丽太后这才出了门。 一阵低咳从身侧传来,温寻儿连忙递给萧霁危一块手帕。 萧霁危握住帕子咳了几声后,忽然身子一歪,又是一口黑血吐在了床边,直接染了温寻儿身上的素衣。 “萧霁危!你怎么样?” 那一刻不知为何,慌得温寻儿手心里都是汗。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满心满眼的恐惧,就好像那些黑血随时随地能夺走眼前人性命一样,昔日过往一点点全浮现在她眼前,初见时,少年佯装乖顺实则狠戾的模样,到后来他的真面目一点点展现,狠辣、残忍、无情、温柔、缠绵,他开始慢慢占据她的生活,直至有一天,她整个生命里似乎只剩下他。 她已经不敢去相信剧情了。 李云霓已经死了,萧霁危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李云霓她不知道。 “别哭了。”萧霁危缓了好一会儿,才掀开眼帘看她:“别怕,我不会死!” “你要说到做到!”温寻儿的声音带着哽咽,“如果大炎的兵马打到北寒,北寒的百姓一定不会放过我!如果你不在,丽太后一定会为了息事宁人把我交出去,你知道的,她一直不喜欢我!你忍心看着我这样的结局吗?” 萧霁危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眸底一片森寒:“不会……” “怎么不会?这里是北寒,我是大炎温家的女儿,攻打北寒的将军就是我爹或者我哥,如果你不在,谁能保护我?” 萧霁危不再说话,下颚骨紧绷,染血的唇抿成一条线。 他这会儿精神好了些,紧急召集了几名官员以及张远他们。 温寻儿在营帐外吹风,被冷风一吹,这会儿她已经冷静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山下的灯火不再说话。 “小姐,你别担心了,皇上他肯定会没事的!”秋月有些担心她,忍不住安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称呼她了。 温寻儿偏头看着她想笑却笑不出来:“我没事,我只是在想,大炎真的要攻打北寒吗?” 她一直以为,保护温家只需要守护好萧霁危就可以了,只要他不出手,大炎和北寒就一定不会打起来,可显然,剧情再不会按照书中来发展,或者说,北寒和大炎的战争并不会因为她的出现而停下。 ------------ 第215章 这一战恐怕终究避免不了。 可如今,她已经成为北寒的皇后,成为横在北寒和大炎中间碍手且多余的存在,曾经,她问萧霁危会不会放弃他,而西北勤王的下场便是他给她的答案,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只是他给她的越多,她心里的枷锁就越重,尤其萧霁危这种人设,本就是带有偏执的成分,从小对情感的缺失,使得他这个人在对待感情时,偏执到发狂的地步,一旦北寒和大炎开战,且不说北寒如何处置她,就是她自己都无法选择任何一方。 选择北寒,她不可能帮着北寒去对付自己的父母兄长。 选择大炎,她又怎么能为了父母兄长背弃昔日豁出一切,背负世人唾弃,也要护住她的丈夫?而且他现在,身中剧毒! 纪申怎么还不回来?药有那么难找吗? “皇后娘娘,纪老先生回来了!” 就在温寻儿满心烦闷不知所措的时候,青染忽然匆匆前来禀报。 温寻儿急急前往山下入口,这才看见纪申背了一个竹筐,满身狼狈,风尘仆仆而来。 “纪老先生!”温寻儿迎上他,大喜,“您回来了?” 纪申深看了她一眼:“听说他又中毒了,在哪儿?” 温寻儿连忙领了他到营帐。 一众官员便只能候在了营帐外面,温寻儿带着纪申进入,萧霁危看见纪申,很明显的眼底微微一亮:“先生回来了?” 纪申什么话也没说,放下药篓便上前来抓了他的手把脉,半晌,一双眼迸射出震惊的神色:“赤红曼陀,三大剧毒之首!怎么回事?” 春生连忙把所有过程说了,纪申听完,眉头紧锁:“药瓶还在吗?” “在的,我这就去取!” 很快,春生便把药瓶拿来了。 纪申闻过之后,满目了然:“裹着解药的幌子,却沾染了无色无味的赤红曼陀,看来,这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赤红曼陀,很严重吗?”温寻儿听了他的一席话,心已经凉了半截,却仍不死心,“可有解救之法?” 萧霁危也看了过来。 纪申看向二人,叹了口气:“我得去玄神教看一看,这赤红曼陀的制作过程极为复杂,若是能找到制作的药材,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那我带先生去?” 纪申看了春生一眼,点了点头,又看向身前的萧霁危:“幸好你及时服下了我给你的救命丹,暂时压制了药性,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好好休息吧!等为师回来!” 说罢,他便和春生一道走了出去。 夜风从他们掀开的帘子里透了进来,温寻儿顿觉浑身发冷。 她走到萧霁危面前,替他盖好被子:“别担心,纪老先生一定有办法!” 萧霁危抬目看了她片刻,似乎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上来?” 温寻儿看向他空出来的床位,没说什么,除了鞋袜钻进了被子里,被他拥进了怀里,不一会儿,萧霁危便感觉到怀中人儿用力颤抖起来,他抬手捞起她的脸,果不其然,已瞧见美人梨花带雨,泪流满面。 萧霁危怔了怔,伸出手来抚过她的眼泪含进口中,咸的。 “别哭了,我心都碎了……”他低下头来,细细去含她脸颊的泪,声音低沉,“你不是说我会祸乱天下么?如今北寒的江山我都还未坐稳,又怎么会死?” ------------ 第216章 唯一的希望 “李云霓也死了!” 萧霁危怔了怔:“李云霓?” “对!她在我这里是不会死的!她是能活到最后的人,可是她死了!改变了,一切都改变了!” 萧霁危沉下眸来。 他虽不知道温寻儿看到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却懂她的意思,也就是说未来已经再不是她所看到或者想到的那样,他很可能真的会死! 他并不怕死。 从小到大,鬼门关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次,只是从前对生命并无眷恋,可这一刻,他却有点贪恋人世间。 萧霁危静静看了温寻儿好一会儿,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搂进怀中,闭上了眼睛:“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一天一夜没睡,温寻儿大概是真累了,竟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萧霁危披了衣服起身。 营帐外,张远仍旧在那候着,看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皇上?” “你替孤去办点事。” 日光西沉的时候,纪申终于赶了回来。 萧霁危立在悬崖边,看见纪申过来,方才转身,微笑着唤了一声“先生”。 纪申沉眸看着他:“那万阴应该是早有准备,玄神教的药材全部烧毁了,我只在他们的炼丹房找到了一些残渣,单凭这些药渣,我暂时还不能确定赤红曼陀的配置药方,短期内,只怕是配不出解药!” 萧霁危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 “若是没有解药,我还能活多久?” “用我的药养着,三天。” “三天啊……”萧霁危看向悬崖底下,那里是一望无际的深渊,深处云雾缭绕,看不见底,他面上浮出几分遗憾来,“确实有点太短了!”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 “昔年我游历诸国,曾听说梁国有一种龙髓草,能解百毒,起死回生,但百年前,梁国灭于一场海啸,这种龙髓草便随之销声匿迹,但大炎皇宫却有一株。” “大炎?”萧霁危拧眉,“先生如何得知?” 纪申挑了挑眉:“大炎宫中,也曾有我的学生,这个消息不会有假。” 萧霁危沉默下来,半晌没说话。 “你是担心,大炎不肯给你这株药草?” 萧霁危看向远处:“先生可能还不知道,漠北已聚集兵马,大炎和北寒很快就要打仗了!” 纪申一怔,只感觉有什么信息混乱了。 “你是说,大炎要打北寒?” “是。” 纪申看向四周:“皇后呢?她在哪儿?” “皇后?” 纪申懒得跟他解释,直接往回走:“皇后呢?在哪儿?” 温寻儿被纪申摇醒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涨,睁不开眼睛。 纪申一针扎在她后颈穴位上,她这才清醒过来:“纪老先生?” “出来,我有事与你说,这帐中点了熏香,你要是再待下去,只怕还得睡过去!” 温寻儿恍然大悟。 她就说这一觉怎么睡得这么沉。 她连忙跟了纪申出去。 另外的营帐里,纪申开门见山:“我听说大炎要打北寒,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剧情还乱套了?” 温寻儿沉眸:“正想与老先生商议,我也不知道大炎为何突然就要攻打北寒,如果按照原剧情,大炎皇帝顾允之并非这样置万民于水火的人,如果真的是因为李皇妃的死,北寒一直承诺过会给大炎一个交代,只待萧霁危登基便会实施,可现在看来,大炎似乎不想等!” ------------ 第217章 纪申思虑了好一会。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皇上的毒给解了!” “可有办法?” 纪申应道:“大炎皇宫有一种叫做龙髓草的草药,可让人起死回生,但就是不知道大炎肯不肯给,如今能和大炎扯上关系的也只有你了,这草药,只怕还得靠你去取!” “你是说这种龙髓草能解皇上的毒?” 纪申点头:“不错。” “好,我去取!”温寻儿想也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不管顾允之肯不肯给,这株草药抢也好偷也好,她要定了! “可他的身体能坚持那么久吗?此去大炎几千里,就算是快马加鞭来回最快也得一个月,他能坚持得住吗?” “我可以用龟息针法护住他的心脉让他进入假死状态,但是不能超过一个月,也就是说,一个月之内,你必须拿到解药!” 温寻儿深吸口气,遥遥朝着远处的营帐看去:“好,我明日便启程!” 纪申看了她片刻:“虽然你是此行最佳的人选,可你现在毕竟是北寒皇后,北寒大炎开战在即,你此行恐怕难以顺利!” 温寻儿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如果是她中毒,有温家的战功在,或许还有机会向皇家讨要这株药草,可如今中毒的是萧霁危就难了! “纪老先生可有妙计?” “有。”纪申看着她,“但此计还得皇上配合,依皇上的脾性,只怕不依。” “只要能解毒,还有什么是不能依的?纪老先生说说看。” 纪申唇角一哂:“废后书,他肯写吗?” 温寻儿倒吸口凉气:“废……废后书?” “不然呢?”纪申看她,“只有把你摘出北寒,如愿恢复大炎将门之女的身份,才有可能拿到这份‘解药’,若不然,哪儿来的机会?” 温寻儿摇了摇头:“若是要用废后书,他肯定是不同意!” “所以,就要看你了!”纪申看着她,“这是目前救他的唯一法子,当然,我也会尽力配置解药,倘若我能研制出解药,或许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但此事我全无把握,倘若不做两手准备,他的性命谁也不敢保证!” 温寻儿明白他的意思。 “我去同他商议。” 营帐内,南阳王匆匆赶至。 他本在萧霁危登基之后便打算隐退,过回从前的日子,可萧霁危中了毒,江山无人打理,便只能暂时托付给他。 “如今朝局,除了王叔,孤想不出第二个可监国之人,所以这段时间只能劳烦王叔了!” 南阳王面色凝重:“北寒有难,臣自不会坐视不理,皇上放心,这段时间,臣定竭尽全力守护北寒的江山,待皇上痊愈!” “那侄儿就多谢王叔了!”萧霁危朝他一拜,惊得南阳王连忙扶住他。 “那臣告退!” 南阳王这一走,温寻儿这才进了营帐。 春生端了一份药汤给萧霁危,他这头刚喝完便看见进来的温寻儿:“醒了?” 温寻儿在他身侧站定,给他冲泡了一杯蜂蜜水。 蜂蜜的甜味在口腔散开,冲淡了药的苦味,萧霁危握住她的手:“先生都跟你说了?” ------------ 第218章 取药 温寻儿点了点头:“我打算去大炎拿药……” “不许去!”萧霁危仿佛早猜到她有这样的想法,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话,“大炎虽是你的母家,可如今的局势早已今非昔比,两国开战在即,身为北寒的皇后,即便是有温家也未必保得住你!” “我知道。”温寻儿看向他漆黑的眸子,“所以,我不能以北寒皇后的身份回去。” “什么意思?”萧霁危眯了眯眸子,盯着她,“大炎的所有人都知晓你已成为北寒皇后,一旦你回北寒,这个身份,你如何摘除?” “所以,我要你颁一道废后诏书!” 萧霁危停顿了好半晌,眸底的情绪一点点变冷,犹如冬日冰雪,风一吹就能掉出冰渣子。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句,极其缓慢,捏得温寻儿的手生痛。 早知他是这样的反应,可废后诏书只是权宜之计,她势必得想个法子有和大炎谈判的机会,否则,以北寒皇后的身份去,只怕是有去无回! “不是真的废后,只是需要一份这样的诏书去应付大炎!” “不管是什么,孤不会写。” 温寻儿抿紧唇,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只是一份诏书,命重要还是诏书重要?等拿到了解药,你再把我娶回来便是,还是你不想再娶我?” 萧霁危不理会她的说辞:“孤说了,不写。” 温寻儿不由得急了。 “你若是不写,我怎么去拿解药?只要我以温家嫡女的身份回去,大炎皇上或许会念昔日交情……” “交情?”萧霁危唇角一哂,“你们有何交情?” 温寻儿怔了怔,不明白他的点为何如此奇特。 “好歹我们曾协助他登基,怎么就不算交情了?而且……” “而且,你们还曾有过婚约是吧?” 温寻儿吸了口气:“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萧霁危看了她半晌,别开脸:“也就只有你觉得那是八百年前的事。” 温寻儿不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知晓这废后书必然是不可能写成了,但若没了废后书,她如何去找爹爹和大哥帮忙?而且要救敌国之君,只怕爹爹和大哥也不会同意! 当天夜里,萧霁危便陷入了昏迷,眼看着他脸色越来越差,温寻儿知晓耽误不得,便与纪申商议,如何去大炎拿解药。 “此去大炎路途遥远,看样子,你得带上他一起去。” 纪申的医术只能争取出一个月的时间,且不说她到了大炎多久才能拿到解药,即便是拿到了,万一有什么事情耽搁一切便全都功亏一篑,所以带上萧霁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尽管,带上他风险极高! “我明白!”温寻儿点头,“北寒的事情,便只有劳烦王叔了!” 一旁,高阳王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计划,应了下来:“放心吧,自今日起,我会以皇上在猎场受伤为由秘密回宫,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和太后商议,至于皇上,便拜托给娘娘了!” 说罢,她朝温寻儿深深一拜,温寻儿赶忙扶住他:“他虽是北寒的皇上,却也是我的夫君,王叔放心,我定会为他取到解药!” ------------ 第219章 辞别 次日一早,萧霁危从昏沉中醒来,竟已日上三竿。 春生端了洗漱的水进来:“皇上,慕可公主和藏都驸马来同您告别,此刻就在营帐外!” “让他们进来。” 萧慕可穿了一身红衣,看上去精神不错,她和藏都一起行完礼后才道:“皇兄,我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辞别皇兄之后,我们便下山了!” 萧霁危点了点头,看向藏都:“孤与公主单独聊几句。” 藏都连忙躬身告退。 营帐内,萧霁危看向萧慕可:“决定了?” “嗯!决定了!”萧慕可笑起来,“以前,我一直嫌弃我们草原人蛮横不懂浪漫,所以喜欢那些气质斯文清雅的人,可事实证明,清雅之士未必适合我,就像皇兄你……” 她的眸底闪动着微光:“从小我便羡慕父皇与母后的感情,直到后来你的出现,我才知道,原来父皇与母后之间也并非至死不渝,母后陪伴了父皇一辈子,可父皇病重心心念念的却是别的女人!如果那时候我便懂这个道理,或许也不会走那么长时间的弯路,但是现在,我想,我的选择是对的!” 她眸底多了一抹释然:“藏都他待我好,他的家人也很喜欢我,而且公爹和婆母多年相伴,始终如一,我想,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我和他的婚事一开始只是皇兄的计划,但现在,我愿意将计就计!” “嫁给他便远离了郦城,从此后与母后也不会时常见面,你可想清楚了?” 萧慕可垂下目光,眼眶微微发热:“母后那边,我已经与她说好了,她日她若是不愿意待在郦城了,我便接她来赤吉,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想,赤吉的百姓也会很欢迎她!” 萧霁危没再说什么,良久只道:“多谢。” 萧慕可吸了吸鼻子,忽然欢快道:“皇兄若是真想谢我,那就送我一份礼吧?” “你想要什么?” 萧慕可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书案上:“就这青瓷砚台吧,藏都说了,他字写得不好,日后想练练字,这个砚台给他正合适!” 萧霁危颔首:“可以。” 营帐外,藏都等了多时,外面的艳阳高照着,晒得他那张本就麦色的脸容更红了一些,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看见萧慕可出来,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公主?” 萧慕可迎上他的目光,将手里的砚台递给他:“皇兄送我们的新婚贺礼,以后,你就用他写字吧?” “皇上送的?”藏都格外稀罕,“那可得好好珍藏!” 青瓷砚台在阳光下闪烁着翡翠色的光,一如当初初见,那个人身姿挺拔端坐于书桌后的模样,萧慕可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一个砚台你都要好好珍藏,那我这个皇兄的妹妹你岂不是得捧在手心?” “那可不!”藏都憨厚道,“公主金枝玉叶,能嫁到赤吉是我们赤吉的荣耀,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赤吉的掌上明珠!” 萧慕可摇了摇头:“我不要什么掌上明珠,你以后对我好就行了!” 藏都连连答应了下来,这才与她一道走远。 温寻儿进营帐的时候,萧霁危刚喝完药。 他看上去精神更加不好了,脸色苍白,嘴唇更是如白纸一般,毫无血色。 “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今晚便动身!”她提及去大炎的事情,萧霁危忍不住拧眉,“药的事情,我已经吩咐了人,不用你亲自去!” ------------ 第220章 温寻儿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到了现在,她甚至怀疑,萧霁危不让她去大炎,究竟是怕她被留在那个地方,还是怕她根本就不想回来? “到了现在,你还会觉得我会丢下你不管,一走了之?” “我并非这么想。”萧霁危拧眉,“当下局势不利,大炎既然决定与我们开战,那这场联姻便毫无作用,即便是顾帝不留你,温家只怕也不舍得让你走!”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你觉得,在你陷入昏迷之后,太后或者南阳王真的保得住我?” 萧霁危一怔。 温寻儿垂眸片刻才道:“如果取药失败,北寒只会另立新帝,说到底,同一个国家比起来,你还是我,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天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萧霁危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温寻儿说的这些,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说到底,他还是保护不了她! 瞧见他眸底的暗色,温寻儿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北寒的天下与我没有关系,我在意的只有你!你活着,我们才有以后,是不是?” “寻儿……” “只要把这一关度过去,我们便要个孩子好不好?” 萧霁危一怔,清冷的面色在这一刻倏而动容:“你说什么?” “我说,只要我拿到了解药,我们活着回来,便要个孩子,以后,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许诺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连萧霁危都没反应过来。 又或者,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苍白的面色浮现急剧的化,那双向来深邃漆黑的眸底此刻掀起滔天骇浪,他盯着温寻儿,良久才握紧了她的手:“你说真的?” 话一出口,他忽然急剧地咳嗽了起来,温寻儿连忙替他抚着后背顺气:“你别激动!先缓口气,缓口……皇上!” 有什么东西从指间溢了出来,萧霁危摊开手,只见一片血红。 温寻儿慌乱不已:“我去找纪老先生!” “别去——”萧霁危拦住她,勉力笑了笑,“我没事!” “可……” “我清醒的时候不多了,我想与你多说几句话!” 眼眶陡然热了起来,温寻儿只得连连点头:“好!” 她坐到萧霁危身侧,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拿了帕子仔细替他擦着嘴角和手指。 她很想仔细去擦,可手指却不听使唤,反而把血蹭得到处都是。 “别擦了。”萧霁危握住她的手,声音听上去无比虚弱,“让春生拿笔墨出来,诏书,我写。” 温寻儿说不出话,好半晌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 “春生……” 营帐外,春生立刻走了进来,看见账内情况惊慌不已:“皇上您……” “研墨,孤要下诏。” “是!” 春生答应一声,火速将诏帛用镇纸铺好。 温寻儿扶萧霁危起身。 一份诏书百来字,他却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写好,等盖上玉玺,诏书便算是正式写完了。 春生在一旁看见诏书的内容心里震惊不已,可他也不敢多问,看皇后的模样似乎早知晓此事,他的眸底不由得泛起阵阵心酸。 ------------ 第221章 皇上这一路走来,太苦了! 像是用了最后的力气,萧霁危将诏书递给温寻儿,沉静的眸底有什么情绪在缓缓溢出。 温寻儿伸出手来接诏书,可他却迟迟未松手,抬起眸光,只见得他眸底晦暗,嗓音暗哑开口:“如果非必要……” 温寻儿疑惑地看着他,他却忽然松了手没再继续说下去:“算了。” 温寻儿却知晓他的意思。 握住他垂落的手,她将诏书交给春生,而后看向他:“我们准备启程吧!”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两辆马车从猎场悄然离去,随行不过十余人。 萧霁危在马车上昏睡了半日,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呼吸微弱,显然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她便将纪申找了过来。 “纪老先生,施针吧!” 纪申果断取出一早准备好的银针,看向温寻儿:“他此刻虽在昏迷,却能听见,你可有话对他说?” 温寻儿摇了摇头,攥紧了萧霁危的手:“我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 纪申不再多说,果断喂了萧霁危一颗黑色药丸,随后开始施针。 一个时辰之后,适才还在身侧温热的人儿这会儿浑身冰冷,面色惨白,再无一丝知觉,温寻儿握着他的手,明知他只是进入假死状态,可这一刻却整颗心都慌乱了起来。 “别哭了,只要能在一个月之内拿到解药,他就还有救!” “你师父可曾预料过这样的场面?”温寻儿抬起脸来,眼眶通红,神色有几分惶然无措,“他确定祸乱天下的那个人就是他吗?” 纪申深深看了她一眼:“老夫只知,师父让我助你,女娃娃,你可别自乱阵脚,如今北寒和大炎的形势不容乐观,若你此番去大炎能缓解两国形势,或许能避免一场天下浩劫!” 温寻儿垂下眸光,神思落寞:“老先生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有那么大的能力!” “旁人自然是没有,可你别忘了,这个故事因谁而起!”纪申目光灼灼,“老夫总觉得,一切冥冥之中其实并未变过,只是你我当局者迷!” “什么意思?” 纪申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一切也只有待到大炎才能知晓了!” 越往南,天气便越发热了起来,温寻儿看着马车里萧霁危的身体始终冰冷,只觉得担心:“他真的能撑住一个月吗?” “放心,老头子我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不就是为了今天,这药我从前在活人身上试过,出不了差错!” 心下略略心安,马车前面突然传来春生的声音:“夫人,我们到禹城了!” 温寻儿跳开帘子往外看。 这会儿外头天色渐晚,城门口人来人往,高耸的城墙之上赫然写着“禹城”二字,禹城与漠北相邻,也就是说,过了禹城就到大炎了! “师父,他就拜托给你了!” 纪申挑了挑眉,难得她还能再唤一声“师父”。 “你是打算今晚就走?” 温寻儿点了点头:“时间不等人,我先去漠北了解情况,然后在一路南下去皇城!” ------------ 第222章 纪申知晓时间不等人,交给她一个包袱:“这里的药,你兴许用得上,每瓶上面都贴了名字,至于药效和用法,都写在了里面的羊皮纸上。” 温寻儿接过包袱。 里面很沉,想来纪申给她准备了不少。 “多谢!” 她点了点头,便下了马车。 和青染秋月以及另外一名唤作玄明的影卫一起去集市上的成衣铺换了一身南下的衣裳,一行四人便骑马朝着南城门而去。 从禹城到达漠北边境尚有七八百里地,三人若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或许赶在天亮之前有可能到达。 只是让温寻儿没想到的是,越临近城门,流离的百姓就越多,尤其出了城后,随处可见就地过夜的难民。 “怎么会这么多难民?” “夫人,我打听过,这段时间以来,大炎那边不停练兵,开战的传言越演越烈,有些人听到风声就趁机侵扰两边百姓,打家劫舍,搜刮钱财,时间久了,逃难的百姓就多了,而这些想来我们北寒子民,因为被毁了家园,所以入城避难,只是如今天色已晚,晚到的人错过了开城门的时间,所以被挡在了外面。”青染沉声。 玄明忧心:“现在是夜里,难民越多,只怕越不安全,夫人,我们得小心一些!” 并非怕这些人偷袭,而是如此一来,耽搁时间,而现在,他们的时间相当宝贵! 温寻儿点了点头:“好在今夜月色不错,赶起路来也能省力一些。” 十五刚过,月悬中天,正明亮的照耀着大地,一行人紧了面色,加快了马速。 他们的马种都是经过特意挑选的良马,速度惊人,天方亮时,经过一夜的马不停蹄,他们终于到达漠北的临界山。 那里属于两国交界,人迹罕至,温寻儿计算了一下时间,让一行人就地歇息。 “离漠北的城门大开还有两个时辰,趁这个时间,大家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待天亮,我们就进城!” 赶了一整夜的路,几个人精神都有些差,青染和玄明轮番守夜,温寻儿和秋月一道,挤在一颗大叔后头靠着沉沉睡去。 虽然身体累到极点,两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可温寻儿却睡得并不太沉,一连串的做梦,时不时惊醒,才两个时辰像是睡了一整天那么长,到天方亮时,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娘娘,吃点东西!” 青染把刚刚从附近采来的野果子递给她,秋月困乏到不行,饮了一大口酥油茶提神,又把水囊递给温寻儿:“小姐,你也喝点!” 从山头可以清晰看见漠北边界的城门,秋月有点担心:“我们没有通关文牒,那些守城小将也不知道会不会为我们通传!” “放心吧。”温寻儿淡道,“他们还不至于有钱都不收。” “也是。” 有钱能使鬼推磨。 和预想中的一样,城门的盘查特别严,没有通关文牒一律不放行。 温寻儿给了守城的将领一大锭银子,并告诉他自己是温嘉的故人,若能相见,必有重谢。 那人将信将疑,但只是通传一声也算不得是,便应了下来:“听你这说话的口音确实像郦城那边的人,正好我们温将军就在关外巡逻,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 第223章 这一等,直接等了两个时辰。 漠北的白天和晚上温差大,夜里冷得要死,这会儿一行人却被太阳晒得要死。 秋月拿着袖子给温寻儿挡太阳,忍不住吐槽:“那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大公子,别拿了钱不办事,我们白等了!” “那一锭银子可不少,想来那人应该会办到的,毕竟夫人承诺了他见到人还有重谢,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不愿意错过。”玄明道。 “是啊。”青染看着城墙上的守卫,“他们干的都是苦差事,平日里想来连主将的身子都近不了,更别提说上话了,如今这么好的传话机会,应该是不会错过的。” 正说话间,前方的城门口忽然一阵躁动,几人循声看去,只见得一匹快马从城墙内冲了出来,来人一袭红色披风,里头穿着玄铁铠甲,身姿挺拔,头发高束,一双冰冷锐利的眸子在城外的难民身上扫过,被风沙吹得黝黑的脸上透着一丝刚毅以及隐隐的激动。 “大公子,是大公子!”秋月激动到不行,当即站起身来挥手大喊,“大公子,小姐在这儿!” 温嘉锐利的眸子朝着他们的方向射了过来,目光越过秋月落到一旁的温寻儿身上,当即下得马来,大步朝着温寻儿的方向走来。 这是温寻儿第一次看见温嘉。 跟书中描写的容貌一般无二,温如海徐兰这对样貌姣好的夫妻,生出来的嫡长子甚至比温寻儿这个女儿的样貌都出众,且他的颜属于刚毅英朗的那一种,再加上常年征战练就的一身肃杀气,光是看着都能让人心动。 “大哥。”温寻儿跟着站起身来,看向温嘉。 温嘉什么话都没说,猛地上前一把抱住她:“寻儿,你受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的意识尚存,温寻儿竟觉得鼻酸,不自觉间眼眶泛红。 “呜呜……”却在这时,旁边突然一道哭声传来,温寻儿偏头才发现秋月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一年了,小姐终于见到亲人了!我都以为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傻!”温嘉被她逗笑,拍了拍她的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春月!” “哇!”秋月却更用力地哭出声来,抱着温寻儿的胳膊哭得毫无形象。 “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羞不羞?” “我就是太激动了……”好不容易缓过气,秋月看向温嘉的目光有点脸红,“大公子,您别见怪我就是一时太激动了!” 温嘉微微动容看向温寻儿:“回来就好!” 他的目光这时才看清温寻儿身后跟着的青染和玄明,顿时目色一沉,一股独属于军人身上的肃杀之气迎面而来,叫二人顿觉一阵发冷。 “大哥,他们是我的随从,一路之上多亏了他们的保护,我才能平安回来!” 青染和玄明都会说大炎话,他们也看出了温嘉的敌意,顿时躬身,将手横在胸前朝他恭敬一礼:“拜见温将军!” 温嘉眼底的寒意这才收了回去,握住温寻儿的手腕:“走,大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路之上,因为急着赶路,大多数都是啃干粮,确实没怎么好好吃过饭,温嘉显然知晓这一点,带她去了镇上最大的酒楼,点了一桌子菜。 “饿了吧?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 第224章 有孕 温寻儿确实饿得慌,可心底有事的她胃口并不好,只是耐不住温嘉的盛情,才勉力吃了一些,可即便是这样,依旧看得温嘉皱眉。 “怎么就吃这么点?你现在的胃口这么不好了吗?”说到后面,看着她的目光都是心疼。 温寻儿连忙摇头:“大哥,我就是赶路久了,有点累,所以胃口不太好。” 温嘉恍然:“哥这就让人给你准备房间,你先洗个澡休息一下,晚点我带你去见爹和书儿!” 温寻儿眸底微亮:“好!” 酒楼的旁边就是一家客栈,边关的人都认识温嘉,瞧见他带了人来住店,一个个的都格外热情:“既然是温将军的亲人,那便是我们的亲人,姑娘,这边请!” 温寻儿看向温嘉:“那你呢?” “我还有事,晚点我来接你!” 温寻儿放下心来:“好!” 店家带了她上楼,温嘉站在楼下一直目送她离去,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上了,也没动,仍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身后的随从见状,十分感慨:“将军同小姐得有五六年没见了吧?没想到竟在这样的情况下见着小姐!” 温嘉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她看上去变了好多!” “是人都会长大,而且小姐身在北寒人生地不熟,且北寒这一年里几番朝局动荡,那位也是几经生死,小姐跟着他,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回来就好!” “是啊!回来就好,有温家和将军护着她,她肯定还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温嘉眼底染上了一抹温柔,却稍纵即逝:“尤宝,你去打听一下,北寒近来可有异动?” 尤宝一怔:“将军是怀疑大小姐此行?” “以那个人的脾性,不可能轻易放她回来,而且她在此时回来,这中间必定有什么隐情!” 尤宝思虑片刻:“大小姐该不会被那个人威胁了吧?” 温嘉沉眸:“不管那个人有什么目的,寻儿既然回来了,便没必要再趟这趟浑水了!” * 几个人梳洗一番之后便得了短暂的休息,可温寻儿明明很累,却依旧睡得不踏实,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门外传来敲门声,正是温嘉。 “大哥?”温寻儿急忙前去开门。 “睡得好吗?” 温寻儿点了点头:“你忙完了吗?” “嗯,梳洗一下,我准备好了马车,带你去军营见父亲。” 温寻儿看向窗外:“这里离军营还有好一段路吧?要不然骑马去吧?坐马车的话,估计到军营的时候都半夜了!” 温嘉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骑马多累?你这一路都是骑马吧?坐马车的话,你正好还可以多休息会儿,更何况,你现在回来了,咱们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可她时间不多了! 温寻儿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连忙点头:“好,听大哥的!” 坐在马车里,秋月看温寻儿心事重重的模样,将刚才温嘉在隔壁酒楼打包好的糕点拿出来给她:“小姐,先吃点东西吧,有什么事,咱们等见到老爷就好了!” 温寻儿抬起头来,明白她的意思。 确实,她这一趟也只是想了解一下边关的情况,等见到温如海,或许明日一早她就要启程赶往皇城了! 想到这为时不多的亲人团聚时间,温寻儿打气了一点精神,拿了一块糕点掀开帘子看向车外马背上的人:“大哥,吃一块!” 马车摇摇晃晃,翠绿的糕点衬得她手指莹白细嫩,温嘉面上浮起几分温柔,接过糕点吃进嘴里,须臾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好吃!” 他一笑起来,脸上的寒意便柔和了许多,被车前的灯笼一照,五官深邃,极为俊朗。 秋月在一旁看得红脸:“大公子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啊!这若是在皇城,只怕早就娶妻生子了!” “是啊!”温寻儿吃着糕点,“像温家这样的将门之家,又得皇上器重,必然是能挑一个大家闺秀的儿媳妇,只可惜这么多年,大哥一直守在边关,都二十多了别说媳妇儿了,恋爱都没谈过!” “恋爱?”秋月有点茫然。 “就是喜欢的人!”温寻儿连忙改口,“赶紧吃吧,吃完了要是还困就睡一会儿,大哥说了,得晚点才能到军营!” 秋月是真的累了,这一路她也跟着骑马,她虽然有那么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却也只是比寻常少女身手灵活一些,除此之外基本是废的,这一路骑马过来,她能扛得住,秋月却是早累到不行,只是她不说罢了。 果不其然,空闲下来的秋月撑了一会儿便抵挡不住困意,枕着她的腿睡了过去。 望着她睡梦中酣甜的模样,温寻儿深受感染,竟也在颠簸的马车内小憩了片刻。 到达军营的时候,军营刚刚下操,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众人看见温嘉,一个个的全部恭敬地朝他打招呼,当触及他身后的貌美女子,一个两个痴痴笑了起来,只以为温将军终于铁树花开,招惹上了哪家的姑娘。 “别瞎猜,那是我们家小姐,温将军的亲妹妹!”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看向温寻儿的目光中多了丝敬重,再不敢嬉笑。 “阿姐?阿姐来了?” 一道瘦高的身影穿过人群,一下子抓住了前面的温嘉:“大哥,我听说阿姐来了?在哪儿呢?” 温嘉笑着侧开身子,温寻儿这才看见已经只差温嘉半个头的温书。 一年不见,他长高了不说,模样也起了大变化,一张脸虽然依旧有着没长开的稚气,却多了几分硬朗,竟有种小小男子汉的模样。 “书儿,我在这儿呢?”她朝温书招了招手。 “阿姐!”温书盯了她一会儿,忽然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了她,声音都带着哽咽,“阿姐,你怎么这么瘦了?身上硌得慌!那小白脸是不是没给你吃饱?” “什么小白脸!”温寻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那是你姐夫!” 温书委屈地捂着头,看向温嘉:“大哥,你看她,阿姐又打我!” 在听见“那是你姐夫”几个字的时候,温嘉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明显滞了滞,随后沉沉朝着温寻儿看去,此刻面对温书的目光,他也未移开视线,半晌才道:“她又没下力气,再说了,你不是天天念叨着你姐,怎么她来了你反而还告起状来了?” “嗯!反正大哥你从小就偏心,只疼阿姐,当然不会帮我!” “好了!别嘴贫了!看来这一年你过得不错,手臂上的肉结识不少呢!怎么样?以前吵着嚷着要来军营,现在来了感觉如何?” 温书双臂一环,满脸傲娇:“还行吧!” “只是还行?”温寻儿故意道,“那我要是明日就带你回皇城,你愿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了,现在跟大哥在一块挺好的,是吧大哥,你也喜欢我留在这儿吧?” “我倒是巴不得你赶紧走,整日在我身边转悠,烦都烦死了!”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那是指望你教我武功,怎么就是转悠了?” 温嘉与温寻儿对视一眼,双双失笑。 “爹呢?”他问温书。 温书的脸色忽然变了变,竟沉默了下来。 温嘉脸色急变:“怎么了?难不成情况严重了?” 温寻儿一愣,看向脸色凝重的二人:“爹爹怎么了?” 温书看向温寻儿:“姐,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温寻儿一颗星悬了起来,看向温嘉,温嘉急忙在前面带路,一行几人这才快步朝着军营内走去。 温如海的营帐在中央,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道,刚走近就听见一阵咳嗽声,随后是下人的惊呼:“将军!” 温嘉掀帘而入。 入目是温如海歪坐在床头,侍从轻拍他的背扶着他,而在窗前,正放着一个痰盂,痰盂之上沾着血迹,温如海的嘴上全是血。 看见温嘉,温如海急忙缓了口气,拿了帕子擦嘴:“不是说你妹妹来了?人呢?” “爹!”温寻儿从温嘉身后钻了出来,几步来到床前,“你怎么了?” “寻儿!”温如海紧紧盯着温寻儿,待瞧清眼前之人正是他心心念念了一年多的女儿,猛地抓住了温寻儿的手,“寻儿,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话音落,他突然因为激动又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居然又咳出血来了。 温寻儿慌了,一旁的温嘉也慌了。 “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情况突然加重了?”他追问一旁的侍从。 侍从急忙道:“将军听说小姐回来了,非要到军营门口去接小姐,可咱们漠北风大,被风一吹,他的毒性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发作晕倒了,等抬回来便不停咳血,军医已经瞧过了,之前已经给将军施过针,说是晚点再来施针,情况应该可以得到控制!” 温寻儿敏锐地发觉侍从口中的关键词:“毒性?怎么回事?爹爹中毒了?” 温嘉点了点头:“大约七八日前,爹爹带人追匪,误入了北寒人陷阱,那个领头人一听说爹爹的身份便给爹爹下了毒,还扬言只有咱们大炎的龙髓草才能救,所以皇上得知后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宫中取了!” “龙髓草?”温寻儿震惊,怎么会是龙髓草?她此行便是为了龙髓草而来,难道? 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看向温嘉,“那你可知,爹爹中的是何毒?” “说是叫赤红曼陀。” “赤红……”温寻儿脚下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亏得一旁的温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寻儿,你别担心,几天前我们就已经派人去宫中取药了,想来这会儿也差不多到了皇城了!” 温寻儿忽然抓紧了温嘉的手:“大哥,宫中真的有龙髓草吗?” “有的!”温嘉点头,“我听说龙髓草能解百毒,是从前他国贡品,这么多年一直留存宫中,因为只有一株,所以非常珍贵,是给天子准备的,此番父亲中毒,因我温家对大炎有功,皇上才破例把龙髓草给爹,说起来,还得多谢皇上!” 温寻儿脑袋里嗡嗡作响,一双腿都使不上力。 她唯一听到的是温嘉口中的“只有一株”几个字,一时之间,只觉得连日来的疲倦在这一刻全涌了上来,当即支撑不住,竟晕了过去。 温嘉抱住她大惊:“寻儿?寻儿!军医,快传军医!” 军医匆匆忙忙来给温寻儿看诊,一番仔细检查之后,面上震惊极了。 温如海已经急坏了,这会儿站都要站不稳:“寻儿怎么了你快说!不许遮遮掩掩!” 军医看了一眼营帐内的众人:“将军,可否让不相干人等回避?” 温如海看向乌泱泱一大片人,顿时道:“都出去!” 温嘉示意温书带着人离开,一旁,青染和玄明对视一眼之后,青染留了下来。 温嘉顿时面露不悦:“你也出去!” 青染直视他的眼睛,毫不退让:“我是夫人的贴身婢女,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离开她半步!即便是在温家也不行!” 温嘉拧了拧眉,正要有所动作,秋月拦在了青染前面:“大公子,青染只是关心小姐的安危,要不还是让她留下吧?” 温嘉盯着秋月:“怎么?去了两天北寒,现在帮着外人说话了?” 秋月面色白了白:“大公子……” “算了,让她留下!”温如海看向军医,“快说,寻儿究竟怎么了?” 军医这才脸色凝重道:“温姑娘她怀孕了!” 温如海一怔,一旁,温嘉更是脸色突变。 秋月目瞪口呆看向床上,青染平静的面容之上有一丝喜色一闪而过。 怀孕了么? 怀了皇上的孩子,北寒未来的天子? 她眼中迸射出强烈的亮光,紧盯着温寻儿的肚子。 果然天不亡北寒! “多久了?”温嘉突然问。 “才一个多月,胎位不太稳,再加上温姑娘疲劳过度,近段时间得好好休养才行!”军医道。 温如海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叮嘱军医:“兹事体大,还望林大夫保密!” ------------ 第225章 “当然!”军医应道,“下官这就为温姑娘开副药方!” 温如海看向温嘉:“嘉儿,你送林大夫!” 温嘉跟着大夫出去,房间里便只剩了几人。 温如海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温寻儿,眸底惊涛骇浪几经变换,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秋月虽然只是个下人,向来只听从主子安排,可这一刻不知为何,心里涌起浓浓的不安,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开口对着温如海道:“老爷,小姐现在和姑爷很是恩爱,她若是知晓自己怀孕了,必然十分高兴!” 温如海忽然朝秋月看了过去,凌厉的眼神吓得秋月顿时闭了嘴。 “夫人是我们北寒的皇后,温将军休想打孩子的主意!”青染似乎感知到了温如海身上的危险,忽然闪身来到床前,挡在了温如海和温寻儿中间,举着未开鞘的剑抵着温如海。 温如海沉眸看着眼前这个北寒人:“这里是大炎军营,倘若本帅真要对这个孩子做点什么,你以为,你拦得住?” 青染毫不退让:“拼死一搏!” 秋月被眼前这个阵仗吓到了,哀求温如海:“老爷,小姐这桩亲当日可是您定下的,当时小姐并不愿意,可现在难不成您是要反悔吗?” 温如海陷入了沉思,一时之间,身上的气息陡然间黯然了下去,青染察觉到他的情绪,收了剑:“烦请温老将军替我们夫人准备一间营帐,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需要休息!” “常莱,你让人去清一个营帐出来给小姐住!”温如海吩咐身侧人。 常莱急忙往外走,青染便走上前,欲抱走温寻儿。 “站住!”温如海拦住她,“你要带我女儿去哪儿?” 青染表情冷漠:“这里不安全,我带我家夫人去外面候着!” 温如海一听,当即又咳了出来,秋月急忙扶住他:“老爷,您还好吧?” 温如海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用力地用手锤着桌子:“就让她在这里好好休息!我自己的女儿,我比你心疼!” 青染看了看他,最终让到了一边,没再动。 温寻儿醒过来的时候四下昏暗,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昏迷了,当即要坐起身,却忽然被人按住了手腕。 “爹?”她这才看清床边的人。 温如海披着一件袍子,就坐在床边看着她,营帐内的光线昏暗,照得他面容苍老憔悴,看上去仿佛比离开前老了十来岁。 “爹?你怎么了?”见温如海不说话,她又唤了一声。 温如海伸出手来给她掖好被角:“寻儿,是爹害了你!” 温寻儿一怔,没反应过来温如海这话的意思:“什么你害了我?爹怎么说这种话?出什么事了?是因为你的毒吗?” 温如海沉眸看着她,眼底心疼极了:“你怀孕了!” 温寻儿一怔,垂眸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位置,手不自觉抚了上去,有点不相信一般重复:“我怀孕了?” 她的腹中竟然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吗? 怎么来得这样突然? 可仔细一想,她和萧霁危成亲了那么久,其实并不突然,只是此时此刻,这孩子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她眼底的光芒熄灭下去,有几分黯然。 ------------ 第226章 不要孩子 温如海应声:“你昏迷了,军医诊断出来的,已经一个多月了,只是胎儿不稳,你疲劳过度,得好好休息和调养!” 温寻儿这才抬眸看向他,眼底闪烁:“所以爹刚才是因为这个孩子才说害了我吗?” 温如海声音透着沉痛:“爹只以为那孩子非池中物,却从未想过他竟然是北寒的皇子!若当日知晓他的身份,爹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你嫁给他!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就没有好下场,爹原本只想你平平安安地走完这一生,却误打误撞,让你陷入两国的纷争之中,成为了局中人!这是爹最不想看到的!” 温寻儿反手覆在温如海的手背上:“爹,嫁给他是我的决定,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更何况,她早知萧霁危的身份,说到底,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只是她以为自己能改变结局,却没想到,结局一直在按着指定的方向走,就算没有她的推波助澜,也总会有别的事情来推动剧情发展,就仿佛无法改变的历史! 温如海却摇着头:“不,是爹的错,若非爹执意将你们绑到一起,有何至于有这样的场面?若是爹当初没把他带进温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爹,真不是你的错!” 真要错,错的是她这个作者,这些剧情全是她安排的,可是现在,她没法同温如海说这一切,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爹,你快别想了,你身体不好,现在都这么晚了,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温如海忽然反扣住她的手:“寻儿,这个孩子,不要了吧!” 温寻儿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看着他:“爹,你在说什么?” “只要你不要这个孩子,你依然是温家的大小姐,霁危若是有意见,他只管来找我,若是他气爹出尔反尔,大不了,爹拿命还他,但北寒,你不能回去了!这个孩子,你也不能留下!” “爹,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温寻儿把自己的手一点点从温如海掌心抽了出来,摇着头,“这个孩子我得留下!这是我和他的孩子!” “可他身上流着北寒人的血,这里是大炎,怎会容忍异族的存在?!” “可他身上也流着我的血,流着我们温家人的血啊!爹爹,他是你亲外孙!” 温如海浑身一震,再说不出话来。 他看了温寻儿良久,才终于开口:“你此番回来,是因为什么?为何突然回来了?” 温寻儿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卡在嗓子眼的话终究没说出来:“我只是想回来看看爹和大哥!” “他也来了?” 这个他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温寻儿摇了摇头:“就我回来了。” 温如海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却没再细问:“我让秋月送点吃的来,你吃完早点休息,爹明日再来看你!” 走到门口,温如海又道:“皇上也在军营,所以你孩子的事最好保密!” 温寻儿浑身一震。 顾允之也在军营? 她还来不及多问,温如海已经走了出去。 “小姐,你好点了吗?”他这一走,秋月立刻从营帐外钻了进来,手里还端着吃的。 温寻儿瞧见她神色松了松:“青染玄明呢?” “他俩在外面守着呢!不过他们北寒人的面相遮掩不住,刚才差点起了冲突,幸好大公子给他们拿了帽子,只要他们不说话,便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身份。” 温寻儿了然。 这段时间,北寒和大炎总起冲突,大炎兵士自然是对北寒人没好感,甚至视为死敌,这会儿瞧见北寒人,能和颜悦色才怪! “小姐,喝点这个鸡汤,里面加了药材,保胎的!” 听见“保胎”两个字,温寻儿才将鸡汤接了过去。 “军医说了,小姐这一路太劳累,身子也弱,再加上头三个月是胎儿最不稳定的时候,所以一定要养好身体!这鸡汤药材汤得天天喝!” “秋月,去让青染和玄明进来,我有事吩咐他们!” 很快,青染和玄明便进来了,恭恭敬敬朝她请安。 温寻儿示意秋月出去守着,这才让二人在她床边坐下:“过来坐,你们站远了,我说话不方便!” 二人自知隔墙有耳,立刻走上前来,在床边坐了下来。 温寻儿这才压低声音道:“有件事我希望你们清楚,虽然你们是十二影卫,只服从皇家,但皇上既然将你们指给了我,那么在这里,你们便只能听命于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决不可擅自行动,还有,决不可做出伤害温家,伤害大炎士兵的事情,即便是两国开战,你们的职责也只是保护我,而不是替北寒杀人,明白了吗?” 青染和玄明神情严肃,齐齐应下:“皇后娘娘放心,我们只会听命于你!” “还有。”温寻儿看着二人,“替皇上拿解药这件事是我的事情,不是你们的事情,你们不可越俎代庖,替我决定,听明白了吗?” 这一次,二人没有立刻回答,相互对视一眼后没说话。 温寻儿垂眸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道:“你们是他的人自然一切以他为先,这是你们的使命以及忠心,我能理解,但我也希望你们知道,他并不仅仅是你们的主子,还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比你们更想救活他!” 二人沉默下来,半晌,青染才应道:“夫人放心,临行前,皇上也嘱咐过我们,一切以夫人的安危为先,我们也只听从夫人!” 温寻儿这才稍稍安了心:“龙髓草已经在来的路上,所以我们不用再跑皇城一趟,只需在这里等着,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等青染和玄明告辞离去,秋月这才进了屋,伺候她吃饭。 眼见着温寻儿只喝完了鸡汤,其他的东西几乎没动,秋月不免心疼:“小姐是在为解药的事情忧心?” 温寻儿转眸看向她,沉默良久之后神色颓然:“秋月,你说我该怎么办?爹也中了赤红曼陀,可是龙髓草的解药只有一株!” 早在之前的营帐里,秋月已经听到了,这会儿不由得为温寻儿担心:“小姐,今天你就别想这些了,你刚刚才昏迷过,现在肚子里怀着孩子,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孩子!” 温寻儿再次看向自己腹中,心中却是更加不安:“可他也来得不是时候!” “哪儿有不是时候的,女子怀孕可是喜事!”秋月虽是这般说,可鼻尖却有些发酸,老爷和大公子他们好像都不喜欢这个孩子呢!明明这桩亲事是当初老爷举双手赞成的,可是自从姑爷成了北寒的皇子之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今两国居然要走上开战的地步,局势紧张,而小姐身在大炎却怀着北寒人的孩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岂不惶恐! 更何况,皇上现在生死未卜! “寻儿,睡了吗?” 营帐外忽然传来了温嘉的声音。 秋月急忙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小姐,是大公子!” 温寻儿点了点头:“我听到了,让大哥进来吧!” 因着是温嘉,温寻儿便坐在床上没起身,可当温嘉移开身子,温寻儿才看见他身后站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来人穿着一身杏黄色龙袍,衣襟和袖口衣摆都用金银线绣了华贵的龙腾,头上戴着紫金冠,面寒如玉,五官俊逸,不是顾允之又是谁! 隔了一年多未见,他的身上褪去了几分温润如玉,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压迫感,此刻被他的视线瞧着,温寻儿竟觉浑身一震,当即要起身给他行礼。 “温妹妹不必多礼!听说你晕倒了,朕才深夜来探望,多有打搅,说起来,还是朕的不是!” 虽是这般说,可他刻意带了温嘉,便不算什么不便,而且,温妹妹?这是什么称呼? 温寻儿却没敢多问,如今他身为大炎皇帝,她是北寒皇后,固然有昔日的交情在,可两者身份已经天差地别,有些事情是不能放到台面上说的! “皇上言重了!”她赶紧吩咐秋月,“快,奉茶!” 秋月反应过来,连忙端了热茶来,温嘉随即请顾允之就坐:“皇上政务繁忙,今日时间匆忙,他原本是打算明日过来看你,但听说你晕倒了,当即便来了!” 言下之意,皇帝颇为关怀她。 温寻儿立刻点头:“劳皇上挂念!” 顾允之却皱了皱眉:“温妹妹,朕既以封你为公主,你便是朕的皇妹,不必这般生分,唤朕皇兄即可!” 温寻儿有点叫不出口,求助地看向温嘉,温嘉眼底却带了几分笑意:“皇上这般说,依了便是。” 温寻儿只能磕巴开口:“皇……皇兄。” 顾允之便笑起来,他一笑,五官舒展开,别样的赏心悦目,到底是书中男主角,颜值无可挑剔。 “既然回来了就暂且留在军营好好休息,如今你家人都在这边,也算是有个照应,明日,朕让雀儿过来陪你。” “雀儿?”温寻儿求证地看向温嘉,是她想的那个雀儿? “雀儿现在是德妃。” 温寻儿惊讶极了,再看向顾允之脑袋都有些转不过来。 温雀儿居然嫁给了顾允之!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成为了皇妃!非常不可思议! ------------ 第227章 君臣有别 “你看上去很惊讶?”顾允之笑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其实是发生了不少事情的,日后,朕再慢慢同你讲!” 那儿敢劳烦他讲! 温寻儿识趣地没有接话,只是感谢。 顾允之看她面色不太好,知晓她刚刚舟车劳顿又昏迷,便不再多打扰:“改日朕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等等!”温寻儿唤住顾允之,眼见顾允之停下脚步,她才想起对方现在的身份,只觉得唐突,顿时放缓了语气,“我私自归国,皇上不责罚吗?” 顾允之立在营帐口,灯光将他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可他半丝情绪也没有表露出来。 “你虽嫁去了北寒,却也是我大炎的公主,公主归国,何罪之有?” 言下之意是不治她的罪了! 虽在意料之中,可温寻儿还是松了口气。 等皇帝离开,秋月这才走进帐子:“吓死了,九皇子看上去比从前更吓人!到底是当了皇帝,浑身上下都不一样了!” 温寻儿却没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的灯火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她才刚洗漱完就听见营帐外传来动静,接着是侍卫通传的声音:“德妃娘娘到!” 温寻儿转身看向门口,只瞧见一道蓝色的婀娜身姿从门外走了进来,来人一袭华服,长裙曳地,头上金色的步摇随着走路轻轻晃动,衬得她容色娇美,唇红齿白,看得温寻儿都怔了怔,以至于都忘记行礼。 “堂姐!”温雀儿眉开眼笑,“昨晚便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竟真的回来了!” 话音落,她几步上前,再不顾妃嫔的礼仪,牢牢抱住温寻儿:“好久没见你,我可太想你了!” 确实是好久没见了! 再见故人,温寻儿自然是开心的,连忙拉着雀儿坐下:“瞧着你气色不错,怎么样?皇上待你好吗?” 温雀儿脸上一红,别开视线:“挺好的!” 话音落,她才想起什么,拉着温寻儿的手问她:“你怎么样?在北寒过得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温寻儿失笑:“你觉得以我的性子,谁能骑在我头上?” “也是!”温雀儿立刻放下心来,“堂姐的脾性那可是从来不吃亏的,再说了,你现在可是北寒的皇后,谁敢欺负你!” 姐妹二人说了会儿话,温雀儿便拉着她出门:“这军营里都是男人,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军营后头的风景不错,正好今日天气好,我领你去转转!” 她丝毫没有嫔妃的架子,看上去和以前一样,温寻儿也愿意与她相处,便同她一道去了后山。 果然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如今已至夏日,山脚下的泉水清澈见底,不远处的峭壁还有一处瀑布,瀑布洪亮的水流砸下来,使得整个山脚下的空气都弥漫了一股水汽,再加上山上的花草土壤气息,全是大自然的味道,清新又好闻。 姐妹俩走在山道上,温雀儿与她聊起了家常:“我是今年春才进的宫,因着李皇妃的事情,皇上消沉了许久,大臣们不忍他消沉下去,便提议选秀,再加上新帝登基了那么久,也确实该选秀了,皇上拗不过,便同意了,恰好我当时待字闺中,名单也在候选之列,原本以为,只是走走过场,却没想到,阴错阳差,居然选中了!” 温雀儿一副自己走了狗屎运的表情:“我原本以为我这一生就这样了,直到遇到皇上……堂姐,皇上他是真的好!” 说到这里,她双颊酡红,完全的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温寻儿笑了笑。 顾允之当然好,身为男主,他各项优点集一身,要不是因为穿书,这样的男人,她也是极喜欢的,只是从李云霓死,她就知道书中的剧情早变了,顾允之顺应了帝王的身份,不再专情于一人,后宫也因此充盈了起来,而选秀,便是他的妥协吧! “皇上脾性温和,想来是个好归宿,不过雀儿,宫中可不比寻常百姓家,你还是得多加小心,姑姑从前的遭遇你应该清楚,多点提防的心思总没错的!” 温雀儿看上去很感激:“我知道的堂姐!你放心吧,我有准备!” 温寻儿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在后山待到午时才回来,因为在瀑布边戴了会儿,温寻儿的衣服湿了,这军营又没有别的女子,正好温雀儿与她身量相仿,便带着她去了自己的营帐换衣服。 “这些和这些都是新的,堂姐你喜欢哪件随便拿,我去厨房看看都有什么菜,待会儿,我们一起用午饭!” 温寻儿答应了下来。 温雀儿的衣服不少,但因为她宫妃的身份,衣服大多华丽又贵气,温寻儿现在不适合太惹眼的衣服,最后挑了一件杏色的裙子。 营帐外间响起脚步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秋月回来了,刚才,因为不知道她的口味,所以温雀儿带着秋月去厨房点菜了,此刻营帐外并无别人。 而且皇妃的营帐旁人也不敢随便进,所以温寻儿下意识便以为是秋月回来了。 “秋月,帮我拿一下外衣!” 她正系着里衣的带子,眼见着外衣在她身后展开,她想也没想,直接伸手穿起了衣服,可刚将袖子穿好,她便察觉到什么不对,一回头看见身后的高大人影,她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一步,声音都磕巴了:“皇……皇上?” “慌什么?”顾允之淡定地看着她,“雀儿呢?” 他看上去一本正经,仿佛真只是替她拿件衣服那么简单,温寻儿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着,虽然外衣没穿,可她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也不算什么,心下稍稍安定,她快速将外衣穿戴好才道:“德妃娘娘去厨房了,应该片刻就回来了。” 顾允之点了点头,“鞋子穿好,别着凉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温寻儿低头才惊觉自己光着脚丫,顿时一阵懊恼。 虽然这放在现代啥事没有,可在古代还是要讲究点男女有别的,尤其是这种光脚的模样! 等她穿戴整齐从离间出来,外面便传来了温雀儿的声音:“皇上要来怎么不让人提前通传一声?臣妾也好前去迎接!” 顾允之的声音温和传来:“只是突然走到这边,便顺路过来看看!” “那正好,我邀了堂姐,要不然皇上也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吧?” 顾允之扫了一眼账内:“也好。” 眼瞅着二人朝营帐内走去,贴身内侍洪公公心头泛起了古怪,皇上刚刚遇见温将军,不是还让他去自己营帐吃饭,说是有要事相商么?怎么突然又留在德妃这里了? 想了想,他果断招了个人来,让他去通知温将军,免得让人家白等。 营帐内,温寻儿看见二人进来,连忙朝他们行礼:“皇上,德妃!” 论起真正的身份,她身为北寒皇后,用不着这般恭敬,但在大炎,她只是挂号公主,自然是应该行礼的。 温雀儿将她拉到一旁,一脸惊艳看着她:“没想到一件普普通通的杏色裙子,居然被堂姐穿得这么出色,果然是得看脸!” 温寻儿拉了拉:“别瞎说,皇上在呢!” 宫人已经将午膳端上桌,顾允之看向二人:“爱妃要与朕的皇妹聊到何时?” 温雀儿面上一热,这才拉了温寻儿入座。 顾允之坐在上位,温雀儿坐在他身侧,温寻儿则坐在温雀儿旁边,与顾允之隔了一个位置,却成了面对面。 温雀儿心思单纯,表露得和从前在温家时一样,还给温寻儿夹菜。 对面的目光几次朝她看来,温寻儿都假装没看见,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次回来,顾允之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一顿饭吃完,温寻儿便匆忙告退。 温雀儿这会儿一心想陪顾允之,也就没留她,结果温寻儿刚走出营帐没几步,身后便有一道声音传过来:“温妹妹下午可有安排?” 温寻儿转头,只见顾允之在洪公公的陪同下大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她神色一滞,斟酌着道:“我爹身体不好,我想去看看他。” 顾允之点了点头:“正巧,昨日听说温老将军的病情加重,朕还未来得及去看,便同温妹妹一起过去。” 温寻儿没法拒绝,只得应了下来。 她落于顾允之身后一步距离,刻意不与他站成一排,顾允之几次回头,瞧见她低垂着视线,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不由得拧眉:“从前,也没见你这么怕我。” 突然而至的声音近在咫尺,温寻儿抬眸才发现顾允之停下步子,自己险些撞上他,顿时后退一步:“没……” 见顾允之明显一副不相信的姿态,她想了想道:“今非昔比,如今您贵为天子,自不能像从前一般。” “为何不能?”顾允之声音中透着不悦,“还是说,你现在成了北寒的皇后,拿朕当敌人?” “我绝没有这么想!”温寻儿满脸无奈,“昔日皇上是皇子,我尚且能厚着脸皮能和皇上平辈,可如今皇上贵为天子,您是君,我是臣,君臣有别!” “谁说君臣有别?”顾允之更加不悦,“不是封了你当公主吗?朕是皇帝,你是公主,哪里来的君臣有别?” 温寻儿有点无语。 ------------ 第228章 要他的女人来偿 “退一万步讲,你现在是北寒皇后,与朕也算不上君臣!” 温寻儿眼珠子转了转,点了点头:“也是。” 顾允之看了她片刻,重新迈起步子:“你皇后当得怎么样?朕听说,他挺宠你?” 温寻儿瞅了他背影一眼,老实回答:“他对我是挺好的!” 想了想,温寻儿上前两步,站到了他身侧:“有件事,我想知道皇上的想法?” “你说。”顾允之瞥她一眼,“还有,称呼皇兄。” 又不是真的兄妹,有什么好称呼皇兄的! 温寻儿没敢当着他面吐槽,但还是将自己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皇上怎么会来漠北?是因为,要打仗吗?” 顾允之脚步不停:“你总算是问出来了,朕还以为,你要继续装下去。” 有点变天,这会儿乌云遮住了阳光,营地的风顿时就大了一些,吹得两人衣摆飘荡。 顾允之声音不停:“朕此番来漠北不为别的,只因御驾亲征。” 温寻儿一滞:“为何要开战?皇上不是最喜和平?” 顾允之忽然停下脚步,目光透着一份犀利:“朕是喜欢和平,却不是缩头乌龟,朕让你嫁去北寒,又诚意让云霓去和北寒谈合盟,可北寒做的是什么?你比谁都清楚,朕的女人曾受过怎样的凌辱,可北寒到现在毫无作为,你觉得,朕得咽下这口气?” “我们派出过使臣,愿意让皇上提条件,是带了十足的诚意的!” “你们?”顾允之嗤笑,“所以北寒要用什么换朕的皇妃?” “皇上要什么?” 顾允之看了她半晌,没说话。 温寻儿便又道:“皇上想要什么可以提,或许,我能在中间周旋一番,毕竟开战受苦的只是百姓,对两国没有半点好处!” “如果我说,我要你呢?” 一阵风来,将拐角处的人吹得浑身冰凉,那几个字像是一把尖锐的刀,直扎来人心上。 温雀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就在刚才,她听说皇上和堂姐要去看温如海,她想着,自己也应该看看大伯,便追上来打算和二人一起,却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样的谈话。 “娘娘?”身后的婢女问她,“咱们还过去吗?” 温雀儿垂下视线,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转身:“不去了!” 另一边,温寻儿也被这话震到了,拧眉看着顾允之:“皇上,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以为朕在开玩笑?”顾允之看着她,“朕的女人死在了北寒,朕要他的女人来偿,有何不可?” 温寻儿终于黑下了脸:“皇上,我不是物品,也不是你们交易的工具,两国交战这样的大事扣在我一个小女子头上,抱歉,我受不起!” 话音落,她再不管什么君臣礼仪,大步离去。 温如海的营帐外,侍从告知她温如海刚刚喝完药睡下,温寻儿便没再打扰。 回去的路上,看见好几个士兵朝着练武场的方向跑,口中说着谁谁打架,其中好像就有温书的名字,温寻儿便折步打算去看看。 等她来到练武场,才发现是几个年轻人在比试,其中之一就有温书。 温寻儿本以为他是被打趴下的那一个,却没想到温书身手竟然不错,他动作灵活敏捷,看上去招式分明不在那些小伙伴之上,可他人机灵,竟然屡屡凭借着小聪明占于上风,倒让她刮目相看。 “阿姐?” 温书看见她,立刻结束了跟人的比试接过侍手里的水囊一边喝着水一边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怎么样?我刚才厉不厉害?” 温寻儿故意拧巴着脸,认真分析道:“虽然你赢了,可几次都是险胜,而且那些人分明也不敢伤你,下手留了情,这要是真上了战场,只怕你早死了八百回了!” 温书顿时一脸颓败:“你怎么跟大哥说一样的话?我有那么差吗?” 温寻儿掏出帕子来给他擦汗:“也不是,你身手灵活,才用了一年时间便同这些操练多年的人打个平手,已经很不错了,假以时日,只要你用功,定然能超过他们!” 可听了这话,温书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更丧了。 “还是和大哥的话一模一样!我从前怎么没发觉,你和大哥这么像呢?” 温寻儿托腮:“可能是因为大人的想法都差不多吧!” 原来她埋伏的点在这儿! 温书顿时脸黑:“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笑我的?要是来笑话我的,赶紧走,我还得切磋!” “等等!”温寻儿拉住他,“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 他拉开温书的衣袖,后者这才看到自己刮破的衣服底下已经渗出血迹,应该是刚才切磋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儿,切磋哪儿有不受伤的。 可看着温寻儿拿了药粉倒到伤口,又用了她的手帕给他包扎,不知为何,他竟杵在那里没动,等温寻儿差不多给他包扎好了,他才闷闷说了句话。 “阿姐,你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吧?”他抬目看着温寻儿,眼底隐隐透着期待,“爹说了,等杖打完就把娘接过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留在漠北,就不回皇城了!你会留下来吧?” 温寻儿迎上他的视线,眸底透出几分愧疚:“我应该……不能留下来。” 温书眸底的希翼立刻转为黯然:“果然,你还是要走的,大哥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 话音落,他转身就回了练武场,这一回,出手狠辣,直把那些小伙伴打得招架不住,眼见他如此,小伙伴也开始还击,场面一度有些激烈。 秋月有点心疼:“不是切磋吗?怎么打这么狠?” 温寻儿叹了口气:“走吧,不给他希望,总比到时候希望了又失望好!” 她答应过萧霁危要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而且,她现在有了孩子,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至于温家这边……孩子长大了,总归是要各自成家的,她如此,温书和温嘉以后亦会如此! “夫人,查到了!”夜里,青染将查探来的情况告知她:“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给老将军下毒的很可能就是玄神教的人!” “不错!”玄明开口,“属下亲自去了一趟老将军遇袭的地方,根据现场的痕迹以及毒物残留,是玄神教惯用的伎俩没有错,而且,我还在那里找到了一块断裂的玄神教令牌!” 他将半截令牌递给温寻儿。 桃木令牌的正面刻了一个“玄”,背面则是“右使”二字,那是玄神教的职位,温寻儿昔日也了解过一些,且她曾经去过玄神教窝点,看见过一模一样的牌子,确认是玄神教之物没错! “据我所知,万阴死后,玄神教便彻底消失了,难不成是余党逃到了边境,并以此坐起了土匪的行径?” 青染与玄明对视一眼,玄明沉思道:“以属下看,并不像。” 他指着牌子给温寻儿分析:“如果这些人干起了土匪谋生,何至于还用着玄神教的令牌?而且咱们北寒剿灭玄神教的力度极大,全国上下都在四处搜查玄神教的踪迹,可以说,‘玄神教’这三个字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这些人倘若要更换营生只会离玄神教远远的,甚至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会还带着玄神教的令牌?” “不错!”青染也接了话,“而且他们既然已经转战大炎,按理说,只要行为低调一些生存下去是没有问题的,可疑点就出在这里! 边关的人都知道大炎集结了军队在漠北,企图进攻北寒,可这群人却在这时候对温老将军下手,就算他们不认识温老将军,总知道当时来的是大炎军队的人吧?可他们非但没有避开,还对温老将军下这么重的毒,而且这赤红曼陀可非一般的毒,纪大夫说过,这个毒的解药难研制,毒药的难度其实也是一样的,如此重要的药,他们为何要下给温老将军?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群人的目标就是温老将军,而且就是要在他身上用赤红曼陀!” 温寻儿忍不住捏紧了袖子下的手,那一瞬间,脑海里电光火石闪过许多念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玄明,当日皇上绞杀万阴的时候,你应该就在山下,你可确认,他当时确实跳下了悬崖?” 玄明一怔,想起那晚的情形,点头:“众目睽睽之下,那人做不得假,事后我们也去过悬崖底下,虽未找到尸骨,但那山崖十分陡峭,人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大约是小说电视看多了,温寻儿对这个结果却存有怀疑。 只要没见到尸体,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有可能成真。 更重要的是,玄神教对温如海下毒这件事实在找不到动机,但倘若万阴没死,玄神教尚在,这一切才解释得通! 如果万阴知晓大炎有一株可解赤红曼陀之毒的龙髓草,他会采取什么扬的行动?拦截? 可他在大炎势力并未展开,别说去那么远的皇城了,就算有能力去,打不打得过还得另说,到时候计划失败功亏一篑,还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如果不拦截,那又有什么办法让这株草药落入不了她的口袋? ------------ 第229章 调兵 还有什么比让大炎的大将军,她温寻儿的爹中毒来得更有效果? 解药只有一株,就必须二选一,亲爹和丈夫不论选哪一个都是悔恨终生的抉择,杀人诛心才是那些上位者喜欢玩的游戏! 意识到这一点,温寻儿浑身冰冷,甚至隐隐都有些发抖。 一股寒意自四肢百骸游走,究竟是谁会这般蛇蝎心肠,人命在他的眼中只是抉择的游戏! 可眼下,不论是温如海还是萧霁危都急需解药,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打破这个游戏! “查!”她沉声,“既然他们敢露出马脚,就算是拿不到解药,我也要他们给我爹和萧霁危陪葬!” 这一刻,她眸底狠戾,显然是起了杀心。 青染玄明目色一凛,当即领命。 次日一早,温寻儿先去陪了温如海吃早饭,而后便带着秋月出军营,刚走一半,温书忽然找来了,看她骑在马上惊讶问她:“姐,你去哪儿啊?” “找大哥。” “找大哥你怎么不带上我啊!我也去!”他拦了一个士兵,吩咐他牵来一匹马,当即就跃上马背,“走走,找大哥我最熟了,我带你去找!” 秋月无奈极了:“小公子,我们不是去玩!” “我也不是去玩啊!我找大哥有正经事!他说好了教我功夫,这都几天了也没见动静,我去找他算账!” 温寻儿无奈:“那就一起吧。” 三人一道出了军营,直奔城门边关要塞。 温嘉近段时间一直在边关四周巡查,尤其是温如海中毒之后,他排查更加仔细,但凡有可疑人员,势必会被一顿排查。 等他们一行人到达城门处,那个守门员认识温寻儿,当即要给他们领路。 温寻儿看着他的派头和行装,笑道:“呀,这是升官儿了?” 那人立刻笑起来:“这还不是托温姑娘的福,否则我还在太阳底下站着岗呢!” 那人做起自我介绍来:“我叫陈福,温姑娘和小公子唤我阿福就好了!” 陈福显然熟门熟路,很快就帮他们找到了在南城墙外十里地的温嘉。 他正在处置一群仗着混乱打家劫舍的流寇,这会儿那些流寇一个个蹲在路边,温嘉的人则在清点那些人抢劫来的财务和女人。 “多谢温将军相救!谢谢温将军!” 村民对着他使劲磕头。 温嘉立在一旁,卓越的身姿十分英武,他让手下人送那些女子回去,又将财务打包归还,这才看向流寇们:“谁是这里的管事?” 一个哆哆嗦嗦,不过三四十来岁的黝黑男人站了出来:“回……回禀大将军,是小的!” 温嘉怒目看着他:“官府几番下令,严禁打家劫舍,违者,你们是不知道下场吗?” “小的知错了,求将军放过小的,小的家里还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刚出生的孩儿,实在是不得已……” “不得已,就掳掠别人的钱财?不得已,就抢夺手无缚鸡之力的村妇?” 话音落,温嘉已经抽了身旁人的剑,步步逼近:“在本将军这里,只有军法和严律,没有例外!” 话音落,他直接一剑下去,削掉了那人的脑袋,鲜血溅了他一身,他却眼都没眨一下。 剩下的那些流寇都吓傻了,一个个跪地请求饶命。 “阿姐,别看!” 见温寻儿眼睛直直盯着那颗地上的脑袋,温书伸手捂住她眼睛,同时唤温嘉:“大哥,阿姐来了!” 温嘉回过头来,看见他们,眸底的寒意散去了几分,当即把剑丢给手下人,走了上来:“你们怎么来了?” 他站在温寻儿面前,挡住了温寻儿的视线,不让她看见身后的血腥。 温寻儿其实见惯了这种血腥的场面,只是没想到温嘉和温书都会潜意识护着她,叫她心头微暖:“我有点事想麻烦大哥。” 温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四周,指着前方的一个院子:“去那里。” 几人进了院子,农家老妇知晓温嘉是来平乱的将军,立刻拿出了茶水来招待他们,说是茶水,其实也只是草药泡的茶,泛着微微的苦涩,但温寻儿却知道,这种东西其实是对身体极好的。 她接过茶,道了一声:“谢谢婆婆。” 那老妇人却盯着她的脸,眼睛都看直了:“姑娘长得可真好看,跟天仙似的,老妇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长得像姑娘这么美的!” 温书在一旁偷笑,被温嘉警告地盯了一眼,他立刻冲着老妇人道:“婆婆,我姐那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你今日可是大饱眼福了!” 听见温书说话,老妇人又朝温书看来,也是暗暗一惊:“原来她是你姐姐,难怪小公子也长得这么漂亮!” 一个从小时候起,内心就住着个男子汉的温书,听到被人夸“漂亮”,绝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果不其然,他被晒成麦色的脸立刻红了,连耳根子都滴出血来。 这下轮到温寻儿偷笑了。 “温寻儿!”温书捏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温嘉拍了他脑袋一下,“你姐姐有事找我就算了,你怎么也跑出来了?不是让你留在军营好好练功么?” “有什么好练的,你都不教我!”温书郁闷地垂了头,脑袋快埋到茶碗里去了。 温嘉这才停止了打趣,看向温寻儿:“有什么事?” 温寻儿敛了笑容,这才正了脸色:“我想跟大哥借一支兵。” “借兵?”温嘉奇怪地看着她,“要做什么?” “我需要查件事,但我手底下的人手不够,所以需要点人。” “危险吗?” 温寻儿点了点头。 “需要多少人?” “一百。” 温嘉再次看她一眼,一时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着给不给她兵。 “书儿,你去玩会儿。” “啊?”温书正聚精会神想听听温寻儿借兵要干什么,这头,温嘉的突然出声立刻把他拉回现实。 “让你去你就去,怎么?是想立刻回去练功是吧?” 温书立刻缴械投降,放下茶碗一溜烟跑了。 温嘉这才沉眸看向温寻儿:“你要查的事情,可是和你这一趟来大炎有关?” 温寻儿垂下眸光。 果然,温嘉什么都知道,只是她不说,他也就不逼问,事已至此,她也不想瞒他,她相信现在的温嘉和书中的温嘉一样,绝对值得信任。 “赤红曼陀的毒,我见过。” “什么?”温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是爹中的赤红曼陀?” 温寻儿点头:“是。” 温嘉吸了口气,仔仔细细看她:“你怎么见到的?” “玄神教,大哥可有听说过?” “玄神教?”温嘉仔细回想,“略有耳闻,好像在北寒曾掀起过一阵风浪。” “对!”温寻儿应声,“这个毒,就是玄神教的,也就是说,给爹爹下毒的是玄神教的人!” 说到这里,她眸底黯然,“或许,他们对爹爹下毒,是冲着我来的!” 温嘉更加不理解她的话了:“怎么会是冲你来的?难不成,玄神教的人知晓你要来大炎?” 可不就是猜到了她要来大炎!只怕连龙髓草能解毒都知道,否则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温如海下毒? 温寻儿应声:“我认识一位神医,他告诉我,能解赤红曼陀毒的只有龙髓草,但大炎宫中只有一株龙髓草,所以只能救一个人!” “只能救一个人?”温嘉敏锐地在她的话中找到了重点,“难不成还有人中了赤红曼陀?” 这一次,温寻儿没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温嘉一张脸陡然变了变:“难不成……” 他没有说出来,温寻儿也没有回答,可在双方对视的眼睛中,温嘉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难怪! 两军对垒,她一个北寒的皇后却在这个时候只身前来大炎,即便她是大炎的人不假,可她的另一层身份却是那个人的妻子,那个国家的国母,就算她身不由己,无法协助任何一方,却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来到大炎! 可如果是那个人中毒,而解药恰好在大炎就不一样了! 那她为了他以身犯险归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但是—— 温嘉猛地一拍桌子看向她,脸上的血液都凝滞了:“可龙髓草只有一株,救了爹就不能救那个人,所以,你要如何选?” 温寻儿摇了摇头:“我不选,我要找到玄神教,寻第二条路,我不信,他们手里没有解药!” 温嘉对着她看了又看,只觉得如今的温寻儿再不是那个在温家抱着他腿,撒娇着让他给买各种好吃的小妹妹,历经数年,昔日只知道玩乐跋扈的温家大小姐到底是成长了。 他点了点头:“好,我给你调一百精兵。” 温家的儿郎从不是怂包,即便是温家的女儿也不例外,他相信自己的妹妹能找到这第二条路! 温寻儿眸底亮了亮:“大哥,谢谢你!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帮我!” 温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抛开大炎将军的身份,我还是温家的儿子,你的兄长,而且,趁人之危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倘若真要兵戎相见,那就真刀实枪杀一场!” 自始至终,两个人都没有提萧霁危的名字,却分明心知肚明。 ------------ 第230章 偏心 原本温寻儿还有些担忧萧霁危的安危被温嘉知晓,毕竟他是大炎的将帅,如果这个时候昭告天下北寒的皇帝身中剧毒,即将毒发而亡,大炎的军队必然势如破竹,一举拿下整个北寒都有可能,所以这份坦诚有多危险,她不是不知道。 可她还是选择相信温嘉,相信这个对她疼爱有加的兄长,他是大炎的将军不假,可他也是她的哥哥,她腹中胎儿的舅舅!而且书中那个拼死也要护住妹妹的温嘉绝不会在这一世用牺牲她来换取自己的军功! 更何况,两国开战对双方毫无益处,顾允之初登基,朝局并不稳固,他就算急于用军功给自己立威,可北寒那么大的江山,他就算是拿得下也未必守得了,到时候适得其反,反而会让百姓生活在更加水深火热之中。 “这么大的事情,你却一直埋在心底,寻儿,在大哥这里,你只管舒舒服服做自己,哪怕你和小时候一样无理取闹,大哥也会帮着你,护着你!大哥永远是你的大哥,知道吗?”他抚着温寻儿的头发,万分心疼。 温寻儿沉默良久,终于对他露出了自回到大炎之后第一个走心的笑容。 “我知道了,大哥!” 回去的时候,温嘉亲自扶了温寻儿上马。 温书在自己马儿脚下等了半天,眼瞅着温嘉直接越过他,气到不行:“大哥从小就偏心,扶姐姐不扶我!” 温嘉一个冷刀子扫过来:“自己没有腿?” 温书委屈极了:“姐姐也有腿!而且她臂力可大了,打起架来,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大哥,你别被她的外表蒙骗了!” 秋月坐在一旁的马背上,忍俊不禁:“小公子,大小姐再怎么厉害那也是女孩子,你一个男子汉要跟女孩子比柔弱吗?” 温书愤愤不平地自己上了马,冷哼道:“天灵盖都能给你拧下来的女孩子吗?” “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送你姐回去!” 转眸看向温寻儿,温嘉刚才还凶悍的目光立刻变得柔和下来,“我今晚回去,到时候给你挑人!” “好!” 面对兄妹二人的温情,温书只觉自己像是捡来的,心里越发生气,当即夹了马腹走在前头:“搞快点,要不然不等你了!” 温寻儿追了上去,顺道追问一旁的陈福:“镇上好像有家春和酒楼,你知道地方吗?” 她对漠北不熟悉,虽然去过一次,却并不认路。 “温姑娘找我就找对了,这漠北啊,但凡能叫得上名字的,便是犄角旮旯,我也能给你找到!” “行,待会儿你带路!” “好嘞!” 温寻儿追上温书,眼见他压根不理自己,突然“哎呀”一声。 温书吓了一跳,当即回过头去,要见她坐在马背上抱着腿,当即也顾不得生气了,当即驱马过来:“阿姐,你怎么了?” 温寻儿故意露出一脸痛苦的模样:“好像肚子有点疼……” “肚子?”温嘉垂眸看向她的腹部,顿时脸色一变。 爹爹叮嘱过,阿姐得了腹病,近来尤其虚弱,所以得保护好她,尤其得关照她的肚子,不能碰到东西!想起温如海的嘱咐,温书有些慌:“阿姐,你还好吧?” 温寻儿像是忽然缓过来,埋怨道:“我刚才一直叫你,你也不理我,这不一急,又跑快了,所以肚子就痛了!” 温书闻言,脸上透过抹不自在,当即减缓了马儿的步子:“那我慢点,你也慢点!” 温寻儿顿时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温书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当即气得就要走。 “你跑那么快,万一我肚子真疼了怎么办?” 温书堪堪勒住马,一边不爽的同时,一边又只能减缓马速。 “好了,别生气了,去请你吃饭!上次大哥带我去的酒楼可好吃了,我这就带你去!” 到底是美食治愈人心。 温书在看见满桌的好酒好菜后,眼睛都直了,他也不知道多久没吃到好东西,抓起一直鸡腿啃得满嘴都是油,温寻儿拿了帕子给他擦嘴,笑话他:“多大人了?跟没吃过似的!” “你不懂!”温书含糊不清道,“你都不知道我来边关一两年了,只有逢年过节才有肉吃,像这样的伙食见都没见过!现在知道大哥多偏心了吧?你才来几天就带你来这么好的酒楼,我压根就没来过!” 这话倒是让温寻儿一怔,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温书比她还小,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却早早跑来边关受苦!若非他的梦想就是上战场,她还真不希望他来军营! “那你多吃点!” ------------ 第231章 鬼魅 吃饱喝足太阳已经西沉,一行人准备打道回府。 陈福半路离开,对于温寻儿的打赏,说什么也不肯要:“温姑娘,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带个路而已,而且您可是我的贵人,我感激都来不及,这些钱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那把这个拿着。”温书把什么东西朝陈福丢了过去,陈福下意识接住,才发现是一只用油纸包裹好的烤鸡。 “这鸡我原本是打包回去自个儿吃的,便宜你了!行了,别推来推去的,烦得很!” 陈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温寻儿笑道:“既然是给你的就拿着,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一听说家里人,陈福动容了,最终收了下来。 温寻儿翻身上马,看向前头明明做了好事却一脸别扭的温书,不由得失笑。 看似小大人,说到底也不过十二三岁,还是个孩子,心里良善着! “夫人!” 有两匹快马追了上来,正好是从镇上打探完消息的青染和玄明。 温书看见二人这两个北寒人便不对付,骑马走快了些。 温寻儿正好要听青染和玄明的汇报,便由了他。 “可有打探到什么?” “只有一些蛛丝马迹。”青染开口道,“玄神教对于大炎人来说很陌生,所以消息很零散,不过有确切的消息说,那群人是在一个月前来的大炎,按照时间来算,正好与当日玄神教覆灭的日子对得上,而且我还打听到这一个月里,那群人购置了大批的草药,名字都在这上面!” 青染把药方递给她。 温寻儿不懂医,但跟在纪申跟前久了,也能认识一些草药名字,粗略了解一点功效,单子上的草药颇为稀有有好几种还带着剧毒,更稀奇的是,她在里面发现了三味制作赤红曼陀的药材! 仿佛寻到了一丝蛛丝马迹,温寻儿捏紧了药方:“当日我们搜查玄神教的时候,他们从宫中搜刮走的药材全都不见了,不仅这些,玄神教内部原本有的药材也被转移了阵地,就连赤红曼陀的毒也没有找到,如今,他们又在大炎大势行动,很显然,他们这是转移阵地,打算在漠北安营扎寨了!” “如今两国战事在即,他们却在漠北安家,夫人,我总觉得这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青染分析。 “当然没有!”温寻儿看向前头的山林,经过那一段密林山坳便能看见边关军营的驻扎地了,“他们必然还在进行一场更大的谋划,所以我们得在他们的下一次行动前分析出他们的目的,只有知晓他们的动机,我们才能事事抢占在他们前头,赢得先机,否则,便一直都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温寻儿沉下眸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自从那人以高阳王的身份掌控朝权开始,便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盘,能把整个北寒和大炎都拴在其中的棋!” “夫人多虑了!”玄明安抚道,“玄神教固然厉害,但还没有撼动两国的能耐,一个北寒就够他喝一壶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大炎?而且,他现在不是都躲到漠北来了吗?” “是啊夫人!”青染也跟着安慰,“你放心,我和玄明会尽快查清情况,到时候,我们直接带兵给他来个一锅端,看他们还拿不拿出解药!” 温寻儿被她逗笑:“知晓你们有能耐,但还是要小心一些,玄神教不好对……” “有埋伏,阿姐快跑——” 突然的叫喊声从前方传来,三人回过神,就看见温书调转了马头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而身后是数次擦肩而过的箭矢。 “有埋伏,保护夫人!” 玄明惊到了,直接冲到前面挡箭,青染护着温寻儿的同时,只见得两旁的林中忽然开始有大石头滚下来,马儿受了惊,不受控制地在峡谷里飞奔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迎上箭矢,青染一个跃身坐到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缰绳用力勒紧,企图制服马儿的躁动。 “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温寻儿回头就看见温书掉下了马,眼看着那马蹄就要踩到她,她再顾不得许多,一鞭子甩了出去,抽中马儿身体,马儿受痛调转了方向,她随即从马上下来,把温书从地上扶了起来。 “书儿,你怎么样?” 温书抱着自己的腿,脸色惨白。 温寻儿低头,才看见他小腿上插着一支箭,正流着血。 “别慌!姐这就带你出去!”她抬头看向玄明,“玄明,你先带书儿走!” 箭矢很多,山上还不时有石头滚落下来,玄明额头上都布了一层细汗:“夫人不可!我的职责是保护夫人!” “这是命令,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温寻儿走上前去,一鞭子打掉了射过来的箭,同时拉了玄明一把:“温书是我弟弟,你若保护不好他就别来见我了!” 玄明一震,正要说什么,温寻儿忽然抬目看向两侧:“万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难不成,你一路从北寒追到大炎是真想让我死?” 周遭的箭矢忽然停了,青染和玄明立刻站起身来,将温书护在了中间,看向四周。 一阵诡异的安静之后,突然,一道身影由远至近,如同鬼魅一般从林中飘了下来。 那人轻功极好,身手极快,不过眨眼睛便已落入山谷。 漆黑的披风包裹着那人全身,一张黑色的面罩遮住了那人的面貌,只剩一双眼睛留在外面,可单从那双眼睛里,温寻儿还是认了出来,因为这万阴的眼神太特别,阴冷到如同故去已久又突然活过来的老者,阴森在带着一股死气,过目不忘。 ------------ 第232章 俘虏 “本座还以为皇后娘娘能多坚持一刻,怎么,这点程度就受不住了?”那人开口,声线透着诡异的嘶哑,像是声带受过伤,可依稀还是能辨认出万阴的声音。 “你果然没死!” 虽预料过他很可能没死,可真正见到他人,温寻儿心头受到的震惊还是不小! 那么高的悬崖都没摔死他,这种千万分之一的概率都能被他遇到,也不知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而且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死的话,那事情就变得更加难办了!她甚至隐隐觉得,从给萧霁危下毒起,他真正的目的便并非萧霁危,有或者说,掌控北寒固然是他计划里的一环,但他的野心或许比掌控北寒更大,又或者说,就连坠崖都并非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太可怕了! “让皇后失望了!”万阴一身黑袍缓缓走近,“上天怜我大仇未报,放我一条生路,所以我想着,既然活下来了,那总该要做点什么对不对?” “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请皇后娘娘走一趟!” 温寻儿拧眉:“你确定你没有找错人?” 内心的想法越来越强烈,而这一刻,温寻儿反而镇定了下来。她倒要看看,万阴的真实目的是不是与自己所想的一样! “很简单,只要你替我研制出那日你轰炸城墙的东西,你爹的解药包括那个人的解药,我统统给你,不仅给你,还能送你赤红曼陀的毒,你也知道,这毒毒性极强,什么样的人在它的毒性之下都毫无反抗之力,你只要把它下在大炎皇帝得身上,那整个大炎对于北寒来说不是轻而易举!” “阿姐!这是什么人,他在胡说八道什么?!”温书终于听出了不对,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休想在这里挑拨我姐和大炎的关系,还有,我姐姐是不会跟你走的!” “阿姐?”万阴盯着温书瞧了瞧,“这位,难不成就是温家小公子?” 温寻儿侧身拦在温书前面:“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万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俯后仰。 “皇后娘娘,你以为这里还是北寒吗?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囊中之物,你又有什么资格同我谈条件?” 温寻儿也笑了,上前一步,毫不畏惧:“我有没有资格,取决于你对那个东西的看重,倘若你觉得那个东西不值一提,那我自然是没有资格!” 万阴眯了眯眼。 倒是他低估了。 以前一直觉得这个女人被萧霁危保护得太好,即便背着将门嫡女的名声,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取之处,除了那个东西。 但现在看来,这个女人似乎比想象中要更聪明! 也是,值得红缨性命相护,又被那个人如此保护,想来也不会太普通。 不过这样也不枉费他布下这样一张天罗地网! 不然,跟废物玩有什么意思! “很好!”万阴目色阴寒,“我可以放了他们,但你得服下这个!” 温寻儿看向他手心多出的一颗黑色药丸。 这人给的,自然是没有好东西,若是以前,她定会毫不犹豫吃下去,可是现在,她不能那么做! “夫人!”青染着急。 温寻儿摆手,示意她不必开口,而是看向万阴道:“我怀孕了,药我不会吃!” 身后,温书睁大了眼睛:“阿姐,你……” 温寻儿没有回头,只道:“若是连我自己和孩子的命都保不住,我凭什么听你的?就为了救他们?那你未免把我想得太伟大了,只要我们中有一个人不能活,我都不可能帮你研制出那个东西!” 万阴猛然伸手,掐住她的喉咙:“你再说一遍!” “皇后娘娘!” 身后,青染和玄明纷纷拔出了刀,要与他决一死战。 温寻儿伸手制止住他们,坦然面对万阴凶狠的目光:“再说一百遍还是一样,除非,你现在就掐死我!哦,对了,如果你现在掐死我的话,以你现在的玄神教势力别说拥有天下了,便是这个漠北你都出不去!” 万阴手上蓦地用力,温寻儿闭了眼,也不挣扎,一幅坦然赴死的姿态。 身后,青染和玄明眼瞧着万阴直接将她整个人掐了起来,急得眼睛都红了,那头的温书更是疯狂挣扎起来,却被玄明和青染死死拦住。 “放开我阿姐!你放开我阿姐!”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硬气!”万阴松开手,忽然一个闪身便直接将地上的温书提了起来,转而掐住了他的喉咙,“那就先拿你这个弟弟陪葬吧!” “阿姐,你别管我,你快走!”温书被掐得脸色涨红,额头的青筋都抱了出来,拼命挣扎的同时,却没忘了向温寻儿喊话。 温寻儿拢在袖中的手指悄然收紧,忽然,她摸出匕首直接朝着自己的脖子抵去。 “你干什么!”万阴心下一悬,赶忙松了手。 温寻儿眸底闪动着厉色:“你敢伤害我身边人,我有一万种死法让你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信不信?” 匕首锋利,抵着喉咙很快出血,只需稍稍侧横便能直接切断动脉。 万阴终于有些慌乱,再不敢多做什么,收了手。 “本座依你便是!” 他背手站在一边,温寻儿连忙吩咐万阴和青染:“你们快带他走!” “娘娘,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你!”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温寻儿盯着二人,“还是说,你们效忠的根本不是我?” “娘娘……” “这是命令!” 青染与玄明对视,纷纷从对方眼底看出一丝灰败,但面对温寻儿的命令,他们没法拒绝,只能答应了下来。 夕阳西下,青染和玄明架着温书远去,温书在玄明的背上不断呼唤着温寻儿的名字:“阿姐,阿姐——我一定会来救你!” 一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沙尘底下,万阴站在温寻儿身后:“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温寻儿弃了匕首,坦然转身:“带路。” 万阴一个示意,立刻有人上前拿了一块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然后她被扶上了一辆马车,须臾,耳边便只剩马蹄声以及马车车轮子碾压过地面的声音。 温寻儿靠坐在马车里,平静地闭上眼睛。 她知道万阴就在她对面。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马车这才停了下来,她被扶下马车,朝一个方向走去。 开始的时候还能听见人声,紧接着声音越来越远,然后四周全部安静了下来,甚至于整个周遭的环境也凉了下来,好像是进入了室内。 等她眼睛上的布被彻底解了下来,她才看清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处山庄。 只是那山庄似乎是处在一处峡谷内,且四下都是树林,极为隐蔽,远处还能听见瀑布清晰的流水声,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漠北的哪个山头。 她置身的是一处堆满药石的房间,万阴这会儿出去了身上那件黑斗篷,面具也换了,只是这次遮住的只有半张脸。 他指着眼前的屋子:“这就是你研制玄火的地方,你要的材料只管吩咐下面的人去备,里面有床可以休息,但你可得珍惜时间,毕竟那两个人的日子不多了!” 温寻儿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立着的一面大丹炉:“想来,你应该是早就让人试过了吧?只是迟迟不成功?” 万阴不悦地压下嘴角:“少废话,你弟弟我已经放了,你剩下的任务就是早日研制出东西来,倘若一日不成功,那两位的危险就多了一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配方。” 万阴立刻让人呈上他的配方。 温寻儿看了看,心头暗暗吃惊。 这个万阴果然是早有准备的,这里面的东西基本上是齐全了,只差了几样细微的差别,所以才无法成功,由此可见,这人是花了大功夫来研制的。 只是他既然一直都想得到这个东西,当初为何没在第一时间把她抓来?却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还是说,以前他并不知道这东西是她做的? 温寻儿几乎肯定这个猜测,否则,以他的身手想要抓她简直不要太容易! “这东西的制作流程十分复杂,稍有差错都会失败,所以我需要时间以及绝对的安静!” “可以。” “留两个人给我就行。” 万阴立刻从自己手下跳出了两个人来。 温寻儿扫了一眼,却略过二人,随手指了后方两名侍卫:“就他俩吧,这二人,我怕我使唤不动!” 万阴脸色沉了沉,知道她这纯粹是借口,但左右都是他的人,换两个也无妨。 “随你。” 他带人离去,整个院子这才安静下来,温寻儿注意到,她这个院子是完全独立的,有一套完整的生活设备,有山有水,还有一小片花园,虽然面积不大,但几乎应有尽有,环境算是不错。 而万阴给她准备的房间就在里间,相比较外面而言,房间就显得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以及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你们下去吧,累了一天了,我需要好好休息下,放空下大脑,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沉默片刻才答应了下来。 等二人离去,温寻儿立刻忍着激动将刚才的那个配方铺在自己面前。 ------------ 第233章 火药的配料表大差不差,却改动了几样关键内容,使得整个配料表毫无用处,显而易见,给这个方子的人要么不懂,要么就是没有查到核心。 可抚着上头熟悉的字迹,温寻儿却清晰明白过来,对方就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萧霁危是如何知晓的这件事,又是如何得来的这份材料表,不过想来也容易,她当时召集的那些人全是春生张远让人办的,虽然工人是分开的,但只要有心人将这些人的成果全都凑到一起,很容易便能知晓研制方法,以萧霁危的能力,若是想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可这个材料方子中改掉的虽然是关键环节,却也是他很容易便能获知的环节,也就是说,他不可能不知道真实的方子,之所以写成这样全是刻意为之! 望着纸张上熟悉的字体,温寻儿甚至能想到他写这些字时的神情,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合下再次见到与他有关的东西,虽然只是一个火药药方,却足够她心潮澎湃许久。 算起来,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不知道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如何! 算着时间,只剩下半月,看来,她得抓紧了! 她此行的目的是拿到解药,只有进入万阴的老巢才有机会接触到解药,而且她相信,万阴手里一定有解药! 火药的配置需要时间,在进行一日的休息之后,第二天一早,温寻儿便列了一册子的器材名单给了下人。 如她所料,器材名单不过须臾便落入了万阴手中,万阴瞧见她需要的东西奇奇怪怪,有吃的喝的,甚至还有无关紧要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便猜出她必然是故意为之,或者说,压根就是做给他看的。 “幼稚!” 拿个乱七八糟的器材名单就想难住他?想多了! “照她说的去办!” 万阴的手下很迅速,一日时间便将温寻儿要的东西全备齐了。 温寻儿索性就让两个下人把整个偏房给收拾了出来,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了进去,当天晚上,她就扎在房间里没出来,一连三天,她都在鼓捣东西,房间里时不时还有爆破的声音,这让万阴多少有些紧张起来。 “看来教主的心愿即将达成!”听着温寻儿院中传来的动静,玄神教的下属当即拍起马屁来。 万阴脸上难掩激动,可说出的话却格外镇定:“最终的结果没出来前,一切还是未知数,这个女人,狡猾得很,未必会那么听话!” “教主不用担心,您拿捏着她父亲和夫君的性命,她想不听话都难!” 万阴没说话,却忽然见一人急匆匆跑了过来:“教主,温姑娘坠湖了!” “怎么回事?”万阴一怔,当即大惊。 “温姑娘说数日没洗澡,身上都臭了,要去后院的山泉洗澡,属下们想着那地方就在院子里就随了她,谁曾料到,后山的瀑布水流太大,夫人竟被冲下了水池子里,她显然不会水,等我们发现把人捞上来,人已经要不行了!” 万阴一惊,连忙往温寻儿的院子里走:“大夫呢?找了没?” “已经去叫了!” 万阴赶到的时候,大夫也刚好到。 温寻儿就被放在后院的地上,全身上下湿透了,躺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万阴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若是这女人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的计划岂不是全部落空?! “赶紧的,给她看看!” 大夫连忙放下药箱跪在地上看人,好一番操作之后,昏迷的温寻儿忽然吐出一口水来,悠悠转醒。 万阴大喜:“这是醒了?” ------------ 第234章 却并未完全醒,躺倒在地上的温寻儿一个劲儿喊“冷”。 大夫反应过来,连忙吩咐人:“快把温姑娘送进屋里,这外面冷,她又一身湿,若是待久了还容易感染风寒!” 万阴一听说她还会病,连忙差了两个人上前把温寻儿抬进屋里。 等换好了衣服,大夫已经熬好了驱寒的药汤端了进来。 温寻儿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意识,看上去却十分虚弱,大夫解释道:“温姑娘有孕在身,再加上身体本就虚弱,只怕得休养个一两日!” 万阴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行了,知道了!” 虽然焦虑,可她的安危关乎到“玄火”,万阴盯着温寻儿瞧了好一会:“时间紧迫,若是耽搁了你那两位的救治时间,别怪本座没提醒你!” 温寻儿垂下眼睑:“放心吧,我比你急。” 万阴不再说什么,让底下两个人看好温寻儿之后,便拂袖离去。 “方大夫,这药不会伤到我的孩子吧?”等万阴一走,温寻儿立刻端着药碗问。 那大夫大抵是有几分医德在身上的,和蔼道:“温姑娘方向,这些都是温和的药汤,不会伤着孩子,另外,你这胎位十分不稳,安胎药不能停啊!” 温寻儿点了点头:“多谢方大夫,那可否烦劳您给我再开一个安胎的方子?” “当然可以!” 大夫在书案上写方子,温寻儿盯着房间里的两个人:“我需要休息会儿,你们二人留在我房中不太方便吧?” 那两名看护看了大夫一眼,叮嘱一旁的丫鬟看着温寻儿,这才走了出去。 大夫很快写好了药方交给温寻儿:“每日早晚两副,连服一月!” 温寻儿点了点头:“多谢!” 把药方交给下头的丫鬟抓药,那丫鬟顺道送了大夫离去。 等房间里空无一人,温寻儿这才摊开掌心,那里多了一张白色小纸条,正是刚才那大夫借着递药方的机会塞给她的。 打开,竟是青染的字迹! 温寻儿心头激动不已,知晓这一场安排没有白费。 早在确认玄神教就在漠北的时候,她便与青染、玄明计划进入玄神教内部拿解药,但却苦于没有机会进入玄神教内部,恰巧这个时候,万阴竟然出现了,主动来请她,她便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假意顺从,实际则一路都留有印记,方便青染他们找来。 而之所以坠湖,也是因为她在此之前收到了一个洒扫院子的仆人塞给她的一张纸条,里面就写着让她“生病”。 温寻儿想过用假装昏迷、肚子疼之类的,但万阴这种人,只怕不好瞒过,所以才选了一个坠湖,如此一来,半真半假,万阴才不至于怀疑。 没想到,这个大夫果然是他们的人! 纸条上的信息显示,青染他们已经部署好一切,但是这个山庄易守难攻,贸然进攻就怕和之前一样再次让万阴跑了,到时候万阴金蝉脱壳,一切白费。 而且,她还没有拿到解药! 但有了这个方大夫做中间人,一切都好办了! 第三日,温寻儿便开始继续研制火药,其实配料她早已熟记于心,完整做出来一天时间就足够了,所以当整个小院轰动的时候,万阴激动地追了过来,看着爆破的炉子欣喜若狂:“成、成功了吗?” ------------ 第235章 温寻儿点了点头:“经过试验,确认无误了,这是配料单。” 万阴如获至宝一般接了过去,仔细看清上面列出的东西之后,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这么说来,玄火成了?玄火成了?” 他兴奋的看向四周,那些手下们反应过来,连忙跪地齐声恭贺:“恭喜教主喜获玄火!恭喜教主喜获玄火!” 万阴在片刻的兴奋之后,看向温寻儿:“这么说来,照你这里写的,就能制作出上次你轰炸城墙时同等威力的玄火?” 他把火药取名为玄火,倒是真拿火药当他玄神教的东西了。 温寻儿点了点头:“可以。” 万阴激动得手一直在抖:“赶紧的,让人誊抄一份!” 手底下的人立刻去一旁誊抄材料,万阴在一旁看着,越看越欢喜。 “如今玄火已经成功,你答应我的解药,是否该给我了?” “解药?”万阴回过头来,唇角一勾,身子挡住身后的配料单看她,“你该不会真以为我这里有解药吧?那不过是我用来骗你的!” “是吗?”温寻儿丝毫没有惊讶,她早猜到万阴会如此,“那你该不会也以为,我给了你配料单,你就能配出玄火了吧?” “你说什么?” “万教主,谈交易,就要讲信用,你若当真毫无诚意,那这笔交易,不做也罢!” 万阴看一眼配料单,分明不信:“你去,让人照着这个单子做玄火!” 将誊抄好的配料单交给手下,万阴看向温寻儿的目光阴晴不定:“你该不会真以为本座手底下的都是废物吧?实话告诉你,当日你制作玄火的那一拨人,本座全找来了,只不过你这个人聪明得很,竟将每一道工序分开,这就导致这些人只会自己那一部分的活计,即便是凑在一起,依然缺了紧要部分,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了配料单,本座就不信他们做不出来。” 温寻儿心下一个“咯噔”,倒是没料到万阴能找到那群人。 “那你只管试试!看看他们能不能研制出来!”说到这里,温寻儿故作镇定的笑了,“若是没有我的指导,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研制出来!” 万阴眸子一眯,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关键点是什么?” 温寻儿无声说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万阴蓦的收紧手,强烈的疼痛和窒息感扑面而来,温寻儿脸色涨得通红,却仍是没有退缩一步:“在没有……看到解药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手上力道一松,万阴直接下令:“先把她绑起来!” 他追到练药房里,亲自监工,他倒要看看,真想是不是如同那个女人说的那样! 一天时间,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那些工人也没练出个所谓的丹药出来,万阴脸色铁青的回来,盯着被饿了一天的人冷笑一声:“你倒是知道给自己留后手!” 温寻儿掀开眼皮笑了笑:“自从我来到这里,你的人就一直在监视着我,你不信我,同样的,我也不可能信你,倘若不留后手,我现在,只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吧?” ------------ 第236章 解药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想,万阴无法否决,只是阴沉沉地盯着她:“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 温寻儿坦然:“人怎么可能有不怕死的?我当然怕死,但如果注定要死,与其担惊受怕,倒不如从容赴死。我在万教主眼里不过蝼蚁,你随时可以取我性命,但在取我性命之前也希望万教主明白,如果我得不到我要的东西,那么万教主你也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万阴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大笑起来,下一秒,他的手狠狠掐在温寻儿脖子上:“本座有一千种法子治你,你信不信?” 温寻儿被掐到说不出话,只是恶狠狠盯着他。 万阴的视线从她身上略过,最后落在她脸上。 眼前女子容貌昳丽,不同于北寒女子的硬朗大气,她的面相带着南方女子的柔和,这会儿脸色通红,眼角噙着泪,楚楚动人极了。 万阴嘴角一勾,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转而落在她衣襟:“不是要解药吗?我可以给你,不过,得用你的身体来换怎么样?” 温寻儿笑了:“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谈条件?” “也是,你提醒我了,一个阶下囚,一个俘虏,根本不需要本座同你谈条件,本座想要什么,只管取就是!”他手上用力,直接将温寻儿的衣襟扯开几分,露出她细白的锁骨,“你说,如果萧霁危醒了,却发觉你成了我的女人,这种打击,是不是比他死了更难受?” “我呸!”温寻儿直接呸了他一脸口水,“红缨若是知晓她付出性命也改变不了你狗吃屎的本性,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日为你自尽!” 听到红缨的名字,万阴眼底掀起滔天巨浪,猛地又掐上了她脖子:“你个死女人,你不配提她,要不是你们,红缨也不会死!我这就要你给红缨偿命!” 他整个人犹如陷入疯癫,一双阴冷的眸子全是戾气,那手底下的人眼看着温寻儿脸色泛白奄奄一息,急忙道:“教主三思,这女人若死了,就没人能做出玄火了!” 万阴手一松,终于恢复了理智,而一旁被捆绑着的温寻儿这才逃过一劫,用力咳嗽起来。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温寻儿终于缓过了气,听见这话,无力的手指曲起几分,心头总算是松了松。 这人,终于妥协了! 果然是火药的吸引力足够大! “简单,给我解药,让我的人送去大炎军营和北寒,我要听到我爹和萧霁危痊愈的消息,然后才会教你的人研制圣火!” 万阴仿佛听到了笑话:“你真当我傻?” 温寻儿抬目:“万教主,你已经食言过一次了,该不会觉得,我还会信你第二次吧?如果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他们痊愈,我是不会给你研制玄火的!” 万阴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 良久,他嘴角勾了勾:“解药我可以给你,但只有一颗,救萧霁危还是救你爹,你自己选!” 温寻儿心下微沉。 “中毒的是两个人,你给我一份解药?” 万阴耸了耸肩:“毒药是一早就有的,但这解药的研制极其复杂,我打算用这毒药的时候才让人研制解药,但到目前为止,也只研出一颗,你若是不信,只管找人来问。” 说话间,他朝手底下人吩咐:“去,把解药拿来。” 很快,便有人送来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万阴把解药递给温寻儿:“只有这一颗,大炎不是还有一株龙髓草吗?至少可以救一个人,那加上这枚解药,两个人都可以获救,不是吗?” 温寻儿略一思量,将解药接了过去:“前提是,你不从中破坏!” “放心。”万阴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我的目的是玄火,他们两个人的性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放萧霁危出来,我要的,从来都是玄火而已!” 看他的模样不像是撒谎,尤其他这一路的行径也确实是冲着玄火而来,温寻儿略略安心。 “这药我得亲自交给我的人,并且,在收到他的确切消息之后,我才会教你的人制作玄火的办法!” 万阴颔首:“三天,从北寒边界到这里,一来一回足够了!” 温寻儿脸色一沉,没想到他连萧霁危在北寒边界都知道!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打算再耗时间,当即答应了下来:“可以!” 万阴的动作极快,第二天一大早青染就来了。 “夫人!”瞧见她安然无恙,青染明显松了口气,“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温寻儿摇头把解药交给她:“给纪老先生。” 青染明白她的意思:“夫人放心,属下必定亲自交到纪老先生手里!” “三日!”万阴在一旁提醒,“你家夫人的安危可全在你身上,三日内,本座要收到你的回信!” 青染偏头看向他:“你最好是保住夫人安然无恙,否则,红缨泉下有知,死都会找上你!” 万阴眯了眯眸子,明显面色不悦,温寻儿推了推她:“快去!”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要挑衅万阴为好! 青染接过药瓶的时候在温寻儿手心捏了捏,随后朝她抱拳:“夫人保重,青染一定会来救你!” 万阴毫不在意的吩咐自己的手下:“送青染姑娘出去。” 有人上前来给青染的眼睛上蒙了一层黑布,眼瞅着青染已经离开,万阴朝着温寻儿深看了几眼,这才走了出去。 房间里迅速寂静下来,下人端来了早饭便退了出去,温寻儿在食桌面前坐了许久才摊开掌心,手心里果然是一张纸条。 打开,上面只有三个字,地形图。 需要地形图? 火速点火烧掉纸条,温寻儿装作若无其事吃完了早餐。 用完了早膳,她便借着消食的名义在院子里四处走动。 她自来到这个地方便没有出去过,整个院子四周是高高的围墙,除此之外便是围在庄子外头的高山。 ------------ 第237章 眼看着她就要出门,身后的两个手下连忙拦了过来:“温姑娘,教主有吩咐,您只能待在这个小院!” 温寻儿看了看外面:“院子里可有荷花?我闻到了荷花香。” 那手下犹豫片刻才点头:“是有一片荷花池。” “那烦劳去通传一声,我也不去别处,只是在荷花池里逛一圈,摘点莲蓬,你们给我个小船就行!” 那人犹豫未动,温寻儿拧眉:“左右还得等三天,我这日日在屋里闷着都快闷出病来了,再说,我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只是逛逛荷花池也不行?” “温姑娘稍后,我这就去请示教主!” 温寻儿颔首,眼见那人快速离开,便在院里挑了个位置。 天气越来越热了,尤其是在有太阳的时候,昼夜温差极大,这会儿她即便是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仍觉得温度极高。 很快,那人便回来了,立在门口:“温姑娘请。” 温寻儿心下一喜。 能有出去的机会了! 跟着那人走出院子,才发现外面别有洞天,那庄子极大,从院子里出来便是一大片花园,花园的前方有几个院子,穿过院子这才到了那处莲花湖。 足足十几亩地的莲花湖湖面宽广,满湖莲花,一阵风来,清香阵阵,风景怡人。 恰巧旁边有一只小船。 温寻儿看向二人:“这池子就这么大,你们应该不用跟着了吧?” 池子是封闭的,他们只需守住岸边即可,二人略一思忖,应了下来。 温寻儿随即跨步到船上。 “温姑娘想游船,本座陪你!” 却忽然有人声从岸上传来,温寻儿还未回头就感觉船身一晃,她下意识蹲下身扶住船身,便看见一道玄色身影落在了船头,正是万阴。 温寻儿脸色沉了沉,毫不给面子斥责:“万教主可真喜欢扫人雅兴!” 万阴也不恼:“温姑娘也可以选择回去。” 眼下之意,要么他陪她,要么她回去。 温寻儿好不容易得来这难得的游湖机会,哪里愿意放过,但她面上还是故意露出一番挣扎,最后作罢:“你划船!” 她绕到船头,把船尾的位置留给万阴,万阴见她毫不客气的模样大笑一声:“也就你敢这么使唤本座!” 但他还是去到了船尾,摇起船桨来。 荷花池很大,小船彻底划进去之后四周便只剩了荷花和莲蓬。 温寻儿借着摘莲蓬的机会悄然打量四周庄子的格局,心里暗暗记下,另一面,顺手丢了满船的荷花故意与万阴聊天转移他注意力:“天下有那么好吗?你就那么想一统天下?” 船儿已经到了湖水中央,再不用摇船。万阴索性坐在了船尾,也随手摘下了一个莲蓬:“跟你没什么关系。” 温寻儿点了点头:“你的事确实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好奇你费了那么大心思,心爱的女人死了,媳妇也改嫁了,就连一手创立的玄神教也成了四处躲藏的过街老鼠,即便是你有了玄火,可制作玄火需要许多银两,也需要人力,招兵买马这些就是无底洞,即便是最后全都凑够了,得花多少年?我听说你们玄神教这些练邪功的人,寿命最多超不过四十,你今年少说也有二十多吧?十来年时间就算最后终于一统天下,你有命享吗?” ------------ 第238章 莲子在手心直接被掐成了两半,万阴掀起眼帘看她:“吃莲子是堵不住你的嘴吗?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温寻儿耸了耸肩,目光在四处打量:“你这地方倒是不错,依山傍水的,挺适合养老。” 万阴皮笑肉不笑:“怎么?这是想留下来跟我安享晚年?” “那还是不了!”温寻儿拒绝,“我不像你,孤家寡人。” 万阴手里还捏着莲子,盯着温寻儿阴恻恻看了半晌,忽然指间一弹,温寻儿倒没觉得有多痛,只觉得被莲子打中的地方酸麻,再然后就发不出声音了。 她瞪着万阴,万阴把手里的莲蓬丢开:“聒噪!” 这之后,他直接躺在了船尾,仍有船只漂浮在荷叶中央。 温寻儿故作气鼓鼓地发出动静剥莲子,万阴不想再理她,直接闭了眼睛,一动不动,而她这时才终于有时间细细去打量整个山庄的布局。 虽然不能实地仔细观察,但大概的方位却能了解一些,这对于她画出山庄地图大有利出。 船儿在水中漂浮了一阵之后,忽然起了风,在风力的作用下很快把船推到了另一头的岸边,温寻儿瞧见那头的岸边连接着一处颇为气派的屋子,且布景与刚才的那些地方都不同,猜测着很可能是什么重要据所,想到什么,她特意伸手去够湖心的一朵莲花,由于距离过远,她索性把脚踩在船沿,万阴听到动静的时候,她已经跌进湖水里了。 那荷花池看着浅,实则又大又深,掉进水里的那一刻,温寻儿当即屏住呼吸在水里乱扑。 她自然是会划水,可上次水瀑装了一次,这次自然也要装到底,而且万阴肯定不会让她有事。 果不其然,手腕被人扯住,她被一股大力拽到船上,万阴忍无可忍:“你怎么那么大能耐呢?坐个船也不老实?” 见温寻儿不说话,他才想起来什么,解了她的穴道,温寻儿立刻打了一个喷嚏:“我只是想摘朵莲花,啊切……”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喷嚏下来,万阴眉头蹙起看向岸边,果断带着船绳跃上了岸,招呼了一个丫鬟过来:“去带她换身衣服!” 话音落,他便走了,温寻儿看见,他进的正是湖岸旁边的房子。 被丫鬟带去另一侧的下人房时,温寻儿装作无意询问:“刚才那是教主的住处吗?” 那姑娘也不认识她,只知道她是教主带过来的人,但玄神教规矩多,她也不敢随便答话,温寻儿看了出来,便又换了个问题:“待会儿,我是不是去那里找他?” 那婢女这才应道:“等姑娘换完衣服,我会去请示教主。” 那应该就是他的住处八九不离十了。 换好了衣服出来,外面没人,那婢女让她在那里等着,进了刚才万阴进去的屋子,不一会儿出来,领着温寻儿到另一侧走去:“我送姑娘回去,姑娘随我走这边!” 接下来的路温寻儿尽数用心记在了心里,再加上刚才在荷花池里的观察,她基本上能将整个山庄的雏形画出来了。 时间太紧迫,她也只能做这么多,剩下的,只有靠青染他们了! 傍晚方大夫来复诊的时候,温寻儿悄无声息将画好的图纸塞给了方大夫,方大夫会意,收了药箱之后又叮嘱一番,这才离去。 这天夜里,温寻儿睡得并不踏实,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的缘故,梦里,她居然梦见了书中温家覆灭的剧情,而且战场鲜血淋漓,全是尸体,犹如亲身莅临一般,吓得她醒过来之后久久不能平静。 第三日傍晚,青染终于归来,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萧霁危已经醒了过来。 至于坏消息—— 青染直接跪在了温寻儿面前:“夫人,您可定要受住!” “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的梦,温寻儿心里的不安扩大,一度连腿都有点软。 ------------ 第239章 “温老将军没了,就在昨天。” “什么没了?”温寻儿茫然,“你好好说话!” “温老将军……过世了!” 温寻儿脑袋一翁,整个人都傻了,一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我爹死了?怎么可能?朝廷的龙髓草没到吗?” 青染面色黯然:“到了,夫人来这里的第二天,龙髓草便到了!” “那为何?”温寻儿不理解,“难道龙髓草不能解毒?” 青染摇头,面上全是不忍:“我不知道温老将军为何没有服用龙髓草解毒,我只知道我到北寒的时候,皇上刚刚服下龙髓草。” “什么?你是说萧霁危吃的不是你带去的解药,而是龙髓草?!” 青染重重点头:“纪老先生说龙髓草是有人给他的,至于究竟是何人他也不知道,他认出是龙髓草之后便给皇上服用了,等我到的时候,皇上已经解毒,原本我想着把解药带回来,可刚到漠北就听到温老将军过世的消息,夫人,对不起……” 温寻儿身形一晃,跌坐在椅子上。 梦中的情形一遍遍在脑海中浮现,她坐在那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温如海在迷雾中越走越远,他分明是想对她说什么的,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便再也开不了口了。 “我要回去!” 温寻儿猛然起身,冲向门口:“我要见你们教主,我要回漠北大营!” 温寻儿很快见到了万阴,万阴听完她的话并不惊讶,显然他早知晓了这个消息:“回去可以,把方法留下来!” “留不下来!玄火制作过程复杂,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事,你让我回去见我爹一面,我答应你,之后一定回来!” 万阴仿佛听到了笑话:“我凭什么信你?” “那你要怎么才放我走?” “我说了,把方法留下来!” 温寻儿瞪着他,两人与无声中对峙许久,她猛地撸起袖子:“好,这是你要的!” 她折身回去,命人将需要的材料全搬到了她的药房里,开始全身心的投入玄火制作中。 万阴生怕遗漏了细节,亲自带人在一旁督工,等到第一桶玄火制作完成已经是三日后。 三天时间,温寻儿不眠不休,万阴硬扛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实在没撑住便与手下换了班,也在当天夜里,温寻儿像是疲累至极,去了里间的休息间休息。 督工的这些人这几天都是打足了精神跟着她记细节,这会儿见她休息了,一个两个都累到不行,干脆也去偏屋睡觉了,而休息间里本该睡去多时的温寻儿听着外面动静远去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强撑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 火药怎么可能真的给万阴,若是给他整个天下都得完,所以,就是现在! 冲进药房,将一早分离出的蒸馏酒堆积到一起。这些酒是她在进入山庄的时候让山庄里的人置办的,那些人虽然奇怪她要这么多酒却也没有细问,毕竟酒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除了能喝,没有别的作用。 但温寻儿拿到手之后却立刻改装了工具,做出了蒸馏桶来蒸馏高纯度的酒液。 她曾用火折子试过,高浓度的酒液等同酒精,一点即燃,所以这一刻,当这些酒液被点燃的时候,药房犹如倾倒了无数桶汽油,火势在瞬息之间便旺盛了起来,等燃到那些半成品火药,顷刻发生爆炸。 当整个药房爆炸起来的时候,温寻儿趁乱将一枚早制作好的信号弹拉响,信号弹冲向天空,迅速炸开,然而在熊熊烈火之下未曾掀起半点水花,反而远在山庄外的众人看清了那山顶之中的火光。 “原来是那里!”黑暗中,温嘉看向信号弹的方向,眼底跳动着火焰。 ------------ 第240章 这段时间他安排人翻越了无数座山,都没找到青染口中的山庄位置,漠北地界大,山脉连绵不绝,给寻找增添了难度,再加上时间又紧,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具体位置,而这颗信号弹就是及时雨,顷刻替他确认了方向。 “传令下去,确认信号弹位置,所有人朝信号弹的位置出发!” “是!”准备多时的数百精兵整装待发,收到命令的那一刻立刻朝着黑暗中挺进,就在温嘉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的时候,有一人一身素缟冲进了温嘉的营帐。 “书儿?”温嘉眉心一蹙,“你怎么来了?” “大哥,你是去救阿姐对不对?我也要去!” “胡闹!”温嘉斥责,“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任性?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赶紧回去!” “大哥!”温书的声音带着哭腔,“爹走的时候,一直唤着阿姐的名字,他心心念念最放不下的就是阿姐,我想和你一起去帮他把阿姐带回来!” 温嘉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我会把寻儿带回来的,爹的身边不能缺人,听话,你好好留在这里守着他,我答应你,定会把你姐带回来!”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你是想让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那里吗?” 温书不说话了,咬着下唇:“好,我听你的!可你一定要把阿姐带回来!” 温嘉不说话,握着刀鞘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大步走到营帐门口才应道:“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山庄内。 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整个山庄乱成一团,救火的救火,寻人的寻人,万阴赶到的时候,温寻儿住着的那个小院已经被熊熊烈火包围,不仅没看到温寻儿的人,所有之前制作玄火的工具全部葬身火海,包括这几日的笔记全部跟着葬身火海中。 “她呢?”万阴沉着脸询问。 手底下的人哆哆嗦嗦回道:“火势太大了,当时就听见‘轰隆’一声响,等我们出来,整个药房已经被火势包围了,我们根本不知道温姑娘在不在里面!” “饭桶,玄火还没制作出来,她若死了,谁给我玄火?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下人们立刻行动,万阴站在外面看火势凶猛,一双眸底阴晴不定。 “教主,里面没看到人,温姑娘很可能不在里面!” 万阴看向四周,不知为何他突然回头看向外面的荷花池,思虑片刻,立刻吩咐道:“找人下水,进荷花池里搜!” 一堆人噗通着涌进荷花池,小半个时辰之后,几乎将满池荷花连根拔起也没瞧见半个人影。 万阴气急败坏:“搜,她不可能逃得出去,全山庄所有角落都不许放过,我就不信找不到人!” 夜色浓郁,整个山庄却灯火通明,温嘉带人潜入山中时一度还无法确定山庄的所在地,可那些明亮的灯笼,嘈杂的人群以及残剩的火光无疑是最好的指明灯。 “所有人照原计划进行,青染,玄明,你二人随我一道进去。” 青染玄明连忙应了下来,三人一道趁着夜色和混乱,轻而易举潜入了山庄内。 因着寻人弄得整个山庄鸡飞狗跳,所有的下人都被逼了出来,山庄内到处都是下人侍卫走动,三人找了家丁的衣服换上,很轻易便混入其中,四散开来,开始寻人。 “教主,有人上山了!” 就在山庄内一片混乱的时候,下属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人上山, 万阴一惊:“可是漠北兵?” “夜太黑,不过他们身上穿着盔甲应该是漠北兵无疑!” ------------ 第241章 万阴咬了咬牙:“就知道这女人不会乖乖留在这,幸好本座早有防备!去,把我们弄好的东西拿出来,就让他们试试我们玄火的厉害!” 角落里,温寻儿一惊。 玄火!难不成,这万阴早做好了炸药? 等到外面彻底热闹起来的时候,她看见一桶又一桶的炸药被搬了出来,透过地上遗漏的黑色药渣,温寻儿闻了闻,确实是火药的原材料,顿时谨慎了起来。 她之前写给万阴的材料单确实是对的,但是其中的细节并没有给他,短时间内,他不可能依照材料单制作出火药,但如今这么多黑火摆在眼前,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得万分小心! 火药被搬到了山庄外面,引线被拉长,似乎就等着外面的人踏入山庄的地界。 趁着万阴出去安排事情的时机,温寻儿钻出他的屋子,打晕了一个侍卫的衣服穿上,潜入人群,跟着那些人一起放引线。 夜很黑,风却很急,山下树影摇晃,整个山林间似乎都藏匿着人影,弄得温寻儿忍不住担心起来。 她正要找机会点燃引线的时候,忽然有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拽进了角落里,温寻儿当即想要反抗,那人却低声在她耳边道:“是我!” 温寻儿一惊,转过头去,正看见温嘉和她一样穿着侍卫服:“大哥,你怎么来了?” 温嘉看了一眼外面,确定两人没有引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道:“你出了事,大哥自然得来找你,更何况……”他眸底暗了暗,“我答应过爹要把你安全带回去!” 温寻儿一怔,声音颤了下:“爹……”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刚才想干什么?” 温寻儿强自定了定心神,把眼底的湿意憋了回去,这才压低声音:“那个引线是炸弹的引子,点燃它就可以引爆炸弹,万阴想用炸弹对付我们的援兵,所以我们必须在我们援兵来之前就把它们炸了,这样才不会伤到我们的人!” “炸弹?”温嘉不理解,“什么东西?” “可以爆炸的一种武器,威力很强,只要药量足够大,一座山都能夷为平地!” 温嘉眼底透过震惊:“还有这样的武器?” “嗯,但我不知道这武器有没有做成功,目前也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所以不管这炸药是真是假,我们都得提前点燃它,引爆它!” 温嘉沉默半晌:“你留在这里,我去!” 在这件事情上,温寻儿不需要跟他争夺谁去的问题,但现在事情的关键并不在这:“就算是点燃了,他们截断引线我们的目的也无法达成,甚至会让我们暴露成为他们的人质,所以除了点燃引线,还得确保引线不会截断!” 温嘉细细思量片刻,看向温寻儿:“那你来点,我去引开他们。” 说着,他便要起身, 温寻儿一把抓住他:“哥,要小心!那个万阴的武功很厉害,而且整个玄神教的人都擅长使毒,那个万阴更甚!” 温嘉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了!放心吧,大哥不会有事!” ------------ 第242章 一刻钟之后,山庄的另一面忽然传来打斗声,不一会儿便有奸细潜入的消息传来。 守卫开始往打斗的方向涌,只留下两名守卫看守引线。 人少了一切都好办起来,温寻儿潜到二人身后,特意拍了拍二人的肩:“兄弟,问个事……” 在二人回头的一瞬,她扬起将药粉朝二人脸上散去,深夜的风正好,直接将药粉全送入了二人口鼻,那二人还来不及反应,就直接倒地了。 温寻儿趁机把二人拖到了角落里,用东西遮掩住,这才装模作样去看守引线。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正好有人过来询问。 “去解手了,马上就来。” “小心点看着,要是有异样立刻汇报!” 温寻儿连连应声。 等那些人走了,她才来到引线处点燃了引线,眼看着火花就这么一路朝前哧去,她一颗心悬了起来,当即躲向暗处,看着引线一路快速燃烧过去。 “不好了,引线着了,快,去截断!” 大批人朝着引线冲去,企图斩断引线,温寻儿见状,找来预先浸泡过酒液的火把攥在手心。这会儿大批守卫都被温嘉引开了,留下来的人并不多,再加上情况突然,这些人群龙无首,都一股脑儿的追着引线跑,正好给了她脱身的机会。 她追上前头埋放的炸药处,看清地上摆放好的引线,当即点燃了火把,朝着引线丢了过去。 有酒精的助燃,火把燃烧旺盛,紧紧只是在引线上滚过,那些引线便已被火光点燃,迅速朝着远方呼哧而去。 温寻儿当即快速往回跑。 她不知道这些火药的威力有多大,但这一刻还是跑得越远越好。 “玄火要爆炸了,快跑啊!” 她大叫一声,本就手忙脚乱的人群当即乱了套。 “滋滋……”明亮的火焰在黑暗中燃烧开来,并且伴随着爆破声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与此同时,是整个山庄外瞬间燃烧起来的火花,吓得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 温寻儿听见第一声爆破的时候一颗心就悬了起来,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让这个万阴做成了火药。 可接二连三的爆破之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反而只是小范围的爆炸声,连地面都没有震动,然后便是冲天的火光,大风带动火势,直接把山庄点燃,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慌了。 “救火,快救火!” 大家开始拼命打水。 万阴出现在山庄门口看着这一幕所有的耐心消耗殆尽:“温寻儿!本座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来人!” 他招来手下,吩咐底下的人一面救火,一面追查所有的山庄下人。 玄神教的每个人都有令牌加身,当主事向所有人搜查令牌的时候,温寻儿摸了摸腰,空空如也。 她当时只来得及换了衣服,并没有想到令牌这件事! 当主事走到她面前,示意她拿出令牌的时候,温寻儿垂下眼睑,慢腾腾地在腰上摸索。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这会儿也渐渐发现眼前这个身姿高挑的小伙子似乎有些面生。 “没有令牌?”主事已经心存怀疑,“你谁的手下?” ------------ 第243章 取她性命 气氛焦灼,就在温寻儿摸紧怀中匕首,打算拼死一搏的时候,山下忽然一阵喧闹,紧接着有人惊慌失措跑了过来:“来了好多兵,黑压压的,全是朝廷的人!” 主事一慌,顿时也顾不得追问温寻儿了,转头看向来人:“怎么回事?” “教主吩咐,所有人赶紧撤离!” 玄火提前引爆,再威胁不了山下的人,如今的玄神教势力大不如前,就凭这些小喽喽想和囤积在漠北的几十万大军火拼,无疑蚍蜉撼树。 万阴显然知晓这一点,所以在确认山下大炎军追上山的那一刻果断下令撤退。 “他妈的!”主事知晓今晚的计划是彻底废了,一面火急火燎往回走,一面吩咐,“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撤!” 温寻儿跟着众人开始逃散,那主事却一把擒住她后颈衣服:“你到底谁手下?老实交代!” 整个晚上,她一直低垂着头,头发乱糟糟的,面上也带了被火熏染的脏污,让人看不清面容,这会儿,温寻儿忽然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光落在对面男人眼中,那人分明一愣,显然不料眼前人竟然长着一双如此动人的眼,神情都呆滞了。 温寻儿却没等他回神,直接回身一掏,一把出鞘的匕首落在她掌心,直面划过那主事的脖子,主事大惊,眼疾手快躲过她手里的匕首,却也直接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温寻儿趁机跃出一米远:“多谢!” 漆黑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中,那主事这才堪堪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奸细就是她,赶紧追!” 底下人有些犹豫:“头儿,山下的人已经包围上来了,教主命我们赶紧撤退,要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言下之意,就算现在知晓对方是奸细,也不是拿人的好时机。 那主事气得骂了几句脏话,只能转身吩咐人替他收拾东西离开。 温寻儿得了自由一路往山下跑。 既然大炎军队的人来了,那只要遇上他们,她自然就安全了! 她一路火速往山下奔去,借着山庄门前滔天的火光,她能看见山下密密麻麻火把下的人头,正朝着山顶挺进,瞧着那架势,似乎得有数千人。 温寻儿心里暗暗惊讶,她跟温嘉要的不过百人,而且营救她这种事情,属于擅自行动,如今顾允之就坐镇军营,温嘉自然不敢随意调兵,秘密搞一支精锐军队出来已经是铤而走险,怎的山下却这么多人。 就在她犹豫的空档,忽然有叫声从背后传来:“教主,就是他,那就是奸细!” 温寻儿回头,隔着火光,她看不清山庄门前的人影,只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姿立在那里,四周是玄神教教众。 虽然看不清脸,认不清人,可温寻儿还是从那身形里认出了万阴,而且,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森寒幽冷地盯着她,然后,她看见万阴从身侧的下属手里接过弓箭,然后挽臂搭起,对准了她的方向。 她这会儿离山庄门口不过百米远,正好在射程内,隔着幽深的夜色,温寻儿仿佛已经感觉到冷箭穿透心口的钝痛,那份恐慌遏制着她的呼吸,一瞬之间,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她只觉得脚下虚软,心口滚烫,双脚犹如踩在棉花上,飞奔往山下跑。 “嗖”的一声,利器破空声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往地上一滚,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只冷箭正好在她脚边。 她连忙起身继续跑,第二支箭又追着她来了。 这一回,温寻儿没法躲。 她嗖地拔出腰间长鞭挥向那支冷箭,可万阴射、来的力度根本不是她可以阻挡的,虎口震麻之余,仅仅偏离了几寸方向的冷箭穿肩而过,直接将她钉在了地上,可没等她回神,第三支箭紧随而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万阴显然是恨透了她,这一回下了死手,定要取她性命。 ------------ 第244章 活捉 有那么一瞬,温寻儿仿佛瞧见他眼底冰冷刺骨的恨,犹如一条蛰伏已久失去耐性的毒蛇,毫不犹豫朝她张开血盆大口,拆骨分尸,那黑漆漆的冷箭恍若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罩着她眼底的恐惧,也吞噬着她仅剩的那一点生机。 温寻儿知道,这一箭,她躲不过去了。 认命的闭上眼睛,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中只听得“铮”的一声巨响,剧烈的光亮从眼前掠过,她震惊睁开眼,只看见两只相撞箭矢的余芒从眼前掠过,待回神,是一黑一白两只坠落在她脚边的箭矢,黑色是万阴射出的箭,至于白色—— 温寻儿回头,朝着山下看去,有人扑倒她跟前抱紧了她,声音带着哭腔:“阿姐,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 眼前的温书两眼红肿透着血丝,虽身着青衣,模样清秀,却依旧遮不住眼底的恐慌疲倦。 温寻儿握住他的手,恍恍惚惚回神:“书儿,我没事,我没有受伤!” “阿姐!”温书听罢,却哭得更厉害,“爹爹走了!” 温寻儿身子陡然一僵。 她早知这个消息,可如今听温书说出来,恰似尘封依旧的伤口突然被人挑开,再次鲜血淋漓。 她没说话,只哑着嗓音低声开口:“我知道……” 有一双鞋出现在她眼底,黑色的靴头,沾着山下的泥土以及深夜的露珠,温寻儿顺着靴头往上,看见了绣着龙纹的黑袍,再抬目,才是顾允之那张英俊清雅的面容,可不同于往日的温润,他眉目冰冷透着肃杀之气,火光落在那张无双的脸容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着盔甲的缘故,整个人好似镀上了一层阴郁之色,只在触及温寻儿的视线之时,眼底的寒意这才散尽,涌上了一丝温润之色,她朝温寻儿伸出手来:“伤到了吗?” 温寻儿瞧见他另一只手握着的弓。 身后的侍卫手里攥着箭筒,筒里插着金色的箭矢,显然刚才的箭是他射出的。 温寻儿这会儿才终于回神,拍了拍温书的肩示意他起身。 温书回过神来,连忙扶起她,温寻儿站定之后才朝顾允之见礼:“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顾允之把弓递给身后人,意味不明看她:“救命之恩可不是这样谢的。” 温寻儿一怔,尚未答话,又听顾允之问身后人:“温将军呢?” 他指的是温嘉。 “温将军先一步潜入山庄与我们里应外合,这会儿应该还在里面。” 顾允之看向山庄方向:“抓活的。” 温寻儿不知道抓活的对他有什么利益,但他既然这样下令,事情便无可改变,她转眸看向山庄方向,火势仍在继续,万阴早已不知去向,对上大炎的朝廷兵马,他再有能力也不可能与大炎朝廷抗衡,只怕这会儿早已跑路。 至于顾允之的人能不能抓到他,就看他的本事了。 顾允之让温书带着温寻儿去下面休息。 温书扶着温寻儿来到下方空旷的山林处,从自己身上解下水囊给温寻儿:“阿姐喝吗?这是我的水。” 温寻儿接过水囊喝了几口,目光再落到他脸上,只觉得几日不见,温书整个人不仅憔悴不少,脸容也瘦了一圈:“腿怎么样了?” 温书的视线下意识落在自己腿上,当即嘴巴一瘪:“阿姐还记得……那一箭其实没射到骨头,只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 他记挂着温寻儿是因为自己才入的敌方圈套,生怕她有事,所以即便是温嘉一而再不许他跟来,他还是求着顾允之跟了来,幸好,温寻儿没受伤,否则他绝对过不了自己这关。 一夕之间,失去了父亲,他不想再失去亲姐姐! 温寻儿摸了摸他的头:“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这个人本就跟我有仇,他是因为我才从北寒跟到了大炎,说起来还是姐连累了你,要不是我,你的腿不会受伤……爹也不会出事!” 说到后面,温寻儿的嗓子被夜风灌得沙哑。 剧情变换,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温如海最后还是因她而死! 她辛苦了那么久,从大炎辗转到北寒,一路跟随着萧霁危,防着他辅佐他,为的就是不掀起两国事端,保温家无虞,可到了最后,萧霁危尚未成为那个祸乱天下的反派,两国的战事也并未开启,温如海却还是倒在了这一切之前,虽然和书中的死法不同,可一样是因她而死。 温寻儿眼眶湿热,心口也抽痛得厉害:“爹爹走的时候,痛苦吗?” 温书哭着点头:“他吐了好多血!” 萧霁危的症状温寻儿曾亲眼目睹,纪申曾说这毒会侵蚀五脏六腑,最后血枯而死。温如海把唯一的龙髓草给了萧霁危,他的最后必然不会轻松。 她想起与温如海的短暂时光,想起他看她时温柔又疼爱的眼神,想起他为她铺下的路……温寻儿闭了闭眼,眼底更加灼热。 “书儿,以后不可以任性了,你要好好听大哥的话,爹爹没了,他就是温家的顶梁柱了!” “我知道!”温书重重点头,夜风吹得他脸色发白,头发凌乱,“阿姐,那你还走吗?” 温寻儿沉默下来,没回答。 温书虽小,却也明白过来,他抹了把脸站起身,把什么东西塞进温寻儿怀里:“这个给你,你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去看看大哥回来没有!” 他起身离开,温寻儿这才注意到他走路有些跛,显然是腿脚没好利索。 夜风呼啦啦地吹着山头,温寻儿靠着一颗大树坐着,山上的夜晚很冷,侍卫怕她冷,在她面前烧了一堆火,此刻火焰在夜风中摇摇晃晃,温寻儿捏着拿包点心看着远处山庄的方向,观察着那里的一举一动。 很显然,她并不希望万阴被活捉。 万阴活着不管是对北寒还是大炎都没有丁点好处,有其他知晓火药的事。 火药对这个时代的诱惑力太大了,她连萧霁危都不敢告诉,更何况顾允之? 曾经的顾允之她确实能一眼看透,那个身为男主的他,高洁、仁厚,重情重义,光芒万丈,那曾是她亲笔赋予他的性情,可是现在的他,看不清,摸不透,说不清哪里变了,就是觉得陌生,再不是从前那个熟悉的九皇子。 至少,依九皇子的脾性,做不来不顾黎明百姓安危,掀起生灵涂炭的战事。 ------------ 第245章 有脚步声走近,伴随着铁甲撞击发出的铮铮声响。 温寻儿抬起头,便瞧见顾允之从远处走了过来,他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可温寻儿却越发觉得他像是一个捕捉猎物的猎人,那眼底的犀利光芒,即便是隔着黑夜也能觉出逼摄压迫。 她站起身来,欲行礼,顾允之按住了她的肩:“这里不是宫中,用不着如此。” 温寻儿没说话,只是略微屈膝之后才看向他:“皇上怎么亲自来了?” 顾允之指了指地面,他也没有多讲究,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温寻儿见状,跟着落座。 “一个不费吹灰之力便取了我大炎将帅性命的人,朕自当亲自前来绞杀。”顾允之看着她,“更何况,我大炎大将军的千金还尚在他手里,若是保不了她安然无恙,朕又如何向温老交代。” 温寻儿眸底一黯,眼前又掠过温如海那张脸,心底惶惶然,霎时又觉得鼻尖酸涩。 “我代我爹和温家,谢谢皇上!” 顾允之看了她好一会儿:“你回来,是为的龙髓草?” 事到如今,一切已没法隐瞒,再加上萧霁危如今已经解毒,也就更加没有隐瞒的必要。 温寻儿点头应声:“是。” 顾允之移开视线,看着山下的夜色:“若早知你爹会为了你丢掉性命,你还会要那龙髓草吗?” 温寻儿抿紧唇:“皇上不必试探我,我虽是为了龙髓草而来,可我为何入了玄神教的山庄想必你更清楚,我的答案从一开始就没有变,我爹和他,我都要!” 顾允之嗤笑了一声:“你似乎忘了,你是哪儿的人。” “我的根在大炎,我自然没有忘,但皇上你似乎忘了,亲封公主的诏书是您下的,北寒与大炎的联姻,是你点过头的,如今木已成舟,我虽是大炎的女儿,却也是北寒的皇后,我的根在大炎,可我的子民在北寒!” “饮水思源,你的意思,北寒才是你的归宿?” 温寻儿迎上他的目光,目露坦然:“生在大炎,所以这辈子我不会做伤害大炎的事情,嫁入北寒,我亦不会背弃北寒,皇上非要我二选一,我只能说,两边都是我的家!” “但你选择的依然是北寒。”顾允之看着她,“两军对垒,沙场无情,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温寻儿抿紧了唇,没说话。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一旦开战,温家就是先锋军,不论是北寒赢还是大炎赢,与她而言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两边都是她的人,她既不想北寒输了这场战事,亦不想温家军损一兵一卒。 可这样的想法在战场上犹如天方夜谭。 “皇上,找到温将军了!”侍卫忽然来报。 温寻儿回头,便看见来人一身黑衣背着火光走了过来,幕天夜色悬罩在他身后,那一双硬朗的眉目被火光勾勒得若隐若现,温寻儿注意到他脸上沾了血,黑色的衣衫亦有几处破损,慌忙站起身来:“大哥,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你有没有事?” 接收到温寻儿摇头,温嘉这才朝顾允之行礼:“皇上,玄神教教众已全部捕获,只是那教主万阴不知去向,想来是逃了!” ------------ 第246章 有人押了俘虏上前,一一安排他们跪在了地上。 俘虏们哆哆嗦嗦,一个劲儿求饶:“求皇上饶命,我们也是迫不得已,那万阴给我们服食了毒药,我们若不听话便会毒发身亡,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有人搬了一个大箱子上来,打开来,里面全是瓶瓶罐罐。 顾允之扫过之后,吩咐温嘉:“封锁边境,不放过任何一个出口,那万阴终使有通天的本事,朕不信他能逃过天罗地网的追捕!” 温嘉应下:“他非大炎人,很好辨别,只要封锁了出口,他一个北寒人,逃不出去!” 瞥过那些俘虏,温嘉询问:“那这些人?” “先带回军营。” 温家军将俘虏押了下去,顾允之看向温嘉:“这里交给你了,那万阴的目的不简单,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温嘉应下,看向温寻儿:“你带着书儿随皇上先回去。” “哥!”见温嘉要走,温寻儿拽住了他衣袖,“我能和你说两句话吗?” 这意思,分明是要单独聊。 顾允之瞥过她,旋即迈开步子去看其他事情了,等四下安静,温嘉这才看向温寻儿:“怎么了?” “火药的事情,不能让皇上知道!我虽烧毁了我那间药房,但万阴研究火药多时,他自己定然也有另外的药房以及工具,那火药的威力毁天灭地,若是叫皇上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温嘉沉默片刻:“这件事,我知道处置。” 温寻儿虽信他,但面对这么大的事,她不敢掉以轻心,复又道:“火药只有我能研制出来,如果皇上知晓了这件事,我怕他会成为第二个囚禁我的万阴!哥,北寒,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温嘉看了她好一会,夜色吹得他面沉如水,他眸底恰似一片汪洋。 良久,他摸了摸温寻儿的头,语气尽是无奈:“哥知道了,你放心。” 温寻儿心头一松,陡然失了力气一般,身形晃了晃。 温嘉扶住她,却摸到一手的濡湿,垂目看去,掌心一片鲜红,他俊毅的面色顿时有了裂缝,目露恐慌:“寻儿,你受伤了?” 温寻儿捂住肩。 万阴那支箭穿肩而过,非一般的威力,只是夜色浓郁,再加上她穿了一身黑衣,一时没有任何人瞧出来,她一直满心记挂着山庄内的事情,就撑着一口气等温嘉出来,这会儿说完话,气力已经用尽,霎时只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温嘉连忙抱住她:“伤哪儿了?” 他一番查探,才看清温寻儿左肩上一个黑漆漆的洞,里面尽是血。 他倒吸口凉气:“这么重的伤,刚才怎么不说?你忍一下!” 他从怀中摸出随身携带的创伤药撒在温寻儿伤口,温寻儿痛得整个人发颤,他当即又四下自己里衣衣摆,三两下给她包扎好:“我让书儿先送你回去,军营有大夫!” 温寻儿点了点头。 温书听见动静到来时,吓了一跳:“怎么了?姐,你怎么伤这么重?” 温嘉拧眉看他:“你也看到她伤这么重,刚才你瞎了?” ------------ 第247章 改了点内容 温书来的时候才知道温寻儿受了伤,惊得不知所措:“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你姐受了那么重的伤你都没发现,你这个弟弟是怎么当的?”温嘉面色冰封。 温书讷讷看向温寻儿不敢说话。 “哥,是我想等你出来没告诉书儿,你别怪他!” 温嘉面色稍霁,将温寻儿交到温书手里:“带你姐回去,找军营的大夫给她看伤。” 温书哪里敢多说什么,急忙扶住温寻儿,温嘉这会儿也不能多待,再次嘱咐了温书一些细节之后,这才转身带了部下重新进入山庄。 “姐,你冷不冷?”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裹在温寻儿身上,温书难得的像个大人,“你要是累就睡一会,等皇上启程,我就带你回去!” 温寻儿失血过多,这会确实困倦,再加上这些天太累,竟真的就这么睡着了,但她心里头挂着事,又不敢睡熟,故而有人动她的时候,她第一时间睁开了眼。 入目却是一张清俊雅致的脸,男人生得一副好皮囊,浓黑的长眉下是一双融了夜色的深眸,温寻儿反应过来他是谁后,浑身都僵硬了:“皇上,我能自己走!” 虽然受着伤,但她可不敢劳烦顾允之的大驾,而且她的身份尴尬,也不太想与他有太多关系。 可顾允之却不放。 他垂眸朝她看来:“你确定能自己走?” “能!”温寻儿果断应声。 “你确实能自己走,等你下到山脚下,估摸着太阳都悬空了!” 言下之意,她拖垮大家的速度。 温寻儿抬目看向四周,四下全是温家军,见顾允之停了,一个两个都朝他们看了过来,温寻儿顿时如坐针毡,一时不知该下去还是不下去。 温书跛着腿跟在后面:“姐,马车在山脚下,上不来山上,旁人背你也不太合适,只能劳烦皇上了!” 温寻儿没法子,只能攥紧了顾允之的衣服:“有劳!” 顾允之没说什么,抱着她一路就这么下了山。 山下只有一辆马车,顾允之把她抱进去之后也跟着入了马车,温寻儿不动声色退到马车角落,见他打量过来,急忙别开眼。 后者忍不住蹙了蹙眉:“你躲着我做什么?” 他竟没用“朕”。 “皇上与我身份悬殊,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顾允之嗤笑一声:“如何悬殊了?退一万步来说,你是朕亲封的公主,也就是朕的妹妹,兄妹独处,何来悬殊?” 温寻儿哑口无言,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顾允之便不再搭理她,从一侧的食盒里翻出一叠点心放到她面前的矮桌上:“若是饿了,填点肚子。” “多谢!” 肚子确实饿,但她这会儿并没有胃口,顾允之大约是被她的“保持距离”给气到了,居然在一旁闭目养神起来,如此,温寻儿乐得其所,逐渐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整个人免不了又困倦了起来,她便靠着角落,裹着温书的衣服沉沉睡去。 可终究还是不安稳,马车颠簸的时候,她会迷迷糊糊醒来,然后又迷迷糊糊睡去。 ------------ 第248章 “多谢!” 已经走了一路了也不在乎这一时。 温寻儿顺从地伸手,等顾允之把她接下来,她才看见从军营内赶出来的一道倩影。 温雀儿被两名婢女簇拥着,朝阳映着她脸上的笑容格外明媚,只是在看见门口情景时脚步分明一顿,随即一脸担忧地走了过来,扶住了温寻儿,“堂姐,你怎么受伤了?” “没事,小伤!” 虽是这般说,可顾允之却没打算放她下来。 “带路,先让她去你帐中,另外,派个人去找军医!” “还是让我回原来的帐中吧,书儿,你去找军医!”温寻儿直直朝温书看了过去,温书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应了一声,急匆匆走了。 顾允之见状,便直接抱着她往原来的帐中去。 身后,青染和玄明急急追了上来。 待将温寻儿放到床上,温书找的军医刚好来到。 温寻儿眼瞅着正是之前给她治病的军医,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她怀孕的事情决不能让顾允之知晓了,这件事必须得瞒下去。 军医之前便得过温如海的吩咐,知晓事情轻重,待查看过温寻儿的伤口后吃了一惊:“温姑娘只怕得吃点苦头了,箭头尚在里面,还需取出来!” 温寻儿点了点头:“有劳!” 军医拿出剪刀将她伤口四周的衣服剪碎,眼看着半边肩膀都露了出来,温雀儿看向一旁的顾允之:“皇上一路累坏了吧?要不然先去歇息?这里臣妾守着便好!” 顾允之瞧见温寻儿鲜血淋漓的肩头,眉头蹙起:“好,辛苦你了!” 他握了握温雀儿的手,后者直接送他到营帐门口。 “夫人,吃点药!” 青染眼见着大夫要开始拔箭了,从药箱中翻出一瓶药来,那是出行时纪申给的药,很显然,她怕温寻儿扛不住。 温寻儿自己也记挂着腹中孩子,依言吃了药,那军医见她吃的是保存体力的药,没说什么,只叮嘱她“忍着点”,随后拿了钳子夹住箭头用力往外拉去。 “扑哧”一声,箭头拔出的同时,温寻儿痛得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剧烈打颤,一度觉得自己就要死过去了。 可她硬是一声不吭,牙关死死咬着口中布条,待缓过神来,满身大汗。 军医紧急将止血的药按在伤口上,目露钦佩:“温姑娘不愧是将门之后,若是寻常的女儿家受拔箭的痛,只怕早要死要活了!” 温寻儿缓过气来,虚弱应道:“实际上……我也快痛死了!” 话音刚落,她便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小姐!” “夫人!” “无妨,只是痛晕了!”大夫不急不慢拿了一把剪刀来,“晕了正好,否则剔腐肉更痛!” 伤口四周坏死的肉得用剪刀剪下来,这个过程缓慢,比拔箭更难熬,温寻儿晕了反倒是一桩好事。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温雀儿怕血便留在了外帐,里头独剩了秋月青染以及温书和大夫在。 等到一切处理完,军医也出了满身汗。 “大夫!”眼见着大夫开始写药方,温书跟了过去,“我姐的方子您得小心着开!” 军医眸底透着了然:“小公子放心,下官懂得的!” 军医拿了药方交给药童抓药,随后叮嘱道:“伤口不能碰水,另外这几日需得小心照料,不可让伤口二度撕裂!” 秋月应了下来,亲自送军医出去,另一头,玄明也打了水进来。 “小公子,我们要给小姐擦身子,你先去外面等着吧!”秋月对温书道。 温书点了点头,看向床上昏迷的温寻儿:“你们动作轻点,别把我姐弄醒了,她现在伤口痛着,能睡一时算一时!” “放心吧,小公子!” ------------ 第249章 军医端了药回来,等在外面的温雀儿接过,亲自送到了里面。 “德妃娘娘,还是奴婢来吧!”秋月欲接过药碗。 温雀儿避开她的手:“从前在温府,我也这般照顾过堂姐,于我们姐妹二人而言,这不算什么。” 秋月眉眼动容,连忙上前小心扶起温寻儿,眼看着汤药一点点入了她的口,她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感激道:“秋月替小姐谢谢德妃娘娘了!” “什么德妃娘娘,还和以前一样,唤我二小姐。” “二小姐……”秋月唤完,顿觉仿佛回到了温家,见到了亲人,眼眶立刻红了,“幸好有你们,要不然小姐这次怕是很难回来了!” 温雀儿握住她的手:“哭什么,有皇上和大哥在,怎么可能让堂姐出事!我们是一家人啊!” 秋月听了这话,突然泣不成声:“可是老爷不在了,等小姐醒来该多伤心!” 温书刚刚取来了一些生活用品,刚到营帐门口就听见了秋月的话,顿时整个人石化一般立在那里,直至身后传来动静,他才惊醒过来,连忙行礼:“见过皇上!” 顾允之看了看里面:“怎么不进去?” “这就进!”温书胡乱擦了下脸,替他掀开营帐,“皇上请!” 营帐里的光黯淡地洒了出来,落在温书那张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顾允之沉默片刻才道:“你大哥现在肩负重任,你姐姐又重伤在身,温老的身后事只怕还得你多费心。” “我知道!”温书哑着嗓音,深吸口气抬起头来,“皇上放心吧,我没事!” 顾允之不再说什么,抬步入了营帐。 “皇上!” 温雀儿已经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这会儿迎上前来给顾允之行礼。 顾允之扶起她:“她怎么样了?” “刚刚喂过了药,还在昏迷着,大夫说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了,而且晚些时候估计要发高烧!” 顾允之点了点头:“守了这么久,你也累了,朕让人送你去朕的营帐里歇息?” 温雀儿连忙摇头:“臣妾不累,从前在温家时总是堂姐照顾我,如今她身边需要人,我当然得留下来照顾她!” 顾允之看了看她,似乎颇为动容:“那朕让人把奏折搬过来,陪你?” 温雀儿听了十分高兴:“那再好不过!” 一整天时间,温寻儿一直在昏迷,到了下午果然和军医预料的一般发起了高烧。 她怀着孕,不能随便用药,军医怕引人怀疑,便象征性的熬了点滋补的药来给她喂下,让人误以为是退烧药,只是这样一来,烧便很难退下,眼看着一个时辰之后,温寻儿的体温仍旧高热不下,顾允之发起了火,要找其他的军医来看,那军医顿时慌了,私下将温书找了过去。 “小公子,老将军在世前特意叮嘱过我且不可透露温姑娘怀孕的事,可眼下温姑娘高热不退,皇上要找别的军医,一旦别的军医来了,温姑娘怀孕这件事怕是瞒不住了!” “别的军医?”温书有点慌,“那怎么办?”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阻止别的军医来了,一旦他们来了,事情必然瞒不住!” 温书脑门冒汗:“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拖住他们!” 话音落,温书一溜烟跑走了,内室,秋月和青染遵照军医的指示,不住给温寻儿换着冷敷的法子,只是这种降温方法成效太慢,秋月和青染也是急得团团转。 ------------ 第250章 却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有人掀开营帐走了进来,二人戒备看去,是那个军医的药童。 他穿着一件青灰色长衫,束着头发,声音压得极低:“让我试试吧!我家世代行医,我家中有一套独特的退烧针法,可以为温姑娘试试!” 秋月一怔,与青染对视一眼。 这会儿皇帝和温雀儿都在外间,等待着其他军医的到来,如果温寻儿在军医来前没有退烧,事情必然瞒不住。 青染一双眸子锐利地在药童身上停留,似在探究他话里的真实性,忽而,她眸底微亮:“女子?” 秋月一怔:“什么女子?” 药童面色微白:“我的命是温将军救回来的,请相信,我不会陷害他唯一的妹妹!” “可以,但你若胆敢陷害我家夫人,你女子的身份必然暴露!” 秋月这会儿才恍然大悟看向那个药童。 仔细看,药童长得确实眉清目秀身材纤细像女孩子,但在军营里,年纪小点的少年军长得细高消瘦的比比皆是,直至她从自己身侧走过,秋月这才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 那股香气里混合着药味,几乎闻不出来,可她打小照顾温寻儿饮食起居,掌管她房中大小事,各种熏香染料接触得多了,对味道便格外敏感,之前她只以为这样的香气是某种香料的味道,再加上极淡,她也就没留心,可这会儿被青染提醒,她才醒悟过来,那股淡淡的香气赫然便是女儿香,也就是说,眼前药童正是女子所扮! 军营不留女子,除却一些特殊人员,即便是军医也是得向上面汇报的,否则就是禁制。 而眼前药童做男子打扮,分明就是身份不宜公诸于众,青染的话无疑拿住了她的命脉,所以才敢让她医治小姐。 只见得药童仔细查探过温寻儿的情况,又摸过她的脉搏,随后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来,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一套金针。 秋月对医术不懂,却听说过普通大夫多数用银针,能用上金针的,必然是医药世家亦或者医术相当高明,可如今落入她眼前的只是一个药童,让她忍不住怀疑她的来历。 而且药童的手法娴熟,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与其说是新手,倒不如说是经验老成的医者,她一番操作之下,金针所过之处都被挤出颜色暗沉的鲜血,慢慢的,温寻儿原本沉重的呼吸分明清浅了许多,而且脸上的颜色也逐渐恢复正常,等她一试体温,竟果真有下降的倾向,顿时暗暗吃惊。 这药童竟深藏不露? 一旁青染眼见着她的针法有效,便担心起后面的事:“姑娘既然知道我家夫人是温将军最疼爱的妹妹,那可否为我家夫人保守秘密?” 她救了温寻儿,青染的语气也客气了许多。 “放心吧,我只是替她退烧,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青染和秋月自温寻儿昏迷之后选在心口的巨石终于随着这句话落了下去。 二人相视,俱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小姐的烧退了,退了!”秋月一脸兴奋到外间去通知顾允之和温雀儿,等二人进来,温寻儿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正在沉睡,而一旁的药童早已悄无声息端着药碗出去了,除了内室的秋月和青染,谁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营帐外,军医看见出来的药童心头微松:“办妥了?” 药童点了点头:“温姑娘已经退烧了,师父放心!” 军医点了点头,颇有些欣慰地看着她:“不愧是梁神医之后,一手针法出神入化,只可惜生做女子,不然必有一番大作为!” “师父。”梁知微打断他的话,“只要我还做着救人的事,我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大神医也好,小村医也罢,只要是济世救人,那就是一样的作为!” 军医一愣,随后失笑:“倒是为师见识浅薄了!” ------------ 第251章 谢礼 营帐内,温寻儿虽然退了烧却仍旧昏迷未醒,由于它占据着温雀儿的睡榻,顾允之便让温雀儿宿在他的营帐内。 夜里,万籁俱寂,他独坐营帐内批阅奏折,洪公公候在一旁,在换到第三支蜡烛的时候,他提醒道:“皇上,三更天了,歇了吧!” 顾允之恍惚回神。 营帐外是黑沉沉的天,风呼呼吹着帐布,时不时传来动静,营帐内一派祥和,除却蜡烛燃烧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动静。 他放下朱笔,站起身来。 洪公公以为他要回去休息了,连忙准备去拿灯笼,却见顾允之脚步一转,进了内室。 洪公公神色一凝,连忙跟了进去。 内室,秋月靠着床边睡着了,榻上,温寻儿睡得正沉,他伸手探上她额头的时候,触手一片温润,没有发烧的迹象。 这些本在意料之中,可收回手后,他却不想走了。 洪公公看了一眼榻上又看向顾允之的背影,欲言又止。 良久,顾允之才出了营帐。 “想说什么便说,不必吞吞吐吐。”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洪公公一惊,连忙应道:“老奴只是觉得皇上待温姑娘未免太情深义重了些,她现在,毕竟身份不同。” 话音落,他便紧张到攥紧了手指,等待着顾允之的回答,就怕触了他的逆龄。 却没想到,顾允之表现得很平和,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说。 “洪全,你是看着朕长大的,在你看来,你觉得朕登基之后快乐吗?” 洪公公一怔,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问,迟疑道:“先皇离开得突然,皇上临危受命,登基的这两年里,每天都是忙不完的国事,难有清闲的时候,自然是比不得从前在九皇子府!” “是吗?”顾允之抬头看天。 塞外的月亮明晃晃照耀着大地,树影婆娑,洪全手里的灯笼也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如果朕说,朕从来不稀罕这皇位,你信吗?” 洪公公听得心惊,越发斟酌话语:“皇上志存高远,心思高洁,不在皇位老奴自然是信的,只是皇上贵为天潢贵胄,有些事终究不能随心所欲,当年大皇子谋逆,先皇遇险,眼看着朝堂就要落入奸臣贼子之手,皇上才不得不站出来临危受命平乱,扛起匡扶天下的大任,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是一件易事。” 顾允之勾了勾唇角:“你倒是看得通透。” 洪公公没答话,只是思量着顾允之说这些的用意,他尚未想明白,便又听见顾允之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天下,是她推给朕的!” 洪公公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她是?” “大哥为了得到玉玺,算计父皇,不惜背上弑父的名声也在所不惜,可即便是费了那么大力气,他仍旧没有得到,相反,朕什么都没做,却被她捧着玉玺送到了朕的面前,不费吹灰之力!”顾允之嗤笑,“可天下太大了,大到朕坐在龙椅之上明明什么都唾手可得,却又什么都抓不到,那个时候,朕才明白朕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为时已晚!” 洪公公越听越糊涂:“皇上是在想念李皇妃吗?” 顾允之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洪公公心里发凉,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猜错了。 他贴身服侍顾允之也才两年,这两年里顾允之勤勉国事,鲜少有清闲的时候,就连后宫也去得极少,更是不怎么谈论国事之外的事情,他似乎心里藏着什么,而这一切,洪公公一直归咎于李皇妃的死。 他听过一些传言。 说是皇上与李皇妃乃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后来因为玥妃得宠,竟横加一脚棒打鸳鸯把自己侄女许配给了皇上,只是后来不知怎么,这桩亲又没了,直到皇上登基才又重新把李皇妃迎进宫,也算是得偿所愿。 而李皇妃的死应该就是皇上心思闭塞的根源。 可刚刚他看他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让他心思闭塞的那个人并非李皇妃,而是另有其人? “如果朕说,从来都不是她呢?” 洪公公吃惊极了:“不是李皇妃,难不成……” 不知想到了什么,洪全惊得怔在那里,下意识朝后方营帐看了一眼:“难不成是温姑娘?真是她?” 收到顾允之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洪公公终于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却越发不理解:“既然皇上喜欢的是温姑娘,当初为何又要退婚?” 顾允之的神色变得怅惘起来:“她退的。” 洪公公倒吸口凉气,这温家的女儿如此个性吗?就因为是将门之女? 想到温寻儿从前在皇城的名声,洪公公觉得这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只不过退婚皇家,到底还是惊世骇俗了一些。 好不容易消化掉这个消息,洪全又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皇上现在说这些,难不成是……后悔了?” 他从不曾同自己说什么心里话,今日居然突然与他谈心,如此诡异的变化让他不得不多想,而结合他今晚的话题好像就是为了引申出这个意思,倘若他真的后悔了,那么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仿佛就说得通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岂不等同于抢夺北寒皇后?虽说如今大炎与北寒必有一战,可多妻这事到底是有几分不地道,而且,温姑娘愿意吗? 洪全不敢问出心中的想法,只能眼巴巴看着顾允之,等待着他的回答。 夜色下,顾允之眸底晦暗。 “后悔是用在无能为力的人身上,朕想要的,只管去夺便是!” 龙髓草是他牺牲了自己大将军的性命才救活了他,那么,拿他的妻子做为谢礼,算不得欺负人! 一想到未来有她作伴,所有的一切好似都有了突破口,就连那索然无味的皇权,似乎也变得有意义起来。 顾允之沉下眉宇:“去替朕办件事!” ------------ 第252章 温寻儿是第二天早上才醒的,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靠坐在床前打盹的温嘉。 他穿了一身黑衣,睡得并不踏实,眉心蹙着,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曾舒展。 而且待在军营久了,他身上有着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硬朗,与温如海像了七八分的脸,光是看着便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温寻儿伸出手,放入了他搁在床上的掌心。 温嘉几乎是立刻便睁开了眼,瞧见她醒了,神色一松:“醒了?伤口还疼吗?” 温寻儿摇了摇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处理好了吗?” 温嘉点了点头:“山庄火势蔓延,大部分全烧毁了,只剩了一些边角院落,掀不起波浪,放心吧。” 温寻儿点了点头:“那万阴呢?抓到了吗?” “他狡猾得很,逃了。” “万阴留在世上,终究是祸害,他能从北寒逃出留在漠北东山再起,此次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只怕他还得兴风作浪!” 温嘉捏紧了她的手:“对万阴的抓捕,我不会放松,你才刚醒,不要去操心这些事情,好好休息,养好伤!” 温寻儿点了点头。 秋月端了鱼粥进来。 温嘉小心扶起她,给她喂粥。 “姐是不是醒了?” 营帐被人掀开,温书一阵风似的进了内室,瞧见温嘉正在喂温寻儿吃东西,他目色一喜,来到床前:“阿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温嘉拧了拧眉:“昨夜干嘛去了?不是让你照顾你姐?” “还不是因为姐姐高烧不退,皇上只能宣别的军医来,我怕到时候堵不了那么多人的嘴,只能想法子把他们弄走,所以才耽搁了!”温书看向温寻儿的脸色,见她比昨天好多了,才放心道,“我听说阿姐的烧是梁知微退的,哥,你倒是捡了个宝,帮了我们大忙了!” 温嘉看向秋月:“怎么回事?” 秋月立刻把昨晚的事情说了:“梁大夫赶在军医到达之前帮小姐退了烧,说起来她医术可不是一般的好,几针下去,放点血,小姐的烧居然真的退了!” “梁知微?”温寻儿觉得这个名字陌生。 “就是军医手底下那个药童!以前天天给老爷送药的!” 她不提温如海还好,一提,营帐内的气氛顿时压抑了下去,兄妹三人全都不说话了,温书低垂着头,耸拉着肩膀,温嘉神情黯然。 “哥!”温寻儿拉了一下他的手,“我想去看看爹!” “好!” 温嘉起身,让秋月拿来了衣服。待温寻儿穿戴妥当,他直接拿了一件披风来罩住她,随即抱着她出了营帐,一路朝着温如海的营帐走去。 昔日的营帐四周已撑起了白色的丧幡,镇守的士兵看见他们来,立刻上前掀开了帘幔,霎时之间,里头黑色的棺材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营帐内的摆设已经不是之前温如海在时的样子,之前温寻儿总陪着温如海用膳,来过数次,而今整个营帐空空如也,除了一口棺材也只剩门口的香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营帐里有人走了出来,正是温如海的部下侯延卿,看见温寻儿肩上有绑带,明显是受伤的姿态,顿时诧异,“谁伤了你?” “侯叔叔,我没事!”温寻儿示意温嘉,“哥,你把我放下来吧!” 温嘉没多说什么,将她放落在地,温寻儿看向侯延卿,“侯叔叔,我想看看我爹!” “好,好!”侯延卿一边应着,一边侧开身子,扶着她往里走。 “将军走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大小姐,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大小姐!”侯延卿抹着泪,看向灵柩,“将军,大小姐来看您了!” 他悲怆的声音勾得温寻儿鼻头发酸,待看见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温如海,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趴在棺材上大声哭了出来。 “爹,对不起,女儿回来迟了……” 穿书多年,她虽不是真正的温寻儿,但自从来到这副身体里,感知着原本温寻儿的一切,也早已与她融为一体!温如海对她的好与疼爱毋庸置疑,昔年在皇城,他一步步为她谋划着以后,企图用萧霁危来保证她下辈子的平平安安,可不曾想,到了最后,萧霁危居然成了北寒的皇子,他谋划的一切功亏一篑,本以为,一切就此放下,可不曾想到了现在,他依然为她谋划着后半辈子! 温如海的身体暗沉,整个面部发灰,五官青紫,分明是中毒的迹象,可一想到她千方百计拿到的解药最后竟然因为命运的造化弄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温寻儿更加受不了。 明明,明明只要缓一缓,不仅萧霁危能得救,温如海也能按时服下龙髓草解毒,可就因为他的爱女心切,居然拒绝这来之不易的龙髓草来成全萧霁危。 他是真真实实的来救她,豁出性命来救她! 这份爱太过沉重,沉重到她受不起! 温寻儿跪在灵前,哭的不能自已。 “寻儿!”温嘉过来扶她,“爹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 “哥!”温寻儿抓紧了他的手臂,“爹是为了我才不肯服用龙髓草的,他是因为我死的!” “胡说什么!”温嘉冷了脸,“他是被万阴下毒,毒发身亡,与你没有关系!” “可他明明有解药——” “好了寻儿!”温嘉打断她,强忍着悲痛将她抱进怀里,“爹爹有爹爹的选择,咱们做儿女的不能左右他的选择对不对?他既然希望你过得好,那你就要过得好给他看,这样才不辜负他的选择是不是 ?” ------------ 第253章 温寻儿摇着头。 穿书这件事,她根本没法同温嘉说,是她左右了所有人的结局,包括温如海! 如果当初她给温家的并非这样一个结局,或许温如海便不会死,万阴也找不到温如海头上,而且最怕的还有并非温如海一人,温嘉还有温书可能全都逃不脱这样的命运! 这一刻,她彻底有些慌乱,死死抱住温嘉:“哥,哥……” “阿姐!”温书在一旁哭得眼睛都肿了,这段时间他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完全崩溃,阿姐因为他被坏人抓走了,爹爹又突然没了,这对于在温室中长大的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一想到来到军营之后爹爹在他耳边的敦敦教诲,这一刻,他后悔到不行。 他当初就应该好好听爹爹的话,否则,爹爹也不至于到死都没看见他懂事的那一天。 温嘉伸出手来,把温书也抱进怀里,他搂着姐弟二人低垂着头,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营帐门口,秋月哭成了泪人,瞧见有人走来,她下意识擦眼泪打起全部的精神,可看见来人是梁知微后,嘴角一撇,别开头去。 梁知微的视线扫向营帐内,那三个人抱成一团,只剩一人脊背挺直。 温嘉看向棺材的方向拍了拍温寻儿和温书的肩:“我们盖棺吧。” 兄妹三人起身,扶着棺木,温嘉站在最后一点点将棺盖推了上去,当温如海的面容被漆黑黑的棺木彻底掩盖的那一刻,营帐外突然响起悲惨的哀鼓声,温嘉抬头,只见得营帐外不知何时站了一堆昔日温如海的亲信部下,他们齐齐跪地,大声高喝:“送大将军!” 白色的纸钱漫天飘过,悲怆的鼓声惊天动地,温嘉扶起温寻儿:“我送你回去!” 她原本的营帐就在温如海营帐不远处,温嘉将她送进营帐内便有人送了熬好的药进来。 “温姑娘,节哀,眼下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喝点药吧!” 温寻儿抬目朝梁知微看去,没动。 温嘉安慰道:“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孩子是不是?” 温寻儿沉默片刻,朝梁知微伸出手。 一碗黑浓的药汤,快速见了底,梁知微刚把碗接走,温嘉便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拿了一颗蜜饯放她嘴里,然后把剩下的油纸包压她掌心:“知道你怕苦,回来的时候特意去了一趟集市给你买的。” 甜腻的味道裹挟着蓓蕾,温寻儿眼眶又一阵发热:“哥……” “好了!别再哭了,对身体不好!”温嘉揉了揉她的头,看向前方的梁知微,“寻儿的身体有劳了!” “将军言重!”梁知微略略躬身,“此乃医者本分!” 临走前,温嘉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放到温寻儿手里:“要好好养身体,后面还有很多事等着你!” 信封上没有字迹,温寻儿不知道是什么,等打开信,看见抬头的寻儿二字,她刚刚逼回去的湿意再一次涌了出来。 是温如海留给她的信! ------------ 第254章 寻儿: 我的好女儿,原谅爹以这样的方式与你诀别,爹等不到你回来了,只能托付你哥哥将你带回来。 为父这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对大炎而言,爹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对皇上而言,爹是忠贞爱国的好臣子,可对你和书儿,爹从来不是一个好父亲! 这么多年,你远在皇城,爹爹从未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没见过你牙牙学语,更未见过你蹒跚学步,在你人生成长最重要的时刻,爹爹始终未在你身边,是爹爹的错,爹对不起你。 如今,在你人生最重要的时刻,爹爹不想再做大炎的大将军了,爹爹只想做寻儿的父亲,一个能保护女儿平安,护她周全的父亲。 所以寻儿,爹要和你诀别了。 此一别,爹爹再无法护佑你,只盼我的女儿余生平安顺遂,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小外孙,外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父如海。 信纸被团团鲜血染红,模糊了字迹,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提醒着她,温如海写下这封信时的艰难模样,他必然是弥留之际留下的这封信,否则以他的力道不可能写出这些不成型的笔顺,一想到温如海一边吐血一边给她留最后的话,温寻儿坐在床上,心揪痛得厉害。 “小姐!”秋月十分担心她,“莫要伤心了,老爷若是在,必然不想看到你这样子!” 温寻儿偏过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她:“秋月,我当初怎么没想到我爹会把龙髓草留给我?若是当时我将解药送给他,一切是不是不一样了?” 秋月顶着红肿的眼:“小姐,这都是命!” 命吗? 温寻儿竟无言以对。 “温姑娘,你现在身子弱者,切莫伤心过度,温老将军以命换来的机会必然是希望你好好活着!”梁知微在一旁劝道。 温寻儿看向她,又缓缓看向自己的小腹。 那里眼下毫无所觉,却已经能摸到硬硬的感觉了,她收起心神,强迫自己平和下来:“你说得对!” 花了许久的时间缓和情绪,待营帐内只剩秋月与她,温寻儿拉住秋月的手:“青染呢?去把她找来,我有事吩咐她!” 秋月点了点头,立刻下去,可她这一去竟许久不见回来,小半个时辰之后,归来的她满脸急切:“小姐,青染不见了!不止是她,玄明也不见了!” 温寻儿一震:“不见了?到处都找过吗?” “找过了!”秋月点头,“我找人打听过,都说没看见他们,大公子被皇上召过去了,我没能见到他人,我找了小公子,他也说没见到人。” “好好的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而且这里是军营,如果有谁悄无声息做什么,不可能毫无动静,除非……”想到什么,温寻儿面色微变。 “除非什么?” “秋月,去,把书儿找来!” 秋月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夜已经深了,秋月这一去又是许久,好在这一次,温书是找来了。 ------------ 第255章 “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眼瞅着温寻儿脸色惨白,温书满脸担心。 “去,安排人帮我查一查,青染和玄明究竟去了哪里?” 温书一怔,看向一旁的秋月,迟疑道:“他们不见了?” 秋月点头:“我问过,今天一天都没人看见他们!最后见到他们的人还是昨天晚上!” 温书面色凝重:“姐,你别急,我这就去!” 温书这一去一夜都没回来,直到第二天早上,温寻儿早早清醒过来,才看见温书神色疲倦的进了营帐:“打听到了,他们被皇上的人带走了!” 温寻儿原本就有不好的预感,此刻预感成真,那一瞬间只觉得伤口疼得更加厉害。 “小姐,你顾念着身体,伤势要紧!”秋月扶她。 温寻儿面色苍白地缓了口气看向温书:“大哥呢?” 温书摇头:“昨天夜里,他点了兵离开了军营,具体是什么事情,这种涉及军务要事,我是局外人,打听不到。” 温寻儿听完,久久不语。 “姐,你也别担心,大哥出军务是常有的事,有时候三两日便会回来,等他回来了再问他也不迟!” “怕就怕,等他回来,一切都晚了!”她看向温书,“书儿,我有件事托付你!” “姐,有事你只管说!” ——————————————- 午后,温寻儿一个人从午憩中醒来,正好是梁知微拿了药箱进来替她换药。 “温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秋月姑娘呢?” 她扶着温寻儿起身,检查她的伤势。 伤口并没有恶化的迹象,但因为伤得太深,还需小心歇养。 “我让她去替我采买点东西去了。” “去了集市了?”梁知微略微拧眉,“温姑娘伤势重着,身边可不可缺人照顾!” “我知道,劳烦梁大夫了!” 梁知微见她分明不想多说的表情,便没有再问。 换药的时候,温寻儿痛得脸色惨白,待伤口包扎完毕,梁知微拿了药箱出门,温寻儿才摸出袖中的丹药,服用了一颗。 傍晚,秋月刚刚回来,营帐外便传来了动静,听见整齐划一的“参见皇上”的声音,温寻儿才坐直了身体看向内室门口。 须臾,一道身影出现在那里,缓步往里走来:“听说你要见朕?” 顾允之的身上穿着一件月牙白的龙袍,玉面银冠,长身鹤立,格外丰神俊朗。 温寻儿示意秋月出去,等秋月离开,她这才直面顾允之,开门见山:“皇上把我的两个下人带到哪里去了?” 顾允之拧了拧眉:“他们是北寒人,你是大炎人,算什么你的人?” 温寻儿脸色不好看:“皇上非要这样混淆视听吗?他们是不是我的人,你比谁都清楚,你就这么私自扣押了他们,是打算一同扣押我吗?” 顾允之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一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质问,他缓步上前,来到榻前,语气极慢:“朕不管他们是谁的人,但他们是北寒人留在大炎军营便不行!至于你,你本就是大炎人呢,何来扣押一说?” ------------ 第256章 必须回去 “还是说,你想叛国?” 后面几个字,他咬得很重,温寻儿盯着他的眼睛,再难从他身上找到昔日皇子的痕迹。 “我爹尸骨未寒,皇上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吗?” “正因为温老将军尸骨未寒,你才能在这里安然无恙,否则,单私通外敌这一条,便足以让你们整个温家覆灭!” 温寻儿浑身一震,不可思议他竟要将温家也牵连进去,几乎是脱口而出:“皇上还是昔日的九皇子殿下吗?” 顾允之神色稍作停顿,似也未聊她竟提及从前。 他的目光幽暗看着桌上的烛火,语气缓慢低沉:“若我还是昔日的九皇子,你会回来我身边吗?” 温寻儿不解:“皇上何必执拗于当初?昔日你喜欢的人也不是我,当日你我定下婚约之时,不情不愿的并非我一人,皇上不也不情愿么?” “可退婚非我所愿!” “可皇家终究害怕娶一个无盐之女不是吗?若我当日疫病未除,留下满脸疮印,皇上当真还愿意娶我?” 她不提这些还好,提及之后顾允之的脸色分明沉了下去:“疫病?到现在你还用疫病当谎言当借口?温寻儿,当日你得的,真的是疫病吗?” 他猛地扣住温寻儿的手腕,拉起她的衣袖,皓腕之上,一片雪白,哪里有半点印记和疮痕。 温寻儿手指一缩,欲抽回手,顾允之紧抓着不放:“当日,你们温家欺君犯上,竟用假病来逃脱皇家的婚约,你可知此乃死罪?” “我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时过境迁,不管顾允之是诈她还是真的已经查明一切,她都不可能去承认,否则就是认了欺君! “不知道?”顾允之冷笑一声,松开她的手背过身去,“你以为你的妹妹为何会成为朕的妃子?还不是你爹故作聪明觉得温家欠朕一个女人,所以拿她来抵。” 温寻儿已经不知道这话的真假了,她急于从这场“欺君之罪”中脱身,仍然死咬牙关不承认:“雀儿虽是我堂妹,可我爹娘待她一直视如己出,不可能拿她做交换,皇上不要觉得我爹现在不在就故意诋毁他,他不是这种人!” 顾允之笑了笑,转过身来:“是吗?” 温寻儿坚定道:“温家出身匪寇,做不来那些虚与委蛇之事,我爹久居边关更是不懂朝堂的尔虞我诈,更不可能拿自己的孩子换取荣华富贵,皇上必是误解了他!” “这算不得什么换取荣华富贵,温妹妹非朝堂中人,自然不知为官之道,这不过是为人臣子审时度势罢了。” “反正我爹不会那么做!” 见她执拗于此,顾允之不欲与她多言,只道:“温老已经故去,即便是他做了这些,朕也不会追究,相反,他为大炎戎马半生,朕会以镇国大将军之礼厚葬他,温妹妹身为温家嫡女,难道不该送你父亲一程吗?” 温寻儿捏紧了身下的被褥。 诚然,身为女儿,怎能不给亲生父亲送葬!尤其温如海还是为她而死! 可送葬就意味着她得一路跟去皇城,以她现在的身份她哪里能这么做?而且两国现在势如水火,她在大炎多待一日,便多一份回不去的危险,她现在怀着孕,再过段时间肚子定然藏不住,终使大炎能容下她,可哪里能容得下北寒皇子? 她定要回去!而且必须回去! ------------ 第257章 善终 “要我送葬可以,青染和玄明必须来我身边,他们服侍我多年,只是我的随从,并非北寒朝堂中人!” 见她难得同意,顾允之神色稍霁,“女的可以留下,男的不行。” 温寻儿抿紧唇:“不留玄明也可以,他既是北寒人,那哪儿来便回哪儿去,我要亲眼看见他离开漠北回到北寒。” 顾允之斟酌片刻:“可以。” 温寻儿心头稍稍松了口气。 “何日启程?既然连温家嫡女都要送葬,那我哥哥和弟弟是不是也该为我爹送葬?” “当然,但眼下战事吃急,为稳军心,温老的丧事需暂缓,而且你的伤势也不宜长途跋涉,你且在军营养伤,至于你爹,你放心,朕已命人凿了块冰棺出来,定不会让温老将军遗容有损!” 温寻儿不再多说什么,事已至此,她多乖顺几分,越能减轻顾允之的怀疑,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必须得说清楚。 “关于雀儿,她心性单纯,是一心一意爱慕皇上,而且,她的父亲是为国捐躯,她亦是忠勇之后,不论皇上心中猜疑什么,您既已纳她为妃,便莫要负了她!” 顾允之神色微顿,而后笑了笑:“此事就不劳温妹妹费心了!” 待顾允之离去,营帐角落忽有一道身影走了出来,静静凝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娘娘,刚才皇上说的是真的吗?当初,老爷真是拿二小姐当大小姐的替身?” 温雀儿掐紧了拢在袖中的手看向身后:“胡说什么?难道连你也想挑拨我与堂姐的关系?” 婢女一惊,连忙低头:“奴婢不敢!” 温雀儿看向她手里的补品:“给我,我自己端进去!” 秋月听见外面动静迎出来,看见她顿时一喜:“二……德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二小姐就二小姐,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见外!”温雀儿看向里间,“大姐醒了吗?” “醒了的,二小姐请!” 温寻儿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看见温雀儿进来,连忙伸出手:“雀儿,你怎么来了?”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怎么能不来?”温雀儿将一碗燕窝银耳汤送上来,“你最喜欢喝的汤,我亲自熬的!” 温寻儿接过汤盅喝了一口,果然是从前时的味道,心头不免动容。 以前在温家时,雀儿最喜欢粘她,只是她心性太温和,每每她和温书出门坏事,温雀儿都只在府中等,有时候她闯了祸回来,被徐氏关在家里,温雀儿便会亲自熬上一碗燕窝银耳汤来找她说话,姐妹俩趴在窗台边,她给温雀儿讲外面的趣事,温雀儿每每听得心头向往,可当接收到温寻儿一同出门的邀请,她又总是立刻拒绝,说到底,徐氏虽然对她好,可她总记着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从不敢擅自惹是生非,就怕哪个下人传出她不守规矩给温家添了麻烦之类的话。 也正因为她循规蹈矩惯了,才成为了那个温家覆灭唯一没有被殃及的人,温寻儿希望,这一世,她也能得到善终! ------------ 第258章 “堂姐!”温雀儿等她喝完了汤,这才握住她的手,目色柔和,“大伯的事情,你别太难过了,我懂你现在的痛,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终归要往前看!” 温寻儿有一瞬间的恍神,这才想起她从小就失了父母,必然比她更能体会其中的痛楚。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你来看我,雀儿!” 温雀儿枕在她腿上:“好怀念我们从前都在皇城的日子,堂姐你经常玩到关了府门才回来,又怕伯母知晓,所以便叮嘱我晚上给你守门,我记得有一次是冬天,太晚了,天上都下雪了,我等啊等,都等不到你和书儿回来,直到后半夜,我浑身都冻僵了才看见你和书儿,当时你提着一个食盒,给我带了春兴楼最好吃的寿花糕,我才知道,第二天竟是我的生辰!” 温雀儿闭着眼睛:“堂姐,你对雀儿的好,雀儿都记得,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拿你当亲姐姐的!” 她说的这些事,温寻儿并不知道,但向来是她们姐妹之间从前的记忆。 温寻儿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原本就是姐妹,这些都是应该的!” “那你会留下来吗?”温雀儿抬起头,“现在大炎和北寒已经势不两立了,皇上不日便会进攻北寒,你留在大炎就是温家的嫡女,可若是回到北寒,就是他们的皇后了!堂姐,你会留下来吗?” 温寻儿眸底轻轻闪烁。 温雀儿现在是顾允之的德妃,更是他的枕边人,非她不相信她,而是这件事至关重要,更何况,她并不想把温雀儿牵扯进来! “我暂时会留下来,至少得把伤养好,至于以后,我还没想好!” 温雀儿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带来了一些治伤补药,都留在外面了,如果有不够的,堂姐只管让秋月来找我。” “好!” 待温雀儿走后,夜已深了,秋月收拾着药材,忍不住道:“二小姐待小姐还是用心的,这么多上好的补药,小姐用了,伤势应该能好得快一些!” 温寻儿抚向伤口:“但愿能好得快一些!” 第二天一早,温寻儿尚在睡梦中时便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隐约感觉是青染的声音,她蓦地清醒过来,果然看见青染就站在床前。 “夫人,你醒了?” “青染?”温寻儿连忙尝试起身,“你回来了?玄明呢?” “我不知道。”青染摇头,“大炎的皇帝把我关在一处营帐内,派了重兵把守,我与玄明是分开的,我并不知道他被关在哪里!” “那你有没有受伤?” 青染摇头:“他们没有伤害我!” 温寻儿松了口气:“若是你没有受伤,那玄明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你们没受折磨便好!” “夫人!”青染却担心,“大炎皇帝的意思显然是没想让夫人走,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夫人要留在大炎吗?” 温寻儿摇了摇头:“不,我要回去的!” “那夫人的兄长会帮我们吗?” 温寻儿一顿,摇头:“大哥是大炎的臣子,若他助我逃离等同于违逆大炎皇帝,这件事,我不能连累他!” ------------ 第260章 青染更加忧心忡忡:“如今我们身处大炎军营,腹背受敌,只要大炎的皇帝不松口,我们想离开比登天还难!” “青染,小姐现在受那么重的伤还是养伤为重,至于离开的事情,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 “秋月说得对,是我急了。”青染看向温寻儿,目含抱歉,“夫人的伤势如何了?” “军医为我用的都是上好的伤药,再加上有纪老先生的药吊着,伤口并没有那么痛!”温寻儿吩咐二人,“先待我养好身体,大炎的皇帝应允过我,会让我亲自送玄明离开,我们尚有时间准备!” 青染神色一松:“听夫人的!” 接下来的几日,温寻儿专心致志养起身体,温书整日跟在侯延卿身后,忙着温如海的后事,至于温嘉,他守在前方,并不在后方军营。 身边几个有可能知晓战况的人都不在她跟前,大炎的军营更是打探不到一丝消息,温寻儿的消息完全闭塞,再加上养伤行动不便,对外几乎是一无所知,好在有秋月这个大炎人来回走动,多少打探到一点消息,确定了两国已经开始作战了。 “据说大炎的兵马偷袭了北寒几次,都是大获全胜,得了不少战利品!小姐,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更加走不了了?” 青染正在缝着一件男袍,闻言动作停住,神色明显有些紧张。 温寻儿却摇头:“若打起来,我们反而更有机会!” 秋月不解,看向青染,又听得温寻儿道:“冰棺明日就到军营了,马上会运到温将军府去,趁着我现在身体大好,到时候我会去跟雀儿说回将军府住,只要能离开军营,四周的眼睛自然就少了,届时我们也能寻到机会!” 青染眼前一亮:“原来夫人准备了这一遭!” “可若皇上不同意,德妃娘娘那边只怕也做不了主!” “皇上来军营也有一段时间了,军营条件甘苦,雀儿又是女子,再加上是宫妃,身份尊贵,长久留在军营于礼不合,而且一旦开战,两军对垒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将军府就在城里,雀儿去将军府住再合适不过,不论从哪个层面来讲,只要雀儿开口,皇上定会同意的!” “小姐说得没错!”秋月一喜,“若是德妃都去了将军府,小姐作为伤患,皇上没理由不同意你去将军府养伤!” 温寻儿笑了笑:“是这个理。” 当天晚上,温寻儿就跟温雀儿提了去将军府的事,温雀儿十分赞同:“大伯的灵柩都回了将军府,你自然没理由留在军营,你放心,我去提,皇上定会同意!” “那就劳烦雀儿了!” 温雀儿握着她的手:“堂姐,你我姐妹哪里还需这么客气?再说了,这军营我也待烦了,能去将军府自然最好!” 次日一早,温雀儿的婢女就来通知她们,说是让收拾行李,下午跟随灵柩一起走。 青染没想到这么顺利,高兴到不行:“德妃娘娘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