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缠绵病榻多年的顾德音今日醒来,突感精神了许多,看来是回光返照了。 她沉思,还是想见丈夫最后一面。 人人都说她嫁了个好丈夫,出身豪门世族,身边却只有她一个女人。 以前哪怕被冷落丢弃在一边,她也为此自得不已,如今想来,真是个笑话。 微睑眉,她想,她还是要与他正式告别,来生不再相见。 正想唤侍女进来交代一声,她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们先出去吧,弟妹这儿有我照看着。” 这是大嫂柳若荷的声音。 自打她的病情严重之后,这身体娇弱的嫂子就时常来探望陪伴她。 心里一暖,她正要出声招呼嫂子,就又听到了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把人都打发了,想我了?” 这道调笑的声音带着轻松欢快与柔情蜜意,但却让她孱弱的身体猛地一震,这是她丈夫徐宁宇的声音。 这两人怎么回事? 她有了不好的猜测。 大嫂柳若荷娇嗲地回应,“你这样,就不怕弟妹看到?” “看到就看到了,我可不怕她。” 这两人无视她的存在,公然在此偷情。 她气得浑身直打冷颤,这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这两人,居然如此不顾人伦。 她喘气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要去抓奸。 就在这时,这两人居然把屏风给撞倒了,发出了一声巨响。 三双眼睛同时对上。 男人不管发妻如何想,一心只扑在情人身上。 “若荷,你没事吧?” 柳若荷直视顾德音那双恨不得把她吃了的眸子,吃吃地笑着。 闻言,她朝男人抛了个媚眼,“有你垫着,我怎会有事?” 她不在乎一个将死之人的怒气。 隐忍了半辈子见不得光的关系,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越发得意。 “宁宇,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同意除去浩哥儿,给我们的诸哥儿铺路。” 沉浸在发现丈夫与长嫂偷情一事上的顾德音,瞬间睁大浑浊的双眼,柳若荷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惟一的儿子的死不是意外,是这两人所为的? 徐宁宇朝心上人轻笑,“傻瓜,诸哥儿才是我的孩子,一个凌哥儿算什么?” 柳若荷突然转头,用胜利者的姿态,看向愤怒不已的顾德音,“弟妹,听到了吧?” 顾德音双眼直直地看向徐宁宇,沙哑着声音厉声质问。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徐宁宇冷冷地回视她,“是又如何?凌哥儿是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 那是醉酒一夜的产物。 顾德音知道他不爱自己所生的孩子,但没想到他会绝情至此。 “虎毒尚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 徐宁宇的身体猛地紧绷,恶狠狠地回应,“住嘴!” 柳若荷一边扶好头上的珠钗,一边缓缓走向顾德音。 到了她跟前,她俯视她。 “弟妹,你真失败,若我是你,早没脸面活下去了……” 顾德音气得双眼通红,孩子永远是一个母亲的逆鳞! 她怎敢? “住嘴!你不配提起我的儿子!”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举手想要甩这个恶毒的女人一巴掌,看她还贱不贱? 可将死之人哪里是一个康健之人的对手? 柳若荷一把抓住顾德音枯瘦如柴的手。 “想打我?没门!” 看到顾德音气得喘不过气来,她越发得意。 “今儿个我就让你当个明白鬼,诸哥儿是宁宇与我的亲生骨肉……” 顾德音的身体一僵,耳边有如雷轰。 以前,她以为徐宁宇疼爱诸哥儿,那是把大哥的遗腹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是爱乌及乌的表现。 哪里想到真相竟如此丑陋不堪? 算算时间,那会儿他大哥还活着,他居然就与长嫂私通,可见其人卑劣至极! 既然如此,他当时为何又要同意与她成亲? 她的目光越过柳若荷,看向了那个依旧冷脸站在原地的男人,这么多年,她到底爱上一个怎样的魔鬼? 寡廉鲜耻,不顾人伦,无情无义,冷面自私都不足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 一想到这两人背着人卿卿我我的画面,她就恶心得想吐。 再想到他们为了侯府世子之位,害死了她的儿子,她就恨不得手刃两人报仇。 气怒攻心,她一口血喷了出来。 柳若荷来不及闪躲,被喷得满脸血。 她尖叫一声,一把就将顾德音的手甩开,连退数步。 徐宁宇忙上前去扶住心上人,迅速掏出帕子将她脸上的血迹擦去。 看到心上人受委屈,他朝顾德音怒骂,“你找死!” 倒在床上,此时出气多入气少的顾德音已在弥留之际,短短三十多年的人生像走马灯一样在她面前闪过。 她看到年少无知的自己只因一眼,就爱上了道貌岸然的男人。 她看到自己初嫁时,满怀欣喜,结果却在新房枯坐一夜,最后遭人耻笑不已。 她看到意外怀上孩子的自己,带着憧憬与希冀做着一件件小衣。 她看到孩子溺水身亡那日,自己形容颠狂的样子。 一幕幕,既刻骨铭心,又痛彻心扉! 到最后,她艰难地转动着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抱在一起的狗男女。 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流血的双眼,至死不闭! ------------ 第二章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顾德音一大早起来,就让侍女把所有的窗户都支了起来。 一直以为在梦中的她,被初春的暖阳一照,这才相信自己真的重生回来了。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年轻鲜活的脸,哪里还有半点上辈子缠绵病榻时形容枯槁的样子? 她的眼眶不禁湿润了,没人比她更渴望一副健康的身体。 只有身体好了,她才能去找那对狗男女好好算算上辈子的账。 尤其是想到年幼的儿子的死,那心就像被针扎般密密麻麻地疼。 她心中的那团复仇之火,从未熄灭! 正想曹操,曹操就到了,外面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这是徐宁宇走路的声音。 果然,守门侍女一边掀帘一边行礼,声音略带欢快地道:“二奶奶,二爷来了。” 以前,这是她喜欢听到的禀报声,所以下人也投她所好。 可现在,她光是听到禀报声,胸中的恨意不禁蹿高了几米,恨不得手中拿着八百米大刀,朝那卑劣之人砍去。 深吸一口气,她勉强压下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 为了一个渣男再押上自己的一辈子,不值当。 报仇,可徐徐图之。 徐宁宇步伐匆匆进来,看到顾德音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梳妆台前朝发髻比对着首饰,他就不禁愕然万分。 毕竟以前只要他纡尊降贵来一趟兰馨园,这女人就会欢欢喜喜地迎上前来嘘寒问暖地讨他欢心。 哪像现在,她居然连头也不回一个,直接将他晾在空气里。 不想则已,一想他就沉下脸来,当即嘲讽开口。 “诸哥儿病了,若荷担心不已,你不说去瞧瞧,居然还有心思在这打扮,你还是人吗?” 顾德音拿着珠钗的手微微一顿,瞬间想起徐凌诸是他与柳若荷的奸生子。 反胃恶心瞬间涌上喉头,这对狗男女,她恨不得生啖他们的血肉。 此时却只能压下恨意,她转头朝男人微微一笑,讽刺的话瞬间出口。 “我怎么不是人了?那又不是我儿子,看你这急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儿子呢。” 徐宁宇本以为自己站在道德高地,可以俯瞰指责顾德音不知礼数且无情无义。 突然听闻这话,让他猛然心惊,莫非顾德音发现了什么? 顾德音看他变了脸色,扔下手中的珠钗,起身缓步走向男人。 明艳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她忙掩嘴惊呼。 “难道我猜对了?诸哥儿真是你与大嫂的奸生子……” “顾德音!” 徐宁宇大喝一声,阻止她再说出什么惊悚的话来,双眼凌厉地看向四周。 旁边侍候的下人吓得赶紧缩脖子,假意自己没有听到。 徐宁宇上前一把拽住顾德音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看到她因痛皱眉,他仍不解恨。 “你不要名誉,难道若荷就不要了?她一个寡妇已经甚是艰难了,这谣言若是传出去了,你让她怎么活?” 顾德音心中的恨意涌起,毫不客气地张嘴就咬向他的手臂,尝到血腥味,这才稍稍解恨。 徐宁宇痛呼出声,见她仍不松口,遂狠狠推开她,咒骂道,“你疯了?” 顾德音可恨没能咬下一块肉来,前两天得了风寒,这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 可这不耽误她输出嘴炮。 “说别人之前,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瓜田李下的,你也不害臊,我都替你羞。” 若荷若荷的叫,这是小叔子该称呼大嫂的吗? 上辈子自己是真蠢,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怀疑过半分,只以为这是他们打小认识处出来的情份,所以才会无状了些。 徐宁宇却以为她又在吃些莫名其妙的干醋,心中暗松一口气之余,不禁鄙视地倒打一耙。 “你这一天到晚闲得都瞎琢磨些什么?” 顾德音看到他眼里的鄙视之意,袖下的拳头不禁握紧,自己以前真是眼瞎。 这会儿,他纡尊降贵的来找自己,肯定有所图。 至于图的是什么,她心中已然有数。 遂,转身,她不再搭理这个没品的男人。 徐宁宇看她又坐回梳妆台前摆弄珠钗,不禁皱眉。 换做以前,她早就追着自己问长问短,压根无须他主动开口去提要求。 今儿个,这顾德音吃错了什么药? 他轻咳数声,瞄了眼她,没获得她的反应,又重重一咳,她依旧无动于衷。 顿时,他怒了,大声质问。 “顾德音,有你这样当人妻子的吗?” 顾德音自顾自地一面照镜子一面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你怎么当人丈夫的,我就怎么当人妻子。”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公平得很。 徐宁宇哪里在顾德音这里受过嘲讽奚落? 脾气一上来,他转身就要走。 他就不信,顾德音不会出声挽留他? 毕竟他这一走,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再踏入兰馨园一步。 顾德音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又用这一招来对付她? 可惜她已经觉醒了,不会再吃他这一套。 徐宁宇都快要走出屋门,顾德音怎么还不出声挽留? 心里烦乱得很,恨不得一走了之才好…… 可想到诸哥儿病得不轻,还有若荷的泪,他迈出的步子又不得不收了回来。 摆出一副不与女人多计较的表情,他重新回到屋里,直接吩咐。 “顾德音,拿株百年人参出来,诸哥儿还等着用。” 顾德音心谙,果然是为了这事而来。 那个孽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奸生子的原因,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宫里的太医说需得天材地宝才能吊住他的一条小命。 上辈子,她没少为这个忙活,赔人赔时间不说,光是钱财都不知搭进去凡已。 那会儿为了能在徐宁宇心中有些许地位,她是低微到尘埃里了。 现在想起,连她都鄙视自己。 此时,她转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徐宁宇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越看越恶心。 她的目光又冷又直白,徐宁宇被她看得头皮发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顾德音,你看什么?” 顾德音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 “徐宁宇,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徐宁宇一愕。 ------------ 第三章 这是对他的侮辱! 徐宁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当即恼羞成怒,跳脚不已。 “顾德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我夫妻一体,何来求不求的?” 顾德音欣赏地看他那气得通红的脸色。 这就生气了,才哪到哪啊? “徐宁宇,我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用女人的嫁妆用得这么理直气壮,这是打算吃软饭了?” 此时她的眉毛一挑,嘲讽的意味十足。 徐宁宇被她这样一嘲讽,脸上哪里还挂得住?顿时口出恶言。 “顾德音,看来你以前的温柔贤惠都是装的,不愧是出身低贱的商户女,就是不懂礼数!” 顾德音的脸色一冷,袖下的拳头紧紧地握着。 她出身皇商顾家,顾家不敢说是大商朝的的首富,但也是家财万贯。 再者老爹只有她一个女儿,自是极尽宠爱。 当初,虽说是她先对徐宁宇一见钟情,但她有自知之明,宣宁侯府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 因而,她虽爱慕他,却从未做过出格之举。 但是,少女心事却瞒不过老爹。 有一天,老爹说,宣宁侯府上门来相看她,问她可否有意? 她心下暗喜,当日虽未吭声,但娇羞的脸庞却出卖了她。 后面的相看很顺利,他虽不热情,但也没真冷落她。 她这才点头同意嫁进侯府。 初初没能看清里面的玄机,直到上辈子缠绵病榻看清了不少人的嘴脸,这才知道侯府看中的是她那丰厚无比的嫁妆。 所以,他徐宁宇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 “我顾德音虽出身不及你,但你这高高在上的侯府子弟,一再拿妻子的嫁妆补贴自家,哪里又比我高贵了?” 随后,似想到什么,她又嗤了一声。 “哦,我明白了,你徐二爷是打算软饭硬吃吧,啧啧,这是连男人的脸面也不要了?” 这话说得极尖酸刻薄,至少在徐宁宇的耳中听来是这样的,这是对他的侮辱! 他愤恨地瞪着顾德音,“满身铜臭,臭不可闻!” “你清高,你了不起,那就别来求我拿嫁妆来补贴你。” 哼,还当她是那个骂不还口的顾德音啊? 这下子徐宁宇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他甚至感觉到那些低垂着头的奴仆在暗地里耻笑他。 哪里还能站在这屋中? 他铁青着脸色甩袖转身离去,不过还嘴硬地放了一炮,“好男不跟女斗!” 顾德音哪会给他挽尊的机会? 只见她轻摇着手中的珠钗,一副漫不经心地讥讽回应。 “软饭硬吃不成的孬货冒充什么好男?也忒不要脸了,我呸!” “你!” 徐宁宇闻言,气得浑身颤抖地转身指着顾德音怒吼! 顾德音半掀眼皮轻蔑地看他一眼,“说理说不过,就想斗斗谁嗓门大啊?好啊,我奉陪!” 徐宁宇斗嘴皮子斗不过顾德音,只能败北离去。 他心里的一口气出不来,看到顾德音的奶嬷嬷在门口处张望。 这老东西一见到他就讨好地笑着行礼,看样子是想说和几句的。 不过,他没心情听,当即抬腿,一脚踢向这老东西的心窝,把那口气先出了。 “哎哟!” 里屋的顾德音听闻,眉头一皱。 这徐宁宇的气量之狭小,她这回算是见识了。 况且,这一来是下她的脸面,二来也是警告奴仆不许多嘴。 思及此,她的脸色一沉,恨意上升! 运气好一会儿,这才缓了脸色。 “二奶奶,苏嬷嬷被二爷给踢了心窝子,晕了过去……” 她头也没抬,“请府医过来瞧瞧,让苏嬷嬷在屋里好生歇段时间吧。” 她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劝和的话。 这苏嬷嬷仗着是她的奶嬷嬷,一向爱劝她要忍要温柔要大方随和,不能耍性子,这样才能讨得夫家人的喜欢。 她可去她的,再听那一套话,她现在就可以去死上一死了。 端起补品,大口大口地吃进肚子里,她得先养好身体才行。 今天不过是耍了点嘴炮收点利息,离真正的复仇还远着呢。 徐宁宇踏入了气氛低迷的莲香园,脸色这才由铁青转为凝重。 挑帘进入内室,果然看到柳若荷正坐在诸哥儿的床前垂泪,那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他的心不由得抽疼了起来。 “若荷。” 听到温柔的唤声,身形有如弱柳扶风的柳若荷这才赶紧拭泪,转身柔柔地看向男人。 “宁宇,你来了。” “诸哥儿怎么样了?” 徐宁宇上前一边揽住柳若荷的细腰,一边探头看向诸哥儿。 一提起儿子,柳若荷又想抹泪。 “还是老样子,对了,你拿回了百年人参,我立刻让人去沏药,诸哥儿早点喝上也能早点恢复精神……” 看到柳若荷欣喜的样子,徐宁宇惭愧地说不出话来。 柳若荷太了解他了,当即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没拿回来?” 徐宁宇的脸色难看。 “顾德音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说话夹枪带棒的,我跟她说不上两句话就一肚子气。” 柳若荷的一双细眉皱得更紧,心里暗骂徐宁宇是个废物,连个女人都摆平不了。 当然面上她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顾德音怎么这样?婆母去清虚观打蘸,得好些天才能回,那我们诸哥儿怎么办?” 徐宁宇安抚地拍了下柳若荷的背部,“别急,我再想想办法……” “还不急?诸哥儿若是去了,我也不活了……呜呜……” 柳若荷抽出帕子又开始哭了起来。 徐宁宇更加心疼,“小心哭坏了身子。” 怎么劝也没能劝得心上人止泪,他咬牙道,“我好歹是顾家的姑爷,明儿我就去顾家商行找李掌柜拿这百年人参。” 柳若荷闻言,这才暗松一口气。 “宁宇,这样会不会堕了侯府的威风?” 自打嫁了进来,她方才知道宣宁侯府是外强中干,早就入不敷出。 要不然她那死鬼丈夫也不会放着好好的世子不当,跑去从军搏前程,最后尸骨不存,害得她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如今想来,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放心,那不过是低贱的商户,我这是给他们脸面。” 柳若荷知道徐宁宇是在嘴硬,这样做并不体面,要不然他也不会去找顾德音出面了。 “都怪顾德音!” 对于柳若荷这咬牙切齿的话,徐宁宇深以为然。 顾德音此时打了个喷嚏,心想,八成是那对狗男女在背后骂她。 美眸一转,她沉思,很快就猜到徐宁宇想打什么鬼主意。 哼,这回看她如何断他的后路。 ------------ 第四章 你也配? 对于徐宁宇的德行,顾德音现在可是太了解了。 他在她这里讨不到好,必然就要来硬的。 这个软饭男为了他那个奸生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此时她把最忠心的贴身侍女花书唤了来,直接在她耳边吩咐几句。 花书愕然地睁大眼睛,“二奶奶,咱们真要做得这么绝吗?” 虽然她一直对徐宁宇这姑爷有意见,但主子对他的爱得深沉。 这一路看下来,她可是太明白不过了。 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主子后悔了怎么办? 毕竟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尽管二爷从未在兰馨园留宿,但保不齐日后不会回心转意。 顾德音看到花书眼里的担忧,心里流过一道暖流。 此刻,她脸色严肃,坚定地道,“我对他死心了。” 花书惊讶地看着自家主子。 好一会儿,她才真的相信主子所说的话,“奴婢这就去办。” 顾德音点了点头。 花书立即出府,直奔顾家商行找李掌柜。 这边的顾德音也没有闲着,开始清点自己的嫁妆。 成婚这三年,她为侯府花费不少,如今先把账算清楚,日后才好讨回来。 几个贴身侍女都忙得团团转。 毕竟顾德音的嫁妆太过庞大,一时半刻要清点完也不容易。 养病中的李嬷嬷听到了风声,撑着病体来找顾德音。 “二奶奶这么大张旗鼓是做甚?传出去又要出闲话……” 刚一掀帘进来,听到那算盘珠子声,她的眉头就紧皱。 顾德音连眼角都没看她一眼,而是继续看着面前的账册。 “嬷嬷来做甚?被踢了一脚心窝子,好生养着才是正经,操心过多,小心减了寿命。” 李嬷嬷闻言,满脸不悦。 “二奶奶,你怎生说话尖酸刻薄的?怪不得二爷要跟你置气,这女人要温柔,男人才会上心……” 顾德音不胜其烦,直接把手中的账册大力合上。 李嬷嬷这才后知后觉地收声,不过仍旧少不得小声嘀咕着。 顾德音不耐烦再搭理她,朝身边最近的贴身侍女吩咐一声。 “你扶着李嬷嬷回去歇着吧。” 李嬷嬷不愿意走,奈何被人强制扶着,由不得她再造次。 她正想要撒泼闹事,就听到顾德音出声,“等一下。” 看来这主子对她还有几分顾忌,她心中暗喜,开始盘算着劝导的话。 哪知顾德音却是道,“花朝,你去把李嬷嬷身上的钥匙解下来,以后这库房归你管,嬷嬷日后无须为此琐事分神,这病才好得快。” 李嬷嬷闻言,顿时心凉一片。 “不,不是,二奶奶,你忘了你小时候是吃着老奴的奶水长大的……” “我没忘,该给嬷嬷的荣养一样也不会少。” 顾德音使了个眼神,花朝不再迟疑,上前直接一把就解了李嬷嬷挂在身上的钥匙。 还想说什么的李嬷嬷,直接被人捂着嘴强硬拖走了。 花朝上前道,“二奶奶,李嬷嬷以前没少偷摸库房里的东西。” 顾德音轻茗一口茶水,悠悠地道,“先记着。” 日后再算账。 花朝应了一声,这下子李嬷嬷没法再翻身了,倒是件令人快意的事情。 另一边厢的柳若荷,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来回踱了好久,方才等到派出去的侍女回来。 哪知却给她带来了个坏消息。 “什么?那李嬷嬷被夺了管库房的权?” 这人不是顾德音的奶嬷嬷吗? 顾德音一向最听她的话,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 处处都不顺。 那侍女又道,“大奶奶,那李嬷嬷说,今儿个她是帮不了大奶奶了,但以往的情份,还请奶奶记着,许给她的银子一分也不能少云云。” “可恶!”柳若荷气得将小茶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她还有脸提银子?” 那侍女不敢再出声,生怕扫到台风尾。 柳若荷咬紧一口银牙,现在只能指望徐宁宇明天能顺利了。 翌日,在心上人的催促下,徐宁宇早早就出发去了顾家商行。 昨儿他就让人带信给李掌柜,半点也不给他拒绝见面的机会。 李掌柜也一早就等着了。 看到徐宁宇这个姑爷到来,他忙提着袍子上前见礼问安。 徐宁宇摆出侯府子弟的派头,大摇大摆地由着李掌柜迎着向里屋走去。 落座,寒暄了几句,他直入主题。 李掌柜却是一拍脑袋,满脸懊恼。 “姑爷,这可真不凑巧。” 徐宁宇心一紧,“怎么说?” “本来商行存有株百年人参的,但昨儿张公公有急用,派人来取……” 徐宁宇的脸当即一沉,“你做主给他了?” “小的也不好拒绝,毕竟主家有过吩咐,不能怠慢了张公公……” 这张公公可是当朝太后面前的红人,谁敢得罪他? 李掌柜赔着笑。 徐宁宇当下也不好把气撒在他身上,毕竟他只是顾家的姑爷,不是顾家家主。 这事绕来绕去,还得回到顾德音的身上。 当天午时,顾德音就看到徐宁宇又来了兰馨园。 她正在用午膳,遂不客气地道,“你到一边去,我看到你黑头黑脸,食欲不振。” “顾德音!” 顾德音眼一瞪。 徐宁宇本欲发作,但想到自己有求于她。 鉴于昨天说不过她被气了半晌,遂只能抿紧唇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坐下。 顾德音嘴角上扬,优哉游哉地吃着美味的饭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徐宁宇看她那慢悠悠的吃饭动作,顿时气又上来了。 遂,他转头看向另一边,来个眼不见为净。 顾德音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满屋子都是她的声音。 她倒好,一顿午膳用了将近半个多时辰。 要不是想着还在病中的诸哥儿,徐宁宇哪会枯坐这么久? 看到她终于擦嘴让人撤了饭桌,他这才不客气地上前坐在她对面。 “顾德音,你是故意晾着我的吧?” 顾德音喝茶解腻的动作一顿,斜睨他一眼,“你也配?” 徐宁宇脸色一变,感到受了奇耻大辱,好在理智还在,并没有当场发作。 平复下心情,他道,“顾德音,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咱俩好好说话,成不?” ------------ 第五章 入彀 这是软饭硬吃不成了,所以又绕回来找她来软的? 顾德音轻嗤一声,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你好好说话,我自然也能好好说话。” 换言之,你的态度不好,也别指望我的态度能好。 徐宁宇暗暗攥紧拳头,他忍。 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个可恶的女人一脚踹掉。 “诸哥儿的病你是知道的,他真的很需要这天材地宝,你能不能……” “不能。” 徐宁宇看顾德音想也不想地就拒绝,当即忍不下去了。 “顾德音,你还想不想好好说话了?” 顾德音才不管他如何动怒,直接拿起之前整理好的嫁妆账册,甩到他的面前。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自打嫁给你,你用了我多少嫁妆?” 徐宁宇瞄了眼那账册,没拿起来细看。 其实用了她多少嫁妆,他心里是有数的。 侯府只是名声好听,其实如今只剩个空壳子,不然也不会连株百年人参都拿不出来。 这两天为了这个有多焦头烂额,没人比他更清楚。 深吸一口气,他试图打动她。 “诸哥儿的病真的不能拖,你就忍心看他小小年纪就夭折了吗?” 顾德音一听到这话,那刻在灵魂深处的恨意立即涌现。 诸哥儿的命是命,那上辈子她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那会儿他这个连禽兽都不如的人,半分舔犊之情都没有。 如今也好意思在她面前提什么同情怜悯? 简直是痴人做梦。 徐宁宇看到顾德音身上瞬间迸发出来的滔天恨意,不由得心惊了起来? 他说什么惹来她这般恨意? “顾德音,你又发什么神经?” 顾德音不看他,免得自己冲动之下想要手撕他。 “我家虽然是皇商,但这天材地宝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当初我陪嫁过来的药材,都被你拿去贴给诸哥儿了,如今我哪里还有?” 徐宁宇不信这话,“你这是在搪塞我。” 顾德音拿起嫁妆账册翻给他看,指着药材那一项。 “这上面的记载已为零,徐宁宇,你是不是得先把这些给我补回来?” 徐宁宇一把夺过来,这回仔细看了。 “怎么可能?” 听到他的呢喃,她冷笑一声,“怎么不可能?我这里出了家贼。” 徐宁宇一听,恼羞成怒,“你说谁是家贼呢?” “徐宁宇,看来你蠢得可以啊。” 顾德音不给他脸面,直接挖苦讽刺。 徐宁宇好歹是世家大族出身的人,很快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顾德音这回还真不是在骂他,而是有人私下里偷拿了她库房里的东西。 其他的先不论,就药材这一项,谁最需要? 他祖母虽年事已高,但身体还算健朗,并不太需要进补。 而他父亲忙着风花雪月,并不管后宅之事,再说当公爹的得跟儿媳妇避嫌,一年到头说的话十个手指可以数得清楚。 至于他母亲,那是直接哄顾德音拿钱出来补贴侯府开支,都是明着来的。 所以,顾德音这话是冲着柳若荷来的。 想明白后,他立即跳起来大声反驳,“若荷不是这样的人,你别诬蔑她!” 顾德音用看智障的目光看着他,“不是大声就占理的。” “总之你别想往若荷身上泼脏水。” 对于他这话,她嗤之以鼻。 她承认自己是不安好心,当白月光不再白之后,她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继续爱下去? “等我哪天抓到了证据……” “若真有那一天,我双倍赔给你。” 徐宁宇直接打断她的话,并且放下豪言。 顾德音等的就是这句话,“好,徐宁宇,口说无凭,你立个字据为证吧。” “顾德音,你别太过份了……” 顾德音不跟他耍嘴皮子,而是拍掌让人拿来文房四宝。 看着摆在面前的文房四宝,对面的顾德音又虎视眈眈,徐宁宇根本找不到台阶下。 况且被这么一激,他气血上涌,真的拿起笔写了张字据,然后直接甩到顾德音的面前。 “这样总可以了吧?” 顾德音这下总算露出了些许笑容,拿起字据看了看,然后就让人收好。 “好了,你可以滚了!” 徐宁宇已经被气得没了脾气,直接无视顾德音逐客的话,“那百年人参……” “我这没有。”顾德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我没说让你拿出来。”徐宁宇一副商量的语气,“李掌柜说仅存的那枝百年人参送给张公公了,我的意思是……” 看了看顾德音没有表情的脸,他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一株百年人参,一时半会儿是用不完的,如今诸哥儿急需,你跑一趟把剩下的要回来……” 顾德音立即变了脸色,抓起茶碗直接把喝剩的茶水泼了过去。 看到徐宁宇顶着一头茶水狼狈的样子,她仍旧不解恨。 “亏你说得出口,莫说这样做会得罪张公公,我家的生意还如何做下去?” 此时她义正辞严。 “再者那张公公虽是个废人,但他却是个好色之徒,你居然让我去登他的门?这是为人夫该说的话吗?” 徐宁宇知道自己理亏,把脸上的茶水抹去,为了诸哥儿,他还是开口再劝。 “你也说他是个废人,并不能对你做什么,这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为了诸哥儿,你就不能牺牲一下吗?” 顾德音不想再听这些混账话,直接起身拿起鸡毛掸子,毫不客气地用力打在徐宁宇的身上。 “滚,你给我滚,要牺牲找你的若荷去……” 徐宁宇被打得疼痛不已,这顾德音简直就是个泼妇! “什么我的若荷?你别胡说,再者若荷这么柔弱,她……” “滚,你给我滚!” 顾德音听不下去这混账话,使劲地驱赶他。 徐宁宇想要夺过鸡毛掸子反客为主,哪知这屋子里的侍女都一拥而上。 这下他可招架不住,只能先一步撤了再说。 看到渣男灰溜溜地跑了,顾德音这才冷着脸将鸡毛掸子甩给身边的侍女,转身回屋。 “二奶奶,别气坏了身子。” 花书重新沏了碗茶,奉了上来。 顾德音接过茗了一口,这气才顺了些许。 “今儿个大家表现得很好,这个月月钱翻倍。” 众人一听,脸上大喜,立即行礼,“谢二奶奶。” 顾德音扫视她们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好好干,就什么都有了。” 这话颇有深意,众人不由得深思。 顾德音不再言语,挥手示意她们先退下。 此时,她靠在引枕上微闭眼养神,总算引得这对狗男女入彀。 手轻敲着罗汉床,她在心里细细地盘算着。 徐宁宇到了莲香园,还气得七窍生烟。 “这是怎么了?”柳若荷沏了碗茶到他面前,“顾德音又给你气受了?” “别提那泼妇。” 看到男人排斥的样子,她心里顿时甜如蜜。 挨着男人坐下,她柔声道,“你别跟她置气,她就一商户女,懂什么礼数……” 徐宁宇不耐烦提顾德音,立即转移话题。 “对了,你可有私下里动过那泼妇的嫁妆?” 柳若荷闻言,心下一紧。 ------------ 第六章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莫不是徐宁宇怀疑了什么? 可不该啊,自己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这么一想,柳若荷的心定了。 “谁在你耳边嚼舌根栽脏嫁祸?我动她的嫁妆做甚?” 她佯怒。 “你把这多嘴多舌的人唤来,我跟她当面对质。” 徐宁宇看她气恼的样子不似做假,这才暗松一口气,“我就随口问问。” 倒是没把顾德音给供出来,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者若荷体弱,若是跟顾德音那泼妇起冲突,他怕她会吃亏。 柳若荷见把男人给糊弄住了,心下稍安,不过脸上依旧挂着怒容。 “我清清白白做人,哪里能任人背后如此诋毁?你快说,是谁……” “真没有,我就是看兰馨园那边在清点库房,怕那泼妇拿这大做文章,所以才提前问问,你别这么紧张……” 徐宁宇忙安抚心上人的情绪,然后指天发誓自己并没有轻信他人所言。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方才将柳若荷给稳住。 柳若荷垂眸,那个苏嬷嬷,得想办法解决掉才行,不然日后肯定要坏事,顾德音起疑心了。 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百年人参。 毕竟这关乎自家儿子的小命。 一提起这茬,徐宁宇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他倒也没有隐瞒,把今儿个的不顺都一一说了出来。 “事情就这么不凑巧,如今这株百年人参在张公公的手上,我们怕是要另想办法,你也先别急,我出去再找熟人问问,看看哪家藏有,先去借来救急……” 柳若荷的心一再往下沉,百年人参并不好找,再者交情不够,人家也不会轻易外借。 宣宁侯府的外强中干,在那些实权人家那里并不是秘密,人家也未必会卖这个面子。 “还是得找张公公讨回用剩的。” 她这结论,徐宁宇早就想到了,于是长叹一声,“顾德音不肯跑这一趟。” 柳若荷冷笑一声,“怕是由不得她不肯。” “你有好主意?” “你等着看便是。” 柳若荷没有多说,起身就去修书一封,着人快马加鞭地赶去清虚观交到婆母许氏的手中。 必须要把婆母给请回来才行,有这座大山压着,顾德音才能乖乖地就范。 莲香园这边的举动,很快就有人跑去给顾德音打小报告。 顾德音倒是不意外柳若荷会这么做,她这人一向喜欢躲在人后,自己倒是半点尘埃也不沾。 那算盘打的,她在这里都能听到响儿。 此时她看向那报信的小丫头,这不过是她院里洒扫的三等丫鬟,觉悟性不错。 “你做得很好。” 赞赏过后,她直接让花朝拿五两银子打赏这小丫头。 果然,小丫头的脸兴奋地红了起来。 有这榜样在,自然就有人会替她盯紧莲香园那边的一举一动,毕竟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小丫头磕头谢恩后,拿着银子退了出去。 她一出去,就被不少低等仆人围住,问长问短的。 本来大家就都还在观望,毕竟这两天二爷跟二奶奶吵得厉害。 再者今儿个屋里侍候的那些个大丫鬟对二爷动了手,反倒得了二奶奶的赏,她们又怎会不心动? 如今看到有人真立功拿到赏银,顿时大家都心动不已。 这一心动,自然就会行动起来。 就连苏嬷嬷那边也多了不少眼线盯着。 毕竟以前这老虔婆得势时没少欺压人,这园子里的人八成都恨她恨得牙痒痒的。 如今她好不容易在二奶奶那儿失势了,还不得趁她病要她命。 总之,在赏银的推动下,兰馨园的下人积极性都调动了起来。 反之,莲香园的下人却觉得自己的人缘好了不少,兰馨园那边的人都爱跟她们来往,一天到晚嘴巴都没闲过。 这些小细节的变化,并没有引起主子们的注意。 顾德音也没有闲坐着,而是吩咐下人做了好几样香软的点心装在盒子里,提着就往徐老夫人住的康平园而去。 康平园是侯府布置得最雅致的地方,可见老夫人自己就是个雅人。 她到来的时候正值傍晚时分,徐老夫人正给她养的花儿浇水。 一看到她,老夫人就立即抓了壮丁,“你来得正巧,快过来帮我浇花,等花儿开好了,我送你两盆。” “那敢情好。” 顾德音爽快地应了,把食盒交给徐老夫人身边侍候的人,然后自己挽起袖子上前,提起花洒就慢悠悠地给花儿浇水。 徐老夫人笑吟吟地直接就坐在台阶上,也不顾忌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看顾德音脸颊红润,动作不骄不躁的,看来身体是恢复过来了。 浇了约莫一刻钟,方才把花儿给浇完,顾德音把花洒递给小丫头,然后也学着徐老夫人那般直接坐在台阶上。 “老夫人,我给你做了点您喜欢吃的糕点,您尝尝。” 她接过食盒,直接打开,献宝般地举到徐老夫人的面前。 徐老夫人探头一看,这里面的糕点都是她爱吃的,这丫头有心了。 她笑眯眯地拈起一块就吃了起来,嗯,这甜度刚刚好。 “你也吃。” “好。” 顾德音温和地应了一声,然后陪着徐老夫人吃了起来。 祖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随意聊着,气氛倒是十分的好。 顾德音从不到徐老夫人这里来哭诉。 这次也不例外,吃完点心,再讨了顿晚膳,就直接回去了。 这引得徐老夫人身边的人直夸顾德音有孝心。 徐老夫人却叹道,“这丫头嫁进来后,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老奴听说这两天宇二爷跟宇二奶奶在闹矛盾,吵得不可开交,宇二奶奶还直接拿着鸡毛掸子把宇二爷给赶走了。” “还有这等事?” 徐老夫人眯了眯眼,对于徐宁宇这孙子其实并不太欣赏。 这也是为什么她从不表态支持徐宁宇当世子的原因所在。 “他们吵到了院外,自然就有人瞧见。” 这府里永远不缺嘴碎的人。 徐老夫人皱了皱眉,最后叹息一声。 “也罢,你留意看看他们因何争吵,看在这丫头孝心一片的份上,我自不会看着她任人欺负。” 此时的顾德音正由贴身侍女花书打着灯笼,走回兰馨园的路上。 “二奶奶,在老夫人面前,您怎不把二爷的荒唐行径说出来?” 好歹也让徐老夫人管束管束自个儿的孙子。 顾德音轻笑一声,“无须我多言。” 自有好事者告诉她,说多了反而落了下乘。 徐老夫人与她的婆母许氏不对付,所以往她这儿使劲,倒是能借力打力。 翌日,宣宁侯夫人许氏自清虚观回来了。 ------------ 第七章 猫腻 顾德音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报信。 挥退了报信人,她懒洋洋的自罗汉床上起身,准备换身衣物,前去迎接婆母许氏。 花书和花朝侍候着她梳洗。 “二奶奶,太太这个时候回来,怕是别有目的。” 花书一边给顾德音插戴发饰,一边发表自己的见解。 “奴婢也这么觉得。”花朝附和。 毕竟这次打蘸,太太从二奶奶这里要去了五百两银子。 原先说好要做够七日的,可这提前回来,必是为了大奶奶和诸哥儿。 一想到这些,她就有些愁,生怕自家主子吃了亏。 “不管她打什么主意,我都不怵。” 顾德音左右照了照镜子,觉得这装扮太素了些。 以前怕别人说自己是商户女满身铜臭,她总喜欢打扮得老气沉稳,自以为是素雅,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至极。 指使花书拿那支赤金多宝孔雀钗,斜插在发髻上。 再左右照了照,这富丽堂皇的才衬自己。 花朝笑道,“二奶奶还是这样装扮好看。” 明明就是浓颜大美女,偏学大奶奶那小白花的打扮,以往看起来总透着些许怪异。 顾德音也深以为然,自己以前是魔怔了。 总想着要讨徐宁宇的欢心,所以不管适不适合自己,都一味地学别人,最终就是四不像。 好在现在幡然醒悟了,人活在世,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最后,她拿起团扇,慢悠悠地往外走去。 她现在还没打算跟徐宁宇和离,不把这府里的天给搅翻了,她不甘心。 不然心中总憋着一股气,她怕自己会活活憋死。 在后院的入口处,她碰上了同样赶去迎接婆母许氏的柳若荷。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与柳若荷正面交锋。 如今再看柳若荷,除却那惺惺作态的举动,这人长得其实乏善可乘,说好听点就叫清秀有余。 也就徐宁宇眼瞎,喜欢这么一朵小白花。 不但顾德音在打量柳若荷,柳若荷也不动声色地看向顾德音。 这次换了浓妆打扮,再加一身华服,整个人看起来闪闪发光。 可恶! 这顾德音什么时候学精了? 以前学她的样子,整一个东施效颦,见过的人都在背后笑话她白瞎了一副好长相。 她在心底疯狂地羡慕嫉妒恨,面上却是挂着浅浅的笑容。 “二弟妹,真是巧了,我们在这儿遇上,走,一道迎婆母去。” 她伸手欲拉顾德音的手一道走,这是她表达亲近的方式。 以前顾德音很吃这一套,要不然也不会被蒙住,以为柳若荷温柔又善良。 直到上辈子死前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如今看到她伸过来的手,她第一时间就避开了。 柳若荷惊讶,“弟妹,你……” “哦,我的手最近长了个疥疮,刚擦了药。” 顾德音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朝柳若荷扬了扬自己的手。 柳若荷没看清楚那青葱似的手上到底长没长疥疮,看顾德音收回了手,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拿人家的手细看,遂皱了皱眉,假意关心。 “我那儿有上好的治疥沧的膏药,回头我让人送到兰馨园去……” “不劳烦大嫂了,我现用的药膏可是宫里出的。” 换言之,你那所谓上好的膏药不过是大路货色,也好意思拿出来现? 被顾德音这么一噎,柳若荷气得握紧手中的团扇。 怪不得徐宁宇说这顾德音现在说话夹枪带棒的,果然,没有一句是中听的。 “既如此,我就不献丑了。” 她心里气得要命,面上却还得挂着笑容应和着顾德音的话。 顾德音瞟了眼柳若荷那死命压抑气愤表情的样子,不由得暗爽。 这小白花只要不给她面子,她就得憋出内伤来。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整个人都透着明媚欢快。 “弟妹在高兴什么?” 柳若荷跟不上顾德音的节奏,又想维持一贯的作风,于是故做温声地问了句。 顾德音却反问,“婆母回来,大嫂不高兴吗?” 柳若荷心下一惊,怕被对方抓自己的小辫子,于是勉强一笑。 “高兴,我怎会不高兴呢?只是想到诸哥儿,就笑不出来,我们可怜的诸哥儿,病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几个人过来探望……” 这话暗藏机锋,指责顾德音对晚辈漠不关心。 顾德音却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柳若荷一脸惊讶,她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 是了,是了,顾德音这人一向好蒙骗,愚钝得很。 正想得出神,就听到顾德音清脆地回应。 “大嫂说的是,我前段时间病了一场,府里连个问候的人都没有,我这心啊,到现在都拔凉拔凉的,这人情冷暖啊,惟有自知,大嫂你说是不是?” 这是把话又甩了回去,指责别人不懂礼数之前,先看看自己是否懂礼数? 她病了,也不见她去探望一二? 柳若荷干笑数声,顿时不再就这个话题伸展下去了。 可惜自己本来还想借机向她要百年人参的,如今只好把话先吞回肚子里去。 那会儿诸哥儿病得厉害,她哪里还顾得上她病不病的? 再说她巴不得她早早死掉,这样一来,那庞大的嫁妆不就归了宣宁侯府?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区区一个皇商,是斗不过侯府这样的功勋世家的。 只可惜她居然挺了过来,短短几日又生龙活虎了。 可恶! 她再度气得握紧团扇暗自运气。 这不是在屋里,由得她随意打砸东西来出气。 顾德音看对方那快憋出内伤的样子,脸上都快笑出花来。 好不容易挨到大门口,柳若荷深吸一口气,等婆母许氏回来再慢慢收拾顾德音也不迟。 这么一想,她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点笑意。 顾德音慢条斯理地站着,对婆母许氏这作派颇为嗤之以鼻。 好在没用等多久,马车就驶了进来。 柳若荷急忙迎上去。 顾德音不跟她争这头功,而是缓步踱过去。 还没走近马车,就听到急忙掀车帘的柳若荷惊呼,“婆母,这是怎么了?” “太太得了急病,这才急着从清虚观赶回来……” 许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珊瑚急忙应声。 “太太得病了,你们传信回来时怎么不提?”柳若荷怒道。 “太太不让说,怕府里担心。”珊瑚满脸委屈。 柳若荷柳眉一竖,“先送太太回院子里去,回头再收拾你们这些个无法无天的。” 珊瑚等下人都一脸的灰色。 顾德音瞄了瞄马车里晕着的许氏一脸的苍白,再看看一脸着急样的柳若荷。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猫腻。 “婆母病了,快唤府医来诊治。” 她直接给她们助攻。 不把这场火烧旺点怎么行? 柳若荷急忙点头,“极是,极是,还是弟妹想得周到。” ------------ 第八章 撕下虚假伪善的面纱 直接送了顶高帽给顾德音戴,柳若荷此时心里颇为得意。 顾德音看似精明了,实则还是跟以前一样蠢,一样好摆弄。 这顶高帽戴上容易,脱下来难。 她倒要看看,顾德音到时候还怎么说话噎人? 估计她说什么,她都得捏着鼻子认了。 一想到那场景,她就不禁浑身一阵兴奋。 正在这时,顾德音的声音似从天降。 “大嫂,你还杵在这儿做甚?婆母都被抬回院子里去了。” 不待柳若荷反应过来,她似恍然大悟般语出惊人。 “大嫂,莫不是你刚才关心婆母的举动是装出来的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下人都惊呆了。 除了跟着柳若荷的下人之外,其他下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柳若荷。 若不是顾忌在场的俩主子,这些下人都想要交头接耳八卦起来。 柳若荷的脸瞬间气得通红一片,这该死的顾德音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是给她泼脏水。 她顿时有些维持不住小白花的形象,声音又尖又高地回应。 “二弟妹,你莫要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声,我对婆母的关心日月可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大嫂不用这么紧张,我又没说你的孝心做假,你这气急罢坏的样子,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怕是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哎呀,我乱说的,嫂子别往心里去……” “你,你……” 柳若荷气得直接哭了。 这次的眼泪不是做假的。 “大嫂,你怎么就哭了呢?” 顾德音一脸的急切。 “你快别哭了,若不是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到时候夫君又要误会我弄哭你,啊,你该不是故意让我们夫妻失和的吧?” 顾德音猛地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可在场的人下人却是眼睛一亮,瞬间听了个全。 这两天徐宁宇与顾德音有矛盾还打起来的事情,并不是秘密。 下人之间都传遍了,纷纷猜测他们因何争吵,说什么的都有。 但没有人将此事跟柳若荷这个大奶奶联系起来,毕竟这是个孀居的寡妇,还是要嘴下留德。 可现在看来,似乎这大奶奶也不无辜啊,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 估计…… 柳若荷本想以弱态取胜,毕竟世人都喜欢同情弱者,更何况这一招让她一向无往不利。 哪曾想,居然在顾德音这里翻船了? 她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哭泣? 必须马上辟谣,不然谣言一起,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必定一传十,十传百。 “二弟妹……” 她刚要说话,就听到徐宁宇一声怒吼。 “顾德音,你在做什么?” 随着这一声吼,徐宁宇匆匆走过来,还顺手把马鞭甩给身边的小厮。 此时徐宁宇满脸怒容,上前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柳若荷的面前。 此时他两眼瞪着顾德音,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 “顾德音,你又在欺负若荷?你的心怎么这么恶毒啊?” 顾德音冷笑一声,“看看,我刚说什么来着,大嫂,让我们夫妻失和,你这是故意的吧?” 在场的下人虽然八卦欲很旺盛,但是,真听到什么秘辛,倒霉的就会是她们。 顿时,下人们都赶紧低下头,但耳朵却是下意识地支棱了起来。 徐宁宇上前一把攥住顾德音的手,咬牙切齿道:“你还说你没有欺负若荷?你看看,若荷都被你欺负得哭了……” 顾德音不顾被攥疼的手,转头看向柳若荷,“大嫂,你说,我可有欺负你?” 这话让柳若荷如何答呢? 说是,那岂不是坐实了想要他们夫妻失和的说法? 那她到时候该是个什么形象? 说不是,那徐宁宇这么大动肝火地维护自己,又是个什么说法? 只怕流言该甚嚣尘上了。 到时候,自己又该是个什么形象? 第一次,她感到左右为难,似乎怎么选都是错的。 “大嫂,你倒是说话啊,我的手都要被攥断了……” 顾德音催促。 “我,我,我……” 柳若荷语结。 似乎什么都不说,也不对。 最后,她只能含泪看向徐宁宇,暗示他快松开顾德音的手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才是正道。 可这回徐宁宇与她并未心意相通,他以为柳若荷是被欺负得说不出话来,于是,更为气愤。 “顾德音,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别欺负她,你我不和,跟她有甚关系?” “我欺负她什么了?我让她说句话澄清一下事实而已,这有什么难的?偏要支支吾吾的,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顾德音直接撕下柳若荷虚假伪善的面纱。 在场从头看到尾的一众下人,都暗暗点头。 本来没有什么的,可柳若荷这大奶奶却是一再支吾,故意拖着。 这不就是故意让二爷误会二奶奶嘛? 再说,哪有小叔子直呼长嫂名讳的? 顿时,她们眼睛暗暗地瞄了瞄徐宁宇这个二爷,又暗暗看了看柳若荷这个大奶奶。 这俩人怕是关系不简单啊。 脑海已是不由自主地往不可描述的方向想去。 柳若荷觉得自己都冤死了,这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 心里暗骂徐宁宇是个蠢货,这事闹起来倒霉的是她。 正在场面僵持住的时候,接到母亲生病了的消息急忙赶回来的徐家三爷徐宁开,正着急忙慌的从马上下来。 看到一众人忤在这门口处,他不解地皱了皱眉。 “娘生病了,你们不在病床前侍候,在这里做甚?还有,二哥,你攥着二嫂的手做甚?” 被外人看去,怕是要起流言蜚语。 柳若荷心一惊,这才记起这是大门口,这回顾不得再思量。 忙上前,她拉住徐宁宇道,“宁宇,你快松开手,看,把二弟妹的手都攥红了。” 暗暗地给了徐宁宇一个眼神。 徐宁宇这回终于与柳若荷的思维在同一条线上,故意咳了两声,就立刻松开了顾德音的手。 “听闻娘生病了,我这不是心急嘛?这一急,自然就出错了。” 顾德音揉着红肿的手腕,冷嘲一声,“是啊,急着给嫂子出头去了。” “顾德音!”你有完没完? 徐宁宇警告地怒吼一声。 顾德音直视他,轻嗤一声,“我又没说错。” 本来哥嫂争吵,身为小叔子的徐宁开是不好做声的,但在这个地点吵起来有损府里的形象。 于是,他又道,“二哥,二嫂,我们先去看看娘吧。” 你们有什么要争吵的,回去关起院门再吵也不迟。 “对,对,对,不知道婆母那边情况如何?我这都担心得要命。” 柳若荷赶紧附和,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 这次顾德音没再故意挑事,毕竟过犹不及。 先见好就收,毕竟来日方长。 再者经过今天这一遭,柳若荷在这府里的形象会一落千丈。 流言嘛,她在背后轻轻推一把,传着传着就会变了样。 ------------ 第九章 逼迫 徐宁宇为了挽回形象,不再与顾德音争锋相对,率先甩袖急忙往母亲许氏所住的院子而去。 徐宁开为了避嫌,急忙跟上自家二哥的步子,省得瓜田李下说不清楚。 柳若荷跟顾德音落在后面,两人各怀心事,暂时相安无事。 跟在最后的一众下人,却在暗地里挤眉弄眼,悄然地八卦着。 到了许氏所住的梅园,四人匆忙往里屋去。 里屋的气氛很凝重,许氏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府医正在往她的人中穴扎针。 许氏这才轻哼一声,幽幽地转醒。 府医吩咐下人把窗户支开,让空气流通。 四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徐宁宇抢先一步上前询问母亲的病情。 府医叹息一声,说了一长串病情如何如何的话,云遮雾罩的,众人有如听天书。 柳若荷装模作样地加以询问,然后又开始抽帕子抹泪。 顾德音看她这惺惺作态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厌恶。 “大嫂,你哭什么?婆母还活着呢。” 柳若荷闻言,哭声一噎。 徐宁宇朝顾德音狠瞪一眼,心里恨她恨得要命。 他正想要怒斥,就见自家亲弟徐宁开居然附和顾德音。 只听他道,“二嫂说的是,大嫂你这一哭,岂不是在咒娘?” 这话说得太严重了,柳若荷眼里的泪要掉不掉,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小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我……” 徐宁开摆摆手,没心思与柳若荷多说,不是每个男人都吃她这一套的。 也就他二哥傻,围着她转。 柳若荷见状,心里瞬间苦死,暗恼徐宁开这个小叔子是个榆木疙瘩。 难怪他媳妇宁愿在娘家多侍疾几天,也不愿意提前回来。 在一旁看着的顾德音,心里都要笑死了。 第一次见柳若荷这朵小白花遇到对手,瞬间对徐宁宇这个小叔子好感顿增。 “三弟!” 徐宁宇见不得心上人委屈难过,立即朝徐宁开警告一声。 徐宁开皱紧眉头,自家二哥就是个糊涂蛋。 “我说,如今最重要的该是婆母的病情。” 顾德音义正辞严地提醒一句。 所以,你徐宁宇想要给心上人出头,也得看看场合。 没见到本来脸色不好的许氏,这会儿脸色更难看了吗? 一脸虚弱的许氏却是朝柳若荷警告地一瞥。 平日的机灵劲上哪儿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是不想要诸哥儿得好是不是? 果然烂泥就是扶不上墙。 当年自己没看上她还是对的。 只可惜自己的长子哪哪都好,惟一的缺点的就是上了这女人的当。 当初非要娶这么朵小白花回来当长媳,她怎么反对也没用。 世上没有父母能拗得过子女的,她也一样。 最终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儿媳妇,至今她还是一百万个看不上柳若荷。 不过想到死在战场上的长子,她的心又柔软了下来。 诸哥儿是长子留下的最后一滴血脉,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的命。 此时她的眼神一黯,似乎更虚弱了。 接收到婆母那一瞥的警告之意,柳若荷又恼又怒,可现在有求这个老太婆,只能先收敛起来,遂不再故意争表现。 顾德音以前对这些微毫的地方是半点也发现不了的,可现在她眼眸一转,立马将这对婆媳的猫腻看在眼里。 果然,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这两人联合起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没有柳若荷自以为是地争表现,场面又安静了下来。 府医皱眉做了个总结,“大太太的病来得急切,恐有性命之危,需得百年人参为引方可救命。” 呵,果然是百年人参。 顾德音心下冷笑,为了这株参,这些人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徐宁宇却是第一时间看向柳若荷,这就是她说的办法? 随即沉眸细思,其实这个办法妙啊,婆母是长辈,她顾德音还能拒绝独善其身吗? 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她就得乖乖就范。 他抬眸看向顾德音,顿觉心里畅快。 这两天接连在她那里吃瘪,他早就懊恼不已。 如今总算风水轮流转,轮到她吃瘪了,思及此,他嘴角下意识地微微一笑。 顾德音冷冷地看他一眼,这个虚伪至极的小人。 “夫君,婆母病危,你似乎很高兴?” 徐宁宇闻言,立马收敛表情,严肃道,“你别胡说八道。” “是吗?刚看到你笑了,我还以为你高兴了呢?” 顾德音半点面子也不给,直接戳穿他。 徐宁开朝自家二哥看了一眼,其实刚才二哥那表情,他也看到了。 只是身为弟弟,他不好说什么。 徐宁宇不想被顾德音乱扣帽子,赶紧上前以行动表示对母亲许氏的关心。 “娘,儿子这就去库房拿百年人参来。” 柳若荷赶紧搭腔,“宁宇,库房里的百年人参早就用完了,你忘了吗?” 说完,她朝顾德音看去。 其他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顾德音。 是了,宣宁侯府没有百年人参的库存,但皇商顾家肯定有。 这是侯府里很多人的认知。 徐宁开这个孝顺儿子,为了母亲的性命,自是焦急万分。 遂,当众朝顾德音行了一礼。 “二嫂,还请你出手救一救娘的性命,我们自当感激不尽。” 为怕顾德音不答应,毕竟之前二哥二嫂争执得厉害,他又赶紧补充一句。 “他日二嫂若有召唤,弟莫敢不从。” 这一番话说得极至诚恳,颇为感人。 柳若荷之前有多讨厌这小叔子,现在就有多喜欢他。 此时她不怀好意地看向顾德音,这招看她怎么接? 当然,这回她学精了,没再故意抹泪装柔弱,省得顾德音又借题发挥。 徐宁宇也收起自己那副自大的样子,装出一副忏悔的模样。 “娘子,你就救救母亲吧。” “之前都是为夫的错,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为夫计较,为夫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 说完,他当场做了一揖。 那姿态同样诚恳,绝无敷衍之意。 若是顾德音还要斤斤计较,那就是顾德音的不是了。 就连许氏也用殷切期待的目光看向顾德音。 无形的一张网罩向顾德音,逼迫她要大度,乖乖就范。 ------------ 第十章 反击 顾德音感受到众人看过来的目光。 换做以前她早就惶恐不安,急忙拿出一切来讨好这一群人。 可现在,她不痛不痒。 除了徐宁开是真为了许氏的病而担忧之外,剩下的那些个,都是藏着私心的。 看到许氏的那张脸。 她突然想起了上辈子临死前,柳若荷似乎提到过许氏的名字。 她说,她儿子浩哥儿的死,许氏也是知情的默许者。 如今细细回想,其实有诸多珠丝马迹。 许氏看似对浩哥儿也极为疼爱,但远远不如对待诸哥儿一样。 她是偏心的。 浩哥儿意外溺水死了,她痛不欲生,而许氏仅仅是落了两滴泪就一副无事人的样子。 是她傻,一直没有看明白许氏对她是利用的态度。 许氏看不起她,自然就看不起她的孩子。 哪里会允许浩哥儿挡住诸哥儿的世子之路? 袖下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她心中一直燃烧着的恨意,似乎烧得更旺了。 原来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这样的一群人,自私自利又卑鄙无耻。 她上辈子早就领教透了。 现在哪里还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许氏见顾德音没有第一时间做声,不由得心里不快,怪不得柳若荷这个大儿媳说顾德音变得油盐不进。 她初初还不太相信,可现在她这个婆母需要她出钱出力,她倒好,一声不吭。 此时她眼眸一黯,气弱如丝地叹息一声,采取怀柔之册。 “老二家的,我也知道难为你了,我这把老骨头少活几天也没甚关系,你莫要做难,我虽是你婆母,但平素待你如女儿一般,哪舍得你为我做难?” 徐宁宇不悦道,“顾德音,你的心肠怎么那么硬?” 顾德音瞥了眼徐宁宇,论心肠硬,她远远比不上他。 不过,她可以用强硬或挤兑的态度,来对付徐宁宇和柳若荷这对狗男女。 对许氏,却不能用这招。 许氏是长辈,稍有不恭,她就会声名狼藉。 犯不着为了一个许氏,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 她太知道名声不好,会让自己寸步难行。 她要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他们,让他们万劫不复。 所以,戏还要做下去。 深吸一口气,她急忙奔上前,抓住许氏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一副关心体贴的表情。 “婆母,您别这么说,这是要羞煞儿媳啊。” 看顾德音这样,许氏心下颇为得意,果然还是那个好拿捏的商户女。 此时,她反握住她的手,一副好婆母的样子。 “快别如此说,我听不得这样的话……” “婆母……” 顾德音眼眶含泪,感动不已。 看她这样一副样子,许氏也放下了戒心,赶紧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来。 顾德音看她放松了,这才继续说下去。 “婆母,不瞒您说,这百年人参,我当初嫁进侯府的时候,我爹确实给我备下几株当嫁妆,可这些年来,夫君拿去保住诸哥儿的命,这百年人参早已用完……”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徐宁宇和柳若荷。 她不是不愿意拿出来,而是这天材地宝早已被人挥霍一空。 许氏没想到顾德音会当众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把这些摆在台面上,羞的是她儿子徐宁宇的脸面。 果然,徐宁宇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 柳若荷也脸色不豫,只是不好当众说什么。 倒是徐宁开虽然跟着羞愧得脸色通红,但一想到母亲的性命。 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二嫂,不知顾家商行是否有存货?若有,还请你出手相救。” 助攻来了。 顾德音继续一脸做难。 “顾家商行,本来存有一株的,但前些天张公公急着用,拿走了……” 徐宁开一窒,没想到是这答案。 反倒其他人没有多少诧异之情,显然是早已知情。 柳若荷急忙插嘴。 “这百年人参个头也不小,一时半会儿估计用不完,这剩下的估计也能救婆母的命。” “是啊,娘子,你就劳累跑一趟,去张公公那儿讨回来吧,救母亲的命要紧。” 徐宁宇再度开口提及此话题,这次占着大义。 遂,他一脸的义正辞严。 顾德音看着这俩人唱双簧,既觉得恶心,又觉得可笑至极。 慷他人之慨的事情,这两人没少做。 此时,面对许氏投来的殷切目光,她继续一脸的为难。 “不是我不愿意跑这一趟,只是这样一来,我顾家的生意怕是要遭难,婆母,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啊,伤了哪一面,我都难受至极……” 说到这里,她也开始扯帕子抹泪。 “顾家生我养我,我不能忘恩负义,嫁进徐家,我尽心尽力,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回,她干脆扑到许氏的怀里痛哭出声。 不就是用哭来搏同情嘛,她也会。 这下子,众人面有赧色,再逼迫顾德音,似乎就不太人道了。 儿子是柳若荷在宣宁侯府安身立命的所在,若是儿子没了,她一个寡妇还能有什么前途? 再与徐宁宇生一个,那就真的坐实了奸生子的名义。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她也上前跪坐在许氏的床头,看似在安抚着伤心难过的顾德音。 “二弟妹,快别哭了,你的心我们都知道,但人命大过天啊,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婆母就此离世……” 正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的她,突然被顾德音猛地抓住双手。 她当即错愕。 只见顾德音流泪的双眼迸出一抹惊喜。 “大嫂,我是顾家女儿,为了顾家的生意,不好出面向张公公讨要这用剩的百年人参,可你不同啊,为了婆母的性命,你可以走一趟啊……” “这样一来,我也不用做难了,而婆母的性命也有救了……” “大嫂,你说,这是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柳若荷却是惊呆了。 让她出面去找张公公,这怎么行? 回过神来,她立即拒绝。 “二弟妹,我就是一寡妇,如何能去找张公公?他虽是阉人,但我也不好与他会面啊。” 那就是一好色之徒,到时候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顾德音一脸的失望,“大嫂,为了婆母的性命,你都不愿意牺牲一下吗?” 要道德绑架,谁不会啊? 她反过手来,就把这顶高帽子戴回柳若荷的头上。 柳若荷忙辩解,“为了婆母,我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是了,是了,都可以上刀山下火海,那为什么不能去一趟张公公的府里?那儿又不吃人。” 说到底,你就是自私自利,不舍得牺牲奉献。 顾德音一脸的正义。 柳若荷被击得节节后退,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她的身上? ------------ 第十一章 拆穿 徐宁宇看柳若荷如此被逼迫,心痛不已,当即跳了出来。 “顾德音,那株百年人参是你顾家的东西,你去讨要天经地义,若荷是守寡的节妇,你这样逼迫她,居心何在?” 听闻这话,顾德音都要笑死,就柳若荷这偷汉子的作派,还节妇呢? 不知她那大伯哥在地下能否瞑目? 此时她抬眸看向徐宁宇质问,“夫君,你舍不得大嫂,就舍得我这妻子吗?还是,你就这么急着要顶绿帽子戴戴?” 那张公公是何等样人?大家都门儿清。 这下徐宁宇进退维谷了。 一个是亲亲心上人,一个是名义上的妻子。 伤着哪个,他的脸面都不好看。 就连徐宁开这小叔子也只能干着急,却不好再说什么。 许氏眼神阴暗,这下场面难收拾了。 顾德音这反应出乎她的预料,让她的计划没法再继续推进。 心下正盘算着该如何再逼迫顾德音时,守门的丫头在外禀报。 “太太,老夫人来了。” 许氏心惊半坐而起,这老虔婆怎么来了? “婆母,可是身体不适?” 顾德音假意关怀。 “我头晕。” 在儿媳妇面前,许氏不想表现出弱势的一面,故而只能又一副不胜体力倒回床上的虚弱模样。 顾德音心下暗笑,这是老鼠碰着猫了。 当然她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戳破许氏的伪装,这个坏人不该有由她来做。 柳若荷暗退一步,不敢往前凑。 徐老夫人一向看不惯她,她可不想上前去讨嫌。 “见过祖母。” 看到徐老夫人由下人扶着进来,众人忙行礼。 “都起来吧。” 徐老夫人面色和蔼的抬抬手,一双凌利的眼睛却是看向了病床上的许氏。 “许氏,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听说你病危了?” 许氏虚弱地想要起身给徐老夫人见礼,可却是撑了半天也没能撑起来。 徐老夫人看不下去了,忙道,“好了,好了,你既病危,就莫要行那劳什子的虚礼了,宇哥儿媳妇,你扶你婆母躺下吧。” 顾德音忙应了声“是”,然后扶着许氏又躺回床上。 徐老夫人坐在下人端来的雕花圆凳上,就那样紧紧地盯着许氏看。 许氏被看得背冒冷汗,不知道这老虔婆的来意,她就更不敢大意。 “劳婆母挂心了,都是儿媳的不是……” 她这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徐老夫人不客气地又问了一句。 “听说,你这病还需得百年人参才能治?” 许氏一时口哑哑,这老虔婆看似不管事了,但这府里一有风吹草动,她比谁都知道得快。 可恶! 她心下是又恨又怒,可又无计可施。 徐老夫人一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许氏是越发下作不顾脸面了。 “既然你病得如此严重,府医的本事也有限,我已拿名帖请太医过府来给你诊治……” “不,不用。” 许氏忙推却,可又怕引人怀疑,于是又忙道,“我是说,不用劳动太医跑这一趟了……” “人都请来了,你就莫要再推辞。” 徐老夫人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就让人把太医请进来。 这下子,不但许氏,就连徐宁宇和柳若荷也变了脸色。 徐宁宇想要出面解围,哪知他那不知情的三弟徐宁开又冒了出来。 只见徐宁开一脸感激地朝徐老夫人行礼,“还是祖母想得周到,母亲的病能得太医诊治,怎么也会好得快些。” “那是。”徐老夫人点了点头。 许氏剩下的这俩儿子,就这个还勉强上得台面,只可惜是个直肠子,不适合官场。 顾德音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机会。 她也赶紧给徐老夫人行谢礼,一脸期许地道:“这回婆母肯定有救,必定能否极泰来。” 一听她这话,许氏气得差点歪了脸。 这顾氏一定是故意的,她恨恨地想。 徐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德音,“你这孩子,倒是一片孝心,你婆母能得你为媳,是她的幸运。” “老夫人谬赞了,”顾德音有些汗颜,“孙儿媳妇受之有愧。” 不过很快她就又心安理得了,许氏不仁在前,莫怪她不义在后。 一旁的柳若荷听到这赞美声,顿时心生嫉恨。 顾德音何德何能,让徐老夫人给她的孝心背书? 她也想表现一下对许氏病情的关心,但心里更清楚,内里是个怎样的乾坤? 偏在此时,门帘处有响动,太医已是被人请了进来。 许氏见状,心里着急,开始给柳若荷使眼色,让她想办法阻止太医给她诊脉。 柳若荷自也心急如焚,又接收到婆母的眼色,一时间,竟是六神无主。 看到太医步步趋近,她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 瞄准方向,她假意身体柔弱向前倒去。 而那正是太医走向许氏病床的路线。 顾德音一直都有留意柳若荷的举动,毕竟许氏装病,不敢轻举妄动。 那就只有柳若荷能为她解围。 果然,她这是想撞向太医制造事故,阻止诊脉。 遂,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冲向前,眼疾手快地扶住撞人的柳若荷。 而太医则是吓了一跳,忙往旁边挪了好几步。 差点这府里的女眷就要撞到他,好险。 不然到时候又要扯皮,对他颇为不利。 “大嫂,你没事吧?” 顾德音状似关心地问了句,脸上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柳若荷恼恨不已,面色自是不豫,但戏还是要做下去。 “就是有点头晕。” “头晕啊,这可大可小,待会儿让太医顺道为你诊治一二。” 柳若荷贝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心下却是慌乱不已。 顾德音让侍女扶着柳若荷坐下来,这戏都还没唱完,谁也不许先离场。 转身,她就恭敬地请太医上前给许氏诊脉。 徐老夫人早把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太医坐下后。 顾德音就扶着许氏有些僵硬的手臂到脉枕上,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盖在许氏的手腕上。 “婆母,您别紧张,太医水平高,兴许这病情啊就能有转机。” 她故意如此说,看似宽慰。 但落在许氏的耳里,却有如魔音,她想要缩回手,哪知手臂却被顾德音死死地按住。 她不满地朝顾德音看去,却又不敢当场发作。 顾德音却是故意再劝,“婆母,您不能讳疾忌医,府医说这病来得凶险,我们就更要重视。” 反正,她就是不松手,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许氏的脸色更加败坏,如今骑虎难下,惟有硬着头皮迎上。 太医看了眼这对婆媳的举动。 常给内宅妇人看诊,他也能看出些许端倪。 心中有数后,他开始沉心诊脉。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许氏压根就没病。 徐老夫人看太医收回手,适时地开口询问许氏的病情。 太医是徐老夫人用名帖请来的,自然不会偏向许氏。 “宣宁侯夫人没有大病,只是肝火过旺,只要吃上两剂去火的汤药,即可痊愈。” 这话一出,惊讶声四起。 ------------ 第十二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徐宁宇与柳若荷对视一眼,脸色都不由得沉了下来。 许氏有些慌乱,正想办法挽回局面,哪知她那傻大儿偏在这个时候裹乱。 只见徐宁开皱紧眉头,立即质疑。 “刚府医给我母亲诊脉,说我母亲病危,需得百年人参为引开方才能救命,怎到了您这儿却是没有大碍呢?可是诊错脉了……” 太医捋着胡须冷哼一声,“那是庸医,真吃了百年人参,宣宁侯夫人才真的危在旦夕。” 徐老夫人淡定开口,“开哥儿,你这是在质疑周太医的能力?他可是给太后娘娘看诊的。”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得来的。 徐宁开被这么一噎,顿时脸红不已,忙给周太医行礼致歉。 “小子无状,还请周太医见谅则个。” 周太医却不是个不近人情之人。 “你只是担忧你母亲之病,一片孝心可嘉,老夫自不会与你计较。” 徐宁开忙又做了个揖,这才放下心来,然后看向母亲许氏,一脸的欲言又止。 许氏被这傻大儿拆台,气得半死,只是在这场合发作不了,只能憋出内伤。 正不知道该如何圆回来才妥当,她就听到顾德音发难了。 “婆母,我自幼丧母,自嫁进侯府,您说待我如亲儿,我心下一片感激,不管您有何要求,我都尽力满足。” “远的不说,就说这次打蘸,您说侯府银两一时不趁手,我二话不说立即拿出五百两银子来帮补,做为儿媳妇,我做到问心无愧。” “可您怎么能这样?用虚假的病情来强逼于我,这就是您拳拳一片爱女之心吗?” “您对待俩小姑子也这样吗?” 许氏看到顾德音满脸不可置信后,就是一片痛彻心扉,顿时有些无措。 “老二家的,不是这样的……” 她急忙辩解,哪知却被徐老夫人打断。 “好了,许氏,你就别难为孩子了,这事是你做得不地道,哪有拿生死大事来做文章的?你这就不是长辈该有的作派。” 许氏这下子真觉得自己冤死了。 要不是为了宝贝孙子诸哥儿,她又岂会演这一出? “不是的,真不是这样的,是……对了,是府医这庸医误诊的,府医呢?” 把一切都推到府医身上后,她方才发现府医不知道何时已经偷溜了? 当即恼怒不已,忙命人速速把府医给抓回来。 顾德音早就发现府医见势不对开溜了,看到许氏歇斯底里地寻人,她心下一阵冷笑,面上还是那副错付了的表情。 “婆母,如今人不在,您如何说都行,我这当小辈的无置喙的余地,可人心是肉做的,您太让我伤心了。” 说完,她一副伤心过头的样子,直接掩帕转身离去。 许氏想要拉她也拉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钱袋子走远。 徐宁宇和柳若荷一直都没敢多说话,就怕引火烧身。 哪知,不说话并不代表火就烧不到身上。 徐老夫人让徐宁开送周太医离去,省得周太医左右为难。 没了外人在,她看了眼缩在角落里减少存在感的柳若荷,再看了眼挫败的许氏。 “人命有数,有时强求也未必是件好事,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回她并未久坐,立即由身边的下人扶着起身离开,经过躬身的徐宁宇的时候。 “宇哥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越大越不分好歹?后院不宁,你在前朝又能有何作为?” 她叹息一声,没再看徐宁宇羞红的脸庞,摇了摇头,直接就走了。 等徐老夫人一离开,许氏立即气愤地抓起枕头砸向门口处。 “老虔婆,一个继室,算什么东西,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耀舞扬威?呸!” 这是不顾脸面地大骂出口了。 柳若荷听得直皱眉,心下暗想,人走了才敢骂,人家也听不到,这不是白骂了吗? 许氏也就这点能耐。 正在心下腹诽,哪知道一个抱枕就砸到自己的身上。 她尖叫一声,“婆母,您这是做甚?” “没用的东西,刚才怎么不做声?杵在一边看我的笑话,你很得意是不是?” “没有,儿媳没有这么想……啊……” 柳若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许氏用东西砸到,这下子她也怒了。 “婆母,计划失败了,您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朝我出气算什么道理?我若不得好,诸哥儿也得不了好。” 许氏恨恨地瞪着柳若荷。 “若不是你这扫帚星嫁进来,我的儿又怎么会战死沙场?你这克夫克子的毒妇,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 自打丈夫亡了之后,柳若荷就一直被许氏这样咒骂。 顿觉自己命苦,她掩面痛哭起来。 早知道那是个短命鬼,她就不会使计嫁进宣宁侯府了。 徐宁宇本来因为被祖母说了两句而心生惭愧,现在一看到心上人被自家亲娘欺负,顿觉心疼,忙上前将哭泣的心上人挡在身后。 “娘,您又朝若荷发什么脾气?这次设计顾德音没能成功,是她狡猾,您不朝她发难,尽找无辜人泄气,又是什么道理?” 看到儿子护着那贱人,许氏气得胸口疼痛不已。 她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让她失望。 另一边厢的顾德音,离开了许氏所住的梅园后,立即收起并没有沾上多少泪水的帕子。 “二奶奶,我们就不该早走,该当众拆穿他们才是。” 花朝气不过,直接咕哝一句。 顾德音却是淡定一笑,“没证没据的,许氏为保柳若荷,也不会承认的,还不如早些走,让他们狗咬狗骨更好。” 破裂往往都是从内部开始的。 再者徐老夫人虽说是继室,但老宣宁侯的正室却是她亲姐。 她对侯府有怨有恨,最多就是拿了侯府半数家资给亲生女儿当嫁妆,却不愿意真的家丑外扬。 她并不想做得太尽太绝,以致亲生女儿在夫家脸面无光。 毕竟有掣肘在,她顶多就是与许氏唱唱对台戏,让许氏颜面扫地而已。 再多的,就不能指望她了。 花朝还是不满地撇了撇嘴,“倒是便宜了他们这些始作俑者。” 好一会儿,看到这不是回兰馨园的路,忙问道,“二奶奶,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莲香园。” 来而不往非礼也。 柳若荷一再设计她,她又岂能让她好过? ------------ 第十三章 你早就该死了! 花朝一脸的不解,“二奶奶,去莲香园做甚?那地儿晦气。” 以前这些话不敢讲,怕主子不高兴。 可现在主子变了,她也就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徐宁宇这个姑爷,跑莲香园都勤过来兰馨园。 以前还不明白,以为他心疼身体不好的侄子,如今哪里还看不明白? 分明就是叔嫂二人有见不得人的奸情。 越想越为自家主子不值,所以她此时噘着嘴一脸的忿忿不平。 顾德音却道,“身为婶婶,我得去瞧瞧生病的侄儿才是道理。” 这次,她就要去会会柳若荷那宝贝儿。 况且,柳若荷还在梅园,被许氏拌住了手脚。 机会难得,她可不想错过了。 花朝听后撇了撇嘴,就那病秧子,不知道吃去了自家主子多少天材地宝。 想想都心痛不已。 罢了,主子心善,她也不好多言。 莲香园的下人看到顾德音过来,纷纷停下手中的事给她行礼。 有几个得脸的婆子,甚至凑了过来,腆着笑脸说着好话给她带路。 顾德音脸上挂着一抹淡笑,只说来探望诸哥儿。 婆子们就簇拥着她往诸哥儿住的东厢房而去。 诸哥儿住的地方常年飘着药香,屋子里更是门窗紧关,密不透风。 一进来就闷得慌。 生活在这里面的病人,都不会心情舒畅。 说来,诸哥儿不过是个三岁的娃儿,但却极其瘦弱,打眼看去,仿若两岁稚童。 顾德音看着这气息奄奄的娃儿,内心半点怜悯之情都没有。 未重生之前,她待这个孩子的好不亚于柳若荷这个亲生母亲。 那些天材地宝,当时也是她心甘情愿拿出来给这孩子续命的,不全是为了搏徐宁宇的好感。 诸哥儿跟她也颇为亲密,小嘴儿二婶婶地唤个不停。 她就以为这是个善良的孩子。 上辈子直到她意外怀上了浩哥儿,诸哥儿开始露出恶魔的一面。 他对还是胎儿的浩哥儿极为仇视,甚至数次故意碰撞她的肚子,就是为了让浩哥儿不能出生。 那时候她故意躲着他,除了心凉,倒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想得太天真。 她的浩哥儿落水时,诸哥儿就在现场。 此时她阴暗地想,或许她儿子的死,也有诸哥儿的手笔在内也未定。 在儿子小小的棺材前,诸哥儿以为她走开了,露出了得意张扬的笑容。 “你要怨,就怨你的命,怨你为何生来要与我相争?” “宣宁侯世子只能是我,而你,只是个孽种而已。” “你早就该死了!” 那一句句恶毒的话,让当时去而复返的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还记得自己那会儿有多震惊。 这不是一个孩子该说出口的话。 她那时候想得很简单,就算徐宁宇袭了爵,但诸哥儿做为嫡长一脉,这世子之位就该是他的。 她从未想过让儿子取代诸哥儿袭爵,毕竟这于礼不合。 再深一层的原因,就是她对宣宁侯这爵位没有执念。 如今的大商朝,天子年幼,摄政王把持着朝政。 此人冷酷无情,手段狠辣,在朝中说一不二。 为了巩固他的统治,他打压功勋派,大力提拔寒门子弟。 像宣宁侯府这种功勋人家,能混吃等死已经算好了,就怕他会找机会削爵。 所以,这爵位的价值已经是大打折扣。 有能力者,无论出身。 像徐宁宇这种没啥能力的,只能凭祖荫得了个五品闲职。 想要更进一步,难于登天,就是有银子也不太好使。 当然,她老爹为了女婿能升官也没少花银子就是了。 思及此,她顿觉胸闷堵得慌。 有这钱,养条狗也好过拿来培养白眼狼女婿。 自那之后,她对诸哥儿再无以往的疼爱。 但碍于徐宁宇,她没有往大了闹事,当然也存了给柳若荷留点情面的想法。 如今细思,诸哥儿的举动,有柳若荷的引导,也有他自身的原因。 譬如现在,哪怕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还要闹着出去玩。 看到她到来,诸哥儿眼睛一亮。 “二婶婶,你带我出去玩。” 命令的语气随之而来。 以往,顾德音都会耐心地劝说他要好好养病。 如今,看着那张神似徐宁宇的脸,一想到这是个奸生子,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她笑眯眯地回应,“好啊。” “使不得,二奶奶,哥儿的病见不得风,大奶奶知道了,得怪罪奴婢。” 诸哥儿的奶嬷嬷急忙摆手劝说。 顾德音上前,朝床上的小人儿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你看,你娘不许。” 诸哥儿的小脸沉了下来,小拳头握得紧紧的,随后就狂暴地抓起床上的小玩具朝奶嬷嬷砸去。 “你滚,你滚……” 奶嬷嬷被砸习惯了,忙又上前说着好话哄着诸哥儿。 可诸哥儿不吃这一套,对着奶嬷嬷拳打脚踢。 他体弱,踢打人并不疼,但闹得让人心慌,就怕闹着闹着发了病救不回来。 所以奶嬷嬷一脸的担忧。 顾德音道,“你先下去弄点哥儿喜欢吃的拿来,我来哄哄他。” 奶嬷嬷一脸感激地朝顾德音行了个礼,就忙退下去,实在是怕了这孩子。 顾德音朝自己的侍女花朝使了个眼色。 花朝会意,忙拉着屋里侍候的丫鬟到一边说话去。 顾德音以往时常来探望诸哥儿,一众丫鬟也没有多想,都高兴不用看孩子。 屋子里顿时空旷了下来。 顾德音坐在床边,细心地拍着诸哥儿的背。 诸哥儿闻到她的气息,整个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只见他小手拉着顾德音的衣摆,小声祈求。 “二婶婶,我闷得慌,想出去玩……” 顾德音叹息一声,“二婶婶倒是想带你出去玩,可你娘知道后该骂人了,二婶婶也不敢啊。” 诸哥儿的小脸上升起一抹戾气,“我娘怎么那么讨厌。” “别这样说你娘,你娘也是为你好……” “二婶婶骗人,她就不想我好,我要出去,她不让,我要吃好吃的,她不许……” 诸哥儿一股脑地说着抱怨柳若荷的话。 以前顾德音听了,都会耐心地纠正诸哥儿的三观,当然收效也甚微。 如今,她听了只是一脸的惊讶,“怪不得……” “二婶婶,怪不得什么?” 诸哥儿人小,但心性上却是极聪慧的,要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知道要争这争那。 “我不好说。”顾德音摇头,一副为难的样子,“你娘知道了,该说我的。” “那就不让她知道。”诸哥儿哀求,“二婶婶,你就说嘛……” “唉,我本不该说的,”顾德音一副怕了他的样子,“你娘有机会为你求得百年人参,可你娘为了她自己的名声,不肯出面为你去求张公公……” “我娘怎么这么自私?” 诸哥儿震惊,随后像炮仗般指责起亲生母亲。 顾德音又加了一把火,“你娘怕是有别的想法了……” 随后朝他瘦弱的身体一看。 哪怕是个三岁幼童,常年养病,心性比一般的孩童要敏感脆弱得多。 所以她这一眼,诸哥儿秒懂。 他娘这是想弃了他啊。 顿时,他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顾德音勾唇一笑。 这辈子,她不会要了诸哥儿的命,但她会要柳若荷与诸哥儿离心离德。 她要柳若荷也尝尝,“失”去儿子是个什么滋味! ------------ 第十四章 这种腌臜事得找个人来做 目的达到了,顾德音并没有在诸哥儿这里久待。 她刚说要走,诸哥儿就不舍地拉着她,不让她走。 她笑看着这不讨喜的孩子,承诺会尽快再来探望他,到时候偷偷带些好吃的过来给他云云。 诸哥儿这才舍得放她离去。 “二婶婶,我们说好的,你可不能忘了。” 看她要跨出屋去,他忙提醒一句。 还是二婶婶好,说话温柔又疼他,也不会阻止他做想做的事情。 他以后长大了,要娶二婶婶做妻子。 诸哥儿小小的心里,突然种下了一个这样大大的愿望。 顾德音扶着门框,回头看向满眼含着期待的孩子。 她无法喜欢这个孩子,一看到他,就会想到上辈子夭折的孩子。 她的凌哥儿还来不及长大,就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但眼前的诸哥儿还只是一个孩子。 哪怕心中燃着熊熊的复仇之火,她也做不到向一个孩子真正出手的地步。 毕竟她是人,她有自己的道德底线。 不然,她跟徐宁宇和柳若荷这种畜生又有何异? “那你可要乖乖吃药哦。” 她微微一笑,一个完美的婶婶就此出现。 诸哥儿直点头,“我一定乖。” 顾德音看着他一直没有松开的小拳头,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当然,为了当好一个完美的婶婶,她还向奶嬷嬷等人好生吩咐几句,这才施施然地离开莲香园。 在回兰馨园的路上,花朝心生怜惜,“诸哥儿倒是个可怜的孩子。” 可怜? 顾德音讽刺一笑,“是啊,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 比起来,她的浩哥儿才是真正可怜的孩子。 花朝看主子笑得渗人,顿时不敢再言语了。 回到兰馨园,顾德音刚换了身家居服坐下品茗。 花书就匆匆进来,俯身与她耳语。 “二奶奶,我们先一步找到了府医,太太那边的人扑了个空。” 听到这消息,她喝茶的动作一顿。 截了许氏的胡,她心生痛快,脸上浮现一抹喜悦之色。 “那他的家人呢?” “李掌柜先一步把人从住处接走了,如今安置在我们京郊的别院里。” 花书一边禀报一边从袖口掏出一封信来。 “二奶奶,这是顾老爷让李掌柜转交的信。” 顾德音一听到老爹的名号,急忙接过信,当即就打开看了起来。 果然,她的异常举动,身为老爹心腹的李掌柜,还是第一时间飞鸽传书禀报给还在外行商的老爹知道。 信中,老爹没有多问,只是嘱她行事不许莽撞,万大事等他回来再说。 但老爹又表示,李掌柜是他的亲信,她可以放心用。 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老爹,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自幼丧母,早已不记得母亲在时是怎样的了,但她记得自己的亲爹在时,她是一直被呵护被保护的那个。 上辈子,老爹去了,她才真正体会到没爹的孩子,像根草。 宣宁侯府那样的欺她辱她害她,不就是看她没有倚仗了吗? 拿帕子抹去泪水,她把信珍重地收好。 然后让侍女备好文房四宝,她当场写了封回信交给花书。 “你待会儿出府转交给李掌柜,让他尽快寄出。” 她在信中表示,她行事有分寸,让老爹不用担心她,然后叮嘱老爹回程需注意安全。 花书接过信,点了点头。 一旁的花朝却忍不住高兴道,“有府医的家人在手,要他说什么话不行?” 转头看向顾德音,她又继续说道。 “二奶奶,之前没凭没据的,不好指证太太是始作俑者,现在好了,这下子看太太还如何狡辩?” 顾德音让人收了文房四宝,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不急。” 花朝和花书都不解地看着她,难道不该趁热打铁吗? 顾德音微掀眼皮冷冷道,“这府里的腌臜事又岂止这一桩?” 这府医是许氏的人,知道许氏的秘密肯定不少,能从他的嘴里撬出不少话来。 可这样还不行。 “我不能背个坏名声,这种腌臜事得找个人来做。” 至于这个人是谁,她心中已有了好人选。 花书和花朝闻言,均微微一怔。 主子的意思是不亲自动手? 不管俩女有何疑问,顾德音都不再给予解答。 轻轻地用茶盖拨了拨上面的茶渣,她慢慢地啜饮着甘甜的茶水。 另一边厢的柳若荷带着一肚子气,回到莲香园。 毕竟挂念儿子的病情,连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她就先去看望儿子。 哪知刚掀帘进去,就被儿子用枕头砸了个准。 她还来不及发怒,就听到儿子朝她叫嚣道,“你不是我娘,你滚,你滚——” 柳若荷在外人面前会装柔弱,到了儿子面前,她就是个强势的母亲。 一脚踢开脚下的枕头,她满面怒气地跨步进去。 “不尊敬母亲,为娘是这么教你的吗?” 看着怒火冲天的母亲,诸哥儿害怕地缩了缩脑袋。 但他天生性子倔脾气坏,很快就顾不上害怕,倔嘴回应。 “你若是真疼爱我,为什么不肯为我牺牲?” 被儿子这样质问,柳若荷先是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诸哥儿满脸戾气地看着母亲,毫不客气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张公公那儿明明有百年人参,你为何不肯为我去向张公公求药?你根本就不疼我!” 他越说越气,小手抓到什么东西都往母亲身上砸。 柳若荷一边避着一边寻思,这事情刚起,诸哥儿又一直在病中,如何得知? 她一双厉眼看向周围低垂着头的下人,喝道,“是谁多嘴多舌?说!” 一众下人,包括奶嬷嬷都发懵了,赶紧下跪。 她们也不知道诸哥儿为什么会说这话? 柳若荷气得胸口直疼,劝儿子又劝不住,更怕他气岔过去,小命顿时玩完。 遂,她只能先退出儿子的屋子,再好好收拾碎嘴的下人。 可不管怎么审问,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奶嬷嬷灵机一动,把顾德音前来探望一事说了出来。 柳若荷眯了眯眼,“你说二奶奶来过?” 奶嬷嬷点了点头,为了自保,她不管不顾地将事情加油添醋地说了出来。 柳若荷呆怔半晌,握紧拳头。 好你一个顾德音! 这是直接到她的后院来点火了。 她往日倒是小瞧她了,居然还有这等心机? 气不过的她,转身就往院外而去。 她要打上顾德音的院子,问问她是何居心? 一改往日柔弱的作派,她风风火火地带着怒气冲向兰馨园。 ------------ 第十五章 做坏事,得留名啊 此时天色渐黑,顾德音这边正在摆晚膳。 柳若荷气冲冲地闯进来,已经有人第一时间给她通风报信。 “二奶奶,可要奴婢去拦住大奶奶?”花朝第一个请缨。 “拦她做甚?”顾德音面色依旧。 她还怕她不来呢? 柳若荷这朵小白花,有时候就要狠狠打击才能稍稍解气。 机会送上门了,不要白不要。 花朝等侍女面面相觑,她们现在都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在想什么? 换做往常,主子早就愁眉苦脸了,就怕二爷怪罪。 哪像如今当没事人一样? 不,主子反而一脸兴奋,跃跃欲试。 看不透的她们,惟有选择缄默。 顾德音却是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小酒倒上,喝着,好不美滋滋的? 柳若荷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侍女,直接扯开帘子,闯进内室。 看到就是这样一副画面,顿时她眼睛都气红了。 上前,她用手指着顾德音。 “好啊,二弟妹,倒是吃上喝上了……” 顾德音不客气地直接把她的手指给打到一边,“大嫂,是不是要一起吃啊?” 话说得客气,面上却是挑衅的一笑。 柳若荷今儿一再在顾德音这里吃瘪,本就没消的怒气,如今又新增,顿时怒不可遏。 “二弟妹,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你是不是到我的诸哥儿面前胡说八道了?” 顾德音眼睛大张,“什么时候的事?大嫂,你可别听风就是雨,这事得讲证据。” “二弟妹,就今儿发生的事情,你别不承认,我没想到你的心那么歹毒……” 顾德音“啪”的一声,将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拍。 这一声重响打断了柳若荷滔滔不绝的指责的话。 “大嫂,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没凭没证的事情,说到天边去我也不认。” “二弟妹,你别以为这样我就怕你了。” 柳若荷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窒丢了脸面,当即将桌上的饭菜都掀翻在地。 顿时,瓷器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 顾德音早就预判了柳若荷的举动,身子往后一缩,倒是没有被汤汤水水给波及到。 只是屋里一片狼籍。 她的脸色一沉,上前当即一把揪住柳若荷的衣领。 “大嫂,你这是故意到我这里撒野来了?走,我们找老夫人评理去。” 柳若荷的力气不如顾德音,只能挣扎着被她拖着走。 “你放手,二弟妹,你这是野蛮行径……” “你到我这里来打砸就不是野蛮行径了?” 顾德音不给她脸面,直接戳穿她大家闺秀的假面具。 一路上,引得不少下人围观。 花朝等人也机灵,一面着急地跟上去,一面悄然跟人说起柳若荷的野蛮行径。 反倒柳若荷的下人只能一脸的干着急,毕竟自家主子那找茬的理由站不住脚。 徐老夫人今儿个打击了大儿媳妇的气焰,心情正好。 她正吃着晚膳,就听到下人禀报,俩孙媳妇撕扯着过来找她评理。 “这又是唱哪出?” 身边的得力嬷嬷一边布菜,一边道,“老夫人,估计还是为了今儿个的事情。” “远哥儿媳妇不服,找宇哥儿媳妇的茬?” 得力嬷嬷点了点头,大差不差就是这样了。 徐老夫人一听这样,顿时就把筷子一扔。 “那这就不占理了。” 许氏今天装病,跟柳若荷脱不了干系。 她自个儿先设计别人,别人反杀回去,天经地义。 她就最看不惯这种人。 “别拦着,让她们都进来。” 顾德音一路上都扯着柳若荷的衣领。 柳若荷反抗不了,早就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一进到里屋,顾德音一松手,她就急忙边咳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顾德音帕子一甩,只见她哭声大雨点小地扑到徐老夫人的怀里。 “老夫人,孙儿媳妇找您做主来了,我前儿生病了,没能去看望诸哥儿,大嫂一见面话里话外阴阳怪气得很。” “我想着,自己当婶婶的确实该去看望生病的侄儿,所以一得了空闲,我就过去探病。” “可这一探病,倒探出罪名来了……” 徐老夫人自然看得出来顾德音是假哭,同样看不惯柳若荷平日作派的她,配合地问,“什么罪名?” 顾德音朝徐老夫人眨眨眼,假哭得更响。 “大嫂她说,我到诸哥儿面前胡说八道,挑唆他们母子关系,天地良心,我这么做能得什么好?” 她说完,还转头瞄了眼好不容易喘匀气的柳若荷,微微莞尔。 气不过的柳若荷立即冲过去指着顾德音为自己辩解。 “老夫人,您不能信她一面之词,要不是她故意挑拨,诸哥儿又如何会与我说那样的话?都是她的错……” “老夫人,您听,大嫂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孙儿媳妇冤啊……” 顾德音又唱捻做打起来。 以往这都是柳若荷的绝活,凭着这招,她在侯府无往而不利。 可这回被顾德音抢了先,她再想要做出这一套动作来,就显得刻意了,只怕会是反效果。 所以柳若荷气红了眼眶,没敢哭诉别人欺负她一个寡妇。 徐老夫人看到柳若荷这气得要命又没法的样子,心里也暗笑不已。 年轻时她吃过得宠的妾室不少这样的暗亏,如今倒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 先安抚住顾德音,然后才看向柳若荷。 “远哥儿媳妇,凡事都得讲证据,你把证据摆出来,我这老婆子才好给你做主啊。” 柳若荷面色有些焉焉的。 她心里明白,就凭奶嬷嬷的一面之词是无法定罪顾德音的。 但骑虎难下,她惟有把奶嬷嬷给推了出来。 徐老夫人立即让人把诸哥儿的奶嬷嬷带来,亲自审问。 这奶嬷嬷当时是走开了的,压根就没听到顾德音与诸哥儿的对话。 所以被严声厉词一审,瞬间就丢盔弃甲,抖着身子承认那些话是她捏造的。 柳若荷用帕子掩面,她知道这次自己又输了。 此刻她满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徐老夫人对柳若荷,就是狠狠的一通批评。 “你是长嫂,就该有长嫂的样子,这听风便是雨的性子得改改,不然长此以往,你这是不把府里的天给搅翻了不罢休……” 柳若荷憋屈地听着,这事事不顺让她开始怀疑人生。 当然,徐老夫人为了表示公平,自然也要说顾德音两句。 “你呀,也别在心里记恨你嫂子,往后还是要相亲相爱,知道吗?” “是,孙儿媳妇受教了。” 顾德音很是乖顺地应了声。 “孙儿媳妇得闲了,就过来陪老夫人您说说话。” 徐老夫人很是受用地拍了拍顾德音的手,这才放她回去。 一出了徐老夫人的院子,顾德音凑到柳若荷的耳边,用只有她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柳若荷,我就是故意的。” 故意挑拨你们的母子之情。 故意走你小白花的路,让你这朵小白花无路可走。 怎样? 很气愤吧? 气愤就对了。 我终于体验了一把上辈子你在我临终前说那番话的爽感。 做坏事,得留名啊。 ------------ 第十六章 她得把这池水搅得更浑才行 柳若荷气得头顶直冒烟,顾德音这个贱人。 她转头狠狠地瞪着顾德音,抬起手直接往她脸上刮去。 看她打不死这个贱人! 顾德音的身子迅速往后撤,随后就是突然倒地,手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柳若荷。 “大嫂,你这是做甚?” “你对老夫人有不满,你就打我出气,这是什么道理?” “刚老夫人还劝我们要和气,这才刚一离开她老人家的院子,你就不把她老人家的话当话了吗?” “大嫂,亏我还相信你会知错能改……” “我的一片真心错付了……” 这噼哩叭啦的一大堆话,说得又密又快。 柳若荷只能干瞪眼,一句嘴也插不上,好不容易觑到机会,她直接反驳。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有本事,你把刚才在我耳边说的话重复一遍……” “我说什么了?我不就是说老夫人说得对,我们要相亲相爱……” “不是,你不是这样说的……” “相亲相爱有错吗?” “不是,谁要跟你相亲相爱?” “老夫人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呸,她一个继祖母算什么东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柳若荷突然住口,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顾德音这个贱人带进沟里去了。 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她正想要反悔这话,猛地就看到徐老夫人阴沉着脸,由下人扶着手走了过来。 这吓得她赶紧跪下。 “老夫人,不是的,我没说过那样的话,都是她,是她故意陷害我的……” 顾德音捂着脸也赶紧跪下,立即反驳。 “老夫人明鉴,我只是遵从您的吩咐,想跟大嫂和好,哪知大嫂她却突然打我?孙儿媳妇冤枉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是她,是她含血喷人……” 柳若荷这下真着急了,越是想辩,越是没法分辩,顾德音把她的台词都给抢了。 “住口!” 徐老夫人愤怒地大喝一声。 这下子,柳若荷和顾德音都不再互相指责,乖乖跪好。 徐老夫人冷声道,“我就知道你们还要出幺蛾子,不放心着人过来看看,果然刚走出我院门又闹了起来。” 先给这事定个基调。 然后话锋一转,她看向柳若荷,“远哥儿媳妇,我这个继祖母可是待你不慈?” “不曾。” 柳若荷脸色一紧,赶紧摇头否认。 “我既入了徐家的门,就是你们法理上的祖母,管教你们,这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是,孙儿媳妇只是一时口快说错了话……” 柳若荷这会儿已经是哭出声来。 徐老夫人却不会吃她这一套,只见她冷哼一声。 “你上不敬长辈,下教儿无方,今儿你就到祖宗祠堂罚跪三日,静思己过。” 柳若荷闻言,瞬间跌坐在地。 经此一遭,传出去后,她的名声会一落千丈的。 “还请老夫人开恩,诸哥儿还在病中,请让孙儿媳妇先照顾他再行罚跪……” 她把儿子拉出来当挡箭牌,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让许氏来跟这老虔婆交涉。 只可惜,她想得太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在徐老夫人这里,诸哥儿可不是一张王牌。 “正是考虑到诸哥儿,我才会如此轻罚,柳氏,你可是不服?” 这话只能有一个答案,除非柳若荷想把徐老夫人得罪得死死的。 虽说这老太婆如今不大管事,但她余威犹在。 柳若荷只能咬牙道,“服,孙儿媳妇哪敢不服?” “服就行了,去跪着吧。” 徐老夫人看向自己的心腹嬷嬷,示意她带柳若荷去祠堂罚跪。 正在这时,听闻消息,匆忙赶来的徐宁宇,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忙上前挡在那嬷嬷和柳若荷之间,显然是要护住柳若荷。 “敢问祖母,若荷做错了什么事?您要这样罚她……” 柳若荷也下意识地往他身后躲,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他了。 一双柔荑抓住了他的衣袖。 看戏看得正过瘾的顾德音,在这傻叉开口之时,不禁挑了挑眉。 她得把这池水搅得更浑才行。 于是,她故意张大口,指着两人惊呼,“夫君,大嫂,你们……” 她这一出声,就把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两人过密的举动上。 徐宁宇不护妻子,急忙护着长嫂,这怎么看怎么古怪。 徐老夫人看了看这局面,第一次有了些许怀疑,眉头瞬间皱紧。 徐宁宇与柳若荷先是一懵,毕竟他们太熟悉彼此了,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异常。 可是被人这么看着,他们也觉得头皮发麻,仿佛被人看了个透彻。 柳若荷急忙松开男人的衣袖。 徐宁宇气急败坏地上前一把拉起顾德音。 “你又想搞什么事?顾德音,我真是看错你了……” 顾德音猛地甩开徐宁宇的手,一溜烟跑到徐老夫人的身后。 “老夫人,为了大嫂,他要打死我,还请您护着孙儿媳妇……”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徐宁宇的脸色瞬间铁青,大踏步地走向顾德音,想要将她从徐老夫人的身后抓出来。 “老夫人,您看,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要吃人?孙儿媳妇害怕,为了长嫂,他不是第一回了……” 众人看去,徐宁宇震怒的样子,确实有几分狰狞。 徐老夫人张开手将顾德音护在身后,“宇哥儿,你要干嘛?” 徐宁宇不敢真的与长辈动手,忙拱手道,“老夫人,她满嘴胡沁,孙儿这就带她回去好好管教……” “哦,你想如何管教?是要打她一顿吗?” 徐宁宇忙道,“孙儿不敢,也不会这么做。” “我看你敢得很,当着我的面都这样,背着人还不知道如何呢?” 徐老夫人半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还有,柳氏是你的长嫂,你直呼长嫂名讳,又是何体统?” 这话将遮羞纱布一把扯了下来,徐宁宇和柳若荷俱是一怔。 徐宁宇意识到不妥,忙道,“孙儿跟若荷……长嫂一块儿长大,一时没注意称呼,日后一定会改。” 徐老夫人冷冷地看着他,“最好如此。” 她再看柳若荷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那嫌恶之情早已溢于言表。 “你,好生到祠堂跪着吧,罚抄《女诫》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可以出祠堂。” 柳若荷身子一软,险些晕倒。 徐宁宇心疼她,但这会儿也不敢再出面维护她,就怕老夫人会深究。 两人投鼠忌器。 柳若荷再不甘再不满,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由着徐老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给请到祠堂。 徐老夫人拉着顾德音转身走回院子。 “天色不早了,今儿个我就留你媳妇住一宿,你先回吧。” 徐宁宇只能不甘心地一拳打到柱子上,恨恨地看着顾德音转头朝他得意的一笑。 这贱人! 他从没一刻这么恨顾德音。 这女人生来就是克他的。 随徐老夫人返回内室,顾德音“啪”的一声,当即跪了下来。 “还请老夫人责罚。” ------------ 第十七章 对策 “你何错之有?” 徐老夫人由侍女扶着缓缓落坐,只是一双浑浊的厉眼却是紧盯着顾德音看。 顾德音心里很清楚,别看徐老夫人现在不管事,但她心里清明得很。 她今天的一系列举动别说没骗她,就算想骗,她也骗不过的。 她还需要徐老夫人为她保驾护航,所以不能招了老夫人的厌。 因而,她直接开诚布公。 “老夫人,今儿个是孙儿媳妇故意所为,利用了老夫人对我的怜惜之情,该罚。” 说完,她直接向徐老夫人磕了个头。 徐老夫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居然不藏着掖着,这顾德音似乎有长进了。 当然,她也不能这么轻易地就让顾德音过关。 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碗,她轻轻地拨着茶渣茗了一口。 晾了顾德音半晌,她这才开口,“还不扶你家主子起来。” 大气都不敢喘的花朝,这才暗暗呼吸一口气,上前小心地扶起顾德音。 “坐这。” 那是徐老夫人身边的座位,她看向主子,暗暗请示。 顾德音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花朝这才扶着顾德音坐到徐老夫人的身边。 徐老夫人伸手抓住顾德音的手,轻轻地拍着,“宇哥儿跟远哥儿媳妇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对这问题,顾德音心里早有准备。 只见她略微迟疑,最后却是一副干脆的样子直白说道。 “我以前从未起过疑心,哪怕夫君老往莲香园跑,我也只以为他是去看望诸哥儿的。” 说到这里,她苦涩一笑。 “不瞒老夫人,我以前确实对大嫂有过嫉妒之心,但从未将他二人的关系想歪。” “直到刚才,我方才惊恐地发现……他们过从甚密……” 最后给出结论。 “天底下没有这样亲密的大嫂和小叔子,天下人的眼睛也不全都是瞎的。” 一番话下来,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徐老夫人却没有怀疑顾德音在说假话,毕竟以前她有多爱徐宁宇,大家有眼睛的都看得到。 要是早知情,估计早闹起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此时,她轻拍顾德音的手安抚她气愤的情绪。 “祖母知道你心里是又气愤又难过,但夫妻是一体的,宇哥儿得不到好,你也同样得不到好……” 顾德音的心里却是在想,徐宁宇得不到好那是肯定的,但她肯定能得到好。 重活一世,她不会让自己再过得那么憋屈。 “祖母的心都是向着你的,这你知情,所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当然我们做长辈的绝不会继续放任此事……” 顾德音心里早就明白,徐老夫人心里恨着徐家,但为了女儿,又不想毁了徐家。 所以,这番安抚的话直接当成放屁就得了。 不过,此时她还是微垂着点了点头,一副识时务的样子。 “孙儿媳妇绝不对外乱说。” 这些桃色绯闻,不是她不说就没人传的,所以她这承诺说了等于白说。 徐老夫人心里颇为满意,顾德音这孙儿媳妇还是顾全大局的。 “好了,夜深了,我让人收拾了厢房,你去歇上一宿吧。” 顾德音忙起身屈膝行礼,“那孙儿媳妇告退。” 徐老夫人挥挥手,“去吧。” 顾德音这才一脸乖巧又感激地退了下去。 身为宣宁侯府的当家主母,许氏很快就收到了风声,顿时大怒。 只是她还不及发作,就听到下人禀报,说老夫人叫她过去一趟。 许氏对徐老夫人的不满都是放在心里的,面上她还是得恭恭敬敬的。 所以,赶紧换了衣裳,她就急匆匆的去觐见徐老夫人。 屋里灯火通明,徐老夫人正在等她。 她忙上前见礼,“婆母……” “许氏,你是怎么当家的?” 徐老夫人直接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 许氏一脸懵,柳若荷犯了不敬之罪,关她什么事? “儿媳惶恐……” 徐老夫人怒瞪着她。 “宇哥儿跟远哥儿媳妇有私情一事,你知道多少?” 闻言,许氏的头顿时天眩地转,手忙撑住桌椅,这才没有跌倒在地。 “婆母,您在说什么?什么叫他们有私情?” 她尖声反问。 徐老夫人冷哼一声,“若不是亲眼所见,你当我有心情捏造这等耸人听闻之事吗?” “他们怎么可能?”许氏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徐老夫人却是半点也不给许氏缓过来的时间,继续说道。 “我叫你来,是来商量如何解决此事的,你心里该明白,此事若是传出去,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 到时候,她的女儿在夫家还如何做人? 好半晌,许氏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婆母放心,儿媳会处理好此事。” 此时她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好你一个柳若荷。 害死了她的长子不算,如今还勾搭了她的次子,这女人该死! 心里那是恨毒了柳若荷这个长媳。 徐老夫人见状,没有什么要说的,直接挥手让许氏退下。 许氏也无意久留,行礼告退后,直接去前院找儿子问个清楚。 这边的事情,顾德音很快就知道了。 看来今晚很多人都要失眠了,她却能睡个好觉。 上辈子,他们爱得太轻松了,如今有了压迫,她倒要看看,他们还会如何爱? 徐宁宇是个犟脾气的人,当初娶她非自愿,自此就将她冷落丢弃到一旁一辈子。 如今别人要阻拦他“伟大”的爱情,只怕他的反抗会更激烈。 嘴角噙着一抹笑,嗯,今晚可以做个美梦。 明儿,美梦就会成真。 另一边厢的徐宁宇正为柳若荷被罚而焦头烂额,突然亲娘就杀到,不问青红皂白,上来直接就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 “娘,你这是做甚?” 话还没说完,又被亲娘打了一掌。 “娘,儿子做错了什么?” 这会儿,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他娘在发什么癫? 许氏想到死去的大儿子戴了绿帽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直打了徐宁宇五巴掌,她这才因为手疼而收手。 “跪下!” 徐宁宇不明所以,但亲娘喝令,他不敢违背,直接就跪了下来。 “说,你跟柳若荷那个贱人通奸有多久了?” 徐宁宇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母亲如何知晓此事的? 许氏本来心里还存有几分希冀,但看到儿子这表情。 知子莫若母,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顿时气得脑壳直疼,只见她手指着儿子质问。 “你还想不想要这世子之位了?” ------------ 第十八章 翻旧账 一听到母亲这话,徐宁宇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 “娘,大哥去后,这世子之位只能是儿子的。” 他不可能将到手的爵位拱手让人。 许氏的脸色这才稍稍和缓,可儿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她血气上涌。 “可儿子与若荷是真心相爱的,求母亲不要拆散我们,若荷也甘心隐在幕后,她不会成为儿子的阻碍的……” “住口!” 徐宁宇依旧梗着脖子看向母亲。 “事情都败露了,你还不知道悔改?” 许氏的手直打颤,就连嘴唇都气得哆嗦着。 徐宁宇看到母亲这样,非但不心疼,反而咬牙回应。 “娘,当年我也心慕若荷,向你表达过想娶她为妻,可你却偏心大哥。” 提起当年事,他手握拳头恨得眼睛发红。 “你让大哥如愿以偿,然后塞给我一个商户女,娘,同样是你的儿子,你怎能如此区别对待?”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许氏没想到儿子还会翻旧账? 再说,当年选择了要嫁大儿子的是柳若荷。 同样是女人,她知道柳若荷为何选长子不选次子,因为长子袭爵啊。 可这个傻儿子却偏偏看不明白这里面的算计。 “你大哥都过世了,你还如此记恨他,你还是人吗?” 被母亲这样指责,徐宁宇干脆不跪了,他直接起身,压迫性地走向母亲。 “从小到大,就因为他是大哥,所以我要处处让着他,不然就是我不知事不懂礼。” 此时,他句句含恨。 “就连我心爱的姑娘,也要拱手让给他,凭什么?就凭他先比我出生吗?” “当年他说要去从军拼军功,你以为他多有上进心?” “哼,我告诉你吧,他早早就打点好一切,只要去装个样子镀个金,回来就能升官,谁知他命不好,遇到了偷袭,这才命丧沙场。” “这就是你的好大儿。” 许氏从没想过原来徐宁宇是这么想的。 “你这个畜生,他是你大哥,他人都去了,你还要诋毁他的名声?我打死你这个孽障——” 起身,她握紧拳头打向儿子。 哪知,徐宁宇一把攥紧她的拳头,冷冷地看向这个生他养他又没善待过他的母亲。 “到如今,你还要偏袒他,娘,你就不能看到儿子的好吗?” 许氏的手被儿子攥得很疼,可也比不上此刻的心疼。 “我自问待你们兄弟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徐宁宇笑得悲凉,他就不该期待母亲有一天会偏向他。 好一会儿,他收起那抹希冀。 “娘,我不会与若荷分开的,在我的心里,她才是我的妻。” 许氏恨声道,“你这个孽障,你就没想过若是传出丑闻……” “不会有丑闻,只要你不说。” 许氏没想到这个儿子会愚蠢至此。 “你以为我是从哪里知道这消息的?” 徐宁宇皱眉,尽管如此,他还是十分有自信的。 “不管是何人告诉你的,既然她选择了告诉你,就不会随便告诉别人,不然又何必跟你说?” 许氏一怔。 这消息是徐老夫人处听来的,她会这么好心不告诉别人? 看到母亲冷静下来了,徐宁宇这才松开母亲的手腕,扶她坐下。 “娘,请您相信儿子,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人懂他对柳若荷的执念。 顿了顿,他开始套话。 “娘,您能告诉我,是谁如此多嘴多舌吗?” 许氏没想过隐瞒儿子,只见她疲惫地道,“是你继祖母。” 徐宁宇对这答案并不意外,看来徐老夫人是彻底被顾德音那个贱人给蒙骗了。 “娘,您先别急,这事儿子自有分寸。” 许氏狐疑地看向儿子,他能有什么主意? 徐宁宇冷哼一声,顾德音再如何,现在还是他的妻,他就能做得她的主。 看到儿子一条道走到黑,许氏的心还是沉到了谷底。 既然在儿子这边劝不动,那她就去找另一个当事人。 在祠堂被人盯着罚跪的柳若荷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冷风吹来,心里愤恨,她脸色难看地转头大喝一声。 “还不把门关上?我如今还是府里的大奶奶,你们就敢如此怠慢我?等我从这里出去后,仔细小心你们身上的皮……”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看到婆母许氏由下人搀扶着缓缓走来。 晕黄的灯光映着许氏那张略显老态的脸,在夜色中让人看得心里发毛。 “婆母,您怎么来了?” 她忙想起身相迎,不禁心生喜悦,看来徐宁宇是去给她搬救兵了。 徐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却是重重一声咳嗽。 她畏惧地看了眼,又缓缓地跪了回去,然后一脸希冀地看向许氏。 许氏没有看向柳若荷,而是朝徐老夫人派来的嬷嬷道,“钟嬷嬷行个方便,我有话要问问柳氏。” 钟嬷嬷权衡了一下利弊,当即弯腰道,“大太太请便。” 然后,她就快速退了下去,犯不着跟当家主母作对。 没了钟嬷嬷在,柳若荷的神色也好看了许多,她正想起身去讨好许氏。 哪知,许氏却是突然变了脸色,命令俩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抓住她按在地上。 “婆母,您这是何意啊?今儿的事情,儿媳一句也没有透露给老夫人知道……” 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起,许氏的脸就气得扭曲了。 她推开搀扶的侍女,上前,让人将柳若荷的脸抬起面向她,只见她咬牙切齿地开口。 “柳氏,你害死了我的长子,如今又勾搭了我的次子,看来你是不甘寂寞啊。” 提起这桩,柳若荷的瞳孔一缩,本能地下意识否认。 “没有这事,婆母,这是有人故意抹黑栽赃我,我敢对着灯火发誓,我与宁宇是清清白白的,日月可鉴……” “啪”的一声,许氏直接一巴掌打向柳若荷的脸。 看到柳若荷的脸偏向一边,她仍不解恨。 接过侍女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她冷笑一声。 “既然你守不住这身子,那我就帮你守。” 柳若荷瞬间感到恐惧袭满全身,许氏要做什么? 随着许氏“啪啪”两声,有婆子一手提着只猫,一手拿了个大袋子走了进来。 看到那只猫,柳若荷的眼睛猛地睁大,害怕地挣扎起来。 “婆母,您别这样,您听我解释,我……” 许氏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明白她的用意了。 “看来你是见识过的,那就更好了。” 这是青楼老鸨用来对付不听话妓子的手段,当然不少后宅妇人也会沿用。 柳若荷头皮发麻地想要往后退,但被俩粗壮婆子按住身体,她动弹不得。 “不——” 痛苦声响彻祠堂上空。 翌日,顾德音醒来,正梳洗之时,就看到花朝匆匆进来。 “出什么事了?” 花朝的脸色青白,上前俯身与顾德音耳语。 “猫刑?” ------------ 第十九章 坐收渔翁之利 顾德音皱紧柳眉,神情十分严肃,“你确定吗?” 花朝猛点头,“奴婢确定没有听错,二奶奶,这刑罚太可怕了。” 她现在一想起就直打冷颤,也不知道大奶奶能否承受得了,总之太吓人了。 顾德音轻拍了一下花朝打颤的身体安抚她的情绪,此时她的神色很冷。 许氏会震惊会愤怒会出手阻止叔嫂通奸,这些都是可以想到的,但这么变态残忍却是始料未及。 这就是出身名门的侯府当家主母? 真是呵呵了。 细思起来,上辈子,或许柳若荷也是经过这一遭的。 所以,后来的柳若荷会变得更疯狂。 许氏想要借此来吓阻柳若荷的想法,注定会落空。 突然,她微微眯了眯眼。 猛地抓住花朝的手,她问,“这个消息是你从哪儿听来的?” 花朝被转移了注意力,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微蹙眉道,“是使银子买通了太太身边侍候的人知道的。” “府里下人们有议论的吗?”顾德音问。 花朝一怔,她听了这耸人听闻的消息,赶紧回来禀报时,一路上都没听到下人在讨论这事。 按理说,这么爆炸性的事情,下人之间也会悄然议论一二才对。 顾德音一看这情形,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许氏下了封口令,封锁了消息。 当然,这事瞒不过徐老夫人。 一旁给顾德音奉茶的花书插了一嘴,“二奶奶,奴婢怎么觉得太太是故意让消息泄露给我们知道的?” 顾德音沉声道,“她这是想杀鸡儆猴。” 柳若荷是那只必须要打杀的鸡,这样一来,才能保住徐宁宇的名声。 而她是那只必须要警告的猴,因为装病一事,她开始脱离了许氏的掌控,这是许氏绝不允许的事情。 一石二鸟之计,许氏这当家主母,名不虚传。 花朝听到这话,顿时脸色都白了,“二奶奶,那咱们该怎么办?” 她不敢想象这刑罚落在自家主子身上会是个什么情形? “别怕。” 顾德音安抚地轻拍花朝的手。 现在若是因为害怕而自乱阵脚,那才中了许氏的计呢。 她这死过一回的人,没有什么是能吓住她的。 许氏的算盘注定会落空。 沉思片刻,她吩咐花书。 “你出府一趟,找李掌柜赶紧去寻俩个练家子来,不拘是姑娘还是婆子,总之人品要正,速度要快,天黑前就带进府里。” 花书把手中的事情一放,立即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她们这些个陪嫁侍女,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所以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找人进府来保护二奶奶的安全。 有了对策,顾德音也好,一众陪嫁下人也好,都神色安定了下来。 顾德音继续梳妆,她现在每天都会仔细地打扮自己。 女子如此,不为悦别人,而是在悦己。 哪知,正在戴簪子的时候,就有侍女匆匆进来。 “二奶奶,二爷负荆请罪来了,现在正在老夫人那。” 顾德音微微挑了挑眉,哟,徐宁宇这是打算改变路数了。 把簪子插好,她起身,“走,我们也过去。” 花朝跟在身边,“二爷怕是来者不善。”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难道还怕他不成?” 顾德音冷笑一声。 虽然满怀恨意,但她从来不小看任何人,要想复仇成功,首先就不能自大。 她到达花厅的时候,正好看到裸着上身背着荆条的徐宁宇,正跪在徐老夫人的面前,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 “老祖母,昨儿是孙儿的错,孙儿日后一定会改,还请老祖母劝劝顾氏,让她跟孙儿回去和好如初……” 徐老夫人看徐宁宇这认错的态度,还是十分满意的。 许氏惩罚柳若荷出了重手,看来还是有些成效的。 虽然手段腌臜了点,但成大事不拘小节,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你有这改过之心,祖母甚是安慰。” 正说着话,她抬眼看到顾德音到来,当即笑着朝顾德音招手。 顾德音也立刻扬起一抹笑来,缓步朝徐老夫人走去。 徐老夫人拉着她坐到身边,指着还跪在地上的徐宁宇。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猫儿哪有不偷腥的?” “我们当正室的,大度点便是了,只要日后改过自新,夫妻俩还有什么坎儿迈不过去?” “宇哥儿媳妇,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徐老夫人笑看着她,一脸的和善。 徐宁宇也抬眼看她,看似诚恳,但眼里那抹阴暗却是一目了然。 顾德音在徐老夫人的面前不会自毁形象,当即起身也跪了下来。 “老夫人的教导,孙儿媳妇哪敢不遵从?” “您老人家吃过的盐多过我们吃过的米,这都是宝贵的经验,我们求都求不来,如今白得了您的教诲,心里只有感激的。” 然后转头看向徐宁宇,一脸的希冀。 “只要他不对我动粗便好……” 徐老夫人赶紧道,“宇哥儿,听到了吗?男人打女人,那都是孬种。” 徐宁宇看顾德音这做作的样子,心里一阵呕,但面上却是赶紧点头表示,“孙儿肯定改,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听到了?”徐老夫人朝顾德音笑问。 顾德音脸上含羞地点了点头。 徐老夫人顿时大笑,“看到你们和好如初,我心大慰,等会儿早膳要多喝一碗粥才行。” “老夫人要吃什么,老奴这就去布。”一旁的心腹嬷嬷立即笑着请示。 徐老夫人转头下起了菜单。 顾德音趁这机会,凑近徐宁宇,耳语一句。 “你知道昨儿柳若荷遭受了什么惨不忍睹的刑罚吗?” 对柳若荷施以残忍的猫刑,许氏肯定对儿子瞒得死死的。 她就偏要挑破这层窗户纸,加速这对母子反目成仇。 徐宁宇本还在装悔改,一听这话,神色立即就变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德音好整以暇地道,“知道猫刑吧,婆母昨儿这样对待大嫂了。” 纵使对柳若荷一往情深,但徐宁宇为了应酬,还是经常出入烟花之地的。 所以对这个刑罚,他并不陌生。 一想到心上人柔弱的身体,遭受了非人的刑罚,他顿时心如刀割。 只见他猛地站起来,二话没说,立即转身就往外走。 顾德音忙唤道,“夫君……” 可不管顾德音如何唤,徐宁宇都没有回头。 本来还高兴的徐老夫人,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宇哥儿,你回来……” 可她的叫唤同样无济于事。 她当即转头看向怔怔的顾德音,“怎么回事?” 顾德音带着哭腔回应,“我不过是提起大嫂,他就这样了……老夫人,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转头伏在徐老夫人的膝上哭了出来。 这回的伤心仿佛不是装的。 徐老夫人当下就明白了,许氏用猫刑惩罚柳若荷一事,顾德音知道了。 许氏的用意,她也一想就明白, 这招太毒辣,这让她对这个大儿媳妇越发的心生忌惮。 等她将来老得不能动了,许氏会不会反过来也如此对待她? 不思即可,一思则后背冒冷汗。 她的手猛地攥紧。 不行,这爵位不能再落在大房的手中。 本来中立的她该扶持另一房人与大房相争,这样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伏在她膝上哭泣的顾德音,把她的肢体语言看得一清二楚。 没人看见的地方,她绽开一抹笑。 许氏,你杀鸡儆猴,我就祸水东引。 ------------ 第二十章 不再当冤大头 顾德音没在徐老夫人的院子里久待,看人家乏了,她也识趣地告退回去。 临了,徐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温情款款地说道。 “你别怕,若是那不孝孙真的对你动拳头,我这老太婆定还会为你出头。” 既是给了颗定心丸顾德音吃,也是暗中埋下一颗雷。 只要把人品败坏这顶帽子给徐宁宇戴上,徐家宗族的族老都不会支持他请封世子的。 毕竟谁都知道摄政王就是个杀神,只要被他抓到丁点痛脚,这爵位也就到头了。 顾德音会意地点点头,“在这府里,孙儿媳妇能依靠的就只有您老人家了。” “天可怜见的。”徐老夫人叹息一声。 她是真喜欢顾德音这个孙儿媳妇的,只是这孩子命不好,嫁了徐宁宇那么个夫君。 拍了拍顾德音的手,为表示重视,她吩咐身边的钟嬷嬷送顾德音回去兰馨园。 顾德音刚回到兰馨园,挑帘进了内室,就看到自己的衣裳和首饰被丢得七零八落的。 这疑似遭贼的画面,让她的脸色一沉,而屋子里的人却半点也没有发觉。 乖巧在一旁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看到顾德音,眼睛就是一亮。 只见她急忙过来请安,“二嫂,你回来了。” 听到这声音,那拿着顾德音的首饰往头上插的少女立即转过身来。 “二嫂,你回来得真即时,你看我这戴这簪子好看吗?” 顾德音板着张脸看着记忆中那张张扬的笑脸,许氏所出的二姑娘,不管前世今生,脸皮都一如既往地厚。 至于一旁庶出的五姑娘,还是如记忆中那般唯唯诺诺,甘当嫡姐的绿叶。 上辈子她对几个小姑子都掏心掏肺的,可结果呢? 这几人没有一个记得她的好,在她儿子的死一事上,都表现得极其冷漠。 此时,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她们看。 只见她上前一把将自己的发簪从徐惠珠的头上拔下来,直接扔到首饰盒里。 “你娘没教过你,不能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吗?尤其是主人不在家的时候。” 徐惠珠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毕竟以前她也时常来顾德音这里翻衣裳和首饰,看到好看的都直接拿走,顾德音都会笑眯眯地任她拿,从来没翻过脸。 这会儿顾德音是吃错什么药了? 她不需要她在二哥面前美言了吗? 一想到这点能拿捏住顾德音,她的脸也瞬间冷了下来。 “二嫂,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难怪我二哥都不来你这兰馨园。” 啧啧两声。 “看看你这尖酸刻薄的样子,我是男人都不会搭理你……” 以前顾德音为了讨好她,都会打落牙齿和血吞任她奚落。 如今,她还给她这个脸,都对不起自己重生一回。 “不问自取即为盗。” 徐惠珠顿时气得跳脚,“顾德音,你说谁偷了?” 顾德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谁应不就是谁了。” “顾德音,你好大的胆子,你敢骂我是小偷,我这就去告诉娘和二哥去。” 徐惠珠转身就要往外走。 顾德音才不会拉住她,“尽管去。” 本想拿捏顾德音的徐惠珠这下子骑虎难下,惟有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等她把娘和二哥请来,看他们不好好地治顾德音的罪。 敢得罪小姑子,就得有被搓磨的觉悟。 经过畏缩的徐惠玲身边的时候,她怒喝一声,“你还不走?” 徐惠玲瑟缩地看了眼顾德音,见她没有出声挽留她,心里不禁满是失望。 这次从嫡姐的外祖家回来后,只一照面,她就发现二嫂似乎变了。 可这变是好还是坏,一时间,她还分辩不出来。 “你走不走?” 徐惠珠心里有气,伸手直接狠狠地掐了一把庶妹。 这贱婢居然敢不听她的话,作反了她? 徐惠玲被掐得暗哼一声,这下子不敢犹豫,抬脚立即跟上徐惠珠的步伐。 嫡姐性子残暴,她若是敢怠慢,那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顾德音只是冷眼看着这对姐妹走远,换做以前,她肯定早就为徐惠玲出头了。 毕竟这样明止张胆地被欺负,她实在看不过去。 可如今,一想到上辈子柳若荷说,她的浩哥儿在水中垂死挣扎时,徐惠玲就躲在暗处看。 她心中对她的那点怜悯与疼惜,瞬间化做灰飞烟灭。 对一条狗好,它还会给你摇下尾巴。 这辈子,她是不会再为徐惠玲出头了,更不会为她费尽心思觅良人。 一个庶女,命如纸薄,心却如天高。 她还记得,徐惠玲私底下抱怨,她给她挑的夫婿出身低微。 可她也不看看,那可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二十岁不到就进士及第,放眼京城,这样的人才能有几个? 家世不如才干重要,这是现在大商朝的现状。 可很多人偏生活在梦中,看不清楚状况。 深吸一口气,她不再忆及上辈子那些倒霉摧的事情,不然只会气死自己。 为旁人生气,不值当。 更何况那还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缓缓落坐后,她看了眼屋子里垂手而立的侍女,显然她们都意识到自己有错。 “日后我不想再看到今日这场面,二姑娘和五姑娘再来,我若不在,就让她们在院子里等着。” 一众侍女忙应声。 她这才手一挥,“赶紧把屋子里收拾干净,若是丢了什么物件,立即报上来。” 一声令下,众人开始忙碌起来。 没一会儿,花朝就拿来花名册。 “二奶奶,丢了个赤金镶珊瑚翡翠镯、珍珠麒麟通宝镯、缠枝花镂空赤金镯……” 光手镯就不见了五个,还不论其他的。 顾德音直觉得晦气,这个徐惠珠果然是属鼠的,就是会偷。 花朝合上册子,“以往二姑娘来,拿走的都比这些多,二奶奶,这次干脆还是算了……” “不能算,这种风气不能长。” 顾德音不肯再当这个冤大头。 “你把今儿个丢失的东西,连带以往被她拿走的,都单独列个单子出来,誊抄两份,分别送到许氏和徐宁宇的手中。” 花朝心一惊,“二奶奶,这样怕是不太好看……” “人家都做得出来,我还怕不好看?” 顾德音都要被气笑了。 “做贼的都不怕人知道,我这抓贼的还要遮遮掩掩的,还有天理吗?” 花朝顿时服气没有话说了,转身就要去办。 顾德音想了想,又唤住她。 “你待会儿直接给他们传个话,最迟明儿晚上我就要见到的失窃的物品,不然我就去告官。” 这回花朝没有迟疑,赶紧应了声。 既然自家主子不打算过这日子了,做为忠仆,她也得紧跟上。 顾德音这才觉得气顺了些,虽然她不在乎这点钱贱,但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给徐家人。 这一家人都没个好东西。 ------------ 第二十一章 过招 徐惠珠从顾德音这里离开后,就气鼓鼓地往母亲许氏所住的梅园奔去。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告状,她要顾德音这次吃不了兜着走。 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哪知,她刚踏进梅园,就听到了母亲跟二哥正在激烈的争吵。 梅园的下人们都缩着脑袋不敢抬头,她心有疑虑,但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 她二哥徐宁宇带着怒气的声音越来越响。 “娘,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若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这话听得她心跳加速。 随后就是她母亲许氏激烈的回应。 “你这个逆子,为了个女人,你连老娘都敢忤逆,你会遭……” 就在她踏进内室之时,就听到下人的惊呼。 “太太,太太晕过去了……” 她立即加快步子走进去,结果看到二哥阴沉着脸走出来。 “二哥,你要去哪里?娘晕过去了……” 她想要拉住徐宁宇。 哪知,徐宁宇一把推开她的手,“别拦住我。”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宠她的二哥吗? 她怎么觉得这么陌生? 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二哥走远,她左右顾盼了一会儿,还是提起裙摆往里屋去。 她还要找母亲主持公道呢。 里屋的许氏因为人中被狠掐了好一会儿,这才幽幽转醒。 结果看到只有二女儿在这里,那个逆子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她顿感悲怆。 “娘,你好些了没?” 她微垂眼眸,没把气撒在二女儿的身上。 “好些了,刚回到家来,怎么不先歇歇?” 一边说一边示意侍女将枕头竖起,她好靠得舒服些。 徐惠珠看母亲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开始一脸气愤的告状。 最后义愤填膺地握紧拳头,她扭曲着脸满怀恨意地总结。 “娘,顾德音这么过份,你得狠狠地惩罚她,让她知道怎么做徐家的儿媳妇。” 许氏皱紧眉头,对顾德音的不喜又增加了几分,看来光杀鸡儆猴还不够。 “你去招惹她做甚?” 一听这话,徐惠珠就不高兴了。 “娘,过两天安宁郡主要办个赏花宴,我的衣裳和首饰还没有着落呢,我不去找她要找谁?” 府里的供给是有定数的,她想要出彩,就得去顾德音那儿打秋风。 谁叫顾德音的衣裳和首饰都是京城最流行的? 有好些,母亲都不舍得给她做。 许氏头疼不已,忙指着侍女给她揉按额头。 “你呀。” 徐惠珠一听母亲的话软了,顿时笑着揽住母亲的手臂。 “娘,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 许氏轻拍了一下女儿的手,这会儿,她还没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 直到顾德音派来的花朝,带来了长长的单子。 母女俩这才色变。 徐惠珠尖叫道,“顾德音,她是疯了吧?” 许氏也神色严厉地道,“她敢告官?” 花朝看到许氏,就会想起猫刑,心里不禁打怵,但身为下人,她不能堕了自家主子的威风。 于是,她挺直腰板。 “太太,二奶奶说了,若是明儿傍晚时分,她见不到这单子上所有的东西,那就要见官,让官府来查。” 徐惠珠闻言,心里是又气又恼,同时还有几分惧怕。 她若是坏了名声,日后哪里还能找到好人家? 此时,她急忙拉住母亲。 “娘,您就不管管顾德音吗?由得她这样胡来,我们宣宁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许氏安抚地拍了下女儿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然后她冷冷地看向花朝,“这府里还轮不到她一个媳妇子来当家,我还没死呢。” 花朝福了福,“太太的话,奴婢会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二奶奶。” 至于她家主子要不要听您的,那就得看她家主子的心情了。 输人不输阵,她当即退了出去。 许氏的脸色瞬间铁青,想要发作,又没找到由头。 她还没打算真与顾德音撕破脸皮,毕竟顾德音的娘家还在。 想到顾家那天量的财富,她就垂涎不已。 眼神一厉,她心里瞬间有了决断。 抬眼看到大女儿徐惠玉匆匆进来,她的神色又柔和了起来。 比起眼皮子浅的二女儿,这个大女儿哪哪都符合大家闺秀的作派。 所以她对大女儿一向更为疼爱。 “别急,为娘没事。” 徐惠玉急忙上上下下地看了母亲好一会儿,这才相信了母亲的说辞。 “吓死女儿了。” 在外祖家听闻母亲生病了,她就立即收拾东西回来,好在是虚惊一场。 随后,她就抱怨了起来,“二哥怎么这样?” 一提起那个忤逆她的孽子,许氏的脸色就不好看。 “别提他了,对了,你来得正好,你待会儿去兰馨园走一趟。” “出了什么事?” 徐惠玉一向不大看得上顾德音,所以跟她并不太亲近。 一旁的徐惠珠却是忙把之前的事都抖落了出来,“大姐,你去好好地教训她一顿。” “胡闹。”徐惠玉当即训斥。 徐惠珠不忿又气恼地跺了跺脚,“她现在要抓我去官府,我还要忍她不成?” “针尖对麦芒,终究是落了下乘,女儿待会儿去劝劝二嫂。” 听到大女儿这冷静的话,许氏欣慰地点了点头。 除了早死的长子,剩下的几个儿女中,也就这个大女儿能让她省心。 徐惠玉拍了下二妹的头,“你乖点在这儿好好侍疾,我去去就来。”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件小事。 此时的顾德音正在听花朝的禀报,许氏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花朝却是担忧地道,“二奶奶,太太怕是要下狠手。” 顾德音心里有数,她现在还不是孤女,许氏还有顾虑。 正在这时,花书领着一老一嫩俩女子走了进来。 见礼后,她禀报道,“二奶奶,这是桂娘和她的女儿秀儿。” 顾德音这才朝母女俩看去,只见这母女俩都是大脸盘子,身形却挺拔矫健,应是练家子无疑。 桂娘上前给顾德音行礼,样子落落大方的。 “二奶奶,老奴家里原是开镖局的,会几手功夫,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这才到李掌柜那儿混口饭吃。” 花书凑到顾德音的耳边低语。 “二奶奶,她家男人染上了赌瘾,偌大家业倾刻间都没了,债主上门讨债,这才自卖自身。” 而那叫秀儿的姑娘上前抱了抱拳,一副干爽利落的样子。 “二奶奶,奴婢除了使得一手好拳之外,还学过毒术。” 顾德音闻言,眼睛瞬间一亮。 ------------ 第二十二章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真是刚想磕睡就有人送来枕头。 顾德音一直很怀疑,上辈子的死,是有人暗中下毒所致的。 不过那时候她身边侍候的人,不是现在这一批。 所以想找出这内鬼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上辈子最后贴身侍候的人,她这辈子是一个也不会扒拉到身边的。 秀儿会毒术这个技能,正是她身边最缺的。 “一般的毒,你都会分辩吗?” 秀儿看到顾德音颇为热切的眼神,瞬间会意。 “二奶奶放心,教奴婢的师父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别说一般的毒,就是罕见的,奴婢也不带怕的。” 虽然这个秀儿口气有点大,但顾德音对她的话还是信了几分的。 “日后我饮食这一块由你全权负责。” 这辈子,若是能抓到上辈子那个暗中下毒的幕后主使就最好,不能的话,预防一二,也是好的。 一来就受到主子的重用,秀儿很是兴奋,又抱了抱拳,“奴婢必定尽心尽力。” 花书看秀儿这不伦不类的动作,当即就皱紧眉头,上前指教秀儿如何行礼。 顾德音却摆手道,“秀儿如此,于她自身并不是坏事,无须纠正。” 只要是人才,她都能礼贤下士。 秀儿脸上的笑容顿时真诚了许多,“谢二奶奶。” 看到女儿被重视,桂娘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这多多少少都驱散了她为奴的忧愁,而且她看顾德音也不是那等刻薄的主子。 日后若是攒了钱,想要赎身也不是件难事。 自家败落后,她第一次感到身上的担子轻松了许多。 顾德音看她们母女初来乍到,遂让花朝领她们先去住处熟悉一下环境,明日再当值。 等几人都出去后,顾德音这才问,“她们的底子都干净吗?” “李掌柜说,让二奶奶尽管放心用便是。” “他们那个当家的,如今被拘在顾家商行当苦力,他想再去赌也没这个条件了。” “有他牵制着,这对母女的忠心就毋庸置疑。” 顾德音这才点了点头,显然李掌柜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你吩咐下去,不许欺负人家新来乍到,待人处事要和善些。” 实行怀柔之策,才能尽快收取人心。 花书应了声“是”。 正在主仆俩说话之时,就听到守门的小丫头禀报。 说是大姑娘和三奶奶一块儿来了。 顾德音一愣,徐惠玉会来这一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没想到白念涵也来了。 她的神色一冷,“让她们进来吧。” 此时,门帘一动,有道人影快速地进来。 “德音,听说你病了好些日子,如今好些了吗?我都担心死了。” 长得娇小玲珑的白念涵一脸担心地冲进来,拉着顾德音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 一边看一边念阿弥佗佛,她脸上的释然清淅可见。 “真好的演技。”顾德音心想。 也不怪她上辈子眼瞎一直没有看穿她的为人。 谁会想到自己的手帕交会是个冷心冷肺,等着看她倒霉的人? 就好比现在,她嘴里说着担心,脸上表现得担忧无比,但实际行动呢? 真的挂心她,就会在她生病时立刻从娘家回来探望她,或者书信表达一下关怀,可这些通通都没有。 人家现在回来,那是因为婆母许氏“病”了。 是她傻。 真以为会有官家女真心与出身商户的她交友。 所以自己掏心掏肺的,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可结果却是活脱脱地当了个送财童子。 眼前这人但凡念她丁点好,就不会冷漠地看着她儿子溺水身亡,也不会让她一直被丈夫和长嫂的奸情所蒙。 所以,什么手帕交,不过是假花姐妹情。 白念涵看顾德音不做声,这才发现了异常。 于是,她胳膊肘撞了下顾德音,故做亲密道:“不是吧?你真记恨我啊?” “怎么会?” 顾德音冷淡地回应一声,并且离她有点距离。 离得近了,闻到她身上假仁假义的气息,她怕会作呕。 白念涵一副受伤的表情,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子就被人一扯。 “三嫂,你挡着我的路了。” 徐惠玉不客气地越过白念涵,直接走到顾德音的面前。 “有些日子没见了,二嫂清减了许多。” 顾德音看了眼徐惠玉,“大姑子前来,有何指教?” 她跟徐惠玉的来往其实并不多,两人关系并不亲密。 “指教不敢,你毕竟是嫂子,我是小姑子。” 徐惠玉滴水不露地回应,她是不会轻易被人抓到话柄的。 顾德音在她落坐时,看到她身上挂着的一块质地并不太好的玉佩,顿时眼睛微微一眯。 这大姑子其实很会装腔做势,但没想到谈起情爱来,却是个脑子成浆糊的人。 上辈子,许氏发现这个最得意的女儿,居然跟个穷书生私定终身。 气恼之后,她就把这事告知她,要她想法子阻止这段恋情。 她上辈子一直困在对徐宁宇的一往情深中,对恋爱自由一事,颇为推崇。 所以当时她明面上答应了许氏,背后却是着人调查穷书生的事情。 结果却发现,这个穷书生不但家有恶母懒弟,自身才学也不突出,并且是有意接近徐惠玉的。 明显是想娶个贵女平步青云。 她当时以长嫂自居,责任心爆棚。 不想徐惠玉所遇非人将来吃尽苦头,于是出手阻止了她的爱情。 结果,却落了她一辈子的埋怨与憎恨。 徐惠玉始终认为,就是她阻止了她的幸福,让她一辈子困在无爱的婚姻里,痛苦一生。 所以,每每看到她,都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 想来,确实是她多管闲事了,难怪遭人记恨。 如今看到徐惠玉身上的劣质玉佩,她知道那个穷书生出现了。 估计是徐惠玉在外祖家时,有人暗中牵线搭桥。 可这关她什么事?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由她去吧,或许挖挖野菜,就能醒醒脑了。 再或许她提前把这一切都捅给许氏知道,让许氏更加头疼?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徐惠玉看顾德音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这才说出自己的来意。 “二嫂,大家都是一家人,没有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难看,二妹少不更事,我替她向你说声抱歉,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 第二十三章 连着一起收拾 轻飘飘一句抱歉,就能抵了她不扉的真金白银? 顾德音都气笑了,这徐惠玉好厚的脸皮啊,她以为她是谁啊? 徐惠玉看顾德音笑了,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于是微昂着头准备告辞。 “二嫂,那就这么说定了,母亲那儿还病着,我先回去……” “谁跟你说定了?” 顾德音微挑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徐惠玉皱眉,加重语气道:“你真要闹得大家的脸上都无光才高兴吗?” “不是我要闹,而是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按单子还回来,大家脸上就都有光了。” 顾德音摇头道。 柳若荷偷窃的把柄不好抓,毕竟那些都是入嘴的药材,她得慢慢来。 但徐惠珠拿走她的珠宝和华服,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 她不拿徐惠珠这软柿子先开刀,那就是她脑子有坑了。 徐惠玉很不喜欢现在的顾德音,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不知道她从哪学来的? 以前的顾德音不是这样的,起码面对她这个大姑子,她都是小心讨好的。 “二嫂,二妹妹只是贪玩了点,拿了些你的东西,当初你可是应好了的,如今反悔,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是苦主,想讨回来天经地义,更何况她不问自取的次数那是数不胜数。” 顾德音寸步不让,从始至终就一个态度,那就是把东西全还回来。 在一旁听了半晌的白念涵总算听明白了她们的争执。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顾德音,她哪来的胆子让二姑子还东西? 徐惠珠这个二姑子,那就是个贪婪无度眼皮子浅的人,谁的便宜都要占。 以前也想占她的便宜,她就把她引到顾德音这里,让顾德音当这个冤大头。 现如今看来,顾德音是不想再被人薅羊毛了。 这怎么行? 她绝不允许顾德音改变。 于是,她以和事佬的姿态开口。 “大家都别动气,有话好好说。” 把基调定下,她先朝顾德音开炮。 “德音,不是我说你,咱们当嫂子的得大方点,小姑子那都是我们的妹妹,爱护还来不及呢,你呀你,什么时候沾染得满身铜臭?” 责备的话张嘴就来,反正她以前说惯了的。 顾德音斜睨她一眼,本来还不想那么快收拾她的,偏她要跳出来,那她就不客气了,连着一起收拾。 “白念涵,你从我这儿拿走多少,你心里有数。” “我也不跟你废话,还账单子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少不了你的……” 白念涵一听顾德音要她还钱还东西,顿时跳了起来。 “你想钱想疯了吧?” “那可都是我的钱,况且当初都是借给你的,莫不是你不想还了吧?” 顾德音才不惯着她,直接戳破她借钱不还的本质。 白念涵比徐惠珠要面子,从她这儿要财物,都会说先借我周转一段时日,迟些日子就还给你。 当然这话只是说说而已,迟些日子就没下文了。 然后过段日子,她又会故伎重施。 以前把她当自家姐妹看待,她从不讨债,只要她有困难开口,她都会全力支持。 现在她还想要这待遇,做梦比较快一点。 白念涵本想当和事佬,趁机数落顾德音的,如今被她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她的脸涨得通红,又打起感情牌。 “德音,我们相识这么多年,又是妯娌,你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 “我也没说不还你,只是我这手头有点紧,你就宽限我些日子……” 顾德音懒得听她的废话。 “欠账单子,我迟些让侍女拿给你,若你在期限内不还,我就直接向小叔子讨要了。” 徐宁开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大家都知道。 这人的性子有点一板一眼的,他平日里是管不了白念涵,但动起真格来,白念涵也拗不过他。 白念涵没想到顾德音会如此绝情,真把这事闹到丈夫那里,估计徐宁开会想跟她和离。 此时,她眼睛瞄了瞄徐惠玉,有这大姑子在,她也不好跟顾德音说软话求情。 只能等徐惠玉走了之后,她才好说些同仇敌忾的话讨顾德音欢心,到时候还账一事就不了了之。 心里思定后,她不再吱声。 徐惠玉鄙夷地看了眼白念涵这个三嫂,真是堕了她们官家千金的威风。 此时她不想再跟顾德音这个出身低微的嫂子扯皮,直接放狠话。 “二嫂,你真要闹到不可收拾才肯罢休吗?到时候,我们徐家怕是容不得你了。” 顾德音知道这个大姑子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她以为徐家现在还有底气说这些话吗? 看来,她对自家的真实状况并不了解,一如她对穷书生一样,只知道个皮毛。 “你这话吓不倒我,大姑子,我还是那句话,明儿傍晚,我要看到二姑子还回所有的东西,不然就见官,没得商量。” 徐惠玉这下子算是看清楚了,顾德音的态度极其强硬,已无协商的余地。 这一趟的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此时,她沉着脸站起身。 “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 “花书,送送大姑娘。” 徐惠玉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怒气,拂袖转身就走。 白念涵看徐惠玉离开了,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凑近顾德音。 “大姑子那人就是个不讨喜的,老是端着个脸,她以为她自己是谁啊?” 顾德音看她这背后说人的样子,实在丑陋难看。 以前的她怎么会将这种人引为闺蜜? 心里暗暗吐槽了一下自己,面上却还是那副冷肃的表情。 “背后说人是非,你倒是挺起劲。” 白念涵被这一噎,刻薄的话顿时不好说出口了,只能强力挽尊。 “我也是实话实说。” “你要道人是非,找别人去。” 听出顾德音有驱客的意思在,白念涵忙收起自己想要吐槽徐惠玉的话。 “德音,我们打小就认识,是最好的朋友,你真的要这对我这么冷漠无情吗?” 顾德音仔细打量她片刻,“你想欠钱不还?” “不是,”白念涵还是要脸的,反正继续拖下去,就会不了了之,“我只是迟些还给你……” 顾德音故做思量。 “这样啊,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话,白念涵眼睛一亮。 “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肯定不会不念我们的交情的……” 顾德音好笑地看着她那高兴的样子,“我这是有条件的。” 白念涵的笑容一收,有些紧张地问,“什么条件?” 顾德音勾勾手指,她会意地靠过去。 ------------ 第二十四章 孙猴子逃不出五指山 然后,白念涵就听了一耳朵顾德音要她做的事情,她当即忙摇头。 “不行的,这样做我会被徐家扫地出门的……” 她瞪着眼睛看着顾德音,这条件跟她直接把欠账单子甩到徐宁开的脸上,有何区别? 这算哪门子的条件? “德音,你是耍着我玩的吧?亏我还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手帕交,你怎能如此对待我?” 顾德音看她一副错付了的样子,顿时只觉得好笑。 这样两面三刀的朋友,她可要不起。 “不行啊,那就算了,你同样明儿还钱吧。” 她一副懒得跟她再说的样子,直接吩咐回转的花书送客。 花书上前,礼貌地请白念涵离开。 白念涵看这情形,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顾德音,让她如此不给她脸面? “德音,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顾德音撩起眼帘看她,“你在背后说我什么,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句话,成功让白念涵的脸色变白。 此刻她心里却是暗暗在排查,是谁背后嚼她舌根? “没有的事……”她矢口否认。 顾德音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扬声,“花书,送客。” 又是送客? 这顾德音能不能换个词? 白念涵眼中闪过一抹恼恨,忍不住放了句狠话。 “你就不怕我出了这个门,把你的计划宣扬出去吗?” 顾德音在跟她说条件时,就把后路都给想好了。 “你尽管说,到婆母许氏那儿去说也没关系,你看许氏会否替你还钱?” 白念涵私下攥紧拳头,她当然知道许氏不会帮她背债的。 对许氏这个婆母,她从来不抱任何幻想。 这就是个狠辣又自私的人。 也就以前的顾德音傻傻地相信她那些虚情假意的话。 当时背后笑顾德音时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两难。 “德音,咱们姐妹真要走到这步田地吗?” 顾德音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白念涵,我没有姐妹。” 她家老爹就生了她这一个女儿。 至于堂姐妹和表姐妹之流,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白念涵见顾德音又要拍掌让人送客,忙按住她的手,急切地说道。 “德音,你先别急嘛,容我再想想。” 顾德音这下连眼神都欠奉了。 “送客!” 就在花书要强制拉走白念涵之际,白念涵急忙点了头。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便是。” 顾德音这才示意花书松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一向是聪明人。” 白念涵神色依旧难看,被顾德音杀了这么一记回马枪,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我不像你,我有孩子,顾德音,你别真害了我。” 顾德音起身,让人拿来薄披风,今儿个外面有细雨,还是有些凉。 闻言,她斜睨对方一眼,“你没听过,法不责众吗?” 白念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怔愣之际,就听到顾德音的唤声。 “大嫂病了,你不过去看看吗?” 她后知后觉地抬脚跟上,“这是要去探望大嫂?” 她不喜欢柳若荷,这女人时刻散发着勾搭男人的气息。 所以一回到府里,听闻柳若荷病了,她暗自高兴不已。 “怎么?你不关心她吗?” 白念涵迫于顾德音摄人的眼神,下意识地附和,“关心。” 顾德音笑着轻拍她的肩膀,“那就对了,咱们可是好妯娌嘛。” 白念涵很想拔腿就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顾德音笑得如此渗人? 但两条腿还是跟上了前方顾德音的步伐,谁叫她欠了她的钱。 一路上,话多的白念涵出奇的沉默,反倒是顾德音似乎兴致颇好地说着话。 另一边厢的徐惠玉已经返回母亲所住的梅园,把顾德音的一言一行都学给母亲听。 “我看她是吃了秤坨铁了心,娘,我们得想个对策才行……”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妹妹徐惠珠就又尖叫出声。 她忍不住喝了一声,“闭嘴。” 看到妹妹安静下来,她这才又继续说。 “娘,反正那都是些俗物,不如就还回去吧……” 这下徐惠珠还没有跳起来表示反对,许氏就先反对了。 “不行。” 这个口子不能开,不然以前吞下的都得吐出来。 要维持侯府的光鲜亮丽,就得有人在背后托着。 看了眼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女儿,她这女儿就这点最不好。 皱眉细思了一会儿,她头疼道。 “她再如何蹦跶,也蹦跶不出侯府。” 此时,她眼里闪过一抹狠意。 “你待会儿吩咐下去,侯府各个门口都不许给她开,我看她是不是能插翅飞天去?” 徐惠珠高兴地拍手附和。 “妙啊,出不了府,她到哪儿去告官啊?” 然后,上前一把圈住母亲的脖子。 “娘,还是你有办法治住那个贱人。” 许氏脸上带笑地轻拍女儿的手背,心里也有几分得意。 哼,谅你只孙猴子,也逃不出老娘的五指山。 徐惠玉细思片刻,竟也点头同意。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闹笑话给人看。” 在她看来,这事是顾德音不对在先,也不怪她们出此对策。 此时的顾德音和白念涵已经到了莲香园。 一看到她们,立即就有人飞奔进去禀报给养病中的柳若荷。 柳若荷本被折磨得半死,又被继续关在祠堂里,奄奄一息的她当时命悬一线。 好在徐宁宇去得及时,把她抱出祠堂,大夫又早早侯着,她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可受了此等刑罚,让她的心里受了极大的伤害。 醒过来后,人就一直在惊惶中。 徐宁宇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这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如今听闻顾德音来看望她,她第一个想法是,她是来看她笑话的。 顿时气恼地将徐宁宇喂她的汤药推倒,歇斯底里地嚷叫。 “让她滚,宁宇,让她滚——” 徐宁宇忙抱紧她安抚地轻拍她的背。 “好好好,你别动气,我这就去赶她走。” 柳若荷这才恢复了些许理智。 徐宁宇让侍女小心侍候着,自己却沉着脸转身出去。 顾德音刚走到柳若荷住所的外廊,就看到徐宁宇脸色不善地迎面而来。 一上来,他就不客气地攥住顾德音的手腕,使劲将她往外拉。 “你来这儿做甚?回去。” ------------ 第二十五章 联手 白念涵看到他们夫妻起争执,憋屈的心这才觉得舒畅了些许。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选择第一时间上前去劝架,最好让顾德音吃尽苦头。 思及此,她心下更是暗暗兴奋起来。 顾德音没有理会白念涵在想什么,她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宁宇。 “我来看望大嫂,轮到你替她出头吗?” 徐宁宇攥住她手腕的力道不由得加重,都怪顾德音,不然若荷也不会受伤。 “你还好意思提她?你的良心不痛吗?” “我的良心当然不痛,我又没做亏心事。” 顾德音一脸好笑地看着他那张便秘的脸。 这人真是可笑,居然跟她提良心? 偷人的还没有良心痛呢,她痛个屁。 不过,她来此趟可不是为了跟徐宁宇这个渣男吵架。 顶着对方吃人的目光,她毫不退缩地挑眉说出来意。 “她的状况不好吧,你让我去见她,我保证她的心情会好起来的。” 徐宁宇被她那目光看得恼火不已,一直以来,都是他站在高处俯视顾德音。 何时轮到她用嘲讽的目光来看他? 这让他相当不舒服。 “你以为我会信你?” 顾德音故做叹息一声。 “那不信我就是你的损失了,况且你没问过柳若荷,又怎知她就一定不见我?” “若荷说过了不见你,你回去吧……” 徐宁宇冷声赶她离开。 正在这时,柳若荷贴身侍候的大丫鬟急匆匆出来,朝三人行了一礼。 “二爷,大奶奶说请二奶奶进去。” 徐宁宇皱紧眉头,刚柳若荷还说要赶顾德音走,怎么现在又变了态度? 顾德音轻笑一声,趁对方怔愣之际,使劲抽出自己被攥疼的手。 看到手腕红了一圈,当即记下,日后有机会再十倍百倍讨回来,她小气地想。 “徐二爷,好狗不挡路,你还不让开?” “你!” 徐宁宇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顾德音才不管他,既然他不让道。 她就趁他不注意,使劲将他往旁边一推,然后自己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徐宁宇被顾德音当场下了面子,怒得在她身后吼道。 “顾德音,你别得意!” 顾德音却是甩了甩帕子,头也不回地应声。 “哪来的狗吠,聒噪!” 这下,徐宁宇气得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白念涵看了看徐宁宇怒火满面的样子,更不敢说什么,抬脚就急忙去追前方的顾德音。 “二嫂,你等等我。” 顾德音连最爱的徐宁宇都这般对待了,她更不敢有别的妄想。 当下还是顺着顾德音走才是明智之举。 卧室里,柳若荷躺在床上,被子盖到她的脖子上,没让人看到半点伤痕。 顾德音看着她那张小白花般的脸还是一如往昔,不禁感叹这刑罚真变态,伤哪都不伤脸。 “大嫂,你还好吗?” 柳若荷看到顾德音进来,再也装不出往日的样子来,只见她阴沉着一张脸。 “你遣人偷偷进来说,让我有机会报仇,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半点客套话都不想说了。 顾德音却不着急,指使人搬来雕花圆凳,慢慢坐下,整了整衣摆,这才好整以暇地道。 “急什么?来,弟妹,你也坐。” 白念涵顶着柳若荷阴沉的目光,头皮发麻地在顾德音的旁边坐下,顿时如坐针毡。 她暗暗缩了缩身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哪知,顾德音又点了她的名字。 “弟妹听说你病了,提议来看看你,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走这一遭吧。” 白念涵睁大眼睛看向顾德音,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来探望柳若荷这样的话? 柳若荷顿时恶狠狠地瞪了眼白念涵,简直多管闲事! “你们也看到了,我正在病中,不宜劳神,你们若没事就先回吧……” 顾德音笑着打断她的话。 “我说大嫂,你这么着急驱客干什么?我们妯娌难得人齐,坐下好好说说话,多好啊。” 这话真噎人。 不管是病中体弱的柳若荷,还是被迫陪客的白念涵,都在心里问候顾德音的祖宗十八代。 “你有话就直说,没话就滚!” 柳若荷没有了耐性,说话都直接了许多。 “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我本来还想多关心你几句的。” 顾德音一脸失望的样子。 柳若荷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无需你关心。” 这次,她所受的罪,都是顾德音害的。 顾德音无视她脸上的恨意,依旧笑眯眯的。 “真拿你们没有办法。” 听到她这句无耻的话,无论是躺着的柳若荷,还是坐着的白念涵,都暗暗咒骂她。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德音摊了摊手,看到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她这才收起气人的态度。 “既然我们都苦许氏久矣,何不联起手来坑她一把?” 柳若荷一愣,下意识追问,“怎么坑?” 她是恨顾德音戳穿她与徐宁宇的奸情,但她更恨对她施以惩罚的许氏。 复仇可以一个一个慢慢来。 白念涵一看柳若荷这急切的样子,就知道她也进了顾德音的套里,这才觉得心里平衡了些许。 不能只有她一人受害,大家都受了顾德音的害,那才公平公正。 这次她抢着发言。 “二姑子也有到大嫂你这儿拿东西吧,不如我们一起报官,就说失窃。” 三个儿媳妇联手告官,传出去那就不是儿媳妇不做人,而是做婆婆的有问题。 该反省的是做婆婆的,这样一来,许氏白璧无瑕的名声就会受损。 到时候,只怕别人家宴客,她都不敢去。 当然,实质的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被徐惠珠拿走的财物能讨回来。 柳若荷正缺钱,对这提议瞬间心动。 虽然她的财力不及顾德音,但徐惠珠也时常到她这里翻珠宝盒。 只要一见到,她就会心生不悦,但为了维持好嫂嫂的形象,她也只能扬着笑脸任她白拿。 如今能报复回去,她自然不会放过。 三人瞬间达成了协议。 徐宁宇看到顾德音走了,这才走进内室。 一眼就看到柳若荷飞扬的嘴角,顿时皱眉。 “她说了什么,你这么高兴?” “没说什么。” 柳若荷下意识地就隐瞒,毕竟徐宁宇再如何,那也是许氏的儿子。 他就算跟许氏闹翻了,保不齐听闻她们的计划,又会倒戈偏向许氏也不定。 再说徐宁宇现在还不是宣宁侯府的世子,能动用的财物是有限的,所以跟他多说也无益。 徐宁宇的脸色一沉,心知柳若荷有事瞒着他。 ------------ 第二十六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柳若荷见状,小脸一皱,急忙呼疼。 徐宁宇顿时顾不上生疑,上前查看她的伤口。 看到那一条条恐怖的伤口,对她的心疼瞬间占了上风,就更顾不上追根究底地查问。 在徐宁宇看不到的地方,柳若荷绽开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个男人,她是吃定了。 在返回兰馨园的路上,顾德音看着仍自兴奋不已的白念涵,眼神越发的冰冷。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白念涵一怔,她要跟她说什么? “德音,你怎么了?” 看着对方那假意的关心,顾德音自嘲一笑。 是她着相了,居然对她的友情还有些许期待。 毕竟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上辈子临终前柳若荷单方面的说辞。 她今天之所以这样对待白念涵,有试探,有报复,有拉拢。 可到这一刻,她才知道柳若荷那会儿没骗她。 这段友情,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而她存着的那一点点期待,就像个笑话。 白念涵准备再说些关心话之时,就听到顾德音问道。 “徐宁宇出现在大嫂柳若荷的住处,你觉得正常吗?” 这话让她怔愣在当地,额头突然冒出冷汗。 她以为顾德音什么也没有发现,所以她乐得看她被蒙在鼓里。 顾德音说完,转身就走,显然不是在问询她。 反应过来的白念涵,急忙追上顾德音的步子。 “德音,你听我说,我……我这不是怕你伤心嘛……” 这解释苍白无力。 没有哪个好友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帕交吃亏的。 “弟妹,这不是回你园子的路,你请回吧。” 顾德音冷声驱客。 花朝退后一步,拦住白念涵追逐的步伐。 白念涵停在原地,任冷风穿过自己的身子。 她总算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顾德音。 虽然知道了原因,但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毕竟她虚情假意的一面,已经暴露在顾德音的面前。 后悔吗? 当然后悔,早知道就该藏得更好些。 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她气恼地转身回自己的住处。 顾德音抬头看着天上飘着的云朵,努力忍住心里的难过。 爱情,友情,亲情。 她现在仅存的只有亲情了。 “二奶奶,您别难过,那样的人不配当你的朋友。”折返的花朝安慰出声。 顾德音很快收起自己外露的情绪 朝花朝笑了笑,“对,不为那种人伤心,不值当。” 重整心情,她回去的步子轻松了许多。 刚一回到兰馨园,花书就急忙迎出来。 “二奶奶,府里今日的气氛颇为紧张,奴婢暗中打探,说是太太那边暗中给您下达了禁足令。” 这消息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出不了府,后面报官的话就只是一句空话。 花朝等其他侍女闻言,面上满是担忧。 顾德音倒是表情依旧,“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许氏想着把她关在府里,她就是笼中鸟,自然任她搓圆捏扁。 当然现在还不到炸干她价值的时候,所以许氏才会暗中行事。 等到了可以要她命的那天,估计她会像惩罚柳若荷那般,毫不犹豫地就动手。 所以她才会去拉拢白念涵和柳若荷。 花书等人这才松了口气,主子有对策那就好办了。 顾德音这边暂时没有什么动静,这让许氏派去监视她举动的人不禁也有些惫懒了起来。 禀报给许氏的都是好消息。 徐惠珠撇嘴道,“她会那么好心去探望大嫂?” “慎言!” 徐惠玉看了眼口无遮拦的妹妹,然后转头与母亲许氏说道。 “娘,我看二嫂也就说说吓吓我们而已,我们没有必要被她带进沟里。” 许氏依旧眉头紧皱,对大女儿的话有些许赞同。 一旦真的报官,那可是双刃剑。 侯府脸面难看,她顾德音就会脸面好看了? 这世道对儿媳妇苛刻得很。 到时候,她自己的名声也会被毁掉。 徐惠珠立即附和,“娘,大姐说得对,她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许氏揉了揉额头,“目前还在她给的期限内,她没有什么举动也很正常,明儿夜里开始,府里全面收紧。” 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她当然不是吓大的,但该有的警戒心还是要有的。 徐惠玉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侍女进来禀报,说是三太太来了。 许氏这才打起精神,穿上见客的外衣,让俩女儿在里屋待着,她单独出去见客。 顾德音自从重生后,就一直在府里暗中布置眼线。 很快就收到了三婶母前去探望许氏的消息,当即皱了皱眉。 她对三房的印象一向不深。 二房一直想要与大房争世子之位,这也是徐宁宇一直未获族老全力支持的原因所在。 而三房是彻底与爵位无缘的,所以三房一直很低调。 她努力搜索上辈子的记忆,但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过,为了小心起见,她还是吩咐人要仔细盯紧点她们的来往。 最好能打探到她们交谈的内容,为此多花点钱也是值得的。 花书应声出去安排。 翌日,顾德音起来刚梳洗好,正吃着早膳,就见白念涵慌慌张张地跑来。 “不好了,今儿府里戒严了,谁都不许出府。” 顾德音斜睨她一眼,“你慌什么?” “不是,你说婆母那儿会不会知晓我们的计划?” 越说她心越慌。 “我就说柳若荷那人靠不住,肯定是她把消息往外露的。” 要不然,那贱人如何勾得徐宁宇与她通奸。 顾德音懒得搭理她。 白念涵独自说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回音,这才发现顾德音自顾自吃着东西。 她当即将顾德音准备夹的点心挪远,“你怎么还吃得下?” “放回原地。” 顾德音看她一眼,低喝一声。 白念涵心头一跳,迫于那目光,乖乖地把那碟点心放回原位。 “我这不是担心嘛?” 顾德音挟了块点心慢悠悠地吃了起来,斜睨她一眼,没有吭声。 白念涵讪讪地收声,坐在一边等顾德音吃好早膳。 看到她放下筷子,示意下人收拾桌子的时候,她这才开口。 “德音,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啊。” 顾德音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茶水,轻轻漱了漱口。 白念涵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她倒是说得轻巧。 出不了府,一切都是白搭。 顾德音起身进内室换衣裳,她想跟进去问问她有什么好办法。 哪知被侍女拦着,她只能回转坐在原地等待。 好一会儿,顾德音这才容光焕发地走了出来。 “走吧。” “去哪?” 她怔愣一会儿,急忙起身跟上顾德音的步伐。 顾德音皱眉看她一眼,这人怎么蠢得这么厉害? “出府啊。” ------------ 第二十七章 谁这么大胆敢议论摄政王? 白念涵下意识就想要说出不去啊,她试过了的。 可一接触到顾德音冰冷的眼睛,她当即把话吞回肚子里去,乖乖跟着顾德音走。 桂娘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必须保护好顾德音这新主子。 反观秀儿第一次当差,掩不住心下的兴奋劲儿。 她牢牢跟在顾德音的身边,争取今天有个好表现。 顾德音走在这对母女的中间,倒是意外地颇有安全感。 半信半疑的白念涵看了眼这俩陌生的下人,心中暗暗有些猜测,看来顾德音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她也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一行人直接往府外而去,可闻迅而来的下人也渐渐围了上来,阻拦的人越来越多。 管家腆着笑脸上前跟冷若寒霜的顾德音交涉。 “二奶奶,太太吩咐今儿个谁也不能出府。” “您看,您这阵仗,老奴看了腿脚都软,您不若先回院子里,或者请示了太太,再行出府也不迟……” 顾德音看了眼这许氏的走狗,虽然话听起来客气,但那语气颇让人不舒服。 “你看,我就说出不了府的呀……” 白念涵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顾德音突然朝秀儿吩咐一声。 “出手吧。” 秀儿响亮地应了声“是”,然后掏出腰间早已备好的药粉,往管家的方向撒去。 顾德音朝怔愣的白念涵低喝一声,“屏住呼吸。” 白念涵下意识照做,然后就看到管家以及他带来的人突然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她吓得心跳得厉害,想问但又不敢开口,生怕不慎吸入毒粉。 而其他下人顿时惊慌,毕竟未知才是最可怕的,瞬间鼠蹿。 顾德音倒是神态自若,跟在开路的桂娘身后,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淡定。 走出大门不过是几步路的路程,可白念涵等人却像是走了一辈子。 一出了宣宁侯府的大门,白念涵就狠狠地吸了口新鲜空气,憋气都快憋死她了。 她正想追问,就看到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马车驶到她们的面前,立即有个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跳下来,朝顾德音行礼。 “见过姑娘,姑娘可有受伤?” 顾德音立即虚扶了一把这中年男人。 “李掌柜,无须多礼,这段时间多亏了你在外接应,我心甚感激。” “姑娘客气了,请赶紧上马车吧。” 顾德音点了点头,由花书扶着上了马车。 回头看到白念涵还站在原地,她皱眉问,“你不上马车吗?” 白念涵回过神来,忙回道,“这就上。” 她的贴身侍女忙扶着她上马车。 待她刚坐定,马车夫就扬鞭起程,驶离宣宁侯府。 到了外面的大马路上,坐在外面车辕上的李掌柜这才转身,稍稍掀起车帘子问道。 “姑娘,真要去报官?” 这样闹下去,姑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日后姑娘还如何在侯府生活? 自从参与了这个计划,他就整宿没睡着。 时间太赶,他也来不及飞鸽传书给外地行商的东家请示。 又怕如果自己不参与,顾德音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就更不好跟东家交代。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按顾德音的吩咐行事。 “李掌柜,你放心,这事我心中有数。” 顾德音知道他的顾虑。 “我爹那儿,等他回来,我亲自跟他交代清楚。” 李掌柜忙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怕惹事,而是怕姑爷那边……” “不用管他。” 一提起徐宁宇,顾德音的神色就又冷了一分。 李掌柜看这样子,心下明白了,东家这姑娘怕是跟姑爷闹翻了。 就徐宁宇这姑爷,若不是有个好出身,其实也不算是良缘。 话说到这份上,他就不再多言,看了眼白念涵,心下更是打定了主意。 如果真有什么流言,到时候就把一切都推到白念涵的身上。 反正一个五品官的女儿,无须太多顾虑。 他掀车帘子的手慢慢放下,然后缓缓坐直身体。 顾德音微微睑眉,知道李掌柜已是明白她的用意,这样甚好。 白念涵还是有几分惴惴不安。 “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出来,还能按原计划行事吗?” 婆母许氏那边怕是已经收到了消息,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本来她的想法是偷偷出府,杀许氏一个措手不及。 事后她再向丈夫哭诉,这一切都受顾德音胁迫的,她是无辜受累的。 只要她哭得伤心一点,丈夫徐宁开就会信她的说辞。 顾德音一眼就看穿了白念涵的想法,或许人死过一次后,某方面会突然开窍。 “你怕什么?横竖不做都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你不懂吗? 白念涵只能勉强笑笑。 “没怕什么,对了,没见到大嫂,她不会退缩了吧?” 她挑起车窗帘子,朝后面看了看,也没看到有马车跟上来,不禁皱紧眉头。 “我就说她这人靠不住……” 顾德音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你放心好了,她比你更恨许氏。” 白念涵又被怼了,顿时不悦地闭紧嘴巴。 如今的顾德音,她跟她是越发说不上话来的,遂赌气地也看向窗外。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仪仗出现。 “摄政王出行,闲人回避!” 随着锣鼓声响,长长的声音传来,大马路上人朝两边分开,低垂着脑袋,给中间让出道来。 李掌柜也赶紧把马车赶到一边,不敢挡了摄政王出行。 然后他与车夫跳下马车,垂手而立。 顾德音微掀车窗帘子,暗暗地看着那威风的出行场面。 她试图在人群中寻找着摄政王的身影,结果却突然撞进一双厉眸里。 这双眼睛极其好看,但却让人不禁心生胆寒。 哪怕她重生以来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小心脏也害怕地“扑通”跳了两下。 她忙将车窗帘子拉上,不敢跟对方直视。 其实她心里是明白的,这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胆怯。 上辈子她是见过摄政王本人的,不过那是远远的一瞥。 毕竟宣宁侯府在走下坡路,她就算当了侯夫人,也是不起眼的那一撮。 男人没本事,女人也就没办法夫贵妻荣。 宫宴也是坐在边角位,哪里能靠近直视摄政王本人? “德音,你看到摄政王没?听说他长得极好看。” 白念涵八卦地问了句。 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摄政王本尊在哪里? 其实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也没见过那等贵人,哪里能找得出来? 顾德音好整以暇地回了句,“没有。” 此时,骑马经过她所坐的马车的男子,正好听到这番对话,厉眸朝马车的方向看了下。 而他身边的侍从,却是吓得胆颤心惊,朝男子的方向看了看。 谁这么大胆敢议论摄政王? ------------ 第二十八章 这只小老鼠表里不一 男子很快收回视线,一回头看到侍从一副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他微皱眉。 他知道自己行事严苛,但这些人也太没有胆子了,还不如刚才那只小老鼠,起码还敢跟他对视一眼。 “本王先行一步。” 一众侍从听闻,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在摄政王出行喜欢神从鬼没,阵仗虽然很大,但大多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本尊实际到了何地。 因此,想要打探他行踪的人往往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本尊一撤,仪仗也很快走过。 李掌柜重新跳上马车车辕,朝马车帘子后面的顾德音道。 “姑娘,没吓着吧?您别看这阵仗很大,摄政王从不扰民……” 顾德音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你放心好了,我在马车里,吓不着。” 摄政王那人,在老牌功勋集团里没有好名声,那些尸位素餐的人都恨不得他死。 但在新兴文人集团里,他倒是名声不错,毕竟他愿意给寒门学子上位的机会。 在黎民百姓这里,名声就更好了。 毕竟凡事都怕比较,前面两任皇帝的荒唐让百姓受够了罪,现在这位行事好歹还有谱。 她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对这些事情倒是颇为了解。 虽然直面那位,她会心生胆怯,但要说有多害怕,那又不至于。 甚至,她还隐隐有些兴奋。 这可是条粗大腿,若是能靠上,自家的生意或者还能再做大。 最重要的是,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她还真有机会靠上这条粗大腿。 而且这个机会并不远矣,她得细细地规划才行,不能让摄政王看出破绽。 不然依他传闻中的行事风格,到时候她不会有好果子吃。 一旁的白念涵不知道顾德音已经发散思维到别处,自顾地说道。 “德音,你说,哪家的姑娘能这么好命嫁给摄政王?” 顾德音一回过神就听到了这话,顿时皱眉,一盆冷水泼下去。 “哪家姑娘嫁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我都没有机会。” 再说,上辈子直到她死,都没有听闻摄政王立正妃,所以这个问题连老天爷都回答不了。 甚至,坊间还有传闻,说摄政王好男色,是不是真的,她就不知道了。 白念涵忙道,“我就是说说而已,他那等天上人,我这地底泥也不敢肖想。” 顾德音没有再说话,她是不会随便将自己贬为地底泥的。 这辈子,她要活得有滋有味的。 “有这心思想这些事,还不如想想待会儿报官时该说什么。” 白念涵闻言,神色一凛,心思总算不再荡漾。 顾德音暂时也得了耳净,这会儿她没有心思再看车窗外的景致,而是闭目沉思。 顺天府到了,李掌柜先行下马车,然后掀车窗帘子,请顾德音下马车。 扶着花书的手,顾德音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抬头看着顺天府的牌匾,她的神色莫名。 李掌柜见状,忙凑近道了一句。 “姑娘,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事情不闹得太僵,就还有转寰的余地。 顾德音摇了摇头,早在重生那一刻,她就豁出去了。 之所以还顾及到名声,无非是为了和离时,踩徐宁宇一脚,不给他舆论翻身的机会。 至于将来再嫁良人,她不想了。 婚姻一事,经历过一次,知道其中滋味,哪里还敢再涉之? 她朝白念涵看了一眼。 其实到了这里,白念涵有些想打退堂鼓。 “要不我们回去吧?” 顾德音一把掐住她的手臂,看似亲密地往前走。 “都到了这一步,哪里还能回头?” 随后,她眯了眯眼。 “莫非你想现在就还钱?” 一提到钱,白念涵就没有了底气。 遂,只能任由顾德音扯着她往府衙而去。 顺天府的张捕头一听她们是来报失窃的,顿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一般像这样的大户人家,这些小事往往都是内部自行解决,没有人会往大了闹。 “怎么?不能处理吗?” 顾德音的脸色一沉,有些压迫性地问了句。 张捕头忙道,“能,肯定能,两位奶奶这里坐,把事情详细说一遍。” 顾德音拉着白念涵坐下,然后示意花书上前,把所谓的失窃单子递了上去。 白念涵迫于压力,也让自己的侍女把单子递过去,顺便回话。 张捕头觉得头大,不过还是详细问了遍。 顾德音神色如常四处看了看,毕竟第一次进这府衙。 哪知,又与那双厉眸对上,她顿时心惊。 摄政王此人怎么在这里? 他那声势浩大的仪仗可不是往顺天府衙这里而来的。 正与顺天府尹说话的萧明章,不过是随便一瞥,又看到那只小老鼠。 这回,小老鼠还多看了他两眼,方才惊慌地收回视线,装做一副温良的样子。 他顿时觉得好笑。 这只小老鼠摆明了表里不一。 坐在一旁的顺天府尹钟时名看萧明章这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结果看到是捕头房那边有人来报案。 他招手示意身边人近前,低声吩咐了两句。 萧明章没有阻止他的举动,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就没有真正的亲朋好友。 没一会儿,钟时名身边的人回来,朝他耳报了几句,就退到一边。 他这才朝萧明章笑着禀道,“这是宣宁侯府的女眷。” “哦,她们来做什么?” “报失窃。” 说这句话时,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户人家哪来的失窃案,而且追究的还是女方的嫁妆,摆明了是要让夫家出丑。 萧明章不以为然道,“看来徐家并不安宁。” 钟时名一听这话,心下了然,徐家想要再袭爵怕是有难度了。 “爷们没有本事,自然就管束不到家中女眷。” 对于这话,萧明章不置可否。 他再看向那小老鼠的方向,只见她扯着另一个女子起身,随着捕头往外走。 而且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她的背影多了一分慌张。 此时的顾德音只觉得芒刺在背,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这等大人物? 那双厉眸似乎一直盯着她看。 所以,她下意识地加快步伐。 这让被扯着走的白念涵跟得有些吃力。 “德音,你慢些……” ------------ 第二十九章 我可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 对于这一桩小事,萧明章并不放在心上。 天下大事那么多,徐家这点狗屁倒灶的内宅之斗,他也就听了个乐。 至于那只小老鼠,也不过是闲暇生活的点缀。 钟时名见他说回正事,自然也聪明的不再提徐家之事。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着人跟上去一来给予方便,二来顺便看看此事的进展。 将来萧明章若问起,他也好回话。 当然出身寒门的他对这些功勋贵族很是不感冒,所以必要时,肯定要偏向弱质女流,这才是他一个父母官该有的态度。 再度坐马车回宣宁侯府,白念涵惴惴不安。 “德音,我们出府都有些时间了,你说现在张捕头带人去搜,不知道还能搜到那些东西与否?” “肯定是搜不到了,我若是婆母,现在肯定找地方藏起来……” “小姑子一向是她的心头肉,她哪舍得这个女儿名声受损……” 顾德音实在受不了她这念叨叨的样子,当即低喝一声。 “闭嘴。” 白念涵此时颇为后悔,万一从徐惠珠那儿什么也搜不到,那她到时候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她不禁幽怨地看了眼顾德音,恨得牙痒痒的。 都怪她,为什么要拉她上这条船? 顾德音对她的恨意不痛不痒,如果她不恨,她还不依了呢。 要的就是她恨,但又没法干掉她的样子。 此时,她心情颇为愉悦。 今日之事一旦传开,徐家的名声就会扫地。 许氏怎么补救都是徒劳无功。 马车抵达了宣宁侯府,因为有衙差的到来,这回惊动到了徐家爷们。 顾德音扶着花书的手下马车时,看到徐宁宇领着人匆匆赶来,后面跟着的居然是现任宣宁侯的长随,府中人称郑叔。 徐宁宇一眼看到的是顾德音,当即咬牙到她身边,低声喝问。 “怎么回事?” “我那儿失窃了。” 顾德音看也不看他就这样回了一句。 徐宁宇气得头顶冒烟,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对顾德音大呼小叫的。 “你不见了什么东西,回头我补给你,赶紧把这案子给我撤了,你还嫌不够丢人的?” 顾德音嘲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到了现在,他还以为他能命令得动她? “对呀,再丢人点我也不怕。” 这话直接就能噎死人。 徐宁宇看着像滚刀肉一般油盐不进的顾德音,很是头痛,只好转头看向白念涵。 “三弟妹,你也要跟着胡闹吗?” “我……” 白念涵瞄了眼顾德音,看到顾德音的嘴唇动了动,她读着似是个钱字,当即又缩了回去。 徐宁宇讨了个没趣,只好去与张捕头交涉。 “劳烦捕头来这一趟了,府里并无失窃,不过是我与内子争吵了几句,她一时气愤胡乱报案而已……” 张捕头听着这话,知道对方这是在给台阶下,他顺着下去,这事也就完了,回头还能捞一笔茶钱。 但他身边跟着的是顺天府尹钟时名的人,他哪敢捞这钱? 遂,一副禀公处理的样子看向顾德音,他问,“这位奶奶如何说?” “张捕头,我那儿确实失窃了,而且都是我的嫁妆。” 顾德音强调嫁妆二字,毕竟嫁妆从来都是女人的私产。 张捕头一脸无奈地看向徐宁宇。 “徐二爷,您看,这事不是小的不给行个方便,只是涉及私产且失窃数额巨大,小的也是禀公执法。” 徐宁宇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在这京城,这般不给他脸面的小官小吏,他还是头一回见。 “张捕头,你这是不将我们宣宁侯府放在眼里?” 就这么个低贱的小官吏,素日里连踏进侯府的资格都没有。 张捕头看到他变脸,脸色一沉,瞬间挺直腰杆。 “徐二爷,我们是依法行事。” 既然看不起他们,那么也别怪他们不给脸面。 他把手中的公文拿出来往徐宁宇的面前一抖。 “这是府尹大人签发同意搜查的公文。” 世家大族还以为能像以前那样霸道横行,殊不知,这天早就变了。 徐宁宇从未受到如此羞辱,顿时气得脸色都涨红了。 今日过后,他怕是会成为京城的笑柄,脸面顿失。 那叫郑叔的宣宁侯身边的长随,看到徐宁宇如此无用,不禁皱紧眉头。 就这样一副窝囊的样子,将来如何能担起侯府世子的担子? 他不禁对其深深的失望。 难怪侯爷纵情声色,看到这些个不成材的后代子孙,谁都会绝望的。 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他上前朝张捕头客客气气地一拱手,然后拉着张捕头到一边,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上。 “劳兄弟们白走一趟了,这是请大家喝茶的茶钱。” 看张捕头不接但也没有拒绝,他自认为还有希望。 “不过是我家二爷与二奶奶口角几句,回头小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岂不是害他们小夫妻矛盾加深?”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换做以前,张捕头也就顺着接话了,但此刻,他却是大义凛然地道。 “既然苦主坚持,我们衙门就得禀公执法,还请你们徐府给个方便。” 说完,他立即朝顾德音走去。 “还请这位奶奶前方带路。” 顾德音瞟了眼怔愣地拿着银票的郑叔,不禁嘴角微微一扬,然后在前方带路,领他们到后院去查案。 徐宁宇这边阻拦不成,只好命人火速把这边发生的事情报告给许氏。 有外男进入后院,未出阁的女眷就得回避。 郑叔也不跟徐宁宇多废话,匆匆折回去禀报给主子知道。 一时间,侯府的主子们都知道了有这么一桩事情。 许氏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了,虽然她早已做好万全之策,但顾德音此举还是深深惹恼了她。 “娘,她真去报案了?”徐惠珠吓得语无伦次。 许氏安抚地拍了下小女儿的手背,心疼地道。 “别怕,跟着你长姐先回避一下,为娘去打发他们离开。” 徐惠玉这会儿也没有好主意了,只好拉着不安的二妹离开,心里越发恼恨顾德音。 而徐老夫人以及二、三房的太太们没有一个露面,显然对于大房闹出的这事,持的是隔岸观火的态度。 张捕头到了兰馨园,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又到白念涵的住处查看。 其实不过是装装样子。 这失窃案很好破,无外乎是这府里的女眷给私下拿去了。 首要嫌疑就是徐府未出阁的姑子们。 当提出要到她们院子里搜查时,许氏及时出现。 只见她穿着一身诰命夫人的装束,满面威风地扶着嬷嬷的手走了进来。 “我看谁敢?我可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 ------------ 第三十章 峰回路转 许氏这一招,当即把张捕头等衙差都给镇住了。 毕竟小小的捕头如何能与当朝一品侯夫人对抗? 许氏这才冷冷一笑,瞟了眼顾德音和白念涵这俩吃里扒外的儿媳妇。 这俩给她等着,把这事解决了,必定要这俩人吃不了兜着走。 白念涵瞬间白了脸色,看到许氏威风凛凛地缓缓走到主位落坐,那股压迫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她突然上前“扑通”一声跪在许氏的面前。 “婆母,儿媳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儿媳计较,儿媳这都是受人蛊惑,才会做了此错事…………” 这一墙头草的举动,把在场的人都给弄懵了。 顾德音倒是不意外白念涵临阵倒戈的举动,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指望过她。 所以此时她依旧老神在在,显然半点也不受许氏这举动的影响。 毕竟许氏这举动在她的意料之中。 许氏低垂眼眉看向跪在地上的白念涵,这儿媳妇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拿捏,当初选她当小儿媳妇,也是看中这特质。 “先起来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表现得越大度,就越显得这俩儿媳妇混账。 白念涵感激涕零地起身,立即蹿到许氏的身后站着,把一个好儿媳妇的样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许氏成功把白念涵给收服了,目光转向了顾德音。 只要她肯低头,这事就过去了。 外面或许会有难听的话,到时候她故意引导一下舆论,宣宁侯府的名声也就保住了。 顾德音却是对许氏殷殷期盼的目光视而不见,直接转头看向张捕头。 “张捕头,我这是明明确确的失窃,莫非如今大商朝不讲王法了?” 她一品诰命夫人的名头或许很吓人,但比起大商朝的法理制度来说,就一文不值了。 再说上辈子她也当过这个劳什子的一品诰命夫人,所以无论是生理或者是心理,她都不会被吓到。 一提起王法,张捕头又挺直了腰。 “这位奶奶莫要担心,天子犯法尚要与庶民同罪。” 这话虽然假得不能再假,但不妨碍此刻拿出来镇场子。 只见他上前朝许氏见了一礼,再度拿出顺天府尹签署了的文件。 “宣宁侯夫人,小的还请您行个方便,莫要阻碍小的当差,不然……” 剩下的难听话,他就不说了,免得落人口实,但意思表现得很明显。 许氏的脸色当即一黑,她是万万没想到张捕头居然还敢再提搜查一事。 看了眼那飘在眼前的纸张,她恨得咬紧后槽牙。 自家爷们空有爵位没有实权官职,所以一个小小的捕头都敢欺到自家头上,简直岂有此理! “若是本夫人说不行呢?” “那小的自是会回去请示大人,大人自会再请示摄政王,到时候公文手续齐全,会再前来查案。” 张捕头回答得不卑不亢。 徐家还没有再请封世子呢,小皇帝还年幼,朝政如今都把持在摄政王的手里,他若不同意,你家的爵位就到这一代了。 或者他一不高兴,直接让旁支继承爵位也不是不可以,这样的案例,最近可没少见。 事情的轻重缓急,您这一品诰命夫人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许氏神色难看,自家的短板她比谁都清楚。 自家剩下的俩儿子都不成器,二房那边又虎视眈眈,她半刻都不敢轻懈。 就算侯府只剩个空壳子,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私底下运了好一会儿的气,她这才平缓了情绪。 “你们要先从哪里搜起?” 张捕头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一品诰命夫人软和了态度,于是他微微一笑。 “自然是嫌疑人的住处。” “那嫌疑人是谁?” “自是贵府未出阁的二姑娘。” 一提起亲闺女,许氏就怒喝一声,“大胆。” 怒上心头,她继续道。 “她一个小女儿家家的,岂能背上这样的名声?你可知诬蔑是大罪?” 张捕头不怵她,“此事有人证。” 许氏怒拍桌面,“你把人证唤出来,我亲自审问。” “宣宁侯夫人,您过界了,如今是我们顺天府在查案。” 张捕头寸步不让。 双方僵持住了。 宣宁侯徐孝礼这才匆匆赶来,徐宁宇跟在他身后。 这一路上他早已把事情都了解透彻了,所以一进来,他先是瞪了眼许氏,这女人也就只会在后宅耍威风,真遇到事屁用都没有。 许氏虽然不怵丈夫这风流鬼,但还是起身给他见礼。 徐孝礼昂着头坐在主位,此时他一捋胡须,极其和善地看向张捕头。 “顺天府办案,本侯自是不会阻拦,若是本侯的子女真有人犯了案,本侯也绝不袒护……” “侯爷。”许氏着急地低喝一声。 徐孝礼再度瞪了眼妻子,家族存续才是头等大事。 显然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了取舍,争取把此事往有利的方向发展。 况且他如今正在走摄政王的门路,看看能不能把嫡次子推上世子之位,所以在这关键时刻,绝不允许许氏在一旁添乱。 顾德音看着他们夫妻俩的举动,若不是场合不允许,她当即想笑出声来。 别看徐孝礼不管事,只要他一出面,许氏就得靠边站。 有了徐孝礼的同意,事情进展得就十分顺利了。 不甘心退到一边的许氏,狠狠地看了眼顾德音,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 徐孝礼这当公爹的只是瞟了眼顾德音,虽没吭声,但压迫感十足。 顾德音早已看透他的色厉内荏,哪里还会害怕? 人在面对未知的人和事时,才会心生恐惧,一如拥有双厉眸的摄政王。 毕竟她看不透那人。 几个未出阁的姑娘的住处都被搜了遍,也没发现顾德音丢失的物品。 许氏一副长舒口气的样子,立即出声。 “我都说此事纯属子虚乌有,不过是有人故意诬蔑我们徐家而已,既然你们都搜查过了,也还了我闺女的清白,那就把人证唤出来,我们再亲自对质。” 这回徐孝礼不再阻止许氏行动,再度隐身在后面。 张捕头脸色极其难看,其实他也知道搜查未必能搜出什么来,毕竟有个时间差,人家早就将涉案的财物转移到别处。 他们想要再找出来并不容易,毕竟宣宁侯府能藏东西的地方可不少。 白念涵一脸的庆幸,好在自己关键时刻跳下了顾德音的贼船,这才没有受到她的牵连。 万幸,万幸。 徐宁宇却是立即朝顾德音发难。 “这结果你看到了吧?还不赶紧滚过来给爹娘认错?看看你惹出了多大的事端?” 顾德音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甚至还掏了掏耳朵。 “你别这么大声,我耳朵还没有聋。” “你到现在还死不悔改?你可知因为你,将来几个妹妹的婚事都会艰难许多,你就不会心生愧疚吗?” 徐宁宇继续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来谴责顾德音,把这段时间受的窝囊气都发泄了出来。 顾德音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她有什么好愧疚的? 就那几个姑子的德性,嫁不嫁得出去,关她屁事? 就在场面僵住时,一道柔弱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知道那些赃物都被藏在何处。” ------------ 第三十一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道声音响起得突然,犹如炸雷般轰响。 众人怔了怔,立即转头朝门口处看去。 只见柳若荷如弱柳扶风般地由两个侍女搀扶着,缓慢地走进厅堂,苍白的脸色,我见犹怜。 徐宁宇第一个反应过来,毕竟这是他的心上人。 他匆忙走近她,脸上满是担忧和关心。 “若……大嫂,你身子骨不好,怎么不卧床多休息?” 顾德音听闻他这小心翼翼的问话,看来他并不是不懂礼数,只是不想在她面前装而已。 她为曾经捧着一颗真心到他面前的自己,而感到悲哀。 好在经历过生死,她再也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或者一个举动而感到伤心难过。 柳若荷带着歉意看了眼徐宁宇,但还是坚定地越过他直接走到风暴的中心。 许氏的脸色十分难看,她上前狠狠地攥住她的手臂。 “你身子不好,回去多休息,别在这个时候添乱。” 话里满是警告之意。 柳若荷微昂头看着她,怎么? 又想对她动用猫刑? 还是说想结果她的性命? 她柳若荷再不济也是有出身来历的,她在娘家再不受宠,也不是她能随意捏死的阿猫阿狗。 此刻,她恨毒了许氏。 努力提高声量,她道,“那些赃物早已被我的婆母给转移了……” 顾德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许氏,“婆母,您……” 许氏看她那惺惺作态的样子,恨得咬紧牙根。 顾德音带着微微泣音追问,“大嫂,那些赃物如今都藏在哪儿?” 柳若荷看她那副戏精上身的样子,心口的怒气上涌又开始泛疼。 若不是顾虑到彼此的合作,她真想扇这张脸几巴掌。 没有回答,她微眯眼地看向张捕头。 “这会儿怕是已经有人通风报信了。” 张捕头还没有说话,跟在他身边的顺天府尹钟时名派来的长随就立即开声。 “出去,守住这附近,若有人靠近,当即抓起来,视同嫌犯。” “是。” 几个衙差立即应声,然后气势十足的出去将这地方包围了起来。 顾德音与柳若荷对视一眼,大家心领神会。 此时不过是做做样子,在许氏转移赃物之时,早就已经有人盯紧许氏的下人的一举一动。 如今想要再转移赃物,难了。 许氏也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处,只见她狠狠地瞪着顾德音和柳若荷,没想到这俩人居然里应外合来阴她。 白念涵朝后缩了缩,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的心里现在如火烧般难受,这不是当日她们商量好的剧本,顾德音和柳若荷居然合起伙来骗她。 让她如今进退维谷,可恶! 宣宁侯徐孝礼看着眼前这一幕,恨不得晕过去算了,实在丢人丢到家了。 若不是还有所顾忌,他当即就想拂袖离去。 徐宁宇懵过后,立即冲到柳若荷的面前,“大嫂,你说什么?” 柳若荷含泪看向他,他该明白,她有多恨许氏。 他若爱她,就该明白她此刻想要报复的心理。 徐宁宇看懂了那眼神,不禁朝后退了两步。 而许氏偏在这时候对他施压。 触及到母亲那严厉的眼神,他知道,母亲是想让他管好柳若荷,不让她毁了侯府和妹妹们的名声。 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选择哪个,他都会痛苦不已。 此时,他一脸痛苦地朝后又退了两步。 这场争斗最先波及到的是他。 顾德音看得都想拍掌了,啧啧,看他那为难的小样儿,怎么那么可乐呢? 母亲和老情人,捞哪个,他都是错。 不捞也是错。 这一幕实在看得她舒心至极,今晚都可以多吃一碗饭。 不过面上她还是急切地追问,“大嫂,你快把藏赃物之地说出来。” 柳若荷看着许氏那难看至极的神色,冷笑着说出一个地点。 “不但俩个弟妹被偷的嫁妆在那儿,就连我被偷去的也在那儿,捕头,我也要报失窃案。” 许氏闻言,狠狠地闭上眼睛,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 她知道大势已去了。 那地点既然被柳若荷知道且爆了出来,那就无可挽回了,她们必定还有后手,她的人来不及通风报信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局她输定了。 张捕头立即领着人按柳若荷说出的地址搜去。 钟时名派来的长随领着其余的衙差,依旧守在原地。 徐孝礼突然起身,一巴掌甩到许氏的脸上,满脸怒容地道。 “看看你做的好事。” 教女无方,管理后宅又无能。 他怎么娶到这么一个这么无用的女人。 许氏的脸被打歪到一边,一串鲜血沿着嘴角流出来,她此刻觉得脸上火辣辣地难受。 她被当众打脸,日后哪里还能有威信? 咬着牙,她恨恨地看向窝囊废丈夫,除了窝里横,他还有什么本事? 徐孝礼背着双手不看她,他心里明白,许氏是不会当众跟他反脸的。 看到婆母被打,三个儿媳妇全都无动于衷,就连爱表现的白念涵也没有装样子上前关心一句。 惟有徐宁宇这个儿子还有几分记挂母亲,他忙上前扶住母亲,朝父亲不满道。 “爹,你拿娘撒什么气?” 许氏没有阻止儿子为她出头,到头来,靠得住的还得是自己的亲儿子。 徐孝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徐宁宇,为了侯府名声,这个时候就得有人背锅,他懂不懂这个道理? 三个儿媳妇都是苦主,那就说明婆母无道。 甩锅给其中一个儿媳妇的主意是打不成了,所以背锅的只能是许氏。 许氏也在一瞬间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凭什么她要背锅? 她不甘心,也不愿意。 他徐孝礼要名声,她就不要了? 徐宁宇读懂了父亲眼里的意思,再度陷入两难境地,默默打消了为母亲出头的主意。 许氏看着退缩回去的儿子,不禁失望又伤心。 她可是他的亲娘啊。 十月怀胎生他的亲娘啊,他怎能如此对待她? 顾德音真恨没有提前备下瓜子和茶水,不然她就能好好地欣赏眼前这一出戏。 实在是太合她胃口了。 这一波又一波的变故,府里其他的主子也收到了消息。 徐老夫人皱紧了眉头,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传出去,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身边的嬷嬷问道,“老夫人,您要不要出面管管?” 徐老夫人摆了摆手,明哲保身地道。 “这个泥潭不能踩。” 一旦陷进去了,怕是抽身就难了。 她站在岸上,才能不让泥星子溅到身上。 就在时间胶着,众人都觉得难挨之时,张捕头带着一箱又一箱的赃物返了回来。 他朝顾德音几人道,“你们看看这可是你们丢失的嫁妆?” 顾德音没有上前,而是指示花书前去查看。 柳若荷和白念涵也派出了侍女。 对着单子核实,大差不差都在这儿了。 几个侍女点了点头。 张捕头这才神色严肃地宣布。 “既然苦主已确认,那就立即捉拿嫌犯归案,大人将亲自开堂审理。” ------------ 第三十二章 此事我听大嫂的 许氏一听,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人饶过她。 “把太太弄醒。” 徐孝礼冷脸吩咐。 扶着许氏的嬷嬷不敢违命,忙狠掐许氏的人中。 许氏幽幽转醒,就看到小女儿徐惠珠正大喊大叫地由官衙押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急匆匆的大女儿。 她忙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嬷嬷,冲上前去想要解救小女儿。 “娘,快救救我,我不要到公堂去……” 徐惠珠哭得涕泪纵横,半点也没有往日公侯千金的作派。 知道事情藏不住之后,长姐当机立断给她换了身下人的衣服,要送她出府到外祖家躲一段时间,等事情过去后,再去接她回来。 哪知她刚走出藏身处还没有几步,就被衙差抓了个正着,显然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此时她一面向母亲求救,一面恶狠狠地瞪向三个嫂嫂,肯定是她们联合起来害她的。 “你们放开我的珠姐儿,她没有罪……” 许氏叫嚣着,想要将女儿解救出来。 哪知张捕头伸出拿刀的手拦住她,“有没有罪,大人审过之后自有决断。” 许氏几乎崩溃,这样走出家门,女儿的名声何存? “娘,当务之急就是先保住二妹的名声。” 徐惠玉凑到母亲的身边,耳语说了几句。 顾德音离得近,隐约听到几个字眼,她微微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地看了徐惠玉一眼。 居然是个狠角色,以前倒是小瞧她了,可惜却是个恋爱脑。 许氏闻言,神情狠了狠,“就这么办。” 心里打定主意后,她的理智又回来了,此时只见她朝张捕头道。 “小女系出名门,女儿家名声最重要,顺天府尹要公审,本夫人不拦着,不过还请你们行个方便……” 看到许氏的态度转变,张捕头也不想真跟徐家结仇,毕竟他只是个小衙吏,于是很是通情达理地回应了一句, “夫人想如何?” 许氏看到他们态度有所软化,这才从容的继续说道。 “我是她亲娘,自会亲自护送她到公堂之上,只要顺天府尹没有定她的罪,我的女儿就是无罪的。” 张捕头与钟时名派来的长随对视一眼,最后点头同意了许氏之举。 柳若荷见状,皱紧了柳眉,看来要出变数了。 她当即站出来,“既然我们是苦主,就让二姑子跟我们一块坐马车去顺天府衙吧。” 徐宁宇想要阻止柳若荷,哪知迟了一步,只能满脸痛苦地站在原地。 许氏恨恨地看向柳若荷,这个搅屎棍,上次的刑罚还是太轻了。 顾德音看柳若荷做了那只出头鸟,于是也赶紧附和一句,“大嫂所言甚是。” 白念涵左右看了看,没敢表达意见。 立场不坚定的她,直接被几方人马忽视。 在送小女儿上马车之际,许氏捏了捏小女儿的手心,朝她拼命使眼色。 徐惠玉拉着庶出的徐惠玲上了另一辆马车,许氏跟着也跨了上去。 在马车里,徐惠玲像个鹌鹑般地缩在角落里。 许氏却是一反常态地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态度很是和蔼地跟她说着话。 “你姨娘病了好些日子了,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立即给你姨娘延医问药,如今你姨娘的命就握在你的手里。” 这说出的话让早慧的徐惠玲打了个冷颤,她看了眼表情狞狰的嫡母,以及一脸冷漠的嫡姐。 自己这是大劫难逃了,她想到。 到了顺天府衙。 众人下马车,顾德音看到焉焉的徐惠玲被许氏拽下马车,心下已是了然。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次,她是不会再为她出头的。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公堂之上,身为侯爷的徐孝礼自是被钟时名请入座,而徐宁宇只能站在父亲的身后,一同给钟时名见礼。 一拍惊堂木,庭审开始了。 周围的百姓听闻了这案子涉及到豪门家丑,顿时扔下手中的事情,赶到公堂之外旁听,顿时把顺天府衙挤得水泄不通。 就连世家大族也遣下人来打探最新消息,嘴里八卦着宣宁侯府以往和现在的丑事。 徐惠玉满身不自在,若不是此事涉及到自家二妹,她定然是不管的。 徐宁宇将大妹拉到自己身边,然后侧身挡住他人的视线,不让大妹难堪。 顾德音看着他们兄妹友爱的样子,不由得嗤笑一声。 转眼一瞥,她就看到虚弱的柳若荷绞紧帕子满是不悦地看向那对兄妹,显然是吃醋了。 于是,她不怀好意地小声拱火道,“你说,在他心里,是你重要还是他妹妹重要?” 柳若荷瞥了眼顾德音那看好戏的姿态,眉头却是皱得更紧。 这顾德音怎么不像以前那般将徐宁宇看成眼珠子了呢? 这一刻,她发现她看不懂顾德音。 正在各方暗流涌动之际,徐惠玲就跳出来揽下一切罪名。 只见她哭得极其悲切地陈述。 “大人,都是民女贪玩,看到嫂子们那些亮晶晶的珠宝和好看的衣裳,民女就想着先借去把玩一段时间,哪知后来玩过了头不记得派人送回去,这才让嫂子们误会了……” “后来听说衙差要来搜查,民女一时吓得六神无主,只好先行藏起来……” “一切误会都始于民女,跟我二姐姐没有关系。” “嫂子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我不想坐牢……呜呜……嫂子们……我姨娘还病重,她不能离了我……” 她一边认罪一边朝顾德音还有柳若荷磕头。 她年纪小,又是这般姿态,一众看客不禁心软起来,舆论顿时倾斜了。 纷纷指责当嫂子的太小气,跟这么小的小姑子计较什么。 而一旁的徐惠珠,立即一副护妹的姿态上阵。 “几位嫂嫂,你们的良心不痛吗?三妹妹还小,你们就这样与她斤斤计较,还是人吗?” 许氏看到舆论转向,心情总算舒畅了些许。 “这误会只是小孩子贪玩引起的,我们当大人的就该大度一些,儿媳妇们,我知道你们也受委屈了,好在东西也找了回来,这事就此罢休,如何?” 显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至于庶女的名声,与她何干? 钟时名微微眯眼,这许氏倒是有两把刷子。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徐惠玲是被推出来背锅的,这事确实可大可小。 徐孝礼朝钟时名拱拱手,暗中求情,希望他高抬贵手,让他家的闹剧赶紧下场。 钟时名不置可否。 他一拍惊堂木,阻止了那些窃窃私语。 “几位苦主,已有人认罪,你们有何话要说?” 许氏忙朝白念涵看去,几个儿媳妇里面,就她最好拿捏。 白念涵看到这情形变化,明显是婆母占了上风。 她再一次当起墙头草。 “既然是小姑子贪玩,我们这些个当嫂子的就不该过多计较,我同意撤案。” 她的大度赢得不少掌声。 这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皮球踢到顾德音和柳若荷那边。 顾德音抢先道,“此事我听大嫂的。” 所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柳若荷。 柳若荷瞪了眼顾德音,这女人太狡猾,她这是吃准了她不会罢休的心态。 ------------ 第三十三章 互相攀咬 徐宁宇满是期待的看向柳若荷,希望她看在他们的情份上,愿意在这关键时刻息事宁人。 至于出来背锅的庶妹,回头再补偿她便可。 柳若荷别开头,不与徐宁宇对视。 她是不可能为了他放过许氏的,只要能让许氏痛苦,她什么都愿意做。 这次只牺牲一个徐惠玲,就想事情过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许氏原本心里也有几分期盼的,可看到柳若荷的神色,她知道这个儿媳妇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于是,她一咬牙,直接以侯夫人之尊向柳若荷下跪。 “大儿媳妇,玲姐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我待她如亲生女儿,实不忍看她一生被毁……”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可有什么你冲着我来,我老了,死也不怕,可玲姐儿还没有及笄……” 柳若荷被许氏这举动吓了一跳,她怎么说跪就跪? 她忙跳开,不受她这一跪,免得折寿。 许氏说得情真意切,眼角又含泪,一个慈母的形象就此出现。 围观的民众见状,不禁纷纷夸赞她品德高尚,是个好嫡母。 而对于始终不松口放过此事的柳若荷,颇有微词。 甚至还有妇人与许氏共情,朝柳若荷喊话。 “亏你是个当嫂子的,如此为难一个小姑子,你配当个嫂子吗?” “就是,人看着柔弱得很,心却如此狠硬,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没看到她婆母都跪地求她了,换成我,早就跪下来认错了。” 苛责有失偏颇的话一句接一句。 柳若荷本就苍白的小脸,越发苍白难看。 顾德音看着这一幕,并不觉得意外,她可是领教过许氏怀柔手段的人。 深知许氏在关键时刻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所以她将不利局面发展成有利自己的一面,并不出奇。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许氏是个中好手,可她别忘了,柳若荷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 果然。 只听“扑通”一声,柳若荷也跪了下来,此时她声泪俱下。 “不是我心硬不肯放过小姑子,可是非曲直总得论个清楚明白,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自我嫁进徐家以来,侍候夫君,孝敬公婆,友爱弟妹,我哪样没做到?” “婆母,您又何必把罪名往我身上推?” “正正因为把小姑子当成自己的妹妹看,我才不想她行差踏错,哪怕是为人顶罪也不行。” “您不能因为她是庶出就把她推出来背锅,我身为长嫂如何忍见?” 这番话一说出来,众人再度哗然。 有些深受嫡母苛责的人,看向许氏的目光立即就不同了。 再看徐惠玲那瘦弱的样子,与在场的俩嫡姐相比,哪里像是得宠的样子? 她若是被推出来背锅,她又哪里拒绝得了? 感同身受之下,当即有人感叹道,“可怜的哟,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就是艰难。” 不过这样的言认一出,顿时有人反驳。 “你又怎知那徐家大儿媳妇所说的是真的?” 围观民众分成两派吵了起来。 许氏的神色顿时就变了,柳若荷这是想要跟她鱼死网破吗? 徐惠珠恨恨地看着柳若荷,手按在徐惠玲的肩上,示意她行哀兵之姿。 可这会儿徐惠玲却退缩了。 她同样恨毒了嫡母嫡姐。 这一场狗咬狗骨的大戏,看得顾德音很是舒畅。 就该这样互相攀咬,要不然都对不起她精心设计的这场大戏。 钟时名适时的一拍惊堂木,“安静!” 群情激愤的民众,这才全体收声。 钟时名看向柳若荷,“徐柳氏,你坚决不肯撤案?” “是,大人。” 柳若荷回答得异常坚定。 钟时名又看向顾德音,“徐顾氏,你也一样?” 顾德音盈盈一拜,点了点头。 钟时名最后看向白念涵“徐白氏,你呢?” 本以为把皮球踢走的白念涵,看到球又踢了回来,顿时有些无措。 接触到婆母许氏阴森的目光,她的头皮一阵发麻,心里又万分舍不得那些钱财,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听到惊堂木一响,吓得她立即下跪。 “我撤案。” 最后她屈从许氏给予的压力。 许氏闻言,这才舒了一口气。 钟时名却是沉着脸道,“既然你没有失窃,为何又要报案?你这是在藐视律法?以为这是儿戏吗?” 白念涵一惊,撤案也不行? 她顿时惊惶地四看,一时间,找不到主心骨。 结果看到珊珊来迟的丈夫徐宁开,她顿时哭着看向徐宁开,“夫君……” 徐宁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她怎么不蠢死算了? 不过如今家丑外扬,他只想尽快平息此事。 于是,他朝白念涵无声地道了俩字,“撤案!” 白念涵看明白了,当即照做。 “我……只是受人蛊惑,还请大人有大量,从轻处罚。” 边说她边把目光看向顾德音,当然还有柳若荷。 顾德音叹息一声,一副无奈的样子。 “大人,之前我说我失窃了,三弟妹说她也同样失窃,我们才会结伴前去报案,如今她否认,估计是有所顾虑,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白念涵会有什么顾虑? 大家一猜就猜到,目光聚在许氏和后面赶来的徐宁开身上。 顿时,母子俩都感到目光灼人的难受。 钟时名道,“既然徐白氏否认失窃,之前的证据就此做罢,可徐白氏此举极为恶劣,当罚银三百两。” 一听到不但财物追不回来,还被罚银三百两,白念涵白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 徐宁开急忙推开人群,冲上前去抱起白念涵,然后朝钟时名行了一礼。 “还请大人原谅在下私闯公堂,徐白氏乃是在下之妻,在下不忍她晕倒在公堂之上,至于罚银,在下定当交罚。” 钟时名看他态度良好,遂不追究他闯公堂之举。 徐宁开抱着白念涵退到一边。 钟时名看向柳若荷,“徐柳氏,你依旧坚持失窃,且疑犯非自首之人,那你可有证据指证罪犯?” 柳若荷应声,“有。” 然后她轻拍手掌。 没多时,她的贴身嬷嬷带来好几个宣宁侯府的下人,且还是侍候徐惠珠的。 顾德音微垂眉,没有看下那些个下人。 这局一早就做好了,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 许氏瞪眼看向这些个下人,厉声质问,“你们要背叛侯府吗?” 钟时名一拍惊堂木,严肃着脸看向许氏。 “本官未曾问话,还请闭嘴,况且当着本官的面威胁证人,宣宁侯夫人,你这是要藐视王法吗?” 许氏惊出一身冷汗,没有再说话。 钟时名这才一一审问。 那些个证人的证词都指向了徐惠珠。 徐惠珠叫嚣道,“我没有,你们这是串能好了诬蔑我,大人,她们的证词都不可信……” 钟时名拍下惊堂木,这才阻止了徐惠珠失礼的举动。 柳若荷突然道,“大人,我有几句话想问下玲姐儿,不知可否?” ------------ 第三十四章 那只小老鼠才是背后的主谋 许氏闻言,当下着急地想要阻止,“大人……” 哪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遭到钟时名呵斥。 许氏恨恨地看着这顺天府尹,这种寒门出生的子弟最不是东西,一朝小人得志便猖狂。 这口气她咽下了,他日有机会,她定当要这钟时名百倍千倍奉还。 钟时名自然看出许氏对他的怨恨,可他连她家爷们都不怕,更何况她一个深宅妇人? 当即,他对柳若荷的请求欣然允诺。 徐惠玲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一时间,只能惴惴不安地看向柳若荷。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大嫂一向对她都是无视的,她知道她看不起她是庶出的。 惟有顾德音这个二嫂,以前还会同情怜悯她,给她温暖和帮助。 她含泪地看向顾德音,希望她还能像以前那样护她为她出头。 可顾德音对她祈求的目光视若无睹,不管她有多可怜,都别想从她这里再得到任何特殊的待遇。 她此时胸中憋着一团火,想到上辈子儿子的死,她恨不得送这一群人都进地狱。 徐惠玲看顾德音如此冷漠,心里一阵难过,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二嫂如此待她? 柳若荷对徐惠玲楚楚可怜的样子半点同情也没有,这招她用得多了,看到别人用,只会觉得东施效颦。 这个庶出小姑子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关键时刻,她可是会咬人的。 她就不信她对许氏和徐惠珠母女真的半点怨恨都没有? “你说你偷拿了我们的东西,那你把你偷拿的东西一一说出来,看看与失窃单子是否吻合?” 徐惠玲一怔,没想到柳若荷问的是这个问题。 她被推出来背锅,时间很是仓促,没来得及把失窃的物品背全,所以她说了一两样,就说不下去了。 许氏的额头冒汗,想要提点几句,但碍于这场合不好开口,只能干着急。 徐惠珠跳起来指着徐惠玲的鼻子,不客气地催促提醒。 “你怎么会不知道?徐惠玲,你别在这儿装模作样,难道你想连累全府人跟着你名声受损?” 徐惠玲也满脸是汗,看得出来她也很急,但就是张嘴说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最后,她哭丧着脸朝许氏和徐惠珠拼命地磕头。 “母亲,二姐姐,我没用,我真的尽力了,可我……只记得这些……” 原本分成两派的围观民众,当下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这是嫡母在苛责庶女,偏袒自己的女儿,让庶女为嫡女顶罪。 舆论纷纷指责许氏和徐惠珠。 徐惠珠承受不住,当即破罐子破摔。 “徐惠玲,你就是故意的,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平素听话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二姐姐,我没有,可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徐惠玲顶着磕红了额头的脸泪流满面地看向徐惠珠,“为了姨娘,我连命都能舍去……” “徐惠玲,你就是故意的,我打死你……” 徐惠珠气不过冲上去就对着徐惠玲拳打脚踢。 钟时名大怒地拍下惊堂木,“来人,把疑犯拦住。” 两名衙差立即上前制止徐惠珠施暴,两人抓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再轻举妄动。 徐惠珠依然红着眼睛叫嚣。 徐惠玉看到这一幕,当即气得转身不看,只恨母亲平日里太过娇纵二妹,导致她如此沉不住气,居然不顾场合就发颠。 这下岂不是把罪名坐实? 真是有够蠢的。 “罪犯,你若不安静下来,本官就要对你动刑了。” 钟时名的声音像惊雷一般在徐惠珠的耳边炸响,她终于不再挣扎,而是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整个身子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 许氏看到女儿这样心痛如绞,正想要不管不顾地护着女儿时,就听到丈夫冷漠的声音响起。 一直端坐的徐孝礼实在没眼再看这场闹剧,当即起身表态。 “钟大人,本侯教女无方,自是不再袒护她,还请钟大人依法宣判。” “爹……” 在他身后的徐宁宇和徐惠玉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就这样把二妹推出去吗? 徐孝礼冷酷地回视了儿女一眼,告诫他们要知轻重,徐家不能为了一个逆女就丢了名声。 徐惠玉还想再说些什么,徐宁宇就一把拉住她,朝她暗暗摇头。 这会儿不是讲兄妹情谊的时候,父亲做得对,保全徐家才是最重要的。 徐惠玉似不认识般地看着自家二哥,今日他可以为了徐家舍去二妹,他日也可以为了别的什么原因舍去她。 这一刻,兄妹二人的情感起了隙罅。 徐惠珠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爹,您不能这样……” 无奈她的父亲连眼尾都没有看她一下,“逆女,闭嘴!” 徐惠珠如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呜呜哭出声。 她既恨,又悔。 围观的民众看着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的徐孝礼,舆论两极分化。 有人说他大义灭亲,是好样的。 有人说他枉顾亲情,太过冷酷无情。 公堂之后,坐在圈椅里看完了整场庭审的摄政王萧明章,没有什么节奏地轻敲着折扇,目光却是越过众人看向公堂上面无表情的顾德音。 虽然在庭审中表现犀利的是那什么徐柳氏,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棋子。 那只小老鼠才是背后的主谋,把夫家众人耍得团团转之余,还坑了一把。 有意思。 旁边的下属看他表情似乎有些愉悦,以为他是赞赏宣宁侯徐孝礼的大义灭亲,于是投其所好地道。 “这宣宁侯素日里虽没有什么政绩,但好在为人却不糊涂……” 闻言,萧明章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当即轻嗤一声。 沽名钓誉之辈。 吓得本意讨好的下属顿时住口,不敢再为徐孝礼说好话。 看来他是赚不到徐孝礼暗中送来的银子了。 这家人闹出这样的闹剧来,还想再请封世子袭爵,做梦还快一点。 他在心里暗暗地鄙夷着徐家的礼崩乐坏。 正在欣赏母女分离戏码的顾德音,突然感觉芒刺在背,这感觉跟那什么摄政王盯着她看的感觉一样。 不会是那什么摄政王就在此地吧? 她轻蹙柳眉,下意识地迅速朝公堂之后看去。 ------------ 第三十五章 生离 那里有一面墙,顾德音没能看出什么名堂来,自然也就发现不了后面是否藏有人? 她若有所思地皱紧柳眉,该不是她过于紧张产生了幻觉? 想想也有道理,人家摄政王日理万机,哪会有心思关注她这么一桩小小的案件? 这案件顶多是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谈资,根本入不得摄政王的耳。 她脸上的若有所思很快就消失不见,又继续去欣赏眼前的戏码。 其实顾德音看过来时,萧明章两眼正透过密孔看向她。 两人的视线一交汇,他当即微微一笑,这女人好敏锐的直觉。 一下子就抓到了他的藏身地。 只不过很可惜,这面墙另有玄机,她是不可能看到自己的。 果然,她很快又心安理得地转过头去。 这女人的直觉很厉害,但似乎阅历不深,不能一下子就看穿眼前的迷障。 摄政王身边的人看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个女人看,他们也立即顺着那目光看去。 果然是在场最漂亮的那个美人。 看样子,应该是宣宁侯徐孝礼的其中一个儿媳妇。 顿时就有人动了歪心思,若是把这美人献给摄政王,不知道能否为自己换来平步青云? 至于宣宁侯到时候会怎么想,这完全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内。 相信真到了抉择的时候,宣宁侯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牺牲一个儿媳妇,能换来爵位的再一次承袭,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只不过这歪心思还没有付诸行动,他们就看到摄政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迅速想起最后一个给摄政王献美人的人的下场,他们当即打消了这个见不得人的心思。 别到时候巴结不成,反倒惹了一身腥。 还有人立即想到宫里那位,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想通过献美人平步青云,在当下是行不通的。 眼前这位可不是好惹的,那双厉眼仿佛能把你看穿。 在他的面前,最好老老实实的。 萧明章把底下人的蠢蠢欲动镇住后,就没有心思再看这后续,起身抬步就离开了。 底下人赶紧低垂着脑袋跟上他的步伐,深怕被他落下。 至于宣宁侯府的丑闻,他们也看得差不多了,剩下那点,事后听个响便是。 顾德音没再感到如芒在背,轻舒口气之余,她微眯眼再看了看公堂之后。 看来那令人心惊胆颤的摄政王走了。 她虽然出身商贾,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哪会不知道富贵人家都喜欢弄个秘室什么的。 只是没想到公堂之上也会弄这一套罢了。 好在她装傻充愣得及时,没有让那人对她起疑心。 不然日后她去抱大腿的时候,就很难让人信服了,只怕还会弄巧成拙。 心情总算又明媚起来,她再看徐家这群人的生离,怎么就这么欢呢? 好吧,她承认她不是好人。 徐惠珠不管如何哭,许氏如何再不舍,还是被当场收监。 因盗窃数额巨大,量刑不能从宽。 但念及她是初犯,又是女子,所以钟时名判刑还是予以宽容。 死罪可免,须流放三千里,左臂刻盗窃二字以示警戒,若是再犯,必定不再宽容。 徐惠珠一听到这惩罚,当场吓尿。 至于失物,柳若荷和顾德音各自按单子领回自己那一份,而白念涵因为临时撤案,属于她那张单子的东西因无苦主直接充公。 徐孝礼早已先行离开,惟有许氏哭得肝肠寸断,若不是有一双儿女扶住,她只怕晕倒当场。 “娘,救我,救我,我不要流放三千里——” 徐惠珠一边被拉走,一过回头呼救。 这让看热闹的人唏嘘不已,堂堂公侯千金落得这样的下场,一辈子都被毁了。 顿时,他们看向柔弱的柳若荷的目光颇为不善,毕竟当下的人奉行家丑不外扬,这样做置夫家于何地? 这样的事情分明可以家族内部解决,偏闹到公堂上,谁家娶了这样的儿媳妇,那是十世不修,倒霉到家了。 倒是表现低调的顾德音直接被人忽略,成功将自己始作俑者的身份藏在幕后。 然后把所有的指责谩骂都留给了柳若荷。 柳若荷咬着牙承受一切,在同意与顾德音合作时,她就知道会被世人的口水淹没。 但为了报复许氏,她在所不惜。 毕竟许氏对她施以的猫刑,对她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只是要了许氏一个女儿来偿债而已,她觉得还不够。 心中不忿之气无法平息,但她也见不得顾德音藏在她身后躲避风雨,当即咬牙切齿地看向顾德音。 “二弟妹,好手段。” 顾德音朝她微挑眉,“彼此,彼此,大嫂,比起你,我还差得远呢。” 至少偷人的本事,她一辈子都学不会也比不过她。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发,瞬间火光四溅。 正在两人互不相让较劲之际,许氏突然转身一巴掌甩在柳若荷的脸上,速度之快连徐宁宇都来不及阻止。 “贱人,你得意啦?” 柳若荷捂住红肿的脸庞,仍旧快意地昂着头。 “婆母,此言差矣,比起当日你的所作所为,我还差得远呢。” “若……大嫂,你少说一句不行吗?二妹妹被……害成这样,母亲已经伤心至极……” 徐宁宇此时颇为不满地看向柳若荷,她何时变得如此尖酸刻薄锱铢必较的? 柳若荷见到徐宁宇向着许氏,顿时泪眼婆娑地看向他,然后展示自己被打红肿的半边脸庞。 为什么就连他也不理解她?不支持她? 他没看到他娘是如何对她施暴的吗? 看到心上人的泪以及半边红肿的脸,徐宁宇不禁心软了下来。 他想要安慰她,但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揽她入怀。 遂,只能这样看着她,陪她难过。 徐惠玉看着这两人的眉来眼去,顿时了悟。 心下震惊之余,再看这二人只觉得恶心无比,她对徐宁宇这个二哥越发失望。 “娘,我们回去想办法救二妹妹才是正道……” 跟她们在这里撕扯只会堕了自家的威风,况且她怕自家二哥的丑事曝光,到时候徐家仅剩的那点脸面也会保不住。 许氏没听大女儿的劝,而是双眼含血似噬人般看向顾德音,迅雷不及掩耳地举起手向顾德音扇去。 ------------ 第三十六章 这样一来,肯定能坑徐家一把 顾德音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抓住许氏扇向她脸庞的手。 她哪会乖乖地站着给她打? “婆母,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泼妇之举,宣宁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许氏气得浑身发抖,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顾德音,要不是她与柳若荷联手,她的小女儿岂会被毁得彻底? “大胆,你敢顶撞婆母?” 今天她豁出去脸面不要,也要教训这个可恶又可恨的儿媳妇。 周围看热闹还没有散场的民众看到这一幕,顿时又一脸感兴趣地驻足。 有人说这儿媳妇胆子真大,当众顶撞婆母,要是她家的,她也一巴掌扇过去。 这番言论立即遭到年轻的媳妇们吐唾沫,她们都受过恶婆婆的苦。 虽然不敢像顾德音这样反抗,但看到有人反抗,她们还是十分亢奋的,仿佛代入自己一般,恨不得也这样对恶婆婆还以颜色。 所以舆论虽然也两边倒,但很明显年轻力壮派占了上风。 徐惠玉听着这些言论,神情不禁焦虑起来,伸手拉住许氏的胳膊。 “娘,咱们别在这儿再闹了,好吗?” 许氏一把甩开大女儿的拉扯,她今天非要教训顾德音。 顾德音却是微眯眼看向她,威胁意味的话脱口而出。 “婆母,这里还是公堂之上,你是不是想让我再去告一状,把府尹大人再请回来?” 柳若荷被施以猫刑弄出来的伤还没有消退,就这些够许氏喝一壶了。 至于柳若荷会不会临时反水不跟她合作了? 顾德音相信,刚挨了一巴掌的她肯定更恨许氏。 许氏的理智渐渐回笼,她看了看顾德音身后的公堂,身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钟时名那个寒门出身的官员,又冷又硬,她暂时是不想跟他再打交道了。 眼角瞥到柳若荷,看到她一脸的跃跃欲试,她顿时气得想要吐血,但徐家不能一天出两桩官司,不然这名声还要不要? 小女儿算是废了,就算想法子免去三千里流刑,就她偷盗的名声,日后也许不到好人家。 她还有大女儿要顾着,不能连大女儿也跟着毁了。 彻底想清楚后,她冷着脸抽回手,要收拾她日后有的是机会。 伸手拉住大女儿,她转身就走。 看到恶婆婆退了场,没有热闹可看,最后围观的那点人群也彻底消散了。 顾德音看到柳若荷一脸可惜的样子,又再瞄了瞄徐宁宇瞪向她的目光。 她故意叹息挑拨道,“可惜了,大嫂,没能如你所愿再告一状。” 柳若荷这才记起徐宁宇还在身旁,忙又一副柔弱样子,红着眼睛回应。 “二弟妹,你非要这样说话吗?” 顾德音挑眉一笑,“大嫂就别对着我白废功夫了,可惜我不是男儿,欣赏不了大嫂此刻的柔弱之姿……” “顾德音,你闭嘴!” 徐宁宇怒喝一声,她没有看到若荷快要晕倒了吗? 顾德音嘲弄地看了眼徐宁宇,也就这个傻叉始终没有看清楚柳若荷的把戏。 她懒得跟他们再多废唇舌,转身就往公堂之外走去。 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呢,她可不想浪费了时间。 一见到顾德音出来,李掌柜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他全程都在围观这场官司,手心都被汗给湿透了,好在东家这闺女有惊无险地出了来。 “姑娘,接下来您还要回宣宁侯府吗?” 他满是担忧地问道,就怕她一回去,就会遭到苛待。 徐家今日吃了大亏,肯定要在其他方面找回来。 “回,为什么不回?” 顾德音一面上马车一面坚定地回答。 她还没有把那府里搅得天翻地覆,哪里舍得走? “可是……” “李掌柜,没有什么可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对自己的小命很是在乎。” 李掌柜见劝不动顾德音,遂也不再劝,东家这闺女一向有主见。 “消息都放出去了吧?” 听到顾德音问,李掌柜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容。 “在官司进行时,各大商家都收到了徐家动用儿媳妇嫁妆的消息,他们现在怕是正在盘账,就怕收不回账。” 徐家虽然一直在薅顾家商行的羊毛,但其他商户跟他们家也是有来往的。 毕竟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要钱? 徐家买东西都是先赊账后付款,往往都是一个季度结一次,有些甚至是年底才结账。 徐家这场奇葩的官司传出去后,商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徐家没钱了。 大户人家没了钱也要硬撑下去,就是知道一旦外面知道他们的实际情况,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要账的人会把自家的门庭都给淹没了,爷们出去交际也会失了脸面。 门庭撑不起来,离败落就不远了。 要不然当年自家姑娘也不可能嫁进侯府。 侯府看中的是顾家的钱,而不是顾家的人。 “姑娘,我们顾家也上徐家要账?” 顾德音握紧手中的茶盏,让那余温温暖冰凉的手。 闻言,她冷冷一笑。 “要,为什么不要?” 李掌柜迟疑地道,“姑娘真想好了?” 这样一来,将来怕是真要和离了。 顾德音戏谑地看向李掌柜。 “莫非你认为我与徐家还有转寰的余地?” 李掌柜沉默了,暗自叹息一声,东家回来,还不知道该如何交待呢? “我知道了,账目早就盘清了,跟着这波潮流也上徐家要账。” 顾德音沉吟片刻,她担心徐家会赖了顾家的账。 她的钱便宜谁也不能便宜了徐家。 于是她当机立断道,“李掌柜,我们做两手准备。” 李掌柜不解地看向顾德音。 顾德音悄声吩咐几句,他听得眼睛一热,频频点头。 “姑娘放心,这事必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这样一来,肯定能坑徐家一把。 顾德音对李掌柜的能力很是放心,老爹将他放在京城,就是为了方便她行事的。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她施施然地回到宣宁侯府。 哪知与柳若荷、徐宁宇是前后脚的功夫回来。 三人在大门口遇上,纷纷觉得晦气。 徐宁宇甚至朝顾德音恶语相向,“你还回来做甚?” “笑话,你忘了你是我的夫,我还没忘我为人妻的事实。” 顾德音立即反唇相讥。 徐宁宇被呛得的说不出话来,毕竟他们俩现在还是夫妻关系。 正在场面僵持之际,徐宁开匆匆而来,显然是收到了他们回府的消息。 他面色复杂地看了眼柳若荷和顾德音这俩嫂子,最后看向徐宁宇。 “二哥,你回来得正好,爹召集族老,要将二妹妹除族。” 今晚还有一章更新。 ------------ 第三十七章 可有尽过一日丈夫之责? 徐宁宇对徐惠珠这妹妹平日里也不见得有多好,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多少有点感情。 听闻此事,他二话不说,抬脚就往祠堂而去。 徐宁开没有跟上自家二哥的步伐,而是看向俩位嫂子。 “两位嫂子,有请。” 一听这话,无论是柳若荷,还是顾德音,心下都了然。 徐家这是想要秋后算账。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各自嫌弃地移开视线。 随后一同往祠堂而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流,毕竟要留着精神待会儿与徐家诸人周旋。 还没有走进祠堂,就听到许氏叫嚣。 “珠姐儿是我女儿,如果你们要将她除族,那就是与我许家过不去。” 这分明是拉上娘家一块儿来保徐惠珠。 两人再度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嘲弄。 许氏未免过于自大,许家愿不愿意保徐惠珠还两说呢。 世家大族,别看平日里亲亲热热的,但大难临头,也只会各自飞。 徐孝礼的声音同时也响起。 “你许家若是那么稀罕那个孽障,就让她上许家族谱便是,我绝无二话。” 这下子轮到许氏沉默了。 她爹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毕竟她娘家那边喜欢的是她大女儿。 就因为大女儿讨得许家俩老的欢心,也让许家其他房的人眼红,平日里闲话没少说。 这会儿估计许家真没有几个人愿意为她小女儿说话。 徐孝礼看到许氏的嚣张气焰被打下去了,这才冷哼一声,没再人前继续讨伐妻子。 有些话留待他们夫妻私下里再说,没有必要拿到人前来讨论。 “各位族老若没有异意,那此事就此商榷……” “爹,这样未免过于草率,二妹妹是有错,但错不至于此,再如何她也是我们徐家的女儿。” 徐宁宇跳出来保徐惠珠。 徐孝礼眼睛似刀般刮过二儿子,这个蠢货,不趁此机会处理这颗毒瘤,留着日后只会更麻烦。 徐宁开也出声支持自家二哥,毕竟同脉连枝,他们不忍徐惠珠再无翻身之地。 徐惠玉在一旁一边抹泪一边为自家妹妹求情。 徐宁宇更是拉上端坐在高位的徐老夫人,一起来保徐惠珠。 徐老夫人微睑眉,“我老了,管不了府中诸多事宜。” 一句话,就把此事给开脱了。 徐宁宇皱眉看向老夫人,她怎么可以这样冷酷无情? 这些年,自家二妹也没少在她膝下承欢,多少都该有几分祖孙情吧。 徐老夫人完全不接招,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表现得淋漓尽致。 几位族老商量过后,也一致同意了将徐惠珠除族的决定。 许氏顿时大恸,徐惠玉一边抹泪一边低语安慰母亲。 徐宁宇悲愤不已地握紧拳头,他只恨自己没能力保护家人,要是他是世子,那么他的话也比现在更有份量。 本来对世子之位渴望至极的他,现在就更要势在必得。 顾德音与柳若荷踏进祠堂的一瞬间,就引得徐家众人神色莫名地看向她们。 许氏更是再度失去理智地上前想要打骂一番。 无奈徐孝礼直接唤人拉开她,不许她出洋相。 “你们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两个贱人……” 许氏骂得难听,徐孝礼干脆让人将她拖出祠堂,省得污了耳朵。 见状,许氏这才消停下来,只是仍旧红着一双眼睛用吃人的眼光看人。 徐孝礼看妻子安静下来,这才把目光落在俩儿媳妇的身上。 “你们嫁进徐家以来,徐家哪里亏待了你们?使得你们如此这般,让徐家的脸面扫地?” 虽不是高声咒骂,但却是声声指责,并且把自己放在道德高地。 柳若荷擅长哭泣搏同情,一下子就抽帕子哭了出来。 “自夫君过世后,我克尽妇德,细心教导幼子,可就算如此,还要招致婆母无端的打骂,你们问问婆母,她都对我做了什么?” 她一脸的悲愤地伸出自己半截手臂,那上面还有伤痕未愈,看着触目惊心。 本来当公爹的徐孝礼和一众族老不好意思看那手臂,但这伤势还是挺怵人的。 “许氏,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徐孝礼怒火上升地朝许氏吼道。 他平日里不管后宅之事,但也没想到许氏行事如此残酷龌龊。 柳若荷一味的哭泣,帕子下的脸都快要笑歪了,她就赌许氏不会说出她与徐宁宇有私情一事。 那她就无错,许氏对她动用私刑就是错。 许氏顿时百口莫辩,有些话她可以私下与徐孝礼说,但绝对不能拿到这场合来说。 不然自家二儿子也要步上小女儿的后尘。 徐孝礼见许氏不说话,就知道是许氏理亏,顿时更为愤怒。 但是就算搏同情,仍有族老觉得柳若荷为此就报复是不可取的。 “侯爷,这罚还是该罚,不然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 徐宁宇看到这场景,暗自着急,但这场合又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徐孝礼欣然点头,柳若荷嫁进徐家就是徐家的人,这次的事情闹成这样,不罚徐家颜面何在? 但就在他要出口处罚之际,下人匆匆来报,说是柳家大公子突然造访。 徐家众人一惊,看向柳若荷的目光纵有不善,但更有忌惮。 柳家是伯府,虽然境况跟徐家类似,但两家通好多年。 如今徐家无端对他家女儿动了私刑,真追究起来,倒是徐家的不是。 柳若荷嘴角的笑意差点掩不住,她就知道,徐家都是欺善怕恶的一群人。 徐孝礼脸色有些讪讪的,只能轻轻地揭过柳若荷不提。 遂,他把怒火集中发泄在顾德音的身上。 柳家与徐家地位相当,他不看僧面得看佛面,但顾家就不一样了。 皇商只是名头好听,在大商朝的上流社会却是属于不入流的那一类。 “顾氏,你商户出身,能嫁进我们徐家已是天大的造化了,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有何话可说?” 顾德音看着徐孝礼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了出声。 这一举动,引得徐家众人更是怒目相向。 徐宁宇更是把她当成了出气筒。 “你还敢笑?你这妇人心肠最是狠毒……” 顾德音看他一副挑软柿子捏的样子,当真想吐。 “我再如何,也比你徐二爷强。我们成亲三年,人人苛责我未尽生育之职,可你们道真相如何?” 徐宁宇心叫一声不好,当即怒喝一声,试图阻止。 顾德音不理他,径自用嘲弄的目光看向徐家众人。 此时她手指着徐宁宇厉声质问。 “成亲三载,你们问问他,可有尽过一日丈夫之责?” ------------ 第三十八章 公开处刑 顾德音这话,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得徐家众人那是一脸懵。 几位族老更是一致看向徐宁宇,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莫不是徐宁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病? 徐孝礼也一言难尽地看向二儿子,这儿子看着也一脸精明的样子,怎么会愚蠢至极? 惟有知情的许氏心跳加速,她一脸警告地看向顾德音,管好她的嘴。 徐宁宇则是握紧拳头一脸羞愤地站在原地,在这事上,他是理亏的。 柳若荷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掩饰自己的心虚与担忧,省得被人看出端倪来。 惟有徐老夫人是突然睁开微睑的眼眸,一抹精光看向顾德音。 “宇哥儿媳妇,你这话是何意呀?” 顾德音听闻她问话,顿时满脸的委屈。 “老夫人,这话我本不该当着诸位长辈去讲,可我这心里不甘啊,他……他从未在兰馨园里留宿过……” 她指着徐宁宇一边哭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虽然对徐宁宇再无昔日的感情,但她的哭声却是真情实感。 她在为上一辈子的自己而哭。 徐宁宇想要朝她发作,可看到她当着众人的面哭,顿时那发作的话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顾德音哭得情真意切,徐家众人没有一个怀疑她在说假话。 其中一个族老更是为她说话,“这样看来,倒也怪不得宇哥儿媳妇。” 换成自家姑娘在夫家受这守活寡的罪,他们早就打上门去为自家姑娘主持公道了。 更有人暗搓搓地给徐孝礼支招。 “是不是该请个擅长这方面的太医进府,给宇哥儿瞧瞧身体?” 徐孝礼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了几句。 惟有徐宁宇一脸羞赧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这种公开处刑,实在是太丢人了,没有哪个男人甘愿被人当众说不行。 “我……” 他正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就听到徐老夫人叹息道。 “告公堂一事虽说宇哥儿媳妇做得偏激了一点,但我们徐家也不无辜,哪家的媳妇能受这委屈?这一受就是三年啊。” 这下子徐孝礼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徐老夫人这继母嫁进来那些年,也受过他爹如此冷落,所以在此事上她最有发言权。 徐家族老们面面相觑,他们也不好在这种事上多说。 惟有许氏不忿地道。 “就算这样,那也不能如此报复我们徐家啊?可怜我的珠姐儿,都被她们这些丧了良心的给毁了……” 徐老夫人的神情一冷,实在看不惯许氏这作派。 于是,她话锋一转,“远哥儿去了多年,他留下的诸哥儿身体一向病弱,怕是难担侯府重担。” 本来还在控诉儿媳妇的许氏顿时收声,她不安且防备地看了眼徐老夫人。 直觉告诉她,这个老太婆想搞事。 嫡长孙身子弱不能袭爵一事,徐家众人都有共识。 就连柳若荷在此事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所以没人出声反驳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见状,继续一脸担忧地说道。 “本来宇哥儿是请封世子的最佳人选,可如果宇哥儿身子不行,无法留后,侯府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这问题抛出来,徐家众人一时间都无法回答。 虽然有族老怀疑徐宁宇不举,但也还没到当众否定他请封世子的资格。 徐老夫人这是第一个公开不支持徐宁宇成为世子的人。 徐宁宇难以置信地看着徐老夫人,之前她还说不管府中事宜,如今又出尔反尔?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徐老夫人般看着她。 徐老夫人没把他看在眼里,一个与长嫂私通的腌臜玩意儿,看多一眼她都怕长针眼。 “不至于,我儿不至于如此……” 许氏忙跳起来为儿子说话,她是断然不会将这爵位让给其他房的人。 徐老夫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这可不是用嘴说说的事。” 徐宁宇早已年过二十,膝下犹空,这就是证明。 就算冷落了正妻,但也能跟其他女人生孩子,可徐宁宇身边连通房都没有。 这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许氏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顿时话都说不下去了,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徐宁宇。 这话题不是柳若荷能贸贸然插嘴的,哪怕再焦急,她也得作壁上观。 只不过她心里暗暗后悔,以前怕徐宁宇跟其他女人亲近,从而忘了她,所以她对此严防死守,如今倒是酿了颗苦果。 她真是傻,只要抓住徐宁宇的心,等自己儿子将来长大成人,再从徐宁宇的手中接过爵位不就行了? 所以,她管徐宁宇的身体跟谁亲近干嘛? 就算顾德音生了孩子,她也有信心不让徐宁宇对那个孩子产生感情。 想通了这些之后,她捂了捂嘴,小心地开口。 “老夫人担忧的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只要二叔跟二弟妹生个孩子,此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许氏眼睛一亮,“对啊,他们小夫妻一圆房,肯定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随后狠狠心,她又给加了个期限。 “不若就以一年为期,若是顾氏未怀孕,到时候再议世子人选也不迟。” 一直未做声的徐孝礼也点头赞同,不过是一年之期,等等也就到了。 其他族老商量了一阵,也觉得这提议可行,毕竟是自家人,不能一竿子打死嘛。 顾德音看到徐宁宇先是暗松一口气,随后装做一脸震惊和愤慨地看向柳若荷。 柳若荷回以泪眼婆娑,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这两人,一个惺惺作态,一个装模作样。 看得她真是恶心得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此时她不禁阴暗地想,上辈子她生出浩哥儿,很可能并不是酒后意外。 而是他们精心设计的一个局。 就是想让她生孩子保住徐宁宇在族中的地位。 想明白这些后,她越发出离了愤怒。 这两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别说她不可能配合,徐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 果然。 她的反击也来得很快。 她与二房媳妇乔氏交汇了个眼神后,当即再度开口。 “这样做倒也不是不可行……” “老夫人,此言差矣!” 乔氏突然搭话,众人意外,不禁看向她。 徐家二老爷徐孝义拉了下妻子,让她说话注意场合。 乔氏不理丈夫,径自说道,“其实请封世子,人品才更重要……” “二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氏立即维护自家儿子,坚决不给乔氏指责自己儿子品德缺失。 “大嫂急什么?” 乔氏先是一脸的不解,随后则是恍然大悟。 “莫非大嫂也听闻了府里最近传的闲话?说宇哥儿跟远哥儿媳妇有染……” 说下更新情况,如无意外,每日会双更。 晚点还会有二更哈。 ------------ 第三十九章 她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了 顾德音毫不意外乔氏这个二婶母会拿这个来开炮。 她布局的时日虽然还短,但奈不住民众就是喜欢八卦这些桃色绯闻。 不管真与假,先传出一波再说,这是大部分人的心态。 再加上二房一直觊觎这爵位,自是比任何人都关心这府里的动态。 反倒是许氏这波反应慢了。 许氏先是一怔,她当日拿这个来惩罚柳若荷时,用的都是自己的心腹,所以这绯闻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随后她大怒,意图用这态度来遮盖一切。 “二弟妹,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家远哥儿还尸骨未寒,你就这样造谣他的未亡人,你说你是何居心?” 柳若荷之前还与许氏争生争死,这会儿倒是与她立场一致,她当即配合地嘤嘤哭了起来。 “二婶母,你这是要冤死我啊,你让我他日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夫君?” 徐宁宇被人当众揭穿了丑事,开始还有几分羞愧难当,可看到母亲和心上人的反应后,他也马上以暴怒的态度来粉饰一切。 “二叔,二婶这般说话,你就不管管吗?为了一个世子之位,我们一家子就要像乌眼鸡般地互啄吗?” 他直接把二房的狼子野心点了出来。 徐二老爷还没有说话,他的长子徐宁轩就不服气地站了出来。 “二哥,你这是胡说八道,依我看,你没做这丑事,又何必如此震怒?依我说,这叫无风不起浪……” 徐宁宇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徐宁轩的衣领怒瞪着他。 “你们二房明明就没有安好心,我哪里说错了?这都是你们胡编乱造的……” 徐宁轩哪里肯让他如此逞威风,当即一拳先打到徐宁宇的脸上。 “我这是替死去的大哥教训你,你睡大嫂时,可有想过九泉下的大哥?” 徐宁宇被打得一怔,他从来不敢去长兄的坟前祭拜,就是怕长兄怪罪他。 如今这点隐秘心思被人揭穿,他顿时有几分心慌。 徐宁轩一下子就抓到了他脆弱的心理,立即乘胜追击。 这回轮到他反过来一把抓住徐宁宇的衣领,拖着他到徐宁远的牌位前。 “你敢在大哥的灵前发誓你没有偷嫂子,我就信你。” 徐宁宇本来就有些心慌,再抬头看到徐宁远的牌位就在自己的面前,他顿时心虚地低下头。 只是,他嘴上还是不服输地道,“我没有做过,又何必发誓?” “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你还敢说不是心虚了?” 徐宁轩才不惯着他,一针见血地道。 这发展之快超过柳若荷的预料,看到徐宁宇招架不住徐宁轩的质问。 她顿时心叫不好,她不能坐以待毙。 只见她突然冲向柱子,意图撞柱,以死明志。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我这就死给你们看……” 许氏立即配合地一把拉住她,嘴里叫嚷着。 “老大家的,你可别一时意气胡来,这样就真称了他们的心。” “婆母,你别拦着我,我死了他们就不会往我们孤儿寡母身上泼脏水……” “你死了,远哥儿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再说,你还有诸哥儿要照顾……” 一个要寻死,一个拼命拦住。 这戏演得十分的逼真。 单看这一幕,真真称得上是婆媳相和的典范。 顾德音才不会让她们称心如意,她也突然一边干嚎一边也要去撞柱。 “你们都不要死,该死的是我,我真傻,到现在才知道丈夫居然有外心,我就算不死,活着也没用……” 柳若荷和许氏都吓了一跳,她怎么也要闹寻死? 然后心里都暗骂顾德音这根搅屎棍,哪哪都有她。 乔氏这个二婶母反应也快,急忙冲上前拦腰抱住快要撞柱的顾德音。 “宇哥儿媳妇,你别犯傻,人家偷人的还没有死呢,你倒是先死了,你说你亏不亏?” “二婶母,你别拦着我,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见不得人的丑事,就我不知,我被他们蒙骗得好苦啊……” “我要是你,我就不死,我要睁大眼睛看着他们那对狗男女会有什么好下场?” 顾德音抬眼对上乔氏的眼睛。 两人顿时心领神会。 一个嚎得厉害,一个劝得什么话都敢说。 瞬间把那边的好婆媳给比了下去。 乔氏抱着顾德音,一边给她擦泪,一边指着怔愣的柳若荷给她看。 “你看,人家还活得好好的,你若死了,才称了他们那对狗男女的心。” 开口闭口狗男女,这是要把柳若荷和徐宁宇钉在耻辱柱上下不来。 柳若荷闻言,悲愤欲绝。 许氏却朝乔氏骂道,“你这是惟恐天下不乱,我先撕了你的臭嘴。” 乔起跳起来,冷笑回应,“你来啊,我看你这是理亏了……” “我理亏什么?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叔嫂有不轨举动的?” 许氏这逻辑其实没错,可偏偏此刻没人跟她讲逻辑。 顾德音幽幽地开口。 “我总算明白大嫂那一身伤是从何而来的?”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看向柳若荷。 柳若荷浑身打冷颤,步步后退,下意识地用双手圈住自己,一副柔弱堪怜的样子。 顾德音才不会在此刻手软,她看向依旧不忘给她警告眼神的许氏。 “婆母,你是知道他们叔奸通奸的吧?” 正正是因为知情,所以,才会对柳若荷施以惩罚。 这样一来,逻辑就通了,众人顿时恍然。 徐孝礼一脸震怒地看向许氏,她知道这件丑事,为何半点口风也不透给他知道? 若他早知情,今日就不会请来诸位族老把事情闹大,以致现在处于被动的地位。 许氏忙辩解,“没有的事,侯爷,你别听他们胡诌,我惩罚柳氏是另有根由……” 乔氏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 “那我就好奇了,大嫂,哪等根由会让你对儿媳妇施以青楼老鸨才用的刑罚?” 许氏瞬间木然。 柳若荷那一身伤瞒不了人的,只要一验就可知。 这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第一次,她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了。 可世间并无后悔药可吃。 这下,该如何是好? ------------ 第四十章 变数 许氏黔驴技穷的样子落在徐家众人的眼里,哪里还有看不明白的? 看来徐宁宇和柳若荷这对叔嫂,果然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徐孝礼气结地看向许氏,这女人动刑之前就不会动动脑子吗? 柳若荷可不是后院那群没姓没名的贱妾,用这么阴狠的招数对付她,就该想到这后果。 再者,后院哪有不透风的墙,她以为她真的能一言堂? 没看到老夫人还高坐在堂下吗? 做了几天当家主母,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蠢死她得了,可恶的是还要连累他的儿。 一想到儿子,他又怒瞪徐宁宇,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吗? 非要吃窝边草? 还是带腥的那颗。 论相貌论才情,给他娶的媳妇也没有比柳若荷差哪里,相反,更胜一筹,偏他眼睛是瞎的。 美丑是非不分的东西。 看着这一家子互相指责的样子,顾德音心情那叫一个畅快。 今天过后,这一家子都会颜面尽失,想想她都激动不已。 可惜,还不够。 这些人上辈子欠她儿子的债,还没有偿。 她微睑眼眉,遮去眼里的滔天恨意。 乔氏看大嫂许氏不说话,乘胜追击道,“大嫂,你还没有答我呢?” 徐二老爷徐孝义这会儿终于不再装死。 “够了,哪有像你这样追问长嫂的?礼数都去哪了?被狗吃了?” 乔氏看到自家老爷发话了,一副不敢再造次的样子,但还是辩了一句。 “老爷,我这也是关心小辈。” 徐孝义瞪了眼她,见好就收懂不懂? 看到妻子不再进击,他这才朝兄长一脸歉意地道。 “大哥,都是我驭妻不严,让她胡乱作为,回头弟弟自罚三杯给你赔罪。” 徐孝礼乜斜着眼睛看了看这假仁假义的二弟,事情都闹成了这样,他倒出来做好人了? 早干嘛去了? “二弟的赔罪我心领了。” 他日必有回报。 徐孝义也不在乎这个大哥怎么想,只要他的儿子将来能上位成为世子,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凭什么他出生晚了一步,家业就全是大哥的? 遂,又拱了拱手,厚着脸皮说了些场面话,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惟有徐孝礼被气得险些吐血。 看到大房二房斗得厉害,三房直接当缩头乌龟,半点也不掺和他们之间的争斗。 毕竟爵位离他们太远,他们争不到,那就彻底持中庸的态度。 顾德音暗暗地看了看三婶母木氏,之前得到的消息,她与许氏过从甚密。 可今天她一言不发,半点也没有要帮衬许氏的意思,那她对她们的关系就要重新审视了。 许是感觉到她的视线,木氏微微抬头看向她,朝她温和安慰地一笑。 顾德音看这木氏一副温和无害好婶母的样子,颇觉得有意思。 上辈子对她的印象不深,只知道三房的精力都用在捞钱上,在仕途上并无太多作为。 她朝木氏点了点头,就移开了目光。 木氏继续低头敛眉,继续做个透明人。 看了这一出接一出的闹剧,徐家族老心累之余,都有了自己的判断。 对于他们来说,徐家的存续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谁当世子也是烂在主枝这一脉上。 比起嫂子状告小姑子偷盗的丑闻,叔嫂通奸更是丑闻中的丑闻。 所以徐宁宇这品行确实不配当世子。 徐家经不起更大的风浪。 如果此事外传,依摄政王那人的行事作风,肯定会借机削爵。 没了宣宁侯府,徐家就会败落。 经过多重考量,他们一致觉得这世子该另立人选。 徐孝礼看了眼一旁毫无存在感的三儿子,这个三儿子也是难堪大任的,顿时颇感无力。 这事闹得太大了,他遮盖不住。 徐宁开有些惴惴不安地迎接父亲的视线,看到二哥请封世子悬了,他并没有暗自高兴,毕竟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很清楚。 柳若荷看到徐家有放弃徐宁宇的意思,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若是别人当了世子,那她儿子将来怎么办? 怒火攻心,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许氏看到柳若荷倒下,忙上前一把扶住她,“老大家的,你这是怎么了?” “婆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柳若荷环视众人冷漠的目光,气若游丝地控诉着众人对她的不公。 许氏借机哭诉,“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才甘心吗?” 徐家的男人们都皱紧眉头,他们对于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太过熟悉,所以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动容。 甚至觉得这等不守妇道的女人,还是死了为好,省得玷污了徐家的门庭。 惟有顾德音皱了皱柳眉,她有预感,要出变数了。 果然,没有多时,一个男人突然闯进徐家祠堂。 “大妹。” 只见这男子一进来,就从许氏的手中抱过柳若荷。 看到她嘴角流出的鲜血,他顿时怒火中烧,抬头看向徐孝礼。 “你们徐家就是这样对待我妹妹的吗?” 徐孝礼认得他,柳家嫡长子柳春和,仕途不畅,花界有名。 他与柳若荷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 不过这人好歹是忠肃伯府的世子,他不看僧面得看佛面。 “贤侄此言差矣……” 柳春和冷笑一声打断徐孝礼的话。 “亲家叔父,我只看到了我妹妹被你们欺负到吐血,你们徐家好威风啊,一大家子人联合起来欺负她一个弱女子……” “大哥……” 柳若荷拉了拉兄长的衣袖,一副试图阻止的样子。 柳春和恨铁不成钢地瞪视怀中的妹妹。 “你都被他们欺负成这样了,还不许我说话吗?我再不说,是不是明儿就得来为你收尸?” 柳若荷泪流满面,不再言语。 好一副兄妹情深的画面。 与徐宁宇争执不休的徐宁轩,实在看不惯柳家人在徐家的地界逞威风,更何况这里还是徐家祠堂。 “柳兄怕是没弄明白这里面的事情,你妹妹之所以这样,是她不守妇道,叔嫂通奸,与人无尤。” 他连大嫂二字都不唤,可见对此人的鄙夷。 柳若荷挣扎着从兄长怀里起来,有了底气,她叫嚷得更厉害。 “让我去死,我要自证清白……” 柳春和按住妹妹,不许她轻举妄动。 随后,抬眼冷冷地看向徐宁轩,他一字一句道。 “我、问、你,证、据、呢?” 今天是冬至,祝宝子们节日快乐! 今晚的二更可能在九点到十点之间。 ------------ 第四十一章 挑唆 徐宁轩面对柳春和的质问,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本来想在族老面前表现一番的他,当下立即失了面子,只能无奈地干瞪眼。 最后干巴巴地反驳,“他们就是行事不正……” “无凭无证,你凭什么定我妹妹的罪?” 柳春和得理不饶人。 他心里清楚,世家大族定一个人的罪是无需证据的,只要认定即可,但他只是姻亲,所以他咬定证据二字。 只要拿不出实证来,那谁也不能拿他妹妹怎么样。 不然就是跟他柳家过不去。 顾德音看着被逼问得节节败退的徐宁轩,知道徐宁轩不是柳春和的对手,她的神色渐渐冷肃。 眼角瞄到祠堂外花朝一脸挫败地朝她摇头,显然对没能拦下柳春和闯进祠堂而内疚。 她朝花朝摆摆手,让她不必介怀。 柳家大公子,那不是花朝等几个下人就能拦得住的。 看来柳若荷还能苟延残喘。 这样也好,一棒子打死了,那就没有意思了。 她玩味地挑了挑眉,现在苦命鸳鸯一个成功上岸了,另一个不出点血说不过去。 徐宁宇看到心上人被人护在身后,心里说不出的心酸。 不过这样也好,是他没本事,护不住她。 他心情低落地垂着头,如今世子之位怕是轮不到他了。 正在他踌躇茫然之际,突然感觉到手里有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把短匕首,猛地抬头看向给他递匕首的顾德音。 她是什么意思? 顾德音是觑到人群不注意,方才踱到徐宁宇的身边。 只见她低语道,“人家都懂得要自尽以证清白,你怎么那么傻?” 话里话外充满了挑唆的意味。 徐宁宇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会这么好心?” 显然是怀疑她的用心。 顾德音冷笑一声,“谁叫我倒霉,跟你还得是夫妻,夫荣妻贵,你没听过吗?” 你倒霉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徐宁宇是这么理解顾德音这句话的,浓眉一皱。 他怎么就这么不相信顾德音是好心好意的? 不过看了看手中的匕首,眼下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把心一横。 只见他突然大声喊道,“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的——” 这引得在场的人都转头看向他。 把目光吸引了过来,他这才一脸道貌岸然地继续道。 “为了世子之位,你们不惜捏造我与大嫂的丑闻,其心可诛,其形可灭!” 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把手中的匕首往胸口处一插。 鲜血流了出来,吓得屋里的女眷惊叫,脸色苍白不已。 许氏第一个冲到儿子的面前,赶忙抽出帕子按住儿子流血的胸口,痛心道。 “你捅伤自己,比捅为娘一刀还要难受,你这是何苦呢?” “娘,一切的错都是我的错,不关大嫂的事情,你们不要为难她一个寡妇……”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咳了出来,嘴角甚至有血丝流出。 徐宁宇吓了一跳,他不会真捅破了心脏吧? 本来只想装装样子吓唬人的,如今这样,他自己也吓了个半死。 徐孝礼的脸抽搐着,想他虽然也不咋聪明,但也绝没有儿子这么蠢。 徐家族老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这样的自证清白,女人用用无非就是要胁男人达到目的。 男人用,只会显得无能。 徐宁宇果然不堪重用,如果请封这样无脑的人当世子,徐家危矣。 徐宁宇本来就担心自己用力过度,如今看到父亲和族老们的目光,不禁自我怀疑,他是不是用错了方法? 在他还没有想明白之际,顾德音的哭泣声就响起了。 “夫君,我是万万没想到你能为大嫂做到这种程度,你这样做置我于何地?” 声声质问,声声泣血。 徐宁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是她挑唆他这么做的吗? 这会儿她装什么无辜? 他不解地看向顾德音,“你……” “是啊,是我傻,一直相信你们是无辜的,如今总算看明白了你们之间的套路,你们情比金坚。” 顾德音一副自嘲的口吻道,目光又转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柳若荷。 “大嫂,我哪里对不起你?天下那么多男人,你为什么就要挖我的墙角?你就非要看我痛苦才高兴吗?” 柳若荷被突然倒打一耙,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顾德音占领了道德高地。 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柳春和看自家妹妹这样,顿时把矛头对准顾德音。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顾德音抢了台词。 “我如何?我一个女人被人抢了丈夫,我发泄几句都不可以吗?” “你们柳家就这么霸道?居然教出勾搭别人夫婿的女人,我看你们柳家的家风也就那样,搞不好上下都是男盗女娼……” 柳春和被骂了一通,还是被人指着鼻子骂的那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把手腕扭得“噼啪”响,威胁道,“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顾德音一副怕怕的样子,瞬间躲到徐老夫人的身后,然后探出头看向柳春和。 “这里是徐家祠堂,你要在徐家祠堂对我动粗吗?你眼里还有没有徐家?有没有王法?” 这几声质问,使得徐家男人们瞬间有理由对准柳春和开炮。 之前他口口声声问他们要证据,如今轮到他们质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徐老夫人更是站起来道。 “柳家小子,不管柳氏是你何人,她嫁进徐家,就是徐家的人,该如何发落她,也是我们徐家的事情。” “就是,我们徐家还轮不到你们柳家来做主。” 徐宁轩借机呛声回去,把刚才丢失的脸面找回来。 徐孝礼脸色一沉,端起家主的架子。 “贤侄,这里是我徐家祠堂,是我家先祖安宁之地,你在此并不合适,还请你先行离开。” 话说得客气,语气却不客气。 徐家族老立即附和,之前拿着长辈的架子不好跟年轻人计较。 如今人家都欺上门来,他们再不做声,哪里还配当人长辈? 逮着机会当然要怒喷一通。 柳春和哪里招架得住这一群人的怒喷? 柳若荷痛心疾首地闭上眼睛,刚才的大好局面荡然无存。 ------------ 第四十二章 不是孤身一个人战斗 顾德音躲在徐老夫人的身后,一脸嘲笑地看着柳春和脸色不豫地站在原地。 两家是姻亲,在不占理的情况下,是想发作也发作不了的。 徐孝礼更是得理不饶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 “贤侄,你还年轻,有些道理不懂,这些事还得你家长辈出面才行。” 这是把柳春和的面子都给揭了下来,他立即黑脸。 握紧拳头正想找话反驳回去之时,感觉到妹妹暗暗地扯了扯他的衣摆。 他低头看到妹妹一脸痛苦地闭上眼睛,兄妹之间的默契瞬间上线。 “大妹,你怎么了?你别吓哥哥,哥这就带你出去找大夫看诊……” 他一脸慌乱地抱起柳若荷,然后抬脚就往外走,借这机会赶紧遁了。 徐家也没有人去拦他,好不容易才把场面找回来,他们也不想多生事端。 偏在这时,许氏也大喊,“宇哥儿,你怎么了?快,快来人,去请大夫来……” 徐宁宇也一副虚弱得要晕倒的样子,总之操作跟柳若荷不相上下。 许氏也配合地唤人进来抬儿子出去医治。 徐宁开这个弟弟也忙上忙下地帮衬着,把兄弟情发挥得淋漓尽致。 徐孝礼冷眼旁观,没有再多说什么,显然对这个儿子已经持放弃的态度了。 顾德音躲在徐老夫人的身旁,一副暗自抽泣伤心的样子。 也就没有人多管闲事地拉她去当个贤妻照顾徐宁宇,她也就乐得不去管徐宁宇是生是死。 祸害遗千年,徐宁宇死不了。 她嫌弃地看了眼被放进担架上的徐宁宇,这样的窝囊废,她当年到底看上他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此时,徐孝礼身边的长随郑叔正脚步匆匆地走进来。 “侯爷,太太,不好了……” 许氏现在听不得这几个字眼,正想呵斥一番,结果看清这人是丈夫身边的亲信,顿时把到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去。 徐孝礼板着脸呵斥,“一把年纪了,嚷嚷什么。” 郑叔一窒,随后语气平和了许多。 “侯爷,太太,外面商家派来讨债的把我们府里的大门都给围了起来。” “什么?” 徐孝礼和许氏猛地跳了起来。 徐家族老也一脸的不可置信,什么时候商家这么大胆不给侯府脸面了? 许氏怒道,“他们以为我们侯府是什么地方?你去把他们都给打发走了……” 郑叔一脸菜色地回应。 “太太,他们说如果不把之前欠的账都给结清了,他们就要告到顺天府去。” 许氏闻言,感到头部一阵的晕眩。 最近到底走了什么衰运,官司一桩接一桩。 “那就让他们去告。”徐孝礼不以为然地道。 郑叔看了眼主子,又低垂着脑袋回答。 “侯爷,那不是一户两户,而是十多户商家联合起来……” 立即有反应快的族老道,“他们这是串通好要冲着侯府来的。” 郑叔看了眼这族老,没有再说话,不应等于是默认。 要不是串通好的,又怎么会一起上门来讨债呢? 他们很清楚以个人的力量对抗不了侯府,但众人拾柴火焰高,事情一闹大,吃亏的只会是侯府。 这几年世家大族都夹着尾巴做人,谁家都不敢闹出大事来,就是怕被人抓住小辫子参一本。 顾德音看到他们那面有难色的样子,实在是太赏心悦目了。 只是没想到李掌柜行动这么快,她细思,估计他怕她回府后会遭到刁难,所以提前发难了。 给侯府制造了难处,侯府就没有那个精力来找她的麻烦。 思及此,她的心暖暖的。 不是孤身一个人战斗,这种感觉真是好。 二房的乔氏看到大嫂许氏被这消息刺激得摇摇欲坠,马上就开始说风凉话。 “大嫂,人家不过是要结账而已,结给他就是了,有何可为难的?” 三房的木氏掩嘴不语,但看那神情也是这意思。 许氏闻言怒瞪这群妯娌一眼,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侯府如今哪里能拿出一大笔银子来结账? 如今勉力维持繁华的景象,那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的结果。 一说到钱,她立即看向顾德音。 要说侯府谁最有钱,非顾德音莫属。 可是刚刚闹成这样,她一时间也拉不下面子去哄顾德音先拿钱出来垫着,顿时左右为难起来。 顾德音撇开脸,假装没看到。 现在还指望着她拿钱出来给她消灾,简直做梦。 徐老夫人看了眼身边的顾德音,却选择默不作声。 她自己还有大笔的嫁妆银子可以养老,没有必要掺和侯府的这笔烂账。 所以依旧是高高挂起纤尘不染。 二房的乔氏依旧在那儿明嘲暗讽,许氏还是一言不发。 这让不少族老看出不对劲的端倪来。 按道理,侯府不可能拿不出这笔钱来的? 徐孝礼面子挂不住,径自吩咐许氏。 “你还愣着做甚?赶紧把这些人打发走才是正经,守着侯府的大门吵像什么样子?” 许氏恨恨地看向丈夫。 你以为我不想吗? 那是我没办法想。 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咆哮,半句都不敢说出来。 若让人知道她外强中干,那她这个侯夫人的脸面往哪搁? 徐孝礼看许氏还愣在原地不动,顿时怒火中烧,遂朝郑叔喊道。 “你去吩咐账房,跟他们把账结清了,以后都不跟这些商户来往。” 郑叔看了眼许氏,随即低头应声,又匆匆离去办这事了。 许氏没有拦着,这是徐孝礼吩咐的,要丢脸也是丢他的脸。 徐孝礼没有心情再开什么会,正想请这群族老离开,就看到郑叔又匆匆回转了。 他皱紧眉头,正想再细问,结果看到郑叔朝他打了个手势,他皱了皱眉,这是要私下汇报。 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他一脸疲惫地道,“大家都散了,先回吧。” 有族老想问个清楚明白,但被人拉了一下,就又把话吞回肚子里去。 不管怎么说,徐孝礼现在还是宣宁侯,他们就算想发难,也得再等等才行。 于是,一众族老都怀着心事被人送出侯府。 出府时看到那群围着侯府大门前来讨债的人群,他们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情况不太妙啊。 没看到周围的人家都悄悄打开门,遣下人出来看个究竟了。 只怕明天一早,这事就会传遍京城。 祠堂里,气氛很是微妙。 徐老夫人站起来道,“我年纪大了,挨不住,就先回去歇歇。” 顾德音借着扶老夫人的机会,也趁机想离开。 许氏看到顾德音要走,哪里会放她离开? “老二家的,你别走,为娘有话要跟你说。” ------------ 第四十三章 她就是那个能做腌臜事的人? 这是厚颜无耻地想要让她拿嫁妆银子出来,填平侯府的欠账。 许氏,你的算盘注定打不响。 顾德音假装头晕,身子一个不稳,摔向了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皱了皱眉,没有拆穿她,反而伸手扶了一把。 “既然宇哥儿媳妇身体不适,那就先跟我一道回去吧。” 许氏怒瞪顾德音,什么时候不晕,偏这时候晕,谁信? 顾德音才不管她目光有多热,径自由徐老夫人半扶半拖着离开。 路上,她还不忘假装没看路,一脚踩到还躺在担架上的徐宁宇身上。 因为突发讨债的事故,身上有伤的徐宁宇被人遗忘在一边,就连许氏也顾不得关心他。 徐宁宇因为被踩到伤口附近,从而闷哼一声。 心在不焉的许氏没听到,顾德音也乐得装没听到,趁机还多踩两脚。 她管他去死? 徐宁宇虚弱地怒瞪顾德音离开的背影,这个可恶的女人。 等他好了之后,一定要她好看。 似乎听到他的心声,顾德音还不忘朝他比了个鄙视的手势,反正气不死他不算完。 徐老夫人看她那小动作,只觉得好笑。 在这事上,她是不可能站队徐宁宇。 一看这孙子的德行,她就会想起死去的亡夫,有什么根就会出什么样的人。 祖孙俩在某些事情上是一样样的。 做为过来人,她其实很理解顾德音现在的心情,这也是她屡次愿意帮助顾德音的原因所在。 走出祠堂,她这才开口问道。 “讨债一事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顾德音直接干脆承认,“是。” 徐老夫人目光复杂地看了她半晌,这个孩子就是这点最惹人怜爱,对她这个老太婆从来没有说过假话。 “你打算做到什么地步?” 顾德音抬眼直视徐老夫人的眼睛,不畏缩不退避。 “老夫人,你想的就是我要的。” 徐老夫人皱眉,对她的话还是有几分怀疑。 “你真的甘心?” 徐宁宇不能成为世子,那她也贵气不了,毕竟夫妻是一体的。 顾德音自嘲一笑,“现在还由得我选吗?” 徐老夫人闻言,脸色有些讪讪的。 这次她联合二房对大房发难,是半点口风也没有透露给顾德音知道,就是怕她会中途阻挠。 “你心里不舒服,我是知道的,他日该给你的补偿我也会给的……” “老夫人多虑了,我对他是半点期待也没有了的。” 顾德音直接打断徐老夫人的话,说出了一点点心声。 “就算他身居高位,老夫人以为我会是那个受益者吗?” 徐老夫人笑了笑,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就如此通透。 男人心里没她,自然就不会为她筹谋打算。 对这点,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伸手轻拍了下顾德音的后背,摊上这么个男人,这运气确实背了点。 顾德音一脸的苦笑,没再多说什么。 徐老夫人有她自己的打算,她也不会傻得真将心底话讲给她听。 两人从来都不在一条船上。 她心里无比清楚这点。 成功把徐老夫人稳住,她在这府里就多一分保障。 跟徐老夫人分开,她刚回到兰馨园,就看到二房的乔氏在等她。 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扬了扬帕子按了按眼角,一副泪洒一路回来的样子。 乔氏看顾德音的伤心难过不是假的,心里窃喜,面上却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只见她忙走上前,扶住顾德音安慰道。 “宇哥儿媳妇,你别难过,男人嘛,最不是东西,我们女人就是哭死了,他们也不痛不痒。” 顾德音咬着下嘴唇朝乔氏行了一礼。 “刚才在祠堂多亏二婶母帮我说话,不然我纵是死了,也冤得慌。” 乔氏一副深明大义般扶她起来。 “你呀,就是太年轻,如果活到我这岁数,什么都看淡了。” 顾德音一副悲凄的样子,随后又咬牙切齿地道。 “当初我对他有多爱重,如今就有多恨他。” 乔氏握紧顾德音的拳头,一边安慰她一边往里屋走去。 “情爱什么的,最是虚无飘渺,况且他还跟柳氏有私情……呸呸呸,看我,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可别往心里去。” 这番试探的话并不太高明,用在“伤心过度”的顾德音身上,其实又恰到好处。 顾德音顿时一脸的气愤,拉着乔氏道。 “二婶母,你看,我哪里比大嫂差了?他为什么宁可跟大嫂有染,也不肯回头看看我……” “傻丫头,你哪里都好,是他没眼光。” 顾德音忽然又笑了,“对啊,我哪里比人差了?” 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可把乔氏给吓到了,这丫头不会精神不正常了吧? 她一面小心翼翼地套顾德音的话,一面又暗暗防备,深怕失心疯病人发作会连累自己。 毕竟受刺激大了的人,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顾德音一副傻傻地回她话的样子,半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乔氏在探知失踪的府医,是她藏起来的时候,脸上是又惊又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宇哥儿媳妇,你把人藏在何处了?” 顾德音似突然回神,一脸警惕地回应。 “二婶母,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跟我的事情有关系吗?” 乔氏暗暗提醒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徐徐图之才行。 于是,她长叹一声。 “不瞒你说,我身上有些病症,一直是府医在调理,如今他突然失踪,我这一时间也找不到可替代的人,你说我怎么能不着急嘛。” “如今从你这儿知道了他的去处,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顾德音一听这话,顿时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那敢情好,他如今就藏在我的一处别院里,回头二婶母您接了他去吧。” 乔氏看顾德音没有起疑心,顿时欣然一口应下。 得到了这个重要消息,她陪顾德音骂了徐宁宇一会儿后,就找借口回去了。 她得赶紧把这府医弄到手,肯定能从他的嘴里得到许多于大房不利的消息。 顾德音透过窗棂看着乔氏轻快的背影,嘴角冷冷一笑。 花书凑到她身边,一同看着乔氏离开的身影。 “二奶奶,她就是您说的那个能做腌臜事的人?” ------------ 第四十四章 哭诉 “腌臜人专做腌臜事。” 顾德音冷笑道。 她对乔氏可熟悉了,上辈子,她为了大房的利益,跟这个二婶母可是斗生斗死,几乎可以说是斗了半辈子。 要不然徐宁宇哪能那么顺利地请封世子以及成功袭爵? 乔氏会耍什么心机手段,她一清二楚。 正是知道她的禀性,利用起来才会那么顺手。 徐二老爷跟乔氏这对夫妻可以说是绝配,一个冲在前面,一个在后面装聋作哑,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是她上辈子没想到,居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想来她那会儿也没比乔氏高明到哪里,一叶障目啊。 花书应道,“那府医嘴里倒是有不少料,这回足够侯爷和太太吃一壶了。” 想想就高兴,谁叫他们都合起伙来欺负自家主子,活该。 顾德音没有兴趣再讨论这府里的烂人和烂事,遂转移话题问道。 “库房里的银两和值钱的物件都转移出府没有?” “都妥了,李掌柜亲自封存在别院,剩下的都是些粗笨家伙,不好发卖。” 一说起正事,花书也没心思再八卦。 “那就好。” 顾德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为防许氏狗急跳墙,偷拿她的嫁妆去抵债。 正在这时,花朝进来禀道,“二奶奶,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顾德音微睑眉掩去自己眼里真实的情绪。 “那明儿就去禀告老夫人一声,说是我要到新台寺去上香为府里祈福。” 花书一愣,非年非节的,去祈什么福? 她暗地里用眼神问花朝。 花朝也不明就里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细思了一会儿,悄声与花书讨论。 “估计是去避祸的。” 花书一想,倒也有几发道理,若是还在府里,岂不是天天被许氏烦? 侯府没能力还债,肯定要打自家主子的主意,哪天一个不留神,很可能会被许氏占去便宜。 这么一想,还是出去避避为好。 反正有徐老夫人背书,自家主子出府,理由正当得很。 几个侍女一交换眼神,都满意地笑了笑,然后也各自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正好到寺里去呼吸新鲜空气。 正在兰馨园因为顾德音明天要出行忙碌的时候,徐宁宇的小厮哭着闯进来,一下子就跪到顾德音的面前。 “二奶奶,二爷那边情况很凶险,您过去看看吧……” 顾德音抬眼看他,以前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小厮,什么时候这么卑微了? 她没有做声。 花朝就抢先道,“哟,檀烟,你这是在做甚?有困难找太太啊?找我们奶奶做甚?我们奶奶就是木头做的,没情趣得很。” 檀烟被花朝这么一讽刺,脸上瞬间红透。 这些话都是他暗地里嘲笑二奶奶的话,如今都被花朝这小蹄子还了回来,心里是又急又恨又窘。 不过比起这个,显然徐宁宇这个主子更重要。 如果徐宁宇真的死了,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想明白这个因果关系后,他抬起手猛地朝自己狠扇了好几个耳光。 “二奶奶,以前都是奴才这张贱嘴,胡乱说话,还请二奶奶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奴才计较。” 顾德音撑着下巴看着他的表演,半点动容也没有。 花书一边给主子奉茶,一边道,“你这又是做甚?没得传出去,又成了我们奶奶的不是。” 檀烟实在说不过这俩个大丫鬟,顿时哭嚎道。 “二奶奶,以前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如今二爷命在旦夕,您快去救救他吧,迟了怕是来不及了……” 哭得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他也不敢擦。 “太太那边忙着应付前来讨债的人,奴才几次要去禀报,太太都没有空见奴才……” 顾德音示意身边的侍女将软枕放好,然后她放松身体挨在上面,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檀烟。 许氏忙到顾不上受伤的儿子,倒也在情理当中,毕竟她还有个小儿子,对徐宁宇这个二儿子也就那样。 许氏真正疼的是死去的长子,毕竟她是靠这个长子才在侯府站稳脚根的,所以对这个儿子感情最深。 得了顾德音眼神的指示,花朝上前指着檀烟冷笑一声。 “得了,你别在这儿哭惨卖乖,求不到太太那儿,大奶奶那儿也行啊,反正他俩那关系,你比谁都先知道吧?” 檀烟抬头错愕地看向追根究底的花朝,然后脸色有些慌乱地转头看向顾德音。 “二奶奶,奴才不是有意要隐瞒,而是……而是……” 而是了半天,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家主子近身侍候的几个人,都知道叔嫂通奸一事,但谁都没有捅出去,更遑论是到顾德音这里告密? 他们以前都不大看得起顾德音这个主母,虽然她钱多,但她对他们并不大方,还不如大奶奶,三天两头给点好处他们。 顾德音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平日里是如何看她这个主母的,那是仗着徐宁宇,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 刚嫁进府里那会儿,她没少给他们送钱塞好处,但还是吃尽了他们给的苦头。 所以她跟他们杠上了,后来连钱都不塞给他们。 所以双方的关系一向不太好。 “怎么?大奶奶没给你开门?”花书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道。 檀烟神情一僵,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 “大奶奶那边也病着,柳家大公子不许我们过去打扰,直说有事该找二奶奶您这个正经主子……” “这会儿倒是认我们奶奶是正经主子了。”花朝冷嗤一声。 顾德音端起茶盏轻拨茶叶茗了一口,然后拿着茶盖的手轻轻地挥了挥。 花书和花朝顿时会意,这是不耐烦再与奴才说话,于是他们放声让粗使婆子进来,把这大胆的奴才给叉出去,省得碍了主子的眼。 檀烟忙挣扎,不过他才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又瘦小,哪里是几个粗使婆子的对手? 直接被人抬起来往屋外而去。 “二奶奶,二爷真的病得厉害,您不能坐视不管啊?” 檀烟还不死心地嚷道。 其中一个粗使婆子怕这嚷声让主子不快,当即拿出脏帕子堵住檀烟的嘴。 “吃里扒外的东西,把他扔远点,别脏了我们的院门口。” 花朝倚在门框处,扬声吩咐几个粗使婆子。 “花朝姑娘放心,肯定把他扔得远远的。” 几个粗使婆子忙回应。 花朝闻言笑了,“回头二奶奶赏你们吃酒钱。” “得嘞。” 几个粗使婆子一听有酒钱赏,顿时高兴地一起回应。 花书一边拿着扫帚扫檀烟跪过的地方,一边道,“二奶奶,我们不管,二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若是这人死了,自家主子怕是要受人苛责。 “祸害遗千年,他死不了。” 顾德音冷哼一声。 她可没忘记,徐宁宇命大得很,上辈子她死了,他还没死。 花书闻言,遂不再问。 顾德音心里很清楚,檀烟能闯到她这里哭诉,是有人故意支使他来的。 一为试探,二为搏同情。 ------------ 第四十五章 徐宁宇要死了? 只要她表示了有丁点关心徐宁宇的意思,那后面讨钱的就要随棍上。 许氏这是在试探她。 顾德音心知肚明,所以直接就打了回去,半点希望也不给许氏留。 果然,檀烟回去给许氏一禀报,许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好一个顾德音,居然心肠冷硬到这个地步。 她儿子娶了她真是倒霉,人家贤妻都是帮丈夫争权夺利,她倒好,净拖后腿。 “她怎么说?” 徐孝礼走进暖阁,急切地询问妻子。 许氏神色难看地道,“她没去宇哥儿的院子,我回头再会会她。” “你怎么搞的?一个儿媳妇都搞不定。” 听到丈夫无端的指责,许氏气愤地跳起来反驳。 “你这么厉害,那你去搞定她,让她拿钱出来补窟窿。” 徐孝礼听妻子越说越不像话,当即怒喝。 “笑话,我一个公爹跟儿媳妇得避嫌,你懂不懂?” 许氏冷笑,“就你懂?你除了在人前摆摆样子,你还有什么本事?你若有要事勾搭得她对你死心塌地,我也认了。” 背着人,她是半点脸面也不给丈夫留。 徐孝礼顿时大怒道,“许氏,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哪有教唆公爹对儿媳妇出手的? 他再是个烂人,也不兴扒灰的。 许氏这会儿已是焦头烂额,哪还会在乎丈夫跟什么女人搞在一起? 再说扒灰而已,皇家又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丑闻? 她定定地看了丈夫半晌,徐孝礼正是男人四十一枝花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太显老,怪不得还能引得后院那群年轻的妾侍争宠争个不停。 徐孝礼被她看得头皮发麻,遂孤疑道,“你在看什么?” 许氏知道丈夫这人花心归花心,但从不吃窝边草,跟儿子徐宁宇是两个极端的人。 于是眼眉微垂,掩下自己那腌臜的心思,她闷声道,“没看什么。” 心里却有个大胆的计划正在慢慢成形。 她要拿捏住顾德音,就要有她见不得人的把柄。 到时候,她说什么,顾德音也就不能反驳了。 此时的顾德音猛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花书担心地问,“二奶奶,可是身体不适?” “没什么,估计有人正在念叨着我。” 顾德音神色很冷地道。 花书听闻,不禁打了个冷颤。 半夜时分,顾德音已经睡下,突然被人叫醒。 她不悦地看向吵醒她的花书,“出什么事了?” 花书皱眉道,“二奶奶,刚有人来报,说二爷不行了。” 徐宁宇要死了? 顾德音猛地坐起来,由于起得过急,她险些坐不稳要往后栽倒。 花朝忙扶着她,“二奶奶,您别急,也不知道这消息是真还是假?” 显然对宣宁侯府上上下下都没有了好感,所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 顾德音醒了醒神后,也眯了眯眼。 “花朝说得对,我们在府里的眼线怎么说?” “刚传回来消息,说是侯爷和太太正急匆匆往二爷的院子而去,连夜已派人去请了太医……” 阵仗倒是挺大的,顾德音怎么还是不太相信徐宁宇要死了呢? “二奶奶,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花朝问道。 顾德音不禁沉思,直觉告诉她,那个伤口要不了徐宁宇的命,这里面有猫腻。 正在她心里天人交战之际,守门的侍女匆匆进来。 “二奶奶,太太那边派来的嬷嬷已经进园子里来了……” 顾德音的神色一凛,许氏这是一定要将她弄到徐宁宇的院子里去。 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拿出来捋了一遍,然后串通在一起,突然间,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领悟到了些什么? 徐家现在极度缺钱,那最快能从哪里弄到钱? 答案就是她。 因为她背后是皇商顾家,而她是顾家的独生女。 所以许氏想要拿捏她,就一定要在她身上做文章。 那最便捷的就是在她身上制造丑闻,她不得不忌惮的丑闻。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就是捉奸,而且还是骇人听闻的奸情。 活了两辈子,她方才知道许氏其人比她想象中要丑陋卑鄙得多。 她的手瞬间握紧,心里立刻就有了决断。 在许氏派来的嬷嬷进来里屋之前,她朝花书和花朝低声吩咐了几句。 花朝惊呼一声,然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然后低声道。 “二奶奶,奴婢知道了,这就去通知桂娘和秀儿母女俩,总之您千万得小心。” 顾德音轻拍了下她的手,“小心谨慎些,千万不能让人起疑心。” 花朝点了点头,然后披上黑色披风,悄然从门边溜出去,没跟许氏派来的嬷嬷打照面。 “二奶奶,您起了吗?太太吩咐老奴来迎您到二爷的院子,二爷快不行了。” 人未至,声先到。 ------------ 第四十六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顾德音神色不悦,既然对方如此步步相逼,那她就陪她过过招。 她从床上起来,侍女立刻上前侍候她穿上外衣。 正在这时,许氏派来的嬷嬷没大没小地试图掀帘子进内室。 她眉头一皱。 花书立即会意,直接一把将这嬷嬷掀帘子的手打掉,然后自己摔帘出去。 “二奶奶正在换外衣,你是什么东西,没有传召就敢进去?” 许氏派来的嬷嬷神情一怔,以前她也有来过兰馨园传达太太的旨意,顾德音一向都是好脸相迎,所以她才会无状了些。 怎么现在架子这么大? 她嘴一撇,对顾德音这主子一向没有多少敬畏心,所以不敬的话脱口而出。 “我道是谁呢,如此大的架子?原来是花书姑娘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奶奶在摆架子……” 话里话外既是在说花书,更是在说顾德音。 正在这时,顾德音冰冷的声音直接打断她阴阳怪气的话。 “掌嘴。” 花书得了指令,二话没说,直接就一巴掌朝许氏派来的嬷嬷脸上打去。 那嬷嬷冷不丁地挨了这一巴掌,顿时怒火中烧,尖利着声音骂道。 “你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打老娘,你个贱蹄子……” 换好外衣的顾德音,正从里屋出来,一下子就看到这嬷嬷在作威作福,她脸一沉,直接吩咐左右。 “满嘴喷粪,臭不可闻,直接掌嘴二十下,以儆效尤。” 那嬷嬷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德音,这二奶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二奶奶,老奴可是太太的人,您打了老奴,太太那里……” 顾德音以前就是太惯着许氏的下人,才会让她们以为她好欺负。 她冷笑一声,“太太那儿自有我担当,莫非,我一个主子还打不得你一个下人。” “打狗还得看主人……” “掌嘴。” 顾德音吩咐下去,就没再看她,而是扶着花书的手往外走。 左右的侍女立即唤来粗使婆子,按住许氏派来的嬷嬷,然后拿着手板一下又一下地打嬷嬷的脸。 顾德音听到她的惨叫声,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就是不给许氏这个面子,许氏又能奈她何? 黑夜里的徐府,树木摇摆,怎么看都渗人得慌,估计是死过一回的缘故,她并不感到害怕,而是不疾不徐地走在通往徐宁宇院子里的回廊上。 一路上,没看到多少慌张的下人,看来她没有想错,说徐宁宇不行了,只是个引她出洞的幌子。 兰馨园离徐宁宇的住处并不远,她走了一刻多钟也就到了。 檀烟在外面迎她,只见他红着眼睛道,“二奶奶,您快进去吧,二爷现在就等着见您最后一面……” 顾德音瞥了他一眼,这戏做得挺足的啊,不去唱大戏,可惜了。 檀烟见顾德音不搭理他,他也不敢无状,生怕顾德音一生气掉头走人,那他完成不了太太给的任务,那他就真玩完了。 所以,他毕恭毕敬地在前面引路。 顾德音看着这前进的方向,皱眉道,“不是说去见二爷最后一面吗?这并不是通往二爷卧室的路。” 檀烟躬身回答,“二爷吐了血,弄脏了原来的屋子,太太就让人给二爷换了间屋子,这样二爷走时也能干净些。” 理由倒是挺充分的,就是可笑了点。 不知道徐宁宇若是知道他娘咒他死,不知道是何表情? 她想,一定很有趣。 她看了看面前这间屋子,只觉得十分安静。 “不是说侯爷和太太都赶来了吗?” “他们都在里面。” 檀烟头也不抬地躬身打开屋门,请她进去。 顾德音看着这屋门口,只觉得十分阴森,果然有阴谋。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沉下脸,跨步走进这屋子。 正在这时,突然有股力量一把将扶着她的花书往后拉去,她猛地一转身,正要厉声喝问。 后颈处就被人敲了一记闷棍。 她眼皮一翻,当即晕倒在地。 檀烟这时候才抬头冷笑道,“让你在小爷我面前猖狂,小爷我现在就让你瞧瞧颜色。” 随后他朝敲闷棍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会意,与人一起将顾德音抬进里屋的床上。 “你们要做什么?”花书一脸的急切。 檀烟看了她一眼,若不是还有所顾忌,他早就想尝尝她的味道了。 花书感觉到他眼里有邪气,顿时大气都不敢喘。 檀烟见她怕了,顿时高兴地笑了,上前摸了摸她的脸。 “等这事了了,我就向太太讨了你去。” “呸!” 花书怒瞪他。 檀烟将吐向他脸的那口口水抹去,然后在鼻子上闻了闻,调笑地道,“香的。” 花书气得俏脸通红,她从来不知道这小厮居然如此可恶。 檀烟怕她会坏事,掏出帕子堵住她的嘴,然后示意人将她拖走。 许氏这会儿扶着头晕的徐孝礼往这边而来,“宇哥儿那里有我照顾就行了,你先歇一歇,我唤来了秋姨娘,有她侍候你,我也能放心些。” 徐孝礼摆摆手,估计是今儿事多,他一时体力不支才会这样。 “何必唤她来?她正怀着孩子呢。” 一听这话,许氏就嫉妒得咬紧牙根,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我这不是怕她担心你嘛。” 徐孝礼见她少有的贤惠,当即十分受用,遂也不跟她过多计较。 “宇哥儿的病情若有变化,你就遣人来唤我。” “知道了。” 许氏应了声,然后将丈夫往屋子里一推,就将屋门关上。 徐孝礼一怔,随后一想,估计许氏是不想见秋姨娘才会这样,看来他偏宠秋姨娘,已经让许氏不满了。 等讨债的事了了,回头得给点甜头许氏尝尝。 妻妾争宠,这是他乐见的戏码。 只是一进这屋子,他就感到一阵邪火上升。 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看到床上有人影,估计是秋姨娘有孕在身先睡下了。 他“嘿嘿”一笑,朝床上的美人儿走去。 屋子里香气正浓。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许氏匆匆赶过来,身后跟着个肚子微微凸起的妇人。 “你身子不舒服没能过来,怎不遣人过来禀报一声?这下糟了,里面侍候侯爷的不知道是何人?” 秋姨娘因为许氏的责备红了眼睛,自个儿觉得委屈不已又不敢辩。 许氏气急败坏地命人大力推开房门,然后一马当先地闯了进去,立即奔到床前,一把将帐幔掀开。 她心里兴奋无比,总算抓到顾德音的痛脚了。 这回她还不得大出血? 哪知,一看到床上的女人露出正面,她心下一惊。 “怎么是你?” ------------ 第四十七章 把这两人的关系给钉死了 徐孝礼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被人吵醒了份外不高兴,一睁眼看到的是许氏那张老脸,顿时怒火上升。 “你在这里干什么?” 莫非是想要找秋姨娘的麻烦? 这么一想,他看许氏就越发觉得厌恶可憎。 “不是,侯爷,你看看床上这女人是谁?” 许氏依旧难以置信,她依旧瞪着那迷朦睁开眼睛的女人看,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 她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为什么在这床上的女人不是顾德音? 那顾德音又在哪里? 她脑海划过无数个问题,但没有一个是有答案的。 徐孝礼的目光看到许氏身后的秋姨娘一副震惊的样子,他当即也懵了,刚才跟他春风一度的人不是秋姨娘吗? 那她是谁? 他猛地转头看向床上的女人,顿时吓得脸色巨变。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有骚动声传来。 许氏面色一变,她忙命人去关门,绝对不能让人看到眼前这一幕。 哪知,她派去关门的人慢了一步,门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推开。 那推门的女人孔武有力,把欲关门的小厮直接推到一边,然后卡住门,不让人有机会关上。 顾德音满意地看了眼桂娘,这办事能力值得嘉奖。 “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这边走,我都说公爹婆母在这儿,多谢你们来看望夫君,都是那些下人误传,让叔叔婶婶们担心了一场……” 她的场面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二房的乔氏亲热地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体己话,结果听到三房的木氏一声尖叫,她顿时住嘴,立即朝前看去。 结果看到徐孝礼跟个女人衣衫不整地在床上,她忙抽出帕子挥了挥,“呸呸呸……” 真是晦气,看到这场面得长针眼。 正想背过身去,结果在定晴看清楚那女人的长相后,她也尖叫出声。 “远哥儿媳妇,你怎么……” 一句话都没能说完整。 顾德音也适时地发出尖叫声,“大嫂,公爹,你们?” 她一副三观破裂的样子。 此时的柳若荷脑袋还是晕晕沉沉的,一时间还没能完全清醒过来,结果在听到接连尖叫声后,那昏沉的脑袋总算运转了。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而且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她居然跟公爹徐孝礼在一张床上? 她吓得尖叫一声,忙抓起床上的锦被包裹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她被人设计了。 她赶紧辩道,“不是,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她只是听闻徐宁宇不行了,赶来见他最后一面,哪知半路被人打晕后,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乔氏抓住机会立即发难。 “远哥儿媳妇,我没想到你会是这么水性扬花的女人?远哥儿死了才有多久,你就又是小叔又是公爹的,玩得挺花的啊……” “住嘴!” 徐孝礼立即大喝一声,然后双眼狠狠地盯着乔氏看,话却是跟二弟徐孝义说的。 “你的媳妇你不管管?” 徐孝义也是一言难尽地看着兄长,虽然打小就知道这兄长不咋的,但没想到他居然口味如此重? “大哥,我管不了。” 他拒绝了兄长的要求,实在是这件事给了他太大的冲击,一时间得缓缓才行。 就连一向低调如隐形人的三老爷徐孝廉也摇了摇头,“大哥啊大哥,你……” 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孝礼一看这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不是,我跟她没有关系……” “对,我跟公爹是清白的。” 柳若荷忙跟着辩解。 顾德音跟着直接往他们心窝子里捅了一刀,“是啊,你们清白到床上去了。” 这话一出,直接把这两人的关系给钉死了。 徐孝礼握紧拳头,他的一世英明都被毁了。 柳若荷低声哭泣,以期用弱姿搏同情。 许氏双眼凌厉地盯着顾德音看,她的计划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一定是顾德音搞的鬼。 “是你制造了这个场面,是也不是?” 她突然厉声朝顾德音喝道。 顾德音一脸冤枉的神色,想把锅甩给她,没门! “婆母,你这话是何道理?你派人来说夫君不行了,我不管不顾地赶来,一直在照顾夫君,这点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可以做证。” 乔氏跳出来为顾德音说话。 “大嫂,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们来时,宇哥儿媳妇一直在细心地照料着宇哥儿,这点我们都可以做证。” 许氏知道这两人是一伙的,但还是被气得要吐血。 这事情闹大成这样,是她始料未及的。 此时乱糟糟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想要拿捏顾德音的初心,如今只能是泡汤了。 为了自保,她狠狠心,突然转向,一巴掌打向柳若荷的脸。 “我打死你这个勾三搭四的贱蹄子……” 柳若荷捂着脸,恨恨地看向许氏。 这让许氏怒火上升,又朝柳若荷左右开弓。 徐孝礼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许氏最好把柳若荷给打死,那他就没有污点了。 正在这场面混乱之时,收到消息的徐宁宇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待看清心上人与父亲狼狈的样子,他顿时如五雷轰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柳若荷被许氏打得鼻青脸肿,看到徐宁宇过来了,立即朝他求救。 “宁宇,你快救救我,我这是被人陷害的,你快救救我……” 徐宁宇看不得她被打,遂不顾身体虚弱,忙上前去护住柳若荷,然后用仇恨的目光看向父亲。 他万万没想到,父亲居然给他绿帽子戴。 徐孝礼看到这目光,顿时怒火高涨,“你这逆子在看什么?” “爹,不,徐孝礼,我没想到你会是这么个变态的人……” “什么变态?你再说一次……” “扒灰不变态啊?” 徐孝礼被气得面如红纸,这做儿子的是在挑衅当老子的权威,反了天了。 他气得立即一巴掌打向儿子的脸,然后去抽床边挂着的剑。 “我要杀死你这个逆子——” ------------ 第四十八章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许氏看到丈夫狂怒地就要刺死儿子时,呼吸不禁一紧。 她虽然偏爱死去的长子,但对次子也不是没有母爱的,所以看到儿子因震惊而怔愣在原地时,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推开发愣的儿子。 徐宁宇护着柳若荷倒在一边,等他回过神看去时。 只见父亲手中的剑刺穿了母亲的肩胛骨,鲜血流出,母亲痛得闷哼了一声。 他顿时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抱住倒地的母亲,“娘,娘……” 一边急切地呼唤,一边用手按住母亲出血的伤口,然而因为动作过大,他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又再度流血。 一时间,母子俩都成了血人。 徐孝礼在看到刺伤发妻时,整个人这才清醒了过来,染血的长剑掉落在地。 似乎不能面对这样的局面,他逃避般地转身离开。 而秋姨娘是徐孝礼的宠妾,看了看主母许氏,然后福了福,转身赶紧去追离开的徐孝礼。 顾德音看着许氏肩胛骨上的伤,有些遗憾徐孝礼没能刺得更深,估计养个十来天就会好。 可见徐孝礼嘴上骂得厉害,也没真下死手。 窝囊废果然是遗传的。 徐二老爷和徐三老爷对视一眼,都吩咐自己妻子留下,而他们则转身离开,毕竟这是大房的丑事,他们多待也没有益处。 有乔氏和木氏帮衬着,顾德音处理起眼前的乱局就更加从容了。 治伤的治伤,没伤的就先行回去。 柳若荷抓紧肩上的披风,临走前死死地盯着顾德音看,“今儿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顾德音轻抚鬓边的碎发,冷笑了一声,“这可是徐宁宇的院子,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徐宁宇从未将她当做妻子,所以在他的院子里,她一向不受欢迎。 再说,这本来就是许氏布的局,她不过是稍做改变而已。 不过,她有必要跟柳若荷细说吗? 柳若荷找不到证据证明是顾德音从中搞的鬼,遂,只能暂时做罢。 今儿跟公爹徐孝礼发生的事情,她得从头再捋捋。 生米已煮成了熟饭,她就更不能坐以待毙。 当年能从继母手下活过来,又还能嫁进宣宁侯府,她从来都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可怜虫。 顾德音看着柳若荷沉着脸走远了,神情一肃,对柳若荷她从来没有放松过提防。 这次能成功设计她,离不开运气二字。 当然桂娘和秀儿母女俩当居首功。 所以回去后,她就重赏了母女俩。 随后就去看望了受到惊吓的花书,此时花朝正在照顾她。 花书看到主子进来,忙想起来行礼。 顾德音摆摆手,“别忙活了,好生躺着,我实没想到檀烟居然敢对你动手动脚,倒是让你受累了。” 花书摇了摇头,这事不能怪主子。 “他也没来得及对我怎么样,只是被摸了下脸和手。” 只是那感觉让她一想起就想吐,也好在花朝带着秀儿来得及时,没让檀烟做出更过份的事情来。 顾德音拍了下花书的手,“这事都忘了吧,檀烟已经被我处罚并发卖出去了。” 趁着许氏受伤的机会,她直接让人将檀烟打得半死,然后让人牙子上门领出去发卖了。 不管檀烟如何喊冤,许氏和徐宁宇现在都顾不上他了。 她还不趁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那就是傻子了。 至于发卖后的檀烟,会在外面乱说什么,她就管不着了。 想必宣宁侯府的桃色绯闻会更上一层楼。 当然,若是檀烟敢胡乱攀扯她,那结局就不是发卖这么简单了。 花书心里这才舒服了许多,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起来,我们该出发到新台寺祈福了。” 顾德音笑着催促,换个环境,也能换换心情。 只是花书仍有疑问。 “二奶奶,太太和二爷都病了,我们这时候出门,不太好吧?” 她怕主子会遭人非议。 顾德音挑眉笑道,“傻瓜,我们可是去给府里祈福的,正好为府里去去霉气。” 她才不会留下照顾许氏和徐宁宇,反正乔氏巴不得她离开,好方便她计划铲除许氏,彻底拉下大房。 再者又有徐老夫人点头同意,那她还傻得留在府里做甚? 更何况去新台寺,她有更重要的目的。 就这样,她浩浩荡荡的出行了。 许氏自昏迷中醒来,身边只有三儿媳妇白念涵在侍候着。 她皱了皱眉,“就你一个?” 白念涵不敢招惹许氏,只好低头垂眉道,“大嫂称病不出,二嫂去寺里祈福。” 不就只有倒霉的她得留下侍疾,不然丈夫又要给她脸色看了。 尤其是顾德音真送来了长长的欠条,她在丈夫徐宁开的面前,现在连头都不敢抬了。 不趁机在许氏面前表表孝心,那她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 许氏听闻,恨得咬紧后槽牙。 正在这时,管家娘子匆匆进来,说是讨债的又在府门前闹了。 许氏感到伤口更疼了。 为了能搂到钱填窟窿,她什么卑鄙的手段都用尽了。 可是,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 白念涵咬了咬下嘴唇,今天她收到了顾德音派人传来的口信,若是照办,她欠的债可以再缓缓。 思及此,她把心一横,趁机建议许氏。 “婆母,实在没办法,不若偷偷将府里的物品暂时押给典当行,先解了燃眉之急,事后再慢慢赎回来便是。” 许氏闻言,心情越发沉重。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办法? 只不过,这是最后的下下策。 “先缓缓再说。” 白念涵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失望,本想借机捞上一笔的,如今看来只能再找机会劝说许氏了。 沉吟半晌,许氏猛地睁眼朝管家娘子道,“你去把顾家商行的李掌柜找来,我要跟他当面谈谈。” 既然拿捏不住顾德音,她就只能从顾家下手。 管家娘子忙应是,立刻转身出去找人。 半晌,她又回来复命。 “顾家商行的伙计说,李掌柜出去办货了,三两天内回不来。” 许氏闻言,愤怒地摔碎了茶碗。 这次讨债里头也有顾家商行,但顾家并不冒头,所以她以为还有商量的余地,没想到人家直接连面都不肯见。 “你去给李掌柜传信,就说,顾家是不是想与徐家这个姻亲闹翻?” 顾德音现在还是徐家媳妇,顾家想要跟徐家翻脸,也得顾忌一二。 管家娘子不敢招惹盛怒的许氏,忙应是退下办差了。 顾德音到达新台寺,就接到李掌柜派人送来的信,看完后,她笑了。 ------------ 第四十九章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 一想到许氏接连在李掌柜那里吃闭门羹,她就想发笑。 不过更让她高兴的,是信中李掌柜说,她义兄薄青崖要先一步回京。 估计是她最近的行为太过于反常,老爹担心她,自己又还没能走开,就让义兄先一步回京来看顾她。 不管是何种原因,她都很高兴能再见到故人。 正在她心生感慨之时,花书进来禀报,说是寺里的长明灯已经备好了,住持方丈问是否要开始做法事? 顾德音闻言,脸上的那抹淡笑瞬间消失不见。 “我这就过去。” 她放下信,整了整身上穿着的素白衣衫,拢了拢戴了银簪子的头发,然后脸色凝重地往外走。 花书不明就里地跟在主子身后。 本以为来祈福不过是借口,哪知主子到了这里之后,反而要大做法事。 真是奇哉怪哉。 到了做法事的宝殿,住持看到顾德音到来,忙上前去迎接。 “女施主。” 顾德音恭敬虔诚的还礼,“有劳方丈做法为我超渡一个故人。” 住持方丈很是谦逊地再度施礼,然后方才坐下示意众人开始做法。 一时间,梵音袅袅。 顾德音亲自点上长明灯,然后郑重地上面写上徐凌浩这三个字。 每写一个字,她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的孩子,不管哪一世,为娘都要为你点上一盏长明灯,愿你生生世世都永享安康。 花书和花朝对视一眼,看到主子写完这个名字之后就泣不成声。 她们都不禁好奇,这个徐凌浩是谁啊? 徐家凌字辈的可没有人叫这个名字,再者,就算真有这么一个人,又跟自家主子有何关联? 主子居然还为他点了长明灯? 她们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到顾德音亲手将长明灯挂上去之后,就哭得不能自已,倒在地上。 她们急忙上前一人一边搀扶着顾德音。 看主子伤心成这样,她们心中纵有千万的疑问,也不好诉之于口。 顾德音没有解释的意思。 人间太苦,她的孩子,不该再来这一遭。 她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闭上眼睛跟着一起念往生咒。 大殿之上,佛祖低垂,美人闭目,好一幅引人入胜的画卷。 大殿之外,有人窥得这一幕,不禁为之感叹。 女要俏,一身孝,果然好看。 “她是哪家的娘子?” 男子问着身边的随从。 随从自是一问三不知,于是赶紧去打探哪家的家眷前来上香祈福。 好一会儿,随从回来。 “回国舅爷,这是宣宁侯府的女眷。” “徐家的。” 男子眯了眯眼,没想到是那家的女眷。 “是的,她是徐家二爷的妻室。” 男子想了想,方才从记忆里的犄角旮旯里找出徐宁宇其人,之前这人还一直想巴上他,可他却看不上。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 随从笑了笑,没答这话,自家主子见到美人就会走不动步的毛病又犯了。 顾德音感到有股视线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她的眉头不禁皱紧。 实在是无法忍受这道目光,她猛地睁开眼睛,转头凌厉地看过去。 结果看到一男子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发现她看过来,他似乎更为兴奋,还朝她挥了挥手中的扇子。 顾德音没想到她今儿个运气这么背,偏在这里遇上当今国舅爷祈今之。 她对这人的印象停留在他爱沾花惹草上,上辈子,这人就没有好的风评。 仗着嫡亲姐姐是当今太后,那是恣意妄为。 她深吸一口气,现在再当没看见就说不过去了。 有些男人是很贱的,越是无视他,他就越是上头,反之而行,人家倒是没有兴趣了。 她无意招惹这样的权贵,毕竟不管是宣宁侯府,还是她顾家,都未必能保得住她。 于是,她扶着花书的手起身,缓步走出大殿。 然后站定在祈今之的面前,她淡定从容地见礼。 “见过国舅爷。” 祈今之见她走过来,先是诧异,再听她点出自己的名讳,就更是惊讶。 “你知道我?” “国舅爷的大名,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顾德音淡淡地道。 花街常客,常为美人一掷千金,是青楼女子必争之客。 祈今之听闻,当即哈哈大笑。 “你这个小娘子倒是有趣……” “国舅爷差矣,像我这样的已婚妇人,最是无趣。” 顾德音自贬道。 反正她都快二十岁了,又已嫁人,在世人眼里自是不如未婚姑娘鲜嫩好看。 祈今之收起笑声,当即摇了摇折扇。 “小娘子此言差矣,像你这般的妇人才是人间极品。” 顾德音的神色一冷,“国舅爷是觉得我好欺负?” 拿她跟花街女子相提并论,本身就是对她的侮辱。 祈今之看她这神情严肃的样子,跟那些个爱装模作样开不得玩笑的贵族女子,也没有什么区别,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趣。 遂,他冷哼一声。 “本就好好一美人,偏像个老学究一样,无趣,无趣之极。” 说完,不再搭理顾德音,转身就走了。 顾德音倒是暗松一口气,这人自行离开是好事,她可不想节外生枝,成为他猎艳名单上的一员。 把这花间客给送走后,她又返回去继续做法事。 祈今之转头看了看她曼妙的背影,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主子若是对她感兴趣,小的今儿个夜里就把她偷来……” 随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遭到主子一记暴击。 “你主子我看起来像是喜欢难为女人的吗?” 强扭的瓜不甜,得心甘情愿才有意思。 不过像这样的贞节烈妇,他也不太想招惹,毕竟惹上会后患无穷。 法事暂告一段落,顾德音这才从小沙弥的口中知道祈今之为何出现在新台寺。 原来是招惹了豆腐西施,人家逼他上门求娶,他不从,结果人家姑娘上吊自尽了。 祈太后为了让他长记性,罚他在寺里颂经七七四十九天好长长记性。 花朝咋舌道,“这人怎么这样?不娶何撩啊?” 花书一脸的鄙夷,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花心肠的男人,“二奶奶,咱们得离他远点才行。” 顾德音轻笑一声,“别提那等人,晦气,你们若是见到了他,记得绕道走……” 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被她们主仆议论的主角就在眼前。 她吓得暗自惊叫一声,这人属鼠的吗?神出鬼没的。 一想到自家的议论都被当事人听去,她顿时满脸羞赧。 ------------ 第五十章 将计就计 “什么叫我这等人?嗯,晦气?” 祈今之打开折扇,一派风流地笑问。 这小娘子满脸羞红的样子,真是生动又美丽,比她故作高洁的样子要漂亮得多。 顾德音羞赧也只是一时的,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只见她睁眼说瞎话道。 “国舅爷,您听错了,我说的不是您老人家,而是另有其人。” 祈今之本做风流之态,哪知却从美人的嘴里听到老人家三个字,当即黑脸。 他不过二十来岁,比她也就大了几岁罢了,有那么老吗? 于是,他折扇一合,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我怎么就成老人家了?” 顾德音忙做慌张状,“那是我对您老人家的敬称。” 这下祈今之吐血的心都有了,他心仪的女人口口声声地叫他老人家,这让他还如何撩啊? 没了追究之心,他黑脸转身离去。 顾德音轻舒一口气,总算把这煞星给送走了。 免得节外生枝,她也转身就走。 哪知刚走没几步,秀儿就靠近她,低声禀道,“二奶奶,有人盯着我们。” 顾德音脸色一沉,这儿虽然不是皇家寺庙,但新台寺是佛门净地,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号的。 会有什么人盯着她看? “可看清楚是什么人没有?” “我娘已经偷偷跟过去了,迟些就会有答案。” 听到秀儿的话,顾德音这才暗暗放心。 不过,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她在宣宁侯府得罪了太多人,目前还没有一棒子将他们给打死,就得防着他们反扑。 “你们盯紧点,回头赏钱少不了你们的。” 秀儿眼睛一亮,毕竟过了段没钱的日子,她现在对钱最感兴趣,当然对这个和善的主子也非常有好感。 “主子放心,我们娘俩拼了命不要,也会护奶奶您周全。” 她一拍胸脯开始表忠心。 顾德音笑着轻拍她的肩膀,这话她信,但她还是得多做些准备才行,于是示意花书上前,然后附耳与她道了几句。 花书边听边点头。 “奴婢这就去办。” 然后转身风风火火地就走了,得赶紧让李掌柜多派些人来保护自家主子的安全才行。 主子若是真吃了大亏,她们当下人的也得不了好。 其他几个侍女见状,不禁开始暗自提高了警惕,多提防点准没错。 盯梢顾德音的人立即就回去给主子通风报信。 只见新台寺其中一座假山凉亭上坐着一个大家公子,不过跟祈今之不同,这人一脸的阴鸷,让人见之心生胆怯。 看到派去的人回转,他斜睨对方一眼,“徐顾氏是否在这寺里祈福?” “回爷的话,正是她,不过奴才发现她与一男子过从甚密……” 一听这话,他立即来了兴趣,“可知道那男子是何人也?” 随从道,“奴才一路打听了,那位是当今国舅爷。” 他对祈今之并不陌生,当今天子还年幼,能称为国舅爷的只有祈太后的嫡亲兄弟。 没想到这位花间常客居然会在这里,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一想到妹妹柳若荷今早送来的信,他就火冒三丈。 徐顾氏一介商户女,居然敢对伯府姑娘百般陷害,这次更过份,让自己妹妹与公爹春风一度,该死! 柳春和更想到昨天在徐家祠堂,顾德音让他颜面尽失,他就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 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出一口气。 “爷,我们之前准备的假和尚不用了?” 随从一看主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要干坏事。 柳春和冷笑一声。 “国舅爷年纪不小了,却一直未婚,太后对他管束一向颇严,如果让太后知道他与有夫之妇有染,你说谁会倒霉呢?” 随从一听,当下就明白了。 祈太后一定会偏向自家亲弟,有错的只会是别人,徐顾氏在徐家又惹了众怒,太后一道旨意下来,徐家肯定会高高兴兴送她上路的。 “还是主子的计策妙啊。” 随从立即拍起马屁来。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柳春和颇为受用地笑了起来,到时候,他与妹妹什么仇都报了。 至于妹妹身上的污点,徐家只要还没想与柳家撕破脸,都会打落牙齿和血吞,更何况徐家父子也没有吃亏。 桂娘将这对主仆不要脸面的对话都听了去,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去。 得知了这个消息,她一步不停地赶回去禀报给顾德音知道。 顾德音正在亲手抄写佛经,她要供在佛前,给她上辈子死去的孩子祈福。 哪知就听到桂娘禀报了这么惊悚的消息,她手中的笔一时没落下,任由一滴墨落在纸上,毁了抄写一半的经文。 她把纸揉搓成一团扔到一边,脸色阴沉地放下笔。 花朝怒道,“这柳家兄妹忒不要脸了。” 那柳若荷勾搭小叔子,置她家主子于何地? 她主子还击回去又有何错? 顾德音沉声道,“一啄一饮皆是定数。” 这辈子,她既然选择了还击回去,就得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 更何况,她与柳若荷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存在。 她们之间谁也不会放过谁的。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退缩。 “二奶奶,那该如何是好?” 花朝满脸担心,这里毕竟是寺庙,不是她们的地盘。 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敌人会从哪里开始发难? 并不是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就能万无一失的,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要不我们先回城吧。” 回到顾家别院避避风头,倒也不失为一个对策,至少那地儿是她们说了算的。 顾德音没有第一时间接受花朝的建议,而是起身在屋子里来回地踱步。 花朝的提议只是下下策。 她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若是这般窝囊的躲避,那她就浪费了老天爷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 咬着手指,她边沉思边转圈圈,得找一个突破口才行。 抬头,看到窗外两只互啄的鸟儿时,她瞬间恍然大悟。 其实突破口就是祈今之本人。 “二奶奶?” 花朝不明就里地随她看向窗外,结果只看到俩只鸟儿在打架。 “我想到一计。” 花朝看到顾德音一边说,一边颇为兴奋地又回到书案后。 她忙上前研墨,“什么计策。” 顾德音抬头看她,神秘一笑。 “将计就计。” ------------ 第五十一章 不想与这煞星为敌 顾德音快速修书一封,命秀儿秘密送去给祈今之。 再三思虑后,为了摘清自己的嫌疑,省得日后的麻烦,她还是要与当事人说清楚此事。 祈今之听了住持方丈念了半天的经,早就头昏脑胀,一得到自由,他立即起身就离开。 住持方丈看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对于痴愚之人,念再多经文也是白搭。 一离开禅房,祈今之整个人立即充满生气。 随从赶忙将一封信递给他,“这是徐家妇人身边的侍女悄悄拿来的。” 边说他边给主子挤了挤眼,看样子又有一个妙龄女郎要拜倒在国舅爷的威名之下了。 祈今之眼睛一亮,连忙接过,匆匆打开来看。 只是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就连捏着信的手指也慢慢收紧。 “爷?” 随从不解地轻唤一声,怎么看主子这表情这么不对啊? 莫不是那妇人在信中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吧? 这会儿他不禁后悔,不该把这信递给主子过目的。 本想邀功,哪知却拍错马屁? 就在他懊悔不迭之际,祈今之将信收起来塞到袖笼里面,抬脚就走。 他急忙跟上,一路上都惴惴不安。 祈今之神情十分严肃,居然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还是这种恶臭的桃色绯闻。 他祈今之虽然不是啥好人,但也自诩为花中君子,他对女人历来都是尊重的。 走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停下,示意随从上前,密语几句。 随从边听边点头,总算知道了信中的内容,不过他还是颇为诧异。 “爷,那徐家妇人似乎也不单纯。” 祈今之斜睨他一眼,“她若是真单纯,也不会提前给爷送信支会一声了。” 这倒是个聪明的女人,并且怕他事后找她麻烦,所以把一切有可能引起误会的地方都扼杀于无形。 可惜了,偏偏早早就嫁了人,还是嫁了个窝囊废。 他再度叹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随从看出主子现在正在兴头上,不敢再说诋毁徐家妇人的话,应了声后赶紧去布置。 入夜,新台寺里的僧人都在做晚课,其他地方倒是颇为安静。 顾德音住的禅房是单独的院子,这是新台寺另辟出来给女眷借住的。 因为常来做法事都是贵妇人,所以院子布置得很是清雅。 这里离僧人的居住区和男子借住的院子都有颇远的距离,显然是为了男女大防。 顾德音剪了剪烛火,然后继续提笔抄写佛经。 灯光将她的剪影印在窗前,看起来宁静而祥和。 侍候她的下人不用当晚值的都先去睡觉了,而守夜的侍女也头一点一点的,显然正在打磕睡。 正在万籁俱寂之时,有人悄然弄破窗户纸,拿出根细竹筒朝里面吹迷烟。 打磕睡的侍女很快就“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顾德音听到声响,抬头看去,惊讶唤道:“花朝?” 哪知刚站起身,她就感到头晕晕,手中的笔不自觉地脱落,很快,她就瘫倒在椅子上。 看到自己的奸计得逞了,那人还望风了好一会儿,没看到有人过来。 这才大胆地推开门走进去,拿出事先备好的麻袋,一下子就将顾德音罩了进去,然后提起扛在肩上,飞快地朝外面而去。 等在暗夜处的柳春和,看到下属扛着麻袋回来,他忙道,“打开我看看。” 他可不会犯绑错人的乌龙,既然要出手,就要一击即中。 看到麻袋里面露出了顾德音昏睡的面容,他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赶紧掏出从青楼高价买来的药,塞到顾德音的嘴里。 看到她无意识地吞了下去,他“嘿嘿”一笑。 老鸨告诉他,这种药就连烈女也能驯服。 看到顾德音的脸蛋悄然爬上一抹红晕,他知道药起效了。 于是赶紧让人将麻袋绑上,扛进祈今之的房间。 倒是便宜祈今之了,这顾德音虽然不讨喜,但却是实打实的美人一个。 “国舅爷那边没人起疑吧?” 他不放心地再问了问。 “没有,他那边防守很松,一下子就让小的钻了空子,药已经下在香炉里了。” 柳春和这才放心地挥挥手。 亲眼看到顾德音进了祈今之的禅房里,他这才带着人赶紧离开,免得瓜田李下说不清。 屋里的顾德音立即睁开眼睛,提前吃下秀儿炼制的解药的她,神志十分清醒。 一抬头,就看到同样清醒坐在椅子上等她的祈今之。 她忙上前见礼,“这次是我连累了国舅爷,在这向您赔个不是。” 祈今之盯着她看,“你倒是挺胆大的,就不怕我真的化身狼人?” “国舅爷此言差矣。” 顾德音摇了摇头,立即送了顶高帽给对方戴。 “正正因为知道您不是那等下流之人,我才敢出此下策,不然早就害怕地回京躲避了。” 祈今之笑了笑,“你这嘴里怕是没有一句真话。” 顾德音一愣,随后知道对方怕是调查过她,知道她将宣宁侯府搅得鸡飞狗跳。 她苦笑,“国舅爷如果处在我这位置上,就会知道我的日子并不好过,我这都是出于自保。” 祈今之到底是惜花怜花之人,没有再说重话。 顾德音也悄然呼出一口浊气,好在祈今之没有多问,要不然她可招架不住。 另一边厢的柳春和算准了时间,赶紧派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刺客。 寺里突然出现刺客,住持方丈吓得花白胡子都不自觉地扯下几根,然后命人立即抓刺客,省得伤到寺里的贵客。 所以抓刺客的声势十分浩大,并且是往祈今之所住的禅房的方向而来。 其中最卖力的就是柳春和,他既想借这个机会陷害顾德音,又想借这个机会表现自己,好搏得国舅爷的好感。 他一马当先与刺客打了起来,然后冲进了祈今之的禅房。 正因为恨毒了顾德音,他要第一个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回头得仔细讲述给妹妹柳若荷听。 哪知,他刚冲进禅房,就被人一把按住。 他不解地抬头,正好看到祈今之衣冠整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而这间屋里,并没有女人的身影。 顾德音呢? 她去哪里了? 柳春和愣了愣神,但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看来他中计了。 “国舅爷……”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 祈今之上前轻拍他的脸颊,态度极其轻蔑。 “怎么?想利用设计爷?你也配?” “不,国舅爷,绝无此事……” 柳春和急忙再辩解,他不想与这煞星为敌。 ------------ 第五十二章 该打的大棒还是要挥下去 为了取信祈今之,柳春和甚至把脏水泼到顾德音的身上。 “国舅爷,这都是那徐顾氏搞出来故意栽赃陷害我的,此女极其阴险恶毒,并且不守妇道,勾三搭四,她肯定是为了搏得您的关注,才会做贼喊捉贼……” 顾德音不义,也别怪他不仁。 祈今之慢悠悠地又坐回椅子里,“这么说,这都是那徐顾氏弄出来害你的戏码?” “正是,正是……” 柳春和急忙点头,并且脸上还有一抹欣慰,似乎为祈今之能明辨是非而欣喜。 祈今之听后却是哈哈大笑,随后,他笑容一收,“你这是把我当成三岁孩儿了?” 柳春和心头一跳,忙道,“岂敢,岂敢……” 虽然他是伯府世子,祈今之是承恩侯世子,看似地位相当,但谁叫人家有个好姐姐,乃是幼帝生母,当今太后。 他比不得,所以只能认低威,把事情糊弄过去就行了。 祈今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脸上的神色就更臭了,“可他们的说法跟你可不一样。” 柳春和一愣,刚想问那个他们指的是谁,就听到祈今之拍了三下手掌。 没多时,就有人押了几个身上带伤的人进来。 他定睛一看,这里面有他的长随,还有今晚他安排的杀手,更有他安排在远处盯梢的,看这样子,他的人是被一网打尽了。 春寒料峭的夜里,他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国舅爷,这几个人所说的话都不可信,他们早就背叛了我,我也将他们逐出门下,他们这是伺机报复……” 祈今之一脸古怪地看向他。 “这么苍白无力的辩解,你以为我会傻得相信吗?换成你,你信吗?” 柳春和张了张口,没法再辩下去。 祈今之看他沉默了,这才冷笑一声,直接向随从吩咐道。 “押他回去柳家,把今晚的事情全都告诉忠肃伯。” 柳春和一听这话,脸上满是惊惶之色。 他爹就是个死偏心的,一心都偏向了继母所出的弟弟,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前人所出的儿子。 如果知道了他今晚所做的事情,继母再吹枕边风,他这个世子之位就不保了。 “国舅爷,还请你手下开恩啊……” 他当即朝祈今之跪了下去,祈求他别将今晚之事闹大。 祈今之不为所动,百无聊赖地朝手下挥了挥手。 下属立即会意,拉起柳春和就要拖出去。 柳春和扒住门框,朝祈今之大喊道。 “国舅爷,只要你不将此事告知家父,今后您吩咐我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推脱。” 祈今之听到这话,眼神微微眯了眯,终于朝手下做了个手势。 下属这才放开柳春和。 柳春和大口喘气,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 他急忙起身,躬身到祈今之的面前,执起茶壶就给他斟茶,然后恭恭敬敬地递给祈今之。 “国舅爷,今儿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祈今之拿折扇点了点茶碗,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至此,柳春和方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赌对了,国舅爷看似风流,实则是韬光养晦,毕竟现在朝堂上是摄政王一家独大。 皇帝年幼,太后想要垂帘听政,但被摄政王给否定了。 祈家不得不避其锋芒,暗中积蓄力量,以期将来幼帝长大亲政之时,有能力跟摄政王一战。 他暗暗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其实他本来不想掺和这些政治斗争的,毕竟站队也得有实力啊。 可现在他没得选,只能把心一横跟着祈家走。 那边的进展,顾德音一直十分关注。 不过祈今之身边的能人异士不少,她不敢派桂娘和秀儿母女俩去偷听,所以只能安排她们密切注视着这院子里的后续变化。 因为心中有事,她没有心思再抄佛经。 早早就搁下笔,披着披风站在廊下看着满天星斗,思索前路。 夜半时分,桂娘母女匆匆返回。 “二奶奶,那柳家世子被客气地送走了。” 顾德音握着茶盏的手不由得收紧,这发展似乎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预料之中。 顾德音很清楚知道自己将来要抱谁的大腿,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想招惹祈今之。 毕竟她上辈子死的时候,幼帝早已成年,但摄政王依旧屹立不倒,反倒祈家开始走下坡路了。 只是柳春和的出现,将事情弄复杂了,她不得不暂时借祈今之之力脱困。 没想到,居然把柳家送上了祈家的船。 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真是天意啊。 桂娘母女面面相觑,不知道主子在乐呵什么。 如今那柳春和明显已经过了国舅爷那关,主子该发愁如何收拾他才对啊。 母女俩百思不得其解,遂也就不再深思。 顾德音乐呵过后,就把花书召来,要她密切关注城中的流言,必要时暗中推一把。 花书讶道,“二奶奶,檀烟今天才刚拉出去发卖,哪会这么快有流言传出?” 毕竟买卖也是需要时间的。 顾德音神秘一笑,“自有人会去推波助澜的。” 祈今之这人,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大度。 别看他有个花间君子的美称,就以为这是个好说话的人。 她记得上辈子,有人得罪了他,结果被他整得家破人亡。 他就是这么个煞星。 只不过,他有个好姐姐,万大事都能替他挡下。 花书不明就里地歪了歪头,她发现最近自己变蠢了,主子的很多操作,她都看不懂。 祈今之那边送走了柳春和之后,脸色顿时一沉,“把柳家女的事迹传出去。” 没有人招惹了他之后能全身而退的。 接受柳春和的投诚是一回事,但该打的大棒还是要挥下去。 随从立即会意,这指的是柳若荷,此女实在令他们也大为观止。 难为柳春和还有脸给徐顾氏泼脏水,他妹妹才是个中翘楚,毕竟父子通吃者少见得很。 不过一夜功夫,檀烟就被人买走了。 许氏发现他不见人影,忙让人去寻时,已经迟了一步。 接到下人回报时,本就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她,顿时连手都开始发起抖来。 她无力的闭上眼睛,随后又不甘心地睁开。 “全城去找,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把人给买回来。” 随后,她又狠狠心道。 “如果买不回来,想法子就地解决。” 还在新台寺的顾德音,刚用完早膳,就接到了祈今之遣人送来的请帖,邀她今儿个到寺中的八角亭品茶。 ------------ 第五十三章 掉进挖好的陷阱里 “二奶奶,要去吗?”花朝问道。 顾德音把帖子随手一扔,眼眉微睑道:“去,肯定要去。” 花朝这才赶紧去准备今儿个出门要穿的衣裳还有首饰。 顾德音换好衣裳,梳了个平常惯梳的发髻,这才施施然地前去赴约。 她到时,祈今之已经等在八角亭。 一见到人,她忙上前见礼。 “该是我设宴感谢国舅爷出手相助才对,反倒让国舅爷请我品茗,我这惭愧得很呐。” 她的语气表情都极到位,就连祈今之也没能从她的脸上找出破绽来。 只好笑着虚扶她起来,只听他道,“顾姑娘多礼了。” 顾德音微微挑眉,有意思,居然唤她娘家的姓氏,而不是一声徐二奶奶。 罢了,她对徐二奶奶这称呼其实也厌恶得很,毕竟只要跟徐宁宇扯上关系,她都不爽。 看到祈今之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也没拿乔,慢慢地走过去坐下。 祈今之的随从见到主客就位后,立即焚香煮茶,一切都风雅至极。 偏偏顾德音不是个好风雅的人,看到这一幕,只是微微一笑。 祈今之很喜欢这样的排场,看她不反对顾姑娘这个称呼,他也就继续用下去。 “昨儿个匆忙,不知顾姑娘可有受到惊吓?” 顾德音笑道,“说没有受到惊吓,那是骗人的,不过嫁人这几年,风刀霜剑,我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到美人这样说,祈今之表现出微微心疼的样子。 “倒是可怜见的,不过徐家那个狼窝也不好相处就是了。” 顾德音微微叹息,“嫁都嫁了,再挑剔也没用,谁叫我当初眼瞎。” “顾姑娘此言差矣,不管何时,在下都觉得姑娘家有再度选择幸福的权利。” 祈今之打开折扇,一副妇女之友的样子。 这话很有鼓动性,顾德音哪会听不出来? 不过她依旧不动声色,她毕竟不是真正双十年华的女孩子,哪会轻易被人随便几句就能鼓动的? 她一副认命的表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 “不是,顾姑娘,你这想法大错特错,哪怕世道不公,也要争取公道。” 祈今之的话颇为热血。 顾德音越听越发提高警惕,看到下人奉上新沏的茶,她装做烦恼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别提那些扫兴的事情,国舅爷,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完,她端起茶盏朝祈今之敬茶。 祈今之能被称为花间君子,自然是见微知著的人,自是不会在此时自讨无趣。 “顾姑娘客气了。” 他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也举起茶盏回敬过去。 放下茶盏,他这才继续道,“柳家那边,我自会教训过去,为姑娘出一口恶气。” 这是在向她邀功。 顾德音心下暗骂他小气又功利,面上却是不显,只余一片感激之情。 “我就说国舅爷是个仗义热心肠的人,果然我没有看错人。” 祈今之虽然受用这样的高帽子,但是顾德音话里并没有实质的感谢,他还是微微有些不满的。 顾家皇商的名头很响,只不过顾老爷这人很滑溜,他跟他打过交道,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这次机缘巧合跟他女儿打上交道,哪知,这女子比她老爹还谨慎,说话滴水不漏,让他同样没有便宜可占。 人长得美就算了,这脑袋瓜子还转得如此快,确实让他见之心喜。 接下来两人的谈话就少了些试探和交锋,顾德音应付起来也不吃力,相反,她还蛮愉悦的。 祈今之是个很会讨女人欢心的男人,难怪他名声不好,却还是有不少女儿家暗自心仪他。 这种能力,就她所认识的男人中,没有一个比得上的。 若她真是双十年华的女子,很可能就会掉进他挖好的陷阱里了,难怪那豆腐西施愿意为他寻死了。 气氛正好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入了进来。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听到这道略带冷淡又矜贵的声音,顾德音的心头一跳。 她忙抬眼看去,就看到一张棱角分明帅得过份的脸,随后不小心,就对上那双能看透人心的厉眼。 只一眼,她就赶紧低眉垂眼,不敢与之对视。 萧明章不禁皱眉,刚才看她还跟祈今之侃侃而谈,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怎么一面对他,就像只小老鼠一般。 祈今之也吃了一惊,萧时章怎么有空闲到寺里来? 心下琢磨,但面上却是嘻皮笑脸地上前给对方见礼,“摄政王爷,稀客啊。” 顾德音得了这句话,赶紧上前给萧明章见礼。 “小妇人不知道是王爷驾临,失礼了,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萧明章斜睨一眼搞怪的祈今之,一脚就踢了过去,“看到了吧,吓到人了。” 祈今之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这可不赖我,是你太吓人而已。” 萧明章闻言,瞪了他一眼。 随后,他朝顾德音摆了摆手,“不知者不罪,起来吧。” “谢王爷。” 顾德音这才缓缓地起身,一副拘谨的样子站在原地。 祈今之看她不自在,出声给她解围。 “顾姑娘,我与王爷还有话要谈,改日再请姑娘品茗谈天说地。” 顾德音在萧明章的眼皮子底下确实不太自在,这人太严肃,面对他压力很大。 如今得了祈今之这话,她忙行礼告退。 萧明章看她离去的背影,也没有加以阻止。 这个女人胆子似乎很小,真吓到人家,那就不美了。 祈今之自然没有忽视萧明章那一眼,他当即微微眯眼,似乎,萧明章对这徐顾氏有点意思。 不过还没待他看出什么端倪来时,萧明章就收回了视线,又看向他。 他忙端出一副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来,“是我姐请您来的吧?嘿,您别听她胡说,我可没有害死人家豆腐西施,那事不赖我。” 还没走远的顾德音刚好听到这话,暗自撇了撇嘴。 她没有听墙角的爱好,正准备要走远,就看到张公公在不远处侯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顿时,她眼睛一亮。 ------------ 第五十四章 这两人啥关系? 顾德音故做自然的慢慢向张公公走去,到了跟前,她福了福。 “见过公公,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公公?” 张公公自然是认识顾德音的,笑着点了点头,“徐二奶奶。” 顾家是皇商,做的是大内的生意,跟他颇有些往来,这些年他也没少收顾家的孝敬。 顾老爷就只有这么一个亲闺女,平日里宠得跟什么似的,往年也是见过的。 不过,认识归认识,他跟顾德音没啥交情的。 以前嘛,看在顾老爷的孝敬的份上,他对顾德音挺客气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过觊觎,只是顾老爷看顾得紧,他没能得手罢了。 只是,刚才看到顾德音与祈今之一块儿喝茶,这让他就不那么淡定了。 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两人啥关系? 虽然祈今之风流债不断,但两人若真的看对眼了,那他对顾家的态度就得变一变了。 他故意手指朝上面的八角亭指了指,有些试探地问。 “徐二奶奶,跟国舅爷关系不错?” 顾德音脸色如常地朝八角亭看去,祈今之看到她,故意朝她挥了挥折扇。 而萧明章则是严肃着一张脸,看不出来他是何情绪。 她朝两人点了下头,然后又看向一脸探究的张公公。 “认识。” 这是什么答案? 张公公心下颇为不满,但转念一想,这顾家姑娘是嫁了人的,所以这么说没毛病。 国舅爷是花中常客,已婚妇女都怕跟他扯上关系,顾家女有所顾虑实属正常。 哪知,顾德音接下来又道。 “说起来,我跟国舅爷之所以认识,还多得张公公呢。” “咱家?” 张公公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他什么时候给两人做了引荐?他怎么不知道? “对啊,就是张公公您老人家。” 顾德音一脸笑意地确认。 张公公冷笑一声,“徐二奶奶,你看咱家是好开玩笑的吗?” 他可是祈太后面前的红人,就连国舅爷也得给他两分脸面,你一个不起眼的侯府妇人也敢拿他来开涮? 他不知道该说她胆大,还是无知? 顾德音忙道,“公公别恼,仔细听我道来。” 张公公昂着头,一副看她如何狡辩的样子。 顾德音绘声绘色地将昨晚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随后在张公公一脸惊讶的表情下,她叹息一声。 很快,她话锋一转。 “不知公公家里的亲人病情好些了吗?那株百年人参可使得?” 顾德音突然转变话题,张公公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只能机械地道。 “家姐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倒是多得你们顾家那株百年人参,否则家姐必定挺不过这次。” 顾德音知道,张公公这人虽然风流好色,但对嫡亲姐姐那也是真的好。 她忙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笑着道。 “说来也是令姐命大,跟这株百年人参关系不大。” 张公公对这话颇为受用,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不过他能在内廷混得开,除了长相好之外,也跟他的机灵劲儿有关。 当初一眼相中了祈贵妃有贵人相,在她落难之时伸手扶了一把,所以在祈贵妃荣登太后之位,他也跟着鸡犬升天。 所以电光火石间,他问,“柳家世子为难你跟这株百年人参有关?” 要是两者间没有关系,顾家女提这桩事情做甚?莫非想讨要他的人情? 想来顾家女不至于眼光如此短浅。 顾德音长叹一声,“本来这事我不好多说,但既然见到公公,还是要当面说清楚为好。” 张公公冷肃着一张脸听顾德音说起徐家内宅之事。 “你夫家那侄子缺这百年人参救命,所以打起了这株参的主意?” “正是。” 顾德音甚至还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硬挤出来的泪珠。 “我那大嫂就是柳家女,她联合我婆母与丈夫对我严加相逼,非要我去公公那儿讨要用剩的人参,我自是不从,这不,就招了她的痛恨。” 张公公听得一肚子怒火,哪有送出去的人参还去讨回来的道理? 更何况他姐姐那病情凶险得很,一整株人参用得七七八八了,哪还有剩下的可讨? 顾德音假意没有看到张公公脸上的怒火,继续拱火道。 “为了躲避她与我夫君的步步紧逼,我惟有避到寺里来。”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张公公脸上的表情。 “哪知她还指使娘家兄长意图毁我闺誉逼我就范,幸得国舅爷仗义为我解困,不然这后果……我光是想想都后怕得不行……” 这话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甚至还有些许颠倒黑白的部分。 所以她不怕张公公去查,毕竟真相会更劲爆,她的处境在张公公的眼里只会更艰难。 “倒是咱家连累了徐二奶奶。” 看到美人垂泪,张公公还是颇为怜香惜玉。 这等美人,他其实也心痒痒的,但心里更清楚,沾上怕是不好收尾,所以他惟有强按下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顾德音忙摆手。 “张公公不必这么说,说来倒是我不好意思,这株参本来就是送给张公公的,若是我那嫂子打着我的旗号上门讨要,还请公公务必一定要拒绝她。” 张公公对于顾德音的识相颇为满意,这商户女就是比寻常女子知情识趣得多。 “她若敢这么做,咱家必定要她后悔有此想法。” 此时的他一脸的阴鸷,像他这种没根的人,最恨的就是有人把他的脸面踩在脚下。 甚至,他连柳家都恨上。 顾德音趁这个机会在张公公面前给柳若荷上眼药,等将来柳若荷真的上门讨参,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目的达到了,她心满意足地再与张公公寒暄了几句后,就行礼告辞了。 张公公回头看着她曼妙的身姿走远,馋得直流口水。 直到感觉到八角亭里射过来的目光,让他的后背直冒烟,他这才赶紧回头,不敢多看。 看到祈今之朝他招招手。 他忙腆着笑脸急忙往假山上爬,然后遇到从上面下来的摄政王,他赶紧避到一边躬身行礼。 整个大商朝,他最怵的就是这个摄政王。 在他面前,他半点也不敢造次。 萧明章半点也不看这个阉人,而是径自离开。 答应祈美之的事情,他已经做了,她最好也不要食言,否则别怪他不念旧情。 路过大雄宝殿之时,他正好看到顾德音一脸虔诚地参拜,然后供上佛经。 ------------ 第五十五章 鸡蛋哪里能碰得过石头? 这女人的神情十分的庄严肃穆,仿佛似一樽佛像。 跟在他面前小老鼠的样子差之甚远。 他站在槛外,静静地看着她跪在蒲团上,额头贴着双手参拜佛祖。 这仿佛一幅画,静谧而美好。 旁边的随从想出声提醒,看到他摆手示意不作声,赶紧又捂紧嘴巴站好。 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又惊讶地看向顾德音,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有何魅力? 或许是长得好? 但长得比她好的女子,他也见过不少,没见摄政王的眼睛为谁停留过? 如今却接二连三地在她身上留连,这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 他暗自琢磨着。 一心参拜佛祖的顾德音,丝毫没有感受到注视她的目光,此时她的心神完全不在外事上。 起身随小沙弥去拿供奉的香烛宝蜡,她始终没有回头看那槛外人。 看到她起身离开,跟着小沙弥从另一个门出去。 鬼使神差的,萧明章迈步走进殿里,看了看佛经上面的那盏长明灯。 上面的牌牌写着一个名字,他拿下来细看,上书徐凌浩。 徐家有这号人物吗? 过目不忘的他却在记忆里搜寻不到这号人物,因而微微眯了眯眼。 顾德音嫁的是徐家宁字辈的,而徐凌浩这名字却是凌字辈的,只能算是她子侄辈的人物。 萧明章没有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就又把那牌牌放回原位。 偏在这时候,顾德音拿着香烛宝蜡回转。 看到萧明章居然在这里,她吃了一惊,顾不上手中的香烛宝蜡,她忙上前给萧明章见礼。 “见过王爷。” 这是两人第二次真正的打照面,之前那次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其实可以忽略不计。 “起来吧。” 顾德音这才缓缓起来。 萧明章看着她手中的香烛宝蜡,微皱眉道,“你信佛?” 顾德音低垂着眉眼,颇有些拘谨又恭敬地道,“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上辈子年轻时的她就算来礼佛,也只是走个形势,后来儿子没了之后,她才开始诚心礼佛,想着儿子能投个好胎。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诚的原因,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因而,她现在是真心信佛的。 萧明章抬眼看着宝相庄严的佛祖,不禁嗤笑一声。 “祂若真能护佑世人,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苦难。” 这话,顾德音听得心惊胆颤。 就她所知道的那点子宫廷秘史,萧明章以前是不受宠的皇子。 传说,他的生母就是在他面前自焚而死的,死前还狠狠地诅咒丈夫儿子。 就因为这个,他的生母死后,从贵妃之位被贬为罪人,最后草席一裹扔到成葬岗。 哪怕这样,帝王还是不解气,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萧明章兄妹的身上。 可以说,萧明章成长的环境极其恶劣。 后来,他的兄长及位,他的处境才变得好些。 真正让他一飞冲天的是,他兄长的死。 五年前那个宫变之夜的真相,已经没有人敢去查询。 反正最后萧明章成为摄政王,祈贵妃成为祈太后。 坊间因此有了不少关于两人的传说。 至于这传说孰真孰假,外人自然无从分辩。 而顾德音就是那个只听过传说的外人,这也就是为何她在萧明章的面前,都会谨小慎微的原因所在。 鸡蛋哪里能碰得过石头? 萧明章看她不言语,遂冷声道,“怎么?你不是虔诚的信女吗?” 这话里满是嘲讽的意味,让人听了相当的不舒服。 顾德音抬眼看他,如果说祈今之让人感觉是如沐春风,那萧明章给人的感觉就是凛冽寒风,处在其中只会瑟瑟发抖。 “小妇人无话可说,毕竟小妇人的佛学水平有限,无法与王爷辩佛理。” 萧明章以为她会努力说服自己信佛,哪曾想,她直接举白旗。 这个女子倒是比他想象中要知进退。 看来徐家得罪她甚深,要不然她也不会让徐家名声扫地。 “世间像你这般有自知之明的女子不多。” 顾德音听到这话,不禁愕然,这是夸赞吗?可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 顿时,她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屈膝行礼。 “谢王爷谬赞!” 这回轮到萧明章意外了,其实他这话并不好听,当然在他看来是赞多过贬的,就是有点损而已。 他记得几年前,西域来了位圣女,试图用佛法感召他,被他好一顿反讽后,那圣女居然恼羞成怒,恶语相向。 相比起来,这顾德音胜出不止一筹。 就凭这点,值得他另眼相看。 “祈今之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 他已言尽于此,算是相逢一场最后给她的忠告。 顾德音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没想到萧明章是这样的摄政王,原来他也如此八卦。 眼看他就要迈出大殿,她急忙道,“王爷误会了,小妇人与国舅爷并无关系……” 萧明章没再转身,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显然没有再交谈的意思。 顾德音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为槛外人,随后渐渐消失在视野里面。 虽然早已知道萧明章与祈家存在着分歧,但现在看来,这分歧比她猜想得要早得多。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她微垂眼眉,原本还想在寺里多住些日子,多抄写几部佛经供奉在佛前,如今看来,得早些离去为妥。 把手里的香烛宝蜡点上供在佛前,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她起身后,就吩咐身边的花朝准备收拾行李回城。 花朝愣了愣,她们才来了两日一夜,就要走了吗? “别问那么多,按我的吩咐去做。” 顾德音从来都是明哲保身的人,若不是徐宁宇和柳若荷上辈子害她那么惨,她也不会轻易与徐家撕破脸。 花朝看主子的神色颇为严峻,没敢多说,急忙去收拾行李。 这个时间点突然回城,那就得抓紧时间了,不然天黑前进不了城那就糟了。 祈今之收到顾德音突然要回城的消息,愣了愣神。 她怎么走得这么突然? 他伸手把随从招到身边,“你刚说她在大雄宝殿那里与摄政王说了几句话?” “小的远远地看到的就是这样。” 至于说了什么,他不知道。 他哪敢靠近摄政王的周围?那都是有人严密把守的。 他又不是不要命。 祈今之没指望他能听到什么,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片刻之后,他转身往顾德音所住的院子而去。 此时院子里一片繁忙的景象,下人进进出出的,一趟趟地往马车上搬东西。 顾德音正在整理自己用过的书案,就听到下人来禀报,说是国舅爷来了。 她没意外他的到来,整了整妆容,她出去见客。 “什么风把国舅爷给吹来了……” “我听说你要回城了,怎么如此突然?” ------------ 第五十六章 你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顾德音一愣,故做不解地看着他。 祈今之神色一怔,自己问得太急切,这样于礼不合,对方估计会有抵触心理。 他故意咳嗽两声,然后放缓神色关怀道。 “顾姑娘不要误会,只是因为与姑娘一见如故,本还想再邀姑娘品茗,哪知姑娘这么快就要回城,实属憾事。” 顾德音故意轻舒一口气,一副刚刚被吓着的样子。 只见她很遗憾地道,“国舅爷的盛邀,我本来不该拒绝,但实在是家兄就要回来了,我急着想与他见面,这才匆忙离去。” 祈今之自然是认识薄青崖的,当即惊道,“薄兄要回京了?” 顾德音点点头,“他随家父一道到漠北行商有段时间了,如今家父还在漠北做收尾工作,遣他先行回来。” 她说的都是真话,毕竟自家老爹的行踪是瞒不了人的,在这事上说假话反而不利。 祈今之微挑眉,顾德音倒是诚实,他颇有些意外。 “那就可惜了,等薄兄回京后,我一定要为他办场接风宴,到时候顾姑娘一定要赏脸出席。” “国舅爷有请,哪有推辞的道理?” 顾德音笑着应道,并且话里话外都给足了祈今之面子。 对于这等爱面子的人,最不能做的就是让他没面子。 果然,祈今之的笑容真切了许多,“既然留不住姑娘,那我就送姑娘一程吧。” “谢过国舅爷。” 顾德音福了福,并没有拒绝祈今之的提议。 越是跟这人相处,她就越觉得自己若是哪天得罪了摄政王萧明章,也许还会被他宽宥一二。 但哪天真得罪了这位国舅爷,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与这人的交往,她越发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被他的笑容给迷惑了。 终于扶着花朝的手上了马车,坐稳后,她轻呼出一口浊气。 那种时刻头皮发麻的感觉,她一刻都不想再体会了。 不过做戏得做全套,她示意花朝将马车帘子卷起来,然后露出一张笑脸,朝还站在原处的祈今之挥手道别。 祈今之含笑看着她离开。 随后,他的笑容一收,朝左右随从问道,“我怎么觉得她似乎有点怕我?” 左右随从面面相觑,他们可没发现这点。 看来国舅爷是被爱慕他的姑娘家给惯坏了,人家一直笑脸相迎,有礼有节的,哪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爷莫不是看错了?” 听到这声略带置疑的话,祈今之的脸沉了下来,斜睨了他一眼。 那随从赶紧低下头,然后乖乖行礼去领罚。 京城人人都说国舅爷是个好脾气的人,其实真正靠近侍候他,就会知道这人的笑脸是装出来的。 回程的马车赶得比来时要快得多,离了新台寺这个是非地,顾德音心情都高昂了不少。 “二奶奶,我们是要回宣宁侯府吗?”花朝问道。 顾德音摇了下头,“不回。” “那是要回顾府?”花书满怀期待地问。 比起侯府,她更喜欢顾府,至少那里没有那么多的恶心人。 顾德音点了点头,随后吩咐一声。 “派人给老夫人和太太传个信,就说我在新台寺感染了风寒,唯恐传染了府中众人,所以先回娘家养养病。” 花朝一听,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夫人肯定不会反对,可许氏就未必了,她估计得气到吐血。 花书看了眼花朝,让她收敛点。 “好了,高兴咱们就笑,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顾德音摆手道。 花朝就笑得更灿烂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说完,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马车,她故意挑了个心眼直不会转弯的侍女前去宣宁侯府传信,保准能气得许氏头顶冒烟。 现在的许氏不用气,头顶也能冒烟。 如今债务未平,债主还在侯府门口守着,她就已经够焦头烂额的,哪知二房妯娌乔氏又找上门来。 “二弟妹,你此番前来不是要探病吧?” 她懒得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就直指她的来意。 乔氏施施然地落坐,指示着一旁的白念涵给她奉茶,然后轻轻地整了整衣摆上的褶皱。 这副慢悠悠的样子,让许氏看了心里直冒火,到她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羊? “二弟妹有话就直说吧。” 这下子够直接了吧,别再装听不懂了。 乔氏装够了样子,这才笑道,“大嫂这么急切做甚?怪不得这伤口迟迟好不了,依我看,就是你这性子拖了后腿。” 许氏感到头疼地按住额角,捺着性子道,“你来找我就为了聊天?” “不然呢?” 这一下子就把许氏给问住了。 她哪里知道乔氏的来意? 不过是依以往两人关系不和的推断,她来肯定没好事。 乔氏看许氏不说话,把这大嫂的气焰打了下来,她这才说出来意。 “大嫂,明人不说暗话,当初大伯的几个得宠姨娘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吧?” 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许氏不由得一怔。 “都过去的事了,提起也没有意义,更何况人都死了……” “人死了没关系,可当初害人的人还活着呀。” 乔氏这话,让许氏心头狂跳,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二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氏看了眼白念涵。 许氏立即挥手让她领着一众侍女出去。 屋里只留妯娌二人。 “失踪的府医,大嫂还记得他吧?” 许氏瞬间明白,猛地坐起来,急切道,“他在你手里。” “他可说了不少有趣的事情,譬如大嫂为了争宠,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整死宠妾,你说若是那些个宠妾的家里人告到顺天府衙去,如何?” 不如何! 许氏的脸上淡定的表情再也装不下去了,她咬牙警告,“二弟妹,你要知道,我若是名声臭了,侯府也得不到好。” 乔氏挥了挥帕子,一派事不关己的样子。 “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侯府是你们大房继承的,他日老夫人仙去后,我们这一房可是要分出去的。” 言下之意,侯府的名声与她何干? 她无所顾忌。 许氏气得吐了口血,有些喘不过气地道,“二弟妹,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我们始终是一家人。” 乔氏笑着上前,怼脸与许氏道,“大嫂,你别用这样的话激我,没用!” 看到许氏气急败坏的神色,她笑得更欢。 “大嫂,你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 第五十七章 噩梦即将到来 许氏的瞳孔一缩,二房的狼子野心半点也不掩饰。 她这是要逼自己将属于大房的世子之位,让给二房。 她本就灰白的脸色因为怒气而涨红,“二弟妹,你别太过份。” 乔氏冷笑,“我过份?大嫂,你们大房男盗女娼,真拿到台面上,你说这爵位你们还能保得住吗?” 了不起就鸡飞蛋打,二房得不到的,大房也别想保住。 她这么多年都屈居在她之下,早就不甘心了。 许氏没想到乔氏想法居然如此激进,“你,你就不怕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大嫂,你别拿列祖列宗来吓唬我,我不是吓大的。” 乔氏软硬不吃,至少比起大房一窝子的男盗女娼,他们二房就干净得多了。 被如此相逼,许氏神色越发灰败,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床上。 乔氏见状,又笑了。 “大嫂,三天为期,若是我得不到我想要的,那你就得做好心里准备了。” 说完,她一脸得意地转身离开。 许氏再度吐了一口血,晕死过去。 顾德音在傍晚时分回到顾府,看着这府里一草一木这熟悉的模样,她不禁热泪盈眶,恨不得大哭一场。 上辈子,老爹死后,她怕睹景思人,很少再回来这里。 如今再回来,她觉得哪哪都亲切得要命,这才是她的家。 而她所住的院子,一草一木都还保持着她未出阁的样子,这是老爹让人细心照料的结果。 顾管家高兴地给顾德音带路,“姑娘总算回来了,老爷之前还常念叨,这次回来知道后肯定会很高兴……” 听到这话,顾德音自责得厉害。 她以前把所有心思都用在那渣男徐宁宇的身上,从而忽略了自家老爹,从来没想过她出嫁后,老爹也会寂寞。 顾管家看她眼里含泪,忙打了自己一嘴巴,“看我这嘴,老是说错话,姑娘别跟我计较……” “顾伯,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孝。” 面对看着她长大的长者,她哪忍心看他自打嘴巴。 “姑娘别难过,你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顾伯拼了不要这条命,也会为你找回公道。” 顾管家看不得顾德音伤心难过,急忙安慰道。 顾德音一怔,她不知道上辈子自己死后,顾管家是不是真打上徐家去,若他真去了,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顾伯,你老人家要好好的,你放心,他们欺负不了我,我现在可不是好惹的。” 说完,还做了个自得的表情。 这可把顾管家给逗笑了,忙夸自家姑娘能干。 其实他也听李掌柜说过了,知道顾德音最近干的事情,心里虽然担忧,但却没有加以劝说。 毕竟他家姑娘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管家并没有久留,而是去安排晚膳和顾德音的随从人马。 顾德音重新换上旧时的装束,然后梳了旧日的发型,在顾府的这段时日,她只是顾德音,而不是徐顾氏。 顾府因为女主子的回归,全府都开始忙碌运转了起来。 用过一顿舒心的晚膳后,顾德音还没有消完食,花书就带来了宣宁侯府的消息。 听说二房的乔氏去探望过许氏后,许氏就吐血昏倒了。 “不知道二太太跟太太说了些什么,居然能把太太气成这样?” 花书咋舌。 顾德音道,“能说什么?不外乎要大房让度核心利益。” 二房不甘心居于大房之下,这次又抓到了大把柄,还不得往死了逼徐孝礼和许氏夫妻俩,把世子之位让出来。 看来许氏这回是伤上加病了。 她有点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 “对了,白念涵那边进展如何?” 听到主子问,花书答道,“三奶奶说,太太已经略有些松动了,估计坚持不了多久,她要我们典当行先做好准备。” 顾德音点了点头,看来白念涵这回是真的使劲了,当然她也能捞到好处,不然依她的性子,不会办得这么利索。 “你出去传话给李掌柜,明天就联合各大商行一起告宣宁侯府欠账不还。” 她要再添一把火,让许氏再无退路。 花书点头应是,就听到顾德音又吩咐道。 “还有,你再告诉李掌柜,让徐孝礼那死得不明不白的宠妾家人去顺天府告官,让他们为女或者为妹申冤,告徐孝礼和许氏草菅人命。” “二奶奶,这事不是交给二太太去办吗?她那边还没有动静……” 花书疑惑道。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德音打断了。 “不,乔氏行动了。” 她冷然一笑,偏要在这节骨眼上让大房和二房的矛盾白热化。 乔氏想要借机捞好处,她要她也鸡飞蛋打。 一想到徐家的恶心事,她就恨不得将宣宁侯府从地表抹平了。 花书不再有疑问,而是匆匆去找李掌柜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顾德音这下子心情是彻底舒畅了。 花朝此时匆匆进来,“二奶奶,您要那酸儒书生写的戏折子写好了,您看看。” 顾德音接过来,立即打开就看。 这酸儒书生虽然考科举屡试不第,但这戏折子写得还真不错。 把徐家那一窝子的男盗女娼表现得淋漓尽致。 “很好,你赶紧去找个有名的戏班子排这戏,多给他们钱,尽快把戏排好,最重要的是咱们不能露面,知道吗?” 花朝拍拍胸脯道,“二奶奶放心好了,这事做得极隐蔽,没人会怀疑是我们做的。” 顾德音点了下头,趁着这几天流言发酵,到时候戏一上演,肯定能把这丑事传得更广。 此时徐家众人还不知道,噩梦即将到来。 柳若荷接到兄长的来信,方才知道设计顾德音又失败了,气得把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这两天,她在徐宁宇的面前又哭又装柔弱,这才让他把扒灰的事情给揭过去,可这终究让他们的关系有了裂痕。 咬着指甲,她正在思索该如何翻盘。 偏在这时,下人匆匆进来禀报,说是诸哥儿病情发作得厉害。 她急忙过去。 看到儿子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不禁是又急又怒。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哥儿的?都拉下去打板子。” 一众下人又是哭又是求饶,她都不为所动。 大夫诊脉过后,向她表示哥儿的病情不能再拖了,一定要天材地宝做引才能续命。 柳若荷闻言,怔愣在原地。 莫非真要去找那好色的张公公讨要用剩的人参? ------------ 第五十八章 砸了这库房的门 回到娘家,顾德音一夜好眠,总算没再做噩梦了。 只不过,她刚用完早膳,侍女就进来禀报,说是柳若荷来了。 她皱了皱眉,不悦地扔下调羹,“扫兴。” 花朝忙道,“要不奴婢去把大奶奶给打发了?” 顾德音不想见柳若荷,点头同意了花朝的建议。 只不过花朝去了一刻钟不到,又转了回来。 “奴婢都说您出门了,大奶奶非说她可以等您回来,怎么说她都不走,她还要奴婢转告您,她有重要的话要跟您说。” 她气呼呼地道,随后讽刺道。 “奴婢觉得大奶奶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贴住了就撕不下来。” 顾德音正在吃餐后点心,一边吃她一边细思,柳若荷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她说? 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奶奶,这可如何是好?” 看到花朝着急,她轻拍花朝的头顶,“急什么?” 柳若荷都说她能等,那就等好了。 她都不急,她们急什么? 花朝瞬间领悟了顾德音话里的意思,那就是直接晾着柳若荷。 看到主子淡定的模样,她也淡定了下来,该干嘛就干嘛,反正自家主子不说见柳若荷,柳若荷也闯不到这里来。 这里可是顾府,不是徐家。 顾管家看到自家姑娘不搭理这个妯娌,故而也不热情款待,连茶水都欠奉。 柳若荷被慢待,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只不过她现在有求于顾德音,就不能发作,只能隐忍。 比起关心柳若荷的来意,顾德音更关心昨天安排给徐孝礼和许氏的官司。 李掌柜没有出面,但他是幕后策划者,大批商家联名告宣宁侯府赖账不还。 这官司一出,大批的好事者都围在衙门口等着看热闹。 然后窃窃私语声不断,徐家这次在京里算是出名了。 先是徐家儿媳的失窃案,那徐家女儿还在牢里关着等发配,哪知还没有两天,这徐家又有轰动大新闻。 这是好事者喜闻乐见的。 顺天府尹钟时名受理了此案,然后下签要徐孝礼前来公堂应诉。 徐孝礼因为与柳若荷那事,还处在自我封闭中,哪知道心腹郑伯进来禀报这起官司时,他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 惊讶过后,他很快回神。 “他们真去告了?” 郑伯也一脸的麻木,“真告了。” 徐孝礼顿时大怒,“许氏是做什么吃的,这么久了还没有解决这件事?” 郑伯无言以对,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许氏做为当家主母其实也挺难的。 徐孝礼可不会体贴妻子的难处,而是气冲冲地到许氏的院子。 一进到里屋,闻到药味,他嫌弃地直皱眉头。 看到许氏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他没有上前安慰的意思,而是离着些距离质问许氏。 许氏因为乔氏那一番话,一夜未眠,本来头就疼得厉害,现在听到丈夫无端的指责,她顿时觉得自己冤死了。 “侯爷,府里有没有银子,你不知道吗?” 徐孝礼沉着脸,“我不管,你想让我到公堂去丢脸吗?总之,这事你得给我摆平了。” 上回还可以勉强置身事外,最后大义灭亲圆了脸面,这次过去就是应诉的对象,性质不一样,他丢不起这个人。 许氏在丈夫面前一向温顺,这次听到他那厚颜无耻的话,顿时心寒一片。 “侯爷,我都病成这样,你还如此逼迫于我,你良心就不痛吗?” 徐孝礼嫌弃地看了眼许氏,这个老妇,他现在是越看越憎恶。 “你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事你若摆不平,那这当家主母之位就让贤吧。” 许氏的心犹如被一只巨掌抓住般难受。 她为徐家当年做马这么多年,如今看她不中用了,就想一脚踢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缓解心痛,她尽量理智地开口。 “侯爷,你我夫妻一体,我若没有体面,你也就没有体面,你刚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徐孝礼冷哼一声,对妻子,他早已习惯不将她放在眼里。 “你最好听进去我的话,不然我就将中馈之责交到二弟妹手中,你好自掂量掂量。” 许氏看着绝情绝义的丈夫,以前还能骗骗自己,现在总算是将这个人看清看透了。 她的哀兵之姿或是憔悴病容,都不能打动他的心。 他的心是铁石做的,不,他惟独对她一个人狠。 想明白后,她最终放弃了幻想。 “想要还债,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变卖库房里的东西,暂时度过难关。” “许氏,你疯了,那可是祖宗留下来的……”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你干脆把我逼死得了。” 许氏这回也不忍了,直接发作道。 看到丈夫不作声,她总算占了一回上风。 “我死了,你也就清净了,等着你的丑事传遍全城,到时候你别说这爵位了,你能否得个善终都还未知?” 此时,她极尽嘲讽。 徐孝礼看她如此不驯,直接扬起手掌要打她。 许氏不畏惧地昂着头看他,如果这一巴掌真打下来,她就撂挑子不干了。 徐孝礼看到许氏的不管不顾,顾虑到大局,他最终把手掌慢慢地放下。 “那就这么办吧。”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开,还得到公堂上把这事给了了。 躲在耳房里的白念涵目睹了公婆吵架的全过程,吓得身体都不敢动弹,就怕许氏会拿她来出气。 正在她着急想办法尿遁时,就听到许氏大喊。 “人呢,都死哪里去了?白念涵,你给我滚出来。” 白念涵不敢怠慢,赶紧端着汤水从耳房出来,努力扬起一抹笑,“婆母,我在这儿。” 许氏没有心思拿白念涵来出气,如今还用得上她。 “扶我起来。” 白念涵赶紧把汤水递给一旁的侍女,然后上前扶着许氏起身。 许氏带着心腹下人与白念涵,直奔兰馨园。 白念涵看到许氏居然是来顾德音的院子,顿时又是期待又是心惊。 “婆母,二嫂回娘家了,我们来这儿做甚?”她试探地问道。 许氏瞪了她一眼,怎么嘴这么多? 白念涵赶紧收声,老老实实地扶着许氏往前走。 许氏没有进兰馨园会客的花厅,也没有去顾德音的卧室,而是直接到顾德音存放嫁妆的库房。 一看到这目的地,白念涵瞬间明白许氏要做什么,脸上不禁兴奋起来。 顾德音啊顾德音,你就算躲回娘家去,也免不了要被偷嫁妆。 这次她就算是想告到公堂上,怕是也不会那么容易了。 许氏没有心情去管白念涵脸上的兴奋,而是吩咐左右,“去,砸了这库房的门。” ------------ 第五十九章 神也是她,鬼也是她 纵使要变卖物品去还账,那也得先卖顾德音的东西。 不然许氏咽不下这口气。 都是这个贱蹄子,把她害成这样,如今她是真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弄死这个害人精,省得她还有受这罪。 许氏的心腹看顾德音留在此处守门的婆子一脸急切地想阻止,她们干脆上前直接将她拿下,然后五花大绑扔到一边。 然后恶狠狠地看着周围兰馨园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下人,谁敢上前阻止就是这样的下场。 兰馨园的下人顿时都怔在原地,没人敢上前阻止。 扫前了障碍,力大的粗使婆子上前,用斧子将这库房的门直接给砸了。 没多久,库房的门“轰”的一声响倒在地上。 许氏不顾里面的尘土飞扬,一马当先地扶着白念涵的手进去了。 本以为会看到不少的珍宝,哪知,这阴暗的库房里面只有些搬不走的大件家具,其他的金银、字画、古董通通都不见了。 她不可置信地推开白念涵的手,径自上前翻找着,“怎么可能?” 白念涵也吃惊得合不上嘴,任由灰尘直往嘴里蹿。 顾德音居然提前把嫁妆都给转移了,她怎么连这个都算到? 她不想相信,可眼前这一幕让她不得不信。 许氏翻了一阵,无果后,就头晕目眩地倒在布满灰尘的椅子上。 此时,她满脸的失望和灰败,这些家具虽然也值钱,但这么大件的东西拿出去太引人注目,侯府就算要变卖东西也得偷偷得来。 一想到顾德音,她就恨不得生啖她的血肉。 “婆母。” 白念涵赶紧装孝顺地上前扶住许氏。 许氏脸色狰狞地使劲抓住白念涵的手,在这里刮不出油水来,她只能先拿侯府的珍藏去换钱,先把眼前的难关给过了。 “你,跟郑安家的去打开府里的库房,按我之前勾好的册子,将东西暗地里拿出去换钱,记住,不能让左右邻居看到,不然我饶不了你。” 她知道白念涵有歪心思,所以此时她两眼狠狠地盯着她看,她若敢有异心,她必不饶她。 白念涵本来就恐惧许氏,看到她这副吃人的样子,吓得赶紧点头。 “儿媳晓得了。” 许氏这才一把推开她,“赶紧去办,侯爷那边还等着。” 白念涵不敢再逗留,赶紧与郑安家的赶往府里的库房处。 一路上,她都止不住的兴奋。 对许氏怕归怕,可她现在也缺钱得很,不趁机捞油水对不起自己辛苦一场。 许氏这举动,很快就传遍了全府。 还在养病中的苏嬷嬷不敢出来管这事,她是顾德音的奶嬷嬷,怕殃及池鱼。 心里也对顾德音颇多抱怨,嫁了人就该安份守己,她倒好,惹出来的事端一桩接一桩,等顾老爷回京后,她一定要到他面前告上一状不可。 到时候,她就会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不至于像现在被顾德音直接边缘化。 顾德音的事情,她现在是一件也插不上手,就连她离府了,她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不想犹可,一想就气得胸口疼。 徐老夫人听闻许氏的骚操作后,眉头直蹙,私自动用儿媳妇的嫁妆,真追究起来,罪责不轻。 可听闻库房先一步被移空了,她又笑了。 “可怜许氏,白忙活了一场。” 好在顾德音机灵,这倒是可以省了不少事。 “老夫人,侯爷已经去顺天府衙应诉了,您真的不管管?” 她瞟了眼心腹,“管什么?拿什么管?许氏管家不利,这罪责得她自己担着。” 心腹看出主子的不悦,遂不敢再多说。 趁徐老夫人歇下,她赶紧溜出去跟许氏的心腹碰头,把老夫人的意思全说了出来。 许氏的心腹满脸沉重,把银子暗自塞给了对方,就转身离去。 她得赶着回去给许氏汇报。 许氏接到这消息,恨得牙痒痒的。 徐老夫人这婆母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她是半点也不肯为府里付出,任由他们狼狈得拆东墙补西墙。 顾德音这边也很快收到了消息,并且徐家偷卖出来的物品清单,第一时间就到了她手里。 她拿在手里细心地一一翻看这里面有没有宫里赏下的不能卖的物品。 如果有这种东西,那就不能收,不然就是便宜了许氏。 毕竟这种东西收了卖不出去,只能等许氏来赎回去,大家都不敢声扬,不然官府追究下来,就是重罪。 毕竟那可是历代皇帝赏给宣宁侯府的,只能供奉,不能变卖。 上辈子,她也当过好几年宣宁侯府的主母,对这些门道清得很。 果然,她一看就看出了不少问题物品出来,当即直接就勾了出来。 最后才把单子交给花书,她吩咐道。 “这里面但凡我勾出来的东西,你吩咐李掌柜一律不收,不管价格多低,都不能要,切记。” 花书拿着清单又匆忙赶去给李掌柜送信。 那边的白念涵看着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都进了当铺,非但不觉得心疼,反而是兴奋地都快压不住,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人人都说铜臭味难闻,可人人都爱银子。 正在她畅想拿银子砸顾德音出气时,就看到其中一箱又被人抬了出来,她皱眉看向当铺掌柜。 “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徐三奶奶,这里面的东西,我们当铺不收。” “不是,你不是我家二嫂的人吗?我是按她的意思做的,她怎么又变卦了?” 白念涵气急败坏地道。 真不知道顾德音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神也是她,鬼也是她。 当铺掌柜依旧好脾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地道。 “徐三奶奶,这一箱里面是什么物品,您该心里有数,别让小的说出来,大家都失了体面。” 白念涵神色一白,她是官宦之家出身,自然知道这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不能变卖的。 她在看到许氏勾出来的单子时,就知道许氏打的是什么主意。 再说,她也想让顾德音吃瘪,所以才会睁只眼闭只眼地全抬了过来。 哪知,这当铺掌柜如此机灵,一眼就识破其中的奥妙。 当铺掌柜像是没有看到她难看的脸色一般,继续笑眯眯地道。 “徐三奶奶,这一箱子东西还请您抬回去,而这是刚才物品当出来的钱,您收好,这是死当一个月的当票,到时候凭票赎回,过期不候。” 白念涵神色有些焉的示意侍女接过去,然后沉着脸转身走出当铺。 顾德音很快就知道,第一波物品成功收入嚢中,第二波物品估计也不久矣,毕竟这点钱不足以填平宣宁侯府的欠账。 这次典当,她把价格压得很低,对方会同意在意料之中,只是这个死当一个月几个字让她久久出神。 “二奶奶,可是有什么不妥?” ------------ 第六十章 鱼死网破 顾德音没有说话,两眼仍旧盯着死当一个月这几个字看。 徐家有多少珍藏,她是如数家珍的,所以这次许氏是真的大出血了。 那么,问题来了。 徐家一个月后又凭什么把这大批珍藏赎回去? 要知道这里面不少是徐家先祖的积累,如果被徐家族人知道许氏干的好事,那徐孝礼这个侯爷到时候也未必能保得住许氏。 所以,许氏后期是肯定要将典当出去的东西赎回去的,毕竟逢年过节,有些东西还得摆出来给人看。 短短一个月,许氏又能从哪里筹到这大笔款项? 她的手轻轻地敲击桌面,这里她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花书不敢再问,与花朝对视一眼,两人这会儿总算看明白了不妥之处,均皱紧眉头。 只是,一时间她们也没有好主意。 最后顾德音道,“告诉李掌柜,徐家的物品继续收,这个不要停,然后派人暗中盯住徐家在外的一举一动。” 她怕自己有遗漏之处,又皱眉吩咐了一句。 “我们藏在侯府内处的钉子也要让他们动一动,看看可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第一时间来禀,都会重重有赏。” 花书和花朝都一一点头应“是”。 既然想不明白,顾德音就暂时把这事放到一边。 此时,她眯眼看了看窗外晚春的景致,第二波官司该开始了。 正在许氏积极筹款之时,徐孝礼在公堂上表示会在两天内结清款项,这才把联名告他的商家给按住了。 钟时名见到那群联名商家撤诉了,倒也没有为难,直接就应允了,不过该罚的还是要罚,毕竟官司可不是随便就能打的。 对于商人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无所谓,皮肉之苦就更不算什么。 徐孝礼摸了摸胡须,对钟时名颇为满意。 就在他志得意满准备要离开之时,外面又有人敲鼓鸣冤。 看热闹的人本来想散了,结果听到鼓声就又不走了,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还没有退堂的钟时名听到师爷暗地里的禀告,先是诧异地看了眼徐孝礼,这徐家真是流年不利啊。 他心里颇为幸灾乐祸,赶紧喊住正准备要走的徐孝礼。 “侯爷,留步。” 徐孝礼满眼不解地看着钟时名,“钟大人还有何指教?” 钟时名皮笑肉不笑地道,“侯爷,刚才的官司是了结了,但又来了一起新的官司,你还是被告方。” 徐孝礼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钟大人莫不是搞错了吧?” 他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怎么都冲着他来? 钟时名冷笑一声,“侯爷,本官又岂会弄错官司?” 随后,不待徐孝礼做出反应,他就大声让人把告方带上公堂。 这次进来的都是一群平头百姓,穿得都不太体面。 徐孝礼皱紧眉头,他堂堂侯爷,跟这群升斗小民何时有过交集? “就是你们要告本侯?” 他的话音一落,立即就被一个老妇人给啐了一口。 “怎么?这才过了几年,你就不认得我们了?我可怜的女儿,就是被你和你那狠毒的婆娘给害死的,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她开了头,立即就有人又上前对徐孝礼又啐又骂的。 “我妹子进了宣宁侯府,人还好好的,隔年就变成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我当时就怀疑了,可你们宣宁侯府家大势大,狠命打压我们,我苦命的妹子啊……” 徐孝礼被啐了好几口口水到脸上,顿时是又怒又气,接过随从递过来帕子擦干净那些口水后,他这才稍稍认出这群人来。 他这人生平最好美色,只要长得好出身不高,他都会想法子弄进府里。 而许氏这人善妒,一直容不下他后院的美人,那些年他多宠哪个女人一点,那个女人就会遭到许氏的报复,出了人命也是常有之事。 总之,这些穷苦出身的妾侍,死了也就死了,多给点钱打发她的家人便是。 这些人当年都是收了钱的,现在却来喊冤,不会太迟了吗? 想明白前因后果,他当即瞪眼,“胡说八道,当年本侯还可怜你们,给了你们安生的银子……” “呸!” 最先骂他的老妇人气得叉腰道,“当时你以势压人,我们哪敢不从?我好好的闺女不明不白地死在你府里,这是不争的事实。” “对啊,如今我们可是有证据的。” 另一人也站出来鄙视憎恨地看着徐孝礼,他的闺女当初并不想入府为妾,都是被他强逼的。 如今想起女儿来,还会老泪纵横。 讨伐的声浪一波接一波。 给足了时间这群人泄愤的钟时名这时候才拍下惊堂木,“肃静!” 徐孝礼依旧满脸愤恨地瞪着眼睛,此时他转头看向钟时名,“钟大人,这是诬告。” “是不是诬告,本官自会查明。” 钟时名不给面子地将他驳回。 徐孝礼愤愤不平地一挥衣袖坐回椅子里,心里早就把许氏骂得狗血淋头。 围观的群众一听这案子,顿时兴奋地暗地里讨论起来。 直到钟时名再拍惊堂木开始审案,周围才安静下来。 这次告钟时名与许氏夫妻俩虐杀小妾的人,是真的拿出实证来的。 甚至还有人表示,可以开棺验尸,证明他家妹子是被毒死的。 徐孝礼听得额头冷汗直冒,对于许氏的所作所为,他一向是暗地里持支持的态度,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钟时名看到徐孝礼这样子,心里早就有了判断。 于是,他下签令,拘许氏前来回话。 衙差到达宣宁侯府时,身体虚弱的许氏还在清点要卖的物品,接到下人禀报时,她还大吃了一惊。 随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后,她怒气冲冲地赶到二房。 乔氏正兴致高昂地喝着茶,看到许氏脸色阴沉的到来,她也没起身相迎,只是笑着道。 “哟,大嫂,这是想明白了?” 一想到自己多年夙愿就要达成,她止不住满脸的高兴。 许氏因为过于愤怒,倒是忘记了自己的病体,只见她上前一把抓住乔氏的衣领。 “二弟妹,你是真的打算鱼死网破吗?” ------------ 第六十一章 挖侯府的根基 乔氏一愣,不知道许氏在发什么疯? “大嫂,你这话是何意?” 许氏恨恨地瞪着她,“你别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乔氏,真把侯府弄垮了,你也捞不到好处。” 乔氏这会儿也有火了,无缘无故许氏就到她这里来发疯,算什么一回事? 她当即一把抓住许氏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拉,看到许氏疼得眦牙裂嘴,她心里瞬间就平衡了。 “许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自己不做人事,我给你宣传出去也没有错。” 许氏看到乔氏承认了官司的事情,顿时气得鼻孔都歪了。 “你们二房这是要挖了徐家的根基,你这个蠢妇,徐家到时候垮了,你得居首功。” 乔氏也听出火气来,什么是徐家垮了她得居首功? “许氏,你别乱甩锅给别人,你与大哥做的事情,哪一桩哪一件经得起别人念叨的?我说起都怕烂舌头……” “你以为你们二房能有多干净?二叔他早已置了一房外室,子女都生了好几个,比我们大房也光彩不到哪里去……” 乔氏一听愣了,她与丈夫是年轻时看对眼才成亲的,婚后两人为了爵位那也是使足了劲,配合无间。 她是万万不信丈夫会背着她在外有人。 想明白这是许氏的挑拨离间后,她顿时大怒,更是抬脚去踢许氏的腹部。 “我让你瞎说,我撕烂你的嘴……” 乔氏打起来,那是专挑许氏的脸面来打。 许氏一时不察,被打翻在地,怒火又上升,她立即反击,同样一脚踹到乔氏的腹部。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许氏身体不好,一直处于下风。 这一幕看得府里的下人都面面相觑,什么时候见过侯府的女主子如此不要脸面的? 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徐老夫人惊闻许氏和乔氏俩妯娌打起来了,当即就赶了过去。 看到这俩人像村妇般缠斗时,她怒喝一声,“住手!” 许氏和乔氏这才停手,此时两人都不再是衣冠楚楚的样子,发髻早已凌乱,钗环更是掉了一地。 这狼狈的样子,哪里还像个贵妇人? 徐老夫人虽然不太想管这府里的糟心事,但也见不得这样的场面。 “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连外面的市井妇人也不如。” 乔氏和许氏都沉默不语,这次若不是气狠了,哪会不顾脸面地打起来? 她们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试过像今天这样打过架。 乔氏叫冤,“婆母,是大嫂先无理来挑衅的,我气不过才还手的……” 总之她是被动的那一个。 许氏当即啐了她一口,“你这个黑心肝的,为了爵位连兄弟妯娌之情都不顾的破烂货,婆母,你可知道她做了什么自掘坟墓的事情?” 乔氏抹去脸上的口水,气不过地想要还手,但碍于徐老夫人,只好忍气做罢。 徐老夫人一向是偏心二房的,遂严肃地问,“老大家的,你详细说说老二家的都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许氏还没有来得及说,管家就匆匆来报,说是衙差不再前厅继续等待,直接闯进后院来了。 徐老夫人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顿时,她严厉地看向乔氏。 乔氏也一脸的懵,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在这府里也有亲信眼线,但她到底不是当家主母,很多消息都不那么灵通。 许氏恨恨地剜了一眼乔氏,没再搭理徐老夫人这个拉偏架的,而是径自回去整理仪容。 她还得撑起侯夫人的体面。 看到许氏不恭不敬的走了,徐老夫人却是朝乔氏发作,“你到底都做了哪些蠢事?” 乔氏不敢真得罪了徐老夫人,立即就把自己暗藏府医,拿府医为许氏做的腌臜事,去敲诈许氏讨要爵位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徐老夫人可不会轻信她的一面之辞。 “那怎么又闹到公堂上去?” 前后一联想,她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顿时也觉得乔氏蠢得够可以的。 此时,她十分怀疑自己之前的决策。 二房这作派,不是有担当的样子。 “婆母,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把事情闹到公堂上。” 乔氏举手朝天道。 她再蠢也知道肉得烂在锅里才行,不烂在锅里,那就得被众人分食。 徐老夫人看乔氏不像说谎的样子,可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一再详细地询问乔氏。 乔氏心下是怀疑过顾德音的,但她没想明白顾德音这么做会得到什么好处? 她再如何也还是徐家妇,做为徐宁宇的妻子,徐家真的垮了,她也得跟着倒霉啊。 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她也就没把顾德音给扯进来,而是重复的说辞说了一遍再一遍。 另一边厢的许氏已经换好衣裳,随衙差前去公堂回话。 顾德音足不出户,派去盯着公堂上案件进程的下人一遍遍地回来跟她禀报,把公堂上发生的事情学得惟妙惟肖。 当看到许氏被受害者家属质问得口哑哑的时候,她乐得直接击起鼓来,恨不得亲自去现场看这热闹。 但最后还是得以大局为重,这个时候她不宜露面。 这个案子一时半刻是审不出结果来的,傍晚时分就退堂待明白再审。 徐孝礼和许氏有爵位傍身,获准回府休整。 只不过夫妻俩走出公堂时脸色都十分沉重,徐孝礼匆匆走出去,不敢看世人的眼光,徐氏直接由下人护着离开,期间还被人扔了臭鸡蛋。 只不过人多眼杂,她也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捏着鼻子上马车离开。 顾德音听完这一幕,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她刚起身准备消食,顾管家就进来了。 “姑娘,徐大奶奶那儿怎么处理?” “她还没走吗?” 她惊讶地道。 今天精彩的事情太多了,她早就把柳若荷抛到九霄云外了。 毕竟挖了侯府的根基,柳若荷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顾管家神色难看地回道,“都使劲怠慢她了,她还赖着不走,一个劲儿地说一定要见到姑娘才肯罢休。” 顾德音沉思一会儿,“让她进来吧。” ------------ 第六十二章 徐宁宇不值这个价 柳若荷沉着脸随着侍女走进暖阁,看了眼这奢华的摆设,远胜侯府,顾家不愧是商户,就知道显摆。 典型的暴发户,她微睑眉掩去眼里的鄙夷和不屑,以及隐秘的羡慕。 顾德音扶着侍女的手慢悠悠地走进来,看到低眉垂眼的柳若荷,还有几分不适。 柳若荷听到脚步声,急忙抬头看过去,这次总算见着顾德音。 被顾家有意冷落怠慢了一天,她心里早已窝火,只不过这次她不是来跟顾德音争执的,于是她率先挤出一抹笑容来。 “二弟妹。” 顾德音上下打量她一眼,带了几分审视的问题,她没有给她见礼,而是径自落座,“你赖着不走非要见我,说说吧,你意欲何为?” 柳若荷没有像以往那般未语泪先流搏同情,而是冷静地开口,“二弟妹,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哦?你要跟我交易什么?” “我可以把宁宇还给你。” 顾德音听到这话,一时间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叫把徐宁宇还给她? “你说什么?” 她下意识地追问。 柳若荷以为她对自己的提议心动了,脸上顿时有了抹明了和自得的微笑。 “二弟妹,我可以保证以后都不再跟宁宇有超越叔嫂的关系,并且劝他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她还没有说完,顾德音就大笑出声。 看顾德音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她怔愣在当场,有这么好笑吗? “你以前不是很爱宁宇吗?为了他,你可是吃尽了苦头的,如今我愿意退出,成全你们,你还有什么不满?” 她都委屈成这样了,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顾德音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抹去因为笑得太厉害而飙出来的泪水。 她笑容一收,冷冷地看着自以为是的柳若荷。 “我以为你坚持要见我是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说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啊。” “二弟妹,你怎么可以这样?” 柳若荷不懂,顾德音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不就是为了徐宁宇的垂青吗? 如今她都愿意退出了,她还有什么不满? 顾德音懒得搭理这个脑子有毛病的人,直接吩咐顾管家送客。 柳若荷原本胸有成竹的,现在看到顾德音这样的反应,又看到那个冷脸的顾管家要上来赶人,她当下不禁慌了。 这回她顾不上体面不体面,直接上前一把抓住顾德音的手哀求道。 “二弟妹,诸哥儿现在病了,急需这百年人参救命,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可以发誓以后不再与宁宇私下往来……” 顾德音早就猜到柳若荷坚持要见她,肯定与诸哥儿有关。 只是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居然还不死心,还想诓骗她去找张公公讨要百年人参,实在是不知道说她蠢呢还是她以为她蠢? 她反过来一把抓住柳若荷的手,将她拉近眼前,与她眼对眼。 “想要用剩的百年人参,自己找张公公要去,我告诉你,徐宁宇不值这个价。” 柳若荷看到她眼里的坚定和鄙夷,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顾德音是真的不在意徐宁宇了。 顾德音说完,直接就一把甩开她的手,莫挨老娘,晦气! “顾管家,送客!” 她再度扬声道。 顾管家上前来“请”柳若荷离去,正在这时,有伤在身的徐宁宇不顾顾家下仆的阻拦闯了进来。 他仗着自己是顾家姑爷的身份,在顾家有恃无恐。 一进来,他就看到柳若荷失神落魄的样子,顿时朝顾德音怒吼。 “你对若荷做了什么?顾德音,我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你的。” 顾德音看他咆哮的样子,只觉得搞笑不已。 “稀罕!” 这挑衅的态度惹怒了徐宁宇,他上前一把拉住柳若荷转身就离去。 顾管家看到姑爷这态度,神情都变了,当着顾家人的面都敢这样对待他家姑娘,在侯府时,自家姑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姑爷一直都这样?” 顾德音听到老人家阴沉的声音,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神情这才缓了缓。 “顾伯,你放心,我对他早已死心了,迟早是要跟他和离的。” 顾管家听到和离二字,并没有如临大敌,而是持支持的态度,他日顾老爷回京后,他一定要将今天这一幕学给老爷听。 另一边厢的柳若荷在被徐宁宇拉出顾府时,终于回过神来。 如今再看这人,她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直接就将他的手给甩开。 “若荷?” 徐宁宇不解地看着她。 “诸哥儿病了,你能弄来百年人参吗?” 听到这话,徐宁宇皱紧眉头,家里现在官司缠身,哪里还有心思去弄什么百年人参? 柳若荷看他沉默的样子,冷笑一声,“你这个窝囊废,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没用的。” 怪不得顾德音也不要他。 她转身就上了马车,不再搭理他。 徐宁宇一把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里?” 柳若荷重重地甩开他的手,“不要你管。” 她直接将马车帘子重重地拉下来,然后吩咐马车夫,“起程。” 可怜伤口还未愈的徐宁宇,被马车疾驰的风给刮倒在地,顿时压到伤口,疼得他直冒冷汗。 今天的柳若荷是他极其陌生的,这还是那个温柔似水的柳若荷吗? 看到徐宁宇这个姑爷倒地,顾家的下人直接关上大门,理都没理。 徐宁宇被自家下人扶起来时,正好看到顾家下人关门的样子,顿时气得脸都绿了。 他堂堂公侯家的公子,何时受过商户这样鄙夷? 他把这一切都怪罪到顾德音的身上。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担心柳若荷的去处。 于是,起身后,他不顾身上的伤口疼,开始四处找柳若荷。 此时的柳若荷正在前往张公公府邸的路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的命运与儿子是深度捆绑的。 为了儿子,她都必须要走这一遭。 而在顾家门口发生的这一幕,早有下人禀给顾德音知道。 顾德音心知柳若荷必是去找张公公了,细思片刻后,她吩咐道。 “把徐宁宇引到张公公的府邸。” ------------ 第六十三章 她是他的太阳 柳若荷到张公公府邸时,正好碰到他下值回来。 看着这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女人,张公公先是斜睨了一眼她的长相,清汤寡水的,不是他的菜。 然后目光下移,身段倒是蒲柳之质,可又有些干瘪,不够吸引人。 以他阅尽美人的眼睛来看,眼前这个女人的吸引力有限。 柳若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如此露骨地看着她,她顿时感到万分羞辱,只是碍于她有求于人,只能先忍而不发。 甚至,为了讨好张公公,她的笑容中还有几分谄媚。 张公公挑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知道这女人送上门来肯定是有所求,只是这长相有点差强人意,他的兴趣不大。 但在下人告诉他,这是徐大奶奶时,他本来越过柳若荷要离开的步子当即一顿。 他转头凌厉地看向柳若荷。 突然想起顾德音在新台寺跟他说的话,原来都是真的,这人真来向他讨要用剩的人参。 这让他对柳若荷升不起半点尊重之心,再忆及这个女人跟公爹和小叔子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就更为鄙夷。 “你找咱家有何事?” 柳若荷以前跟张公公这样的阉人是没有交集的。 未出阁前,继母限制了她的交际,所以她只能在儿时玩伴里找适合的结婚对象,成婚不久,丈夫就死在战场上。 她成了寡妇后,就更不可能去参加上流社会举办的宴会,所以她的交往圈子是很窄的。 对于这张公公,她所知道的都是坊间听来的传闻。 她知道这人是祈太后面前的红人,于是她涎着笑脸将来意说明。 张公公一听,这人果然是来讨要那用剩的百年人参的,顿时心里窝火。 他不客气地用手捏住柳若荷的下巴,逼她抬头直视他。 “要求咱家就得付出代价,徐大奶奶,你可准备好了?” 真听到这话,柳若荷还是忍不住地全身打冷颤。 可是思及他是个阉人,她又咬牙点了点头。 张公公见她这样,当即将人不客气地拖进内院私设的豹房。 柳若荷原本还有几分镇定的,但在看到屋子里奇形怪状的用具后,她终于变了脸色,怪不得传闻中都说张公公是个折磨女人的变态。 “现在怕了?” 听到这略带兴奋的声音,柳若荷硬着头皮道,“不怕。” 张公公这下子是真的来了兴趣,这个女人虽然长得不出众,但却别有韵味。 正在他挑选一款鞭子准备招呼柳若荷时,心腹匆匆进来,跟他耳语几句。 张公公闻言,看了看故做镇定的柳若荷,没想到她那个情夫这么快找到来。 他这人,最喜欢看有情人痛苦了。 于是,他趁柳若荷不注意,直接吩咐心腹将那情夫带到隔壁的屋子去。 那屋子有秘孔,能看到这屋里的情形。 徐宁宇找柳若荷找到了张公公处,本以为交涉一番就可以带走柳若荷,哪知道却看到了柳若荷更为不堪的一面。 这一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夫妻反目,情侣怨僧会。 就连顾德音也没有睡好,她一直都没有想明白许氏为什么会选这么短的死当期,究竟用意何在? 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很重要的事情,如果解不开,她将会追悔莫及。 早上起来,她没精打采地刚梳洗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热烈地唤着她。 “音妹。” 她猛地跳起来,顾不上穿鞋,直接光脚急忙跑出去。 果然,看到一道儒雅清秀的身影带着笑容出现在月亮门前,这人的样子跟她上辈子的记忆一样。 毕竟薄青崖就只活了短短二十五年人生。 “崖哥。” 她朝他飞奔而去,热烈地拥抱他。 薄青崖被她的热情给吓到了,以前的顾德音虽然也粘人,但自从成亲后,就变得稳重起来,至少不会再这样拥抱他。 他带着几分怀念之情,迟疑地伸出手,缓缓地回抱她。 他怕太用力,她会变成幻影消失不见。 毕竟她是他的太阳。 顾德音在投入义兄怀里时,早已忍不住热泪盈眶。 两辈子了,她又再次见到他。 薄青崖是父亲故人留下的遗腹子,打小就没了娘,老爹便收了他为义子。 对于她来说,这是如父如兄的存在。 再抬头看他时,她努力掩下激动的情绪,怕薄青崖会看出不对的端倪来。 她抹去眼水,挽着薄青崖的手臂往里屋走。 这是她的兄长,再亲近也不过。 薄青崖轻咳一声,掩下自己心里的激动与小心翼翼,只见他端出兄长的姿态道。 “听说你在京里干了不少大事。” 顾德音的脸色一红,不依地道,“哪有?” “李掌柜都跟我说了。” 薄青崖好笑地看着她,随后笑容一收,表情严肃地道。 “徐宁宇真的那样对你?” 一提起这个名字,顾德音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面对外人她还能谈笑风生,可面对至亲,她没有再隐瞒。 薄青崖在听到成婚三年,义妹都是独守空房时,早已是气得握紧拳头,更别提知道了妹夫与长嫂的奸情时,他更是气得将拳头狠狠地砸向柱子。 “崖哥,别这样,他不值当的。” 看到薄青崖的手因砸柱而出血,她心疼地忙唤侍女拿来伤药,然后亲自包扎。 再说薄青崖的身体并不好,估计跟他是早产儿有关,生下来就患有心疾,都怪她,太想跟亲人倾诉了,才会不管不顾地将实情说出来。 薄青崖一眼就看出她满脸的愧疚之情,忙安慰道,“没事,我这次到漠北都没有再犯病。” 顾德音还是执拗地道,“下次不许再这样。” 薄青崖巴不得她不哭,这会儿她说什么,他都一一应下。 待到情绪稳定下来后,他方才再一一细问顾德音的婚后生活。 心里暗暗自责,因为看到她嫁给了如意郎君,他这才放心离京,趁着还能动想四处走走看看,这样也不枉来人间一趟。 哪知道,她居然在夫家受尽委屈。 “和离,必须和离。” 顾德音点点头,“确实是需要和离,但不是现在。” 薄青崖皱眉看她,莫非她对徐宁宇那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还有留恋? 顾德音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 “我不是对那畜生还有留恋,而是我要复仇,我要毁了宣宁侯府。” 说到这里,她眼里的恨意化为了实质。 她紧紧地抓住兄长的手,咬牙切齿道:“我不甘心,不甘心看他们一家逍遥。” 如果她身在地狱,那必然也要将他们拉进地狱。 薄青崖心疼地看着她,疑虑道:“可是,复仇是把双刃剑。” ------------ 第六十四章 柳若荷,你真脏! 顾德音明白薄青崖在担心什么,他怕自己在复仇的过程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最终受伤的会是她自己。 “崖哥,如果不能复仇,我想我会郁闷而死。” 听到这话,薄青崖大受震撼,他的妹妹啊,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执念? 他想到害死父亲的贼人,这些年拼着残驱不要,他也要为父报仇,不然他也死不瞑目。 思及此,他不再说什么劝阻的话,而是点点头平静地道,“我知道了。” 不过他也很认真地看着顾德音道,“音妹,答应我,不管任何时侯,我都希望你能以自己为重。” 顾德音眼眶一红,她吸了吸鼻子,很郑重地应承他。 “崖哥,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在乎自己的小命。” 薄青崖这才不再说什么,而是问起她这段时间计划进行的详细程度。 顾德音也没有隐瞒,毕竟薄青崖在外行走,比她的能量要大得多,再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她不逞强。 薄青崖很认真地听着,心里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的妹妹啊,是真的长大了。 “徐家的这场官司是个切入点,我这就去找御史大夫弹劾他们。” 估计现在已经有御史盯上了宣宁侯府,但力度肯定不大,他得在背后推一把。 说完,他不顾风尘仆仆的样子,直接起身,准备为这事奔走。 顾德音忙拉住他,“你刚回来,先歇一日,明日再去找人也不晚。” 她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薄青崖朝她温和一笑,“事不宜迟,我的身体我知道,你得对我有信心。” 顾德音见他坚持,惟有松开手让他离开。 她起身默然相送,然后亲自给他披上披风,看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转身时还有几分惆怅,团聚还没有来得及多说几句体己话,他就要为自己的事情去奔波,她总觉得自己在拖累他的身体。 一旁的顾管家看自家姑娘的小脸皱了起来,忙宽慰道。 “姑娘不必自责,老爷让大爷赶回来,就是为了帮衬姑娘的。” “我知道。” 她闷闷地回应了一句。 顾管家看她还是不太开心,赶紧把徐宁宇与柳若荷在张公公府邸前发生争执一事,说了出来。 果然,顾德音被转移了注意力。 原来柳若荷拖着残驱走出张公公府邸时,就看到了在府门外等着她的徐宁宇。 她下意识地拉紧自己的衣襟,试图不让他发现异样,先声夺人地质问。 “你怎么在这里?” 徐宁宇冷冷地看着她,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她在张公公的豹房里下贱的样子。 以前她在他心目中冰清圣洁的样子,如今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你当然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因为你怕我知道你的丑事。” 听到这话,柳若荷的神色一怔。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他怎么能知道? 她的脑海疯狂地尖叫着这句话,面上却是努力装镇定。 “宁宇,你听我说……” 她上前想拉住徐宁宇解释,而且眼泪说掉就掉。 哪知,徐宁宇直接让她的手落了空,“别碰我,我嫌你脏。” “徐宁宇,你说这话还有良心吗?” 她突然情绪崩溃地吼道。 “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诸哥儿,那可是你的……” 说到这里,她理智回拢,不能当街喊出这个秘密。 徐宁宇却是不为所动,他只觉得自己的头顶一片绿油油。 先是父亲,再是张公公,还有那些个不知名的男人,只要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把她身上的皮给扒下来清洗一遍。 “柳若荷,你真脏!” 这话一出,柳若荷如被雷击般步步后退,他怎么能这么说她? “徐宁宇,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明知道我这般牺牲是为了什么,却还这样说我,你……你对得起我吗?” 她委屈地满脸梨花带雨。 以前只要她这样哭,徐宁宇都会紧张地上前去哄她,不管多无理的条件,他都会答应她。 可这次,看到她的泪,他就会想到昨晚看到一幕幕不堪的画面。 只见他上前,伸手从她的脸庞掬下一滴泪,目光疏离又冷淡地道。 “昨晚你也是这么哭的。” 柳若荷怔着泪眼无措地看着他,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徐宁宇,你这个混蛋!” 她冲上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别人可以贱踏她,惟独他不可以。 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她裙下的不二之臣,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反叛她。 徐宁宇站在原地挨了她一巴掌,再回头看她时,他的眼神很冷,再无往日的怜惜和柔情。 只见他举起巴掌,狠狠地回扇过去。 “啪”的一声,柳若荷的脸偏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徐宁宇,“你打我?” “贱人!” 徐宁宇恨恨地骂道,然后直接转身就离开,不再与她一块儿丢人现眼。 惟有柳若荷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张公公看了这一场好戏,这才让马车驶出大门,路过柳若荷时,他掀起马车帘子笑道。 “徐大奶奶,哪天想咱家了,你尽管来,咱家都奉陪。” 说完,也不顾柳若荷是何反应,他直接就放下车帘子,吩咐马车启程。 柳若荷看着马车走远,这才恨恨地一脚踢向张公公府邸的大门。 可恶! 全世界的人都在欺负她。 “大奶奶。” 心腹下人忙阻止柳若荷发疯,没看到张公公府邸的下人看她们的眼光都带着冷意吗? 经下人的提醒,柳若荷这才不再发泄情绪。 她整了整妆容,努力端起贵夫人的架子,由下人扶着上了马车,然后催着马车赶紧驶离这噩梦般存在的地方。 顾德音光听顾管家的转述,都乐呵得不行,没想到上辈子狼狈为奸的一对狗男女,这辈子居然这么快就反目了。 实在是精彩! 只是还不够,她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 徐孝礼和许氏夫妻俩现在除了应付官司之余,还要应付御史大夫对宣宁侯府的弹劾,夫妻俩瞬间憔悴了起来。 而此时的顾德音和薄青崖正接到一张帖子。 国舅爷祈今之设宴为薄青崖接风,请正主和顾德音务必要到云云。 “你怎么认识他的?” 薄青崖扔下手中的帖子,转头一脸严肃地看向顾德音。 ------------ 第六十五章 摄政王注定要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顾德音其实有点懵,她以为祈今之当时说为薄青崖设宴接风什么的,只是说说而已。 毕竟他们是商户人家,门第比起皇亲国戚,不知道差了多少个等级。 哪知他居然来真的? 而且他怎么这么快就从新台寺回来了? 她没有隐瞒把在新台寺发生的一切都简略地说了一遍,至少不能让薄青崖一无所知地去面对祈今之。 “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没想到他这人这么难缠。” 说到这里,她隐隐有些后悔,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薄青崖看到顾德音脸上的表情不太自在,当即也不敢说重话,就怕她会伤心难过。 “宴会我去赴即可,你装个病不出现便是。” 他不太希望顾德音跟祈今之来往过密,这些皇亲国戚,心眼子都有八百个,他怕自家妹妹会吃亏。 再说祈今之这人好美色,他更担心他会看上顾德音。 自家妹妹太单纯,怕是招架不了国舅爷的疯狂攻势。 就算将来要和离,再择婿时,他也希望找个靠谱的妹夫能保护顾德音一辈子。 谁叫他…… 他眸光黯淡地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身体,他是个短命鬼,不应该拖累她。 只不过这些情绪一闪而过,他没有让顾德音有机会捕捉到。 顾德音确实没有发现薄青崖有一瞬间的不对劲,只是皱眉道。 “眼下也惟有这样了。” 想来她故意反道而行之,没能让祈今之退却,那就只好刻意躲避。 薄青崖安慰道,“你别太担心,我自有法子应付他。” 这些皇亲国戚给面子他们这些商人,无非是为了钱财而已。 顾德音这才稍稍安心,她很有自知之明。 自己纵然小有姿色,但人家国舅爷,什么美女没见过? 她没美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所以,人家接近她肯定另有所图,图的无非是顾家富可敌国的财富。 钱,是个好东西,但钱,也是个烫手山芋。 她因为钱而被徐家看中,也因为钱入了祈今之的眼…… 等等,钱? 她突然悟了般猛地站起来,此时方才发现薄青崖趁她发呆时已离开了。 “二奶奶,怎么了?” 花书和花朝等几个侍女立即围了上来,一脸担心地问道。 顾德音没有言语,而是转身回到书案后,掏出一张白纸,执笔沾墨,画下徐家的姻亲关系图。 然后重重地在自家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圈。 她顾家虽然门第低微,但财富却是徐家及其姻亲望尘莫及的。 世家走到如今已过了百年有余,后代子孙多不争气,府里荣光也只能勉力维持,所以钱只能从自家搜刮才能填平窟窿。 这就是许氏敢死当一个月的底气所在。 她忆起上辈子老爹的死。 她父亲是三年后在行商途中遇到水匪才身亡的,所以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三年后,而忽视了眼前。 若是,她家老爹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呢? 她的心因为这个想法而剧烈跳动。 她忆及上辈子,老爹和义兄死后,她的亲叔叔跳出来争家产,而她因为伤心并没有起疑,想着自己是出嫁女,就没再与二叔争夺。 可那个时候徐家在干嘛? 许氏打她家财产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由得她说不争就不争了吗? 不是的。 许氏当时并没有反对,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 她的亲叔叔即顾家二房只是个幌子,里面真正的主使者以及得利者是徐家。 这样一来,她老爹的死就不会是意外。 徐家与顾家二房勾结,害死了她父亲,从而霸占了她家的家产。 如今,徐家因为她的搅局,危机重重,所以,他们更会铤而走险。 动手的时间提前了。 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系后,她气红了双眼将手中的纸张狠狠地抓起来,仿佛像在捏着徐家众人的脖颈那样狠狠地用力。 徐家欺她太甚! 把她一家都害得好惨。 她绝不会放过徐家众人,势必要他们一家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行。 不然她难平心头之恨。 “二奶奶,您的手?” 花书发现她因为握住这张纸太过用力,从而让指甲深陷进掌心肉当中,此时已有血丝渗出。 花朝忙去拿药箱来,准备包扎。 顾德音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发现手中的纸张已经染上了她点点血星,她没觉得疼痛,毕竟洞悉到的真相,这点算什么? 在花朝准备给她包扎时,她拒绝了。 她要记住这个痛,记住顾家的血海深仇。 “今儿是什么日子?” 花书不知道主子为何突然有此问,于是答道,“四月十五。” 顾德音微眯眼,她等的日子终于到了。 “我吩咐你让李掌柜准备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花书有些愣然,随后就想起主子之前就吩咐过,于是忙道,“李掌柜那边随时待备。” “很好。” 顾德音满意地点了下头,然后起身准备今晚出门的行装。 她特意挑了条略微显眼的衣裳,就连头饰也是精挑细选的。 今晚,她就要好好会会摄政王。 并且,摄政王注定要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冷冷一笑。 今夜的京城很是热闹,大商朝民风开放,每月十五都会有个灯会,既拉动了经济,也无形中给情人制造约会的机会。 顾德音未出阁前,都会叫薄青崖偷偷带着她来灯会上玩,也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徐宁宇。 没想到当时的一见钟情,会为她的人生埋下如此大的祸根。 往事不堪回首,她收敛起心神,开始注视周围的行人。 她来此,不为赏花灯,也不为忆往事,而是要做某人的救命恩人。 时间缓缓流逝,她也难免有些焦躁,怎么还没有发生? 她不可能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记错,因着对自己有信心,她捺着性子装着看花灯的模样,实则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就在她焦急之时,正好听到有小姑娘的呼救声。 “快放开我,你们是谁?抓我做什么?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唔……” 很显然,小姑娘被人堵住了嘴巴,不能发出声响。 顾德音适时的出现,挡住那抢了小姑娘就要走的贼人的路。 “大胆狂徒,还不快点放下人家姑娘……” 贼人明显有一伙人,看到出来阻拦的是一个妙龄少妇,压根没将她看在眼里,直接亮出刀子恫吓。 “敢管闲事,别怪老子的刀不客气,不想死就快让开。” ------------ 第六十六章 救命恩人 周围的游人看到明晃晃的刀,胆子小的都吓得尖叫着躲避,胆子大的跳远些,继续留下来看热闹。 那几个贼人皱紧眉头,对视一眼,想要不多生事端,惟有速战速决。 于是,除了扛小姑娘的那个贼人外,其他人整齐划一的攻向顾德音。 顾德音不是不怕,但这会儿她不能退缩,毕竟这个机会难得。 “你放下人家小姑娘,现在就走,我还可以不追究你们……” “你找死!” 其中一个贼人大骂一声,然后毫不怜香惜玉地一刀砍向顾德音的胸口。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桂娘和秀儿从藏身处跃出,飞快地在顾德音面前挡下这一剑。 “二奶奶,您没事吧?” 桂娘一边打斗一边问道。 顾德音忙道,“没事。” 这刀光剑影的看得她心惊胆战,目光一直落在那被扛在肩上的小姑娘身上,她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不然好事都要变坏事。 这么一想,她故意将腰间的玉佩摔碎在地。 玉碎的声音并没有刀剑交手的声音响,但这是个约定的信号。 看到这信号,藏在暗处的李掌柜立即带着人,装做紧张的样子前来支援。 “姑娘,这是怎么了?” “李掌柜,你来得正好,赶紧把这群无法无天的贼人都拿下去见官,居然敢当街强抢民女,真是罪大恶极。” 顾德音的话激怒了一众贼人,他们的攻势更凶了。 而扛着小姑娘的那个贼人却是想借机溜走,完成任务最重要。 顾德音两眼专盯着他看,看到那贼人转身要往另一边逃,她忙朝桂娘和秀儿道,“别跟这些人纠缠,先去把小姑娘救下。” 桂娘和秀儿不敢恋战,立即将敌人甩给李掌柜带来的好手,然后双双去追那个扛着小姑娘逃走的贼人。 而顾德音更是在李掌柜带的两个好手的保护下,狂奔向贼人逃走的方向。 顿时,你追我赶的,惊叫声不绝于耳,游人躲避不及的,更是被撞倒在地。 顾德音不敢停下,只能发挥超越平常的体力在后面追赶。 李掌柜常年都是坐镇在柜台后的,体力实在是不支,只能气喘吁吁地由人拉着往前跑。 他实在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是谁,为何顾德音要执意救她? 但顾德音是东家的女儿,他就不能抛下她不管。 桂娘和秀儿很快就追上贼人,与之缠斗起来。 母女俩配合默契,都往贼人扛着人不便的另一只手攻去,当然也得小心不能划伤那个小姑娘。 她们都是人精,早就看出来了顾德音今晚的布置,都是冲着那个小姑娘来的。 所以这个小姑娘一定是个重要人物。 贼人没有援手支应,很快就处于下风。 他心里越是焦急,就越被人占据上风,最后一个不察,他的腰腹处被那年轻姑娘一剑刺中,鲜血直流。 估计剑上抹了毒或者麻药,他的身体慢慢地僵硬起来,最后一个闪躲不及,被人将肩上扛着的小姑娘给夺了去,而自己中腹大开,估计小命休矣。 “留他一条狗命。” 顾德音一边忙着从桂娘的手中接过昏过去的小姑娘,一边急忙吩咐道。 她要抓活口。 秀儿闻言,剌去的那一剑偏差了一点,没有当场取贼人的性命。 桂娘点了点头,她的江湖经验比女儿要充足,很快就将那贼人的下巴给卸了,然后从他的嘴里掏出毒牙处理掉,不给他求死的机会。 顾德音掐了掐小姑娘的人中,小姑娘还是没有醒。 她皱了皱眉,莫不是来迟了一步? “二奶奶,她这是中了迷药。” 秀儿忙过来,掏出一个瓷瓶在小姑娘的鼻子下晃了晃。 没多时,不姑娘慢慢地睁开眼睛。 “你们是谁?” 显然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身在何处,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立即尖叫出声。 “有人要绑架我,快来人啊——” 顾德音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安抚住小姑娘的情绪。 “小姑娘,你别怕,那贼人已经被我的人给制服了,你看,他在那边被五花大绑呢。” 小姑娘顺着顾德音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个突然从人群里蹿出来扛起她就跑的贼人,真的被人制服了。 她这才真的敢放松下来,然后是后怕的大哭出声。 顾德音忙揽着她轻拍她的背,“好了,没事了,你安全了……” 看着小姑娘这萌萌的样子,她没想到少女时期的元嘉公主是这样的。 元嘉公主,当朝摄政王萧明章的同母嫡亲妹妹。 小时,是皇宫里的透明人,她的皇帝父亲甚至没有给她起名,更遑论是封号? 她可以说是没有受到多少约束地长大,当然也看尽了后宫之人的白眼。 及至她的兄长大权在握,她做为小皇帝的亲姑姑,这才被封为元嘉公主。 如果她没有出事,那自然是顺水顺风得意的一生。 顾德音记得,上辈子,就是这日的灯会,元嘉公主贪玩,骗过侍卫和随从,偷偷带着侍女出来逛灯会,结果就在灯会上被人掳走。 摄政王大怒,命人将京城翻过来彻查一遍又一遍,都没再发现公主的踪影。 元嘉公主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她叫嚷求救的那个地方。 当时顾德音听闻这事后,也曾感慨公主命薄,没能承受住这泼天富贵。 后来京城又一度血雨腥风,处死了一批人,其中也包括侍候公主不力的下人。 但公主还是下落不明。 直到十年后,公主才重新出现,只不过那时候她已经变成一个不能言语的哑巴。 若不是机缘巧合,她见到了摄政王的车队经过,拼命追赶,又那么凑巧地摔倒在兄长的马车前,这才没有被人当场叉出去。 兄妹重逢,自是激动不已。 元嘉公主重回京城,带着她所出的俩女儿。 摄政王没说过公主的婚姻情况,只是将俩外甥女封为郡主,赐皇家姓氏。 但是坊间传闻不断。 顾德音自是听过一些,传闻中公主被掳后就让贼人给毒哑了,然后手筋也被挑断了,这是让她不能言也不能写。 然后被卖到窑子去,经历了一场又一场噩梦。 至于她那俩女儿,很多人私下猜测是父不明的孩子。 总之,关于她的流言不断,但公主重回京城没过三年就病逝了。 顾德音那时候还唏嘘不已,只觉得造化弄人。 所以重生之后,她一直都记挂着这件事,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 元嘉公主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哭过后,情绪又回来了。 她感激地看向顾德音,脆生生道:“这位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顾德音笑着摇了摇头,“是我跟他们一起救下你的,好了,小姑娘,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她对这样软萌萌的小姑娘,最是有好感。 再说,做为救命恩人,她也得演得像点不是? 不然怕是过不了摄政王那一关。 ------------ 第六十七章 欢迎她随时来讨人情 “我……” 元嘉公主刚要说什么,就看到自己的侍女带着护卫匆匆赶来。 “殿下,殿下……” 那侍女一边哭一边冲上来拉着元嘉公主看了又看,没在她身上发现伤口,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殿下,您吓死奴婢了。” 元嘉公主心善,忙安抚了自己的侍女一番,然后才拉过顾德音道。 “多亏了这位姐姐及她的下人相救,不然我就要被贼人给掳走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后怕地靠紧顾德音。 被掳走的那一刻,她其实已经绝望了,好在最后天无绝人之路,派来了这么个美人姐姐救她于危难之中。 那侍女闻言,立即朝顾德音磕头致谢。 顾德音一副懵圈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看到这侍女磕头,她似才回过神来,立即转身给元嘉公主行礼。 “我有眼不识泰山,在公主殿下面前无状了些,还请公主原谅则个……” “这位姐姐,你快起来,刚没有你仗义出手,我这小命休矣。” 元嘉公主显然很是感激顾德音。 正在这是,日理万机的萧明章也一脸匆匆地不顾形象的赶来。 “嘉嘉。” 听到这声严肃的唤声,元嘉公主立即漾起一抹笑容如乳燕投林地奔向兄长的怀抱。 “哥,你来了。” 萧明章一把抱住妹妹,板着脸想要训她几句,可看到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他顿时做罢。 “我刚刚都吓死了,以为再也见不到哥了……” 说到最后,元嘉公主忍不住又哭出声来。 萧明章惟有安抚妹妹的情绪,只是一双厉眼却环视了周围一圈。 看热闹的行人都已害怕地散去,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顾德音的身上。 那审视的目光看得顾德音头皮发麻,但她却不退却,直直地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这次,她是他嫡亲妹妹的救命恩人,这个身份够份量了。 元嘉公主感觉到兄长看向救命恩人的目光不太友善,她忙退出兄长的怀抱,上前拉住顾德音的手,“若是没有这位姐姐,哥就见不到我了。” 她可不许兄长对她的救命恩人不敬。 小姑娘执着坚定的样子,让萧明章这个兄长都甘拜下风。 他收敛起上位者的威严,面色和煦地向顾德音做揖感谢她对他妹妹的救助。 顾德音不卑不亢地急忙回礼。 “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有多想,这才意外救下公主殿下,当不得王爷如此大礼。” 她强调情况紧急以及是意外的情况下救人的。 换言之,无论是谁,她见到都会帮上一把,并非因为认出公主才拼尽全力的。 萧明章对于这番说辞,只是淡然一笑。 他转而看向自家妹妹,一把将她抓到身边。 “好了,你今晚遇了险,夜里该会受惊睡不好,先跟哥回去找太医请个平安脉,开个定惊的汤药喝下,我才能放心些。” 然后不给元嘉公主做出反应,他又看向顾德音。 “这位小夫人,今夜你对本王妹妹的救助,本王自会铭记在心,算是本王欠你一个人情。” 人情嘛,欢迎她随时来讨。 顾德音想要的也是这句话,不过面上可不能坦然受之,她急忙道,“王爷,这如何使得?” “有何使不得?”萧明章冷然一笑,“本王的妹妹自是珍贵无比,你救了她,等于救了本王。” 元嘉公主也赶紧帮腔,“这位姐姐,你快快应下,不然我哥这小气鬼肯定又要做罢的。” “你闭嘴!” 萧明章朝拆自己台的妹妹瞪了一眼,就是这样无法无天,才会被人怂恿干下这蠢事,回头还要跟她算账呢。 元嘉公主缩了缩脑袋,她知道自己肯定要被兄长念叨好长一段时间才行。 看他们兄妹相处的和谐自然,顾德音方才发现萧明章这人并不全是硬梆梆的样子,也会有铁汉柔情的一面。 “本王不喜欠人人情,不过这人情事不过三,你得好好想想该如何用。” 说完,他直接转身就走,显然顾德音的回答对他而言无关痛痒。 顾德音心下兴奋到尖叫,三下五除二,她算是成功抱到摄政王的大腿。 看到萧明章的下人把那活口给提走了,她也直接带着人回去。 剩下的事情不是她可以参与的。 多做多错,她知道萧明章事后肯定要彻查此事,所以她不能有多余的动作,要完全把其中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都给掩下才行。 所以她走得很是干脆。 回到顾府,薄青崖早已在等她。 看来她今晚的行动没能瞒过他,毕竟府里的好手全让她给抽出去了。 她也没再隐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了兄长听。 当然重生之事是秘密,哪怕是亲近的义兄,她也不会说的。 “你担心徐家会私下里找麻烦,所以让李掌柜带人暗地里保护你,然后意外救下摄政王的亲妹子,是也不是?” 顾德音重重地点头。 薄青崖觉得这听起来怎么这么玄幻呢? 这样的好事居然是凑巧做下来的?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萧明章那人很是多疑,她若是做了什么令人起疑的事情,就要及时说出来,他也好赶紧出手遮掩过去。 不然好事分分钟变坏事。 顾德音赶紧摇了摇头,然后一脸郑重地将自己发现徐家可能跟土匪有勾结之事说了出来。 这成功转移了薄青崖的注意力,只见他突然站起来一脸严肃地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手头没有证据,但这很有可能,毕竟我们顾家在徐家眼里就是银库。” 顾德音冷冷地道。 薄青崖握紧手中的拳头,心里是恨毒了徐家。 “我今晚就带人启程返回漠北,务必要保护义父平安回来。” “崖哥,不用这么着急,徐家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顾德音怕他来回奔波,身体会彻底垮掉。 薄青崖却摆手道,“一路上我都会多加留意,打通各处关节,若是真遇到匪徒,求救也能更方便些。” 眼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钱开道。 只要钱到位了,就能得到沿途官兵的保护。 顾德音闻言,这才没有阻止他,毕竟她也极为担心自家老爹。 “明儿我就回宣宁侯府。” 这回轮到薄青崖皱紧眉头了,担心她回到那个狼窝会有危险。 顾德音却是一脸坚定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得回去找证据。” 若徐家真勾结土匪做这伤天害理之事,她就会动用萧明章的人情,将徐家连根拔起。 ------------ 第六十八章 我来送你到地狱去见阎王 薄青崖还是不赞成,“你先别冲动,如今御史正在弹劾徐家,他们家迟早玩完,等义父平安回来,我们自会为你出头。” 到时候就是拼死也要跟徐宁宇和离,那么个畜生不如的玩意儿,绝不能让他拖累自家妹妹的后半生。 无奈顾德音主意已定,无论谁说什么,都不能让她改变心意。 薄青崖败下阵来,只能无数遍叮嘱她要小心再小心。 哪怕上马离开时,也不忘如此吩咐。 顾德音听烦了,直接抢过他手里的马鞭,朝马屁股后面一抽,马儿受惊跑了起来。 她笑着将马鞭抛给薄青崖,“崖哥,一路平安啊!” 薄青崖伸手抓住半空中的马鞭,摇头无声地笑了笑,随后骑马没入夜色中。 萧明章一夜未眠地守着妹妹,看到她喝了药仍旧睡不安宁,惟有兄代母职地哄她入睡。 等妹妹睡得安宁了,已经是四更天了。 他伸手抹了抹脸,抹去脸上的劳累,这才起身推门出去,吩咐新安排来的侍女细心照料。 属下在外面已经候着,他脸色阴沉地问,“查得如何?” 见到主子问,属下不敢隐瞒。 “公主身边的下人已经招了,说是有人收买她们怂恿公主偷跑出府去灯会,然后在灯会上又故意跟丢了公主,这才给了贼人下手掳走公主的机会……” 萧明章表情很冷静地听着属下的汇报。 他们顺藤摸瓜,查到了那个拿钱收买公主下人的人,然后顺着这条线索再查下去,最后查到一个让他们都不安的人。 看到萧明章眼里浓烈的杀意,那下属忙低垂着头,道出那个幕后主使。 “是太皇太后。” 萧明章眯了眯眼,没想到这个老女人仍旧不死心。 “那个活口招了没有?” “招了,他是刘家养的死士。” 太皇太后本家姓刘,很显然元嘉公主此次遇险就是刘家所为。 萧明章眼里一片杀意,既然天堂有路她不走,那就送她进地狱吧。 在转身准备进宫去处理那狠毒嫡母之时,他突然问道,“那顾家女呢。” “回王爷,她只是今晚恰巧经过那里,救下公主应该实属偶然。” 萧明章凌厉的眼神里透出一抹冷光,“确定?” 那下属忙跪下道,“那顾家女之所以带了明暗两拔人保护自己,只因她与徐家的矛盾白热化了,估计她是怕徐家会私下报复她……” 这个说法虽然有些牵强,但也不是不能站住脚,说到底,顾家不过是皇商,而徐家却是老牌功勋世家。 徐家欺负人家狠了,人家反击回去实属正常。 换成萧明章自己,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思及此,他不禁想到那些年的自己,如果不绝地反击,那么自己的坟头草估计都有人高了。 他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与顾德音共鸣了。 对于徐孝礼被弹劾一案,萧明章自然是知道的,那折子已经摆在他的案上,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批注。 看来是时候给点颜色徐家看看了,搞了一出接一出的戏码,诚然有人在背后搅局,但也证明了徐家家风日下。 “明天让钟时名将案件移交给大理寺审查。” 那下属一听这安排,就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在暗中帮助那顾家女,看来徐家这次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谁叫顾家女如此好运救了元嘉公主。 看到属下应“是”,萧明章这才乘着夜色进宫。 皇宫更深露重,祈美之睡下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做为寡妇,她一向难眠。 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被侍女叫醒,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就听到侍女说摄政王进宫了。 “此时什么时辰?” “五更天。” 祈美之已经没有了睡意,萧明章这个时候进宫想要干嘛? “陛下那里都有何人守着?” “回娘娘的话,明暗两班侍卫守着……” 祈美之还是不放心,又将自己的得力干将派过去,这才稍稍安心。 至少自己的人不是萧明章能指挥得动的,随后不禁想到不争气的弟弟,要是他不任性,这御林军统领就是他了。 有他压阵,她也不用那么惧怕萧明章哪天会发动宫变赶她儿子下台。 毕竟自己就是靠宫变上位的,所以也怕人家有样学样。 “娘娘,摄政王往慈宁宫去了……” 有侍女匆匆进来,一脸惊喜地禀报。 正在穿外衣的祈美之闻言,当即示意侍女停下穿衣的动作,冲上前问道,“没看错?” “没有。”那侍女强调一遍。 当朝太后祈美之一直住在坤宁宫,方便照顾住在乾清宫的小皇帝。 而慈宁宫则是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们的住处。 祈美之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容,转身又吩咐道,“赶紧更衣,本宫要去慈宁宫看那老贱人的笑话。” 太皇太后刘氏是她的婆母,当年她入宫当贵妃,被这个老贱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忆及往日旧账,她恨不得那老贱人也尝尝她当日的苦楚。 只是登基之时,儿子根基未稳,而萧明章也要巩固权力,这才给了老贱人喘息的机会。 如今这老贼人估计触了萧明章的逆鳞,难怪萧明章连天亮都等不及就要进宫来处理她。 实在是太好了,可以浮一大白。 慈宁宫此时还是灯火通明,太皇太后刘氏跪在佛前一边念经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外面的传信。 在接到萧明章朝慈宁宫来的消息时,她已先一步知道计划失败的消息,顿时恨得一张老脸都扭曲起来。 萧明章带着人闯进慈宁宫的正殿,一众宫娥太监看到他来者不善,都不敢挡他的路,纷纷朝两边撤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佛堂里檀香味很浓,他冷着脸踏进来,就看到嫡母刘氏正跪蒲团上闭眼念经,这做作的一幕,看得他想做呕。 “心中无佛,念多少佛经都是枉然。” 听到这讥讽的话,刘氏猛然睁开眼睛,转头恶狠狠地看向萧明章,“你这个天煞孤星来此做甚?” 萧明章幼时还会受这几个字影响,现在内心则是半点触动也没有。 他上前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嫡母,“我来送你到地狱去见阎王。” ------------ 第六十九章 那太便宜你了 太皇太后刘氏似乎受不了这样的挑衅,尤其是来自以前最看不起的萧明章。 此时她牙眦欲裂地看着这可恶的庶子。 “你跟你那低贱的娘一样可恶可恨可憎……” 似想到什么,她阴恻恻地笑出声来。 “哦,本宫忘了,你这天煞孤星的命格,连你娘都憎恨你,诅咒你,本宫想想,她当时都说什么来着,哦,是不是咒你一生永失所爱,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她将那贱人诅咒儿子的原话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意图激怒萧明章。 毕竟萧明章就是受这些话的影响,这些年来才会孤家寡人一个。 无奈萧明章不再是那个冲动的少年,会为了这个与人辩驳,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嫡母在发疯。 “你真可怜,一辈子爱着父皇,为了他,你坏事做尽,你瞧瞧你自己,有哪点还像个人?” 萧明章的话如一把尖刀般刺进刘氏的身体,她发疯般地尖叫。 “是那些贱人不要脸勾引别人的男人,她们都该死,你,还有你那个贱种妹妹,都该死,你这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的天煞孤星,你身边活该一个亲人也留不住……” 看她那疯叫的样子,萧明章冷然一笑。 “明天,我就将刘家所剩无多的子嗣祭天,让他们与先祖团聚,你刘家将只剩你一人存活,天煞孤星的命格也很适合你……” “你敢!” 刘氏怒极,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萧明章,你敢动我刘家子嗣,我就诅咒你一百年,一万年……” 萧明章对这话已经免疫了,他不再是那个对于母亲的诅咒耿耿于怀的少年,不再是母亲死时,紧紧地抱着妹妹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人间最丑陋一面的无助之人。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刘家众人都要弃市于菜市口。” 他直接一语定音。 刘氏停下疯狂的咒骂,似乎重新认识萧明章般地看着他。 当年她儿子还在位时,何时轮到他到她面前来叫嚣? “萧明章,你不是人,稚子何辜?” 说这话时,她知道自己已经败下阵来,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么多年争斗,到底是为了什么? 话里多少带了几分祈求的意味,无奈萧明章不为所动。 “你今晚对我妹妹动手时,可有想过我妹妹也是无辜的?” “那怎么能一样?” 刘氏反驳。 “有什么不一样?当年我母亲得宠,你嫉妒她,就让她知道自己入宫前的夫婚夫之死是我父皇的手笔,我母亲从此陷入疯颠之中,她又何辜?” 纵使恨自己母亲临死时的绝情,但萧明章对她还是有几分同情的。 出去春游的少女偶被皇帝瞧见,皇帝见美起色心。 左右佞臣则朝少女的家人施压,让他们为少女退婚,然后送女儿进宫。 无奈这家人死脑筋,只一口咬定自家闺女有婚事了,不能入宫侍君。 而少女的未婚夫也不肯低头,坚持婚约。 最后,少女的家人也好,未婚夫也好,都死于非命。 少女入了宫,得了君恩,不知真相的她以为找到了新的依靠,打算安生立命过日子。 哪知一朝得知真相,她疯了。 欲行刺帝王不得,她惟有折磨一对儿女来出气。 而君王却记恨在心,褫夺她一切封号打入冷宫,并且不待见她所出的一双儿女。 故事很老套却令人唏嘘不已。 可是这里面,到底有刘氏多少手笔呢,怕是罄竹难书。 提起萧明章的生母,刘氏仍旧恨得牙痒痒的,一个来自民间低贱出身的贱人,却占据了帝王的心,她如何忍得? “你母亲该死!” “该不该死,她都已经死了。” 萧明章对于刘氏咬牙切齿的话,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 “明日,你就迁进最北角的冷宫,当年我与我娘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就过什么日子吧。” 刘氏听到这话,顿时全身打起冷颤。 当年为了出一口气,她没少暗中吩咐人折磨那个贱人,非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今让她去吃这个苦,她是决计不能的。 “你不能这样做,我可是你的嫡母,当朝太皇太后,你就不怕言官弹劾你吗?不怕他日史书说你虐待嫡母……” 萧明章少有地笑了笑。 “我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他们要弹劾我,谁会受理?宗族吗?他们现在只求自保,管不了你,至于史书,本王要史官如何写,他就得如何写。” 刘氏至此才感到害怕,萧明章这狼崽子果然反噬她了。 “我儿当日登基后,对你多有照顾,你不能如此对待他的母亲……” 这是她惟一能拿出来的保命符。 萧明章闻言,顿时大笑出声,随后讥嘲道。 “你说,如果兄长地下有灵,知道他是你去母留子养在膝下的,你说他是会感激你还是恨你?” 刘氏闻言,惊吓得步步后退。 这么私密的事情,他是如何知道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刘氏跌坐在地,满脸惊恐,手中的佛珠早已散落一地。 萧明章没有兴趣看她那有如败犬的颓丧之色,就这智商手段,居然还敢在他面前蹦跶,她是嫌好日子过得太久了。 那正好,去过苦日子吧。 他转身离去时,边走边吩咐,“传令下去,不许刘氏自尽,她若提前死了,你们全部拿人头来见本王。” “是,王爷。” 刘氏在后面叫嚣,“你有本事就杀了本宫,让本宫一了百了……” 萧明章回头冷冷地看她,“那太便宜你了。” 他娘是如何疯的,她就如何疯,很公平。 走出正殿,并不意外看到祈美之在这里。 她对自己的防备之心半点也不少。 祈美之有些讪讪地笑道,“这样处罚她,太便宜她了。” 萧明章平静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祈美之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只好一副招架不住的样子道。 “我承认,我也想折磨她一番好出一口当年的恶气。” “你爱怎么折磨她,我没有兴趣,只要不让她死即可。” 说完,他越过她直接往前走。 祈美之一把拉住他的手,双眼雾朦朦地看着他,语气中略带哀求。 “明章,你就非要这么对我吗?” ------------ 第七十章 你别胡乱说话坏我名声 萧明章冷冷地看向她拉住自己的手,声音淡漠地道,“放手。” 祈美之眼里顿时布满委屈,拉他的手更紧了,开始打感情牌。 “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打小相识的情份,明章,我们没有必要如此生份,你该知道,我这些年来……一直都记挂着你……” 说到这里,她脸上满是期盼,希望他能懂她的心,懂她的情。 可惜这些情绪犹如抛给了瞎子看,萧明章压根不上套。 只见他嗤笑一声,声音更冷地开口,“放手!” 祈美之心里恨他的不解风情,但面上还是委委屈屈地松开了手。 “明章,我没有别的意思,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萧明章冷声打断她颇带暧昧的话,“容我提醒你,我跟你可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你别胡乱说话坏我名声。” 祈美之的脸色瞬间一白,他何必说话如此伤人? 这些年来,她无数次示好,无数次想要贴近他,都被他无情的拒绝。 若不是他一直不娶妻,身边也没有美人侍候,她…… 萧明章圈着手一副冷嘲的样子看着她,突然一副明了的样子。 “你不会以为我这么多年没有娶妻都是为了你吧?” 祈美之闻言一懵,难道不是吗? 当年老皇帝还在时,曾将她许配给他,后来,她觉得嫁给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没有前程,这才自污嫁给了他的兄弟。 后来果然是挣得了贵妃之位,但也因为这段经历,刘氏那个老贱人百般看不上她,使尽手段折磨她。 死去的丈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人登上皇位后就开始骄奢淫逸,对她也没有了以前的温柔,甚至一度还因为别的女人的污蔑,从而将她打入冷宫。 那段日子不堪回首,她对那死鬼丈夫再也没半分情意。 回过头来,她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萧明章,这长相这身材,哪样都令她着迷。 萧明章看她那自以为是的样子,既觉得可笑又颇为不屑。 “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娶不娶妻,何时娶妻,都跟你没关系。” 祈美之被这般讽刺,顿时满是羞怒之色。 “这般贬低我,你就高兴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我井水不犯,祈太后,记住你的身份,莫逾矩了。” 实在不想跟她过多废话,他给了忠告,抬脚就走。 祈美之袖下的拳头紧握,他就非要这般给她难堪,心里才舒服吗? 看到他真要走,她忙提起裙摆追上去。 “摄政王,你别走,我还有事要与你商量……” 萧明章这才驻足,与她保持着距离看着她。 “祈太后还有何吩咐?” 祈美之这次没有再靠近他拉拉扯扯,而是端起当朝太后的架子。 “今之已经回来了,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这御林军统领一职,我想任用他。” 萧明章微眯眼看着她,“你当初承诺的交换物何时交给本王,本王就何时同意你这次任命。” 祈美之皱紧眉头,若是她将祈家最后掌握的军符上交,那么她与儿子将失去最大的保障。 “当初说好三年后我再交给你的……” 她试图拖延时间。 萧明章冷嘲一笑,“我当时可没答应你这个条件。” 换言之,你想用你亲弟弟来护卫皇宫,可以,但祈家手中的兵权一定要上交。 毕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祈美之又打起感情牌,“明章,对我别那么残忍……”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萧明章却不为所动,“那今之就继续当个纨绔子弟吧。” 这回他加快步子直接离开,瓜田李下的,他可不想跟她有过多的接触。 “可恶!” 祈美之看到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恨恨地骂道。 还没有被押往冷宫的太皇太后刘氏,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当即嘲笑出声。 祈美之听到她那尖锐又难听的笑声,转身直接恶狠狠地看着她。 “老贱人,你笑什么?” 刘氏立即反唇相讥,“笑你的不自量力,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仙美人吗?” “老贱人!” 祈美之转身返回殿内,直接抬手就一巴掌打到刘氏的脸上。 哪怕脸肿了,刘氏也不改脸上的笑容,反而更为神秘。 “祈美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祈美之皱紧眉头。 这个老贱人要说什么? 她面上紧盯着她看,心下却是做好了防备。 “当年你被景宗皇帝指给那天煞孤星时,你以为是他去求的?” 难道不是? 祈美之微蹙眉,正正因为这桩往事,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萧明章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刘氏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了,“将你指给他的旨意,是本宫下的。” “什么?” 祈美之不信。 她祈家当年在朝堂上也不是泛泛之辈,谁娶了她也是一大助力,她刘氏会这么好心给萧明章送助力? 她不是恨死了萧明章? “这人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这舌头还是割了吧。” 她冷声吩咐道。 她的亲信张公公立即出列,拿着小刀就要去剜刘氏的舌头。 刘氏有些惊恐地看着那个太监走近自己,但太皇太后的威严却不让她低头求饶。 “祈美之,我是你的婆母,你不能这样对我……” 萧明章那狼崽子如今大权在握,他这样做她无计可施,可你祈美之凭什么? 祈美之却是眯眼嘲讽她,“就凭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我儿子,我亲生的儿子。” 而你刘氏的皇帝儿子已经死了,并且还是强抢来的。 能一样吗? 她昂着头伸手扶住贴身侍女的手,高傲地催促一句。 “还不动手?” 张公公朝主子点了点头,然后立即上前伸手抓住刘氏的下颌,手中的小刀伸进了刘氏的嘴里。 刘氏满眼惊恐,剧烈挣扎起来,但按住她的太监也跟着收紧力道。 她挣扎不了。 “啊——” 祈美之看着刘氏像只死鱼般在瘫倒在地上抽搐,还不忘上前狠踩她几脚出口恶气。 狠虐了这老贱人一番后,她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天很快就亮了,顾德音起来时,伸了伸懒腰,有点留恋地赖了下床。 最后还是不得不起身,准备回宣宁侯府。 她的马车路过菜市口时,看到这里颇为热闹,她下令马车停下,微掀马车帘子看了起来。 ------------ 第七十一章 到底是有多缺德才会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上辈子,顾德音只知道这日处决了很多人,但具体是什么人,她却是不太清楚的。 毕竟当时她所有的关注都给了徐宁宇,是无暇他顾的。 这次倒是可以看个清楚明白,更何况,这也是侧面了解大商朝最高权力变化的一个契机。 只见一长串的犯人都被押上刑场。 周围的议论声开始不绝于耳,而她也趁机听了一耳朵。 侍候元嘉公主的一众下人在此列,她并不出奇,这是她上辈子就知道的事情。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这里面居然有太皇太后刘氏的家人,而他们所犯的罪却是多到让人发指。 一群老百姓一听到那些个罪名,立即骂声不断,甚至还有人扔烂菜叶和臭鸡蛋。 见到此情此景,她不禁沉思起来,联系两辈子所知的信息。 她猛然猜到了元嘉公主昨晚被掳的幕后主使是谁,居然是太皇太后刘氏。 所以萧明章连夜罗列罪名杀尽刘家人,只留刘氏一人独活。 这杀人诛心的手段,既让她佩服,又让她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对权力斗争最中心的人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跟他们打交道,她得更加如履薄冰才行。 不欲再看那血淋淋的场面,她放下马车帘子,吩咐道,“起程吧。” 马车夫正要扬鞭启程,突然就被人唤住。 没多时,一辆马车驶近。 “里面坐着的可是顾姑娘?” 听到这话,顾德音的神色一震,怎么又是祈今之? 这人真是冤魂不散,哪哪都有他。 心里不满,面上还是得带着微笑地让侍女卷起车窗帘子,然后朝对面马车里的人晗首致意。 “这么巧啊,国舅爷。” 祈今之用折扇指了指前面行刑的热闹场面,“这热闹没人想错过。” 顾德音忙捂胸口道,“这热闹我可瞧不得,险些要被吓死,这不,正准备让人赶紧启程。” 换言之,她现在受到了惊吓,他最好别拉她话家常。 她精力不济。 祈今之却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昨儿我为薄兄办洗尘宴,你推病不来,后面却有闲情逸致逛灯会去救人?” 这回他不兜圈子,而是问得直接。 顾德音心里暗骂他的祖宗十八代,到底是有多缺德才会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但面上她还是一副歉意地道,“兄长赴宴那会儿,我确实不舒服,后来想着兄长还要赶回漠北接应我爹,又只好拖着病体出门为他采购些路上要用的东西……” 祈今之手中的折扇轻敲着另一只手的手心,然后笑着打断她的话,“没想到顾姑娘做事还喜欢亲力亲为。” 这话颇有些讽刺,像他们这些当主子的,哪个不是用嘴去吩咐的? 摆明了就是不信她这套拙劣的说辞。 可顾德音管他信不信,理由她给他了呀。 “可不是?毕竟兄长于我如父一般,我不亲力亲为为他打点,我心难安。” 祈今之直到此刻,方才发现这个女人其实也很擅长骗人。 “然后就很凑巧地救了当朝公主……” 他给她继续编。 顾德音扬眉高兴地道,“正是正是,能有幸救下公主殿下,那可是我的福气,怎么?国舅爷不这么认为吗?” 她说这话时,一双美目还朝法场的方向瞟了瞟。 那边刚斩首的可是曾经的国舅爷,刘家当初靠着刘太后也曾风光无限,可如今,不还是上了断头台? 祈今之自然也领悟了她那一瞟之意,顿时脸就黑了,再也无法端起君子的风度。 “果然有了摄政王当靠山,就是不一样。” 他不顾君子之仪,当场嘲讽她是狗腿子。 顾德音心下早知他的为人,对于他突然变脸,倒是半点也不意外。 这种出身好的天之骄子,都是带着傲气的,并且只准他们瞧不起人,不准别人反击回去。 看到他,她就会想起徐宁宇那个狗渣。 估计徐宁宇以前看她的目光就是这样的,如今她不鸟他了,才能看清楚这类人的真面目。 只听她叹息一声,“国舅爷这话我听了真伤心,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罢了罢了,你我云泥之别,我断然是高攀不上国舅爷的。” 她一副伤心的样子让侍女将车窗卷帘放下,然后催促着马车启程,一副再待下去她就要窒息的样子。 然后,在祈今之未反应过来之前,顾德音的马车已经往前行驶了。 他猛地一拍折扇,这个女人真是诡计多端。 居然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哀兵之姿,这是在找借口跟他划清界限,并且罪名还要他来担。 想明白后,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对这女人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马车外的人听到他的笑声,先是一愣,然后想到今日斩首的是刘家这样欺压民众的皇亲国戚,确实该笑。 没多时,菜市口笑声一片。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在办什么喜事,才会让众人如此高兴。 顾德音回到宣宁侯府时,天色尚早。 她刚回兰馨园休整了一会儿,就听到老夫人传她过去。 整了整身上的衣物,她直接起身往老夫人所住的院子而去。 此时的府里异常安静,因为徐孝礼和许氏一大早就去了顺天府衙应诉,因为这场官司,府里的气氛很低迷。 顾德音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徐老夫人的院子,这里倒是颇为热闹。 看了看外面侯着的几个眼生的下人,好一会儿,方才记起这可是随徐老夫人所出的闺女陪嫁出去的下人。 这么说,这位老姑奶奶回府了。 也对,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在夫家如何坐得住? 肯定要回来问询一番。 徐老夫人与徐家是有隔阂的,但她所出的这位老姑奶奶却没有。 她奉行着娘家就是她的后盾的准则。 当然,寻常时候,这位老姑奶奶是很有分寸的,她是轻易不会介入娘家纷争里面的。 刚到了正堂门口,就听到这位老姑奶奶道。 “这样的丑事怎么还任由它发生?居然还闹得这么大?二嫂你糊涂啊,网破鱼就死了,你这是要将徐家往绝路上逼……” 乔氏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过了一夜,她似乎又想明白了许多问题。 “哪是我要闹的?八成是宇哥儿媳妇,她不满宇哥儿,就使出这法子来坏府里的名声……” 守门的侍女看了眼顾德音,然后就掀帘进去禀报。 随后,里面传出老姑奶奶尖利的声音。 “宇哥儿媳妇回来了?那敢情好,让她赶紧进来回话。” ------------ 第七十二章 震慑 侍女很快回转,“二奶奶,老夫人让您进去。” 顾德音神色一冷,扶着秀儿的手缓缓走进暖阁。 桂娘做为嬷嬷紧跟其后,并且一进到里面,赶紧把周围环境都扫视一遍,心里立刻有数。 如果有人选择在今日朝顾德音发难,她也有应对之法。 顾德音神色淡然,这让在场的徐家人都不舒服地皱紧眉头,就连一向对她亲厚的徐老夫人此时也绷着一张脸。 伏在自家姑姑怀里哭了一场的徐惠玉抬眼看向顾德音时,恨不得当场吃了她,都是她,搅得一家子不得安宁。 老姑奶奶徐妙清伸手轻拍侄女的背部,然后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最后一脸责备地看向顾德音。 看到她给众人见礼,她冷笑一声,“你这礼,我们可受不起。” 顾德音自顾自地把礼行完了,这才拍了拍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地道,“给人见礼,这是我顾家的家教,至于你们受不受得起,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宇哥儿媳妇,你怎么这么说话?如今在座的哪个不是你的长辈?” 徐妙清一拍桌子,顿时发火道。 顾德音根本就不鸟她的火气,扶着秀儿的手径自落座,斜睨了一眼徐妙清。 “老姑奶奶不在夫家耍威风,回来娘家耍威风,好大的气派。” 徐妙清从来没有在徐家遭受过这样的嘲讽,顿时气得浑身颤抖,扭头看向脸色铁青的母亲,“娘,您就不管管,由得她这样放肆?” 徐老夫人抬手制止女儿再说下去,她皱眉看向顾德音。 “宇哥儿媳妇,这些年来老身可有对你不好?” “倒是未曾。” 顾德音看向徐老夫人,倒是一脸的平和。 徐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心里才舒服了一些,终究还算她有点良心。 “你与宇哥儿争执,我哪次不是偏向于你?你扪着良心说,你这样做,可对得起我?” 顾德音叹息一声,“老夫人,我也是真心敬重您,但是,您与我终归道不同不相为谋。” 徐老夫人闻言身体一震,直到此刻,她才看清顾德音对徐家的怨恨有多深。 以前是她太想当然了,以为她只是小打小闹,所以只要把她安抚好,那么就能和稀泥,事情也就掩盖过去了。 一旁坐着的乔氏立即跳起来指着顾德音道,“听听,她终于承认了,这次的事情是她做的,跟我无关。” 顾德音这才把目光转向乔氏,“二婶母,你这话是何意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次的官司不是你的指使的又是何人?” 乔氏急切地道,她急于摆脱这个嫌疑,不然她就真成了徐家的罪人。 顾德音一脸好笑地看着她,“我一直在娘家养病,二婶母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幕后指使这事了?再说如今做证的府医,不是二婶母的人吗?” 乔氏被她这倒打一耙无赖的样子给气得胸口直疼,世上怎么有这么可恶可恨的人? “你胡说,这个府医是你藏起来的……” 顾德音打断她的话,“可是,顺天府衙传人证时,却是从二房的别院找到人的,二婶母,您栽赃也得讲点逻辑吧?”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是她,一切都是她做的,她挖了个坑给我跳……” 乔氏已经被气得语无伦次。 因为这次的事情,他们夫妻昨晚吵了一晚的架,丈夫责怪她做事太冲动鲁莽,如今这局面对谁都没有好处。 徐老夫人看到乔氏这失态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顾德音的对手。 “好了,老二家的,你先坐下稍安勿躁。” 比起乔氏这样的事事争先的蠢人,顾德音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二嫂,跟这目中无长辈的人说话,你只会把自己气死。” 徐妙清火上浇油道。 乔氏气迷了眼,非但不坐下,反而朝顾德音冲过去,她要抓花这个臭女人的脸,实在是看了就生气。 哪知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顾德音,就被从她身后蹿出的一个长相普通的妇人给拦住了。 那妇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十分大,她痛得额冒冷汗。 “手,我的手,疼……” 这变故看得其他人一愣一愣的,有对乔氏贸然出手的惊讶,更多的却是对顾德音身边眼生的嬷嬷手劲之大的忌惮。 桂娘一出手,立即震慑当场。 徐惠玉赶紧躲进自家姑姑徐妙清的怀里,吓得心跳都加速了。 本来请姑姑回来,是要救自家爹娘和二妹徐惠珠的,可现在看来,似乎没啥效果,她顿时心里又是焦急又是茫然。 徐老夫人赶紧出来调停。 “宇哥儿媳妇,还不赶紧让你的人放开你二婶母的手,你这是要捏断她的手吗?” 顾德音这才道,“桂娘,松开二婶母的手。” 她一副乖巧的样子看向徐老夫人,你看,我可听话了。 一时间,徐老夫人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当初给三个继子找媳妇,她都挑了表面看起来哪哪都好,但实际上哪哪都有毛病的女人,这就是想要暗坑继子一把。 到了孙儿媳妇这一辈,她就没管那么多,哪知,许氏倒是找了个好儿媳妇。 这姑娘一直都是心正的模样。 没错,她一直都是欣赏顾德音的。 只是终究她们殊途了。 她看了眼被顾德音身边的仆妇那一手吓得有些发抖的女儿,忍不住叹息一声,她女儿其实也是个窝里横的角色,真碰上了狠角色,她也没辙。 “宇哥儿媳妇,你二婶母说话冲动了些,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当然,我对长辈一向都很敬重。” 顾德音给自己脸上贴金地道,当然这长辈也得有个长辈的样子才行。 乔氏惧怕地看了眼冷脸的桂娘,没敢再上前去挑衅顾德音,不过听到她那自夸的话,她险些没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说出这样的话? 徐老夫人的嘴角也抽了抽,第一次发现顾德音居然如此混不吝,看来她以前都看走眼了。 不过她这人有一点好,那就是向前看。 “宇哥儿媳妇,既然你有此孝心,就该把官司给撤了,赶紧息事宁人才对,毕竟这侯府将来是要交给到你与宇哥儿的手里。” 顾德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这么快又改变了主意? 她装做惊讶地又看向乔氏,“二婶母没有意见?” ------------ 第七十三章 顾德音,你玩我啊? 乔氏不语,她当然不甘心,但形势比人强,如今闹到这份上,赶紧息事宁人,大家都还能在宣宁侯府这块金字招牌下过好日子。 真鸡飞蛋打了,她非但捞不到好处,反而还要倒赔进去,这就不是她乐见的事情。 徐老夫人对乔氏识时务的不吭声,还是十分满意的。 “你看,你二婶母都没意见了,宇哥儿媳妇,我到底比你年长许多,吃过的盐也多过你吃过的米,你到底还是徐家妇,真跟宇哥儿闹翻了,于你又有何好处?” 顾德音沉吟一会儿,点点头道,“嗯,确实是没有好处。” 徐老夫人看她这样,脸色也温和了许多。 “这样吧,我就倚老卖老,给你们做个和事佬,让宇哥儿亲自来给你赔礼道歉,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可好?” 顾德音不置可否地没有说话。 徐老夫人看她这样,觉得她该是要妥协的。 毕竟离了徐宁宇,顾德音这出身还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家? 像徐家这样的世家大户,怕是都不会择她为媳,毕竟这样不依不饶的儿媳妇,没有婆母会喜欢的。 因而,她高兴地让人去把徐宁宇唤来。 徐宁宇自从发现柳若荷人尽可夫之后,就一蹶不振地借酒浇愁,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徐老夫人的人到来后,看到他这样,立即皱了皱眉。 但老夫人那边还在等着,于是大胆地让人用水泼醒了徐宁宇,看到徐宁宇阴沉着脸看向她,她忙跪下道。 “二爷恕罪,老夫人请二爷过去一趟。” 徐宁宇头痛欲裂地揉了揉脑袋,徐老夫人找他有何事? 不管有何事,那是长辈,他不得不去。 下人识趣地立即端来醒酒汤,他连灌了三碗,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换了身新衣裳,他这才打起精神往徐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一出院门,就看到柳若荷在等着他。 他皱紧眉头,直接越过她往前走。 “宁宇,你对我当真如此绝情?” “我跟你没话好说。” 徐宁宇冷声回道,然后加快步子离开。 柳若荷急忙追上他,“我们多年的情份就这样没了吗?” “你给我戴绿帽的时候,可有考虑过我们的情份?” “我那是为了诸哥儿……” 以往好使的理由,如今却是不再有用。 无论柳若荷如何说,徐宁宇都不为所动。 两人一路争执到徐老夫人的院子门口,守门的婆子拦下了柳若荷,徐宁宇的耳根这才得到清静。 回头看了眼双眼含泪的柳若荷,他又狠心转过头去,一头扎进了院子里去。 进了暖阁,看到这里坐着的人,最后瞄了眼顾德音,心里不禁冷笑,这个女人惯会用这样的手段。 他收敛心神上前给徐老夫人见礼,然后又给乔氏和徐妙清见礼。 徐妙清看这侄儿礼数十分周到,人又长得精神体面,可惜配了个没有德行的妻子,这倒是个败笔。 “侄儿勿需如此多礼。” 徐宁宇笑了笑,“您是姑姑,给您见礼是必须的。” 徐妙清闻言,脸上这才有了抹笑容,瞟了眼无动于衷的顾德音,她道。 “你是个好的,可惜你媳妇,倒是个不知礼数的。” 顾德音可不担她嘴里的罪名,“老姑奶奶没见我的礼?” 徐妙清想要再说些什么讽刺一番,在她看来,亲侄儿到了场,顾德音就威风不起来了。 偏在这时候听到自家亲娘的咳嗽声,她这才闭上想要挑拨离间的嘴。 徐老夫人不满地看了眼女儿,想要挑事也得看看场合,这蠢样也不知道随了谁? 绝计是不随她。 “宇哥儿,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万事说开了就好,日子还得你们长久过下去才行,以前的事情,看在我这老婆子的面上,一笔抹了去,可好?” 她一边说一边给徐宁宇使眼色,要他趁这个机会赶紧哄顾德音回心转意,把眼前难关度过了才是正经。 徐宁宇心里瞧不上顾德音用长辈向他施压的手段,但老夫人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于是,他朝顾德音低头道。 “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别再计较了。” 徐老夫人对徐宁宇这表现相当满意,笑着又朝顾德音道。 “看看,这猫儿都认了错,以后好生看住他,不许他再偷腥便是,夫妻俩哪有隔夜仇啊?” 她满眼期待地看着顾德音。 顾德音却是大笑出声,笑得厉害了,倒是把眼泪给飙出来了。 秀儿忙递上帕子。 顾德音接过按了按眼角,笑容一收,她神色冷冷地看着徐家众人。 想要区区一句不痛不痒的道歉就想平息她两辈子的怨恨,休想! “我不同意,那怎么办呢?” 她戏谑开口。 徐宁宇先是一愣,随后大怒,“顾德音,你玩我啊?” “对啊,玩的就是你,怎么?生气了?生气就对了,你不气我还没有成就感呢。” 顾德音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你以为自己是香饽饽,人人都争着抢着?我呸!依我看,烟花之地里的王八都比你干净。” 被她贬损得一文不值的徐宁宇气得脸色都涨红了,这个女人给她几分颜色,她倒是开起染坊来。 他猛然转身朝徐老夫人道,“老夫人,您也看到了,她如此无状,孙儿实在跟她过不下去了,我要跟她和离。” 这话一出,震惊满座。 怎么就闹到了和离?还在这个节骨眼上。 乔氏微微垂头,掩下自己脸上对徐宁宇的不屑和鄙夷,一点脑子都没有的蠢货。 就连对侄子怎么看怎么喜欢的徐妙清也愣在当场,什么时候提和离都可以,就是现在不可以,这侄儿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徐老夫人实在是万般看不上徐宁宇这不顾大局的样子,但此时也惟有忍下了,只见她开口斥道。 “胡说什么,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呀你,还是太年轻了……” 徐宁宇虽喝了醒酒汤,但这会儿酒意上涌,他不管不顾地打断徐老夫人的话。 “祖母,您也看到了,她如此无状,哪里是贤妻的样子?府里如今这么多事,都是她搞出来的,我实容不下她。” 顿了顿,他又道。 “我已请族老前来,这次势必要休了顾氏这个搅家精。” ------------ 第七十四章 我要跟你和离 顾德音冷冷一笑,“徐宁宇,你想休了我,没门!” 徐宁宇闻言,转头看向顾德音,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块牛皮膏药,贴上了就揭不掉。 “你若还想跟我过下去,就得安安份份的别到处兴风作浪,不然我徐家容你不得。” 本来吓了一跳,以为徐宁宇昏了头的徐老夫人正想呵斥他一番,现在听到他这一番话,一颗心又放回肚子里。 好在这个继孙子没有蠢到底,知道以退为进。 女人最怕的是什么,就是被休,尤其顾德音当年嫁进侯府已是高攀。 这回她淡定地喝了口茶,既然皮球又抛给了顾德音,就看她如何应对了。 徐妙清也是暗松口气的,虽然万般看不上顾德音,但现在确实不是休妻的好时机,日后有机会了必定要休了这个可恶的顾氏,好出一口恶气。 全场惟有二房的乔氏最为失望,她心里很清楚,顾德音是不会被休的,她想看到的是徐宁宇犯蠢,这样一来,徐家众人会对他更失望。 只是,没想到,人家这回是带着脑子出门了。 这招确实将住了顾德音,离了侯府这门好婚事,顾德音一个二婚的,还能有什么盼头? 正在大家心思各异之际,顾德音却是一脸嘲讽地看着徐宁宇。 “银样蜡枪头,当年我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就你这样的,我就是剪了头发当姑子去伴青灯古佛,都不想跟你再过下去……” 随后,她抛下惊天之语。 “徐宁宇,你听好了,我、要、跟、你、和、离。” 这几个字她一字一顿地说出口,以表示她坚定的决心。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很清楚,徐家是不会选择这个时候与她划清界限的。 这与她要查许氏勾结土匪暗害她老爹的事情并不相悖。 所以,谁怕谁啊。 徐宁宇一怔,以前他一直是被顾德音追着跑的那个,所以他有恃无恐,可这次,顾德音居然提出和离了。 在他听来,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 被她这么一反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与顾德音和离的念头,他其实从来没有过。 以前心里只有柳若荷,但他需要顾德音这张挡箭牌,现在看清了柳若荷的人尽可夫,他也没想过跟顾德音和离,毕竟再娶一个也是麻烦。 徐老夫人、徐妙清、乔氏等人俱是一愣,顾德音居然敢提和离? “顾德音,你疯了吗?你真的想清楚了要跟我们宇哥儿和离?” 徐妙清不相信她的话,立即出声质疑。 “我的牙齿当金使,说过的话就绝不会收回,老姑奶奶不信,我可以当天发誓,要是有违此誓定当……” “好了好了,这誓言是能乱发的吗?” 徐老夫人赶紧出面叫停,省得到时候真的收不了场,徐家就真丢人了。 一边说一边暗中给女儿使眼神,让她少说话少掺和。 徐妙清不悦地撇开头,不过心里明白老娘的顾虑才是对的,她也怕夫家妯娌到时候逮到她,又要对她娘家好一顿冷嘲热讽。 她丢不起那个人。 乔氏暗暗期盼,希望顾德音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看徐宁宇如何下台? “祖母您偏心,如今是他要休了我,我要跟他和离,有何不可?” 顾德音一副伤心的样子道,仿佛一副被徐老夫人辜负的样子。 徐老夫人抚了抚额,“好了,宇哥儿媳妇,这婚姻大事岂能拿来开玩笑?宇哥儿,你也是,莫要再提休妻二字。” 本来各打五十大板,这事情就过去了。 哪知顾德音逮到这机会就不依不饶。 “那可不行,如今族老都请来了,哪能让他们白跑一趟?花书,你赶紧把族老请到老夫人这边的正堂来,我们商量和离一事。” 花书赶紧应声,然后迅速退了出去,跑去迎族老们,速度之快让人拦都拦不住。 徐老夫人狠狠地瞪了眼徐宁宇,都什么时候了,他就不能消停点,做点让人看顺眼的事情。 徐宁宇其实傻眼了,顾德音这打蛇随棍上的速度太快,他跟不上。 “还不快给你媳妇下跪认错!” 徐老夫人喝了一声。 徐宁宇一听到要下跪,哪里肯? “祖母,男儿膝下有黄金,孙儿跪君上跪长辈跪恩师,哪有跪媳妇的?” 顾德音在一旁火上浇油。 “是啊,他这一跪金贵得很,我可受不起。” “顾德音,你能不能闭嘴!” 徐宁宇现在听到她说话就烦,当即朝她喝道。 顾德音挑眉看他,“想封我的嘴啊,没门!” 徐宁宇吵也吵不过她,至于打,看到她身边一老一嫩的两尊神,他别说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算是昔日健康的样子,也是打不过的。 所以,他只能郁闷到想要吐血。 徐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继孙子,再一次暗骂,没用的东西! 没多时,族老们匆匆赶来。 徐老夫人不得不起身,率先前往院中正堂而去。 徐惠玉扶着徐妙清起身跟在后面,她心里很是焦急,这发展同样偏离了她的预设。 一想到二妹在狱中哭泣哀求的样子,她就心疼得厉害。 惟有乔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顾德音扶着秀儿的手施施然地跟在后面,在出门口时,与徐宁宇撞到一块,她冷笑一声,示意秀儿直接一脚踹过去。 徐宁宇怕踹到自己的伤处,赶紧让开。 顾德音朝他得意一笑,率先走出门口。 徐宁宇气得铁青着脸跟在她后面,这可恶的女人。 宣宁侯府最近一件接一件事发生,族老们都有些心力不济,来时都惴惴不安,哪知一来就被顾德音告知她要和离。 而且顾德音的理由很充分,她成亲三年无子,她同意和离。 无子的真相,在场的人都知道,都没圆房哪来的子?真有子那才是事大。 徐宁宇被逼上梁山,只好附和着同意和离的话。 一时间众族老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这傻子若是真的继承宣宁侯府,侯府危矣。 正在徐老夫人极力劝阻之际,侯府的管家匆匆进来禀报。 “老夫人,元嘉公主驾到。” ------------ 第七十五章 欺君乃是大罪 徐老夫人刚端起的茶盏因为过于惊讶,不小心摔碎在地,瞬间开成花。 “不是,公主怎么突然来宣宁侯府?” 这位可是请都请不到的娇客,摄政王把这个妹子看得很严,寻常宴会也不见她出席,是想巴结也找不到人影巴结的那种。 可她居然跑到宣宁侯府来,真是怪哉怪哉? 顾德音神色一动,这小公主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那天会救下公主是她借着上辈子的先知布下的局,是没想过后续还能跟公主交往的。 毕竟摄政王这人冷厉又多疑,岂会让他的宝贝妹子跟她这等可疑人士来往? 所以对于公主的突然驾到,她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且忧大于喜。 元嘉公主虽然不是大长公主,但她是摄政王的亲妹妹,这就让人对她格外重视,所以侯府以最快的速度铺红毯开中门焚香炉迎接。 势必要用最隆重的礼来迎接这娇客,也让京城的人睁大眼睛看看,你们请都请不来的娇客,如今在我侯府做客。 这对处于低迷与流言中的侯府而言,是挽回面子的莫大机会。 就连徐妙清这等出嫁了的老姑奶奶,也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跟在徐老夫人的身后,回去后够她在妯娌面前吹上三天三夜的。 就连族老们和徐宁宇的脸上都绽开一抹笑意,这及时雨来得太是时候了。 柳若荷听到公主要来,也没再躲着不见人,而是换上最好的衣裳混在女眷中迎接公主的大驾,若是她表现得好能得公主青眼相待,那这段时间的阴霾则一扫而空。 顾德音没管其他人,而是看了看低调赶来的三房的木氏。 木氏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和善的一笑,并没有上前来套近乎。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很好相处才是。 但顾德音突然想到一句话,会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狗才会咬人。 这木氏会是哪一类呢? 尤其她记得许氏跟木氏是走得颇近的,那这两人一定有共同的利益诉求。 一瞬间,她就做出决定,要派人紧紧地盯着这木氏才对。 元嘉公主的车驾驶进了侯府的中门,看到公主由侍女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众人赶紧对着公主行大礼。 元嘉公主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顾德音,她忙笑着推开扶着她的侍女,急切地朝顾德音奔去。 “顾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 到了顾德音的面前,她一把扶起顾德音,一脸亲切地笑道。 看到顾德音眼里有惊讶之色,毕竟那天晚上她被兄长匆匆拉走,并没有来得及问她姓什么,于是她笑着解释。 “我是回头问了人才知道姐姐姓顾,是宣宁侯府的二奶奶。”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心思各异。 徐老夫人跟女儿徐妙清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皇商出身的顾德音,如何结交上元嘉公主这等贵女中的贵女? 不过不管过程如何,这对她们而言都不是坏事。 而乔氏和木氏在吃惊过后,心中都有了新的考量。 哪怕乔氏恨毒了顾德音算计她,此刻也在盘算着,要如何跟顾德音重新交好,至少要沾到公主的光才行啊。 女眷中惟有柳若荷拉长着一张脸,此时她对顾德音的羡慕嫉妒恨到达了顶点,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在她的头上? 虽然出身不如她,但她有亲爹的爱护,又有大把的银子可挥霍,比她这种面子光的要好太多。 徐宁宇也目光复杂地看着顾德音,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她认识元嘉公主,要是知道她有这关系,他会试着对她好一点。 通过公主,可以影响到摄政王,那他请封世子就会容易得多,也不用到处受人脸色。 比起柳若荷,还是顾德音更能助力他的仕途。 他暗暗握紧拳头,告诉自己,男人为了事业低一次头不算什么。 这时候跟顾德音和离不划算。 就在徐家众人打算簇拥着公主到府里的正堂去时,却听到顾德音语气平和又恭敬地道。 “不敢有瞒公主,我很快就不是徐家的二奶奶了……” “宇哥儿媳妇,这话可不能乱说。” 徐老夫人急忙劝阻。 哪知顾德音却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徐老夫人。 “老夫人,公主是君,欺君乃是大罪,我们刚刚在商议和离事宜,莫非侯府敢犯这欺君之罪?” 徐老夫人第一次被人问到口哑答不出的,这话让她说什么都不是。 元嘉公主却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徐家众人,手却是紧紧地牵着顾德音的手。 徐宁宇顶着压力上前,先朝公主行了一礼,这才道。 “禀公主,侯府绝无欺君之意,之前是臣与内子闹了矛盾,她一时气忿才会说出和离二字,如今臣已知自己错了,当即向她下跪认错。” 于是不待元嘉公主反应,就转头朝顾德音跪了下来。 “娘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在这厢给你赔礼认错,还请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原谅我则个。” 虽说对妻子下跪有损大男子的尊严,但放在此时此刻,却更显徐宁宇男子汉的担当。 徐老夫人和一众族老这才满意地暗暗点头,这态度才对嘛。 这下看顾德音如何应对? 毕竟她被徐宁宇架在高台上。 一意孤行更显她气量之狭小,尤其是在公主的面前怕是说不过去,那势必得原谅徐宁宇,这样才好下台。 哪知顾德音还没有表态,元嘉公主却是脆生生地道。 “原来你做了对不起顾姐姐的事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顾姐姐,我支持你和离。” 徐家众人被这变故雷得里嫩外焦,这公主是故意来捣乱的吧? 顾德音却是笑着趁机给元嘉公主行谢礼,“谢过公主为我主持公道。” “顾姐姐,快起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不许你再行此大礼。” 元嘉公主赶紧又扶起顾德音,然后又看向一脸懵圈的徐宁宇。 “你既然做不好一个夫婿,就该放我顾姐姐离开另觅良婿,本宫准许你俩和离。” 徐宁宇忙道,“不是,公主,臣与她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 顾德音当即反驳一句,“我跟你可只是挂名夫妻,哪来的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可别毁我名声。” 元嘉公主闻言,就更是偏袒顾德音,一意坚持要他俩当场和离,并且让人立刻拿来文房四宝摆在徐宁宇的面前。 ------------ 第七十六章 不要脸面 徐老夫人头上一阵的晕眩,她活到这么老,还没试过如此丢脸的。 罢了,这事她管不了。 她沉默了,族老们就更是不好说话,一时间,徐宁宇孤立无援。 看到紧急摆在自己面前的文房四宝,他抓起笔,却是迟迟不能落墨。 顾德音的价值显现出来了,他舍不得放她走,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他不禁看向顾德音,希望她顾念夫妻一场,别让他当众写和离书这么难堪。 可惜顾德音不看他,这个男人的荣辱早就跟她没关系,两人又不是真夫妻,她为他开脱才是犯贱。 混在徐家女眷中的柳若荷看到这情形,不免有些着急。 虽然她与徐宁宇有私情,但也没想过让顾德音这么快就下台一鞠躬,这块遮羞布现在是不好用了,但架不住顾家还有大笔的财富,这些日后都是她儿子的。 一想到这些钱就要飞了,她的心一阵阵地抽疼。 她拨开前面挡路的乔氏和木氏,冲上前去道。 “公主且慢,宇……二叔和二弟妹一向夫妻恩爱,此次不过是口角而已,远远不到和离的程度,老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当场长篇大论起来。 徐宁宇目光闪烁地看向柳若荷,之前心里对她的恨意和芥蒂,因为此举,倒是少了不少。 到最后,还是她出面为他说话。 元嘉公主严肃着一张小脸,没有问顾德音,而是朝身边的侍女问道。 “此人是谁?好生聒噪。” 柳若荷闻言,一张脸当场羞红,这元嘉公主说话如此噎人的吗? 再说她哪句话说得不对? 没看到在场上了年纪的人都点头附和她的说辞? 侍女瞟了眼柳若荷,立即朝自家主子道,“殿下,此人乃徐大奶奶。” 显然对徐家的人际关系提前做过功课。 元嘉公主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却又皱眉不悦道。 “本宫都下旨意了,徐家长辈都不做声,何时轮到她一个小辈出头反驳本宫?” “这可是犯了不敬之罪,殿下,奴婢这就拉她下去掌嘴二十。” 元嘉公主轻摆了摆手,做为摄政王的亲妹妹,她有得是任性的本钱。 那侍女立即上前着人拉走呆愣的柳若荷,到一边去掌嘴。 元嘉公主暗地里朝顾德音眨了眨眼睛。 顾德音顿时又窝心又好笑,这小公主看来对她在徐家的处境很是了解,要不然也不会借机整柳若荷。 徐宁宇都被这操作整懵圈了,看到柳若荷被掌嘴,他有些心疼又有些埋怨,没本事就别强出头,活该! 元嘉公主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一个劲地催促着徐宁宇赶紧写,她还有悄悄话没跟她的顾姐姐说呢。 顾德音看着徐宁宇那纠结不舍,又不得不提笔去写和离书的样子,暗地里实在是乐得不行,这人就该被如此对待才行。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匆匆闯了进来。 “不能写。” 元嘉公主不满地看过去,朝身边人问道,“这又是谁?” “殿下,这是宣宁侯夫人。” 顾德音这才发现许氏不知道何时回府了,不过没看到徐孝礼跟她一块回来,看来官司应该是出了变故。 只见许氏急忙推开人群,上前先给元嘉公主见礼,然后再一次强调,“公主,这和离书不能写。” 许氏自然看得出来元嘉公主小脸阴沉了下来,但她还是要硬着头皮阻止此事。 今日丈夫突然被大理寺拘押了,案件也从顺天府衙移交给大理寺主审,这让案子的性质上升了。 而她因为不是主犯,倒是被大理寺卿放了回家随时候审。 徐家不是没有敌人的,那些观风的看到风向变了,估计会一窝峰地冲上来想要咬死徐家,所以她一路回来都忧心忡忡。 哪知自家后院却起火了,这元嘉公主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一上来就勒令她的次子和顾德音和离。 这样一来,把她的计划全打乱了。 徐家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就更不能放顾德音这财神离去,有她在,徐家还有翻本的本钱。 所以拼着脸面不要,她也不能任由事态脱离掌握。 “公主,他们小夫妻不过是有些矛盾而已,并没有到和离的程度。” 不待元嘉公主反应,她立即看向顾德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朝顾德音跪下。 顾德音早就防备着她,结果看她不出意外地来这一招,她往旁边一跳不受她此拜。 “婆母,这是何意?” 许氏也厚着脸皮转向她跳离的方向,总之她跳她就转方向。 “宇哥儿媳妇,宇哥儿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是我这做母亲的没有教好他,我在这儿代他向你下跪认错……” “你纵有不满,就冲着我来,我绝无二话,谁叫我是他娘……” “宇哥儿媳妇,你就大人有大量,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算我这当婆母的求你了,我不忍看他家散了呀……” 似乎说到动情处,她边哭边道。 徐家众人见状,不禁与许氏共情起来,心里虽然恨极了顾德音,但也跟着许氏一道出声求她留下不要和离。 这是全家一块儿给顾德音施压,并且姿态放得很低。 如此一来,哪怕是元嘉公主,也不好再一力主张二人和离。 虽然她不怕御史上书参她飞扬跋扈,但她担心顾德音会受人非议。 顾德音看到小公主的眉头紧皱,就知道自己此时让她为难了,她朝小公主温和地一笑,表示她已有了决定。 这回许氏再拜她,她就站定在那儿坦荡地受她一拜。 许氏愣了愣,随后眼里就是狂喜,顾德音这是要妥协了。 只见顾德音上前伸手扶起许氏,似一脸感动地道。 “婆母如此盛情,我再推却岂不是不近人情?罢了,我就再给宁宇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许氏如此不顾脸面都要挽留她,让顾德音更坚信她背后肯定有见不得人的计划,那她就更要留下跟她周旋找证据。 反正今日提和离就没想过真要和离,仇都还没报,走什么走? 许氏立即握紧顾德音的手,“他改,他一定会改,到时候他若不改,我这当婆母的第一个支持你和离,并且再送你一份再嫁之资。” 话说得十分敞亮,谁见了不赞一声好婆婆。 顾德音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她很清楚许氏这番话不但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更是说给小公主听的。 目的嘛,不难猜,就是搏小公主一个好感。 元嘉公主蹙眉道,“顾姐姐,你真的不和离了?” ------------ 第七十七章 她想打退堂鼓了 顾德音看小公主仍在为自己纠结,心里不禁一片暖融融的。 两人不过是堪堪相识,她就能如此赤诚地待自己,如何让她不感动呢? 她心怀感激地向小公主福了福,“这次不了,公主此心,我必会铭记一辈子。” 元嘉公主看顾德音不似说假的样子,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再次表态道,“若是日后你又想和离了,本宫必会再为你主持公道。” 她板着张小脸环顾周围的徐家人,当场警告道。 “你们日后若是胆敢欺负顾姐姐,我必不会轻饶你们,你们最好记住本宫的话,本宫治不了你们,本宫的哥哥肯定能治得了你们!” 她不惜把兄长搬出来给顾德音撑腰。 许氏急忙道,“公主放心,臣妇必会谨记您这番话。” 元嘉公主很不喜欢这个老女人,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此行的目的是来找顾德音的,并不想与徐家人有过多的接触。 所以这事一了,她就挥退徐家众人,直接被顾德音迎进了兰馨园。 “顾姐姐,这是你住的地方?” 元嘉公主到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只觉得这布置雅致得很,当然也颇显富贵。 “让公主见笑了。” 顾德音亲自沏茶迎接这娇客。 元嘉公主很是依赖地靠着顾德音坐下,看到顾德音眼里的诧异,她吸了吸鼻子,闷闷地道,“我昨晚做了个梦。” 一个她想起就会背脊发凉乃至惊恐的梦。 她梦到自己被掳后,就被剪了舌头,挑了手筋,被卖到最下等的窑子去,受尽了苦难。 醒来后,她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可抑制的浑身发抖。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德音。 如果昨晚没有她,自己估计就是梦中那样的下场,所以顾德音不但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贵人。 顾德音看到小公主忍不住惊恐的面容,还有那瑟瑟发抖的身子,她下意识地揽她入怀,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她想,小公主很可能梦到上辈子悲惨的一生,才会这样。 瞬间,她想到她俩其实也算是同病相怜,那一辈子都没有过好。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失态。 “公主,那不过是梦,您没听说过吗?现实与梦是相反的,梦中的情境是不会发生的……” “真的?” 元嘉公主睁着泪眼追问,可那个梦真实得可怕。 顾德音很坚定地答道,“真的。” 这俩字似乎带着一股力量,让元嘉公主的心渐渐稳定下来。 她依旧还赖在顾德音的怀里不肯出来,她就知道,这个温暖的怀抱能带给她安全感。 昨晚也是这个怀抱,让她受惊的心感到了安宁。 顾德音也不催促她,只是一遍遍地抚着她的背脊。 她知道,小姑娘这是吓坏了。 侍候元嘉公主的下人都是新换的,没有一个人会没有眼色的跳出来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这边的场景很是温馨,另一边厢的徐家众人却是神色各异地坐在一起。 对于元嘉公主的突然到来,他们已经不再兴奋,明显这个公主就是来找茬的。 许氏头疼得要命,实在没有精神招待他们,让人送族老先回去。 徐老夫人拉起女儿徐妙清就离开,她不想再掺和大房这狗屁倒灶的事情,这回她算是看清了。 徐宁宇与柳若荷这俩货,许氏看到他们就恼火,直接这让俩人回去,省得碍她的眼。 徐惠玉上前给许氏按摩头部缓解她的头疾,心里盘算着要说的话。 其他人见状,陆陆续续地离开,惟有三房的木氏似乎没有眼色地坐在原处。 许氏见状,抬手制止女儿的孝心,轻拍了下她的手,“为娘舒服多了,今儿个你也累了,先去歇歇。” “娘……”徐惠玉有话想说。 许氏再度轻拍她的手,“听话。” 徐惠玉看了眼那边朝她温和一笑的三婶母木氏,再看了看母亲,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们估计有话要说,而这话自己听不得。 于是,她很识趣地行礼退了出去,并且顺手把门关上。 外人和女儿都不在跟前,许氏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自己边揉额头边道,“你通知那边,要赶紧出手,不能再拖了……” 木氏却是皱眉道,“以前她没有靠山,这事做了便做了,收尾并不难,可现在杀出来一个元嘉公主,大嫂,我认为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换言之,她想打退堂鼓了。 毕竟顾德音若是起了疑心,元嘉公主再横插一杠子,她怕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许氏嘲讽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还想退出? 倒是想得挺美。 这个计划并不是一朝一夕想出来的,而是计划多时了。 从娶顾德音为媳开始,她就已经在盘算如何将顾家家产合理地收入嚢中。 “三弟妹,你这是想要退出啊。” 听出许氏话里的不善,木氏赶紧道,“并不是,大嫂莫要多疑,只是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侯府都快要倾倒了,这时候不出手更待何时?” 许氏直接反驳回去。 木氏沉默不语,最近的局势变化太快,她也知道许氏是急了,这才要将计划提前,毕竟徐家太需要顾家之财。 有财力开道,才能保得住现有的一切。 想明白这利害关系后,她道,“我会暗中传信过去。” 许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元嘉公主年纪小,只是贪新鲜而已,时日一长,她记得顾氏是何许人也?无须被她吓到。” 至于救命恩人的说辞,她不以为然,皇家可没有那么多情义可讲。 她转了转手中的茶碗,看来另一个计划也得提前了。 顾德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她眼里的狠芒一闪而过。 送木氏离开后,她立即朝身边的亲信嬷嬷道。 “去我娘家接三表姑娘过来小住一段日子,就说我想她了。” 徐惠玉见到三婶母木氏走了,这又转过来母亲这里,正好听到这吩咐,当即好奇地问,“好端端的接三表姐过来小住做甚?” 她不太喜欢这个三表姐许知兰。 自打被退了婚事后,这个三表姐就有些魔怔了,看她家二哥徐宁宇的目光也让人不舒服。 招惹她来,只会多生事端。 ------------ 第七十八章 自取其辱 许氏却道,“为娘唤她来,自有唤她来的道理,这事你别管。” 徐惠玉听到母亲这话,非但没有打消疑虑,反而多增几分不满。 “娘,二妹妹还在狱中,每天度日如年,您不想着救她出来,却有心情去接三表姐过府小住,有您这样当娘的吗?” 提到二女儿,许氏心里也痛,她也想救女儿出牢笼,但如今哪还有余力顾得上她? 再说救回来之后,二女儿名声已臭,连联姻的价值都没有,那也等于是白救,她终究过不好这下半生。 那就没有必要再花心思去救她。 可这些道理,不能跟大女儿讲,她不会明白的。 于是,她叹息一声,“你爹移交大理寺关押起来了,他若是倒下,那偌大的侯府也就倒下了,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徐惠玉听得心惊不已,事态已经严重到这等程度? 如果连父亲也保不住,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光是想想,她都后怕不已。 许氏看到女儿被吓得面色苍白,心疼地揽她入怀,“放心,爹娘现在还撑得住。” 徐惠玉这才稍稍安心。 哪知许氏又道,“等这事过去了,该给你找个乘龙快婿,你的婚事该定下来了,这样我也好安心……” 一听到婚事,徐惠玉的身子就是一僵。 她挣脱母亲的怀抱,“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出去。 许氏以为女儿害羞了,脸上这才有几分笑意。 离开了母亲的院子,徐惠玉的脸色冷了下来,她不想像母亲这样无爱无宠的过一生,更不想要个像父亲那样见一个爱一个的夫婿。 她要找个一心一意眼里只有她的男子共度一生,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刚想到心上人,就见到贴身侍女匆匆找来。 她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 果然,侍女贴在她的耳边说,她的情郎明晚在府里的后门处等着她。 她脸色不禁羞红一片,不过仍不放心地问了句,“都打点好了没有?” “大姑娘放心,那守门的婆子收了我们的钱,明儿就悄悄放魏公子进来。” 侍女忙促狭道。 徐惠玉嗔了她一句,这才慢慢地踱回住处,没再往徐老夫人和徐妙清处使劲。 既然她们都救不了二妹,那么就没有必要再浪费精力在外人的身上。 至于二妹,她已尽力了,如今只能多弄点银钱私下给她,让她在流放的路上能好过一点,这样算是尽了姐妹一场的情份。 白念涵办完许氏交代的差事回到侯府时,方才知道元嘉公主来了,就在顾德音的兰馨园。 当即顾不上前去给许氏交差,而是略做休整后,她立即赶往兰馨园。 这可是个巴结元嘉公主的好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她自是不会放过。 顾德音此时安慰完小公主,顺便说了几个笑话将她给逗笑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没有那么悲伤浓重,反而轻松俏皮了许多。 白念涵硬闯进去时,正好看到两人言笑晏晏的样子,顿时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顾德音什么时候瞒着她结交了元嘉公主? 还说自己对她的友情是虚假的,她对自己也没见得有多少真心。 不然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跟她说? 她想要加入其中,却被元嘉公主的人给拦下了,最后只能不死心地喊道。 “德音,有贵客到,怎么不给我也引见引见?” 顾德音这才似刚发现她一般,抬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她就收回目光了。 元嘉公主见状,就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女人跟顾德音关系不佳,所以顾德音连理睬也没有。 “没看到本宫正与顾姐姐相谈甚欢吗?闲杂人等还不赶紧赶走?还要本宫出声教你们做事不成?” 一句话,白念涵就被人强力驱赶了,并且不客气地被丢出兰馨园。 她跌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一直不做声的顾德音。 终于相信,她们曾经的友谊小船早已翻得不能再翻了。 元嘉公主的驾到让徐家上下都侧目,摄政王萧明章的到来,则让徐家上下都傻眼了。 不过想到人家的妹子正在自家府里做客,那么萧明章的来意也就很好猜了,那是来接亲妹妹的。 果然,萧明章的下属先一步进府,不让他们安排盛大的迎接事宜,而是无须声张,言明摄政王接了元嘉公主就走。 这是摆明了不想与徐家人接触的意思,当然也不想让徐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借他的势。 许氏听闻时,恨得想要咬碎一口银牙,这个萧明章太过于目中无人。 可恨归恨,她却不敢不照办,一想到萧明章整治人的手段,她顿时歇下了打小算盘的心思。 徐家很安静,没有大肆宣扬,很多人并不知道摄政王悄然到来。 萧明章看到许氏带着徐宁宇前来迎接,看到他们行礼,他随意地摆了摆手。 然后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他似想到什么,退后两步,站在徐宁宇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 原来他就是顾家女的夫婿啊,就这人品相貌,确实配不上顾家女。 徐宁宇被萧明章看得头皮阵阵发麻,这是面对上位者的敬畏之心,他的腰弯得更低了些,“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他希望能巴上摄政王,这样他不但能成为侯府世子,仕途也有望。 哪知萧明章一言不发地直接就走了,完全没有与他搭讪的意思。 他愕然地愣在当场,看着萧明章高大的背影走远,他感到莫大的羞辱,不禁暗暗握紧拳头。 许氏怕儿子冲动误事,伸手握紧他的拳头,朝他暗暗摇头。 小不忍则乱大谋,别节外生枝。 徐宁宇不忿归不忿,哪敢找萧明章的麻烦? 萧明章没有到徐家内院,而是等着顾德音送自家妹妹出来。 元嘉公主还在与顾德音品茗,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一听到兄长来接自己,顿时就不悦地放下茶盏。 “你转告我哥,就说我要与顾姐姐再聚一聚,让他先回去……” “殿下,难得王爷亲自来接,您就回去吧。” 一旁的侍女劝道。 元嘉公主还是任性地摇了摇头。 侍女也好,萧明章派来的下属也好,都拿这小公主没有办法,只好朝顾德音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顾德音也乐于卖他们一个好,关键是她怕萧明章接不到妹妹,会将这一切都怪罪到她的身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小公主单纯,萧明章可不单纯。 ------------ 第七十九章 这要求逾越了 顾德音亲自上阵劝说元嘉公主回去,并且许下过两天就到王府去探望她的诺言,小公主这才勉强地同意随兄长回去。 她亲自送小公主出内院,刚走到外院门口,就看到萧明章已经等在这儿,不远处的许氏和徐宁宇暗地里朝这边张望过来。 她理都没理那两人,而是忙上前给萧明章见礼,“见过王爷。” 萧明章看她一眼,做了个起来的手势,然后拉过噘嘴的妹妹,“怎么玩得乐不思蜀?” “哥,你好讨厌,我刚跟顾姐姐聊得欢,你就来扫兴。” 元嘉公主不高兴地道。 萧明章又看了眼低眉顺眼的顾德音,这女人倒是好本事,哄得自家妹妹对她全抛一颗心。 这女人好手段,以前竟是他看走眼了。 顾德音感觉到头顶那抹热切又多疑的目光,下意识就想要退后几步,不过一想到自己是有依仗的,她就又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元嘉公主似想到什么,突然一把拉住兄长,扬着小脸甜甜地唤了一声,“哥……” 一看到妹妹这笑容,萧明章就知道她有所求,顿时无奈地道,“说。” 元嘉公主毫不客气地道,“哥,我想让顾姐姐时常得闲了到王府来陪我说说话,你把王府的通行令牌给她一块,好不好?这样顾姐姐出入王府也方便许多。” 这要求逾越了。 无论是顾德音,还是那边厢偷听的许氏和徐宁宇都不禁吃了一惊,王府的通行令牌会随便给人吗? 这小公主太天真了。 哪知,宠爱妹妹的萧明章却是点了点头,当真让人取来王府的通行令牌交给顾德音。 顾德音看着面前的烫手山芋,不敢接下,赶紧道,“谢过王爷和公主厚爱,但这个我不能收……” 元嘉公主忙取来通行令牌,直接塞到顾德音的手中。 “顾姐姐只管收下,有了这个进出王府无须通传,这是方便我们姐妹聚会用的,甭管我哥怎么想,他怎么想不重要。” 顾德音拿着这个通行令牌,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只好抬头朝萧明章看去。 萧明章却是道,“这是嘉嘉给你的,你收下便是。” 顾德音这才一副无奈的样子收下这块通行令牌,其实她的心里乐开了花,这次真是赚大了。 但她面上却是半点也不敢带出真实的情绪,实在是萧明章那双似能看透一切的厉眼,让她颇为忌惮。 “好了,通行令牌你的顾姐姐已经收下了,这下愿意回去了吧?” 听到兄长催促的话里似有警告之意,元嘉公主见好就收。 她只好依依不舍地与顾德音告别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还是萧明章看不下去,直接让人强行将她拉走。 “你先上马车,哥等等再来。” 元嘉公主睁大眼睛看向兄长自私的行为,为什么她就必须被强行拉走,而他却能留下跟顾姐姐说话,这不公平。 再有不满,她还是敌不过兄长的强权。 许氏和徐宁宇看到萧明章似乎还有话要跟顾德音说,两人张大眼睛想要靠近听得真切一些,就被人强行驱赶。 徐宁宇握紧拳头,顾德音好歹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萧明章这样,岂不是要给他戴顶绿帽子? 许氏看到儿子眼里冒火,忙拉他走远些。 傻子哟,人家是摄政王,莫说是要跟你娘子单独说几句话,就是真要强抢了去,你也得乖乖奉上。 顾德音自然是看到了徐宁宇看自己不善的目光,她朝他冷然一笑,这样就受不了? 他给她戴绿帽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让人给他戴绿帽子? 呸呸呸! 她跟萧明章可是清清白白,没有那等龌龊事,跟他可不一样。 萧明章一直觉得自己能轻易看穿世人,可这会儿的顾德音,他却是有些看不明白。 她既胆小,但有时又胆大得很。 只见她掏出那块通行令牌,恭恭敬敬地递回给自己。 “王爷,还请收回令牌。” 萧明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手就去拿。 顾德音一愣,真要收回啊?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她抓着令牌就是不撒手,哪怕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在眼前,她也故做看不见。 拉扯了一会儿,她惟有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就像肉骨头被抢了的狗儿般耸拉着脑袋。 哪知,下一刻,这通行令牌又回到自己的手中。 她愕然地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这是什么意思? 顾德音这表里不一的表现,瞬间逗乐了萧明章。 只见他大笑出声。 顾德音怔了怔,不知道自己哪里逗乐了他? “这玩意儿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本王没有收回的意思。” 顾德音俏脸一红,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人家刚才是逗着她玩的。 没想到日理万章的摄政王还有此等恶趣味,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她暗暗腹诽着,面上却是迟疑地道,“这……不太好吧?” 萧明章已板着张脸,仿佛刚才大笑的人并不是他。 “元嘉是本王惟一的妹妹,本王不管你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但若是伤害到她,或者是辜负了她的信任,本王绝饶不了你,这话你最好记在心里。” 此时他的声音又冷又硬,不复刚才的平易近人。 在昨晚妹妹被掳的事件中,她出现得过于巧合,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但查了又查,愣是查不出她有何可疑之处,这让他实在放不下可疑之心。 当着妹妹的面,他不好说这番话,妹妹难得交个朋友,他不赞同但也没想过去破坏。 这是个爱护妹妹的兄长,顾德音看到他,就想到自己的父亲和义兄。 所以,再抬头看向萧明章时,她收起了自己的一些小心思,而是认真又赤诚地道。 “王爷请放心,我待公主犹如亲妹妹,断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公主待她以赤诚,她必然也会如此回报她,这是她做人的原则之一。 利用她只有昨晚一次,但那是迫不得已的,不这样,她也没法去认识公主。 萧明章看到她如此坦荡地与自己平视,这才认真地将她看进眼里。 “你这番话,本王记住了。” 说完这些,他转身就走,并没有过多逗留。 顾德音跟在后面相送,同样也没有多说什么,跟上位者相处,多说多错,一切点到为止就好。 元嘉公主离开时,一直将头伸出车窗外,朝她挥手告别。 她站在原地,含笑相送,直到马车驶远,仍未离开。 徐宁宇实在受不了,上前一把拉住她往府里拽。 顾德音才不受他的鸟气,直接挣脱他的手,厉声道,“你做什么?” ------------ 第八十章 任你驱使 徐宁宇红着眼睛瞪着她,仿佛顾德音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 “你对着人家笑成那样,羞不羞?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 顾德音冷笑一声,“心里有鬼的人看什么都是鬼,也对,你偷嫂子偷得那么欢,自然龌龊得很……” “顾德音!” 徐宁宇大喝一声,气急败坏地想要拉她进府去再吵。 顾德音偏不,他不就是想要伸张他当丈夫的权利吗?那就先还给她当妻子的尊严。 要吵就在这大门口吵,让隔壁邻居都听听他的龌龊事。 “怎么?心虚了?我那大伯哥在地下怕是也不得安宁,死了,还要被你戴顶绿帽子,不对,还有你爹……” 听到这话,徐宁宇的额头冒出冷汗,顾德音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敢说。 “没有的事,你……” “来来回回就这句话,你没话可说了吗?也对,你徐家家风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也难怪你会偷嫂子……” 徐宁宇气得想要举手甩她一巴掌,她那张嘴除了偷嫂子还会说别的吗? 看出他恼羞成怒想要动粗,她往后一退。 秀儿立即会意地上前,两眼狠狠地瞪着徐宁宇,大有他敢动手,她也不客气的意思。 徐宁宇自然看出这侍女的不好惹,发现自己占不了便宜,他怒极甩袖离去,省得顾德音再口无遮拦地乱说。 “窝嚢废就是窝嚢废,除了会偷嫂子,别的一无是处。” 顾德音故意高声骂了一句。 然后似不经意地一回头,正好看到隔壁邻居家的下人在偷听。 被她抓了个正着后,那婆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福了福,立即关上小门,赶紧飞奔回去给主子禀告这个劲爆的消息,看不出来徐二爷人模狗样的,居然与长嫂通奸。 顾德音喷笑出声,徐宁宇这下要出名了。 她心情大好地慢悠悠地往回走,如今她谁也不惧,谁来就怼谁,毕竟她现在可是有靠山的。 一路上都无人来招惹她,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只是刚到兰馨园的门口,就看到徐惠玲正瑟缩着等她。 她的好心情顿时一空,实在不乐意看到她。 沉下脸,她直接无视地越过她就往院子里去。 徐惠玲在她身后扑通一声跪下,“二嫂,我姨娘快不行了,求您救救她……” 自从在公堂上反水后,嫡母嫡姐更加不待见她,自然就不会为她姨娘延医问药。 可若是问她后不后悔反抗嫡母,她自己也说不好,毕竟她实在是太恨徐惠珠这个嫡姐了,看到她不幸,她睡着都能笑醒。 顾德音记得,上辈子有她照应,徐惠玲的姨娘病情并没有这么严重,看来这病情是拖出来的。 “二嫂,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我给你道歉,求你先救我姨娘,我……我可以任你驱使……” 徐惠玲哭跪着上前给顾德音磕头,在这府里,除了顾德音,她也不知道该去求谁。 她姨娘早就失宠了,她爹眼里就更看不到她们母女。 顾德音跨进院子的步子一顿。 徐惠玲这人有用处吗? 有。 既然有用,那么卖个人情给她也不是不可以,思及此,她这才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徐惠玲,问道。 “当真是任我驱使?徐惠玲,你若是骗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徐惠玲闻言,抬头看向顾德音,只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庞上有着陌生的冷漠眼神,她的心猛地一震。 这一刻,她不再抱有侥幸的心理,以为只要哭一哭,求一求,顾德音就会可怜同情她,她看得出来,她眼里再没有那种对她的怜悯之情。 她嗫嚅了一下嘴唇,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顾德音嗤笑一声,当即转身就走,想着说一两句软话,就能空手套白狼,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徐惠玲看她真要走,忙应声,“二嫂,我听,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很好。” 顾德音适时地再度回头。 “记住你说的话,别想着随便糊弄了事。” 徐惠玲郑重地道,“二嫂,我记住了。” 顾德音这才吩咐花书去请大夫进府给徐惠玲的姨娘看诊,然后在离开时抛下一句话。 “你先回去吧,用到你时,我自然会让人去找你。” 徐惠玲看着她绝决离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心酸难过,明明以前顾德音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她突然想到姨娘说的话。 “你没有对人家付出真心,迟早会遭到反噬的。” 那时候她对姨娘这话嗤之以鼻,毕竟她姨娘就是太好说话太温柔,才会混得这么差,谁都能踩她两脚。 所以真心是什么? 她告诫自己,对谁都不能付出真心,没有谁值得自己真心以对。 可如今,她迷茫了,是因为自己的虚情假意,才会让顾德音反脸不认人? 顾德音喝了一盏茶,花书方才回来复命,说徐惠玲的姨娘怕是不好了,用药的话还能拖上一段时间,但也仅是一段时间。 “够了。” 顾德音淡淡地道,有这人在,徐惠玲就不会轻易再反水。 这点时间够她折腾的。 花书明白后,再度出去安排。 她刚出去,花朝就匆匆进来,然后凑到顾德音的面前,低声道,“二奶奶,大姑娘那边有情况。” 看到顾德音感兴趣地看过来,她这才上前附耳说着自己从守小门的婆子那儿听来的消息。 这消息不出顾德音的意外,徐惠玉与那穷书生打得火热,哪怕回府了,也不会轻易丢开手。 “等他们幽会时,安排太太过去抓奸。” 她要将这对母女的矛盾摆到台面上,不然她上辈子岂不是白担了拆散人家美满姻缘的名声? 花朝笑着点点头,然后立即出去安排打点。 顾德音坐在窗前继续烹茶,心里却在暗暗地盘算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就在她正想起来伸个懒腰之际,侍女进来禀报,说是许三姑娘来了。 许三姑娘? 许知兰。 许氏的娘家侄女。 顾德音已经好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了。 正在这时,一道笑声在门口处响起。 “怎么?我来见你,现在也要通报了?” ------------ 第八十一章 意外撞见 看到许知兰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顾德音微微眯了眯眼。 许知兰的父母早逝,虽然有祖父母庇护,但她其实过得是寄人篱下的日子,是要看伯母和婶婶的脸色做人的。 许氏对这个侄女倒是颇为疼爱,一年到头总要接到宣宁侯府来小住一段时间,这让她也能稍微喘口气,至少做为表姑娘,她在徐家是娇客。 顾德音初初嫁入徐家时,处处谨慎小心,生怕做得不好遭人取笑。 那个时候,许知兰做为表妹倒是对她颇多照顾,毕竟看似爽朗爱笑的许知兰,是个能说心里话的知心人。 后来,许知兰打小订下的亲事黄了,男方家嫌弃她是孤女,觉得她命硬怕克着自家儿子,所以死活要退婚。 从那个时候起,许知兰爱笑归爱笑,但眼里总有几分落寞。 她没少安慰她,甚至留她在兰馨园住,一副姐妹好的作派。 可是,许知兰怎么回报她的? 她还记得上辈子她将许知兰和徐宁宇抓奸在床的那一幕,那会儿她被刺激得险些发疯,毕竟她是真的将许知兰当好姐妹来看待的。 那会儿许知兰吓得跪在地上求她,说是醉酒后糊涂行事,并不是出自她的真心。 现在想来,只怕一开始许知兰接近她就没安好心。 想起上辈子的往事,她的神色越发的冷若寒霜。 “这是怎么了?看到我来,高兴到愣住了?” 许知兰笑着上前,想像以前那般伸手掐一把顾德音嫩得能出水的脸庞。 哪知,顾德音的脸一偏,让她的手扑了个空。 她愕然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对我生疏了?” 她眼里渐渐盛满了落寞。 顾德音嗤笑一声,“表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一上来就先指责一通。” 看到顾德音这样,许知兰心下微惊,但面上却是漾开一抹笑,还用手臂撞了撞顾德音,“讨厌,都要被你吓死了,我还以为你真不理我了?” 然后不待顾德音回答,她就朝外面扬声道,“把我的行李先送到东厢房去,表嫂,我还住那儿吧,正好可以陪你说说话……” 顾德音本想拒绝她住进兰馨园,但很快她就将这个想法推翻了,她得看看许知兰到底想干什么? 直到现在,很多事情她都找到了端倪之处,惟有一处她至今无解, 那就是她上辈子的死。 她缠绵病榻是开始抓到许知兰和徐宁宇奸情的那天不久后开始的。 那种被病情主宰的身体孱弱的感觉似乎袭上了心头,她暗暗握紧拳头,这辈子绝对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所以她一直有个疑问,她是真的生病了,还是有人暗中下毒的? 留许知兰在身边,或许就能找到答案,她隐隐有这种感觉。 毕竟她与许氏如今闹得正僵,她突然把这侄女叫来,肯定有所图。 她爹和她都是许氏揽财路上的拦路虎。 许知兰转身一把揽住顾德音,“今晚我们姐妹一块儿睡,正好说说悄悄话。” 顾德音轻笑一声,“好啊。” 就让我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另一边厢的许氏却是在焦急地等待,顾德音如今油盐不进,如果连许知兰都近不了她的身,那么她就得另想办法了。 哪知,下人很快就带了准信,说是表姑娘在兰馨园住下了,二奶奶很是热情地招待她。 许氏这才长舒一口气。 这样就好,自家这个侄女也不全然是毫无用处。 这一夜,顾德音与许知兰同榻而眠。 许知兰有说不完的话,而顾德音却是时不时地回应一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看她睡着了,许知兰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跟着闭上眼睛。 徐家看似风平浪静,但光是应付大理寺的官司和御史的弹劾,就让许氏和徐家男人奔波的。 许知兰绝口不提徐宁宇,只是一味地陪顾德音喝茶赏花聊天,甚至还拉着顾德音在府里逛了起来。 顾德音也不推拒,虽然对这府里毫无兴趣,但她还是跟着随处逛了起来。 走到侧门口,许知兰肚子痛急着要去如厕,顾德音只好在原地等她,一时觉得无聊,看到有蝴蝶在飞,她兴趣一起,举起团扇就去扑蝶。 不经意地就扑到了假山后面,结果蝶儿扑不到,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只见三房的木氏和一个陌生男子在这侧门口说着话,两人的神情都颇为严肃,不像是有私情。 顾德音示意身边的侍女噤声,躲在假山后面偷看两人说话。 那陌生男子的脸渐渐让她看了全貌,她猛地震惊在原地。 这张脸她是见过的。 可在哪里见过的呢? 她一时半刻想不起来,直到那男子走出侧门离开侯府,而木氏也一副无事人的样子返回内院,她还是怔在原地苦苦思索。 直到肩膀被人一拍,她这才似惊吓般猛地回头,就看到了许知兰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想什么。” 许知兰才不信她这话,“对我也要隐瞒啊?” “本来就没事,哪来的隐瞒?对了,你怎如厕去了那么久?” 许知兰挥了挥手,“嗐,别提了。” 顾德音冷笑一声,“不想说就别说。” 她直接反将一军回去。 许知兰看她说走就走,忙追上去,“真生气了?” “没有。” 顾德音哪里顾得上她的事情,而是在想着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那男子,这人让她有印象,但印象又不太深。 许知兰以为她生气了,忙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便是。” 顾德音定眼看她。 许知兰悄声道,“我刚才如厕完出来,你猜我见着谁了?” 顾德音心一惊,莫不是她见到木氏与男子私会?而她是认识那男子的? “见着谁了?” 她立即追问,或者能从许知兰这里得到一点线索。 许知兰与她耳语道,“我看到表妹与人勾勾搭搭的,看来似乎与人私订终身了。” 顾德音听闻这话,当即颇为失望。 “哦,你看到哪个表妹行为不端了?” 她没甚兴趣地回了句。 许知兰撞了下她的肩膀,“还哪个?不就是我那亲亲表妹嘛。” 徐惠玉? 顾德音突然停住步子,猛地看向许知兰。 她一直想不明白,徐惠玉在外家住时与外男私通,是谁给她挖了这么大个坑? 现在她有答案了,原来是许知兰在背后捣的鬼。 ------------ 第八十二章 我此生非他不嫁 “做什么这样看我?” 许知兰一脸不解地道。 顾德音掩下眼底真实的情绪,故做惊讶地掩嘴道。 “只是没想到大姑子她看起来挺正经的一姑娘,怎么会与人私订终身?你莫不是看错了吧?” 许知兰忙紧张地道,“我绝没瞧错,哪能拿这种事胡乱说话?” 顾德音摆手道,“不管真假,这事我都管不了。” 许知兰诧异地看了眼顾德音,这样的大事,按照她以往的性格,肯定会插手,不然何以彰显她徐二奶奶的威风? “你真不管?” 顾德音摇了摇头,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傻了才会去管,表妹,我劝你也不要多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阻不了。” 说完,她抬脚直接就走了,没有兴趣再聊这八卦。 许知兰还震惊地站在原地,之前听闻她去顺天府报了失窃案,将二表妹徐惠珠送进了牢里,她还不信,觉得是外面的夸大之词。 现在看来,怕是传闻还真没有夸大之处,反而还往小了说。 顾德音变了。 从昨晚到现在,她终于愿意承认这一点。 看她真走远了,她忙回过神来追上去,“等等我。” 顾德音皱了皱柳眉,实在烦她。 要不是还想将人留在身边,看看她是不是下毒的元凶,她真就想赶人了。 许知兰看到顾德音停下步子等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还愿意搭理她,那就还不算糟。 “你说得对,这事不到我们管,省得惹了一身腥。” 顾德音笑了笑,这事就算翻篇了。 许知兰也知情识趣地不再提及此事,而是说起别的趣事来,只可惜没能引得顾德音去抓奸,不然姑嫂俩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她最见不得被家人宠爱的女子,一如顾德音,一如徐惠玉。 总要见到她们被拉入地狱,她的心才会舒坦。 顾德音的眼角瞟到许知兰脸上一闪而过的荫翳,待她正眼看去时,她又笑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以前没留意的细节,现在处处看,处处都是破绽。 她上辈子果然没有长眼睛,她心下自嘲了一句。 回到了兰馨园,花书拿出了一封信呈上来。 “二奶奶,顾二老爷写来的信。” 顾德音一听是二叔的信,眉头不禁蹙了蹙,拿过信后,她当即打开来看。 信中对她很是嘘寒问暖,还给她送了些南边的新鲜瓜果,不日就会到京云云,最后才轻描淡写地说迟些日子就要来京,与她还有她爹一家团圆。 上辈子,就是这个二叔继承了顾家,并且对她翻脸不认人。 想到二叔,就会想到她老爹的死。 在灵堂上,二叔哭得肝肠寸断,那戏演得真好,当时把她都给骗了过去。 她现在光是想起,都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时光逆转,她能回去打二叔那张老脸几巴掌出出气。 想起二叔那张不讨喜的老脸,她的脑海瞬间闪过另一张脸。 她猛地睁大眼睛,疯狂地在记忆中搜索那张脸。 渐渐地,那张脸与木氏在侧门口私会的男子的脸重合起来。 原来她是在自家老爹的灵堂见过此人。 上辈子这人跟在二叔的身边,二叔说是他的得力助手,但这人半点也无为人下属的卑微感,反而还有几分倨傲之气。 这才给她留下了一分印象。 后来她被二叔边缘化,这个人在顾家商行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就不清楚了。 如今想来,这人应该是木氏和二叔那边连接的桥梁。 或者还不止这一重身份,譬如杀害她老爹的土匪的匪首?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如果真是她猜的这样,那么这一群土匪肯定不是没得吃落草为寇的,而是另有身份的。 顾家商行最吸引人的不是生意,而是它的银子。 太多人对这银子感兴趣了。 “你二叔都写了些什么?” 许知兰看顾德音的神色变了又变,好奇地问道。 顾德音一边将信塞回信封中,一边似漫不经心地道,“没说什么,只说想我和我爹了,要北上来探亲,对了,还运了些新鲜瓜果要给我,正在路上。” 听到这话,许知兰的眼里闪过一抹嫉妒,同样是叔伯,她家的只会放任女人欺负她。 “你二叔对你真好。” 顾德音看到她满脸的羡慕,只觉得可笑,这许知兰最恨人有她无。 这两天,她对这个有最深的感触。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对付许知兰的好时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夜里,许知兰没再与顾德音同榻而眠,而是住进了东厢房。 只是半夜她起来如厕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就飘到了徐惠玉的院子,并且因为被吓着而尖叫不已,吵醒了不少人。 本来顾德音就已经派人暗中引许氏去徐惠玉的院子,如今有了许知兰这一嗓子,徐惠玉私会情郎一事当即曝光。 许氏气得浑身直哆嗦,本以为是最乖巧的孩子,哪里知道却是最大胆的那个? 而因为梦游被吓到昏迷的许知兰,直接就被送到许氏的院子,暂时被看管起来。 徐惠玉的情郎当场被抓起来关到柴房,无论徐惠玉如何哭闹,许氏都不松口。 徐惠玉被禁足了。 许氏连吃了好几颗药丸,这才勉强止住打哆嗦的身体。 “说,你跟那人这样有多久了?” 徐惠玉只一味的表示,“我此生非他不嫁。” “你是不是疯了,那样的寒门书生,你跟着他就等着挖野菜过日子吧。” “我乐意!” 徐惠玉直接反驳许氏。 “我不想像你一样,没人爱没人疼,过着没滋没味的生活。” 女儿的话直戳许氏的心窝子,把她最不堪的那一面都说了出来。 “啪”的一声。 许氏气急,甩了女儿一巴掌。 徐惠玉捂住被打疼的脸,还是一味倔强的表示,不管她如何打压,她都不会屈服的。 许氏劝不动女儿,只好将她关起来让她好好反省。 顾德音对这发展只听了这个大概,这辈子没有她在她们母女之间当缓冲,她们直接就干上了。 她顿时就乐了,这回够许氏喝一壶了。 “表姑娘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花朝答道,“大夫说她梦游被吓到,估计一时半刻没能那么快回魂。” “那就稀奇了,我还第一次听说她有这毛病。” 顾德音凉凉地道。 花书笑道,“可不是?奴婢以前也没发现表姑娘有这毛病呢。” 换言之,就是新添的呗。 她们都能明了的事情,又如何能瞒得过许氏的眼睛? “奴婢以为,表姑娘这回很可能要吃太太的排头了。” 顾德音点了点花朝的鼻子,笑得一脸神秘地道,“那可不一定。” 许氏用得上许知兰,就不会将这颗棋子给废了。 “好了,甭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赶紧让人去套马车,我们待会儿要出府到摄政王府去。” ------------ 第八十三章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顾德音如今出府,根本无须向任何人报备,无论是徐老夫人还是许氏,现今都跟她关系不佳,当然也拦不住她。 加上守门的下人有了上回顾德音硬闯出府的记忆,都被吓出了阴影,看到她的马车出行,哪敢阻拦?都是直接放行。 “没想到现在出府都变简单了。”花朝感叹道。 顾德音老神在在地坐在马车里,这就是不用看人脸色做人的好处,等将来与徐宁宇和离了,她就更自由了。 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她对自己能过好这辈子是越来越有信心,不能辜负老天给她的重生名额。 惟有后知后觉的徐宁宇,抛下对他哭得梨花带雨的柳若荷,赶去大门口想要阻拦顾德音出府。 这个女人肯定是出去找野男人了,光是这么想,他就气得想要杀人。 “人呢?” 门房看到二爷凶神恶煞地问道,只好战战兢兢地道,“二奶奶……出去了……” “混蛋,你为什么给她放行?” 他一把提起门房的衣领,恶狠狠地质问。 “老奴……哪敢拦……” “没用的废物。” 徐宁宇气得将门房这个老废物一把甩到地上,随后一拳击打到门柱上。 “宁宇,小心你的手。” 柳若荷看完全场,心里的醋坛子早就打翻了,现在看他又在自虐,她忙心疼地上前抓住他受伤的手,掏出帕子给他包扎。 “你管她去哪里?如今她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府里谁能管束得了她?你也犯不着拿个下人来出气,他们哪敢拦主子出行……” “你说够了没有?” 徐宁宇不客气地打断柳若荷的话,不停地叨叨,她不烦,他都烦了。 柳若荷震惊地愣在当场,徐宁宇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跟她说话,可现在却是一言不和就吼她,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我如今在你眼里是不是没有丁点好的地方?你有气没地方撒,就撒到我身上是不是?宁宇,你这样让我很是陌生……” 徐宁宇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你若是很闲,就去照顾诸哥儿,别有事没事就围着我转。” 一想到顾德音要给他戴绿帽子,他就坐不安宁。 不行,他不能任由这个女人随心所欲,不能白戴绿帽子,于是,他转身就让人备马,他要去把人抓回来。 柳若荷看他骑马就要出府,忙阻拦。 “宁宇,你疯了?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能骑马?她顾德音自甘下贱,你管她那么多做甚?” “你赶紧让开,别逼我对你动粗。” 徐宁宇真恨自己以前为什么没发现,柳若荷跟那些爱絮叨的女人也没有区别。 那张曾经爱得不行的小嘴,现在却是讨厌得不行。 “松手!” 柳若荷摇着头,笃定他不会真对自己绝情。 可哪知,男人真绝情起来,比女人要狠得多。 徐宁宇真的一鞭子就抽向柳若荷拉住马缰绳不让他走的手。 看到鞭子真的向自己抽来,柳若荷吓得尖叫,赶紧缩手。 虽然没有被鞭子抽到,但她还是一脸惊恐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徐宁宇,这条以前在她面前摇头摆尾的狗,如今开始学会反噬她了。 “宁宇,你真的……这么狠心……对我……” 她失望的话还没有说完,徐宁宇就纵马跃出侯府大门,往街面而去。 而她,却被他无情地抛在了身后。 这是两人有私情以来的第一次。 柳若荷难掩伤心的表情,心里不仅恨徐宁宇的绝情,更恨顾德音手段卑鄙,居然用这种方式来吸引男人的注意力。 好一会儿,她才记起这里是府门口,她努力收起脸上的表情,正要转身进府时,却看到隔壁邻居家的后门,有人在暗地里往这边偷瞧。 那人被她看到,朝她笑了笑,然后福了福,立即关上后门,一脸兴奋地飞奔去跟自家主子报告最新的八卦,原来徐二爷真的与徐大奶奶勾搭上了,并不是徐二奶奶在造谣。 柳若荷怔在原地,她没想到隔壁真的有观众,那刚才她与徐宁宇拉拉扯扯的一幕,岂不是都被人瞧去了? 思及此,她顿时懊悔得掩面离去,这下丢死人了。 顾德音的马车直奔摄政王府而去,这回元嘉公主给她的通行令牌派上了用场。 只要一亮这令牌,门房就不会阻拦,也不会过多盘问,直接就放行。 她正要让侍女放下车窗上的卷帘,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她的名字。 “顾德音,你回来——” “二奶奶,是二爷。” 花朝看到,立即禀报。 “不用管他。” 顾德音直接吩咐马车夫把马车往王府里面赶,反正徐宁宇没有通行令牌,他是进不去王府的。 这回他是想拦她也拦不住。 一想到让他尝到吃瘪的滋味,她就乐不可支。 为了气徐宁宇,她还特意将头探出车窗外,果然看到他被王府门房拦下而气急败坏的样子。 尤其是两人的目光隔空对上时,她还挑衅地朝他笑了笑。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他该尝尝她当年尝到的滋味。 她相信,他会比她难受一百倍,谁叫这世道对女人比对男人要苛刻得多。 徐宁宇气得肺都要炸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去找别的男人,是个男人他都坐不住。 可那门房却怎么也说不通,不管是他要补上拜帖,还是怎的,那门房都软硬不吃,最后更是唤来府中的侍卫,将徐宁宇给扔出王府大门外。 “没有王爷的召令,谁都不能进府。” 那侍卫冷若冰霜地道。 徐宁宇出身侯府,在京城还是小有名号的,如今被人如此对待,顿时怒不可遏。 可这里是摄政王府,守卫比皇宫还要森严。 他不敢在这里造次,只好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转身离开。 一想到头顶绿油油,他的脸也跟着气绿了。 可恶的顾德音,居然不守妇道,等她回府,看他怎么收拾她。 心里建设一番,他这才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自尊心。 顾德音的马车到了王府的影壁前,得了消息的元嘉公主亲自带人出来迎接她。 “顾姐姐,可算是等到你了。”小公主笑道。 顾德音却是一见面就跪下道,“公主,我这次来是求救的。” ------------ 第八十四章 这么快就来讨要人情 元嘉公主心一惊,赶紧上前扶起顾德音,安慰道。 “顾姐姐,你先别急,万大事还有我呢,我若是解决不了,还有我哥呢,总之没有过不去的坎,千万别因此急坏了身子。” 顾德音顺势起身,老爹和义兄的生命危在旦夕,她能求助的最大力量莫过于眼前的小公主。 所以小公主一问,她也就没有藏着掖着,把自己知道的和猜的都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元嘉公主眨了眨大眼睛,很实诚地道,“那这事我还真的没办法,走,我带你去找我哥。” 顾德音没有假意推辞,她心里很清楚,这事只有萧明章才能管,元嘉公主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的。 但是没有小公主引路,她是很难见到萧明章本人的,哪怕他亲口承认欠她人情,她也走不到他面前,顶多打发一个手下应付她了事。 事关老爹和义兄的命,她自然是希望萧明章能重视的。 “谢过公主。” 她很真心实意地道谢。 元嘉公主无所谓地挥了挥团扇,“比起顾姐姐的救命之恩,这算什么,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 此时她面上有几分羞红,显然不好意思居功。 顾德音很郑重地道,“公主过谦了,这次您给我的救助,不亚于救命之恩。” “顾姐姐,咱们姐妹俩没必要这么严肃,我是与你真的一见如故,你是知道的,我跟我那些个姐妹都不亲近,你比我的亲姐姐还亲。” 元嘉公主幼时受了不少姐妹们的鸟气,所以现在她兄长独掌大权,她也与那些个姐妹不亲近。 顾德音心里顿时暖暖的,这小公主就像她不曾拥有的妹妹。 这才是真正的姐妹情。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萧明章办公的书房,这里很是繁忙,不少朝臣都在这里进进出出,毕竟天下事都等着摄政王处理。 顾德音好奇地看了两眼,这一切于她都是陌生的。 进出的朝臣看到元嘉公主到来,忙上前见礼,当然也趁机看了顾德音好几眼,好一个标致的美人,不过跟在元嘉公主的身后,他们自然也不敢造次。 元嘉公主朝兄长身边常年侍候的太监周公公道,“进去禀报一下,就说我有急事……” 顾德音赶紧扯了一下小公主的衣袖,“公主,王爷还有公事在忙,不若迟点再说……” 她怕这样进去搅扰,会惹萧明章不快。 元嘉公主却道,“顾姐姐,没关系的,我的事哥什么时候都放在第一位……” “公主,还是先让王爷处理正事要紧。” 顾德音坚持。 她与小公主如何能比? 萧明章会容忍亲妹妹,却不会容忍毫无关系的自己,这亲疏厚薄她还是分得清的。 元嘉公主这会儿也看出了顾德音的顾虑,于是只好点头道,“那好吧。”不过她还是朝周公公吩咐一句,“哥得闲了,你第一时间就要禀报我的事。” 周公公好脾气地笑道,“咱家记住了。” 当然也趁机多看了顾德音几眼,没想到这人居然能劝得动任性的公主改变心意,实在难得。 不过可惜了,这女子梳着妇人发型,显然已经嫁了人,不然抬进府里给王爷做个伴也不错,当然这个想法,他也只是敢放在心里想想罢了。 就自家王爷那脾气,谁敢在他身边安排美人? 他也不敢啊。 元嘉公主等在门口处颇为无聊,只一会儿她就没了耐性,拉着顾德音去逛王府打发时间。 在屋里议事的萧明章,正好从打开的窗户看到两人离开的身影,其实他一早就听到了两人的声音。 本想先停下商议的事情,看看妹妹找来是为了什么事,省得这小丫头又惹出祸端来? 可还没待他发话,就听到了顾德音劝自家妹妹的话,他当即打消了念头,心知妹妹此次前来必是为了顾德音的事情。 这么快就来讨要人情,他心底略有不喜,因而面色颇为冷峻。 正在禀报的户部尚书,看到摄政王脸色一沉,顿时额冒冷汗,自己莫不是说了什么惹得摄政王不快吧? 他求救般地看向其他同僚,无奈这些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同僚都低下头,假装没有看到他求救的小眼神。 这让他背脊也跟着冒冷汗,话都说得有些结巴。 “你这是怎么了?” 萧明章不悦地开口道。 “下官……突感不适……” 户部尚书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萧明章皱眉看了这老大人一眼,要不是这老头处事一向谨小慎微,他早就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撸下来了。 罢了,看在他一向安份守己不敢生事的份上,他宽容道,“既然老大人身体不好,那就宣太医前来诊治,今日就先到这里,回头把各省的财报预算呈上来。” “是。” 户部尚书急忙躬身道。 看到萧明章摆了摆手,他这才带着一众下属同僚赶紧离开。 出了这令人压抑不已的书房,他这才抖着手掏出帕子擦去额头的冷汗,跟这位主子共事太折磨人了。 但比起前头两任不管事的皇帝,萧明章倒也无可指摘。 他一面感叹自己的劳碌命,一面又庆幸今天不用再面对萧明章这个煞星。 元嘉公主正兴高采烈地带着顾德音逛王府,就看到周公公匆匆走来,她眼睛一亮,看来哥哥应该是得闲了。 她一把拉住顾德音就往兄长的书房的方向走去。 周公公反过来要追着她们跑,累得老腿都要抬不起来了,真是小祖宗。 顾德音被元嘉公主拉进书房时,正好看到萧明章伏案疾书,而书桌上的奏折却是堆得老高,她不禁感概,想要当好一个摄政王也不容易。 就在她行礼之时,听到萧明间斥责元嘉公主。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哥,我有急事找你,不,是顾姐姐有急事找你。” 萧明章这才把目光落在顾德音的身上,眯眼打量了半晌,这才沉声道,“起来吧。” 顾德音这才起身,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厉眼里面,她心下一颤,当下更为恭敬。 “你找本王有何事?” ------------ 第八十五章 她在赌 听到萧明章单刀直入的问话,顾德音微微一愣,本想寒暄两句再进入正题,这样显得比较有礼数。 可现在人家大忙人明显不想跟她过多废话,她也只好放弃原来的想法,直接就说出自己的难处。 只见她从袖口掏出一张在马车上临时画的人像,双手呈到萧明章的面前。 萧明章皱了皱眉,这画像上的人,他不认识。 不过他当上位者惯了,并没有第一时间多问,而是耐心地等待顾德音的下文。 一旁的元嘉公主心急地想要代言几句,但在顾德音暗地里的摆手下,她只好做罢,按下急切的心情坐在一旁等待。 顾德音指着画像中的男子道,“我怀疑徐家人勾结画上的男子,意图对我爹和义兄不利。” “你怀疑?” 萧明章一下子就抓住她话里不太站得住脚的地方。 顾德音也知道靠猜测是不能做为证据的,但她此刻要的不是断案,而是实打实的帮助。 “对,这确实是我怀疑的,只因我曾在我家二叔的身边见过此人,如今又见他与徐家人接触,因而产生了此怀疑。” 她抬头直视萧明章的厉眸,这会儿她半点退缩之意也没有。 “徐家勾结土匪向我父出手,肯定意图不轨,他谋我家的家产,难道就只为了填补侯府的窟窿?” 虽然现在大商朝是萧明章一家独大,但也不是没有暗流的。 祈太后那边肯定要为了小皇帝日后亲政而积蓄力量,除此外,一直被打压排挤的功勋阶层肯定不甘心被边缘化,被看不起的草根阶层取代,肯定要反扑的。 诸王之中,也有人暗中招兵买马,意图造反,口号都是现成的,清君侧。 萧明章就是那最大的靶子,一旦将他打下来,大家的利益就能最大化。 而徐家做为老牌功勋阶层,肯定要为新主子贡献力量,而她顾家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这些她都能想得到,她就不信萧明章会想不到? 比起她这个深宅妇人,做为摄政王的萧明章得到的消息肯定非她能比。 所以她说这些,就是在赌。 萧明章却是听到顾德音反问的话时,神色瞬间一凛。 他当然知道大商朝如今的暗流都在哪里,明里暗里他都防备着,稍有不慎就会阴沟里翻船。 别看顾家这个皇商当得低调,但积累的财富估计会令人瞠目结舌,不然祈今之也不会三番两次地与顾德音接触。 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字,钱。 元嘉公主看到兄长沉默不语,而顾姐姐也没有再做声,她不禁着急起来,摇了摇兄长的手臂,哀求道。 “哥,你就帮帮顾姐姐吧,再说,那帮子人肯定不安好心,可不能给了他们翻身的机会。” 不然他们兄妹的下场都会很惨。 萧明章伸手轻抚妹妹的头顶,知道她怕回到以前的生活,遂安抚道,“放心,哥肯定能护住你的。” 一旁的顾德音看到他们兄妹亲近的样子,不禁更想念自家老爹和义兄,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 这辈子,她一定要守护住这两人。 萧明章再看向顾德音的时候,就看到她坚定的眼神,为家人而奔波求助,这点他还是颇为赞赏的。 “这事本王知道了,必定……” 他还没有说完,顾德音又再次行礼打断他的话。 “王爷,我不管您如何处理此事,但我的诉求很简单,那就是一定要确保我父和义兄的生命安全,此乃我向王爷讨要的人情之一。” 为了家人,别说只是动用萧明章许诺的一个人情,就是让她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愿意。 土匪的来历不凡,就不是她义兄薄青崖能凭借银钱就能解决的,这得动用官府的力量才行。 萧明章的神情一肃,“本王答应你。” 顾德音得到这句保证,心下这才一松,她立即给萧明章磕了个头。 “谢过王爷,王爷大恩,他日必定回报。” 萧明章却不在意道,“无须,这是你救了嘉嘉的回报。” 他行事自有准则,更不屑于去占一个女人的便宜,更何况这是孝心可嘉,他就更不会趁火打劫。 多年后的萧明章回忆这一幕,顿时捶胸不已,他若应下了她的回报,是不是就能更快抱得美人归? 就算萧明章如是说,顾德音眼里还是盛满了感激。 能雪中送炭者,世间并不多。 这事萧明章揽下了,就直接吩咐专人去办理,当然这些无须向两个妇孺明说,于是他直接让妹妹招待顾德音去后院。 顾德音也识趣地与元嘉公主离开。 在王府逗留了大半天,她这才在傍晚时分离开。 她的马车刚驶出王府,没多时,徐宁宇就催马赶上了她的马车。 马车夫看到自家二爷,只好停下马车。 徐宁宇下马,直接就上了马车。 此时他咬牙切齿地看向顾德音,“终于舍得出来了吗?” 顾德音冷睇他一眼,“你确定想要与我在这大马路上吵?” 她一面说话一面示意身边的侍女将车窗帘子卷起来,真要吵开了,还不知道谁会吃亏呢? 徐宁宇恨得牙痒痒的,但又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只好一屁股坐下来运气化解心中的怒火,省得真跟她在外面争吵起来失了颜面。 偏在这当口,另一道带点调侃意味的声音响起。 “顾姑娘。” 顾德音闻声看去,果然看到国舅爷祈今之的马车正驶近自己,与她隔窗对望。 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她眼角瞄到徐宁宇的脸色铁青,她顿时就扬起一抹笑容朝祈今之晗首。 “真巧,国舅爷,我们又见面了。” 徐宁宇闻言,顿时怒火中烧地看向顾德音,她到底在外面勾搭了几个男人? 一会儿是摄政王萧明章,一会儿又是国舅爷祈今之。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顾德音居然有这么多的裙下拜臣。 萧明章视他如无物,眼前的祈今之一口一个顾姑娘,眼里根本就没看到坐在一边的自己。 这让他气结于胸,但又发作不得。 怒目瞪向顾德音。 他似第一次发现,原来顾德音居然长得如此美,五官精致,白里透红的肌肤吹弹可破,唇更是不点而朱,比柳若荷寡淡的长相要美得多。 更何况她身上褪去少女的娇羞,添了分女人的魅力。 看起来就更加光彩夺目。 他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 第八十六章 这是来软的不行,准备来硬的? 顾德音感觉到徐宁宇在盯着自己看,顿时不悦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 没见过美女吗? 徐宁宇猛地被她给抓包了,有些不自在地转开目光。 他真是活见鬼了,居然觉得顾德音长得好看? 顾德音见他识趣地不再盯着自己,这才回头应付祈今之。 祈今之一面与顾德音寒暄,一面却在暗暗打量徐宁宇。 在他看来,这个男人乏善可陈,并且像个缩头乌龟般不敢朝自己发作,这等窝囊废,如何配得上顾德音这样的美人? “顾姑娘,可惜了。” 顾德音先是一怔,随后就明白了祈今之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她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一副懊悔的样子道,“那是年少无知犯下的错。” 祈今之闻言,当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姑娘真是个妙人。” “国舅爷谬赞了。” 顾德音哪会不知道祈今之说这话多有调侃之意,于是她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 祈今之就喜欢她这样像猫儿一般的美人,乖时缩起爪子装温顺,乖戾时就会亮出爪子不经意地挠你一下,让你心痒难耐。 这个女人越是接触,就越给他带来新奇的感受。 徐宁宇看这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脸色不禁阴沉了起来。 顾德音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很是戳他的眼,这个女人真是不守妇道,对着一个外男笑成这样,她不知羞的吗? 他强行介入两人的谈话中,“国舅爷这是要去哪里?” 祈今之一副似才发现徐宁宇他也在的样子,吃惊道:“原来徐二爷也在啊,刚才失敬了。” 话说得客气,整个人的神态却不客气。 徐宁宇胸中积着一团火,面上却是不得不赔笑脸。 “国舅爷客气了,我们夫妻正要家去,倒是不好阻了国舅爷的正事,内子也是的,不知道国舅爷时间宝贵……” 言下之意,就是让祈今之赶紧滚。 祈今之眯眼笑了笑,“徐二爷这话谬矣,我与顾姑娘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别的事情与之比起来,倒是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徐宁宇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恨不得一拳挥到祈今之的笑脸上,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内子已婚了,国舅爷唤她顾姑娘怕是不妥吧?” 这话已经带了几分火气。 祈今之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折扇,“有何不妥?据我所知,你另有所爱,顾姑娘这亲成了跟没成也没区别,唤她一声顾姑娘正合适。” 徐宁宇脸上这下再也挂不住客套的笑容,沉声道:“国舅爷,你这是在勾引有夫之妇?” “啊,徐二爷原来也知道有夫之妇勾引不得啊?” 祈今之故意睁大眼睛道,脸上的笑容却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徐宁宇被人当场讽刺,面上哪里还挂得住? “国舅爷,你这是在信口雌黄?” 顾德音在一旁听到这两句对话,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徐宁宇面色铁青看向她时,她半分面子也不给。 “人家国舅爷也没有说错嘛,你与你嫂子那不可说的二三事,要不要我给你宣传一下?” “顾德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宁宇怒火攻心道,这哪里像是为人妻的样子? 顾德音冷笑一声。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倒是你,一直没闹明白人伦关系,读的圣贤书都到了狗肚子里了……” 徐宁宇一把抓住顾德音的手腕,强声命令侍女拉下车窗帘子,然后呵斥马车夫赶紧启程回侯府。 哪知,侍女与马车夫都不听他的,甚至那叫秀儿的侍女也一副准备朝他动手的样子。 但有人反应更快。 祈今之手中的匕首很快地指向徐宁宇的手腕,只见他脸若寒霜道,“徐二爷,有话好好说,先放开顾姑娘的手,不然,就别怪我手中的匕首失了分寸。” 徐宁宇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心里不禁颤了颤,这把匕首一看就是削铁如泥的宝器,如果他敢有异动,只怕他的手今儿个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祈今之会下得去这个手,并且仗着他那个当太后的嫡亲姐姐,他顶多受两句斥责而已,而自己却要变成残疾。 几息间,他就将这利害关系给弄明白了,抓着顾德音手腕的手也慢慢地松开。 顾德音用看孬种的目光看着他,怂货! 徐宁宇彻底败下阵来,实在是没脸再在这辆马车上待下去。 他转身跳下马车,重新骑上马,连句招呼都不打,就这样无礼地离去。 顾德音冷脸看他骑马远去,虽然心里对这个男人再无半分情意,但看他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面露鄙夷。 “让国舅爷看笑话了,也感谢国舅爷刚才为我出头。” 祈今之一面收回匕首,一面对这话颇为受用。 “顾姑娘无须如此多礼,姑娘没事就好。” 顾德音接过秀儿递来的去淤膏轻轻地抹在手腕上,只见她轻轻地道。 “国舅爷下回别这样了,这是我的事情,不好过多麻烦您老人家。” 祈今之神色一怔,她这是在指责他多管闲事。 这话让他颇为不悦,但他看了眼她身边明显是练家子的侍女,心知她说的并不是假话。 “倒是我的不是了。” 这话他也说得极轻,但听在顾德音的耳里却又是另一重意思,这是在指责她不知好歹。 没有徐宁宇在场,她说话就直接多了。 “国舅爷的恩情若是太多的话,我可还不起,我这人啊,最怕还不起的人情债。” 看到祈今之的脸色不佳,她不敢在虎须上拔毛,只好欠笑一声,赶紧告辞。 跟这种人交往,太费心神,她还是先撤为上。 哪知,这回她的马车却是直接被祈今之给拦下不让走。 顾德音恨恨地咬紧一口银牙,重新将车窗帘子卷起来。 再露脸时,只见她脸上带了抹笑意,“国舅爷,这是为何啊?” 祈今之老神在在地道,“今儿个巧遇上了,顾姑娘,赏脸喝个茶吧?” 话说得客气,但语气却是不容顾德音拒绝。 顾德音看他一副不讲武德的样子,眉头不禁皱了皱。 这是来软的不行,准备来硬的? ------------ 第八十七章 于她,他是洪水猛兽吗? 顾德音跟祈今之这种权贵来往,一向都有暗暗防备,毕竟实力摆在这里,她比不过人家,就会受制于人。 之前的几次见面,祈今之还在装花间君子的形象,可如今看出她不受这一套,那么他也不介意换种方式。 “怎么?顾姑娘不是连这个脸面也不给我吧?” 看她不应,他步步进逼。 顾德音知道祈今之这种人若是翻脸不认人,那她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想到还在危险中的老爹和义兄,她心下不禁忌惮起来,就怕祈今之横插一杠子,那就糟了。 想明白这利害关系后,她笑了笑,“国舅爷邀约,哪有不应的道理?” “顾姑娘果然是个痛快人。” 祈今之高兴地笑道。 顾德音就手一指旁边的一座酒楼,“既然国舅爷要请我喝茶,那就无须舍近求远,就这家如何?” 祈今之看了眼近在眼前的酒楼,开在这里的酒楼,都是摄政王萧明章的产业。 他真是越来越欣赏顾德音了,这个女子脑子转得太快。 在萧明章的产业里,她的安全就会无虞,只要亮出摄政王府的出入令牌,这里的掌柜就会知道如何做。 毕竟她于元嘉公主还有救命之恩。 “怎么?国舅爷不愿意吗?” 这回轮到顾德音步步进逼了,那么想要请她喝茶,那就拿出实际行动啊。 祈今之大笑出声,随后跳下马车,亲自朝顾德音伸出手,“顾姑娘,请!” 顾德音看向伸向自己的大掌,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国舅爷,男女授受不亲,请恕我无礼了。” 她这回也不矫情,也不装淑女,直接一手撑在马车车壁上,随后往下一跳,不甚优雅地下了马车。 她轻抚裙摆归位,然后抬起头又是一副淑女的样子,仿佛刚才的粗鲁并不存在。 这一幕看得祈今之一愣一愣的,这个女人真是能给他意外的惊喜。 他很快笑了出来,折扇一收,朝酒楼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德音微微晗首,然后率先走进酒楼。 掌柜的立即迎上来,笑着给两位贵客带路。 上了二楼,顾德音率先坐在临窗的位置上,这里是开放的区域,谅祈今之也不敢光明正大地使什么下流的手段。 祈今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笑了笑,大方地在她对面落座。 掌柜的热情招待着两人,然后朝顾德音多看了几眼。 指挥小二上了好茶和点心之后,看到祈今之赶人,他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一转身到了楼下,他立即着人回王府传消息。 虽然认不得顾德音是谁,但他认得摄政王府的出入令牌,这是不一般的贵人才会得到的东西。 国舅爷祈今之,他当然也认得,这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人物。 虽然看不懂这两人的关系,但是顾德音暗地里摆弄王府的出入令牌,就是有求救的意思,他当然不能让王府不一般的贵人在他的地界上出事。 顾德音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祈今之的眼睛,只见他轻摇折扇叹道,“顾姑娘何必如此防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顾德音笑道,“国舅爷说的是什么话,只是今儿个刚去与元嘉公主做伴,一时之间不记得将这出入令牌放回荷包里,倒是让国舅爷生了误会,是我之过。” 这话软中带硬,让祈今之想要发作都找不到理由。 果然,他一开始对这女人心仪几分还是有道理的。 “顾姑娘好利的一张嘴,我可说不过你。” “冤枉啊,国舅爷,你这顶帽子我可戴不下。” 顾德音赶紧喊冤。 祈今之脸上的笑容更甚,与顾德音闲话家长起来。 顾德音心下防备,面上却是带笑地一一回应。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颇好。 这让楼下密切关注的掌柜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什么强抢民女的戏码,他也就不用跟着为难。 茶过三巡,祈今之正色道,“顾姑娘,我以为我们应该是朋友,你觉得呢?” 这话可不好答。 顾德音一副受宠若惊地道,“我一妇道人家,哪配当国舅爷的朋友?我高攀不起,国舅爷这话折煞我了……” “顾姑娘,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 祈今之再一次强调道,并且刻意收起他一贯的笑容。 换做别的姑娘,早就被他这一副真诚的样子给打动了,可顾德音偏偏不上当,她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一个商户女,何德何能能跟国舅爷当朋友? 她赶紧起身,一副紧张的样子给祈今之行礼,“国舅爷,我哪里做得不对惹你不快?你要说这样的话来吓我……” 祈今之被她这反应给弄懵了,这女人怎么不按牌理出牌? “顾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有人缓缓上楼,一上来就看到这一幕,当即眉头紧皱。 “祈今之,欺负弱女子,你真是出息了。” 这话声音极淡,但听在两人的耳里却是颇具的份量。 两人同时朝来人看去。 萧明章怎么来了? 祈今之皱眉,他可没想招惹萧明章不快。 顾德音却是吓了一跳,她亮出王府的出入令牌,只是想要个安全的保障而已,没想召出真龙啊? 她赶紧转身向萧明章见礼,“见过王爷。” 祈今之却是起身一面做揖,一面嘻皮笑脸道。 “王爷这话,我可担不起,传到我姐耳里,非要揍我一顿不可,您可别瞎说。” 萧明章看他一眼,故意朝他指了指。 祈今之赶紧求饶。 萧明章没有过多理会他,而是朝顾德音道,“天色不早了,你还不家去?” 顾德音得了这个台阶,心下大喜,面上却是故做惊讶,“啊,都这个时辰了?我这就赶紧家去。” 说完,立即朝两人行礼告辞,然后匆忙下楼离去。 看着这欢快的离去背影,祈今之的神色黯了黯。 于她,他是洪水猛兽吗? 转头看到萧明章施施然地落坐,他挑了挑眉,突然问。 “王爷,莫不是看上了她?” 如果萧明章看上了顾德音,那他姐怎么办? 他是知道自家亲姐的心思的,既防着萧明章,又想勾搭上萧明章给小皇帝保驾护航。 总之,他姐对萧明章势在必得。 ------------ 第八十八章 霸王硬上弓 萧明章似笑非笑地看着祈今之,什么时候他的事情轮到他来过问。 祈今之被萧明章看得万分不自在,讪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好奇嘛。” 萧明章拍了祈今之的肩膀两下,神色莫名地道。 “管好自己的事情,还有,她是嘉嘉的救命恩人,若是你对她意图不轨,本王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 祈今之眼神半明半暗地看着萧明章转身离去,日理万机中还能抽时间处理这样的小事,要他相信他对顾德音没点意思,似乎也不可能。 好半晌,他方才起身潇洒地离开这座酒楼,掌柜涎着笑脸送他出去。 他轻拍了两下这掌柜的肩膀,没说什么就上了马车,径自离去。 掌柜额头冒着冷汗点头哈腰送走这等煞星,人走了,他这才敢掏出帕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小二上前道,“掌柜的,您说国舅爷会不会回来找我们的麻烦?” “这可是王爷的产业,谅他也不敢。” 听到掌柜这话,小二这才放下心来。 顾德音坐着马车直接返回徐家,本以为一回来府里,徐宁宇又会来闹事,哪知道这窝囊废一直没有现身,她也乐得不用应付,毕竟骂人也很损耗精力的。 刚吃过晚膳,许知兰就一副柔弱的样子被许氏的下人送了回来。 花书和花朝对视一眼,被自家主子说中了,这表姑娘果然什么事都没有,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柔弱是不是真的。 “表妹这是还没好啊?” 顾德音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几眼,许氏果然要用她,所以又把人给塞了回来。 许知兰有气无力地道,“被吓了一场,大夫说日后怕是还会犯病,到时候还请表嫂多多包涵。” 顾德音皱紧柳眉,“表妹的病情如此严重,我怕照顾不好,不如还是先回婆母的院子,由婆母亲自照顾怕是会更好,表妹,你说呢?” 许知兰会那样说,只是为日后要做的事情辅垫,哪知顾德音却将她当成球到处踢。 她心下不悦,面上却是一副委屈的样子,“表嫂莫不是嫌我……” 顾德音挑了挑眉,没说话,但那意思表达得很明显。 你明知道还要问? 这下把许知兰给整不会了,她一时间找不到说辞,惟有掏出帕子按了按嘴角,掩饰她的尴尬之处。 倒是许氏派来的嬷嬷一脸精明地道。 “瞧二奶奶说的,吓得表姑娘都不敢说话了,一家人哪有嫌不嫌的,只是太太想着你们年轻人处得来,表姑娘恢复也能更快些,这才让表姑娘又住回兰馨园来,绝没有别的意思。” 真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顾德音心下冷笑,许氏这是把她当成白痴吗? “太太这样说,我若是说些什么倒是我的不是了,只怕表妹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的,太太就又要挑我的毛病了,到时候反倒成了我的不是,我又该上哪里说理去?” 你有大道理,我也有大道理,就看谁说得过谁? 这下就连许氏派来的嬷嬷也找不到话来说,心里觉得顾德音真是牙尖嘴利。 许知兰一时间尴尬得都快坐不住了,不过这人脸皮一向厚,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她靠近顾德音。 “表嫂,你莫要担心,我若是生了什么毛病,也赖不到你的身上,你放心好了。” 一边说她一边给那嬷嬷使眼色,要她打配合。 果然许氏派来的嬷嬷又笑着道,“表姑娘说得是,太太也是这个意思,二奶奶莫要担心。” 顾德音这下是越发的明白,许氏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往她这里塞,在这点上,她跟许知兰态度是一致的。 “既然你们这样说,不让表妹留下倒是我的罪过了,那表妹就暂时住下吧。” 许知兰听到这话,心这才放下,赶紧送了顶高帽给顾德音,“我就知道表嫂人最好了。” 顾德音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她。 许知兰假意看不到,笑不达眼底地回视顾德音,看来顾德音也不好糊弄,她得做得更隐秘才行。 顾德音没再与许知兰同榻而眠,而是独自入睡,只不过才刚躺下,门就被人踢开,随后一道人影不顾守夜的侍女阻拦,直接闯了进来。 顾德音起来,掀起帘子走出去,就看到徐宁宇醉醺醺地出现在她面前。 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徐宁宇突然一把揽上她的柳腰,直接将她往床榻上带,态度十分强硬。 “顾德音,你很看不起我是不是?我今儿个就跟你把生米做成熟饭,让你知道有男人是个什么滋味?” 这一幕异常地熟悉,上辈子,徐宁宇就是在这样的时辰闯进她的卧房,然后她就有了浩哥儿。 如今看他的样子,他是想借酒醉前来睡她,然后酒醒了,又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她。 就像上辈子一样,他不喜欢浩哥儿,就一味地说是她用心机怀上浩哥儿的,所以他如何对待他们母子都是他们活该。 看穿了他的伎俩,她哪里还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她一把抓住徐宁宇揽着她腰的手腕处,趁徐宁宇错愕之际,她赶紧给守夜的侍女一个眼神。 守夜侍女立即会意,赶紧转身出去找桂娘和秀儿母女过来。 徐宁宇没将顾德音这个弱女子看在眼里,所以他淡定地看着她抓着他的手腕,“原来你这么猴急啊,顾德音,这些年来你倒是会装……” “呸!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徐宁宇,就凭你,不配上我的床。” 狠狠地贬低他一番,在他愤怒之际,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屈起膝盖朝他的下三路踢去。 这一脚,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就算废不了他,也要他痛不欲生。 徐宁宇没想到她会来这么狠的一招,顿时捂住痛处倒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 花书与秀儿等人赶到时,就看到二爷倒在地上,自家二奶奶还恶狠狠地踢了二爷好几脚,顿时都有几分魔幻的感觉。 “你们来得正好,把这人给我扔出去。” 他奶奶的,居然想用霸王硬上弓这一招,看她踢不死他! ------------ 第八十九章 狗咬狗骨 顾德音这边的动静,住在东厢房的许知兰听得十分清楚,她好奇地披衣出来,想看个清楚明白。 结果却看到徐宁宇这个二表哥,被顾德音那几个厉害的贴身侍女抬着给扔了出来。 “嘭”的一声,二表哥倒在地上。 趁那几个厉害的侍女转身走了,她这才走出去扶住徐宁宇。 “二表哥,你没事吧?表嫂怎么这样对你?” “毒妇,那就是一个毒妇。” 徐宁宇气急败坏地骂道,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他的男性尊严。 今日被那国舅爷祈今之羞辱了一番,他回来就喝酒解闷气,谁知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顾德音绝美的脸蛋。 他一时色心起,这才借着酒劲前来,一来有个台阶下,二来也想做实这夫妻名份,这样一来,顾德音也不能冒充未婚小姑娘去骗人。 主意打得挺好,却被顾德音一脚给踢散了。 许知兰是知道徐宁宇与顾德音不和的,于是趁机道,“表嫂确实做得过份了,好歹是夫妻一场,怎能这样扫了做丈夫的颜面?” 徐宁宇闻言,转头看向许知兰,或许是因为她的温柔小意,他突然一把按住她的头,猛地亲上她的小嘴。 他徐宁宇也是有女人要的。 许知兰先是错愕,然后偷偷地回应他。 姑姑答应她,等这事了了,就会迎她做二表哥的继室,到时候,她看还有谁会背后嘲讽她命硬福薄? 等她日后成了侯夫人,再到老封君,想到风光的日子还在以后,她的心顿时荡漾一片。 这边两人打得火热,那边花书和花朝却立即把这一切都报给顾德音知道。 顾德音并不意外,毕竟上辈子也有过这样的一幕。 一个借酒劲耍无赖,一个借花痴行勾搭之实,这两人是一拍即合。 越想越觉得徐宁宇脏得令人起鸡皮疙瘩,她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双招子给抠下来,谁让她有眼无珠? “走,我们抓奸去。” 她才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就该把这两人的厚脸皮撕下来扔到地上踩上两脚,这样才能解气。 正打得火热的两人,突然被一盆冰水从天而降,淋了个透心凉。 穿着单薄的许知兰不禁打起冷颤来,而徐宁宇的酒劲也因这个去了几分。 只见徐宁宇朝顾德音吼道,“顾德音,你疯了?” 如今暮春时节,夜里寒露重,这样一盆冰水浇下来,是会得风寒要人命的。 顾德音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们一对狗男女想要逍遥快活,到别处去,别在我的院子里,我嫌你俩脏了我的地……” “表嫂,不是这样的,表哥只是一时酒醉认错了人才会这样的……” 许知兰辩驳道。 顾德音冷笑一声,“他醉洒,你也醉酒了吗?” 许知兰顿时口哑哑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接到顾德音通风报信的柳若荷匆匆赶来,正好看到两人衣衫不整的样子,哪里还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徐宁宇,你对得起我吗?” 她冲上前去,抓住徐宁宇使劲摇,一副被背叛后痛苦的样子。 徐宁宇眼神阴暗地看着柳若荷,她就非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闹吗? 看到徐宁宇眼神不善,柳若荷很快就把矛头对准另一个当事人,许氏的侄女许知兰。 只见她狠狠地抽了许知兰好几个耳光,“贱人,就会勾引别人的男人,你说你贱不贱?” 许知兰刚开始被打,还有几分懵,可没一会儿,她也回过神来,看到是柳若荷这个她一向讨厌的大表嫂在对她动粗。 她当即回报过去,一把抓住柳若荷的头发,学着那些泼妇那般骂道。 “二表嫂打我骂我就算了,你算哪根葱?也敢前来打骂我?” 她在侯府小住过不少日子,自然对徐宁宇与柳若荷之间的猫腻知道一二,只是想着哪个男人不偷腥? 日后等自己成功上位了,再收拾柳若荷这只狐狸精也不迟,所以她对这样的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关键是,柳若荷挡不了她的路,毕竟她是徐宁宇的亲嫂子,徐宁宇的继室可以是任何人,却不可能是她。 但现在柳若荷也来打骂她,她就不依了,该还手时半点也不手软。 顾德音直接坐在侍女搬来的椅子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这俩女人打得火热。 听许知兰一边打一边骂的话,她很确定一件事,就是徐宁宇与柳若荷的丑事,原来知道的人很多,就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看到徐宁宇趁机想要溜走,她嘴角一撇,直接挑拨离间。 “你俩打生打死有什么用,人家也没少根毫毛,看,还想一走了之,啧啧,男人啊,就是这么贱的东西。” 打红了眼的柳若荷和许知兰,顿时回过神来,双双眼神不善地看向准备走的徐宁宇。 她们为他打生打死,他倒好,居然想走? 没门! 两个女人红着眼睛杀向徐宁宇,一个朝他的脸狠狠地挠下去,一个朝脖子处下手,总之就是要伤在明面上。 徐宁宇疼得发出猪叫,只能嚷道,“住手,你们给我住手……” 他不说还好,一说俩个女人打得更厉害。 顾德音在一旁指指点点。 “小心,他要攻向你们的下盘了,回防,赶紧回防,啊,他的右手抬起来了,蹲下,不然就要被扫到脸了,唉,你怎么这么没用?都给你提示了,也打不好这架,没用,真没用……” 自家主子这怒其不争的样子,惹得一众侍女都暗地里忍俊不禁。 但那俩越打越火大的三人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他们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拼死都要打倒对方,自己绝不能输。 直到这动静闹大了,惊动了许氏,这场闹剧才落下帷幕。 柳若荷被强行拉走。 顾德音不理会许氏那吃人的目光,径自起身,把手里的瓜子一扬,“没热闹看了,散了,散了,都回去睡觉。” 她带头转身就回屋。 兰馨园的下人赶紧把椅子和吃食都端回去,没有人去理会许氏这个当家太太,毕竟这个院子的下人都是顾德音的陪嫁。 许氏看向鼻青脸肿的徐宁宇,骂道,“没用的东西!” 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要他何用? ------------ 第九十章 毒计 顾德音正要进屋的脚一顿,猛地转头看向许氏,那目光十分深邃,仿佛将许氏给看穿看透。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上辈子她之所以怀上浩哥儿,其实许氏在背后“功不可没”,不单单是徐宁宇和柳若荷的算计。 许氏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想明白这点后,她心中的恨意又深了一层,这辈子她与许氏不死不休。 许氏被顾德音那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或者是心里有鬼,她竟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真是见鬼了,哪有婆母害怕儿媳妇的? 这么一想,她便想要振一振婆母的威风,正想说些教训的话,就看到顾德音收回目光,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当即,把她气得要命,没见过哪家有这么嚣张的儿媳妇? 好在这碍眼的儿媳妇不久后就会消失,这么一想,她的神色才恢复如常,也不想着跟进屋去教训顾德音为人媳的道理。 现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尘埃落定后,再计较不迟。 想明白后,她这才沉着脸带走儿子和下人。 花书看到这群人走了,赶紧进去屋里禀报给顾德音知道。 顾德音神色冰冷地点了点头,哪知一抬头就看到许知兰出现在门口处,她的眉头一皱。 这人怎么还赖着不走?脸皮真厚! “给表姑娘收拾一下东西,今晚就送出兰馨园。” 说完,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起身就要回内室。 许知兰急忙上前拉住顾德音,这会儿她不顾自己身上的狼狈,一脸急切地道,“表嫂,你别生我的气,这次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我真的对二表哥没有非份之想……” 顾德音转头看着她一脸的鼻青脸肿,也不知道是柳若荷打的还是徐宁宇打的,总之,她今儿夜里是出了大丑了。 明天关于她的流言怕是会传遍全府,哪怕许氏下了封口令估计也没用,毕竟这侯府里现在也不完全受许氏的掌控。 “许知兰,你把我当成傻子了吗?” 听到这话,许知兰有一丝的错愕,忙遮掩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努力挤出一抹笑来,“不是这样的,表嫂你别误会我……” 顾德音直接抽出被她拉着的手,没有什么兴致再跟她说下去,而是转身就进内室,“花书,送表姑娘离去。” 许知兰看顾德音这样子,知道再也无法挽回跟顾德音的“友情”了,她不甘心地握紧拳头,紧紧地抿着唇。 花书上前请她离去。 她昂着头看了眼这侍女,转身就离去,今晚只能暂时先撤。 顾德音正要躺下时,花书进来禀报,说许知兰已经被赶出兰馨园,现在暂时住进了许氏的梅园。 “找个人暗中盯紧她,还有我们这儿吃的用的穿的,着秀儿多多留意,千万不能大意。” 如今她把狗赶进了巷子里,就要防她狗急跳墙,图穷匕见。 花书其实有些不明就里,但不妨碍她点头执行顾德音的吩咐。 兰馨园开始实行了外松内紧的策略。 许氏看到许知兰垂头丧气地走进来,顿时脸色都气绿了,好不容易把她又送回了兰馨园,她倒好,没过一个晚上又回来了。 但是,现在还用得上这个侄女,她也不至于翻脸不认人,但确实难给她一个好脸色。 “知兰,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你这次过来小住,却是一再地令我失望,太过于急功近利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是你的姑姑,还能骗你不成?” 昨儿的故意梦游,今儿与宁宇勾搭成奸,无一不说明这个侄女目光之短浅。 许知兰也知道自己太过于心急了,才会造成如今这个不利的局面,可现在事已至此,她得先稳住姑姑对她的信心。 只见她扑上前跪在许氏的面前,头却靠在她的膝上哭了起来。 “姑姑,我知道错了,我太想嫁进来在姑姑膝下承欢,自父母故去后,您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毕竟只有您还想着我的终身大事……” 这话许氏爱听,脸色这才柔和了下来。 她伸手轻抚侄女的秀发,“顾德音就算给你脸色看,你也还得先应承她,知道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许知兰听到这软和的话,心知最难那关过了,她忙抬头,泪眼看向许氏。 “姑姑,我知道了,不管她打我还是骂我,我都不还手不还嘴,肯定能挽回她的信任。” 许氏点点头,这才亲自扶起许知兰。 正在姑侄俩说着悄悄话的时候,下人来禀,说是大姑娘绝食了,要求放了她的情郎出府,不然她就要饿死云云。 许氏一听这话,顿时头像被针刺一般疼痛不已,只见她恼怒道,“让她去死好了,我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一天天的这么多事,一点点也不能为府里分担,要她何用? “姑姑消消气。” 许知兰忙劝许氏,她心知许氏骂归骂,但心里还是疼这个女儿的,所以又为徐惠玉说了不少好话。 但话锋一转,她又故意提起姑父徐孝礼。 “如今姑父还在牢里,姑姑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如今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联姻,若是有个好姻亲帮衬一把,那姑父也能快点结案出来。” 许氏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想要联姻哪有这么容易? 如今宣宁侯府这个形势,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家都会避之不及,根本就不会考虑徐家。 再说如今也惟有大女儿还有点联姻的价值,可这是个倔骨头,连好歹也分不清,哪有人家看得上她? 许知兰知道许氏的顾虑,于是假意叹息地道,“若是找个不太精明的,或许表妹能糊弄过去,白得一儿媳,人家也愿意为姑父的事情奔忙……” “哪有这样的人家?” 许氏话音一落,突然想到刑部尚书有个痴傻的嫡子,京城没有哪家愿意把闺女嫁进他家,毕竟这是跳进火坑的事情。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她若是把大女儿嫁进去,那么就会得到一大助力,丈夫的案子也就能顺势结了。 许知兰看许氏的神色变了又变,顿时聪明地不置一词。 她心里却是冷笑一声。 徐惠玉,等着下地狱吧。 翌日,花朝就把探听来的消息,悄然禀报给顾德音。 ------------ 第九十一章 怎么有这么毒的杀人方法? 顾德音一怔,许氏比她想象中要狠得多,居然想要亲手推大女儿进火坑。 她上辈子被许氏的假情假义骗得团团转,其实真不冤枉,她当时想破脑袋,也不会看穿许氏假面具背后的真面孔。 “二奶奶,大姑娘这事,我们要横插一杠子吗?”花朝小声地问道。 其实她觉得大姑娘挺可怜的,看似出身好做得人上人,但其实本质上跟她这样的下人也没什么区别,大家都是不能选择人生的货物。 好在她遇上了主子这样的好人,才免于更悲惨的命运,可大姑娘显然没有这样的好运。 顾德音冷笑一声,“插,我们为什么要让许氏得偿所愿?” 当然,顺便也送徐惠玉一段她上辈子求之不得的“好”姻缘,省得她上辈子白担了毁人姻缘的名声。 花朝一愣,她就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好人。 顾德音不急着现在就动手,得等许氏跟刑部尚书家的婚事谈妥后,她再行动也不迟。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将徐惠玉的情郎弄出府去,省得他被许氏故意弄死。 有这人在,徐惠玉的恋爱脑就好不了,许氏就会被亲女儿狠坑一把。 等许氏从刑部尚书府回来后,就听到了跟大女儿私通的那个男人,居然跑了,她立即大发雷霆,把下人都狠斥了一通。 许知兰忙给她奉茶让她顺顺气,“他人跑就跑了,姑姑只要把表妹给看好便是。” 其实她也挺意外那个男人居然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背后帮他一把? 看来这府里不想徐惠玉好的人,不止她一个。 罢了,这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也犯不着追根究底。 事已至此,许氏也不想横生枝节,接过侄女手中的茶水,她神色淡淡地道,“如今也惟有如此了。” “等表妹嫁过去,姑父出了牢狱,一切都会否极泰来。” 许氏拍了下侄女的手,这侄女蠢是蠢了些,但这小嘴儿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许知兰眼神眨了眨,继续献毒计。 “姑姑,表妹若是知道要嫁到刑部尚书府,怕是不愿意,不若就告诉她,您成全了她与那男人,两家婚事谈妥,这样一来,表妹肯定不吵不闹就上了花轿,大家的脸面也好看。” 这主意正中许氏的下怀,她也怕大女儿到时候闹起来不肯上花轿,如此一来,倒是免了到时候出丑。 对这主意,她颇为满意,但面上却是不显,不能让这个侄女太过得意。 “你有心思算计这些,顾德音那儿进展如何?别为了些旁枝末节,忘了正事。” 对于许氏突然而来的敲打,许知兰得意的神色瞬间一收,赶紧回道。 “姑姑放心,她虽然还没有原谅我,但却让我能自由出入兰馨园,这样就足够了。” 许氏一听,就知道这个侄女已经安排妥当。 “你心里有数就好,此事不容有失。” “我办事,姑姑尽管安心。” 许知兰比谁都想把顾德音从徐二奶奶的位置上拉下来,侯府虽然走了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嫁进来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许氏这才没把目光盯紧在侄女身上,而是亲自去找女儿说这婚事。 因为绝食而憔悴不已的徐惠玉,在知道母亲同意了她与魏郎的婚事,这才喜笑颜开,立即就开始进食。 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许氏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容。 “婚期已经定下了,你且好生将养着身子,到时候才能做个美美的新娘子。” 完全没有怀疑母亲把自己给卖了的徐惠玉,一脸感激地看着母亲,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还是难得的反省道,“娘,女儿不孝,让您操心了。” “傻孩子,为娘只盼着你能得好。” 许氏一边抹泪一边道。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这不是在害大女儿,而是在救她。 嫁进刑部尚书府,将来生了儿子,大女儿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保住了,比跟着穷书生强多了。 成功把女儿忽悠又安抚住了,她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去。 这桩婚事进行得很低调,除了顾德音因为关注许氏的举动才会知道得详细以外,其他人都还被蒙在鼓里。 许知兰在这方面倒是瞒得紧,见天地找顾德音修补感情,但却是半点声色也不露。 顾德音冷眼旁观她的一举一动,把她放在了眼皮子底下监视着。 终于狐狸的尾巴还是露了出来,许知兰再如何厉害,也不能真的把所有的痕迹给抹去。 毕竟毒就是毒。 “二奶奶,您房里的熏香没有问题。” 秀儿检查过后,给出了很肯定的答案。 不过,她的话锋当即一转。 “但您吃的这个补品就有问题了,这补品本身也没有害,如果单吃这个或者单用这个香,都没问题,但合在一起,就是催命符。” 这话音一落,不但顾德音,包括花书和花朝这俩贴身侍女都跟着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有这么毒的杀人方法? 俩侍女都不敢置信,毕竟这听起来太玄了。 花书立即追问,“秀儿,你没看错吧?这熏香每天都是我加进去的,二奶奶喜欢这个香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用了近十年。” 花朝也赶紧补充道,“这补品二奶奶也吃了不少日子,那会儿表姑娘还没有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住口。 许知兰时不时地就来侯府小住,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布的局? 顾德音神色冷若冰霜,她想过自己上辈子是死于中毒,但没想到下毒之人所用的手法如此隐蔽。 只见她皱紧柳眉,“只是,我现在并无不适……” “没有就对了,二奶奶,您这补品多添加了一样东西进去,这才是跟熏香产生相克的物质,以前是没有的,慢慢,您的身体就会感到疲惫,随后就是精神不济,再然后就是卧床不起,病只会越养越糟,最后就是取了您的性命。” 秀儿的话,让顾德音的心直往海底沉去,上辈子她的病情就是这样一步步发展的。 秀儿看顾德音神色不太对,以为她是心里害怕,忙道,“二奶奶放心,有奴婢在,没人能用这等阴毒的手法来害您……” “不。” 顾德音举手打断秀儿说的话,她很认真地盯着秀儿看,“你有没有办法控制这种毒?” 秀儿皱了皱眉,她似乎有点猜到顾德音要做什么,但这样太冒险了。 “二奶奶,奴婢不建议您这样做……” 毕竟毒这种东西并不好操控。 “秀儿,你只告诉我,你有没有办法完全控制它?” ------------ 第九十二章 下套 一旁的花书和花朝这会儿也看出顾德音想要干什么,双双急忙劝阻道。 “二奶奶,咱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为了一个表姑娘不值当……” “谁说是为了她?” 顾德音神色一冷,她要整个徐家都为此付出代价。 上回的盗窃案,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只是牺牲一个徐惠珠,对徐家根本不痛不痒。 可这回她要坐实的是谋财害命,到时候徐家祖上的功勋都未必能庇护得了他们一大家子人。 不然实在对不起上辈子枉死的自己。 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她不惜以身试毒冒一次险。 秀儿看出主子的决心,于是不再试图去劝,而是正色道。 “二奶奶,奴婢有另外一个法子倒是可以一用……” 顾德音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催促道,“快说。” “二奶奶,这个毒素其实并不霸道,相反,它见效慢,是慢性毒素,奴婢可以做出另一种药来替代它,到时候御医前来把脉也不会发现端倪,最重要的是此药不会损伤身体。” 顾德音顿时高兴道,“那就用你做出来的药,只要造成的中毒现象是一样的即可。” 她并不想真的损害自己的身体,毕竟卧床养病的日子,她上辈子是过得够够的,只是这种毒素如果中毒浅,对身体的损害其实并不大,她才打算冒险一试的。 可现在有了更优的替代品,她就不会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 与秀儿商议一番后,顾德音就让秀儿先去忙制药,而她则是召见了给她做补品的厨娘。 厨娘一进来,就腆着个笑脸给顾德音请安,然后垂着手小心翼翼地看着顾德音。 顾德音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忐忑不安,看来她是知道那补品里面是有猫腻的。 心下了然,她面上却是轻声道,“唤你来,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吃着你炖的补品,感觉甚好,这才想见一下这背后的厨娘,好好打赏一番聊表我的心意。” 厨娘一听这话,心头的巨石这才落地,忙笑道,“二奶奶吃得好,老奴面上就有光了,回头在厨房里也能跟她们好生吹嘘一番。” 顾德音笑了笑,“你做得好那是你的本事。” 厨娘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大了,接过花朝递过来的赏银,忙又表了一番衷心,最后揣着赏银高兴地退下了。 这人一出去,顾德音脸上的笑容就是一收。 “着人跟上去看看她与谁接触。” 花朝点了点头,急忙掀帘子跟出去安排。 厨娘一离开顾德音的兰馨园,立即就去找许知兰。 一见面,她就笑道,“还是表姑娘见识广有本事,二奶奶刚夸老奴做的炖品好,特意给了老奴赏赐,这还是多得表姑娘的指点。” 许知兰看了眼那银锭子,有些鄙薄这个厨娘眼皮子浅,但现在还用得上她,她脸上还是十分和气的。 “这不就挺好,我都说不会害你的,这下信了吧?” 厨娘忙讨好地道,“信,当然信,表姑娘一向最是体恤我们这些下人。” “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好生当差,我若是得了什么膳食的好方子,到时候再拿给你。” 厨娘立即千恩万谢起来,许知兰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等这厨娘一走,她看了眼厨娘端来的吃食,有些厌恶地朝身边的侍女道,“你们端出去分食了吧。” 那侍女一看这都是上好的糕点,当即眉开眼笑地道,“谢过表姑娘。” 许知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顾德音不许她住在兰馨园,她一样能找到对付她的方法,暗自得意一笑,再抬头时,她又是那个爽朗大方的表姑娘。 宣宁侯府的下人大多都喜欢表姑娘许知兰的,毕竟表姑娘和气好说话,有时候还会指点她们一二,让她们受益匪浅。 尤其这次厨房里有个厨娘更是因此得了二奶奶的赏,一时间,府里的下人都捧着许知兰。 花朝把打听到的都一一禀报给自家主子知道,说完还不忘点评一二。 “依奴婢所见,这表姑娘也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真是忒不要脸。” 用这样的方式来暗害人,还要别人捧着她的臭脚,她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顾德音冷笑一声,“好人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等反噬起来时,许知兰就会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用管她,现在她越得意,日后就摔得有多惨。” 花朝这才不再提起这倒霉摧的表姑娘。 许是知道自己安排好了一切,许知兰倒是减少了来兰馨园的次数,顾德音也不在意,不过她开始渐渐对外放出身体不舒爽的消息。 许知兰听闻后,心中大喜,不过她还是不敢大意,得亲眼去看看确认才行。 于是,这日,她特意带上补品到兰馨园来探望。 顾德音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神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是真病了。 “表嫂,怎生病得这么厉害?可有请大夫过府来看诊?” 她忙上前坐到床前,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 顾德音瞟了她一眼,“无碍,许是换季了,就有点小症候,大夫开了几剂药,吃过应该就无妨了。” “那就好,都快吓死我了。” 许知兰忙拍拍胸口做出个松口气的表情。 顾德音看着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当即有几分反胃,为免表露真实情绪,她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微垂着头。 “听说你帮着婆母筹备大姑子的婚礼,怕是忙得很,那就无须多跑这一趟,等换季过了,我这病也就好了。” 许知兰忙道,“这是两码事,再忙也不能不过来看看你,不然我不放心。” 顾德音实在不想跟她虚以委蛇,直接做出一副乏了的样子来,这下子,许知兰不好再过多逗留,只好先行告辞。 等人一走,顾德音这才睁开眼睛,只见她掀被下床,透过窗棂看着许知兰离开的背影。 这回她给许知兰下的套,她倒是毫无察觉地钻了进来。 甚好。 一报还一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 第九十三章 找骂 顾德音病了,宣宁侯府里的其他人知道后,不禁奔走相庆。 三房的木氏行动的力度加大了,现在就等顾老爷的死讯传回来,到时候顾德音因伤心过度而死的消息放出去,这钱财就妥当了。 许氏却是谨慎地道,“现在还没成功,还须小心谨慎行事。” “我办事,大嫂就放心吧。” 木氏信心十足地笑道,她可不是二嫂乔氏那等只会咋呼的人,事没办成就喧嚷得天下皆知。 许氏对这妯娌的话还是十分相信的,两家合作一向无间,比二房那一家子讨喜得多。 “大伯那案子如今还没有进展吗?” 木氏担心地问了一句,如果大房守不住这爵位,那么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最近出于忧虑这个,她已经让丈夫秘密往江南而去,希望能得到那位主子的青睐,到时候若是混得个从龙之功,那她就不用仰大房的鼻息。 微睑眉,她掩去自己另有打算的心思。 许氏没有留意到木氏眼神的闪烁,淡定地道:“等玉姐儿的婚事一过,这案子就可以结案了,你无须忧心这个。” “那就好。” 木氏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就没有再在大房的地界久留,直接告辞离去。 对于许氏卖了大女儿去救丈夫一事,她不予评价,只是心底暗暗提防一二。 这个大嫂远比她想象中要心狠得多,她得小心应付才是。 许氏亲自送这个弟媳妇离去,对于这个爱装的妯娌,她心下颇为鄙夷,明明欲望颇深,却装得一脸淡然。 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惠玉的婚事,在婚期临近时,才让全府上下知道。 徐老夫人脸色阴沉,许氏的心狠出乎她的预料,那么疼爱的玉姐儿也舍得推进火坑,她以前小看她了。 “老夫人,需不需要阻止这婚事,姑奶奶几次来信问起这事。” 徐老夫人虽然不盼着侯府好,但也没盼着侯府倒下,毕竟自家女儿还要有这个娘家做后盾。 揉了揉眉心,她一脸疲惫地道,“我们静观便是。” 一旁的心腹嬷嬷一听,就知道老夫人这是不打算插手了,心下不禁忧心起来。 侯府走到这一步,败相已现,看来她也得想定一条退路才行,不然真到大厦将倾那一天,只怕就迟了。 徐老夫人不知道下人心里的想法,在她看来,许氏这做法其实无可厚非,先把当家人救出来才能谋其他。 茗了一口茶水,听到下人禀报顾德音病了,她微怔,“她好端端的得了什么病?” “说是换季不舒爽。” 听到是这毛病,徐老夫人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叹道,“她太能兴风作浪了,病一病也好,这样消停点,大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下人一听,顿时心知老夫人这是放弃二奶奶了,不然不会说也这样一番话来,于是赶紧附和几句讨老夫人开心。 徐老夫人虽然没有前去探望,但还是命人送了些药品到兰馨园。 顾德音看了下徐老夫人送来的药品,神色莫名地道,“跑一趟康平园,替我谢过老夫人的关心。” 徐老夫人做事还是这般滴水不漏,只是这凉薄的性子跟徐家人是如出一辙的。 徐宁宇特意跑来看望她,自从那天被顾德音设计挨了一顿打之后,他有一段时间没再往顾德音面前凑。 “该,谁叫你多行不义事,这不老天罚你病了吧?” 听着这冷嘲热讽的话,顾德音没有好脸色给他看,“你跑来是想挨我骂,还是想挨我打?” 她的眼神往秀儿的方向一使,秀儿就站到前面来。 徐宁宇忌惮地跳离顾德音一丈远,但还是怒道,“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油盐不进的样子?” “那得问问你喽,你不做人,难道还指望我做人?” 顾德音说话直接戳他的心窝子。 徐宁宇说不过顾德音,只能软下来道,“你我是夫妻,说话何必如此针尖对麦芒?” 顾德音呵呵一笑,“我还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徐宁宇被她骂得都快没有表情了,毕竟被骂得多了,他已经有些适应了,看到这样的顾德音,哪怕是病中有些憔悴,但还是莫名的吸引人。 自从那天发现顾德音长得好之后,他夜里开始梦到她。 顾德音看到他心神荡漾的表情,顿时满脸寒霜地抓起枕头就朝他砸去,这死狗渣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滚,你给我滚出去——”看到就恶心。 徐宁宇还想硬赖着不走,但看到前来探病的柳若荷,他面色一沉,没有理会柳若荷看过来的楚楚可怜的目光,他转身就走。 “我先走了,下回再来探望你。” 留下一句话,他走得匆忙。 柳若荷恨恨地卷着手中的帕子,徐宁宇一再地脱离她的掌控,这让她十分的不爽。 回头看向顾德音,她幽幽地道,“你倒是好手段,又勾得他过来找你。” 顾德音冷嗤一声,“他不是你盘里的菜吗?你赶紧夹走,我嫌脏。” 她对那死狗渣的感情,上辈子已经耗尽,这辈子她是来讨债复仇的。 “二弟妹,你这是故意说话噎我吗?明知道他现在对我不搭不理的,你是不是很得意?” 柳若荷眼里的怨恨,半点也不掩饰。 顾德音只觉得可笑至极,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样的话?依我看,城墙树皮都没你脸皮厚。” 柳若荷耍嘴皮子耍不过顾德音,只好恨恨地败下阵来转身离去。 不过走时,她仍不忘诅咒道,“像你这样的人,还是死了干净。” “这话我奉还给你,大、嫂。” 顾德音故意加重大嫂二字,免得这女人忘了自己寡妇的身份。 柳若荷离去时,咬牙切齿,面部扭曲,吓得一众下人看到她就绕道而走。 除了这俩不识趣的人来找骂之外,其他人包括许氏对顾德音的病情不闻不问,连样子都不装一装。 顾德音也乐得不用应付他们,省得被恶心得一天吃不下饭。 徐惠玉的婚期定得很仓促,转眼就到了。 顾德音道,“该告诉大姑娘这婚事的真相了。” ------------ 第九十四章 我是来帮你的 虽然丈夫还在狱中没出来,但许氏嫁女,还是想风风光光的,该请的宾客一个也没少,但有多少人会来,她心里也没底。 毕竟自家现在有点处于风雨飘摇中,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尽管如此,她也不能堕了自家威风,好歹这回找了个强有力的姻亲,多少挽回点颓势。 许氏打扮一新,给女儿的嫁妆也尽量办得体面些,不能在这方面再委屈了她的玉姐儿。 迎宾客的事她交给了靠谱点的三儿子徐宁开去做,而她则兴高采烈地带着请来的好命婆前去给女儿梳妆。 哪知,还没有走进女儿的卧室,就听到她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滚开,我要见我娘,你们去把我娘找来,不然我就不穿嫁衣不上妆……” 听到这话,许氏心底一惊,看来这婚事的真相还是被大女儿知道了,到底是谁如此嘴碎告诉她的?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狠色,若是让她知道这嘴碎的人是谁,看她不剥了她的皮? 沉着脸走进女儿的卧室,首先看到的是一向端庄自持的大女儿,正举着个花瓶一副要砸过来的样子,她忙劝道。 “玉姐儿,你悠着点,别弄伤了自己……” 看到许氏,徐惠玉的眼睛顿时一亮,她对自己的母亲还抱着一线希望。 “娘……” 许氏立即应声,“哎,娘在,玉姐儿,来,先把花瓶给娘,今儿个是你大喜的日子,见血了就不吉利……” 徐惠玉一听到大喜这俩个字,握住花瓶的手不禁收紧,她直接问道。 “娘,你是不是要将我嫁给刑部尚书家那个傻嫡子?” 她及笄有些年头了,自然是知道刑部尚书家有个傻嫡子,每每聚会,都会被姑娘们提及并且加以嘲笑。 没有一个姑娘家愿意嫁给个傻子,她自然也不例外。 自从到了少女怀春的年龄,她就无数次想过自己将来的良人会是什么模样,但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会是个傻子? 更何况她还有了意中人。 “玉姐儿,你听谁胡说的?没有的事,你听话,把花瓶放下,让好命婆进来给你梳头,待会儿魏家的花轿到了,你还没妆扮好,不就耽误了吉时……啊——” 许氏想先劝住女儿,哪知道女儿直接就将花瓶向她扔过来,她吓得尖叫躲避到侍女的身后。 “你骗我——” 徐惠玉歇斯底里地吼道,然后一转身就又从博古架上抓到个瓷器,她一边朝母亲的方向砸去,一边继续骂道。 “到这个时候,你还骗我,你是不是我娘?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狠心对我,我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就这样把我往火坑里推,我恨你,你不配当我娘……” 许氏听到一向端庄的女儿像个泼妇般大骂出口,说不出的心痛和失望。 不过她还是试图再忽悠女儿,只见她辩道。 “我是你娘,我还能害你不成?玉姐儿,你宁可相信外人的挑拨离间,也不信你娘的话,你这样令为娘十分失望……” 徐惠玉惨笑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不肯说句真话给我听?” 她激动地从心口掏出一封信,然后举给许氏看。 “这是魏郎写给我的信,我认得他的字,他在信中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我的成婚对象不是他,而是刑部尚书家的傻嫡子……”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娘,我那么相信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魏郎纵有千万条不好,但总比一个傻子强吧?你这是要毁了我一辈子……” 越说越激动,她又重新一边砸东西,一边哭道。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给一个傻子,要嫁你嫁,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上他家的花轿……” 许氏听着这一地碎瓷片发出的声音,面色阴沉如水,看着有如魔怔的女儿,她知道忽悠不住女儿了。 事到如今,没有回头路可走。 宣宁侯府需要刑部尚书的助力,才能摆脱牢狱之灾。 她很快就拿定主意,直接吩咐外面的粗使婆子进来,不管如何,得先制住女儿才行。 粗使婆子可不怕徐惠玉砸瓷器,一哄而上,很快就制住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徐惠玉,然后把人按坐在椅子上。 徐惠玉用恨恨的目光看着母亲许氏。 许氏这才敢走向女儿,只见她一脸慈爱地道。 “玉姐儿,今儿个你恨我,明儿个,你就懂得为娘的苦心,到时候你会反过来感激为娘的。” 徐惠玉立即“呸”了一声,母亲的厚脸皮出乎她的意料。 许氏退后一步,直接吩咐战战兢兢的好命婆进来给徐惠玉梳头,然后指使侍女上前强行给女儿换上火红的嫁衣。 徐惠玉算是彻底看清她母亲自私自利的一面,今儿个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嫁嫁给一个傻子。 反抗不了,她面如死灰,如一个木偶般任人摆布。 许氏看着大女儿这样,心痛不已,着人看好她之后,她转身就走。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心软。 这桩婚事必须进行到底。 宣宁侯府现在虽然风评不佳,但还是有不少宾客给面子上门贺喜,毕竟老牌勋贵家族想要倒也没有那么容易。 如果这次不给人家面子,等人家缓过来后,两家也就没有情份了。 所以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顾德音走出兰馨园时,看到的就是满府张灯挂彩的喜庆样子,许氏为了这婚礼倒是煞费苦心了。 一想到她的苦心都会付诸东流,她就止不住的兴灾乐祸。 走进徐惠玉的院子,这会儿这里倒是颇为安静,与前面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大喇喇地缓步迈进徐惠玉的卧室,就看到她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守着她的丫头婆子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徐惠玉早已哭花了妆,在变故发生前,她也被吓懵了,待看清来人是顾德音之后,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来做什么?”她的声音很是沙哑,“来看我笑话吗?” 因为二妹徐惠珠的事情,她对顾德音成见很深,并且为了救二妹,她搬来姑姑对付过顾德音,当然没什么成效就是了。 “大姑娘何必那么想?我是来帮你的。” 顾德音走到她面前,轻声道。 徐惠玉先是一怔,随后止不住满脸的狂喜之色,“你说的是真的?” ------------ 第九十五章 尊重他人命运 只是,还不待顾德音回答,徐惠玉脸上的喜色猛然一收,随之而来是满脸戒备。 “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 她还没有忘记这人是如何把她家二妹给坑了的。 顾德音对于她的戒备,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上辈子,她见惯了她的坏脸色,所以早就不以为然了。 “今日我确实是来帮你的,至于我是不是好心,他日你自可以分辩。” 希望你日后回过神来,别又怪我让你没能享尽荣华富贵。 毕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做人不能太贪心。 徐惠玉还是满脸的不相信,不过看到顾德音身边的侍女过来给她松绑,她脸上的狐疑之色非但没去,反而更浓郁。 没了绳子的束缚,她立即跳起来活动手脚,神色复杂地看着顾德音。 顾德音不理会她的欲言又止,而是轻拍了一下手掌。 一个男人突然被带了进来。 徐惠玉一看,这不正是自己的情郎吗? “魏郎,你怎么进来的?” 她一脸欣喜地奔向自己的心上人,激动地抓着他看个不停。 魏郎看向奔向自己的美人,下意识地就抱住,然后朝徐惠玉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徐惠玉看他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才对顾德音的话相信了几分。 这会儿她已经想明白了,肯定是顾德音把魏郎带进府里的。 她转身看向顾德音,“你真的放我走?” “不放你走,我何必费此心神?” 顾德音挑眉道。 这个叫魏郎的男子,虽然长相不错,但他看过来的目光,却是让她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也就徐惠玉涉世未深,会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 不过这辈子她早已放下助人情结,决定尊重他人命运。 徐惠玉满脸的感激之色,终于放下对顾德音的成见,只见她朝顾德音深深一福。 “二嫂,今日你的大恩,我必定铭记于心……” “不必,只要他日你不后悔即可。” 顾德音伸手阻止了她感激的举动。 “就当我是还了上辈子欠你的债。” 徐惠玉听到这话,一头雾水,不明白顾德音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德音也不要她明白,轻声催促道,“你还不走?迟了,就走不了了。” 徐惠玉咬了咬牙,立即将身上的大红嫁衣脱掉,再卸掉满头珠钗,然后穿上平常的衣服,转身拉着情郎就要走。 魏郎却轻咳一声,低声道,“不带点细软吗?” 徐惠玉先是一愣,随后想到魏郎家贫,他还要科举,处处都要花钱。 不识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在错愕过后,立即反应过来,返回去扯来一块布,将自己的一些细软和首饰胡乱包裹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拉着情郎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魏郎还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看那满地的珠翠,当然还有顾德音这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顾德音沉下脸眯着眼回视过去,那叫魏郎的男人立即回过头,加快脚步跟上徐惠玉,不能让到手的人和物飞了。 看着这两人匆忙离去的背影,顾德音这才施施然地离开,往前面热闹的婚礼现场而去。 接下来还有重磅戏码要上演,她可不能缺席了。 许氏正在热切地招待客人,看到顾德音到来,她先是一愣,随后就沉着脸上前,咬牙低声道,“你不在你院子里养病,来这儿做甚?” 顾德音苍白的脸色扬起一抹笑意,“大姑子要出阁,我这当嫂子肯定要来送她一程,祝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不用你假好心。” 许氏对顾德音的戒备之心现在是提到最高级别,只要她出现,好事就会变坏事。 她一把钳住顾德音,让自己的心腹上前来,强行将顾德音拉走。 顾德音突然高声道,“你要做什么?” 这声音引来客人注视的目光,许氏强硬的手段当即使不得,毕竟真闹起来,丢脸的会是徐家。 在众目睽睽之下,许氏只好松开顾德音,假装慈爱地道,“你身子骨不好,就不要出来了,我知道你有这心便可……” 顾德音一手搭在花书的手上,一边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无碍的,婆母,大姑子出阁,我不好缺席。” 许氏咬牙露出一个笑容,“罢了,你在一旁坐着,千万不要跟着忙,免得病体加重,万大事还有你嫂子和弟妹来操持。” “婆母放心,我省得的。” 既然许氏会装,顾德音自然也会装。 一时间,不少宾客都赞她们婆媳相宜,是好典范。 许氏受用这话,脸上才好看了些许。 顾德音一副乖乖听话不多事的样子,这让最近外面对她将小姑子关进牢里的操作颇多微词的人,也找不到话来攻击她。 尤其是她脸上的病容十分真切,带病也要送姑子出嫁,这倒让她的风评跟着好了许多。 吉时已到,男方的花轿临门。 许氏这才急忙让人把徐宁宇找来背妹妹出阁,但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儿子,无奈之下只好让小儿子徐宁开赶紧去把徐惠玉背出来。 徐宁开不疑有他,匆匆赶往妹妹的院子。 一众宾客也翘首期盼新娘子,场面十分热闹。 哪知,没有多久,徐宁开一脸焦急地回转,顾不上许多人,直接跟许氏道,“娘,大妹不见了。” 许氏闻言,险些站不住,好在徐宁开扶得及时,这才没让她当众出丑。 她咬了咬舌尖,在疼痛的驱使下,头脑顿时清明,一把拉住小儿子到一边,低声咬牙道,“什么叫不见了?” “大妹不在闺房里,儿子找遍她院子的屋子,都不见大妹……” 徐宁开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大咧咧地说出口的话有多不合适,所以这会儿他放低音量回答母亲。 许氏不相信大女儿会这样对待她,一把推开小儿子,她不管不顾地往女儿的院子奔去。 这变故,一时间引得众宾客议论纷纷。 婚礼现场,不见了新娘子,这样的戏码还真是不鲜见,毕竟大户人家谁都丢不起这个人。 再说成亲是结两姓之好,并不是要结仇。 ------------ 第九十六章 你俩都该死! 众宾客的议论声不低,男方家听到后,顿时就不干了。 他们带着傻新郎直接冲到前面,非要徐家给个说法不可,不然绝不善罢甘休。 徐老夫人嫌弃这桩婚事丢人,直接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出席,许氏又急忙去找女儿,在场能代表徐家的长辈惟有二房和三房。 徐二老爷和徐三老爷只能出面跟男方家交涉,缓和两家关系。 乔氏和木氏也没得闲,跟着丈夫一块儿收拾这个烂摊子,但她们心里都止不住地骂娘,大房闯出来的祸,凭什么是他们在收拾? 她们一面朝大房几个儿媳妇看去,一面赶紧派人去把许氏找来,她的烂摊子她自个儿收拾。 顾德音一副病容,有正大理由躲懒,只在一旁看热闹,恨不能上点瓜子糕点,边吃边看戏。 白念涵看到这阵仗,哪敢强出头? 感觉到乔氏和木氏投过来的不善目光,她直接无视之,这个时候她人微言轻,上前去只怕还不够人家撕的? 至于大房长媳柳若荷,此刻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干脆连人影都看不见。 二房和三房俩对夫妻,都感觉自家被大房坑得不轻。 另一边厢的许氏在看到自家女儿的闺房里面一片狼籍,丫头和婆子倒地还没起,而女儿的首饰和细软大部分也不见了。 看到此情此景,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臭丫头逃婚了。 思及此,她险些就要昏倒,没了新娘子,她拿什么给男方家交差? 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了吗? 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生出这样的讨债鬼?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让她不得安生? “娘,您先别急,大妹怕是还没有走出府,我们现在赶紧封府拦人,怕是还来得及……” 徐宁开赶紧劝道。 “对对对,封府拦人,一定要把你大妹找出来,生死不论。” 许氏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已是咬牙切齿,就算是个死人,她今儿个也要把她弄上花轿。 徐宁开神色不太好看,自从家里变故一桩接一桩发生之后,所有人都变了。 可这会儿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点了点头,立即就去办这事。 心疼大妹归心疼,但家族荣辱现在都系于她一身,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徐宁开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禀报许氏,说是男方家正在闹。 许氏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会儿顾不上多想,也顾不上身体不适,她强撑着赶往前院厅堂,无论如何要把男方家安抚住。 她还想得到亲家刑部尚书的帮助,并不想因此把人得罪死。 男方家看到新娘子过了吉时,迟迟没有现身,众人脸色都难看不已,惟有傻新郎还在傻笑,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这让看热闹的宾客不由得又私下又议论起来,就新郎这样子,也不怪人家新娘子逃婚了,换成是她们,估计也得逃。 许氏匆匆赶回来,正好看到男方家有人脾气比较暴躁,直接就开始打砸起来,嚷着要新娘子赶紧出来上花轿。 她顾不上别人嘲笑的目光,立即上前阻止。 “亲家叔,有话好好说,我们两家是结两姓之好,不是要结仇……”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你来得正好,新娘子呢?我侄儿已经等候多时了,再接不到新娘,回去拜堂就要误了吉时,到时候对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威胁的话张口就来,许氏心下大怒,若不是最近遭逢变故,她哪里会跟这样的人家结亲? 但形势比人强,她强硬不起来,只好一味地给人赔礼道歉,理由是新娘子还没有装扮好,再等等云云。 可男方家那脾气暴躁的却嚷嚷不能等,让她现在就把人背出来。 许氏苦不堪言,毕竟她现在变不出个大活人来,只能寄希望小儿子能把大女儿给拦住,这样事情还不算糟糕透顶。 顾德音看许氏被人为难而愁眉苦脸的样子,实在是太可乐了,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想拍掌庆贺,这恶人还需恶人磨。 她的目光瞥到二房和三房俩夫妻慢慢地往后退,显然是不想再帮衬着许氏对付难缠的男方亲人。 徐家人的自私自利,被他们表现得淋漓尽致。 正在大家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时候,离厅堂不远的一处厢房,突然冒起了浓烟。 顿时有人惊呼道,“走水了。” 一看到这情形,吓得一众宾客中胆小的脸色发白,赶紧往安全的地方撤,生怕大火蔓延过来。 胆大的宾客却是往走水处凑去,想看看是哪里被烧了。 偏在这时,有下人突然嚷嚷,“快快,去救火,大奶奶和二爷还困在里面没出来……” 这话一听起来就有歧义,什么叫大奶奶和二爷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一众宾客顿时想入非非,毕竟这段时间关于这两人有染的传闻传得天下皆知,但传闻只是传闻,毕竟大家都没有亲眼见到,自是半信半疑。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们很可能看到第一手的八卦。 一想到这里,众人都按捺不住了,连上流贵族的礼仪都不顾,一窝蜂地往起火地冲去,当然明面上是帮忙救火。 许氏几乎想要直接晕倒了事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遭不住啊。 “大嫂,你先别晕,若是那边再出什么幺蛾子,那就糟了。” 乔氏故意凑过来,在她耳边道。 这话刺激到许氏,她只能用指甲狠狠地掐自己一把,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 在她还没有想出应对之策时,就听到顾德音突然大喊。 “夫君,夫君还在火里,大家快去救火啊……” 她一面喊,一面往起火地点冲过去,苍白的小脸上急切之色不像是装的。 许氏看她这强出头的样子,顿时咬牙道,“她凑什么热闹?她巴不得宇哥儿早死,会这么好心?” 乔氏凉凉地道,“人家担心丈夫,不在情理之中吗?” 一句话,堵得许氏说不出话来。 许氏冷冷地看了眼乔氏,没再说什么,立即赶过去阻止家丑外扬。 这起火的厢房距离正堂并不远,顾德音一马当先,后面跟着一众看热闹的宾客,很快就到了起火点。 只见这会儿功夫,徐宁宇和柳若荷已经被人从火海里救出来了,两人都灰头土脸的。 徐宁宇顾不上身上的烧伤,一把提起小小的诸哥儿,怒道,“你这小子想放火烧死我们?谁教你这样做的?” 诸哥儿一脸不忿地看着徐宁宇,“你都有二婶婶了,还要勾搭我娘,你俩都该死!” ------------ 第九十七章 杀人灭口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居然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徐宁宇看到诸哥儿一脸的倔强,死不认错,气得头顶都要冒烟。 子不教,父之过。 他一巴掌就打到诸哥儿的屁股,“你今儿个不认错,我就打到你认错为止……” 诸哥儿被打疼了,大哭出声。 “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又不是我爹,我爹若是还在世,肯定不让你这样打我……” 这话一出,气得徐宁宇失了理智,巴掌一下比一下重。 一旁的柳若荷看到儿子被打得哇哇大哭,顿时心疼不已,再加上儿子吃了百年人参,身体方才好了一点,可禁不住徐宁宇这样打啊? 她忙上前想要去拦,“好了,好了,你别再打他了,他还小,有话好好教便是……” “好好教?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杀人放火了,大了还得了?慈母多败儿……” 徐宁宇对柳若荷早已失望透顶,最近更是冷着她,所以对她的话压根听不进去。 柳若荷心里恨得不行,要不是为了挽回徐宁宇,她也不会故意挑了今日与他幽会,想着其他人都忙婚礼去了,她与他可以好好说说话。 本来一切进行得都很好,徐宁宇对她的多年感情不是假的,她只要再哭一哭示弱一番,然后两人再顺利滚一滚床单,那感情自然就回来了。 可这一切都被眼前的倒霉儿子给破坏了。 对儿子的所作所为,她不是没有意见,但儿子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不能被徐宁宇给打坏了。 尤其是听到他的哭声越来越弱,她名为理智的那根弦顿时断了。 只见她冲上前一把将儿子从徐宁宇的手中夺回来,然后红着眼睛瞪着徐宁宇。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你这是要把儿子往死里打吗?打死了他,我看你拿什么来赔给我?” 徐宁宇被她这一通指责,顿时就不干了,就她是慈母? “柳若荷,你说话得凭良心,儿子这样就是被你给教坏的,不然他怎么会想到烧死亲爹亲娘?” 柳若荷气得眼睛越发通红,“他还这么小,他怎么会懂这事?你该找出那个背后搞事的人来出气,而不是拿自己的儿子来出气……” 两人的眼里只看到彼此,越吵,爆出的料就越多。 这让一众打着救火的旗号前来的宾客,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他们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这爆出来的比传闻的更劲爆。 许氏来迟了一步,听到这两人互相攻诘的话,爆出一个接一个见不得光的私密,又看到一众宾客鄙夷的目光,急火攻心下,她真的晕倒在一旁扶着她的侍女怀里。 乔氏看到徐宁宇自爆丑事,先是吃了一惊,连她都没猜到真相居然如此丑陋,这徐宁宇和柳若荷是真不做人啊。 兴灾乐祸了一番,她正想说什么刺激一下许氏,哪知就看到她晕过去了。 “诶,大嫂,大嫂,你可别晕啊,现下还需要你主持大局。” 她一边说一边赶紧上手狠掐许氏的人中,决不允许她装晕逃避。 许氏的人中被掐得冒血丝了,她这才幽幽转醒,初初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直到听到一声怒吼,她这才清醒了过来。 顾德音没想到这两人会如此给力,当场爆出最大的秘密。 接下来,轮到她出场了。 只见她一副站不住的样子,朝两人怒吼道,“诸哥儿居然是你们俩的奸、生、子,你们俩可对得起我?可对得起在黄泉下的大伯?” 她这一声如石破天惊,将正在争吵的徐宁宇和柳若荷给震醒了。 两人一回头,看到的不止是一脸愤怒的顾德音,还有一众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看到众人的眼神,他们这才意识到不好。 柳若荷一脸的苍白,抱着儿子节节后退,她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失去理智时跟徐宁宇吵的话,居然把儿子的身世给爆出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这是自挖坟墓。 尤其是看到人群中的兄长柳春和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以及继母一脸的鄙夷和兴灾乐祸,当然少不了父亲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 意识到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她居然怔在原地,做不出反应。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徐宁宇也是头脑一片空白,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努力转动有些钝的大脑,似乎从一开始他与柳若荷争吵时,他们就来了,那么,他们刚刚失去理智说的话也入了众人的耳? 思及此,他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被自家人知道丑事,他们会为自己遮掩一二,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来。 可如今是被外人知晓这丑事,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非但如此,他还要受尽世人的冷嘲热讽。 光是想想这些,他就不寒而栗。 惟有被柳若荷抱在怀里的诸哥儿,被这场面吓得哭不出来,他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母亲的衣襟,有些害怕眼前的众人。 他感到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恶意,这吓得他的小脸更是苍白,转头就埋进母亲的怀里躲避。 顾德音看到徐宁宇不说话,脸上的愤怒之色更浓,她直接一巴掌打到徐宁宇的脸上。 “三年了,我居然不知道你背着我生了个奸生子,徐宁宇,你瞒得我好苦啊……” 她一脸出离愤怒的样子,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徐宁宇的脸上。 徐宁宇自知理亏,不敢反抗,任由她打。 “徐宁宇,你龌龊得令我恶心,我要跟你和离。” 顾德音吼完这句话,突然呕出一口血。 距离她最近的徐宁宇来不及躲避,直接就被喷了一身。 花书和花朝看到自家主子气急攻心倒了下来,她们赶紧一把扶住主子。 两女吓得惊呼。 “二奶奶,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这变故让一众看客顿时回不过神,毕竟在世人的眼里,这事最值得同情的莫过于顾德音和那死去的徐家长子。 现在看到顾德音晕过去了,立即有人凑上前去察看,这才看清顾德音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血色染衣襟。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有那想象力丰富的,眼睛瞟向一旁的徐宁宇和柳若荷这对狗男女,顿时惊呼。 “徐二奶奶莫不是中毒了吧?” “他们要杀人灭口?” ------------ 第九十八章 变故 听到杀人灭口这四个字,一众宾客都开始哗然起来,顿时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那对狗男女不至于杀死原配这么丧心病狂,毕竟顾德音死了,他们也占不了便宜,何苦如此? 哪知这说法立即就招到了部分女性的反驳。 “狗男女杀人需要理由的吗?没准看徐二奶奶碍眼,干脆除去,他们偷情不就更方便了吗?可怜徐二奶奶年纪轻轻就被他们给害了……” 这说法一出来,在场的原配都不由得点头,她们对此都感同身受,毕竟男人变心了,什么都会跟着变。 立即就有人要去请太医来给顾德音诊治,不能让顾德音白白被害。 徐宁宇也一脸的着急,他想靠近顾德音看看是个什么情况,但不管是顾德音的侍女还是前来参加婚礼的女宾客,都一致拦下他,不许他靠近顾德音,说他是嫌犯。 他顿时大吃一惊,尤其是被人置疑杀妻灭口时,他更是大叫冤枉,可惜没有人听他喊冤,都说他是幕后主犯。 当即,他百口莫辩。 还有想要借机遁逃的柳若荷,也被人给拦下,无论她说什么,那些拦下她的人就是不听,总之,她不能走 看着这群情汹涌的局面,她感到万分的不安,惟有咬紧嘴唇留在原地。 听到别人指责她是杀人凶手,她也跟着喊冤,可同样没有人听她的。 许氏越听越不对劲,此时顾不上追究顾德音为什么毒发这么快,她再不上去阻止流言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她一把推开乔氏和侍女,急忙冲进人群之中。 “大家让一让,先别激动,听我说两句……” 许氏到底是宣宁侯夫人,又是徐家的当家主母,一众宾客停下窃窃私语,给她让开一条道。 只见她抹着泪走进来,先是察看顾德音的病情,然后一副释怀的样子道。 “我这儿媳妇只是换季身子不舒爽而已,这都是有脉案可证明的,刚刚只是激动之下吐血而已,没有大家猜测的什么中毒,请大家口下留德……” 人群中立即有人反驳。 “偷人的是你的儿子和大儿媳妇,你这当婆婆的当然偏着儿子说话,大家别信她,这种老虔婆最会这一套。” 显然这是吃过婆婆的亏的儿媳妇,知道许氏的话一句也信不过。 不过在场的更多的都是做人婆母的人,她们倒是没有再说话,而且也制止儿媳妇再参与这事,省得到时候惹了一身腥。 许氏这么说时,就是把一切都算好了,都是当婆母的人,谁不了解谁啊? 再说哪家没有点见不得光的事情? 所以这群人会共情她。 果然,场面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她的脸色也多了几分大义凛然。 “我的儿子确实做了丑事,这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随后徐家会开宗祠严惩,决不会让我的二儿媳妇受尽委屈。” 话说得好听,但严惩也不过是他们徐家内部的事情,到时候这事八成就是糊弄了事。 在场上了年纪的人都门儿清,过了最初想要主持正义的冲动后,理智回归的他们更不想趟浑水,纷纷约束小辈莫要造次。 人家的家务事,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 一众小辈都同情晕迷中的顾德音,但又不敢忤逆长辈,只好闭嘴不言。 许氏控制住场面,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没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躲在人群里的许知兰也跟着松口气,刚才群情激动的时候,她真怕会引火烧身,所以连头都不敢冒,只敢缩在后面看着。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悄然退下,先去查一查,顾德音怎么会这么快毒发,这跟她的预期不符。 只是她前脚刚走,后脚就又起了变故。 许氏正想送客,关门处理这事时,又有人浩浩荡荡往这边而来,看到那仪仗,她心叫一声不好。 元嘉公主那个煞星怎么又来了? 偏还选在今日这个时辰前来? 她想要阻止,可一时间又没有借口,顿时急得六神无主。 元嘉公主已经从人群中穿过来,只见她先是四处看了看,然后发现她的顾姐姐倒在侍女的怀中,而且衣襟还带血,她当即面色一变。 三步并做两步,她冲上前,一把推开挡路的许氏,蹲下看着顾德音,焦急地唤道。 “顾姐姐,顾姐姐你醒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知道顾姐姐生病了,就立即赶来探望,可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场面? 一脸大怒的她立即质问,“顾姐姐到底怎么了?谁来给本宫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嘉公主是京城的顶级贵女,平日里想要巴结她都找不到机会。 如今看到机会在眼前,自有人不顾宣宁侯府的脸面,上前给小公主说清楚前因后果,好搏得公主一个眼缘。 听了大致的过程,元嘉公主立即转头瞪向徐宁宇和柳若荷,只见她眯眼道。 “如果给本宫查出是你们俩害了顾姐姐,本宫定不会轻饶你们这对狗男女。” “公主明鉴,臣妇是冤枉的……” 柳若荷抱着孩子立即跪地喊冤,这会儿她无比的后悔,为什么非要选今天与徐宁宇幽会? “本宫让你说话了吗?” 元嘉公主霸道地道。 柳若荷顿时张口不敢再言,生怕这个小公主一时怒起就将她给法办了。 徐宁宇冷汗涔涔地跪在地上,没敢狡辩和喊冤,这会儿他开始后悔跟柳若荷偷情了,为了一个女人,搭上他的一切,不值当啊。 元嘉公主直接道,“宣太医。” 非但如此,她还下令封锁徐家,不许其他人随便出入,至于宾客要走,先要登记。 可一众宾客选择离开的不多,大部分都要留下看着这后续,当然也想趁机跟小公主套近乎。 许氏等一众徐家人都被挤到一个角落,显然是元嘉公主的下人刻意为之,这是要将他们单独看管。 这回乔氏也没有心思再去笑话许氏,连她自己都感到事态严重了。 太医来得很快,显然平日里就是侍候小公主的。 此时的顾德音已经移到里屋去安置,有屏风隔开,这让外人不能随意偷窥。 元嘉公主与几个命妇端坐一边。 太医不敢迟疑,赶紧上前给顾德音诊脉。 为了显得郑重,他诊完左手,又诊右后,好一会儿,方才沉着脸道。 “回禀公主,徐二奶奶确实是中毒了。” ------------ 第九十九章 各执一词 中毒二字从太医的嘴里说出,纵使之前有所猜测,众人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毕竟猜测归猜测,在没有证实之前,都只不过是众人激动下的说辞。 如今证实了顾德音是被人投毒的,众人看向徐家人的目光中都带着鄙夷,家风如此不正的人家,日后没有人家会想再与他们联姻。 就连已经联姻的姻亲,这会儿也捂着脸,生怕被徐家给连累了,心里不止一百个后悔,当初真是眼瞎了才看上这家人。 许氏脸色苍白,她人中如今还挂着血丝,这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恐怖。 乔氏和木氏都下意识地离她远了点,她们都跑到丈夫身后,心里对许氏有了重新的认识,顾德音中的毒,八成跟她脱不了干系。 许氏见状,心里恨得不行,面上却是什么也不敢做,这会儿她怕说多错多,干脆不说不做,静待事态的发展。 花书和花朝这俩侍女一听到自家主子真的中毒了,立即哭着跪下求元嘉公主为自家主子主持公道。 元嘉公主示意身边的嬷嬷上前扶起俩女,“你们放心,本宫是不会放过谋害顾姐姐的凶手的。” 一旁的几个命妇也发声,“放心好了,有公主在,徐二奶奶肯定会否极泰来。” 正在这时,徐老夫人匆匆赶来了。 先是给元嘉公主见礼,然后大义凛然道,“徐家出了这等事,老身决不包庇。” 元嘉公主没有搭理她,先是吩咐太医全力救治顾德音,务必争取让人早点醒来,然后派人去顺天府衙告状,当然也不忘让人禀报她哥萧明章。 这就是在告诉世人,这个局面她若是控制不住,还有她哥呢,所以谁都别想轻举妄动。 一想到这事会惊动摄政王,众人不由得多想起来,当然乱说话的是一个也没有了。 而许氏却是险些又要再晕倒,她没想过会惊动到摄政王,这下她脑海里只剩两个字,完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这事她不是直接经手人,完全可以把一切都推到许知兰的身上。 无论如何都要保全侯府和自身,至于侄女许知兰,那就只有对不住了。 这么一想,她又镇定了下来,心里开始想定说辞。 萧明章来得很快,毕竟这事牵扯到他妹妹,他自是不放心,得亲自来为她坐阵。 至于顾德音,不过是捎带的。 只是看到躺在那儿人事不知的顾德音,他的眉尖不经意地皱了皱,这脸太过消瘦苍白,还有衣襟上那抹血触目惊心。 这跟他记忆中鲜活的人儿对比不上,这死气沉沉的样子,看着就令人心生不悦。 他似不经意地看向角落里的徐宁宇,眼底有着一抹戾气,这个男人越发地让人看不上。 “哥,你来了。” 元嘉公主立即起身奔向兄长,拉着他到顾德音的面前,红着眼睛道。 “哥,你可要为顾姐姐主持公道,那对狗男女想要害死她,顾姐姐她太惨了。” 萧明章看了眼妹妹。 元嘉公主瞬间知道自己刚才说狗男女这三个字让兄长不喜,顿时求饶地摇了摇兄长的手。 萧明章这才不再盯着妹妹看,要教训她不急于这一时。 顺天府尹钟时名紧随其后到来,看到萧明章也在场,先是一愣,然后赶紧上前给摄政王见礼。 “不用多礼了,唤你来是要查明此案,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钟时名立即应“是”,对于又是徐家的案子,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徐家三天两头就要报官,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看了看在场不少宾客都是无关人员,他正想安排这些人先行离开,省得他们阻碍查案。 哪知,这时有人突然冲出来喊冤。 众人忙让开一条道,让这人到前面去。 钟时名定睛一看,立即认出来人是谁,这不是徐家那个看似胆小但又敢背刺嫡母的庶女,叫什么名字来着,他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记起这人唤徐惠玲。 只见徐惠玲一手扯着许知兰,一手扯着个下人闯了进来。 许知兰挣扎不已,那下人到了这场合顿时不敢挣扎,任由徐惠玲扯着不放。 徐惠玲认得元嘉公主,毕竟上回她来,她远远地见过一次,这下她的心更定了。 她立即松开那二人,然后哭着跪下道,“启禀公主,臣女要揭发,有人密谋下毒害我二嫂。” 听到这话,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碍于萧明章气场强大,他们不敢大声议论。 “哦,你知道什么?快快说出来。” 元嘉公主催促道。 萧明章没有做声,不过他越是默不作声,现场气氛就越是严肃。 钟时名没有阻止小公主发声,而是示意身边的官员记下证人的言词。 徐惠玲指着许知兰和那下人道,“正是这两人给我二嫂下的毒。” 然后指出这俩人的身份,一个是许氏的侄女,一个是厨房的厨娘,这两人刚才就在密谋商量。 “这许家表姐说,厨娘给我二嫂做的药膳里下的毒太多了,这才导致我二嫂毒发太快,她要求这厨娘日后下的毒要轻点,最好造成我二嫂是生病死亡的现象……” 许知兰忙跪下喊冤,“这是徐家的庶女,她不满我姑姑这个嫡母,所以才捏造了这些话……” 厨娘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在这么多贵人面前,她的心态早已崩溃,立即承认她做给顾德音的药膳里确实有加入其他的药材,而这药材是许知兰给她的。 “表姑娘说,这味药只是使膳食的口感更好,奴婢并不知道这是毒药,冤枉啊……” 许知兰似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忙承认道。 “我确实给了她一道药膳方子,可这不是要害人的,而是想要帮她把药膳做得更好,我是出于一片好心,绝不是有意要谋害二表嫂……” 这乍听下来,似乎也没毛病。 许氏心下一松,赶紧道。 “我这侄女一向心地好,对于府中的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在下人之中是有口皆碑的,绝对没有害人之心,还请王爷和公主明察。” 元嘉公主冷声道,“哦,那你侄女没有问题,就你儿子和大儿媳妇有问题呗。” 这下噎得许氏说不出话来,比起儿子,侄女算个屁。 看到许氏不吭声,元嘉公主朝钟时名道,“要不先搜查这俩人的住处,看看可有什么发现?” ------------ 第一百章 栽赃嫁祸 公主发话,顺天府尹钟时名哪有不遵从的道理? 这案子与其说他是主审,不如说他就是个听差的,公主指哪他查哪,犯不着为徐家的案子得罪公主,那划不来。 所以他立即派人去查许知兰和那厨娘的住处。 许知兰挺直背脊,一副她没有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样子。 倒是那厨娘神色间有些慌张,跪在那里,手一直紧紧地抓着衣摆显得十分不安。 许氏看到这里,神情也放松了许多,许知兰这人虽说不太聪明,但也实不是个蠢人,是不会把证据放在住处这样显眼的地方。 所以元嘉公主这招注定是无用功。 好在公主年纪小,更事不多,要是换成钟时名,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过关。 她心里暗暗庆幸着,瞄了眼躺在床上还没醒来的顾德音,她眼里暗含一抹自得,她纵使有公主撑腰,又怎么样? 终究斗不过她。 一众宾客看到这进展,碍于萧明章的冷气场,他们不敢大声议论,但还是借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几句。 元嘉公主看向太医,焦急地再问:“顾姐姐什么时候能醒?” 萧明章看到妹妹问这个问题,也朝太医看去。 太医顿时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过来,只好硬着头皮道,“徐二奶奶想要醒来,得知道她中的毒具体是什么,臣才好配置解药。” 元嘉公主一听,小脸上满是担忧,她抓紧兄长的衣摆,就差哭出来了。 萧明章看到妹妹这伤心的样子,忙安慰道,“他解不了毒,自有人能解毒,你的顾姐姐死不了。” 元嘉公主一听,终于为顾德音争取到兄长专用的御医,这下顾德音肯定不会送命,于是,她喜笑颜开。 “谢谢哥。” 看着这小家伙笑成那模样,萧明章还有什么没明白的,这小丫头刚才是在算计他呢。 他好笑地轻掐了她的脸颊一记,罢了,真跟她计较,他会气死自己。 眼角余光瞄到顾德音,这个女人还是生龙活虎比较好,难得跟自家妹妹合得来,所以就当他日行一善吧。 徐宁宇的目光一直盯着人事不知的顾德音看,自然没有忽略萧明章时不时投向顾德音的目光,他不禁握紧拳头,心中狂怒,又无可奈何。 柳若荷的目光追随着徐宁宇而转动,这一来一去之间,她发现徐宁宇对顾德音是越来越在意,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她紧皱眉头,心下开始盘算。 如今儿子的身世曝光,她不得不另做打算,那就更不能放开徐宁宇,不然她与儿子怎么办? 今儿这事疑点重重,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可她目前连个头绪也没有,心里不禁又气又急,巴不得顾德音真死了才好。 正在大家心思各异之际,前去搜查的人回转了。 其中一人举着一袋药材。 “这是在厨娘住处发现的,审问过厨房的其他人,正是给徐二奶奶做的药膳里面多添加的那种药材。” 太医闻言,立即上前,查看这药材。 好一会儿,他道,“这药材并无毒。” 厨娘闻言,身体一松,不禁瘫倒在地上。 许知兰朝厨娘处看了眼,没想到她还私藏了这么多,可见她做药膳时是省着用的,可饶是这样,顾德音还是提前毒发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就在这里。 可这不妨碍她喊冤,“我都说我是冤枉的,这种药材真没有问题,它对二表嫂的身体只有好处,并没有坏处,可见我并没有谋害二表嫂之心……” 元嘉公主不耐烦听她喊冤,“有没有冤查过便知,你嚷什么嚷?” 许知兰只好憋屈地住嘴,生怕一个说得不对,惹怒眼前的贵人。 此时另一人提着俩个袋子上前,“这是在许姑娘的住处发现的。” 太医立即过去查看,这一看,瞬间不淡定了。 他先是惊喜,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脸震惊的许知兰,这么隐晦的害人法子亏这个姑娘能想得出来,可见她有学医的潜质,只是不走正道。 只见他先是问花书和花朝俩侍女。 “徐二奶奶是不是有用这种香的习惯?” 俩侍女上前看了看,闻了闻,均点了点头。 花书更是道,“我们奶奶用这种香有好些年头了,表姑娘每每来宣宁侯府小住,都会与我们奶奶同榻而眠……” 这话一出,众人看向许知兰的目光瞬间意味深长了。 大家都习惯用香,而且每人在这方面都有自己的爱好,许知兰就是利用了这点来算计顾德音。 这女人好毒的心啊。 太医也跟着点了点头,当场做了说明。 “那一切就明了了,这香本身是无毒的,而这药材本身也是无毒的,偏偏这两者相克,合在一起,就是能要人命的毒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害人的法子太过于隐晦,也不怪顾德音会中了招。 更有人想到的是自身,也不知道自己身边有没有这毒源,毕竟大家族里谁都有不对付的人。 他们暗暗地想,等看完这热闹回府后,一定要严查一番。 元嘉公主一脸惊喜地道,“那是不是可以配置解药了?” 太医晗笑点头,“臣这就去配解药,服了药,徐二奶奶很快就会醒的。” 元嘉公主忙催促太医先去配药,至于审案,用不到他。 萧明章神色很冷地看着怔在那儿的许知兰,“杀人可是重罪,本朝律例,对此种事情严惩不贷。” 许知兰却是依旧两眼睁大地看着那袋药材和两盘香,这不是她的东西。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她的大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直到听到萧明章冷酷的话,她这才回过神来。 这会儿再也淡定不起来的她,忙哭喊道。 “不是我,我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我住处的,我是冤枉的……” 元嘉公主道,“依你的说辞,你是被栽赃嫁祸的?” 许知兰疯狂点头,“正是,我实没见过这两样东西……” “那也好办,这袋子上面不是还有那药堂的名字吧?去那卖药处问问,不就真相大白了。” 元嘉公主的话让许知兰瞬间崩溃了。 ------------ 第101章 捶死 许知兰知道自己完了。 药袋上的那家药堂,前段时间她有去过,当然不是买这种药。 她一直很小心,从来没有出面买这种药,而是给钱让不相干的人去买,从而把自己摘出来。 这样就没有人能抓住她的把柄 她的做法很小心,一如她下给顾德音的毒,隐晦而谨慎。 但如今这药材凭空出现在她的住处,而且就连她出入过那家药堂都算计了进去,那么药堂掌柜和伙计的话还会真吗? 不。 人家做好了局,等的就是她钻进去。 她现在是百口莫辩。 果然,那药堂的掌柜和伙计很快就被带了进来,他们一来就指证了许知兰,说是她在不久前买了大量这种药材。 就连那两盘香也有出处,人家一下子就查到了她的身上,因为她确曾去过那家香店。 元嘉公主冷笑一声,“看,人家都证实了你确实有害人之心,这下你还有何可辩的?” 许知兰一直没再做声,精神崩溃的她现在只想疯狂地拉人下水给她当垫背。 她绝不要一个人赴死。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姑姑许氏。 许氏在许知兰的住处真搜到东西时,就不敢高调行事。 自家侄女她清楚,不会蠢成这样,那么就说明了一件事,她们姑侄掉进别人挖好的陷阱里面。 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包括儿子徐宁宇和柳若荷被人当场抓奸,再到诸哥儿身世曝光,最后就是顾德音的中毒。 疑点重重,可这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顾德音。 她这是拿她自己做筏,坑了她们姑侄。 想明白这点后,她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忧心。 果然,一接触到侄女许知兰疯狂的目光,她就心知不好。 这侄女狗急跳墙准备胡乱攀咬了。 不行,她不能给她机会。 姜还是老的辣,只见她先发制人。 猛地冲到前面,她指着许知兰一副痛心的样子。 “知兰,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亏我可怜你失了双亲,一直把你当亲女儿来看待,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你表嫂一向待你亲厚,每每你来,她都热情款待,你怎能向她投毒?你的良心何在?” 声声质问,声声惋惜,把一个好姑姑的样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随后她开始捶胸哭诉。 “我可怜的儿媳妇,我实不知道你会被这狼心狗肺之人所害,我要是早知道,肯定不会让你遭受到这样的事情……” “都怪我,大发善心,最后引狼入室,害了你啊……” 顿时,唱念做打一番,意图表现自己是个好婆婆,只是识人不清。 许氏这一番表演确实挺能迷惑人心,在场的不少看客闻言都不禁唏嘘不已,甚至还有人为许氏说了开脱之词,毕竟不知者无罪。 看到此情此景,许知兰瞬间爆了。 她算是彻底看清了姑姑的厚颜无耻和冷酷无情。 之前她还有几分犹豫,这会儿她还讲什么仁义道德? 看来那药材和两盘香,搞不好就是姑姑栽赃给她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卸磨杀驴,用她来顶罪。 至于什么聘她做二表哥徐宁宇的继室的话,只是哄她玩。 从头到尾,当真的只有她。 可恶! 她立即反击。 “公主,这一切都是我姑姑指使我做的,她刚才也说了,我与二表嫂并无冤仇,我为什么要害她呢?” 她恨恨地看向许氏。 “一切都是她,我姑姑早就想要谋二表嫂的家财,更想借机除了二表嫂,这才指使我下毒……” “而我太过于单纯,不懂得分辩对错,只因她是我亲姑姑,我一时间错信了她的话,这才铸下不可挽回的错。” “到如今,我才知道,她说待我如亲女的话是骗人的,她对自己的女儿都没有多少爱,更何况我呢?” 这番反驳的话,初听像是狡辩之词,但细思却处处都是道理。 一众宾客这才记起,他们今天是来参加婚礼的,徐家的大姑娘要嫁个傻子。 许氏对亲女都如此苛刻,对待侄女又能好到哪里去? 天秤瞬间又倾斜了。 许氏看这情形,顿时就慌了。 “大家别信她的话,她这是垂死挣扎想要拉我下水,她的话不可信……” “你的话也不见得可信。” 元嘉公主面无表情地评了句,看着徐家这群豺狼虎豹,她顾姐姐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和离! 她顾姐姐必须和离,不然迟早有一天真要被他们给害死。 许氏闻言,跌坐在地,这会儿她真的是黔驴技穷了,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狡辩? 那袋药材和两盘香证死了许知兰,焉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样的证物? 光是想想,她就冒出一身冷汗,第一次知道后悔两个字如何写。 可惜一切都迟了。 许知兰看到姑姑跟她一样崩溃了,当即大笑出声,随即两行泪从眼角滑下。 元嘉公主不想看这两人的丑态,直接朝钟时名道。 “这两人都是杀人的嫌犯,钟大人,是不是要收押啊?” 钟时名忙道,“正是。” “那就收押了再细审,肯定能问出更多细节来。” 钟时名心下也是这个意思,其实这案子的漏洞不少,真细审还能审出不少东西来,甚至翻转也未必。 但他看得出来小公主的言下之意,自然不会把案子往翻案去审,这不是上面主子要的。 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他是真烦徐家的女眷,一个个都如狼似虎,没有真干净之人。 所以这案子到这里已经可以定下基调了。 许氏姑侄俩绝对没有翻案的可能。 事情明了了,许氏姑侄俩都被押了下去,没有好戏看的一众宾客,这才心满意足的一一离去,光今天看的戏,就够他们议论好长一段时间了。 当然离开之前,还不忘表达一下对顾德音的关心,哪怕她人还没醒。 毕竟这是做给元嘉公主看的。 元嘉公主不耐烦应付这群人,直接躲到屏风后陪在顾德音的身边。 萧明章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依旧坐在原位。 徐老夫人身为徐家最大的长辈,就更不能离开。 今日发生的事情,她一声不吭,直觉得老脸是丢尽了,等这事了了,她就到别院去住,再也不管徐家这一摊子烂事。 徐宁宇也没有走,他要亲眼看到顾德音醒来才能放心。 柳若荷抱着孩子也跟着硬撑。 顾德音感觉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等睁开眼时,她看到元嘉公主灿烂的笑容。 ------------ 第102章 这不就是现世报了吗? “顾姐姐,你醒了?” 元嘉公主一边开心地唤她,一边朝她暗地里眨了下眼睛。 顾德音见状,知道戏都演完了,许氏和许知兰姑侄俩此刻都被关进牢里,这下能审问的东西就更多了。 至少许氏和木氏合起伙来暗害她爹的事情,就会更清晰明朗。 这样一来,她老爹被害的可能性降低了许多。 “让公主为我担心了。” 她虚弱的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元嘉公主的手,表示着她无声的感谢。 要不是有这小公主的相助,她的计划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至少要费更多的心神。 萧明章虽然没有上前,但看这俩人的举动,他哪有看不明白的? 这俩人一看就有猫腻。 他早就有所怀疑,他妹妹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恰到好处的事情,只有提前做局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顾德音的目光越过小公主,与萧明章冷厉的目光对上,顿时脊背生寒,他怎么来了? 她与小公主合谋的事情,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 顿时,她朝他讪讪一笑,希望摄政王能高抬贵手不要追究背后的细枝末节。 可看到萧明章的笑容一收,那双冷厉的眸子让人不禁胆寒,她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看,这不就是现世报了吗? 正恹恹地想着,突然听到徐宁宇满是担忧的声音。 “顾德音,你还好吗?” 她这才把目光看向徐宁宇,再看这人,她的内心不起半点波澜,但面上还是一脸的愤怒。 “你在这里干什么?看我死了没有吗?” 徐宁宇一脸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此刻,他竟不敢看顾德音的眼睛。 “我没想到我娘会对你下毒手,这事我真的不知情,要是我知道,肯定会阻止她丧心病狂的举动……” “不用你假好心,徐宁宇,我跟和离离定了。” 听到顾德音再次要求和离的话,徐宁宇猛地抬头直视顾德音。 “不,我不同意,你想要和离,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休想。” 顾德音皱紧柳眉,她都把徐家的天都给掀翻了,他居然不想跟她和离? 徐宁宇又想搞什么阴谋? 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摩他的内心,毕竟这人在她看来烂透了。 “徐宁宇,你还想要怎样害我才肯罢休?你跟柳若荷都生了奸生子,你还不肯放过我?” 事以至此,她是坚决要和离的。 她之所以没将徐宁宇弄死,就是不想成为他的寡妇。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后半生,让她的名字再与他联系在一起。 一提起诸哥儿,徐宁宇的眼底就划过一抹厌恶。 以前他对这个儿子多有疼爱,但如今这个儿子小小年纪就想烧死他,他就算心再大,也不禁会心凉。 他上前想要握住顾德音的手,哪知顾德音的手一抽,没让他握住,他只好做出一副真诚的样子道。 “顾德音,诸哥儿是我的错误与耻辱,我们忘了了,重生开始,可好?到时候我们会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我会补偿给你的……”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他发现顾德音才是他该选择的女人,而不是执着于柳若荷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此刻他说的话满是真诚,只希望能打动顾德音。 只可惜顾德音听到这话,却是突然大笑出声,因为笑得太用力,她的身子不禁有些弓起来。 她很想告诉徐宁宇,他们的孩子死了,就死在他这个父亲的漠视中。 但,她的浩哥儿只存在上辈子的回忆里,这辈子,他不会再来受苦了。 “顾姐姐?” 元嘉公主看到顾德音笑脸中有些扭曲,担心地唤了一声,然后狠狠地瞪了眼徐宁宇。 如果她的顾姐姐有个三长两短,她绝饶不了眼前这个男人。 顾德音轻拍小公主的手,表示她没有事,她……只是太可乐了…… 好一会儿,她这才重新看向徐宁宇。 “徐宁宇,你听好了,我这辈子就是死,也不想再跟你有瓜葛。” 更遑论是生孩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徐宁宇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为什么? 他不明白,她曾经那么爱他,为了讨他欢心什么事情都能做,如今他浪子回头了,她为什么又要那么绝决? 一旁的徐老夫人见状,忙开口为徐宁宇助攻。 “宇哥儿媳妇,你现在还在气头上,一时头脑不清楚才会这么说,你听我老人家一句劝,男人浪子回头金不换,过了这道坎,日后都会是好日子……” 徐宁宇总算做了一件让她看顺眼的事情,如今奸生子的事情传开了,就更不能放走顾德音,有她在,至少还能挽回些许脸面。 徐宁宇这个孙子算是开窍了。 这个世道对女人多有苛刻,只要把压力给到顾德音,她就会乖乖就范的,毕竟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对这点,她深有体会。 毕竟当年她是不想当姐夫的继室,最终还不是得低头嫁进来? 顾德音以前还挺敬重徐老夫人的,虽然彼此之间是合作又互相利用的关系,但她打心底里是不憎恨她的。 可现在听到她劝和的话,她只觉得可笑至极。 自己吃过的苦非要强加给别人,这样才觉得心理平衡吗? 最烦老女人这样的举动,自己淋了雨,也非要撕烂别人的伞才甘心。 “老夫人,我一向敬重您,别让我看不起您。” 她清凌凌的目光直视徐老夫人,仿佛看穿她的内心。 徐老夫人一怔,她竟有几分不敢直视这样的目光,这样显得自己十分龌龊。 她踟蹰了一下,没有再说出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徐宁宇看到祖母受了委屈,不由得低声道,“你别这样,祖母她老人家也是为了我们好……” “打住,她是为了你好,不是为了我好。” 顾德音满身是刺地直接刺了回去,别想再拿这些大道理来绑架她,她不吃这一套。 看到徐宁宇这般认低威地哀求顾德音回头,柳若荷难掩心中的愤恨,为什么曾经那么喜欢她的男人,现在说变就变了呢? “宁宇……” 她哀哀出声,意图唤回他曾经的爱。 但徐宁宇却是转头朝她喝道,“柳若荷,这里轮不到你出声。” 柳若荷被这一声吼,芳心碎成一片片,她抱紧怀里的孩子,满脸是泪地看向徐宁宇。 此时她也恨恨地道。 “事到如今,你想摆脱我们母子俩?我告诉你,徐宁宇,你休想!” ------------ 第103章 秋后算账 徐宁宇看到柳若荷眼里的恨意和疯狂,不禁皱紧眉。 男人一旦不喜欢那个女人,无论她做什么,都难以再让他的内心产生波动,如今的徐宁宇对待柳若荷,就是这样的心态。 “大奶奶的精神不好,你们先扶她回去莲香园……” “你想赶走我,跟她双宿双飞?” 柳若荷气愤地指着顾德音,朝徐宁宇质问道。 徐宁宇此时居然一脸正气地道。 “她不是别人,她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来的正妻,而你,才是外面的野女人。” 这话听得顾德音直想笑,这会儿居然知道她才是他的正妻? 果然男人都是爱犯贱的。 可听在柳若荷的耳里,却是那么的薄情又寡义,她突然将怀里的诸哥儿往地上一摔,然后拔下头上的簪子,猛地朝徐宁宇刺过去。 “我们一起死!” 反正她眼下也没有活路了,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徐宁宇一起下地狱。 徐宁宇瞳孔都睁大了,他千想万想,都没想过柳若荷有一天居然想要杀他? 没有防备之下,他被柳若荷一簪子刺中心脏。 鲜血喷了出来,把柳若荷扭曲的脸都染红了。 而诸哥儿突然被母亲摔在地上,疼痛袭来大声哭之际,就看到母亲一簪子刺向二叔。 鲜血喷涌出来时,他的哭声一窒。 小小年纪的他,受到这样的冲击,突然间怔愣在地上。 徐老夫人赶紧道,“快,拦下她——” 柳若荷拔出簪子还想再刺,突然被人从后面拦住,她疯狂地挣扎。 “想要浪子回头?我呸!想要娇妻幼子在怀,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徐宁宇,我在地狱里发烂发臭,你也得陪着我,你休想逃脱……” 徐老夫人听不下去了,直接朝下人大声道,“堵住他的嘴,把人拉下去,还有诸哥儿,赶紧抱下去。” 省得有碍观瞻。 徐宁宇再次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此时的他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柳若荷那么柔弱的人,怎么会对他下死手? 还是说,他一直受了她的蒙骗,从未看清她的本质? 顾德音离得近,当时下意识地就一把揽住元嘉公主避开,不让徐宁宇的鲜血喷到身上。 并且,她伸手捂住小公主的眼睛,不让她看这丑陋的一幕,怕她被吓到。 元嘉公主心里顿时暖暖的,闻着顾德音身上的香味,她的心无比安定。 “顾姐姐,我不怕的。” 她小小声地道。 在皇宫里长大的孩子,什么丑陋的事情没有见过? 只是她一直心大罢了。 再说心不大,是长不好的。 顾德音这才想到她的出身,朝她讪然一笑,松开了捂着她眼睛的手。 徐老夫人赶忙上前跪在地上,掏出帕子捂住徐宁宇身上的伤口。 只见她朝萧明章哀求道。 “王爷,让您看到这一幕,老身无比惶恐,但还请您行行好,让太医前来为老身这孙儿诊治,救他一命。” 萧明章没有第一时间应声,而是看向了顾德音。 刚才情急之下,顾德音第一时间选择护住他的妹妹,这个举动让他无比满意,因而也对顾德音拉自家傻妹妹插手徐家之事释怀了。 所以现在要不要救徐宁宇,就看她的选择了。 只要她不同意救,那徐宁宇顺势死去,倒也省得麻烦。 顾德音感觉到萧明章的注视,她抬眼看去,瞬间,她明白他这一眼的用意。 随即,她眼神复杂地看向徐宁宇。 徐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 看到萧明章看向顾德音,她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用意。 心下虽然诧异萧明章对顾德音的优待,但这会儿却不得不为徐宁宇争取一线生机,毕竟太医就在眼前。 “宇哥儿媳妇,再大的恩怨也不到要人命的地步,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救他一救吧,算我这当祖母的求你了。” 顾德音看到徐宁宇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了,当即朝萧明章跪下道。 “王爷,还请救他一命,不然让他就这样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徐宁宇得活着,活着才是真受罪。 萧明章依旧老神在在地看着顾德音,压根没有救人的紧迫。 “你确定?” 顾德音无比坚定地回答,“我确定。” 元嘉公主见状,急道,“顾姐姐,你真要原谅这个负心汉?” 真是气死她了,费了这么多功夫,到头来却还要给死狗渣改过的机会? 她真想敲开她家顾姐姐的脑壳,看看她都在想些什么? 趁机让这死狗渣死了不更好? 顾德音看到小公主气得头顶要冒烟,既好笑又窝心,她知道她是在心疼她。 她伸手轻抚小公主的头顶,耐心地解释道。 “我不是要原谅他,而是他要死,也得在我跟他和离后才能死,我可不愿成为他的寡妇。” 这会儿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萧明章的眉头这才疏展开来,至此,他方才松口。 “既然如此,太医,赶紧救人,务必要保住他一条命。” 太医领命,赶紧上前查看徐宁宇的伤口,毕竟刚才那一簪子刺得很猛。 好在徐宁宇的心脏生得有些歪,这一簪子并没有真的刺中,只是流血太多方才晕了过去。 听到太医的禀报,徐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就是眼神复杂地看向顾德音。 这会儿她是真的感觉到顾德音坚持和离的决心。 罢了,她阻止不了,就不要再当拦路虎惹人厌了。 萧明章到底日理万机,突然过来也只是为自家妹妹撑腰,如今见事情已了,他起身就要走。 顾德音的中毒是装的,不过在人前还是得装得像点,所以她送萧明章时,还是一脸的虚弱,由花书和花朝搀扶着才能走。 以徐老夫人为首的徐家众人想要相送,但在萧明章的冷厉眼神下,他们会意地停下脚步,省得惹摄政王不快。 走出徐家人的视线,萧明章突然转身,朝顾德音和自家妹妹点了点。 这一看就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元嘉公主心虚地低下头,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这样兄长就不会想要骂人了。 顾德音却不能装傻,越是这样,她就越会讨萧明章的厌恶。 这跟她想要抱他大腿的想法背道而驰。 想明白这点后,她推开扶着她的侍女,朝萧明章跪下,一力承担。 “王爷,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公主无关,您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人吧。” ------------ 第104章 别对本王有非份之想 元嘉公主看到这情形,面色一惊,她自己的哥哥是个什么德性,她比谁都清楚。 想到之前被处决的一众下人,包括打小侍候她长大的侍女,不管她如何求情,兄长都还是没有宽恕。 思及此,她面色大变,立即上前挡在顾德音的面前,直视兄长倔强地道。 “顾姐姐没有利用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哥,你不能如此不讲道理,再说顾姐姐是我的朋友,帮朋友的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回她不会再让步,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她身边一个朋友也不会有。 她可不想活成孤家寡人。 妹妹眼底的坚持,萧明章都看在眼里,这个傻丫头,为了别人,全抛一颗真心,单蠢得让他不忍直视。 顾德音轻轻地扯了下小公主的衣袖,小公主回头看她。 她笑了笑,“公主,王爷没有伤我之意,您无须如此紧张。” 如果造成萧明章兄妹关系的紧张,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元嘉公主回头看向顾德音,只见她含笑点了点头,她又转回头看向兄长,“哥,是这意思吗?” 罢了,看在顾德音行事还算有分寸的份上,萧明章不想过度追究。 于是,他朝妹妹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天色不早了,你先上马车,我随后就来。” 元嘉公主不满地嘟着嘴,又来了,他想要跟顾姐姐说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吗? 非要次次都支开她才说,这让她很是不高兴。 萧明章伸手掐了掐妹妹的脸蛋,惹来她一阵哇哇的抗议声,最后道,“听话。” 他又不会吃了她的顾姐姐,有必要这么防他吗? 元嘉公主回头直接扶起顾德音,眼角乜了眼自家兄长,嘴上却是吩咐道。 “顾姐姐,如果我哥为难你,你就大声喊,我这就过来。” 顾德音看小公主这郑重其事的样子,既感动又觉得好笑,不过她还是郑重地点了下头。 元嘉公主这才肯先行离去,不过她也不走远,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里,只是那距离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嘉嘉很信任你。” 萧明章淡淡地道。 顾德音回道,“那是我的荣幸,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认识了公主。” 这话发自肺腑,虽然救下小公主是早有预谋,但她没想到小公主待她如此赤诚,那她必然回报以赤诚。 萧明章接触的人太多了,一下子就看出了顾德音说的是真话还是应付之言。 所以他并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你与徐宁宇是真要和离?” 顾德音愣了愣,本以为他还会借机敲打她一番,没想到他突然转移话题,而且还是这样一个话题。 她有几分尴尬,毕竟萧明章是外男,而这是她的私事。 萧明章看出她的不自在,当即皱了下眉,解释道。 “你别误会,本王并不是想干涉你的私事,只是你这事一天不解决,嘉嘉一天都会记挂。” 知妹莫若兄,他看得出来自家的傻妹妹对人家这事极为关切,他并不想傻妹妹因这事被人诟病。 顾德音这下听明白萧明章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了,想到小公主待她的赤诚之心,真的很可能会很关注这个问题,她不想她受委屈。 但这世道的人大多都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到时候,很可能真的会影响到小公主的风评。 可是,她必须要和离,天打雷劈都不会改变心意。 从萧明章这隐晦的态度里,她看出另一种可能,或许可以借摄政王的势达成心愿。 想明白后,她指天发誓道。 “王爷,我对天发誓,我跟徐宁宇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和离是必须的。” 萧明章这下是真信了顾德音的誓言,不由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世道对女子是不公平的,一如他娘,本来可以有好的姻缘,却因为帝王的一次看中就毁了一辈子。 “你不怕外面的流言蜚语?” 毕竟徐宁宇似有浪子回头的意思,在古板的观念中,对这类男人最是宽容。 “不怕。” 顾德音回答得很是坚定,既然做了这个决定,那十头牛也不可能拉她回头。 萧明章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对顾德音的性子,他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个女人性子之倔,比他那傻妹妹更甚。 “如果徐宁宇不肯和离,你直接来找本王,本王给你做主。” 左右不过是一道旨意而已。 顾德音心下大喜,比起小公主的撑腰,萧明章才是那个一言九鼎的人。 “谢过王爷!” 她直接行礼道谢。 萧明章做了个起的手势,随后似想到什么,他又强调一句。 “你别多想,本王如此是为了嘉嘉,并不是为了你。” 换言之,你别对本王有什么非份之想。 顾德音当即无语至极,给个天她做胆,她也不敢这样想啊。 摄政王是什么人? 那是天上的明月,不是她可以够得着的人。 经过了徐宁宇,她不会再做不自量力之事,感情之事尤甚。 再说,经历过婚姻,她不会再愚蠢得轻易踏进第二次,除非她很有把握,知道自己会幸福,不然免谈。 她只好再度行礼,“王爷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听到这话,萧明章非但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头,反而意味不明地看了看顾德音。 顾德音心一紧,就连这样保证的话也不能让他放下心来? 她再度举手想要发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 萧明章立即叫停,他还没自大地想要让人发誓自证的,“你起来,本王信你。” 顾德音这才收起准备发誓的手,缓缓起身。 此事暂时了了,萧明章转身就走。 顾德音赶紧相送。 没走两步,萧明章回头看她,“既然是中毒了,就要装得像点。” 顾德音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赶紧道,“那我就不送王爷了,王爷慢走。” 萧明章再度点点头,直接走人了。 顾德音示意花书和花朝过来扶住自己。 德性,她还乐得不送了呢。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站在原地与小公主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这兄妹俩,她这才转身回去。 花朝小声八卦道,“二奶奶,王爷是不是对您有意思啊?” ------------ 第105章 指桑骂槐 顾德音闻言,突然猛地睁大眼睛看向花朝,不是,你没听到萧明章刚才说的话吗? 人家都急于与她撇清关系,在她的眼里,怎么就成了对她有意思了? “花朝,你眼瘸了吗?” 听到自家主子那似咬牙切齿的问话,花朝心一惊,但她还是不怕死地辩道。 “二奶奶,如果王爷对您若是不在意不上心,那他何必关心您中毒的症状装得像不像?” 又何必非得跑这一趟? 说是为了元嘉公主,那也只是说而已。 反正她就是觉得这个摄政王对自家主子好似有些特别。 顾德音抚额,一脸的无语。 好一会儿她才道,“人家那是怕我给公主惹祸,不是在关心我,这两者有着天大的区别。” 花朝还是固执地觉得自家主子的理解有误,摄政王是什么人,跺一跺脚,京城都要震三震的人,他会怕影响到公主的风评? 笑话,这京城有谁敢笑话元嘉公主? 就好比不少人家都盯着摄政王妃这个位置,巴不得自家女儿能入得了摄政王的法眼。 口不对心的人多的是,尤其是上阶层的人。 顾德音跟花朝说不明白,只好转头与花书道,“你素日里多说说她,别信口雌黄,不然就要闹笑话了。” 花书笑着应声,她没有花朝嘴快,其实她也觉得摄政王对自家主子的态度非比寻常,不过主子郑重吩咐了,她自是不会胡言乱语。 花朝忙道,“二奶奶放心,奴婢不是大嘴巴,哪会到处宣扬这事?” 除非哪天她家主子真能嫁给摄政王,那就另当别论了。 顾德音故意板着脸道,“那就好,管好你们的嘴。” 不然真就丢死个人了。 往前走了几步,她似想起什么,又吩咐道。 “还有,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叫我二奶奶,直接唤我未出阁前的称呼。” 以前刚嫁进宣宁侯府时,陪嫁下人还是一口一个姑娘的唤着,后来这称呼遭到许氏的斥责,说是嫁了人哪有还称呼姑娘的道理? 她这才让陪嫁下人改口称呼二奶奶。 如今回想,她从那个时候起,就被许氏施了个下马威,难怪许氏会认为她好拿捏。 花书和花朝忙道,“是,姑娘,奴婢记住了。” 顾德音笑了笑,还是姑娘二字顺耳。 她没有再回转正堂,而是直接回兰馨园,懒得管徐宁宇伤得怎样,只要不死,能跟她和离便成。 一回到兰馨园,她就一副虚弱的样子回到内室躺下,做戏做全套嘛。 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花书这才进来禀道。 “您睡着后,太医又过来诊了脉开了方子,说是喝上几天,这毒就清了。” 顾德音接过药方子看了看,都是解毒的好药,于是道,“按这方子去抓药,别让人抓了把柄。” 花书道了声“是”,然后赶紧去抓药。 花朝凑到顾德音的身边。 “姑娘,刚从徐二爷的院子里传出消息,太医说,徐二爷本来的伤势还没好全,如今又受了这伤,伤了身体的根本,日后怕是刮风下雨的天气,徐二爷的旧伤都会复发,疼痛不已。” 这真是一觉醒来听了个好消息,顾德音笑眯眯的。 一想到徐宁宇以后不但出门遭人鄙视白眼,身体还垮了,这后半辈子剩下的日子估计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果然活着才是受罪,死了才是便宜他。 主仆俩正在互通有无地说着八卦,外面就传来了苏嬷嬷的声音。 “二奶奶醒了没有?老奴要进去看看她,你们这些贱蹄子拦住我做甚?正是你们侍候不力,才会让二奶奶遭了这大罪,我还没拿你们是问,你们倒好,竟一味地拦着我,安的是什么心?” 这话说得极其胡搅蛮缠,显然想要借机重新回到顾德音的身边作威作福。 “等顾老爷回来,我必定要到他面前告你们一状,你们不劝着点姑娘学好,偏还要让她往歪路走,这是纯心要害二奶奶……” 仗着顾德音小的时候吃过她的奶,竟是越说越离谱。 顾德音的神色一冷,晾了苏嬷嬷这老货这么些日子,也难怪她忍不住出来蹦跶,毕竟天天吃大餐的人,哪里能吃得下清粥小菜? 听到外面的丫头们被苏嬷嬷骂得都哭了出来,她朝花朝使了个眼色。 花朝会意,立即起身掀起帘子,朝外面喊道。 “苏嬷嬷,姑娘唤你。” 看到苏嬷嬷得意地往内室走,她又朝一众丫头们道。 “哭什么哭,一个老不检点的,也能把你们骂哭?赶紧把眼泪擦擦,别惹姑娘不快。” 苏嬷嬷被花朝这明里暗里的挤兑,顿时不干了,只见她叉着腰道。 “花朝,你胆子肥了啊?二奶奶不唤,又唤回姑娘,小心主子剥了你的皮,净给主子招灾惹祸的东西……” 这是摆着架子要骂人。 花朝才不怕她,失了主子的心,哪还有资格指桑骂槐? “你老有这力气在这儿叫骂,还不如省口气待会儿回主子的问话。” 这话一出,让苏嬷嬷不由得忌惮了起来。 这贱蹄子一向得顾德音看重,她犯不着在这个时候跟她争长论短。 想明白后,她故做大方地道,“我老太婆不跟你们小年轻一般见识。” 花朝冷哼一声,没再搭理她,转身就往里屋去。 顾德音还是一副虚弱的样子半躺在床上,只见她这会儿头上戴着宝石抹额,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看到有人进来,只是轻轻地撩了下眼皮。 苏嬷嬷一看这样子,是真信了中毒的说法,没想到许氏会这么丧心病狂。 “二奶奶好些了吗?” 顾德音微点头,轻声道。 “嬷嬷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苏嬷嬷一听这话顿时来劲了,“二奶奶有用得到老奴的地方尽管说,您是老奴奶大的,老奴看到您这样,心疼。” 是不是心疼,顾德音不知道,她只知道苏嬷嬷的话不可尽信。 这老婆子也就仗着她家老爹是个男人,养孩子没有那么细心,这才让她钻了空子,上辈子尽说些误导她的话。 这会儿她想起来了,当初之所以看上徐宁宇,也有这老婆子的一份力,当时没少在她耳边说徐宁宇的好话。 搞不好那个时候,她收了许氏的银子也未定。 越是往深了想,她就越厌恶这老太婆。 顾德音没有再说话,而是朝花朝抬了下下巴。 花朝会意,直接开口道。 “苏嬷嬷,当初盘点姑娘的嫁妆,有几笔数目不对,当时库房是你老管着的,你老正好来解释解释。” ------------ 第106章 太阳打从西边升起了? 苏嬷嬷神色一变,她本以为这事过去了,才敢出现在顾德音的面前,哪知居然还旧事重提了? 她努力镇定神色,扯了扯嘴角笑道。 “二奶奶,这事老奴都记着呢,回头跟花朝交代一下便是。” 这会儿先把这事糊弄过去了,回头跟不跟花朝那死蹄子交代,就是另一码事了,反正在主子面前过了明路,在她看来,这事就算结了。 趁机赶紧转移话题,她打着关心的旗号道。 “二奶奶,不是老奴倚老卖老要说您,您说您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有何好处?就算二爷真生了个奸生子,那又如何?我们女人就要安份,才能有好日子过,日后等您生下了嫡子,那奸生子就只能靠边站,您说您何必坚持一定要和离?回头顾老爷行商回来了,岂不是要伤心……” 边说,她还边摇头,一脸的不赞同,试图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说顾德音打消和离这样可怕的念头。 顾德音的神色沉了下来,她将花朝端给她的茶水直接泼到对面苏嬷嬷的身上。 苏嬷嬷突然被泼滚烫的茶水,当即吓得尖叫出声,引得外头的丫头们偷偷地往内室里张望。 “二奶奶,您这是……” 她气急败坏地想要质问,但想到自己失了主子的心,她忙把到嘴的话又咽回喉咙里。 顾德音这时候才冷冷地开口。 “苏嬷嬷,念在我幼时被你奶过,我一直给你老面子,可如今看来,你怕不是我的奶嬷嬷,是他徐宁宇的奶嬷嬷吧?” “不,不是,二奶奶……” 顾德音不给苏嬷嬷解释的机会,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她在自己的面前蹦跶。 “花朝,把之前整理出来的单子直接给苏嬷嬷,这里面的亏空你得填补,如果填补不了,就别怪我不念你昔日的恩情。” 花朝转身去把早就整理好的单子甩给了苏嬷嬷。 苏嬷嬷捡起一看,光是天材地宝级的药材就有十好几株要她赔偿,光是这些就吓得她魂不附体了。 更别说其他的。 把她全家卖了,她都赔不起。 只见她皱着一张老菊花的脸试图狡辩。 “二奶奶,这账是不是算错了?哪有这么多?” 顾德音没有再做声,而是看了眼花朝。 花朝会意直接道,“苏嬷嬷,这账是姑娘亲自整理的,你这是在置疑姑娘吗?” “不,不是,我哪怕置疑二奶奶……” 苏嬷嬷吓得赶紧摆手,心里却恨得牙痒痒的,顾德音做得太狠了。 “总之,姑娘说了,这账必须平,不管您当初是把这财物拿给谁了,要么把财物还回来,要么就去顺天府坐牢,你老选一样。” 苏嬷嬷听到花朝这话,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当初那些个财物,她自己用了一部分,另一部分都是拿给柳若荷讨好她去了。 她立即转头跪到顾德音的面前,“二奶奶,老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就开开恩,老奴这把年纪哪里能去坐牢?这是要了老奴的命了啊……” 哭得那叫一个凄凉。 顾德音却是不为所动,以前欺上瞒下时有多快乐,现在就得有多惨才行。 苏嬷嬷看到顾德音那铁石心肠的样子,转而又去求花朝为她说好话,并且把自己以前对花朝所谓的好拿出来说道,以图打动花朝的心。 可惜花朝同样不为所动,在她看来,苏嬷嬷从来没对她们这些丫头好过,老是蹄子蹄子的骂着,想起来就恨得不行。 苏嬷嬷见这主仆二人都是冷硬心肠的,顿时绝望地瘫坐在地。 以前她还不信顾德音真会将她送上公堂,毕竟顾德音是她奶大的。 可是,看到顾德音对待徐家那冷酷无情的样子,连徐惠珠在牢里都出不来,更何况是她? 顾德音看到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道。 “正如嬷嬷说的,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要减轻这债务,也不是没有办法,端看你要不要配合了?” 苏嬷嬷一听这话,顿时有如阳光照进黑暗里那般,看到一线希望,只见她跪爬向顾德音。 “二奶奶,您如何吩咐,老奴都照办。” 别将她送上公堂就行。 另一边厢的徐宁宇醒来已有两日,这次伤得重,他惟有安心静养。 可府里没有一个人前来看望他,就连弟弟徐宁开也没来过,更别提他希冀的顾德音了。 最近真闲下来了,他想起以前很多往事,那会儿他对待顾德音的满腔情意,那是视若无睹,甚至还口出恶言。 如今想来,他恨不得回到那时候狠狠甩自己几耳光,让自己清醒点。 当时虐待顾德音有多爽,现在就有惨。 但转念一想,顾德音没来跟他提和离,那是不是表示她改变了心意?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只是还不等他内心重建好,顾德音来了。 他脸色苍白地立马躺到床上装睡,这样一来,就不用理会顾德音提出的和离。 顾德音由侍女扶着走进来,一旁的下人忙请安。 “二爷不是醒了吗?” 花朝代为开口道。 顾德音捂着帕子,坐在花书搬来的雕花圆凳上。 小厮看了眼在床上装睡的主子,只好违心地道,“之前是醒来了,可这会儿吃了药又睡下了。” 顾德音没有好气地朝床上之人冷声道。 “徐宁宇,我知道你是醒着的,别搁这会儿装睡,我不吃你这一套。” 可她话音落地已有好一会儿,徐宁宇还是没有动静。 顾德音不耐烦地起身。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没有知会你了,花书花朝,我们走,回去收拾东西,今儿个就回顾家。” 花书和花朝忙应声,上前搀扶顾德音就要走。 徐宁宇一听这话,顿时装不下去了,只见他猛地将被子一掀,示意小厮扶他坐起来。 “你别走,我们有话好好说。” 顾德音这才回头,看到徐宁宇一脸的憔悴,面上不禁乐开了花。 “报应!” 听到这声诅咒,徐宁宇也没有反驳。 以前他不信这个,可这两天只要一睡着,他就会梦到死去的兄长。 兄长在梦里不停地向他咆哮,质问他为何要给他戴顶绿帽子? 他每每都回答不上,因为心虚,在梦中他都不敢直视死去兄长的脸。 以前跟柳若荷鬼混,无非就是嫉妒兄长应有尽有,而他只能拾他不要的。 所以他要把兄长的一切都夺过来。 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幼稚得可以。 “是,你骂得对。” 他垂头丧气地道。 顾德音看了他一眼,这是太阳打从西边升起了? 可光是这样还不够,她得把一切都落实到钱上面。 她伸手从花朝的手中接过一张纸,在徐宁宇的面前扬了扬。 “你可还记得这个?” ------------ 第107章 她现在什么都不认,只认钱 徐宁宇定睛一看,这不是之前自己写给顾德音的字据吗? 他记得当时还约定了,如果柳若荷私下动用了顾德音的财物,他双倍奉还。 可这不是一直没有证实嘛? 虽然对柳若荷很是失望透顶,但他还是不愿将她想得太坏。 “她人品虽然不行,但还不至于做小偷……” 顾德音冷笑一声,直到现在,徐宁宇还是要惟护柳若荷。 好吧,他怎么惟护心上人,她不管,但她的钱必须还回来。 “只要还记得就行,你敢不敢跟我去个地方,我们把这真相给揭了?” 然后好欠债还钱。 她现在什么都不认,只认钱。 徐宁宇对柳若荷这点还是有信心的,而且还能与顾德音相处,他相信以她往日对他的情意,假以时日,必能挽回她的心。 这么一想,他欣然点头。 柳若荷自从那天刺了徐宁宇一簪子后,就懊悔不已,可不做都做了,她又开始想补救之法。 徐家人那天把她拉回莲香园,也没有找人看着她,她的行动是自由的,所以懊悔了两天后,她又开始动心思了。 她去小厨房做些徐宁宇爱喝的汤,打算端去给他讨他欢心,只要她有恒心,总有一天能把人哄回来的。 这么想着,她觉得还是有盼头的。 事情到了这地步,除了徐宁宇,她又还能去依靠谁? 毕竟他们还有个孩子不是? 偏在这时候,侍女来报,说是苏嬷嬷找上门来,扬言要她还回财物,不然她绝不罢休云云。 柳若荷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虽然她落魄了,但也不是区区一个下人能欺侮的? 徐家一天没有休了她,她都还是这府里的大奶奶。 她气势汹汹地转身回去厅堂,这回她不把这苏嬷嬷扒下一层皮,她就不叫柳若荷? 正好把对顾德音的那口恶气给出了。 苏嬷嬷看到柳若荷沉着脸走进来,顿时跳起来道。 “大奶奶,倒是让老奴好等,怎么,你现在是想要赖账不成?” “我赖你什么账?” 柳若荷冷笑一声。 苏嬷嬷把自己的私密小账本拿出来,直接就念给柳若荷听。 某年某月某日,她给了柳若荷什么什么,值多少钱等等。 柳若荷自然知道这些账目都是对的,可那又如何? “苏嬷嬷,你有何立场跟我说这些?当初这些都是你诚心拿来讨好我的,我勉为其难收下而已,怎么?这可不犯法。” 苏嬷嬷没想到柳若荷会这么说,顿时气得胀红了脸,“你无耻。” “比无耻我可比不过你,嘴上说着拿顾德音当闺女瞧,背后却挖她的嫁妆做人情,啧啧,你这样的奶嬷嬷,我生平仅见。” 柳若荷冷嘲热讽道。 苏嬷嬷愤恨地冲上前想要抓住柳若荷的头发,狠狠地打她一顿出气。 “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蹄子,我这就打死你……” 柳若荷吓得往后跳了几步,然后赶紧朝婆子和侍女道,“赶紧拦下她,听到没有?” 对于这行为不端的主子,一众下人都是打心底里瞧不起,可如今人家还没有被处理,她们也不得不听令。 只见几人一拥而上,直接就按住了苏嬷嬷。 苏嬷嬷叫嚣道,“柳若荷,你会不得好死的,你这个偷子……” 柳若荷被人这般诅咒,顿时气得脸都歪了。 只见她上前,轻蔑地拍了拍苏嬷嬷的老脸。 “你这个老东西凭什么诅咒我?你以为你比我好在哪里?我们都是一丘之貉。” 苏嬷嬷直接一口水吐向柳若荷。 柳若荷躲避不及,直接被这口水喷到脸上,一股子臭味袭来,她顿时呕吐起来。 她一面用帕子擦去那口水,一面大声嚷道,“打,把这老太婆给我往死里打。” 那几个粗使婆子,立即就按住苏嬷嬷瘦小的身板打了起来,因为柳若荷的嚷叫,她们出手一次比一次重。 没多时,苏嬷嬷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因为被打得难受,她不禁哀声求饶。 可柳若荷恨毒了她,敢那样侮辱她,她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这会儿的柳若荷面目可憎,见之令人心生厌恶。 徐宁宇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眼看苏嬷嬷被打得出气多入气少,他这才从藏身处被人搀扶着走出来。 看到徐宁宇,柳若荷心下一惊,他怎么藏在这里? 再看到从同一地方走出来的顾德音,她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故意在这里阴我?” 徐宁宇却是道,“我从来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你柔弱而善良,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眼瞎。” 柳若荷一听这话,顿时火大。 “你别说得这般道貌岸然,你比我也高尚不了多少,好似顾德音的嫁妆,你没动用过似的?” 当初诸哥儿病时,他就没少厚着脸皮去向顾德音讨要药材。 现在倒是一味的全怪她,这人也好生无耻。 被柳若荷这么讽刺,徐宁宇的脸也红了起来。 确实,他以前干过这等不要脸面的事情。 可他却硬是要给自己挽尊。 “我跟她是夫妻,夫妻本就是一体的,我光明正大地问她要,她肯给那是全了我们夫妻的情义,跟你私下里找下人要是两码事。” 柳若荷听得直觉得恶心,其实直到这会儿,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她对这男人的厌恶早已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正想要反唇相讥,就听到顾德音冷声道。 “打住,徐宁宇,我跟你可没有什么夫妻情义,你借的是得还的。” 在徐宁宇不可置信地看过来时,顾德音吩咐花朝,“把之前整理好的账单拿来。” 她拿着长长的账单走到徐宁宇的面前,直接展示给他看。 “这是你这些年欠我的,我大方点,不用你双倍还,这是柳若荷私下里拿的,你应承过要双倍还,这当初是立了字据的,所以这账单上的数目,你赶紧找补回给我,不然我们就公堂上见。” 她已经将徐惠珠送进去了,不在乎将徐宁宇也送进去。 徐宁宇瞪着眼睛看向那天文数字,就是把他给卖了,他也还不起。 舔了舔干涸的唇,他试图打感情牌。 “我们现在还是夫妻,你可不可以对我通融一二?” ------------ 第108章 别进了这个女人布下的圈套 听到徐宁宇这话,顾德音只觉得好笑,他们之间有什么夫妻情份吗? 他到底是天真还是自以为是? “看来你很想跟我对簿公堂,按《大商律》,嫁妆属于女子的私产,就连夫家也无权动用,反正我也想要跟你和离,趁这机会,咱们就公堂见吧。” 顾德音将长长的账单一卷,直接甩回给花朝,她霸气转身。 “我们走。” 她来这里无非是为了要账,不然谁有心思看狗男女互撕? 看到顾德音真的要走,徐宁宇急忙伸手去拉她。 哪知顾德音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手一甩,直接让他拉了个空。 他忙又快走两步,哪怕因此拉伤了伤口,他一边痛得眦牙裂嘴,一边又伸手挡住顾德音的去路。 “你别走,我们再谈谈。” 他的名声因为奸生子已经臭不可闻了,若是再被妻子告上公堂,那他的脸面就真的丢尽了。 所以他这会儿颇为心急。 顾德音圈着双手冷眼看他,“没钱我可不谈。” 徐宁宇脸上有抹恼色,她怎么句句不离钱? 不过心里纵有不满,他也不敢再像以往那般惹顾德音不快,他现在还想靠顾德音名声翻盘。 毕竟夫妻一体,身为妻子的顾德音支持他,那他就是浪子回头的典范,世人会对他宽容一二的。 就像祖母徐老夫人说的那样,浪子回头金不换。 思定后,他咬咬牙道,“好,我赔你钱。” 顾德音伸手朝向身后的花朝,花朝会意地又将长长的账单放到她的手心上。 顾德音又将这账单展示在徐宁宇的面前,“按这个数目还,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她这里可不打折的。 徐宁宇看了眼那天文数字,咬紧一口牙点了点头。 顾德音见他爽快表示要还钱,她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 “很好,徐二爷,请问你是还银子呢还是等价的物品?” 她这会儿已是一副好商量的样子。 徐宁宇看她这样,脸上这才舒缓了一些,不过想到这数目过于庞大,他脸有些赧然道。 “我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通融一二,我给你写欠条。” 他怕顾德音听到通融二字直接走人,所以赶紧表示会写欠条。 顾德音知道徐宁宇虽然还没有成为宣宁侯世子,也没有继承家业,但他并不是真的身无分文。 身为侯府子弟,光这个身份,他在外就少不了参股猪朋狗友的生意分一杯羹,私底下敛财。 但是这股份和分红得的银子,没入公中,所以上回许氏筹银子还商家欠账时,他一声不吭,由得他娘急得上蹿下跳。 其实这就是不忠不孝卑劣至极的男人。 当然这笔钱在谁的手中,她心中早已有数。 听到两人的对话,柳若荷顿时急得不行,她忙上前拉住徐宁宇。 “宁宇,你们是夫妻,真要闹到公堂上,她顾德音的名声也不会好听到哪里去,你又何必妥协?就看她是不是真有这个胆?” 她也是女人,知道名声对于女人而言有多重要,她就不信顾德音真的愿意鱼死网破? 再说若是他们夫妻俩真的要对簿公堂,对她而言,反倒是件好事,终于有人跟她分散舆论的压力。 这么一想,她就更要阻止徐宁宇还钱。 看到柳若荷投来的挑衅目光,顾德音觉得这个女人的无耻程度,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于是,她直接挑拨离间。 “徐宁宇,这就是你的好红颜知己啊,她是半分也没有为你着想,光顾着有人为她分担外界的压力,啧啧,好一副情深的样子,我算是见识到了。” 徐宁宇顿时脸黑成一片,柳若荷心里打了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 对于一个内宅妇人而言,名声没了就没了,可他一个大男人却不同,他还得在外行走,与人来往,得有男子的担当。 所以柳若荷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怕是没有的,以往一切只怕都是虚情假意,是他蠢,把这些当了真。 想清楚这些,他直接不客气地一把甩开柳若荷。 “你是要看到我身败名裂才甘心是不是?柳若荷,你对我可有过一丝真心?” 厉声质问后,他话锋一转,直接提钱。 “你把我往日里放在你这里的钱都拿出来,把这账给平了,这本来也是你欠下的。” 一提到钱,柳若荷打死不拿出来,如今她是真的身败名裂了,若是再没有了钱傍身,那她这辈子就更没指望了。 自出事已过两日,娘家人一个也没有上门安慰过她,包括她那个好兄长柳春和。 她知道,娘家人现在是以她为耻,之所以还没有宣布与她断绝关系,就是在等徐家对她的处置。 徐家这边是群龙无首,毕竟侯爷徐孝礼和侯夫人许氏都还在牢里,徐老夫人躲开到一边不管事,其他人也不出头。 大家都在观望。 但这样也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她还能再想想办法跟娘家人讲和,那就少不得要用银钱来开道。 于是,她很滚刀肉地回了一句。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柳若荷这态度大出徐宁宇的意料,当初拿钱给她时,她说得可好听了,说是他哪天要用,她哪天就拿出来,只是暂为保管而已。 可现在看样子她这是打算私吞了。 他顿时气红了眼,“你当真不拿?” 柳若荷摇头道,“不可能的,当初你可是说要把这钱给我,日后给诸哥儿奔前程用,如今怎能出尔反尔?” 不提诸哥儿还好,一提起这个逆子,徐宁宇的脸更黑了,哪里还想管他长大后有没有前程? 他现在是恨不得将这个奸生子塞回柳若荷的肚子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只见他步步逼近柳若荷,“我再问你一次,拿不拿?” 柳若荷也硬气地回应,“不拿。” 进了她荷包的钱,哪有往外吐的道理? 她不信徐宁宇能拿她如何?顶多两人口角几句而已。 眼角瞥到顾德音在那儿淡定地看戏,她顿时怒火中烧,立即指着顾德音朝徐宁宇道。 “宁宇,你醒醒,别进了这个女人布下的圈套,你娘和你表妹八成就是她害的,你现在还要听她的?” 这话若是在两人关系好的时候说,徐宁宇肯定能听得进去,转头就去对付顾德音了。 可如今两人的关系早已破裂,徐宁宇哪里还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再加上顾德音如今行事毫无顾忌,搞不好真的会跟他对簿公堂,到时候再传出他一个大男人用了妻子的嫁妆,那他的名声才真的是要扫地。 此时,他已经将柳若荷逼到了墙角,他直接一拳打向柳若荷旁边的墙壁。 吓得柳若荷尖叫不已,后来没感觉到疼痛,她这才惊魂不定地看向徐宁宇。 他真的要打她? “你拿不拿钱?” ------------ 第109章 徐宁宇,你这是想要挖坑给我跳吧? 听到徐宁宇再一次逼问,柳若荷还是不信邪,要再赌一把。 赌他真的不敢打她,于是,她还是摇了摇头坚决不拿钱。 徐宁宇肺都要气炸了,没想到这个女人见识如此短浅,以前还老在他面前笑话顾德音满身铜臭,如今看来,她身上的铜臭味比顾德音更甚。 这个虚伪至极的女人。 如今,他不稀得用最恶毒的词语来形容柳若荷。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讲情义。” 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一巴掌甩到柳若荷的脸上,一边打还一边问,“你拿不拿钱?” 柳若荷直接被打懵了,这是他第二次直接对她动手。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又挨了一巴掌,随后就是小腿处被他直接一脚踢中,她吃痛之余,不禁跪了下来。 这下更方便徐宁宇施以暴打。 柳若荷不是没想过反击,但她失了先机,只能被动地挨打。 心里愤恨的她,手往头上摸去,想要拔下一根簪子再刺他一记。 可徐宁宇在这上面吃过亏,哪里还会不防备着? 只见他眼疾手快,直接将柳若荷头上为数不多的簪子一把拔下,扔到身后,不给她以簪伤人的机会。 之前在下厨,柳若荷头上的饰品有限,如今被徐宁宇一锅端了,她再没有就手的武器加以还击。 徐宁宇也打红了眼,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半点也不顾忌身上撕裂的伤口染红了前襟。 顾德音直接挑了张顺眼的椅子坐下,啧啧出声,这场面,等日后她和离了,那是看一场少一场。 所以现在她要看个够。 一旁的花朝极为懂得主子的心,只见她掏出备好的瓜子,直接拿到主子的面前。 顾德音一看,十分的满意,真是机灵的丫头,回头得打赏才行。 于是,她一边磕瓜子一边看大戏,半点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倒是柳若荷身边侍候的下人则是惊叫一片,有人想要上前阻止,但碍于徐宁宇这个二爷,所以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要她们代柳若荷被打,那是痴心妄想。 柳若荷的体力到底比不过成年男子,哪怕是个受伤的,她的反抗不见水花,反倒是被打痛得嗷嗷叫,半点也没有昔日大奶奶的风采。 徐宁宇打累了,他停了下来,一旁的小厮忙上前扶住他,半点也不敢看向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柳若荷。 他转头看向侍候柳若荷的下人,指了指几个近身侍候的。 “谁替大奶奶管银钱的?” 听到他问,大家都害怕地沉默不语。 府里现今没有主事的人,徐宁宇也不废话,直接朝身边的小厮道,“把这些个都拉出去发卖了。” 能卖一个钱便是一个钱,反正他现在缺钱得很。 那几个近身侍候的下人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 她们都是有家人在这府里当差的,要是真被卖了,这辈子都见不到家人了。 于是,其中一个怯生生地站出来,嘴唇颤抖地道,“大奶奶的银钱都是奴婢在管。” 徐宁宇见这人是平日里在柳若荷身边得脸的,知道她没有说谎话。 于是他直接吩咐道,“打开库房,把财物都搬出来。” 那个侍女不敢违命,直接带着徐宁宇的下人赶去库房搬东西。 然后徐宁宇还指着其中一个大丫鬟道,“你,去把大奶奶的首饰头面都拿来。” 那个大丫鬟白着一张脸赶紧去拿,生怕迟了一步就要被徐宁宇给发落了。 顾德音看着徐宁宇有如抄家的架势,柳若荷这下子是真惨了,不知道徐宁宇会给她留下几个子儿? 不过她可不会因此就心软,毕竟上辈子柳若荷也没对她心软过。 徐宁宇直接坐在椅子里,慢慢地平复心情,这会儿他也没有心思说话,与柳若荷走到这步田地,他不是没有唏嘘的。 这毕竟是他年少时真心爱慕过的女子。 两人就这样隔空坐着,谁也没有吭声。 没一会儿,徐宁宇的小厮抬着一箱箱的物品出来,这里面有成箱的银子,也有成箱的物品,看样子,里面应该有柳若荷的嫁妆。 而那去搜刮柳若荷首饰头面的,也抱着一个个妆奁出来。 等到物品都搬完了,那个管着柳若荷财物的女子,又赶紧把一小箱子装着的银票摆在桌子上。 随后她缩着脑袋道,“二爷,大奶奶的财物都在这里了。” 徐宁宇没有理会这侍女,而是看向顾德音,“你点点这些能抵多少?” 顾德音嗤笑一声,只见她靠在椅背上,凉凉地开口。 “徐宁宇,你这是想要挖坑给我跳吧?” 她才不会轻易上当。 徐宁宇眉头紧皱,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我若是不想还你的钱,我何必如此?” 顾德音起身,上前将其中一些明显是柳若荷嫁妆的物品挑了出来,她冷笑道。 “我刚刚给你说过《大商律》,嫁妆是女子的私产,如今你拿这些来还我的钱,你这是想要以此将我送进牢里吧?” 等柳若荷醒来,随时能拿这条告上公堂,到时候就轮到她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虽然见钱眼开,但也知道不是所有钱都能碰的。 徐宁宇愣了一下,若不是顾德音指出,他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没想到她一个内宅妇人,想的比他一个大男人还全面。 “是我没有想得周全,你等等,我这就给你补一道手续。” 他心思也转得快,直接让人备下笔墨,当场就写了一份用嫁妆抵欠款的契约,然后吹干上面的墨迹。 他转身走到仍旧瘫在地上没动的柳若荷,指示下人泼了一盆冷水到柳若荷的头上。 “咳咳……” 柳若荷头湿湿地醒来,还没想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就被徐宁宇抓住手按在红泥上,然后一个手印就直接按在白纸黑字的契约上。 柳若荷被打肿的脸上眯着的眼,在看清这是一份不平等的契约后,她突然发疯般想要抢回来。 没想到徐宁宇速度比她快,很快就将这契约拿走,让她扑了个空。 他一面示意下人按住疯狂反抗的柳若荷,一面把这张契约递给顾德音。 “这下放心了吧?” ------------ 第110章 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顾德音接过这张契约看了看,然后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徐宁宇。 这个男人真的是无耻之极,这会儿,她都忍不住有点想要同情柳若荷了。 可想到上辈子的丧子之痛,她的心又坚定了起来。 徐宁宇看她不做声,以为她还不愿意收,顿时皱眉道,“你尽管放心,她找不了你麻烦的……” “我知道。” 顾德音打断他的话,她转头吩咐花朝。 “清点一下,看看这些能抵多少。” 花朝应了声“是”,然后带着其他人一一清点这些物品的价值。 柳若荷的嫁妆并不丰厚,毕竟是继母掌家,又能给她多少陪嫁? 就算她的兄长柳春和私下有补贴,她的嫁妆也有限得很,所以别看东西多,值不了几个钱。 真正大头的是那箱银子和匣子里的银票,这应该是徐宁宇私下里入股猪朋狗友的生意赚来的分红。 徐宁宇没有催促,他也知道仅凭这些是不够的。 由此可见,顾家的财产之多,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他想起昔日母亲这般说过,只是那会儿他一心迷恋柳若荷,要不然也不会跟顾德音闹得这么生分。 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万金难买后悔药。 没有多时,花朝捧着账册过来,直接呈到顾德音的面前。 顾德音仔细看了看,花朝还是公道的,并没有有意贬低这些物品的价值,对于这点,她是极为满意的。 她要账要得光明正大,就没有必要在别的地方做些手脚让人不齿。 只是,这还不够抵债。 “拿给徐二爷看看。” 听到这话,花朝立即把这账册拿到徐宁宇的面前。 徐宁宇摆了摆手,他想表现得大方一点,并不想被顾德音看低。 顾德音见状,不屑地轻嗤一声。 看到花朝看过来,她朝还被押住的柳若荷抬了抬下巴。 花朝会意,拿去给柳若荷看。 柳若荷红着眼睛看着账册上一个又一个数字。 “我不认,这是你们夫妻合起伙来欺诈我……” 顾德音看她这样,这就是给脸不要脸,于是直接让花朝回转,不再给柳若荷知情权。 “徐二爷,剩下的你要拿什么来抵?” 听到顾德音这话,徐宁宇赶紧表示他可以立字据。 顾德音不想将来和离以后再跟他因钱财而纠缠,于是摇了摇头。 “这不行,在我这里没有这规矩。” “那你待如何?” 徐宁宇没甚好气地道。 顾德音早就看穿了他虚伪的本质,也不想过多废话,于是直接道。 “拿你投在猪朋狗友生意上的股份来抵。” 这个倒是还值点钱。 徐宁宇猛地跳起来,“不行。” 这是他最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哪能全都掏出来给顾德音? 顾德音不想再跟他理论,直接抛下一句,“那就公堂见。” 然后命人直接搬东西走人。 这一招偏偏打在徐宁宇的七寸上,没有多久他就败下阵来,同意了顾德音的提议。 顾德音让他当场写契约,在他执笔要写之际,她一手按在纸上,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 “你别想在契约上耍手段。” 徐宁宇一愣,当下明白顾德音看明白了之前写的那份契约上他耍的手段,于是不太自在地道。 “你放心。” 顾德音这才把手拿开,让他直接写契约。 契约写好吹干墨汁后,顾德音看了看,没有再发现什么猫腻,这才满意地收了起来。 看到徐宁宇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她直接将那张长长的账单甩给他。 “这下在银钱上我们两清了。” 但他上辈子欠了浩哥儿的那条命,是永远也清不了的。 徐宁宇这才松了口气,再也撑不住的他,也没心思再与顾德音联络感情了,直接让小厮扶他回去歇息。 反正来日方长,他是打死也不会和离的。 顾德音看他虚弱的离开,对这个男人越发不齿。 柳若荷得了自由,直接冲向顾德音。 “顾德音,你把我的银钱还回来,不然我就到公堂上去告你……” 一直在人群中被忽略的秀儿突然上前,挡在了顾德音的面前,拦下了发疯的柳若荷,一出手就反剪了柳若荷的双手。 顾德音缓步走向她,看着她气得通红的眸子,她把徐宁宇代她写的契约展示在她面前。 “你看看这张契约再说话,告上公堂你真能赢下官司吗?” 柳若荷睁大通红的眼眸,这回看清了契约上的字迹,她顿时气得想要抓狂。 “徐宁宇这个杀千刀的,我诅咒他不得好死。” 年少时,她为了勾搭徐宁宇,借着一块读书写字的名义,两人互相临摹对方的字,以能模仿对方的字来增加亲密度。 没想到却给如今的自己挖了一个坑。 徐宁宇这张契约上的字迹是模仿她的,而且真假难辩。 这样一来,告上公堂将毫无意义,搞不好还会被官老爷以藐视公堂为由打板子,将得不偿失。 一想到自己失去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她忍不住痛哭出声。 “顾德音,大家都是女人,你又何苦如此为难我?我不比你有丰厚的嫁妆,那点东西是我仅有的,你就如此忍心拿去吗?” 面对这些质问,顾德音的神色越来越冷。 上辈子,浩哥儿也是她惟一的精神支柱,她却能为了一己私利,狠心夺去他年幼的生命。 那个时候,她又何曾可怜过同为女人的自己? 如果今天换个人在她面前如此痛哭,她搞不好真会心软,可柳若荷不行。 这辈子,她不会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夺去柳若荷的生命,但也绝不会同情从而帮助她。 不然,她对不起上辈子死去的儿子。 此时,她不为所动地道。 “柳若荷,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也不会,你要怪,就怪上辈子的你吧,因为你把坏事做绝了。” 柳若荷错愕,她没有听出顾德音的弦外之音,只以为顾德音是记恨她与徐宁宇生下了诸哥儿。 一想到能让顾德音如鲠在喉,她就感到一阵的痛快。 她当即挑拨道。 “你别以为徐宁宇现在为了挽回你,愿意做小伏祗讨好你,你就得意了?我告诉你,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那就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你将来的下场绝不会比我好,我今儿个就把话放在这里。” ------------ 第111章 懂她的居然是她的敌人 听到柳若荷这掷地有声的话,顾德音难得地与她深有同感。 以前或许还会一叶障目,但现在不会了,她把徐宁宇这人的卑劣自私看得太清楚了。 只见她点头表示同意道。 “在这点上,我与你看法一致,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弄死他。” 柳若荷愣了愣,顾德音说真的还是假的? 好一会儿后,她试探地问,“你不是一直很爱慕他吗?” “那是年少无知犯下的错,如今哪里还会被他的臭皮嚢所惑?” 顾德音无比清醒地道。 “如今看不清眼前迷障的反倒是你,你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与人无尤,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柳若荷的面色一变,她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她以前一直以为徐宁宇是猎物,而她是猎手,她能完全掌控他,要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可经过这次毒打后,她不再如此认为。 她不想承认,这么些年,错的是她。 可眼下的局面,让她再也不能嘴硬地说她没错。 “顾德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听到这不自信的话,顾德音笑了出来。 “确实,你不但可笑,还可恨可悲,今日这困局,全是你当年种下的因结的果。” 大商朝不限制寡妇再嫁,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与徐宁宇生下诸哥儿这个奸生子,贪心地想要得到一切,她的人生会是另一个局面。 这话杀人诛心,远比徐宁宇打在她身上的拳头还痛,柳若荷发出一声哀鸣。 她悲哀的发现,到头来,懂她的居然是她的敌人。 “顾德音,我曾经想过要你死。” “我知道。” 顾德音没有再留下欣赏她的痛苦之色,转身就走。 这辈子,柳若荷不会有好日子可过。 她甚至在想,上辈子她死后,估计这两人最终还是会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毕竟这两人自私自利的性格,注定了他们必将会分离。 思及此,她这才真正对上辈子的事情感到释怀。 曾经,徐宁宇不爱她,她从而做了困兽斗,甚至怀疑自己不够好。 现在她明白了,不是她不够好,而是徐宁宇这厮不配。 花朝看到自家主子发自内心真诚的笑了,于是笑道,“姑娘这么高兴,可是在想什么好事?” “嗯,确实有好事,走,回去庆贺一番,你们今儿人人有赏。” 跟着顾德音的丫头婆子们,顿时眉开眼笑的,跟着有钱的主子,就是能吃香的喝辣的。 只是回到了院子,就看到鼻青脸肿还用人搀扶的苏嬷嬷在等着她。 之前忙着清点钱物,她倒是没有留意苏嬷嬷什么时候溜走了,看她这样子,应该只是皮肉伤,没有性命之忧。 苏嬷嬷一看到顾德音,当即就跪了下来,泪流满面道。 “姑娘,以前都是老奴猪油蒙了心,才想欺您年幼不知事,如今老奴是真心悔改了,您就行行好,给老奴一条生路吧。” 经过这次挨打,她飘着的心终于回到实地,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不是她耍些手段就能越过的。 顾德音看苏嬷嬷这副样子,知道她是真的怕了。 对于这个掀不起风浪的下人,她其实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就当做人留一线吧。 “苏嬷嬷,念在我小时你照顾过我的功劳,以前的账我就不跟你算了,就当是给你日后荣养的钱,你走吧。” 苏嬷嬷听到这话,先是愕然,随后是劫后余生的失声痛哭,她知道,从此以后,与顾德音的主仆情份就此了了。 很快,她就将脸上的泪水抹去,郑重地给顾德音磕了三个头。 “姑娘,老奴去了,您保重。” 顾德音微微点了点头,“去吧。” 苏嬷嬷蹒跚的起身,转身时是满身的落寞。 满院的下人素日里都恨绝了她,可看到她如今凄凉的转身离去,她们竟是觉得满心的唏嘘。 花书上前扶了她一把,“嬷嬷,我送你。” 苏嬷嬷脸色复杂地看了眼花书,这是顾德音面前第一得意的大丫鬟,往日里没少挨她的骂,可没想到这会儿她却愿意给她一份体面。 “谢谢你,花书。” 花书不在意地摆了下手。 花朝见状,回转跟顾德音吐槽,“就她会做好人。” 顾德音看她一眼,“怎么,你还记恨她?” 花朝一听就明白主子说的是何人,于是眼睛红红地摇了下头,“其实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也没有必要记恨她。” 恨一个人太耗费心神。 可她也学不了花书还去帮扶一把苏嬷嬷,毕竟那些年被打被骂的日子还历历在目。 顾德音点了点她,“这不就结了。” 对于苏嬷嬷的离去,她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毕竟上辈子,她死的时候,苏嬷嬷早就死去好些年了。 所以对于她来说,有没有苏嬷嬷,都不影响她身边人的运转。 “好了,东西都弄好后,我们待会儿就离开宣宁侯府。” 在这府里,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还是回到顾府更自在。 比起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她更在意的是自家老爹的安危。 他一天没有平安回来,她一天都安心不了。 花朝一听这话,顿时又欢喜了,终于可以离开这座侯府了,她高兴地去指挥其他的丫头们整理剩下的东西。 顾德音大张旗鼓地离府根本瞒不住人,徐老夫人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只见她自佛前起身,神色复杂地道,“徐家终究还是败落了。” “老夫人,我们不拦拦吗?老奴看二奶奶此番离去,怕是再也不会回转了。” 徐老夫人心里门儿清,顾德音是不会再忍了。 “终归是我们徐家对不起她,我这次就不再做讨人厌的人了。” 女儿写回来的信中,全是抱怨的话。 说徐宁宇和柳若荷的丑事,现在已经有人编成戏词天天在演,她现在连门都不敢出,生怕别人认出她是徐家的姑奶奶,从而失了脸面。 甚至连公婆也开始埋怨她,说她娘家乌烟瘴气,若是他们早知道,肯定不会聘她为媳,省得她把坏家风带到夫家去云云。 就连丈夫也不体谅她,一连两日都歇在妾侍的院中,让她独守空房。 女儿甚至还说,若是可以,她都想跟徐家割席了。 这些话,看得徐老夫人心痛不已,可这事也不能全怪顾德音,换成是她,估计也想掀了这桌子。 徐老夫人不出面,二房和三房的人就更不会露面,他们现在都不想管徐宁宇和顾德音这摊子烂事。 就连徐宁开也装做不知情,打算避开了事。 可有些事却是了不了的。 他看着顾德音离开前派来的人送来的欠账单子,那数目还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他直接就把躲到一边的白念涵找出来。 “这里面的钱,你有不少是为你娘家借来的,如今你拿着这单子,回你娘家要账去。” ------------ 第112章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 白念涵一听,不由得瑟缩地道,“你知道我娘家的人是不会认账的,他们不会拿钱出来的……” 心里虽然恨极了顾德音不念旧情,但她更怕丈夫的怒火,再说如果回娘家要钱,日后她在娘家人面前还能抬起头来吗? 这么一想,她只能祈求丈夫帮她一把,于是,她朝丈夫搓着手哀求道。 “夫君,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这次夫君你就帮帮我吧,看在我们的孩子面上。” 她不惜把孩子拉出来求情。 以前仗着顾德音的纵容,她花钱全然没数,如今看到这还也还不清的债务,她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支撑不住。 徐宁开恨不得干脆将她一休了事,可看到年幼的子女,他又狠不下心让子女失去母亲。 再一个想到大嫂柳若荷连嫁妆都拿了出来还顾德音的债,他的内心这才稍稍平衡一点,不单单他娘子是败家娘们。 他深呼吸一口气,最后朝白念涵道,“把你的嫁妆都拿出来,我们算一算还差多少……” 一听到要拿嫁妆抵债,白念涵就使劲的摇头。 “不成的,那是要留给我们孩子的……” 徐宁开现在哪里还会吃她这一套? 他直接硬气道,“不成是吗?行,我这就去写休书,你回你娘家去吧,反正这钱是你欠的,不是我。” 能跟她一起分担,已经是他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格外开恩了,要不然他是真不想再要她。 白念涵脸色一白,满脸的不可置信。 徐宁开见她只是站着并不动,这会儿是真的动气了,直接大声喊人备笔墨。 白念涵看他真的磨墨要写休书,这回是真被吓到了,她忙上前按住丈夫面前的白纸,一脸哀求地地看着他。 “放手。” 徐宁开不客气地一把将她的手拿开,然后不顾她的哀求,直接写下休书二字。 白念涵这下子不再抱有侥幸心理,比起钱财,被休更丢人。 再说离了徐宁开,她还能再嫁到什么好人家去?一双儿女也要跟着受罪。 最终她咬牙道,“你赢了,嫁妆我都拿出来。” 徐宁开听到她这话,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他并不想真的休妻。 毕竟自家现在的环境,眼看要大厦将倾,离了白念涵,再娶一个也不容易。 只有白念涵傻傻地看不清现状。 夫妻俩急忙去清点嫁妆,以及之前帮许氏变卖府中物品私下贪墨的银两,可终究还是差了点。 徐宁开道,“我明儿亲自去找二嫂,求她宽容一二。” “夫君,难为你了。” 白念涵说了句软话。 徐宁开却没搭理她,不给她点颜色看,只怕她日后会重蹈覆辙。 顾德音离开宣宁侯府,最后一个知道的居然是徐宁宇。 他伤口裂开,回去昏睡了一夜,醒来时,才从小厮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他当场愣住。 顾不上吃药,他一把将小厮拉到眼前,厉声问道,“别拿你家爷来开涮?” 那个小厮知道自家主子的禀性,忙道。 “二爷,小的哪敢拿这个来跟二爷开玩笑?二奶奶昨儿就回顾家了,要不你去兰馨园看看,那儿都空了……” 徐宁宇一把将这小厮甩开,直接掀被下床,连鞋也没穿,直接就往兰馨园跑。 从来没有一刻,觉得通往兰馨园的路居然如此远。 他跑得气喘吁吁,进了兰馨园,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那么熟悉,只是屋子里面的欢声笑话没有了,典雅而贵重的摆件也不见了踪影,就连顾德音陪嫁的家具物什也搬了个空。 她真的走了。 想到她再也不会回来,他不禁失落地瘫坐在地上。 他烦躁而伤感的伸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居然会如此的失败。 半晌后,他赶紧爬起来,又匆匆去了徐老夫人的院子。 徐老夫人正在礼佛,听到下人禀报,她叹息一声,“让他进来吧。” 看到徐宁宇一身狼狈地出现在面前,再看他被血染红的衣襟,她终究心有不忍,上前道,“怎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祖母,您为什么不拦住她?您是长辈,您说话她会听的,这样她就不会走了……” 听到徐宁宇的质问声,徐老夫人面色一沉。 “我拿什么脸面去拦她?” 徐宁宇一愣,他没想到徐老夫人居然不站在他这一边? “祖母,我才是您的孙子……” “你是吗?” 徐老夫人回答得很冷酷。 徐宁宇又是一怔,这回答同样出乎他的预料,这会儿,他方才记起徐老夫人是继祖母。 他挫败地双膝一软,跪在徐老夫人的面前。 “祖母,我真的不能失去她……” 徐老夫人看他这样,顿时恼怒地骂道。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以前人家对你一心一意的时候,你不屑一顾,偏要跟你嫂子搅和在一起,那个时候你可有想过她的心情和处境?” 越说她的声音就越大。 “迟了,现在你想要再追回人家,人家凭什么还要吃回头草啊?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名声?我若是顾氏,我也走。” 徐宁宇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徐老夫人看他这伤心的样子,眼睛不由得也湿润了,弯腰亲自扶他起来。 “你先把伤养好,然后再慢慢地去顾家求她回心转意,让她看到你诚心改过的决心,兴许她就回头了。” 这话安慰的成份居多。 可徐宁宇听进去了,只见他神色和缓,坚定道,“对,只要我不同意和离,我就还有机会。” 傻子。 徐老夫人暗自摇了摇头,同为女人,她知道顾德音是下定决心了,但她还是拿话安抚住徐宁宇,省得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事。 “对,你先回去养伤,身体好了,才能谈以后。” 半劝半哄的,终于把徐宁宇给哄走了。 看着这傻子走远,她方才沉声道,“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也起程去庄子小住一段时间。” 她不想再管宣宁侯府这摊子烂事了,反正不是谋反这样诛九族的大罪,她一个守寡的老妇人,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顾德音睡了一宿起来后,就忙着唤人备马车,她准备到顺天府衙找钟时名,问一问许氏的审迅过程。 偏在这时就听到下人来报,说徐老夫人离府了。 ------------ 第113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德音并不吃惊,这个老夫人精得很,并不想为侯府出力,只想在岸上旁观,所以不怪她躲到一边去。 看来徐家如今是没有一个人在为徐孝礼和许氏奔波脱罪,徐家人的凉薄,再一次刷新她的认知。 “姑娘,我们要不要去送老夫人一程?” 听到花朝询问,顾德音摇了摇头,“没有必要。” 她跟徐老夫人的缘份已尽,今后没有必要,不会再见面,不然就是无尽的尴尬。 听到主子这话,花朝不再提这个话题。 突然,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徐家三爷来了。 顾德音不意外他会亲自登门,“请他进来吧。” 她本就要外出,所以也就不再换见客的衣裳,直接就在花厅会见徐宁开。 徐宁开在花厅候着,一进顾府,顾家的财富立即扑鼻而来。 他不禁觉得母亲许氏还是偏心的,细心为兄长筹谋了,轮到他时,就随便找了个敷衍了事。 白念涵家世不敌长嫂柳若荷,财力不及顾德音,人品也不出众,真是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 他心里对白念涵的嫌弃越发厉害。 看到顾德音在丫头和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这才回过神来,立即起身给顾德音见礼。 顾德音回了一礼,然后两人分宾主坐下。 徐宁开有些赧然地道,“二嫂,欠你的账还有些实在没有能力尝还,不若我给你写张欠条,他日有能力了一定偿还,你意下如何?” 顾德音对徐宁开的印象其实还可以,这是个拎得清的人,只是人不活泛,交际能力弱了些,在徐家是个透明人。 许氏并不宠爱这个小儿子。 “若是换成别人,我必定不会同意,可既然你求了上门,那我必然不会扫你面子。” 徐宁开本来还有几分忐忑,听到顾德音这话,顿时松了口气,于是赶紧道。 “多谢二嫂,他日你若是有事差遣我,我必不会推辞。” 顾德音点了点头,然后示意花朝上前清点一番。 顾管家看到徐宁开不是来找茬的,这才给徐宁开一个好脸色看。 花朝清点后,把还欠缺的数目列了出来给顾德音看。 顾德间一看,不由得看了眼徐宁开,没想到这小叔子还有这魄力,居然能将白念涵的嫁妆给逼了出来,她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这是个不声不响的狠人,其实比徐宁宇那个狗渣更适合当侯府世子,只可惜生不逢时。 徐宁开被顾德音看得头皮发麻,可又不敢询问,好在顾德音很快移开了视线,他这才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剩下的数目并不多,三叔,此番我就不要你写欠条了,我们之间的账两清了。” 徐宁开一愣,顾德音如此好说话,让他始料未及。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并没有让他迷失了方向,毕竟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顾德音对付他爹娘还有次兄和长嫂的狠劲,他见识过了,心里顿时留了个心眼,她没有道理对他另眼相看? 他心里很清楚,顾德音在侯府步履艰难时,他因为避嫌,并没有提供过任何帮助,甚至都不轻易跟她打交道,生怕会有流言蜚语。 所以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顾德音对他开这么大的恩? 越想他越是后怕,不行,做人不能太贪心,不然吃亏都不知道。 权衡了利弊后,他直接就拒绝了。 “二嫂的一番好意,我本该感激涕零才是,可到底无功不受禄,我怕自己会日夜难安,不若还是让我写张欠条吧。” 顾德音闻言,挑眉看了他一眼。 只一会儿,她就知道徐宁开顾虑的是什么。 他这是怕她日后会让他做为难的事情,所以宁愿还钱也不要领她的恩情。 这人的清醒认知让她刮目相看,同时也越发觉得这不是个成大事的人,毕竟太过谨小慎微了,一辈子都活在规行矩步内,难有大出息。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自然也不好让你为难,花朝,备文房四宝给徐三爷。” 徐宁开闻言,紧绷的头皮这才松了些,好在顾德音这人还是讲理的。 他很快就将欠条写好,然后亲自交给下人呈给顾德音。 事情办妥后,他没有多留,直接起身告辞离开。 顾管家见人走远了,这才冷哼一声,“这人比他哥要强些。” 居然能顶受得住金钱的诱惑,徐家那群歹竹里面居然出了个好笋。 顾德音笑道,“过于明哲保身,未免寒凉。” 顾管家想了想,徐宁开身为儿子,并没有为他爹娘的案子而奔走,如今又急于跟他家姑娘撇清关系,徐家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徐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听到顾管家这声吐槽,顾德音深表赞同。 处理完这些琐事,她正准备上马车出府,就又听到有人来拜访。 她顿时眉头紧皱,她才不过刚回来顾府,怎么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人找上门来? 于是没好气地道,“这回又是谁上门拜访?”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让人头皮不舒服的戏谑声。 “怎么?我的到访让你如此不悦?可怜我一听到你中毒了,急匆匆推开手头事赶来探望,你这真是好没良心啊。” 一听这声音,不用见人,她都知道是谁。 果然是祈今之这阴魂不散的人。 她赶紧挤出笑容上前相迎,“见过国舅爷,没想到我这事居然惊动了国舅爷,这让我好生惶恐。” 祈今之细细地打量她,只见她面色依旧还是苍白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少,只是好在人没事。 这让他无端地松了紧绷的心。 听闻她被婆家人下毒杀害,他当时心就紧了,没有理会手中的急事,匆匆赶回京城来见她。 惟有亲眼看到她安好,他这两日赶路的急躁方才散去。 顾德音却是看到一个并不精致的祈今之,至少跟以前相比,他显得粗糙得多,整个人更是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外地刚回来。 “国舅爷这是?” 看到顾德音眼里有疑问,祈今之不好意思地轻咳数声。 “没什么,只是回京过于匆促,一时间还没来得及休整罢了。” 顾德间这下更加好奇了,他俩的交情没好到让他一回京就匆匆赶来慰问她,这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心中顿时提高警惕。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多留国舅爷,不然就是我的不是了……” 祈今之这会儿倒是有心思调侃她,“你这没良心的,我这么奔忙都是为了谁……” 顾德音赶紧笑出声打断他的话,“那肯定是为了哪家的红颜知己,肯定不是为了我这个已婚妇人……” 她把已婚妇人这四个字咬得很紧,提醒对方她不适合他狩猎。 哪知祈今之却是逼近她,双眸紧盯着她道,“听说你要和离?” ------------ 第114章 热脸贴了冷屁股 顾德音神色一紧,下意识倒退一步,祈今之这么关心她和离做甚? 她尴尬一笑,“这种事怎么好诉之于口?” 祈今之看了她半晌,只看到她还是那副不失尴尬的微笑,想到她是女子,与外男谈论婚事确实尴尬,所以她这反应倒也在情理当中。 他突然展颜一笑,故意放下诱饵,“如果你有此心,我可以帮你。” 顾德音早在萧明章那里拿到了明确的旨意,所以祈今之这话对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她犯不着在这事上欠祈今之的人情。 毕竟有些人的人情是很难还上的,祈今之的人情就是其中之一。 而萧明章就不同了,他反过来欠她人情,所以接受他的帮助,她心安理得。 她立即朝祈今之行了一礼,“那我先谢过国舅爷,若我办不下此事,再向您求助也不迟。” 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看这国舅爷的样子,她若是敢拒绝,不知道会不会把人给得罪了? 还是这样先把他应付过去,日后用不用得上他,那是日后的事情,到时候她可以有别的说辞。 祈今之这下看得出来她并不想求助于他,于是神色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她,好一会儿,方才道。 “看来你胸有成竹了?” 顾德音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绕来绕去,“能不能过得下去,这是我与他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他管得太宽了。 祈今之当下不高兴了,敢这样拂他面子的,这天下没有几个? “以徐家现下的样子,你以为你能成功和离吗?” 顾德音这会儿也有几分不高兴了,语气难免重了一点。 “不管能不能成功,那也是我的事情,国舅爷,你以什么立场来多管我的闲事?” 直到此刻,祈今之方才触碰到她真情绪。 这会儿他紧抿着唇,为了她,他急匆匆赶回京城,可这个女人为何如此不识好歹? “既然如此,算我多管闲事。” 他拿热脸贴了她的冷屁股,这会儿也难免动了气。 顾德音见此,本想硬气地让顾管家送客,但想到这人有个当太后的姐姐,她又捺着性子道。 “国舅爷,您于我而言终归是个外男,若是您插手我这破事,于您的名声也有碍,这样一来,我的罪过就大了,您就当我不识好歹吧。” 说完,她屈膝行了一礼。 听到她这话,祈今之的气顿时就散了。 毕竟他的名声不太好,如果强行为她出头,很可能会坏了她的名声,只怕到时候世人指责的对象会从徐宁宇转向她。 此时他伸手扶她起来,“顾姑娘无须如此,是我关心则乱,说话重了点,还请顾姑娘莫要与我计较。” 顾德音有些意外他又如此好说话,不过打蛇随棍上,她顺势站起来,与他拉开安全距离,这才道。 “国舅爷言重了,这是我的烂摊子,只能我自己收拾,劳烦别人,我心难安。” 顿了顿,她似想起什么,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看我,只顾着跟国舅爷说话,都忘了让人给您老奉茶。” 正好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气氛,毕竟顾家是做生意的,得和气生财。 祈今之这才注意到她穿着外出的衣裳,看样子是要出门。 “你这是要出门吗?莫不是我打扰到你了吧?” 顾德音的心突然又提了起来,对于祈今之的戒备并未消除,看来今日是不宜到顺天府衙问案情的进展了,她不能让祈今之知道她老爹很可能遇袭一事。 一事不烦二主,她既已选择了求助于萧明章,就不想再拉祈今之下水,不然横插一人进去,恐事情会有变。 更何况这两家将来是政敌,她不能左右横跳,不然死得最快的就是她。 有了清醒的认知后,她忙转口道。 “前儿答应了元嘉公主,要过去陪她说说话,正好今儿个要去一趟摄政王府,可不是巧了嘛,您又刚好来……” 祈今之一听她又要去找元嘉那个小女娃,顿时就不快了。 “元嘉那丫头很是刁蛮,你过去陪她怕是要受委屈……” 顾德音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于上正色道。 “国舅爷,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公主于我有大恩,况且,她娇俏又可爱,哪有您嘴里的刁蛮气?我可不许您诋毁她。” 祈今之嘴里啧啧了两声,没想到她居然跟元嘉那个刁蛮丫头如此和得来,真是怪事一桩。 他姐姐祈美之可是讨厌死了元嘉那个小丫头,一提起就没有好脸色,毕竟那个小丫头跟他姐不对付久矣。 看到顾德音叉着腰像只母老虎般盯着他看,他顿时噗嗤一声笑了,赶紧投降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她是刁蛮丫头,可好?可以说和了没有?” 顾德音还是气鼓鼓地道,“人家小公主确实没有刁蛮气,相反,她就像我不曾拥有的妹妹一样,很是可爱。” 看她最后又是笑眯眯的样子,祈今之是真的感受到她是真的喜欢元嘉那个臭丫头。 “她也就是在你面前这样,其他时候可是恼人得紧。” 顾德音闻言,朝他挥了挥小拳头,“您再这样说,我可要动拳头了。” 在他眼里这举动甚是可爱,他当即大笑出声。 顾德音一愣,他笑什么?有这么可乐吗? 祈今之也不想解释那么多,“既然你也要到摄政王府去,那正好顺路,我送你一程吧。” 顾德音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想到今日已招惹他良多,反正到了王府就要分道扬镳,那就顺路走一程吧。 她欣然点了点头。 不过男女授受不亲,祈今之并不与她共乘一辆马车,而是骑马跟在马车旁边,一路上与她说笑几句。 只要不涉及到敏感的话题,祈今之就是个很好的谈伴。 顾德音故意化得惨白的脸上有了抹笑意,这让她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到了摄政王府,祈今之看着她由侍女扶下马车,到底担心她刚刚中过毒,身体还虚弱,于是叮嘱了一句。 “如果元嘉那个丫头为难你,你就让侍女到前院来找我,我自会前去为你解围。” ------------ 第115章 你混蛋! 不远处二楼上的萧明章,一转头就看到那两人在照壁前说话,顿时浓眉一皱。 这两人怎么又凑到一块? 他面色一沉,转头与身边的小太监低语了一句。 正要禀事的大臣见状,只好暂时候在一边,先让摄政王吩咐完。 小太监会意,立即躬身退后,从楼上走了下来。 此时的顾德音对于祈今之的叮嘱,颇感意外,到底元嘉公主怎么过他,让他如此忌惮? 他俩应该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吧? 莫不是小公主以前整过他? 心里有疑问,她面上却不显,正要回应一句,就看到元嘉公主匆匆赶来。 她的神色顿时一缓,总算不用劳心劳力地应付祈今之了。 “公主。” 她赶忙行礼。 元嘉公主立即小跑上前,亲热地扶起顾德音。 “顾姐姐,都说了,你我之间无须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然后转头不悦地看向祈今之,语气不善地道。 “你来摄政王府干嘛?这儿不欢迎你。” 祈今之打开折扇摇了摇,“公主这话我不可爱听了,不就是当年拒绝娶你嘛,你个小丫头倒是记恨起我来了,好没道理……” “你混蛋!” 元嘉公主气愤地上前想要踹他一脚。 祈今之动作极快地闪开,半点也不给小公主面子 没踢到人,元嘉公主颇为不悦,“若是让我再听到从你嘴里说赐婚的事情,我绝饶不了你!” 祈今之这口花花的人依旧是笑嘻嘻的,哪里将元嘉公主的警告听在耳里? 反正能气到她便是,毕竟这个小丫头就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元嘉公主被他这样子气得都快要哭了。 顾德音只听了几句,一时间也没闹明白他们之间的恩怨,依稀是跟赐婚有关。 她正想说什么安慰一下小公主,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急速地跑来。 这小太监一到近前,就先给元嘉公主见礼,随后才是祈今之。 “国舅爷,我们王爷有请。” 祈今之看到萧明章身边的走狗来了,这才没有再逗元嘉公主,毕竟真把萧明章的宝贝妹妹给弄哭了,萧明章必定饶不了他。 他整了整衣束,然后朝顾德音微微一晗首,“顾姑娘,我们回见。” 顾德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眼看祈今之转身与小太监离开。 元嘉公主气鼓鼓地拉着顾德音往内院而去,“我们也走。” 顾德音乖乖地随她到了后院,坐在富丽堂皇的厅堂里,她这才听到小公主提及她与祈今之的恩怨。 “那时还是先帝在的时候,他不知听了谁的耳边风,想要为我指桩婚事,结果就指到了祈今之的身上……” 说到这里,元嘉公主握紧拳头,显然气愤极了。 顾德音忙安慰她几句,“公主别恼,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元嘉公主这才松开拳头,笑了笑。 “说得也是啊,不过那时候我哥以我未及笄为由拒绝了这桩婚事,不过祈今之那就是个大变态,是流连花丛的伪君子,顾姐姐,你可防着他点,千万别上了当。” 最后已是对顾德音的千叮万嘱。 顾德音笑道,“公主放心,这点我晓得。” “那就不是一个好人,这些年为他要生要死的女人太多了,全都是被他骗的,还有他那姐姐,也不是个好东西……” 听到小公主在吐槽祈太后,顾德音留了个心眼,突然问道。 “祈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辈子参加宫宴的时候,她倒是见过祈美之,只是跟见萧明章一样,都是远远地瞄上几眼,连人都看不真切,更遑论其他的? “残酷、冷血、虚荣、狡诈、蛮横……” 小公主嘴里的词没有一个是好的,听得顾德音咋舌不已。 祈美之这人有这么差劲吗? 元嘉公主握住顾德音的手,认真地道。 “如果可以,顾姐姐,你千万不要跟她有所交集,她那人吃人不拆骨头的,害人有千万种手段。” 对这话,顾德音倒是相信的,能在宫里那个吃人的地方混出头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不然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 “我这等身份的人,等闲也挨不到太后的身边,哪有机会跟她有交集?” 她对祈今之都忌惮非常了,更遑论祈美之? 听到就要退避三舍明哲保身了。 元嘉公主笑道,“我这不过是提醒你一下,她那人除了她儿子,最疼的就是祈今之这个弟弟。” 顾德音对这个有清醒的认知,看来日后与祈今之打交道要更小心才是。 说了这些废话,元嘉公主这才进入正题。 只见她接过侍女手中的卷宗,直接递给了顾德音。 顾德音的神色一紧,知她者,小公主也。 她顾不上礼节,忙从小公主的手中接过卷宗,立即打开来看,果然是许氏和许知兰的供词。 她迅速地看了起来。 许氏对于暗中下毒害她一事开始是拒不认罪,初初把一切都推到许知兰的身上,但钟时名哪是这么好蒙骗的? 在他有意引导下,许氏坐实了谋害她的罪名。 但对勾结土匪暗害她老爹一事,许氏死活不开口,哪怕钟时名违规动用了大刑,她还是咬紧不松口。 她的眉头皱了皱。 再看许知兰这份供词,就简单得多了,毕竟她参与的只有下毒害她这一个案子,况且她早已认罪,所以已经没有什么看头了,她一目十行迅速掠过。 最后,她合上这份卷宗,神色十分严肃。 “顾姐姐,你先别急,我哥已经让钟时名拘捕徐三太太木氏,若是能撬开她的口,许氏这边就能迎刃而解。” 顾德音却不太乐观,木氏这人的嘴硬程度更甚于许氏,她不会轻易招供的。 得想个法子让她们狗咬狗才行,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思考半晌后,她突然握住小公主的手道,“公主,我有一事相求。” 元嘉公主一愣,“顾姐姐,你说。” 顾德音凑近元嘉公主的耳边低语数句,元嘉公主听后眼睛微微睁大,不住地点了点头。 “行,顾姐姐,就按你的意思去办。” ------------ 第116章 虱多不痒 元嘉公主是个说干就干的人,见顾德音不想让祈今之知道此事,她当即命人去弄两套侍女服来,她们偷偷地去。 当然鉴于之前出过当街被掳的事情后,她现在出门都要报备才能出去,不然她哥是不会放人的。 正在议事厅议事的萧明章,在听到下人的耳语时,微微点了点头。 那个下人立即会意,躬身退了下去。 一旁坐着的祈今之好奇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明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很好奇?” 祈今之一看萧明章这样子,就知道惹毛他了,顿时笑道,“不。” 萧明章这才神色如常,“刚说到哪里了?对,江南财政,今之,继续说下去。” 祈今之心里不爽,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在继续汇报的时候,难免有了些抵触心理,表现得吊儿啷当的。 萧明章半点也不给他面子。 “你姐说你现在行事稳重了,依我看还是毛躁得很,今之啊,你得继续改正才行啊。” 祈今之闻言,神色微微一变。 对于他出任御林军统领一职,祈家跟他几乎已经达成共识,莫非萧明章打算毁约? “王爷的教诲,今之必定铭记,日后必会改进。” 看他此刻认错的态度良好,萧明章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见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众人都敛气不参与,但心下都有自己的考量。 另一边厢的顾德音和元嘉公主换上了摄政王府的侍女服后,直接就乘坐马车前往顺天府衙。 钟时名接到消息时,正在提审木氏。 只不过木氏身上并没有背着案件,不能动用大刑,审迅一直进行得并不顺利,木氏配合程度很低。 木氏面无表情地坐着,无论钟时名问她什么,她都说不知道。 此刻看到钟时名起身匆匆离去,她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里,没想到她藏得这么深,还是被钟时名给挖了出来。 对于这一点,她到现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不禁有了些怀疑,但细思又觉得不可能。 如今顾家家财还没有到手,决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这么一想,她越发坚定决心,只要她咬紧了不知道,那谁也奈她不何。 感觉到有人看过来,她又重新坐得端正,不给人看破她心理的机会。 钟时名见到元嘉公主到来,忙上前迎接。 “见过公主。” “免礼,钟大人,本宫对此案颇为关注,你是知道的,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此案。” 钟时名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看向了元嘉公主的身旁,总觉得她身旁的女子很是眼熟,只是一身侍女服,他又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顾德音见状,忙上前给钟时名见礼。 “钟大人,又见面了。” 听到声音,钟时名顿时认出这女子是谁了,居然是顾德音,心里暗骂一声晦气,怎么又是徐家女眷? 他觉得自己很可能跟徐家女眷犯冲,最近忙的都是她家的案件。 不过面上他还是客气地与顾德音点了下头,“徐二奶奶前来也是为了此案吧?” “正是。” 顾德音没有卖关子,直接承认。 “我在公主那儿看到了许氏的供词,她并没有承认谋害我爹,所以我才会特地来此一趟……” 关于这个案子,钟时名也是十分头疼的,毕竟这只是顾德音的一家之词,并无佐证。 可是摄政王和元嘉公主都关心这个问题,他就不得不审。 此时他皱眉打断顾德音的话。 “徐二奶奶,此案目前并无进展,令婆母并不招认,令婶母一问三不知,你是不是怀疑错了对象?” 顾德音一看,就知道这钟时名不信她的猜测,于是她问了个问题。 “我夫家三叔父可在京城?” 钟时名闻言一愣,这次上门带走木氏时,并没有看到徐三老爷,是徐家三房的长子接待的他。 “徐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还有心情往外跑,你觉得合常理吗?” 钟时名回答不出来,毕竟如果换成是他,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还有心思往外跑,肯定得想办法如何挽救家族于危难之中。 照这样看来,徐家的做法与正常背道而驰,那就肯定有猫腻。 他隐隐地察觉到徐家的案子现在才是冰山一角。 顾德音看他不反驳,于是又道。 “钟大人,我有一计,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元嘉公主适时地开口,“当讲。” 钟时名微微一笑,小公主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徐二奶奶但说无妨。” 顾德音也不管钟时名怎么想,直接就把她的想法道了出来。 “分别诈她们?” 钟时名重复这话,眯眼细思了一会儿,竟是越想越觉得妙,这是打破她们心理防线的机会,一但击破了,那样什么口供得不到? 这会儿他看顾德音的目光与之前不同了,这女人比他想象中要聪明,也难怪,能把徐家给搅和成现在这样。 只是他还有疑虑。 “徐二奶奶,你怎么能保证那些话能正中靶心?万一猜错了,就前功尽弃了。” 顾德音笑道,“我只知道富贵险中求。” 她自然不会说她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勉强可以诈她们一诈。 钟时名见她如此笃定,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布置。” 他先朝元嘉公主行了一礼,然后匆匆退下去做好准备。 “顾姐姐,你要亲自去审?” “当然,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怎么能缺席了呢?” 顾德音故意眨了眨眼俏皮地道。 她等这机会等了两辈子了。 元嘉公主笑了笑,有她陪着,顾姐姐出不了什么事,正好让她出出心中的那口恶气。 钟时名很快就布置好一切,这才来请她们二人过去。 许氏被用了大刑,此刻憔悴不已,还没有来得及多休息,就又再次被提审了。 她心里恨极,等她日后翻了身,必定百倍千倍地奉还回去。 被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到地上,她勉强爬起来,听到有脚步声走进来,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结果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也是此刻她恨之入骨的人。 “顾德音,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还敢来此?” 她拖着铁链冲上前,想要掐死顾德音为自己报仇,反正虱多不痒。 “贱人,去死!” ------------ 第117章 正好将他们一锅端了 只是许氏还没有碰到顾德音,就被身后的女狱卒一把抓住铁链拖了回来,这让她只能无能狂吼。 “再骂就拿块臭布堵住她的嘴。” 听到元嘉公主这冷冷的声音,许氏这才收敛不再大吼大叫,但两眼仍旧恶狠狠地瞪着顾德音。 “你会有报应的。” 听到这句诅咒的话,顾德音微微一笑。 报应? 像她这样从地狱里回来的人,还怕什么报应? “婆母,就算我有报应,估计你也看不到了。” 许氏阴沉沉地又道,“我做得最错的就是娶你进门。” “我也一样,最后悔的就是进了你徐家的狼窝。” 顾德音立即反唇相讥,许氏别想再拿婆母的名头来压她。 看到钟时名过来打了个手势,她这才让人用破布堵住许氏的嘴。 许氏反抗的“呜呜”地叫,但被女狱卒打了一巴掌在脸上,她这才识时务地闭上嘴巴。 没一会儿,隔壁的牢房传来审讯的声音。 初时,她并没有当一回事,可在那被审之人开口之后,她当即震惊地朝隔壁牢房看了一眼。 木氏。 那居然是她的声音,她怎么也在牢里? 她的心里开始感到不安,如今她最大的倚仗就是木氏那边没有暴露,若是成功掀翻了京城的天,她就能翻身。 但是,如果木氏也暴露了,并且招供了,那一切都完了。 随着木氏的声音渐响,她的神色越发灰败。 只听隔壁审讯室里的木氏挨不住用刑,开口道,“我招,我什么都招。” 钟时名的声音响起。 “木氏,你们是不是买通了土匪准备谋害顾江淮?” 木氏虚弱的声音道,“是的,我们准备在他行商回程途中伏击他,只要他一死,顾家的家财就是我们的……” 钟时名突然打断这话,“你们可不是单单要谋财吧?” 木氏又不说话了。 钟时名下令继续用刑,随后就是木氏惨痛的叫声。 这边的许氏身体不禁发起抖来,甚至因为害怕还尿湿了裤子,毕竟大刑的滋味,她受过,知道那有多痛。 顾德音看她这狼狈的样子,脸上一丝动容也没有,对于许氏这种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许氏竖着耳朵听木氏继续招供。 “别打了,我招,我全都招。” “那你说,你们谋得顾家家财,究竟意欲何为?” “送给江南的禹王。” 一听到这话,许氏瞬间像被抽掉精气神那般瘫坐在地。 木氏疯了,这样隐秘的事情也能说出来? 钟时名继续审,“哦,你们把这么多钱送给禹王,目的是什么?” “助禹王清君侧。” 木氏似乎被打怕了,有问就有答。 “你们这是谋反!” 钟时名立即大喝一声。 木氏辩道,“这天下还是姓萧的,只是换个人主事而已,他日禹王进京勤王,你若识相,自然能升官发财……” “不管你把话说得多么动听,谋反就是谋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木氏似乎被吓到不语了。 “本官问你,此事徐家有多少人参与?” 木氏答道,“大房夫妻二人……” “二房呢?他们没参与?” 木氏道,“没有……” 听到这里,许氏整个人几乎要崩溃,木氏这是要害死徐家所有的人。 她挣扎着想要去隔壁审讯室里找木氏算账。 当初这个计划是他们三房夫妻提出来的。 因为萧明章对老牌勋贵颇为不友好,他们夫妻空有爵位却无实权,不管如何巴结讨好也得不到上升的机会。 这才想要暗渡陈仓,助禹王成事,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从龙之功,日后自然就能翻身。 基于此,他们夫妻才会搅和进去,所以打起了顾家家财的主意。 这事进行得很隐秘,如今都被木氏撂了出来,那一切都完了。 她恨不得冲过去杀死木氏。 顾德音与元嘉公主对视一眼,没想到她们赌对了,毕竟许氏这激烈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元嘉公主很是兴奋,她居然有一天捅破了一桩谋反案,这下在她哥面前她也能吐气扬眉,谁说女子无用的? 顾德音却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而她没有猜错。 不过许氏不知道,他们支持的禹王是个草包。 上辈子拿着她顾家天量的财富,也没见禹王做出什么大事来,这京城还是萧明章说了算。 所以可见许氏这些人的眼光有多差,什么人不找,偏找一个封地在富庶之地的闲散王爷,他是有贼心没贼胆啊。 此时她心里暗暗地吐槽着。 待那边的审讯结束了,她这才起身走到无力挣扎的许氏面前。 只见她盯着她的眼睛道。 “三婶母都招了,婆母不招吗?听公主说,到时候会给三婶母这一房留个后,看来婆母是想断了香火,也好,那个奸生子确实不该存在,只是可惜了三叔家那俩孩子了……” 她的每一声叹息都似重锤般敲打在许氏的心房上。 不管是诸哥儿,还是徐宁开的一双儿女,她都是心疼的。 看到顾德音转身要走,她忙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在她转身之际,她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德音轻嗤一声,“你可以不相信。” 许氏见状,知道现在自己处于劣势,但顾德音的话却给了她一线希望。 此时她厉声道,“我知道你想要我的供词,不过顾德音,你得答应我,到时候保我大房一条血脉。” 顾德音还没有说话,元嘉公主突然插声道。 “本宫可以答应你。” 许氏恶狠狠地瞪向小公主,“我要你发誓。” 顾德音一听这话,立马过去拉起小公主。 “我们走,不惯她这毛病,那边木氏已招供,她爱说不说,反正死的是她的儿孙,她不心疼,我更不会心疼……”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然后暗地里朝小公主使了个眼色。 小公主会意地道,“本宫看这样也好,反正本宫早就看徐家人不顺眼,正好将他们一锅端了。” 这话点在许氏的死穴上,看到这两人真要走,她忙大喊。 “我招,我什么都招。” ------------ 第118章 逐个击破 等在牢门外的钟时名听到许氏这声大喊时,紧张的心情这才放松,如果许氏什么都不肯说,那么他们这个计划就宣告失败了。 只是他很好奇,顾德音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事牵扯到禹王身上的? 做为德宗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摄政王同父异母的弟弟,禹王可以说前半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可随着父亲的离世,兄长的上位,他渐渐地就变成了一个只知道享受的闲散王爷。 满朝文武没有人想过他会谋反,毕竟江南那块封地太过富庶,先先帝为了他这个最宠爱的儿子,精心挑了这么个封地。 并且德宗皇帝临死前还让先帝发誓,上位后不能把禹王的封地收回来,要保证禹王能继续过风花雪月的日子。 先帝答应了。 所以,乃至到了现在的摄政王,也还是遵循着先帝的誓约,没有动江南财政。 江南富庶之地,每年的税收只有一小部分上交到国库。 所以,顾德音是从哪里看出来禹王有谋反之意的? 并且他应该不缺银子才对,总之这事怎么看还是透着股蹊跷?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从牢房里出来的顾德音。 顾德音略微一思索,“只能说我是从他们珠丝马迹的行动中猜测出来的,钟大人可信否?” 钟时名闻言,就呵呵了,这样的大事光凭猜测,怎么可能? “徐二奶奶不愿意说,本官也不会勉强。” 顾德音笑了笑,没对钟时名这话感到不悦,毕竟重生的事太过于惊世骇俗,她就算说实话也不会有人信的。 一旁的元嘉公主道,“顾姐姐的话,我是信的,毕竟生活在狼窝里,多多少少都能感知到一些,钟大人,你离得远,没猜到很正常。” 钟时名没有再说话,他一张嘴辩不过别人的两张嘴。 顾德音不在乎钟时名怎么想,“钟大人,许氏如今可以配合我们审讯了,事不宜迟,还请大人先审她。” 钟时名点了点头,然后吩咐人把真正的木氏押来到隔壁牢房,这样许氏的供词就会落到她耳里,如法炮制一番,那木氏的心里防线自会不攻而破。 毕竟依顾德音所说的,在这桩谋反案里面,木氏比许氏知道得更多,更有价值。 那他自然不会放过,这可是他升官的好机会。 “公主,徐二奶奶,你们且在外稍候,我去去就来。” 元嘉公主笑道,“钟大人请。” 钟时名这才整了整官服,直接走进关押许氏的牢房。 顾德音这时候才看向那学木氏说话极像的人,居然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到他不好意思地上前来行礼。 顾德音道,“你这本事不小啊,没想到小小的顺天府衙居然藏龙卧虎。” 那矮小男子嘿嘿一笑。 “徐二奶奶过誉了,小的就这本事,天生的,只要听过那人说话,就能模仿得惟妙惟肖的。” 顾德音闻言,眼里有着惊喜,那这样的人才当个小小衙差真是屈才了,她都想招揽他到身边来当差,不过想到自己现在事情一大堆,只好做罢。 不过她还是暗暗记下这个人,他日若是有机会用得上他,那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 元嘉公主也笑眯眯的,直接吩咐人赏了这矮小男子。 这让矮小男子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给面前两个贵人行了礼之后,这才退了下去。 此时,木氏被人押了过来。 她一脸的平静,直到在这牢里见到顾德音,她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宇哥儿媳妇,你怎么在这里?” 顾德音看向木氏,脸色虽然十分平静,但心底已是厌恶极了她。 就因为她的野心和自私,她家老爹就要死于非命,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三婶母为何在此,我就为何在此。” 听到这话,木氏的心里还是掀起惊涛骇浪,顾德音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她努力镇定下来,感觉到女狱卒在她的背上不客气地推了一把,她这才朝顾德音点了点头,弯腰走进牢房里面。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了钟时名的审讯声。 随后就是许氏的回答。 “第一次跟禹王派来的人联系上,是通过我那小叔子夫妇的,尤其是三弟妹木氏……” 木氏闻言,顿时面色一惊,许氏怎么什么都招了出来? 不过她这人情绪很平稳,瞬间又镇定下来,这都是许氏的一面之词,她可以矢口否认的。 直到许氏供出准备谋害顾德音父亲顾江淮的准确地点时,她这才脸色大变。 她想要高喊让许氏闭嘴,哪知那女狱卒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喊叫出声。 顾德音此时忍不住握紧双拳,恨不得冲进去将许氏和木氏二人千刀万剐。 随后,许氏曝出更多的秘密来。 那天顾德音在徐家后门偶遇的那个与木氏私会的男子,正是木氏的表哥,这人在军中任职,地点正好就是江南,所以与禹王有勾结。 顾德音微蹙眉,开始在脑海里回忆木氏的身份背景。 木氏父系出身并不显赫,可她的母系却是大族出身,这是一个富家千金嫁给穷小子的案例。 不过轮到木氏出阁时,她并没能嫁回她母亲的娘家,而是嫁了徐家不能袭爵的三子,可以说这桩婚事是合适的。 但木氏应该有别的想头。 她这回把目光对准木氏那双极力想要平静,但却又无法平静下来的双眸。 缓步走过去的她,轻声道,“三婶母,你可有话要说?” 女狱卒闻言这才松开捂住木氏嘴巴的手。 木氏眼神复杂地看向顾德音,“我无话可说。” 顾德音点了点头,“既然三婶母不在意儿女的死活,我也无话可说。” 提到儿女,木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最后还是嘴硬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顾德音却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只要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不知道令表哥会否担心家人?” 随后,她似恍然大悟地道。 “听说令表哥膝下只有一子,看来这条血脉怕是就此要断了,三婶母节哀。” 木氏的脸色瞬间大变,此时她再也无法装云淡风清,而是阴沉着脸看向顾德音。 ------------ 第119章 我要当顾家的家主 木氏想到这些年来,她与娘家人来往并不密切,更何况是母亲的外家? 她把自己隐藏得很深。 顾德音是如何知道她表哥的情况的? 看木氏的表情,顾德音就知道自己戳中她的肺管子了。 木氏确实跟娘家人来往很少,只不过她记得上辈子,木氏惟一做过高调的事情,就是为了表侄子的事情奔走。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但那段时间木氏频繁地出府联系人,而她撞见过几回,这才知道了这么件事。 她记得那会儿木氏神色疲惫地对她道,“我表哥就这么一个儿子,幼时外祖母对我多有照顾,我若是在这事上不尽心,如何对得起外祖母?” 她当时还安慰了木氏一番,甚至表示若是有需要,她也可以帮忙。 可木氏婉拒了她的提议,只说她还搞得定。 如今前后一联系,那个表侄子是何人就呼之欲出了。 “三婶母,让我猜猜,你这表侄子的生母是何人?” 顾德音这话,让木氏神色一僵,她撇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便行了。” 顾德音径自道。 “有一年三婶母以身体不适在别院住了大半年,我算了算,你那表侄子的年岁倒是对得上,三婶母,你说……” “闭嘴!” 木氏恶狠狠地瞪向顾德音,如果此刻手里有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捅向顾德音。 顾德音饶有兴趣的看着木氏那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知道三叔父是否知道你这段往事?嗯,还有几个堂弟堂妹,怕是也很感兴趣吧……” “顾德音,你敢嘴贱得到处宣扬,我就杀了你。” 此时的木氏再也维持不住淡定人设,而是朝顾德音叫嚣道。 顾德音哈哈一笑,“来啊,有本事就杀了我。” 随后她笑容一收,“不然我就把你的丑事扒得天下皆知,你信不信?到时候你的儿女还有那个表侄子该如何做人?” 木氏彻底被激怒了,她张牙舞爪地扑向顾德音。 可还没有碰到顾德音,就被女狱卒抓住,直接一脚踢向她的小腿,逼得她跪了下来。 可她还是用那双恨得通红的眼睛瞪向顾德音。 顾德音蹲下来与她的目光对视。 “三婶母,如果你老老实实招供,我可以什么都不说,绝不让你那表侄子奸生子的身份曝光。” 木氏闻言,若有所思起来。 顾德音见状,继续诱惑道。 “三婶母,能保住你和那奸生子的名誉,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将你们在京城参与谋反的人员名单供出来,再者这样或许还能为你的子女以及那个奸生子争条活路。” “做与不做,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此时,她直接站起身,这会儿她不再刺激木氏的神经。 “三婶母,你该知道的,如今事情败露了,你再挣扎也是徒劳无功,你说,案件破得快些,你不说,也无妨,只是过程慢一点,结果是不变的。” 说完,她不再看木氏,转身与元嘉公主走出牢房。 外面的阳光照下来,让人从身到心都暖洋洋的。 元嘉公主回头看了一眼,“我们这样就行了吗?她会不会什么也不说?” 顾德音轻声道,“会说的,只要她有在乎的人和事,就有弱点。” 木氏或许不在乎与徐三老爷生的孩子,但她肯定在乎与她表哥生的那个奸生子。 这是由人性决定的。 元嘉公主闻言,这才不再记挂这桩心事,她突然正色看向顾德音。 “顾姐姐,徐家卷入这样的谋反大案中,全家上下估计很难保住性命,你该及时抽身才对,依我看,和离一事迫在眉睫了。” 如果再拖下去,顶着徐二奶奶的帽子,并不是件好事,到时候一并治罪就惨了。 顾德音笑道,“我早就想和离了,不过您说得对,趁早不趁迟。” 元嘉公主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地拉起顾德音的手,“走,我们去找我哥。” 与徐宁宇谈判和离一事太过于费神,还不如她哥一纸诏书来得快。 “若是女子可以单方面写和离书休夫就好了,可以省多少麻烦。” 她不禁咕哝了一句。 顾德音闻言,一是觉得好笑,二来又觉得心酸,女人的身份地位太低了。 夫家若是不同意,女子写了和离书也是没用的,官府不认,那么在律法上,你还是这个男人的媳妇,人家照样能管束你。 思及此,她的情绪不由得低迷了起来,这个世道于女子而言太过于残酷。 她以前想着和离后,应该每天都是好日子,可现在她觉得和离后,她只要还是女子,她就挣脱不掉世道对于女子束缚的这条枷琐。 这样一来,就算顺利和离了,她也还是不能高兴得太早。 她老爹和义兄在世,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就连顾家族人也忌惮不已,但等他们百年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继续重复上一世失去父兄的日子? 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屈居于顾家族人之下,她的神色不由得狠厉,她绝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 不行,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再交到别人的手中。 “顾姐姐,你怎么了?” 元嘉公主担心地看着顾德音,不知道顾姐姐为何神色一变再变? 顾德音的双手突然握紧拳头,语气坚定地道。 “公主,我想要彻底掌握我自己的命运。” 元嘉公主点了点头,她不知道顾姐姐受了什么刺激会这样想?但这样想没错。 自从经历过那次惊魂事件后,她也是有所改变的,哪怕贵为公主,若是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迟早也会被人收割。 “然后呢?” 看到小公主那双清澈又明理的眼睛,顾德音突然笑了。 “我要当顾家的家主。” 这辈子,她不要再把顾家的家财让给别人,哪怕是亲叔叔也不行。 她要长成参天大树,她要自己为自己遮荫,也为老爹分担肩上的担子。 元嘉公主闻言,嘴张大能塞进一个鸡蛋。 顾姐姐的远大志向让她心生敬佩,毕竟这世道没有几个女子能成为家主。 可她呢? 她的路又在何方? ------------ 第120章 逼写和离书 这回轮到顾德音看元嘉公主发呆了,她轻碰了下公主的手臂。 “在想什么呢?” 元嘉公主转头看向顾德音,叹了口气。 “我好像一直都浑浑噩噩过日子的,顾姐姐你还有个立志当家主的想法,我却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顾德音闻言,突然双眼放光地看着她。 “公主,若是哪天能女子写封休书也能休夫的的话,那才是我们女子的好日子,但这一天的到来很难,可您是公主,您靠近权利中心,比我们不更占天时地利人和吗?” 在她看来,元嘉公主若是能以女子之姿站在朝堂上,那就是一大胜利。 元嘉公主不禁大受震撼,她不可置信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可以吗?” 顾德音握紧元嘉公主的手,“为什么不行?皇子有皇族血脉,您也有皇族血脉,您哪样比皇子差了?” 这话瞬间唤醒了元嘉公主女性意识地觉醒,是啊,兄弟们有的,她也有,她天生比谁差了? 为什么她要躲在兄长的身后? 她应该站在兄长的身边,为他分担压力,也为女子争取更多的权利。 一如她的顾姐姐,都要去争家主之位了,她又为何不能争着出头? 想明白这些后,她眼前的阴霾瞬间散去。 “顾姐姐,我也想有一天站在朝堂之上,尽管这个想法很不可思议,但我会为之奋斗终身。” 顾德音握着元嘉公主的手不由得收紧,这一刻,她们就是天然的同盟。 “公主,我们一起努力。” “嗯。” 元嘉公主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她们的心情激昂澎湃,这会是她们未来的人生方向。 两人相视一笑后,顾德音这才道,“公主,这次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元嘉公主一愣,她还没想到那么长远,不过经顾德音这么一提醒,她也发现这是个好机会。 一个她独立办差的好机会。 她们回到摄政王府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会议早就散了。 顾德音拉了个下人询问,这才知道祈今之已经提前离开了,离开前,还着人到后院去问她是否要跟着一块儿离开,好在元嘉公主留下假扮她的侍女反应灵敏,直接就回绝了。 祈今之没有到后院亲自询问,自然没有发现这里面的猫腻,只以为顾德音还在与元嘉公主玩耍,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只好先行一步,毕竟他没有留下的理由。 一离开摄政王府,他没有急着进宫去找祈太后这个嫡亲姐姐,而是去了宣宁侯府。 虽然顾德音不要他帮忙,但他还是不想她继续困在这段丑陋的婚姻里面,打算出力助她脱离苦海。 当然,他更想拿着一纸和离书到顾德音的面前去邀功,或许能打动她也未定。 总之,他要在顾德音的面前展示自己的力量。 他的突然到来,让徐家人震惊。 徐二老爷是目前徐家最能撑场面的人,收到消息后匆匆赶来接待这位国舅爷,可没想到管家告诉他,国舅爷往二爷的院子去了。 他一听,顿时心惊,虽然看不上这个大侄子,但实没想到他还能攀上国舅爷这号人物,实在让他刮目相看。 这么一想,他急匆匆赶去徐宁宇的院子,想着借机巴上这位年轻的国舅爷,不能让大房把好处都占尽了。 哪知到了徐宁宇的院子,就遭到了祈今之下人的阻挠。 “我们爷正在与徐二爷联络感情,吩咐了不让人打扰。” 听到这话,徐二老爷暗恨之,不禁羡慕嫉妒恨大房的好运气,都到绝境了,还能遇上贵人。 他徘徊着舍不得走,可祈今之的下人就是不让开。 没法,他只好悻悻地转身离去。 此时,徐二老爷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徐宁宇,非但没有好处可捞,还被祈今之折磨得要生要死。 祈今之看到手下将徐宁宇打得半残,于是笑着上前,“和离书,你写不写?” 徐宁宇抬头,恨恨地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男人,“是顾德音叫你来的?” 祈今之不答,还是那个问题问他,“和离书,你写还是不写?” “我不写,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到时候她顾德音还要为我守丧三年,而你还是得不到她,哈哈……啊……” 祈今之看他如此嘴硬,示意手下继续殴打,直到徐宁宇肯低头为止。 可这回徐宁宇却是宁死不从,他不可能将顾德音拱手让给别人,不管这人是摄政王还是国舅爷。 这关乎他男人的尊严。 手下看到徐宁宇被打得浑身是血,还是不肯松口,不由得上前与祈今之耳语道。 “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这徐家二爷身上本来就有伤,是经不过他们折腾的。 祈今之微眯眼看向倒在地上出气多入气少的徐宁宇,手里把玩着一支上好的毛笔,心里暗暗可惜。 本以为这个龌龊的男人会很怂,没想到他居然宁肯死也不愿意与顾德音和离,这跟他查到的消息相差甚远。 “他那心上人呢?” 手下一听,顿时知道自家主子指的是谁,于是抓过一旁躲得老远的徐家小厮,让他去请柳若荷过来。 那小厮是徐宁宇的近身随从,见到主子险些被打死,他一来是害怕,二来却又担心主子被打死了,他担不起责任。 如今听到让他去请大奶奶过来一趟,他二话不说,赶紧应声退出去飞奔到莲香园。 一路上他的小心思也不断,那个前来找自家主子茬的男子是国舅爷。 如今府里没有能做主的主子在,他若是跟柳若荷全盘托出,估计自私自利的大奶奶会不肯露面,到时候惨的是他们这些侍候的下人。 这么一想,他决定隐瞒院子里的真实情况。 到了柳若荷面前,他只说二爷悔过了,这回要请大奶奶前去,给大奶奶赔礼道歉。 柳若荷一听这话,顿时眼眶一红,心中暗喜,面上却是责问。 “他怎么不亲自来?” 那小厮一副伤感的样子,“二爷他的伤又裂开了,大夫不许他下床,他嘴里一直唤着大奶奶您的名字……” 这番表述成功打动了柳若荷,虽然看清了徐宁宇的为人,但她还是没能轻易放下这个人。 她哭了一阵,最终还是想着要给徐宁宇一个改过的机会。 ------------ 第121章 好心办了坏事 更重要的是,柳若荷不想看到顾德音得意的嘴脸。 哪怕那天顾德音说得话也很硬气,但她还是打心底里不信顾德音说的是真心话。 后来,她把两人的对话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觉得顾德音肯定是以退为进,这是趁机想要她自动退出。 所以,她为什么要先退出? 所幸终于等到了徐宁宇的后悔,她得趁这个机会与他和好。 拿定主意后,她直接换了件徐宁宇最喜欢她穿的衣裳,巴巴地往徐宁宇的院子而去。 一路上只顾着高兴的她,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直至进了院子,她方才感觉到不太对劲,毕竟那守着院门口的小厮极为陌生,不像是这府里的下人。 她印象里没见过那两人。 心里一边起疑,一边往室内走,哪知她刚进到屋里,就被一个男子反剪了双手,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她尖叫不已。 “聒噪!” 听到是陌生男子的声音,她这回更是吓得面色一片苍白。 借着屋外的一点光线,她这才看清了陌生男子的相貌。 这是个很英俊的男子。 意识到这点,她不禁下意识地娇羞地垂下脸,但眼睛还是忍不住瞟过去。 祈今之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怪不得外面都把这徐大奶奶传成了那样的女人,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他没再理会柳若荷,而是示意下人泼水将徐宁宇弄醒。 柳若荷这才想起徐宁宇,看到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她顿时又吓得尖叫出声。 “把她的嘴堵上。” 听到主子的吩咐,反剪柳若荷双手的男子立即拿了块破布团啊团的,直接塞进了柳若荷的嘴里,成功堵住了她的尖叫声。 柳若荷被堵住嘴,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不知道堵住自己嘴的破布以前是干嘛用的,脑子一回补,她顿时干呕出声。 不过在场的男人,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徐宁宇醒过来后,看清了被抓住的柳若荷,他先是皱眉,随后朝祈今之道。 “国舅爷,为难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祈今之用手挠了挠耳朵,闻言无赖地一笑。 “我又不要做什么英雄好汉,况且你们这对狗男女还没有不好意思,我又有何不好意思的?” 顿了顿,他更是杀人诛心道。 “再说你一个大男人,那般为难顾德音时,可有想过自己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提到顾德音,徐宁宇就沉默了。 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立场指责任何人,对顾德音不好的是他自己。 祈今之拿着纸到他面前,“写了和离书,我自然不会难为你的心上人。” 徐宁宇依旧硬气的不肯写。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很好,我成全你。” 祈今之面色阴沉地拍了拍手。 那抓着柳若荷的手下,立即不客气地将柳若荷的衣襟拉开。 柳若荷这下真的是花容失色,她没想到那个可怕的男人会是当今国舅爷,更不想到对方的手段会如此下作。 她吓得尖叫出声,可嘴被堵住,尖叫声发不出来,只能双眼流泪地看向徐宁宇,求他救她。 徐宁宇却是别开头不看她,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她何必如此抵触? 祈今之看到这情形,不由得皱紧眉头,徐宁宇的铁石心肠,他算是领教了。 这柳若荷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女人,他却宁可看她受辱,也不肯出头,可见这人心肠之硬出乎他的预料。 就在柳若荷以为会遭到不测之际,就听到那国舅爷突然下令停止。 她泪流满面地倒在地上,虽然没有真的受辱,但她的内心却受到极大的冲击,对徐宁宇的失望,已经不是言语能表达的了。 抬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她发誓,日后再信徐宁宇的话,她就是猪。 徐宁宇看她没事,其实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这回在柳若荷和顾德音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感觉到自己有了底气,他抬头直视祈今之。 “国舅爷,不管你如何威逼利诱,我都不会同意与顾德音和离的。” 换言之,你没机会了。 祈今之黑着一张脸,起身抬脚就离开。 跟着他的下人见状,也如流水般地从徐家撤离。 瘟神终于走了,徐宁宇这回才放松心神躺倒在地上,这回他为自己挽回了颜面。 正暗自得意之时,哪知身体又被人踢了一脚。 他愤怒地抬眼看去,踢他的人正是柳若荷。 只见柳若荷形似疯颠般地对他又踢又骂。 他自知理亏,不吭声地任她打骂。 这边两人互相折磨,另一边的祈今之却是直接往宫里去。 祈美之听到亲弟弟来了,立即高兴地派人迎他到坤宁宫来。 祈今之一见到亲姐姐,立即上前跪下道。 “姐姐,弟弟有一事相求。” 祈美之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只见她板着脸道,“你又闯了什么祸?” 这不争气的弟弟,惟有闯了大祸解决不了需要她时才会这样。 她见过太多次,但每次都忍不住动气。 祈今之忙上前摇着姐姐的手,一副委屈的样子道。 “姐,我的亲姐,我这次真没有闯祸,而是想求你一道旨意。” 祈美之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坐回罗汉床上,摆明了不信他的说辞。 祈今之立即举手要发誓,刚要说话之际,就听到祈美之的冷冷地说道。 “起来,随便乱发什么誓,小心我拆了你的皮。” 他就知道嫡亲姐姐终究舍不得他,于是笑嘻嘻地起身,上前挨着姐姐坐下。 “姐,我就知道你最心疼我了。” 祈美之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真是败给他了。 “还不说说你闯的祸事?” 祈今之摇头,“真没闯祸,我发誓,只是想为一个女子求道和离的旨意。” 知弟莫若姐,祈美之问道。 “你又看上哪家的女子?” 面上云淡风清地问着,她心里却是颇为鄙夷。 这次勾搭她亲弟弟的女子好不要脸,居然是个有夫之妇。 祈今之却没有发现自家亲姐姐隐藏的戾气,更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反而搔着头不好意思地道。 “我没看上人家,是我看她可怜,想帮她一把罢了。” ------------ 第122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祈美之对这话只是呵呵一笑,并不太相信,她这弟弟样样都好,就一点不好,那就是耳根子软,人家说什么他都信。 上回豆腐西施的事情才过去多久,他又不长记性了,不管什么香的臭的女子都敢招惹。 他若不是她的嫡亲弟弟,她早就将他一脚踢出去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她暗自吐槽的话,万万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 毕竟她还没有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是何身份? 居然把心思都动到她弟弟的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默默运气了好一会儿,她这才压下心头的火气,温声问道。 “哦,那这个女子是哪家的?如此可怜,确实该帮上一把才是。” 祈今之一听这话,顿时高兴地一把揽住亲姐姐,“我就知道我姐最好最善良了。” 祈美之佯装不悦地一把拍下他的手。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祈今之也不在乎被亲姐姐训了两句,在亲姐姐再一次追问下,他没有保留地道。 “她是宣宁侯的二儿媳妇,皇商顾家的独生女儿。” 一说这身份,祈美之的眼睛就眨了眨。 原来是顾家的女儿啊。 看来她这个弟弟也没有完全傻完,这么一想,她的心情立马好转不少。 她伸手轻点了下弟弟的鼻子,看着他那张不好意思的脸,她取笑道,“你这小子心眼不少啊。” “姐,我真看她可怜。” 祈今之再三强调的话,只换来了祈美之又一次呵呵一笑。 这次她弟弟总算有所长进,这顾家的女儿总比什么豆腐西施强。 “好,我知道了。” 祈今之一听姐姐这和软的语气,就知道有戏,忙又道。 “她在夫家过得甚是艰难,不但婆母要下毒害她,就连丈夫也与长嫂偷欢,还生了个奸生子,姐,你说这样的人家不就是个坑嘛?” 随后他又自许风流地道。 “像我这样的花间君子,看到姑娘家受苦受难,我焉能不出手?” 只是这得意还没有多久,头顶就被亲姐祈美之狠敲了几记,随后就看到他亲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他这才赶紧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来,省得又要被他姐训话。 祈美之实在不知道他这副样子是打哪学来的?若是让她找出源头,看她不把那个人削成人棍,她就不是当朝太后。 “姐,这下能给她下道准许和离的懿旨了吧?” 祈美之却轻笑道。 “你这么着急做甚?总得让我找个由头宣她进宫一趟,见上一面,询问几句,这才好下旨干涉人家的姻缘吧?” 顿了顿,她又挑眉道。 “不然没头没尾地突然下了这道旨意,知道的是你来求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发什么癫呢?省得到时候满朝文武又对我这个太后多有意见。” “再者,真有闲话传出去,你让她和离后如何做人?这些事情你都不想想的吗?” 祈今之被亲姐问得一愣一愣的,他虽然自许为妇女之友,但他从未在女子的角度上看过问题,难免有所疏漏。 “还是姐考虑得周详。” 祈美之看到将这个傻弟弟忽悠住了,这才轻拍他的手道。 “好了,天已经黑了,我让人备了晚膳,你吃过再出宫回去。” 能陪姐姐吃一顿晚膳,祈今之还是十分乐意的,“把我的皇帝外甥也唤来,我们一家热热闹闹的。” 祈美之欣然允诺。 坤宁宫顿时欢乐无比,摄政王府却是气氛十分严肃。 萧明章在听到妹妹和顾德音把事情大概讲述一遍时,神色就十分冷肃了,再加上后面匆匆赶来的钟时名,带来了禹王在京城同伙的名单,这是撬开木氏的嘴得到的。 他的眉头就没有疏展过,对于他父皇临死前吩咐死去皇兄的话,他其实是嗤之以鼻的,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可他那皇兄居然认了死理,上位后非但没有收缴江南的财政,反而给禹王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更多的优待。 皇兄死后,他忙着整顿朝堂,位子没坐稳之际,他安抚住了各方势力,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也是时候该收拾禹王了,一个番王,他得到的太多,并且还不知足,还打起顾家家财的主意,实在是让他觉得可笑至极。 “钟时名,你即刻起程前往江南,本王命你为钦差,查清此案……” 一听到兄长这声吩咐,元嘉公主就与顾德音对视一眼,在顾德音的鼓励下,她急忙上前自动请缨。 “哥,我想主理此案。” 萧明章意外地看向妹妹,他这妹妹一向不管世事。 当然他也无须她为此多心神,只要当好一个娇滴滴的公主便行,他能护住她一辈子。 可如今太阳打从西边升起了,这个被他娇宠长大的妹妹居然要求当差管事? 钟时名错愕在当场,这个小公主吃错什么药? 跳出来跟他抢差事算个什么事? 姑娘家家的待在后院踢踢毽子绣绣花不就好了,非要跟男人争什么? 元嘉公主看到哥哥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她的请求,她忙上前伸手轻摇了摇兄长的手臂。 “哥,我这是想为你分担一下,再者我是皇家公主,总不能老躲在你身后吧,我也想要独当一面。” 萧明章看着妹妹道,“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他这妹妹不是野心家,以前也没流露出过对朝政感兴趣,所以这转变很是突然。 元嘉公主正色道,“我不想醉生梦死地过完这辈子,我身上也流着皇家的血液,我也想在朝堂上有用武之地。” 这番话,萧明章并没有太吃惊,反倒钟时名吃惊地张大了口。 他还真看不出来这小公主居然有如此的远大志向?居然想要跟男人在朝堂上一争高下,这实在太惊悚了。 自幼读圣贤书长大的他,实在接受不了女人走进朝堂,于是他赶紧上前拱手道。 “王爷,此例不可开,还请王爷三思啊。” 顾德音就听不下去钟时名的迂腐之言,只见她上前辩道。 “钟大人此言差矣,朝堂正是用人之际,公主虽是女儿身,那也是君,为何不能让她发挥自己的所长呢?” 钟时名面对顾德音时就不那么客气了,“徐二奶奶,你别在这儿捣乱,行不行?”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老夫子诚不欺我。 ------------ 第123章 和离 顾德音最见不得这样自大的男人,仿佛天生高女人一等似的,瞧着就让人心生厌恶。 “钟大人,真理是越辩越清的,您都不让我们辩上一辩,径自下了结论,未免过于霸道,莫非熟读圣贤书,不是让您懂得兼听则明,反而是骄傲自大偏听则暗的?” 这话让钟时名脸色不禁羞赧一片,这顾德音好利的一张嘴。 “徐二奶奶,你这女子好生没有道理,不过本官好男不跟女斗,自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顾德音嗤笑一声,“您这是说不过我一个弱女子,所以就搬出这话来好为自己挽回颜面,好吧,我理解我理解。”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意味不明地打量了钟时名好几眼。 一副我知道你输不起的样子。 钟时名被她看得恼火,此刻他终于理解徐家人对她的憎恨了,实在是她这张嘴半点也不饶人。 元嘉公主却很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半点也不给钟时名留面子。 钟时名敢跟顾德音争辩,却不敢跟小公主争辩一二,只能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 萧明章严肃的脸上这会儿也有了几分笑意,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他跟钟时名的看法有所不同。 身在皇家,哪天生出野心来,都不是怪事,在这点上,无论男女。 历史上也有留下能影响朝政的公主的名号,为何他的妹妹就不行? 比起外人来,他妹妹天然更可靠。 “既然嘉嘉有此心,那就让她试一试也无妨。” 看到钟时名面色大变地想要出声再阻止,他摆摆手示意他莫要做声。 “时名,眼光要放长远点,况且这次要查的还是禹王,是皇亲国戚,你觉得是你合适还是嘉嘉合适?” 这话把钟时名给问住了。 禹王再不济也是闲散王爷,他对上这号人物是多有掣肘的,毕竟身份上天然不对等,纵使他是钦差也枉然。 可元嘉公主不同,她是皇家公主,禹王同父异母的妹妹,天然占有身份上的便利,关键时刻这身份还能镇得住场子。 但是,这里面有个漏洞。 他立即抓住,“王爷说得在理,不过此事过于艰险,万一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安全问题,永远才是核心问题。 他这话里并不反对女子任事,但安全问题不能疏忽,他这也是关心公主嘛。 元嘉公主眯眼道,“钟大人,你认为本宫是贪生怕死之辈?” “臣不敢。” 钟时名很是恭敬地回话。 您再大胆,也得摄政王跟着大胆才行啊,不然还是在家踢踢毽子绣绣花得了。 元嘉公主的面色沉了下来,这回她不再朝兄长撒娇,而是严肃道。 “哥,我对我自己有信心,你对我可有信心?” 萧明章轻叹一口气,“可钟大人所说也不是半点道理也没有……” “哥,当年你可以出生入死搏一把,我是你妹妹,我也能为自己搏一把。” 萧明章闻言,却是久久不能作决定,毕竟他只剩妹妹这一个至亲了。 顾德音却在这个时候上前道。 “王爷,钟大人担心的问题确实是存在,但此案在未结案前不宜向外透露,如此一来,查案,钟大人在明,公主在后,危险自然减半,况且多给公主派几个皇家侍卫,安全问题也就无虞了。” 钟时名不着痕迹地瞪了眼顾德音,这个女人真是越看越讨厌。 元嘉公主拍手高兴道,“哥,听到没有?你把你身边得力的暗卫派几个给我,我保证全须全尾的回来。” 看到妹妹这还带孩子气的话,萧明章有些无可奈何,按顾德音所说,确实危险系数降低了许多。 “真拿你没办法。” 听到兄长这话,元嘉公主顿时欢呼出声。 “哥,谢谢你。” 萧明章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你得答应我,碰上危险,立即就撤。” 这个案子想要实证并不难,反正不是还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朝政上很多东西没有必要说得太清楚。 只是妹妹想要玩一玩,那就遂她心意吧。 虽然他能护住妹妹,但他更乐意看到她成长。 顾德音这会儿也十分高兴,元嘉公主若是真能在朝堂上出头,对于她有着莫大的好处,这是相辅相成的。 元嘉公主争到出头的机会,也不忘她的顾姐姐还有桩倒霉摧的婚姻。 “哥,你能否给顾姐姐一道和离的旨意?” 顾德音闻言,微微一愣,她本想自己亲自向萧明章讨要这道旨意的,没想到小公主倒是先提了出来。 她心里暖暖的,不过这是她的大事,她还是跪下道,“请王爷大发慈悲,救我出苦海。” 萧明章转头看向顾德音,与她坚定的目光对上,他不禁微微有所触动。 其实顾德音不求,他也会趁机下旨准许她和离,把她从徐家的泥潭上拉出来,省得徐家的案子爆出来的时候,她跟着受池鱼之殃。 “起来吧,这是本王之前答应你救嘉嘉的报答之一,所以你只要有所求,本王都会应允。” 顾德音顿时大喜过望,有了上位者这句肯定的话,她要从泥潭中抽身就更容易了。 “谢王爷,谢公主。” “顾姐姐,你这是干嘛?我们姐妹,无须谢来谢去。” 元嘉公主上前一把拉起顾德音,不满地瞪了眼自家兄长。 顾姐姐救她一命,别说求和离的旨意,就是要更过份的赏赐,那也是应该的。 要不是兄长为了保护她的名声,没有让人大肆宣扬这事,她顾姐姐也不至于如此委屈。 萧明章指了指妹妹,没再说什么,他这妹妹的成长之路还有得走呢。 另一边厢的徐宁宇挨了柳若荷一顿打,伤势又加重了,不得已只能躺在床上养伤。 本想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去把顾德音接回来,到那时候她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只要他小意求一求,相信她会回心转意的。 毕竟他还记得当年,她看他的眼神里满是爱慕。 爱一个人,不会轻易就转移,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哪知,一盆冷水从天而降。 摄政王的旨意到了侯府,他拖着伤体前去接旨,本以为是王爷对侯府开恩,特赦他爹娘,谁知却是一道让他与顾德音和离的旨意。 他睁大眼睛看向宣旨的官员,顿时大喊道,“我不同意。” 那宣旨的官员却是轻嗤一声,“王爷的令旨,徐二爷是要抗旨不遵吗?” ------------ 第124章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然萧明章是摄政王,但他的旨令不是谁想违抗就能违抗的? 徐宁宇听到这讽刺性的话,面色瞬间涨红。 徐二老爷忙捅了捅这不争气的侄子的背部,示意他赶紧接下这道旨意,想死也别拖他们下水啊,嫌最近家里惹的祸还不够多啊? 况且他不是喜欢柳若荷嘛,与顾德音和离后,尽管跟柳若荷私通,反正没人想管这烂事,他这个当叔父的也管不了。 徐宁宇扭了扭身子,满脸抗拒。 他就知道萧明章对顾德音有意思,如今下道旨意让他和离,这不是摆明了抢夺臣妻吗? 越想他就越不服。 心里也恨顾德音招蜂引蝶,不守妇道。 那宣旨的官员自然看到叔侄俩的小动作,越发看不上徐家,除了祖上荣耀之外,后代子孙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徐家先祖在地下可安宁? “徐二爷,不管你同意与否,官府那边都已备案,你与顾姑娘已不是夫妻关系。” 说完,他把这道旨令再度递到徐宁宇的面前,让他赶紧认清现实。 徐宁宇闻言,知道大势已去,只能憋屈地接过这道旨意,手紧紧地捏着,恨不得将其捏断成两瓣。 那宣旨的官员才不管他怎么想,完成任务后,转身就走。 徐二老爷拉走想要说几句风凉话的妻子乔氏,看了眼怔愣在原地的徐宁宇,想到大房如今坐牢的坐牢,私奔的私奔,偷情的偷情,和离的和离,实在是一锅乱粥,最后摇了摇头直接走人。 乔氏还是忍不住说了两句。 “你拉着我走干嘛?怎么?到如今,你还偏疼他?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他媳妇要和离天经地义,换成我,我也赶紧走,不然哪天被害死都不知道……” 徐二老爷忍不住喝了一声。 “好了,越说越离谱,官府还没有定案呢,你倒是先给定案了,传出去好听吗?” 乔氏不服,“你以为现在外面就没有议论的?说得更难听的都有,我现在都怕出门,丢不起那个人……” 好在徐二老爷加快了脚步拉走乔氏,乔氏的难听话方才渐渐远去。 后知后觉收到消息赶来的柳若荷,就只看到徐宁宇一人颓丧着脸垮着腰站在那里,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 她上前,从怔愣的徐宁宇手中抢过那道旨意看了起来,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徐宁宇啊徐宁宇,你也有今天,原来顾德音真的不要你了,哈哈,老娘可太高兴了……” 为了报复徐宁宇的薄情寡义,她甚至想过要不要伪造一份徐宁宇的和离书给顾德音,后来想到这么做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她这才做罢。 一来有顾德音这块遮羞布在,哪怕全世界都知道她私通小叔子,可那又怎么样? 人家当妻子的还没有反应,轮到看客指责她吗? 二来顾家有钱,顾德音只要一天不和离,这财富她的儿子还是有机会染指的。 可没想到,顾德音比她想象中有魄力多了,居然请摄政王下了这道旨意。 这样一来,她就真跟徐家没关系了。 可惜了顾家的万贯家财。 不过能让徐宁宇吃瘪,她还是挺高兴的。 徐宁宇木然地转头看向柳若荷,“你很高兴?” 柳若荷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你如今成了孤家寡人,真是报应。” “柳若荷,如果这是我的报应,那你的报应也不会远。” 不是她才会毒舌,他也会。 柳若荷沉下脸来,冷笑道。 “我的报应不就是你吗?如果早知道你是这等薄情寡义的人,我说什么都不会跟你有私情……” 话还没说完,徐宁宇就满脸怒气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勾引的我。” 柳若荷一脚踢向他的裆部,看到他因吃痛松开她的脖子,她得了自由,又狠狠地多踹他两脚。 “牛不喝水又怎么能按得下牛头?徐宁宇,你骂我贱,等同于骂你自己贱。” 两人不顾体面当场又打又骂,引得一众下人偷偷围观,如今这府里礼崩乐坏,发生什么事都不出奇。 徐老夫人在庄子收到了顾德音和离的消息,只是叹息数声,就没再说什么。 祈今之知道这消息时,气得将书房给砸了。 坐在圈椅里,看着满地的狼籍,他恨恨地捏紧拳头,没想到萧明章会横插一杠子,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猜不透萧明章的用意,只觉得萧明章是故意跟他做对。 在宫里的祈美之也从张公公嘴里听到了这事,她当场就阴沉着脸将手中的茶碗给砸碎了,“摄政王怎么管起这妇人家狗屁倒灶的事情?” 莫非萧明章对这顾家女动了春心? 光是这么想,她就恨得浑身打颤。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公公看着祈太后那张因恨而扭曲的脸,心里不禁为顾家女点了根蜡,但面上却是恭敬又讨好地道。 “听说那顾家女救过元嘉公主……” 祈美之眯眼问道,“可是上回那老东西使计掳走元嘉那次?” “正是。” 张公公一面将新沏的茶奉到祈太后的手中,一面小心地道。 祈美之听到这层渊源,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原来是还人家的人情啊,这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她还是想见见这顾家女,看看这女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居然让她弟弟和萧明章都为她和离的事情而奔忙。 “你去,宣顾家女进宫,本宫想见见她。” 张公公忙应了声,然后退下去准备到顾府传旨。 终于成功摆脱了徐宁宇这个倒人胃口的狗渣,顾德音高兴得给所有下人都发了红包,让人人都沾沾她的喜气,知道她的高兴。 顾管家看她行事如此高调,不禁想要劝几句,但想到自家姑娘在徐家受尽了委屈,还不让她发泄发泄,未免过于残忍。 他这才做罢。 顾德音了了这桩心事,就想着自家老爹那边,不知道他是否平安度过危机? 正好手头没有事,她就打算出趟远门,亲自去迎老爹和义兄回来。 想定后,她就命人打包行李,然后安排好京中事宜,她今日就起程往北边去。 哪曾想,麻烦居然找了上门。 看到张公公笑吟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吃惊之余暗暗戒备,面上却是笑道。 “什么风把张公公您给吹来了?我有失远迎,还望公公海涵。” 张公公笑着回应,“好说好说,咱家还没有恭喜顾姑娘重获新生。” 顾德音掩嘴一笑,然后亲自奉茶给这不讨喜的宦官。 喝过茶之后,张公公这才道出来意。 顾德音惊声道,“太后娘娘宣我入宫觐见?” ------------ 第125章 入宫觐见 对于别人来说,能被当朝太后召见是件光荣耀祖的事情,但对于顾德音来说,这件事惊大过于喜。 她努力回想,也没想到自己哪里引起了这位贵人的注意,居然会破天荒地宣她入宫觐见? 最后想到了那道和离旨意,这是萧明章下的。 随后就想到传闻中祈太后和摄政王不可言说的二三事,莫非祸从此处起? 是了,是了,应该就是这样。 一想到这里,她就哭笑不得,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罢了,她再多想也无益。 一旁的张公公看顾德音怔愣在原地,以为她是高兴坏了,于是笑着宽慰两句。 “顾姑娘无须如此紧张,只是上回国舅爷进宫想要为姑娘求一道和离懿旨,娘娘说得见见顾姑娘才好下这道旨意,可现不是巧了,摄政王倒是先给了顾姑娘这道旨意,娘娘就更想见见姑娘了。” 顾德音听到张公公把来龙去脉说完,心里不禁暗恨祈今之多管闲事,她都一再说和离一事无须他帮忙,他倒好,净给她添麻烦。 但面上她还是故做松了口气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可得好好谢过国舅爷了,当然更得好好谢过张公公您才行。” 说完,她吩咐顾管家取来大额银票,直接就给张公公当谢礼。 张公公看了眼银票上的数额,顿时眉开眼笑地收下,这顾家女就是上道,知道他在太后面前为她说了好话。 顾德音趁这老阉货高兴,不禁面上有些担心地道。 “公公,您是知道的,我就一商户女出身,嫁入徐家三年,也没获得进宫觐见的机会,实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到时候还须得公公您多多提点才是。” “好说好说,顾姑娘无须担心,咱家跟顾家颇有渊源,断不会让你到时候受委屈的。” 张公公一面说一面搓了搓手。 顾德音会意,又送上一波银票,这才将张公公的胃口暂时喂饱。 而她则趁机去换了身体面的衣裳,准备进宫觐见祈美之,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偷偷让花书从后门溜出去找元嘉公主。 她没有把握能不能在祈美之那儿走个过场,还是先给自己搬个救兵为宜。 毕竟这事因祈今之而起,如果她是祈美之,听到亲弟弟所求之事,肯定也会心生不悦,这是人之常情。 要怪只能怪祈今之,他好端端的横插一脚进来是个什么意思? 心里烦躁又气愤,但她还是装扮好出来见张公公,面色和悦地与他一道进宫。 虽然上辈子来过这金贵之地,但她对这皇宫还是颇多敬畏,一路上都没有东张西望,而是规行矩步地跟在张公公的身后,生怕被人抓住痛脚趁机下黑手。 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好不容易挨到了坤宁宫,张公公让她在外候着,她点了点头,乖乖地站好。 她可不会在这个地方自大的以为能对抗得了当朝太后,所以宁可万般小心,也不能出丁点差错。 祈美之坐在靠近窗口的罗汉床上,隔着窗户的缝隙就能看到规矩站在廊下的顾德音。 她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顾德音,想要挑剔出一丝不好的地方。 只是,这女人确实是个美人。 面容姣好,身段则是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怎么看这都是个迷人的美人,只是她的穿着打扮过于中规中矩,衣服除了布料好,颜色却不起眼,这让她身上的艳丽之姿打了个折扣。 除了长得好点,依她看,顾德音是个其他方面乏善可陈的女人。 也不知道她弟弟看上她什么? 不过就这样的长相与行为举止,她想萧明章是不会动凡心的,毕竟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要动心早就动心了,轮不到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商户女。 一旁的张公公觑到太后似乎有些高兴了,这才趁机道。 “娘娘,这顾家女在廊下候了有些时候,是否宣她进来觐见?” 祈美之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斜睨了一眼张公公。 “急什么,让她先候着。说吧,你这老阉货收了人家多少银子?” 张公公嘿嘿一笑,“奴才不是借了娘娘您的东风,才能捞到点好处。” 祈美之伸手点了点张公公,倒也没有生气,在宫里而言,这种把戏太常见了。 张公公很会察颜观色,上前给祈美之捶腿,没再为顾德音说好话,而是开始奉承祈美之。 总之,他把祈美之哄得颇为高兴。 一直候在廊下的顾德音这会儿倒是心不烦气不躁了,毕竟被人如此冷落,在她的意料当中。 此刻,她反而更有耐心,祈美之不可能一直晾着她。 就算听到殿里面传出笑声,她也还是那样不卑不亢地站着。 祈美之又透过窗户缝隙看过去,这回连她都不得不赞顾德音一声好定性,想到她刚刚和离,只能说徐家人没有眼光,这样的媳妇都留不住。 “徐家的案子还没有结吗?” 听到太后问,张公公赶紧道。 “还在审着呢,如今尚未有定论,不过朝上弹劾宣宁侯草菅人命、家风不正、教子无方的折子很多,都被摄政王留中不发。” 祈美之皱了皱眉,这不太合常理,哪有审了这么些日子还没有审明白的? 只是她这个太后没有临朝称制的权力,所以也就无权过问政事,心里颇为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在儿子还没有彻底长大成人之前,她就得一直忍着,不能授人以把柄。 这也就是她急于拉拢萧明章的原因,如果能将他拉上她的床,那她就能稳住这局面,至少拖住萧明章称帝的步伐。 她始终不信他会没这野心。 只可惜,萧明章对她戒心极重,让她一直抛媚眼给瞎子看。 实在是可恶!可恨! 张公公这下子又不敢多说话了,太后的情绪一不对,所有人都得退避三舍。 “那顾家女也候久了,宣她进殿吧。” 听到这话,张公公暗自皱了下眉,躬身领命出去。 待到顾德音的面前,他低声飞快地道,“进去后尽量少吱声。” 顾德音会意地点点头,然后随张公公走进殿内。 她一直微垂着头恭敬地给祈美之行大礼,这些上辈子学过,所以她做得颇为规范。 祈美之想要挑剔也挑剔不出什么来。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听到这话,顾德音心生不悦,但还是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缓缓地抬头,直视祈美之。 ------------ 第126章 又岂能再进狼窝? 这是顾德音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楚祈太后的长相。 其实祈太后长得跟祈今之颇为相像,不过到底是太后之尊,她美得十分张扬,眉宇间甚至有几分跋扈。 总之,这一眼的印象并不好。 不过顾德音始终谨记自己的身份,在祈美之挑眉看向她时,她忙低下头。 “娘娘恕罪,臣女初见娘娘天人之姿,一时间看呆了。” 她的父亲顾江淮是皇商,所以她勉强自称一句臣女,也还算够格。 祈美之听到顾德音这略带奉承的话,先是一怔,随后大笑出声。 这个顾家女不愧是商户女出身,就是会说话。 顾德音看她大笑,脸上满是错愕之情,一副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笑话的样子。 张公公暗地里给顾德音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上前笑道。 “进宫之前,顾姑娘还说,怕她礼仪不标准,恐惹娘娘不满,如今看来这倒是自谦的话。” 祈美之指了指张公公,笑过后,方才和颜悦色地道,“起来吧,赏座。” 顾德音一听,就知道祈美之这人喜欢听恭维话。 人有弱点就好办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然后笑得真诚地道。 “张公公的话谬以,臣女从来没想过能见到娘娘这等贵人,一颗心自然是忐忑不安的,可一见到娘娘,臣女就心定了。” “哦,为何?” 看到祈美之一副好奇的样子,顾德音道。 “因为娘娘和善啊。” 祈美之惊讶地又挑了下眉,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说她和善,真真是让她颇为意外。 “只不过是初见面,你倒是了解本宫,今之进宫特意要为你求道和离的旨意,本宫还想着他怎么求到本宫这儿来了,没想到背后原因居然是这样。” 顾德音看到宫娥搬来雕花圆凳,她朝祈美之福了福,这才小心地坐了一角。 这举动落在祈美之的眼里,只觉得这顾家女行动上过于小心,不够大气。 顾德音没管她怎么想,径自又道。 “国舅爷不愧是跟娘娘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古道热肠的性子……” 然后她借机将新台寺初遇祈今之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当然话里话外都是赞扬祈今之的,至于她自己,只是说了在婆家处境艰难这一句话。 她在新台寺停留了一晚,这事瞒不过人,相信祈美之早已知道。 到于后面再遇上祈今之的事情,那都是街上偶遇,没有必要拿出来说道。 说到最后,她语气飞扬地道。 “没想到国舅爷求到娘娘您这儿来了,臣女在此谢过娘娘。” 祈美之没想到顾德音会如此坦然地将来龙去脉说出来,其实这跟她查到的也差不多,这让她对顾德音的观感好了一丢丢。 “本宫倒是没帮上你的忙,你不用谢本宫,要谢也是谢摄政王。” 提到摄政王三个字,祈美之的眼睛突然严厉起来,显然她更关心这点。 顾德音似没有发现祈美之的异样,脸上颇为不好意思地道。 “其实臣女最该谢的是元嘉公主,没有小公主,臣女也求不到王爷这道旨意。” 这是把一切都归功于她救过元嘉公主这件事情上,所以摄政王给面子,不是给她,而是给公主。 她只是走了狗屎运而已,毕竟恰好救了公主。 祈美之没在顾德音的脸上,看到爱慕之类的表情,反而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看来这女子并没有一见到贵人,就做飞上枝头的白日梦。 这点跟她之前的猜想不一样,她还以为这是个烟视媚行的女子,没想到看起来却是个老实的样子。 “嘉嘉是摄政王的宝贝妹妹,为了这个妹妹,他倒是什么都舍得,不过是一道旨意而已,顺手而为。” “可对于臣女而言,这是求都求不到的。” 顾德音这话颇对祈美之的胃口,像这样出身的人就该对她这等贵人有敬畏之心。 再一想到顾德音那段糟心的婚姻,她脸上这才有了几分共情。 “你那夫家,离了也好,日后本宫给你指个好的。” 顾德音一直是顺着祈美之说话的,本以为可以顺利通关了,哪知道对方又冒出这么一句来。 她刚从火坑里跳了出来,又岂能再进狼窝? 况且祈美之这样的人,别指望她真能安什么好心。 她忙从椅子上起身跪到地上。 “你这是何意?” 面对祈美之一脸的不解,顾德音赶紧道。 “娘娘,臣女经过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实在是怕了婚姻之事,臣女如今只想承欢在父亲的膝下,不想再经历这么可怕的事情了。” 她一边说身体还一边在打冷颤,一副怕极了的样子。 祈美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立即有道身影闯进殿里。 她不悦地看过去,结果看到元嘉公主一脸的焦急,她脸色缓了缓,“嘉嘉怎么今儿个进宫了?” 元嘉公主没有看向祈美之,而是先看向顾德音。 今儿个她一大早就往顺天府衙而去,先是看木氏的口供,毕竟现在主管此案,她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到极致。 所以她一刻都不停歇。 正正因为这样,她错过了顾德音派来的侍女花书,等花书找到顺天府衙时,顾德音进宫已经颇长一段时间了。 她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往皇宫,生怕祈美之找由头作贱顾德音。 好在她的顾姐姐还是全须全尾的。 她松了一口之余,正要义正辞严地跟祈美之交涉,就接到顾德音暗中使来的眼色,她心领神会后微微一愣。 顾姐姐要她稍安勿躁,不与祈美之起正面冲突。 这是何故? 她想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不过是依着对顾德音的信任,她还是缓和了语气道。 “听闻你宣了顾姐姐进宫,我正好得闲,就一道来玩,皇嫂莫不是不欢迎我吧?” 听到这话,祈美之心下也是一松,若元嘉公主是来兴师问罪的,她虽然能应付过去,但没有必要为此得罪萧明章。 “怎会?你能进宫来陪我说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起身上前,亲自拉着元嘉公主坐到她的身边。 元嘉公主路过顾德音时,诧异地道,“顾姐姐,你怎么跪在地上?” ------------ 第127章 这是她的战场 祈美之心里一紧,倒是把顾德音这茬给忘了。 为了顾德音这么个小得不起眼的人物,与元嘉产生口角不划算。 于是她道,“顾姑娘,起来吧,你若不想再婚配,本宫自不会勉强你。” 随后她转头与元嘉公主道。 “我本想为顾姑娘做媒来着,没想到把她给吓着了,我始料未及啊。” 顾德音赶紧道,“这不怪娘娘,是我没这福气,婚姻之事经历过一次就怕了。” 元嘉公主示意身边的下人上前扶起顾德音,这才道。 “皇嫂,你不知道那徐家人有多可恶,他们……” 她把徐家人做过的恶事一一说出,然后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加以指责,最后才叹息道。 “不怪我顾姐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我如今都怕了这婚姻大事,生怕良人变狼人。” 元嘉公主这一番话,引得祈美之急忙相劝,然后也跟着谴责徐家人不做人。 有了这段插曲,顾德音得以顺利脱身,不用担心祈美之会心血来潮给她指婚什么的。 元嘉公主到来后,祈美之没再端当朝太后的架子,整个人都和颜悦色了许多。 不过顾德音很是低调不惹事,甚至时不时捧哏两句,倒是让祈美之高兴几分,待她出宫时,还给了她不少赏赐。 坐在出宫的马车里面,元嘉公主难过地道,“顾姐姐何须如此捧着她?” 她当时就想发作一番,只是碍于她的顾姐姐,她这才忍而不发。 顾德音轻轻地搓着小公主的手,“是我让公主跟着为难了……” “顾姐姐,我可不兴听这样的话。” 她是真拿顾德音当亲姐姐看待的,所以才看不得她被祈美之刁难。 顾德音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她家是做生意的,从小老爹就教过她要和气和财。 现在她羽翼未丰,贸然与当朝太后起冲突,她是嫌命太长了吗? 况且她不是时时都能请来元嘉公主保航护驾,更不能去请萧明章或者祈今之这样的导火索,欠人人情是要还的。 祈美之若真的要找她麻烦,会有千万种理由,更何况还会影响到她家的生意。 她千算万算,都觉得对抗是最不划算的做法。 把这些难处摆在小公主的面前,果然,元嘉公主不说话了。 她的成长经历也不是一帆风顺的,顾德音的顾忌,她都懂。 “顾姐姐,他日等我足够强大了,必不让你再看她的脸色行事。” 第一次,她对权力有着强烈的渴望。 顾德音闻言,笑道,“好,我等着。”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知,人能靠的只有自己。 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无惧外面的风雨。 所以和离只是开始,她要走出属于自己的道。 经此一事,两人对人生都有了新的领悟。 元嘉公主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摄政王府,而是再度到顺天府衙提审木氏,她还有些疑问,想要从她这里得到解答。 顾德音没有再插手此案,而是避嫌地直接回顾府。 这样的案子,她离得越远越好,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反正只要知道徐家一大家人都讨不到好就行了。 哪知她的马车还没有驶进顾府,就被人拦下了。 看到拦车的人,她厌恶地将马车帘子放下,“不用管他,直接进府。” 马车夫立即领命,直接驱使马车进入顾府。 哪知拦车这人却是死活不松手,他怕出事,毕竟那可是前姑爷,惟有先停下马车,一脸为难地回头看向顾德音。 徐宁宇见到马车停下了,不顾身体虚弱,他巴着马车辕,直接掀马车帘子,看向坐在马车里的顾德音。 “德音,不要和离,可好?” 此时的他一改往日的自大,一副哀求的样子看向顾德音。 没想到不过是刚和离,顾家人就不认他这个姑爷了,他连顾府都进不去,只好在这门口守着,想着总能守到顾德音出府或者回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信顾德音会如此绝情,说和离就和离。 他要当面与她说清楚。 顾德音冷冷地看着他,真不知道这人的脸皮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厚如城墙? 当初弃她如敝履的是他,如今死活不肯和离的也是他。 真真可笑。 “你我缘份已尽,你日后莫要再来烦我,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徐宁宇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么绝情的话,他难以置信地道。 “莫非你当年对我的喜欢都是假的?” 顾德音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是倒打一耙。 “我真为当年为你动过心而感到羞耻,你这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真情,包括柳若荷。” 徐宁宇被她羞得脸色涨红,可他还是不想放弃。 “我知道我以前有错,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为何就不肯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加大,就要让世人听听,她是一个怎样的冷心冷肺的女人。 毕竟两人在此拉扯,早有好事之徒前来围观。 看到这是皇商顾家的门前,围观的人就更多了。 徐宁宇见到有观众,立即加把劲表现一番,这次他要站在道德高地。 为此,他不惜一改往日的作风,直接朝顾德音跪下。 “娘子,我真的知错了,日后我肯定会好好对你的,不会再让你受气为难……” 好话不要钱般地脱口而出。 看到一个男子为求妻子回头不惜下跪,在场的不少女子都感动得落泪。 虽然顾德音还在马车里没有现身,但已有一些年长的妇人隔着马车劝道。 “这位娘子,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得饶人处且饶人,犯不着要和离?” “对啊,这多好的夫婿啊,这位娘子,你还是赶紧跟他家去吧……” “说得没错,好好过日子才是正道。” “对对对……” 劝和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连男人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徐宁宇见到得到众人的支持,赶紧又是一番表忠心。 马车里的顾德音只是沉着脸,坐在一旁的花朝等侍女却是气得脸都绿了。 花朝挽袖道。 “姑娘,我这就出去教训这个王八蛋……” 顾德音一把按住她的手,何必为此脏了自己的手? 花朝还想说什么,顾德音却是一把推开她,径自从马车里出来。 这是她的战场,她要亲自应战。 徐宁宇自己要找死,她成全他。 ------------ 第128章 反击 看到顾德音终于露面,徐宁宇的眼里有抹得意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敛去了。 他立即一脸哀凄地上前求顾德音原谅。 “娘子,我真的知错了,你就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不要和离,好不好?” 旁边的女人听闻,也跟着劝顾德音身为女子不要这么铁石心肠,要温柔些才会招人喜欢。 顾德音暗地里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一疼,她的眼泪跟着也掉了下来。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肯放过我?” 看到徐宁宇的嘴唇一动,又要说颠倒黑白的话,她立即做出一副痛心的表情。 “你跟寡嫂有染,还生了个奸生子,知道此事时,我还想过给你机会,可你是如何对我的?” 她此时唱念做打一套齐全,这么多年的戏没有白看。 “你非但没有改过,还变本加厉,纵容你母亲和表妹一块儿给我投毒,意图置我于死地,你……的心好毒啊……” 周围的好事之徒听到这样一番控诉,先是一懵,他们只看到徐宁宇一身伤很是可怜,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狠毒? 这会儿总算有人反应过来了,这人不正是最近城里热门戏剧里的那个毒郎君吗? 勾搭寡嫂杀妻杀子无恶不做,光是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徐宁宇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顾德音会当众将他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至此,他方才真的相信,顾德音对他是真的没有半点感情了。 顾德音才不管他如何震惊,看到之前劝和的那群女人都后退一步,她立即追上前去拉着人家问。 “这位嫂子,你说,这样的男人,换做你,你还敢跟他生活在一起吗?” 那嫂子神色一变,一把推开顾德音,“不关我的事。”拔腿转身就走。 顾德音暗地里冷笑一声,事情没到自己的头上,自然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万一轮到自己身上,跑都还没有那么快。 她又去拉一个中老年妇女,也是之前说劝和的话的。 “婶子,你呢?这样的狠人睡在枕边,就不怕他半夜一斧子砍下来,小命都没有?” 那婶子脸色也难看,嗫嚅了一下嘴唇,没法答顾德音这个问题。 顾德音松开她,又去问下一个,可没有一个人选择继续劝和。 终于有个妇人朝徐宁宇呸了一声,骂道。 “像这种男人,就合该一辈子打光棍,别祸害人家好姑娘。” 然后转头安慰顾德音。 “姑娘,别回头就对了,跟这种烂人就该和离。” 顾德音热泪盈眶地朝这妇人福了福。 “多谢这位大姐仗义执言,我家中还有老父要尽孝,实在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哪能为了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就弃亲人而不顾。” “对,你做得对。”那位大姐继继续出声支持顾德音。 顾德音一边抹泪一边又给这位大姐道谢,然后示意花朝将马车帘子打开,露出里面祈美之赏赐的物品。 “今儿个我有幸被太后娘娘召见,娘娘还赞我和离做得对,因而还给了我赏赐,大家看,这就是娘娘恩赏我的,可见我们女人也能重新抉择自己的命运。” 她大方地将祈美之赏下的东西一一展示给别人看,要祈美之为自己和离的行为背书。 也让其他跟她一样困在婚姻沼泽里不得脱身的女子,能鼓起勇气和离再次选择人生。 她知道这样很难,但没有人带头,她们永远都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祈美之于她而言,也就这点作用了。 能造福一下其他的女子也是件好事。 宫里的物品都有印记,众人上前一看,没有一人置疑顾德音在说假话。 甚至其中有几个女子黯淡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她们在此看热闹,都知道顾德音是什么身份,没想到太后还会为一个商户女撑腰。 那她们是不是也能摆脱不幸的婚姻,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 眼里的光越来越盛,她们也想要这么大胆一回。 徐宁宇此时满脸的灰败,知道用民意无法要胁顾德音,他暗暗往后退,想要逃离此地。 顾德音一眼就看到他撤退的举动,冷笑一声,想走,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别走,我们把话说清楚……” 她还没有说完,一众回过神来知道被渣男利用的女子猛地转头看向徐宁宇,眼神可怖。 离徐宁宇最近的女子将手中装着菜的挎篮,直接就砸向徐宁宇。 “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打死你!” 有人开了头,一群看过最近戏班子演的新戏的女子,都一窝蜂地冲上前去,手里有东西的就砸东西,没东西的就拳打脚踢,把生活中对于夫家的不满都发泄在徐宁宇的身上。 而围观的男子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架,他们都觉得徐宁宇活该,男人偷吃不算什么,但也别偷到亲兄长的头上啊,寡妇都招惹,该死! 顾德音功成身退,立即闪身上了马车,低声吩咐马车夫,“快走。” 马车夫赶紧将马车赶进府里。 一进到府里,顾德音就跟等在这里的顾管家道。 “看着点,别让他们在我们门前打死人。” 徐宁宇死哪里都行,就是不能死在她家门口,她嫌晦气。 顾管家点了下头,“姑娘先进去歇歇,这里老奴看着,不会出乱子的。” 之前若不是顾德音用眼神拦下他,他哪会缩在后面看戏?早就上前先打这渣男一通出出气。 顾德音这下真的放松了下来,先回自己的院子休整一二。 后来,花朝方才进来禀报,说是徐宁宇被抬走时,只剩一口气了,而打人的人早就一哄而散,一个也没有留下被人抓到。 顾德音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只剩一口气好啊,苟延残喘地活着才最受罪。 祈美之召见顾德音的事情,萧明章闲暇时方才知情。 他没想到顾德音倒是能屈能伸,居然顺利从祈美之那儿全身而退,既意外,想想她的性子,又觉得不意外。 跟他说此事的周公公见状,赶紧又道。 “王爷,这顾家女倒是个头脑清醒的,虽说嫁过人,但这样的女子,哪家娶了都是福气。” 一边说一边暗暗地打量萧明章的表情,他家王爷身边该有个女人知冷知热了,不然老是孤家寡人也不是个事啊。 ------------ 第129章 心魔 这个老太监在想什么,萧明章一眼就能看穿。 “本王之所以帮她,是因为她救过嘉嘉,仅此而已。” 周公公神色一僵,知道自己刚才的试探惹恼了主子,可他总觉得主子对那顾家女该是有点不同的感情的。 只可惜主子深受生母临死前的诅咒这件事的困扰,身边始终没有一个女人。 这样下去,这个诅咒真就成了真。 都成了孤家寡人,哪里还能有后? “王爷,那句诅咒只是娘娘临终前泄愤的话,估计她在九泉之下早已后悔,不管是顾家女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女人,您该往前走一步。” “周公公,你越界了。” 周公公看到萧明章的神色很冷,就知道自己触碰到他的忌讳。 “请王爷责罚,尽管如此,老奴还是要说,您若是看上了顾家女,抬她进府封个侧妃也行,您不能总这样一直过下去,老奴看着难过……” 还没说完,他就开始抹泪。 再有一条,他讨厌祈美之这个女人,当初嫌弃他家主子,如今又想攀上,没见过那么无耻的女人。 顾德音能从祈美之的手下顺利脱身,这就证明了她的能力,能应付得了祈美之,就不会轻易被她弄死。 这样一来,主子生母的诅咒就不灵了。 破了这一条,主子也就不会被往事束缚,可以破除心魔。 萧明章板着一张脸,他知道周公公这是仗着打小照顾他长大的情份,所以才敢说这样的一番话。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拖人家下水。 “好了,你说的这些话,本王就当没有听过,你下去吧。” 周公公嘴唇嚅动了一下,没敢再说什么,躬身退了下去。 此时他心里恨极了主子那死去的生母,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亲娘,看着儿子孤家寡人的活在世上,不知道她在黄泉之下可有后悔? 祈今之在知道亲姐召见过顾德音后,就急匆匆地进宫。 一进到殿内,他就朝亲姐祈美之道,“姐,你见到她了吧?怎么样?” 看到亲弟那一头热的样子,她故意道,“不怎么样,除了长得好点,没别的优点。” “怎么会?她这人很是知进退的,姐,你真的仔细看清人家没有?” 祈美之见弟弟如此急切,这下子终于肯定,这个弟弟这回是真的栽在人家手里了。 “你还说对人家没有意思?现下这么着急做甚?今之啊,她可是成过亲的女人。” “那又如何?如今她和离了,可以再度择偶了。” 祈今之这回不再隐藏自己真实的情感,他就是看上了顾德音,如何? 他如今都二十好几了,终于愿意找个女人了,他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人要当拦路虎? 祈美之怒拍桌子,“那么多黄花闺女你不要,你偏要找个成过亲的,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她现在后悔给顾德音赏赐了,不知道顾德音灌了什么迷魂汤给她这个傻弟弟喝?居然把他迷成这样。 祈今之看到亲姐动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样强硬对抗的态度,非但得不到顾德音,还会给她招灾惹祸。 他的脸色和软下来,“姐,你别动怒,我这不是来讨你的意见了吗?” 祈美之闻言,脸色这才和缓。 “总之,你娶她,我反对。” 她祈家丢不起这个人,哪有娶个和离女做正头娘子的?传出去只怕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祈今之听到这话,居然松了口气,只见他很无辜地道,“谁说我要娶她?” 这回轮到祈美之诧异了,他这么急匆匆地进宫来找她,不就是为了顾德音吗? 如果只是玩玩,他没有必要闹到自己的面前。 “你怎么想的?” 祈今之微挑眉,“除了正妻,可以给她别的名份,譬如侧夫人。” 反正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想要一个女人进府,既然她的名声有瑕,那可以曲线救国嘛,又不是非要磕那一个名份。 祈美之眼神微微一眯,侧夫人这名号说得好听,其实也就是个妾。 他祈家娶顾德音这个二婚头当个妾,倒也不是不行,况且顾家巨富,对于祈家来说好处是大大的,这桩婚事就可行。 反正以他祈家如今的地位,要给今之聘个名门出身的正妻,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多的是人愿意攀上来。 想明白后,她点了点头。 “倒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我试探了她,她如今并无再嫁的念头,依我看,你得再等等才行。” 至少不能在她刚和离对婚姻抵触之时提婚事,不然肯定会碰壁,大家同为女人,她对这点再明白不过。 祈今之笑道,“我哪有这么蠢?怎么着也得让她心情平复了,才能去他家提亲。” “既然你已拿定了主意,那就行了。” 祈美之不阻止,这对于祈今之来说是好事。 “姐,可祈家那边,得你去说说,不然我怕他们会极力反对。” 他爹虽然管不动他,但他若是想要阻止他跟顾德音在一起,也是会有千万种方法的,他不想让他坏事。 祈美之没好气地敲了弟弟的头顶两下,最终还是应下这事,不就一个妾位嘛,有啥舍不得的? “啊嚏——” 坐在马车里的顾德音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念叨她? 一旁的花书道,“姑娘,可是着凉了,要不披上件披风?” 顾德音摇了摇头,“估计是徐宁宇那个王八蛋在背后骂我。” 这人被抬回去后,勉强救了回来,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呢? 一提起这前姑爷,几个侍女都恨得牙痒痒的。 “好了,不提这个王八蛋扫兴了,我们今儿个北上,算好要到哪儿打尖了没有?” 她虽然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但以前都有老爹和义兄陪着,她不用操半点心,可这次是她独自带人出门,所以难免要多操心一点。 秀儿闻言,上前道,“姑娘,再往前走一个多时辰,就能赶在天黑前到客栈打尖,到时候我娘会先行一步探好路,姑娘不用操心。” 她跟爹娘押过镖,对这路途并不陌生。 桂娘也在外面策马靠近马车道,“姑娘尽管放心便是。” 她们娘俩虽然现在不走镖了,但之前的老关系还在,是不会轻易让人对顾德音出手的,毕竟江湖也是个讲情面和规矩的地方。 顾德音笑道,“有你们母女在,那我倒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被祈家姐弟给惦记上。 ------------ 第130章 离麻烦越远越好 到了客栈,顾德音刚休整一二,还没有来得及吃晚膳,就看到李掌柜匆匆追了过来。 “李掌柜,你怎么来了?” 她有些心虚地打了个招呼,忙让花朝多添一副碗筷。 李掌柜看到顾德音一切完好,这才长松一口气。 自从知道她带着几个侍女出远门,他就提心吊胆的,甚至顾不上责备顾管家,就匆匆带着几个好手追了上来。 “姑娘,您出远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万一您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您让我到时候如何跟东家交代?” 只怕到时候他吃饭的家伙都不稳了,东家肯定饶不过他。 顾德音忙道,“我这不是带了桂娘和秀儿母女吗?李掌柜,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的……” 这话让李掌柜如何相信? 顾德音虽然不是一直被养在深闺里,但她也没有独自带人出过远门,这外面有多乱,只怕她都想象不了。 “不行,姑娘,您必须要跟我回去,就算您再担心东家和大爷,您也不能拿自己来冒险。” 李掌柜义正词严地道,此时的他恨不得拿绳子将顾德音绑回京城,省得她又到处乱跑。 这次好在他发现得及时,不然后果不敢想象。 看到顾德音不为所动,他不由得情绪激动地再道。 “姑娘,您就听我一句劝,您这样贸然北上,只会给东家造成困扰,再说桂娘和秀儿也是女流之辈,她们再能干,能力也是有限的……” 这话打击面太大了,桂娘和秀儿母女顿时怒瞪李掌柜,如果不是碍于这人的身份,她们早就一鞭子挥过去了。 尤其是秀儿,年轻气盛的她不但武功了得,毒术也不输他人,凭什么就不能保护主子出门? 这人太看不起人了。 顾德音的神色这下子也严肃起来,这次偷偷出门,她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了顾管家,不然她京城都出不了。 之所以不跟李掌柜说,就是怕他会反对,她这会儿不想听太多规劝的话,尤其是规劝女人这样不行那样不能的话。 如果她连独自带人出门的能力都没有,那就遑论当顾家的家主了,毕竟她女性的身份让她天然就没有竞争力。 “李掌柜,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李掌柜听到这句淡淡的话,方才知道自己刚才因为激动把什么都秃噜了出来。 虽然说的都是心里话,但顾德音到底是东家的独生女,他不能说得太过份。 “姑娘,我道歉,我说得太过了,可我这都是担心你……” 顾德音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得理不饶人,看到李掌柜态度和软了,她这才示意他坐下来。 她指着桂娘和秀儿母女,“她们是明面上保护我的人。” 然后,她吹了声口哨。 没多时,有四个大汉突然出现,这是顾家培养的侍卫,充当暗卫来用。 李掌柜知道东家有安排人暗中保护顾德音,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人。 这些都是乞儿出身,打小培养的,忠诚度绝对毋庸置疑。 “这样李掌柜可放心了?” 她不是冲动行事的人,尤其是重生后,行事上更为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做。 义兄薄青崖寄回来的飞鸽传书显示,他们一行人即将到达许氏交代的那个伏击点。 她虽然早已将许氏交代的一切飞鸽传书给老爹和义兄,但至今还没有收到他们的回信。 她为此心焦不已,夜不安眠,在京城实在坐不住。 李掌柜看到顾德音双眼下的黑眼圈,就知道她如今煎熬得厉害,他叹息一声,但也为东家高兴,有个好闺女。 “饶是如此,我还是难以安心,这样吧,姑娘,您硬要去迎东家和大爷,我陪您去……” 有他亲自看着,他方才放心。 顾德音好整以暇地道,“李掌柜,我是无所谓,但京城的生意呢?你交给谁主理?” 顾家在京城的生意颇多,李掌柜是走不开的。 果然,李掌柜顿时一脸的为难,最后咬咬牙道,“这点姑娘您不用担心,自有人能担起京城的大旗……” “李掌柜,我不放心。” 顾德音直接打断他咬牙说的话。 “我爹让你当这个大掌柜,就是主管顾家在京城的生意的,如何仓促之下,你任用的人是否可靠?会不会有人趁你不在,暗中使绊子?” 看到李掌柜的脸色因为她说的话,一下比一下难看,她顿时知道自己打到了李掌柜的七寸。 “李掌柜,我爹只是让你协助我行事,并不是让你全然不管顾家的生意,所以,此刻,还请你返回京城坐阵,这样我才能安心,我爹也能放心,你说呢?” 李掌柜看到这样说话有理有条的顾德音,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她,那套看不起女性的话,更不能说。 “可是……” 他还想挣扎一二,实在是顾德音一个弱女子出远门,谁能真的放心? 顾德音气势十足地道。 “没有什么可是,在这事上,我可以不听你的,可你若是一意孤行,非要不顾大掌柜的责任,那么等我爹平安归来,我肯定要在他面前说道你几句的。” 至于会说什么,她微挑了挑眉。 李掌柜瞬间意会,大概是要说他担不起大掌柜之责的话。 他一直将顾德音当成晚辈看,从来不知道她也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这一刻,他仿佛不认识顾德音一般地看着她,这还是他认识的姑娘吗? 顾德音看到菜上来了,亲自挟了块李掌柜爱吃的鱼肉到他的碗里,笑着道。 “李掌柜,你别生气,我知道我这次说话不好听,但话糙理不糙,你的首要任务,就是确保顾家商行在京城的运行,至于我,是你的顺带责任。” 光靠威压是笼络不住人的,所以适时地要说几句动听的话才行。 “这样吧,你带来的几个好手,我都留下,这下你总算能放心了吧。” 李掌柜看了看跟着自己的那几个好手,这些人的身手都了得,家人都在京城,也不怕他们弄幺蛾子。 这折中的法子看来倒也可行。 至此,他方才不再坚持顾德音一定要返回京城。 他挟起顾德音挟到他碗里的鱼肉吃了起来,这举动表示他妥协了。 顾德音这会儿也松了一口气,如果连李掌柜她也搞不定,那她想要创造的宏图伟业就只能是白日梦了。 最后李掌柜离开的时候,还是语重心长地道。 “姑娘,路上一定要保持警醒,明的暗的都不能独自行动,省得让人钻了空子……” 他叮嘱了一长串的话,顾德音都不嫌烦的一一应下。 他这才骑上马独自返回京城。 顾德音看着李掌柜骑马走远,这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搞定了这老古板。 客栈的掌柜和小二,看到顾德音这一行人都不是好惹的,所以侍候得十分尽心尽力,没给顾德音制造什么麻烦。 翌日,天才刚微微亮,顾德音就开始起程赶路。 一连两日的赶路,她开始有些吃不消,晚上在客栈歇息的时候,都要秀儿给她推拿一番,方才觉得舒服了些许。 她开始体会到老爹常年行商的辛苦,挣每一个铜板也不容易。 而跟着的花书和花朝也不好过,也得桂娘轮流为两人推拿,不然她们肯定坚持不下去。 看着这俩侍女的惨样,顾德音不由地道。 “这一路太辛苦了,不然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京城吧……” “不,姑娘,我不怕吃苦。” 花书和花朝异口同声地道,她们都知道姑娘有远大的志向,就更不想回到舒适区,她们要紧跟着姑娘的步伐才行,不然日后怕是会被姑娘抛下。 像她们这样的侍女,最好的结局就是配个管事,但若是姑娘成了顾家主,那么她们是不是也能当个管事? 她们也不甘心屈居人下。 况且她们都过了双十年华,真想成亲的话,早就成了,不会等到现在。 顾德音看着这如姐妹般的俩侍女,最终还是没有派人送她们回去,上辈子,这俩人都是她强行指婚成的亲,那会儿的她不想她们耽误了一辈子。 可似乎她们成亲后也没有过得很好,那么成不成亲也不重要了。 看来她对这俩侍女未来的定位要重新考虑了。 花书和花朝一听可以留下,整个人都开心不已,越发不喊辛苦不喊累。 接下来再赶路的时候,顾德音也好,俩侍女也好,竟觉得骨头都没有那么痛了,想来身体是适应了这赶路的强度。 这日,顾德音坐在马车里,正一面看着行程表,一面吃着点心,正想事情想得出神,哪知马车却突然急急刹住了。 她一时不察,身体往前倾,要不是花书和花朝拉她拉得及时,她恐怕会因惯力掉到外面去。 稳住身体后,她急忙掀起马车帘子,朝外面的桂娘道,“发生了什么事?” 桂娘一脸严肃地道,“姑娘,前面怕是不太安宁,地面震动得厉害,怕是有人在打斗,我们最后绕路避开。” 刀剑无眼,万一伤到哪里就不好,更何况别人的打斗,他们介入其中做甚? 顾德音脸色一沉,立即就同意了桂娘绕路的决定,她也不想卷入别人的麻烦里面。 他们一行人匆匆改变方向前进,都想离麻烦越远越好。 ------------ 第131章 救人 走出好长一段路,桂娘这才示意大家可以中途休整一二,吃点东西再赶路。 顾德音这才放下心来,让大家下马车方便一下,顺便吃个饭什么的,当然热饭热菜是别想了,竟然不想卷入麻烦里面,那么就不要做热食引人注意了。 一下马车,她就在秀儿的陪同下到河边,舀水洗了洗脸,正想喝口水时,一转眼就看到有个人趴在河边一动不动。 她吓得本能地想要尖叫一声,最后才记起可能还有麻烦,她赶紧用手捂住嘴巴,想要带着人赶紧离去。 秀儿也看到了河边趴着的人,眉头紧皱,可没有顾德音的指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顾德音站直身体正准备要走,结果看到那人腰间的玉佩闪着光泽,一看就是上等货色,可这不是吸引她注意的关键点,关键是这玉佩异常的熟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脑海里搜索了好一会儿,她这才面色大变,本来要无情离开的脚却一转,匆匆走向趴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男子。 “姑娘,小心。” 秀儿看到顾德音朝那男人急忙跑去,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急急地跟上去,就怕这人身上会不会带了毒。 她刚赶到顾德音的身边,看到顾德音蹲下伸手就要将这趴着的男子翻面,她赶紧阻止。 “姑娘,你别动,奴婢来……” 话还没有说完,那男子就被顾德音翻到正面,一看这男子的正面,她就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是他? 顾德音的面色十分沉重,居然真是萧明章。 她果然没有认错那块玉佩,毕竟每每见到萧明章,她不是在行礼就是在低头中,看到的最多的是他身上戴着的玉佩。 记得上回见到他时,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会儿却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流落在这荒山野岭,这让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颤颤微微地伸手在他的鼻子下探了探,没感觉到有鼻息,她的心这下真沉到谷底去了。 萧明章若是死了,元嘉公主肯定好不了,那她就会失去这座靠山,这于她并不是好事。 正在这时,她听到一旁的秀儿低声道。 “姑娘,王爷还有气。” 一听到这话,她瞬间来了精神,这才看到秀儿正在给萧明章把脉,她忙问,“如何?” 秀儿道,“脉象很弱。” 说完,她松开萧明章的手腕,然后轻轻地转动萧明章的头颅,“姑娘,你看这里有伤。” 顾德音这才看过去,这伤口像是碰到了重物,估计这才是导致萧明章昏迷在这里的原因。 想到之前她们为了避开麻烦,才会选择了绕路,现在看来这麻烦是萧明章引起的。 若是选择救萧明章,那么接下来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能暗杀当朝摄政王,还几乎成功的势力,可想而知并不会好惹,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禹王这股势力。 木氏的落网,会让禹王在京城的同党感到慌张,甚至就连禹王也会选择铤而走险先下手为强,选择先干掉萧明章这拦路虎,接下来宫里的孤儿寡母,就不足为虑了。 顾德音的心里正在天人交战,最后她想到元嘉公主,咬了咬牙,吩咐秀儿。 “先救人。” 秀儿一直没有动手救人,直到顾德音吩咐了,她这才掏出银针先给萧明章止住额头的血,然后再扎了几个关键穴位保住他的命。 两人在河边这么久还没有回转,桂娘和花书花朝都找了来。 她们在看到受伤昏迷不醒的萧明章时,也是大吃一惊,好在这几人心理素质还可以,没有一人大呼小叫。 顾德音到底顾虑队伍里那几个好手,虽然李掌柜说他们可信,但知人口面不知心,她还是得留个心眼。 “待会儿不要喊王爷,就喊九爷吧,若有人问起,说是故人。” 萧明章排行第九,所以称呼他一声九爷也使得。 众女都点了点头。 把马车赶来,顾德音故意将萧明章的头发弄乱,不让人轻易看清他的脸。 把萧明章抬上马车,她这才全面检查萧明章身上的伤,除了额头的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三个伤口,因为泡过水,这伤口都发白了,看着触目惊心。 她没敢耽搁,一面赶紧让秀儿救治,萧明章跟她的利益息息相关,她是万万不想他死的;一面又命人赶紧起程,要离搜索萧明章的追兵越远越好。 这个时候往京城去那不是明智之举,那么就按原先的行程走,这样不引人注目。 等一切忙完了,萧明章还没有清醒过来。 顾德音累得瘫坐在一边,“秀儿,你告诉我他身体的实情。” 秀儿这会儿也累得不想动,听到主子问,她这才打起精神道。 “姑娘,不太乐观。” 顾德音闻言,心情依旧在谷底没能爬起来,若是萧明章真的没能救回来,她就得早做打算。 思前想后,她还是选择先全力救治萧明章。 另一方面她把桂娘叫来,让花朝跟着她骑马再带个好手,沿路看看能不能遇上萧明章的救兵。 花朝随她出入过摄政王府几次,对摄政王那边的人应该混了个眼熟,这会儿只能靠运气了。 “若是遇到追兵,切勿恋战,赶紧撤。” 她低声吩咐桂娘和花朝,千万不要逞能,到下一个约定点再汇合也不迟,保命为上。 桂娘和花朝都点了点头,然后三人立即骑马先行一步。 马车按照既定的行程往前行,秀儿休息了一会儿,就出去带路,临走前叮嘱顾德音,若是萧明章醒了或者伤情有了变化,立即唤她。 顾德音点了下头。 转头看到萧明章那身装束十分显眼,她这会儿没有迟疑,立即与花书给他换上队伍里跟他身形差不多之人的衣物,尽力将这人弄得不那么显眼。 等忙完这一切,她这才觉得肚子饿了,接过花书递来的糕点,她当即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看着昏迷中的萧明章,没有了清醒时的威压,萧明章就像个漂亮的易碎品一样,看着让人心怜不已。 以前碍于他的气势,她并没有好好看过他的样貌,现在仔细一看,其实他俊美的长相中颇有几分男生女相,竟是漂亮得紧。 儿子肖母,怪不得那位德宗皇帝要强抢良家女进宫了,萧明章的生母一定很漂亮。 若他不是摄政王,只是个普通身份的人,她一定要养在身边,多赏心悦目啊,可是醒着的萧明章可不是好惹的,这会儿她也只是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 第132章 你是说他会成为傻子? 直到到了客栈歇息,也没见到桂娘和花朝回转,顾德音就知道事情不太顺利,不知道萧明章的人此刻在哪里,她忍不住有几分心焦。 住进客栈,她对外宣称萧明章是她的兄长,天生体弱,经不起路途颠簸昏睡了过去,大大方方地住进天字号房。 秀儿进来再把了一次脉,然后又扎了针,给伤口换了新药,饶是这样,萧明章还是没有醒。 顾德音见状,不禁忧心忡忡,真怕这人就这样死了。 她没有摄政王府的联系方式,只能撞运气,希望王府的人能赶紧找来,把萧明章带走,省得人死在她的手上。 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既没有看到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也没看到追兵上门追杀,她先松了一口气,另一口气又提了上来,竟是感到冰火两重天般的煎熬。 天一亮,她没在客栈久待,带着昏迷中的萧明章继续按计划起程。 这般行了两日,她都在考虑要不要冒险派人回京城向摄政王府求救,但随后她又放下了这个想法,这样太冒险了,还会暴露自己,不划算。 最保守的做法就是,继续等。 这夜,一直守在萧明章床前的顾德音,听到一阵低低的轻哼声,顿时把磕睡虫抛到九宵云外,一骨碌地从床榻边起身上前查看。 她一有动作,身边的花书和秀儿也跟着清醒。 只见床上的萧明章发出轻哼声,看样子,似乎就要醒来。 顾德音这才把一颗担着的心重重地放下,这人能醒来就好了,她救了他,这可是大功一件。 于是,她轻声道,“王爷,王爷……” 可惜萧明章还是没能回答她,她重新皱紧眉头看向秀儿。 秀儿忙上前把脉,好一会儿,一脸惊喜地道,“姑娘,王爷快醒了。” 得到确切的答案,顾德音这才松软了身子瘫坐在床榻上。 等秀儿再行了一次针,没有多时,萧明章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黑色的眸子堪比西域来的黑葡萄,这双眸子先是迷茫,很快又因为疼痛而眯了起来,最后在看到顾德音时,方才有了聚焦。 顾德音心喜,“王爷,您醒了,真的太好了,您此刻觉得如何?” 她问了一长串的问题,可也没有得到萧明章的回答,若不是那双眸子还在看着她,她一定以为他是故意忽视她不回答她。 就在她等得不耐烦,准备问问秀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萧明章开口了。 “顾……姑娘?” 这声迟疑的话,让顾德音瞬间欣喜若狂,“是我,王爷,您认得我了。” 萧明章得到她的肯定回答,很快又放松身体昏睡了过去。 顾德音脸上的喜色还没有退,就又爬上了担忧,“秀儿,他这是?” 秀儿重新把了脉,镇定地道。 “这是正常现象,他能醒来,就是好现象,现在最令人担忧的不是性命,而是……” 秀儿不好直述出口,只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顾德音会意,瞬间张大眼睛,“你是说他会成为傻子?” 这么一想,她竟是不忍直视萧明章,堂堂摄政王成为一个傻子,这样太残忍了。 “不不不,姑娘,您误会了,奴婢的意思是,他这里很可能会出问题,但出什么问题,现在不好说。” 顿了顿,她还是选择说得直白点。 “他这里的伤,有淤血在脑子里,不知道会对他的大脑会产生何种影响,得等他彻底清醒才能知晓。” 这番话将顾德音因为萧明章醒来保住性命的喜悦,瞬间冲淡了。 不过很快她又重新建设了心理,不管如何,萧明章是元嘉公主的亲兄长,看在多次帮了她的小公主份上,她也要为她的哥哥平安而感到高兴。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翌日,她没有赶着再起程,这几日都没有遇上追兵,那就说明危险正在一步步降低,或者追兵被萧明章的人给拦下了也未定。 在客栈等了半天,萧明章果然再度醒来。 她欣喜地对上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脸上的笑容那是藏也藏不住,“王爷,您醒了?” “顾……姑娘?” 还是这个称呼,但顾德音还是十分高兴地扶着萧明章起来。 “您饿了吗?我让人熬了粥,一直在炉子上煨着,现在正好可以吃。” 萧明章还是紧紧地盯着顾德音看,还是那三个字,“顾姑娘?” “是我。” 顾德音愣了愣,赶紧回了一句。 心里却在想,萧明章莫不是真成了傻子吧? 她正想去唤秀儿过来给萧明章诊断,就被萧明章一把拉住手。 那只大手还是十分虚弱,没有什么力道,但她并没有使力挣脱,生怕会拉扯到他的伤口。 此时她十分有耐心地跪坐在床榻边,温声道。 “您先别急,有什么想说的慢慢说不迟。” 她这温声的话似乎安抚住了萧明章的情绪,他的脸色跟着和缓了不少。 好一会儿,他方才再度开口。 “顾姑娘……” “我在。” “顾姑娘,我……是谁?” 在问出这句话时,萧明章紧紧地盯着顾德音看。 顾德音却是一愣,她千想万想都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狗血局面。 萧明章怎么会失忆了呢? 这会儿她不敢再耽搁,忙唤来秀儿。 秀儿匆匆进到里屋,看到萧明章明亮的眸子,就知道这人是彻底醒来了,没看出什么异样,但在听到顾德音说的话后,就连她也不太淡定了。 她上前想要为他再做个诊治,哪知她刚抬手,就被萧明章给打掉了,很明显,萧明章在防备她。 试了两次,都还是这样,她只好求救地看向顾德音。 顾德音此时也颇为无语,这萧明章醒了比昏睡时还不好对付,她硬着头皮上前,试着唤了声,“王爷?” 萧明章没有反应,似乎遗忘了这个身份。 她转头跟秀儿对视一眼,随后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顾姑娘,您可还记得?” 这回萧明章有反应了,他点了下头。 顾德音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他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却怎么还记得她? 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而是让秀儿给他检查身体,看看是哪里出了毛病。 “秀儿是我的侍女兼医者,我能保证她绝不会害您,先让她给您医治,可否?” 萧明章定定地看了顾德音半晌,抿紧唇一言不发。 顾德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要再想办法让他同意医治,就听到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微微诧异,不过现在没时间追究,她赶紧让秀儿上前诊治。 有顾德音的保证,秀儿的诊治一切顺利。 正在秀儿要下决论之时,花朝兴冲冲地推门进来。 “姑娘,姑娘,我们回来了,周公公来了……” ------------ 第133章 同情不到一刻钟 顾德音听到花朝的声音,脸上顿时有了抹喜色,总算听到了点好消息。 周公公是萧明章的亲信,她曾见过,花朝自然也不会陌生,他既然来了,那萧明章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心喜这下,她赶紧转身出去相迎。 果然看到周公公那张熟悉的脸,她赶紧见礼,“周公公您来了,真的是太好了,我们终于等到您老人家了……” “顾姑娘客气了。” 周公公赶紧回礼,没有真的受顾德音的礼,不说别的,光这次她救了自家主子,就值得他以礼相待。 “周公公,里面请。”顾德音顾不上论这些虚礼,赶紧把人往里面带。 一路走,她还一路小声道,“王爷就在里面。” 周公公一听到这话,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到了萧明章的跟前,他激动地道。 “王爷,老奴总算找到您了,这几天都要急死老奴了……” 说到动情处,他不禁老泪纵横,这几天的煎熬,他是一天都不想再体会了。 萧明章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一直抿紧唇不吭声,直到周公公要伸手碰触他,他这才阴沉着脸避开了周公公的手。 周公公一愣,再三看眼前这张脸,这就是自家主子无疑,毕竟耳朵下的那道小小疤痕,依旧存在,这就造不了假。 “王爷,老奴是小周子啊……” 萧明章依旧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表明身份,再看到他越发急切地说着什么,他皱了皱眉。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这话一出,全场都震惊了。 顾德音觉得天都要塌了,完了,萧明章真的失忆了。 他连最亲近的周公公都认不出来,这要如何是好? 正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就听到萧明章点了她的名字。 “顾姑娘,这几个人都是谁,我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王爷是何人?你快快请他们离开。” 这话让本来伤心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周公公,身体猛地一震,他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顾德音。 “顾姑娘,王爷怎么只认得你一人?” 顾德音满脸的尴尬,她怎么知道萧明章的脑袋被撞后,是个什么构造? “周公公,我也不晓得,实不相瞒,王爷今儿个才真正清醒,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他什么人都不认得了,独独认得她。 可天地良心啊,她跟他之前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往来,连熟人都算不上,他怎么就认得她一人? “顾姑娘。”萧明章突然不悦地大喊她一声。 “来了。” 顾德音这回不敢怠慢,赶紧走到萧明章的面前。 “您先别急,周公公是侍候您的人,他不会害您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听到顾德音保证的话,萧明章的戒备心这才稍稍放下,不过他仍警惕地看向周公公。 周公公却是来来回回地看着自家主子和顾德音,如今这诡异的局面究竟是什么原因形成的?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主子受了伤,还是得尽快回京医治才是正经。 “王爷,您认不认得老奴都不要紧,老奴认得您是主子便是,如今清理叛贼,还得您回京主持大局。” 他上前想要扶自家主子起身,哪知萧明章的身子一避,又是让他扑了个空。 萧明章冷冷地看着他,“我不认识你。” 周公公顿时满脸受挫地站在原地,他可是打小侍候萧明章的,主子怎么就能将他给忘了? “王爷……” “我不是你嘴里的什么王爷,你别这样唤我。” 萧明章极力撇清关系,眼睛却是不由得看向顾德音。 那眼里不若往日那般凌厉地让人不敢对视,反而带了一丝脆弱和委屈,仿佛顾德音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顾德音自己也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这样祈求又带了点软萌的眼神,实在让她无法拒绝啊,明知道这是人家主仆的事情,轮不她插手。 可她还是急步上前,挡在萧明章的前面,嘴比脑子快地道。 “周公公,您别勉强王爷了,看来他是真的不记得您了,您这样逼他,他该得多难受啊……” 说到这里,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此刻,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这可是当朝摄政王萧明章啊,不是任由她随意同情的阿猫阿狗。 可是一转头对上萧明章信任又感激的眼神时,她又热血上头了,本要离开的脚步又坚定了几分。 完了,她发现自己抵挡不住萧明章这样看着她,若他还是以前的萧明章,她早就吓得脚软跪在地上了。 她有点恨自己的不争气,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扇自己两巴掌了,同情谁不好,偏要同情失忆的萧明章。 两人的互动落在周公公的眼里,本来想要极力劝说王爷先跟他回京的,可就在这一瞬间,他改主意了。 既然王爷的眼里只认得一个顾德音,那就先让顾德音照顾王爷一段时间好了,正好给两人制造一个机会,不管成不成,若是能让王爷开窍,同意选妃,那么也是大功一件。 拿定主意后,他故意叹了口气,故做为难地看向顾德音。 “顾姑娘,您看,这事?咱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如今王爷只认得您一人,要不,您就先受点委屈,照顾王爷一段时间,可好?” 顾德音闻言,想也不想就道,“不好。” 她要北上去找老爹和义兄,不亲眼看到这两人安好,她是不会安心的,所以她现在不可能为了一个萧明章就折返京城。 在她的心里,这世上没有比她老爹更重要的人。 两辈子了,一想到能再见到活生生的老爹,她的一颗心就会滚烫到灼人。 这回轮到周公公吃惊了,他以为自己以礼相待,又给她机会接近王爷,以她的出身和刚和离的身份,这可是一道向上攀登的阶梯。 等她真的爬上来了,以后京城还有谁敢笑话她是个和离女? 就这么个天赐良机,她居然不要。 “顾姑娘,您不再多想想吗?” 顾德音心里升起的对萧明章的那点同情和怜爱,瞬间消失无踪,她脚步轻移,离萧明章远了点。 “周公公,我这会儿没办法回京,所以王爷还请您带回去吧。” 萧明章皱紧浓眉,他感觉到刚刚走近他的顾德音,正在进一步疏远他,哪怕他用湿漉漉的可怜的眼神望着她。 她也没有了刚才的冲动和柔情,她对他的同情不到一刻钟。 所以不待周公公说话,他立即表示。 “顾姑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如今我只认得她,其他人我都不相信。” ------------ 第134章 请君入瓮 顾德音微垂头,有意避开萧明章的眼睛,不过在听到这话时,她还是猛地抬头看向他。 想到他失了记忆,在这人世间除了自己,一个人也认不得了,她的心里又因为刚才弃他的行为略感羞愧。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失了记忆,全世界的人都不认得了,光是想想,她都觉得这情形十分的可怕。 可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陪他回京,这注定是道无解的题。 周公公见此情形,只得退后一步,不再坚持带萧明章回京。 这样一来,顾德音不用再为难,可带着萧明章,就要负担他的安危,这责任太过重大,她不禁又有几分犹豫。 周公公是何等的人精,一看就知道顾德音在顾虑什么。 于是,他赶紧道。 “顾姑娘,您无须担心,咱家会安排人手暗中保护王爷的安全。” 一听这话,顾德音就松了一口气,对于周公公安排了什么人手,她也不多问。 在这个问题上,三人达成了共识,周公公这才让随身带的太医进来给萧明章诊治。 秀儿跟在顾德音的身后,没有随意的开口。 这回萧明章没有抗拒陌生人的靠近,或许跟顾德音在他身边有关。 那太医仔细地给萧明章诊治,又是看伤口,又是把脉,又是观颜色,良久,方才道。 “王爷的伤势处理得极好,这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一旁的秀儿小声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 顾德音好笑地捏了捏秀儿的手,开口给她邀功,“这都多亏了我的侍女秀儿,若没有她,估计王爷就凶多吉少了。” 秀儿顿时满脸的不好意思,不过她到底长在江湖,大大方方地任由周公公和那太医打量。 “谢过秀儿姑娘,日后肯定要给姑娘奖赏。” 周公公的话,让秀儿的眼睛一亮,不过她终究还是记得自己现在是为奴的身份,于是赶紧道。 “不敢当,没有姑娘的吩咐,奴婢也不敢擅自作主。” 换言之,最大的功劳归主子所有。 周公公深谙人情世故,“那是自然,但秀儿姑娘也无须过于自谦,我们王爷一向赏罚分明。” 那太医却是对秀儿救治的手法颇感兴趣。 秀儿也不是个藏私的人,能拿出来分享的绝不吝啬。 她上前跟太医交流起来,两人都严肃着脸,一个把救治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一个一边点头一边又有疑问。 总之,这番交流下来,两人都大有收获,对医治萧明章的失忆就更有把握了。 周公公笑吟吟地看着,若是他有胡须,这会儿肯定忍不住捋起胡须来。 顾德音却是暗暗打量周公公的神色,看来这次萧明章遇刺颇有内幕,她是不敢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会察颜观色。 周公公神色还算轻松,那就说明一切都在掌握中,这会儿不急着要萧明章回京主持大局,那就说明大局不会变。 或许萧明章的受伤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只是这伤得有些严重,脱离了原计划。 再想到谋反的禹王,他这会儿应该收到了萧明章受伤以及失踪的消息,那他会怎么做呢? 她突然想到一个词,叫做请君入瓮,然后再瓮中捉鳖。 微垂眼眉,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相了,当然这事没法求证。 没过多时,清醒过来好长一段时间的萧明章终究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这会儿,太医和秀儿对医治方案有了统一的想法。 太医道,“王爷之所以会认知错乱了,估计与脑中没能散去的淤血有关,惟有将这道淤血清出来,王爷才能恢复如常。” “那如何清?” 周公公和顾德音同时都急切地开口。 话音一落,周公公朝顾德音微微一笑,笑容里全是示好。 顾德音却是面色微赧,赶紧为自己挽尊,“我这也是想王爷能尽快恢复如初。”没别的意思。 “那是自然。”周公公很给面子的附和一句。 这回轮到秀儿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针灸,再加以汤药辅助,短则一个半月,长则三个月,王爷必定恢复。” 太医轻捋山羊胡须,对秀儿这话点了点头,这时间给得很宽裕,足够他们医治。 在这点上,他并不迂腐,这个世界能人辈出,女人也同样不能小觑。 周公公听后满脸的喜色,这点时间不耽误事。 他当即拍板将太医留下,与秀儿一道医治萧明章,而他自己则先行回京,不然这戏唱不下去。 顾德音亲自送客,对于不能问的事情,她一个字也不多问。 周公公极满意她这一点,有自知之明的人总比自大之辈讨人喜欢。 “顾姑娘,王爷就有赖您多多照顾了,若有什么急事,您就吹响这个笛子,暗处保护的人就会出现,小事他能处理,大事他自会给咱家传递消息,咱家再来想办法。” 顾德音没有拒绝这个制作得极为精致的笛子,接过后就挂在脖子上。 “周公公放心,我自会照顾好王爷,还请您给公主带个话,让她不用担心。” “那是自然。” 周公公笑着应声。 “不过公主已经先行一步南下查案了,此刻不在京中,倒是省了她担心……” 顾德音闻言,脸色当即大变。 若是她知道会用请君入瓮,然后再瓮中捉鳖这一招,她肯定不会建议公主去办这个案子。 “公主南下了?” 周公公本来还笑着的脸,在看到顾德音难看的神色后,瞬间就收敛了,虽然知道这顾家女极为聪慧,可没想到她居然把接下来要办的事情猜透了。 此时他神色严肃,“顾姑娘,既然您猜到了,咱家也不瞒您,这计是公主提出来的,她要亲自南下做饵,王爷极力反对,可公主坚持。” 最后自然是兄妹俩达成了共识。 “那公主的安危?” 顾德音只关心这条,小公主待她以赤诚,她不希望她出事。 “王爷能同意公主此计,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公主那边不会出事的。” 没想到最终出事的却是王爷这边,真是天意弄人。 顾德音的脸色这才稍稍和缓,其实这兄妹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是为了麻痹禹王,引他北上入瓮。 与顾德音告辞后,周公公带着人迅速离去,明面上只留下一个太医跟随萧明章。 一离开,周公公就朝左右吩咐。 “准备替身,按计划进行。” ------------ 第135章 故意找茬 顾德音回转的时候,就看到本该睡去的萧明章站在窗前,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周公公一行人远去的背影。 她心里咯噔一声,莫非萧明章恢复记忆了? 这倒是件好事,能省她不少事。 她忙上前,小心地试探,“王爷,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萧明章转头看向她,眼里有着一抹熟悉的安心,“叫我阿九吧,我只记得这个称呼。” 那个什么王爷的称呼,在他的记忆里十分的陌生,所以他更想她如此称呼他。 顾德音讪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掩饰刚才试探的尴尬。 “好。” 只是真要称呼他阿九是很有压力的一件事,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说出口。 毕竟他暂时失去了记忆,可她没失忆啊,估计敢叫他阿九的人都做古了。 “您刚醒来,还是先休息一下,我们明儿一大早就要起程,到时候您怕是就不能好好休息了……” “无妨。” 萧明章不太在意地道,虽然记忆里有很大一片空白,但看到她,他就会安心。 赶路的辛苦,他又不是没有试过。 “你若是着急,我们现在就可以起程,我已经好很多了……” 他记得之前她怎么也不同意他跟着她,就是因为她还有要事去做,他并不想拖她后腿。 顾德音叹息一声,看着他这副惨兮兮的样子还要逞强,她真是狠不下心来。 此刻,她伸手扶着他返回床前,把他直接摁到床上。 “你先好好休息,这伤到脑袋可不比其他,想要早日恢复记忆,就要遵医嘱,况且我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这最后的话有点违心了,但形势比人强,她只得先顾着眼前的他。 顾德音刚想收回摁住他的手,哪知,突然被他一把抓住手,他用力一拉,她不由自主地跌到他的身上。 突然对上他俊美的脸,她俏脸一红,颇为不自在。 虽然成过亲,但她知道自己的事情,上辈子之所以有浩哥儿,是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发生的,之后她就一直被丢弃在内宅,所以男人这种生物,于她而言,还是极其陌生的。 她并没有多少与男性亲密互动的记忆。 “您……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别……这样……” 萧明章却是一本正经地道,“你的脸好红,也生病了吗?” 顾德音吞了口口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都是羞的,可话不能这么说。 “没有。” 她飞快地否认,然后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只是屋里有点热,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她说完,就想抽回被他拉住的手,哪知她的手腕却被他握紧,根本拉不动。 等她再抬头看他,人家居然睡过去了。 这算怎么一回事? 她看着自己被拉着的手,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就知道麻烦捡不得。 怕自己强行抽回手会让他睡不安稳,毕竟太医也好,秀儿也好,都主张萧明章要多睡觉,这样才能在睡眠中修复身体。 无奈,她只好坐在床沿,这下正好把他的脸看得更清楚了。 他有几根睫毛,她竟然都数得一清二楚。 她无语地单手捂住自己的脸。 真丢脸,她居然还能被美色诱惑,徐宁宇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吗? 虽然徐宁宇比不过萧明章俊帅,但男人嘛,大差不差都一个样,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能相信男人。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不行,这辈子她喜欢谁,都不能喜欢萧明章,被困在后宅的滋味,她尝够了。 这么一想,她内心那点因为美色而起的波澜,瞬间又归于平静。 看到萧明章熟睡了,她毫不犹豫地挣脱了他的手。 她赶紧站直身体,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依旧在沉睡中的萧明章,这样的男人,不管他是何种身份,都不是她能肖想的人。 并不是她自卑于成过亲,而是她无法抗衡他的身份,一个她无法反抗的人,一旦变身成徐宁宇那样自私自利的人,那到时候她将万劫不复。 想明白后,她迅速转身,没有一丝犹豫地离开。 她不知道,背后睡梦中的萧明章却是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在门关上之际,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有些出神。 接下来,顾德音没有再亲自照顾他,而是让秀儿全程负责他的起食饮居,她要减少与萧明章的接触。 可是这决定才下了不过两个时辰,就被推翻了,起因是萧明章拒绝秀儿的照顾,不管是诊脉还是喂饭,他都不配合。 “姑娘,奴婢真的照顾不来九爷,还是您去吧。” 秀儿又一次到顾德音的面前哀求,她是真怕了这个病患,毒又毒不了,治又治不了,还要她怎样嘛? 顾德音不禁抚额,她也很是无奈啊。 “顾姑娘,王爷得针灸了,不然怕是会影响到他记忆的恢复。” 太医也过来抱怨,他是真不知道顾德音搞什么鬼,王爷还需要她这个熟人安抚情绪,她闹什么别扭啊? 所以此刻他的语气也不太好。 顾德音只好向太医抱歉几句,但她还是不动,只是吩咐花书和花朝过去侍候。 花书和花朝去了不到两刻钟,又回来了。 “姑娘,奴婢也不行,给九爷倒碗水,他不是嫌热就是嫌冷,姑娘都没他难侍候。” 这些皇族龟毛得很,花朝实在是怕了。 花书也摇了摇头,一脸哀愁道。 “姑娘,王爷事事不配合,药也不喝,这样下去,会严重拖累我们的行程,也不知道老爷那边怎么样了?” 一提到自家老爹,顾德音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不能让萧明章再拖她的后腿了。 她只好认命地又回去照顾萧明章。 这会儿太医正瞪着眼看她,要她积极一点,治好王爷,那可是大功一件。 秀儿耸了耸肩,关键时刻还得主子出马。 顾德音很想撂挑子不管了,可想到这是摄政王,她勉强挤出一抹笑,端起药碗到他面前。 “该喝药了,不然凉了会影响药效。” 萧明章不看她,只是微垂眼道,“我手受伤了。” 换言之,他端不了碗,并不是他在故意找茬。 ------------ 第136章 原来他是这样的摄政王 顾德音看了眼他并无异样的手,之前抓她的手腕还那么有力,这会儿怎么就受伤了? “伤到哪里了?” 她没好气地问,抓起他的手就要检查,哪知人家别开手不让碰。 他依旧不看她,“刚才扭着了。” 顾德音看着他孩子气般的举动,顿时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气。 原来他是这样的摄政王,自己以前一直以为他凌厉又严肃,原来竟是大错特错。 她不禁放柔了声音,像哄毛孩子般,“我看看。” 萧明章这才转脸看她,脸上有着几分委屈之意,抬起手让她看。 顾德音没看出什么明堂来,只好求助于太医。 太医在萧明章的盯视下,只好额头冒汗的道。 “估计是睡着后不小心压着了,血气不通,顾姑娘给揉按揉按,血气一通,就好了。” 这……这算什么受伤? 顾德音忍不住瞪了萧明章一眼,他就是故意在找茬。 萧明章又看向太医,给他施压。 太医又得硬着头皮解释,“是这样的,王爷伤了脑袋失了忆,可能常识有些紊乱,所以才会误以为受伤了。” 顾德音冷笑一声,编,继续编。 不信归不信,她是不能冷眼看着萧明章消极医治的,这人早点恢复记忆,大家也就能早点解脱。 萧明章只是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一副很乖巧的样子。 顾德音再度无语,早知道他是这样的萧明章,她肯定不会心软,一力将他甩回给周公公带走,省得烦恼。 心软什么的最要不得,她暗暗重新建设心里一番。 再看向他时,她眯眼笑了笑,语气温和地道。 “既然如此,那先喝药,然后我再给你揉按一下吧。” 她端起重新热好的药碗到他的面前,示意他一口喝完。 这药可是周公公留下的暗卫急忙弄来的,可以说费了不少功夫,可不能浪费了。 萧明章继续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她只好无奈的拿起调羹开始喂他喝药,心里虽然想骂脏话,面上她却是笑吟吟的。 “你一定在心里骂我。” 萧明章喝下一口药,面无表情地控诉。 顾德音窒了一下,他莫非会读心术? 面上她还是睁眼说瞎话道,“没有的事,来,张嘴,喝药。” 萧明章很是配合,不地他还是仍旧道,“你说谎。” “没有的事。”她咬牙强调。 看来和颜悦色对他不起作用,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你看,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萧明章挑眉笑看她。 顾德音一愣,他这人本来就生得好,这一笑,比他往日里的冷笑好看一百倍不止。 当然,她也没怎么看到摄政王笑过就是了。 此刻,她不禁看呆了。 萧明章这下很满意她的表现,竟然主动拿起调羹自己喝起药来。 他很喜欢她满眼都是他,不知道为何,他就是很高兴。 顾德音在调羹再一次落在碗里发出声响时,方才回过神来,看着空空的碗,她都想掩面而走了,实在太丢人了。 有了顾德音在一旁,太医和秀儿施针很是顺利,毕竟萧明章的配合度很高。 药里有安眠的成份,顾德音看到萧明章又睡去了,给他掖了掖被子,她这才转身要走。 “你要去哪里?” 还没走出房门,身后传来萧明章幽幽的声音。 她打了个冷颤,这人属猫的吗? 明明看他睡着了,可现在又无声无息地开口说话,胆子小点的都要被他吓得半死。 “你不是睡着了吗?我出去安排一下明日的行程。” 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萧明章一脸无辜又可怜巴巴地道,“你走了,我睡不着,在这里,我只认识你。” 换言之,你走了,我不安心。 看他这黏人的模样,顾德音很是无语,最后无奈地道。 “你只是失忆了,你不是小孩子,你早已及冠了……” 萧明章眨了眨眼,“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 我只记得你这几个字就像魔咒一样,顾德音抚了抚额,只好重新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你睡吧,我不走了。” 她此时想,小时候的萧明章一定很难带,那位周公公怪不得走得那么快,他肯定知道失忆后的萧明章有多难缠。 她觉得自己真相了,是她笨,把这烫手山芋接到手里。 已回到京城的周公公猛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不知道是几天来的第几个喷嚏了? 太医来给他诊过,都说他没有感染风寒,估计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背后念叨他。 若是让他知道,他肯定饶不过他。 “公公,太后娘娘的凤辇到了王府。” 周公公瞬间回神,王爷出外巡视遇袭受伤的消息刚传出来,祈太后就亲自上门探视,这速度也没谁了。 毕竟太后出宫并不容易,可见祈家在这事上花了不少功夫,才能让祈美之以最快的速度来王府打探。 示意替身待会儿配合好,他将身上整齐的衣物弄乱,然后赶紧出去相迎。 摄政王府的中门大开,点了香案迎接太后的凤辇。 祈今之亲自扶自家亲姐下了凤辇,就看到周公公这老阉货迅速迎了上来,见到平日里极为注重形象的周公公,此是一副邋遢的样子,他暗自皱了皱眉,莫非传闻是真的? 姐弟俩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怀疑。 毕竟传回来的消息中都说萧明章伤得很重,恐命不久矣,正正是因为这样,祈美之坐不住了。 万一萧明章真死了,她就得早做打算。 “周公公请起,王爷的伤势如何?本宫听闻后,忧心忡忡。” 周公公看着祈太后那副故作担忧的表情,内心极力吐槽,面上却是极力装做云淡风清地道,“王爷的伤势已稳定了下来,太后娘娘尽管放心。” “你立刻带路,本宫要亲自去探望一番,方才能放心。” 周公公故做一脸的为难。 祈美之微蹙眉,“可是不方便?” 周公公忙道,“回娘娘的话,男女有别,这……不太好……” 祈美之却是不悦地皱紧柳眉,萧明章对她戒心一向十分严重,这倒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她并不希望萧明章在此时死去,不然迎来那个禹王,她不知道自己孤儿寡母的,到时候会不会受人欺负? “既然如此,那今之替本宫走这一趟吧。” 祈今之立即站出来领命,只见他一改往日的笑脸,严肃着朝周公公道。 “公公,我亲自去探望总可以吧。” “国舅爷,请。” 周公公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 第137章 你不用对我这般好 祈美之只能在正堂处等待,尽管心焦不已,她还是努力保持着太后的威仪。 “怎不见公主出来相迎?” 听到问话,王府在此待客的管事立即答道。 “回娘娘的话,公主十日前已经南下去游玩了……” 祈美之猛地睁大眼睛,这么大件事她居然不知情? “那王爷身边岂不是没人照顾?” “怎么会?周公公在啊,而且王爷交代过,此事不用告知公主,让她南下玩得愉快。” 那管事恭敬地答道,暗地里却是像看傻子一般地看着祈太后,公主就算在,那也轮不到公主照顾人。 祈美之却是暗暗思量起来,元嘉南下了,萧明章就遇袭,这也太巧了。 只不过元嘉那丫头一向好逸恶劳,是个只会享受的主,估计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正思索得没个头绪之际,亲弟祈今之与周公公回转了,两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祈美之的一颗心沉进谷底,面上却是关心地问候萧明章的伤情如何了? 周公公还是没有大碍的那番说辞。 祈美之不太信,她看向弟弟,弟弟也是这般附和,但却暗地里给了她一个眼神。 她心领神会,没有再多问,就打道回宫了。 周公公亲自送太后的凤辇出府,看到凤辇大张旗鼓地往宫里去后,他这才板着脸让人关上中门,吩咐左右。 “无论是谁来探病,一律都说王爷不见客,若是有人使银子来打探王爷的伤情,你们尽管收银子,对外只说王爷伤情没有大碍,晓得了吗?” 左右忙应了声,有周公公这话,他们尽可以放开手脚大赚一笔,于是众人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至于主子的伤情,没看到周公公还能闲庭信步地走路吗?那就说明主子没事。 知道真正的萧明章并不在府里的人是极少数,这些人不吭声,全府没有一人怀疑那躺在院子里养伤的会是个替身。 外面对于萧明章遇袭一事是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各大势力都在努力打探萧明章的真实病情。 回到坤宁宫,摒弃了外人,祈美之这才问起弟弟。 “萧明章到底伤得严不严重?” 祈今之皱了下眉,“我进去探望,他并未醒来,看那样子,并不太乐观。” 他之所以附和周公公的话,努力营造萧明章没大碍的假象,就是不想让周公公怀疑他们祈家另有想法。 祈美之一听,心里顿时空落落的,既希望萧明章就此死去,又希望他能活着,一时间,竟是难受得紧。 愣神了好一会儿,她又重新打起精神来。 “我现在就修书一封给禹王,你秘密送去给他,若是萧明章真要死了,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咬了咬涂满丹蔻的指甲,最后发狠道。 “到时候就迎他进京成为下一个摄政王,他若是愿意,本宫亦可暗地里嫁给他。” 权利和美人皆可得,她不信禹王会不动心?那个人年少时就是个混不吝的。 他们祈家的力量还是不够,她想临朝称制,还是不行,必须拉拢禹王这张大旗,不然真打起来,吃亏的会是她儿子。 祈今之想了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但明面上还是要与萧明章结盟。 “这信我亲自送去。” 这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祈美之不想让弟弟离京,但让人送这么重要的私密信件,她又不放心,最后还是同意让弟弟亲自南下一趟。 京城这边风起云涌,另一边的顾德音却也是心急如焚。 看到她如此,萧明章也没有再作妖,而是老老实实地养伤。 这日坐在马车里面,他睡也睡够了,醒来发了好一会儿呆,正要找顾德音,却听到她低声问身边的侍女。 “我爹和义兄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李掌柜刚飞鸽传书过来,说是还没有联系上。” 花书的话,让顾德音开始越发焦虑。 天气越来越热,人心却是越来越浮躁,哪怕路过繁华的城镇,她也没有过多停留,而是抓紧时间赶路。 萧明章递了杯冒着寒气的茶到她的面前。 “先解解渴。” 顾德音很想说她没有心情喝,但看到这茶碗里冒着寒气,她还是好奇地伸手接了过来。 “哪来的冰?” 她喝了一口,沁心的冰凉传遍五脏六腑,把她心头的焦躁也浇灭了几分。 这次出门很是仓促,她并没有准备冰,到了城镇也只是补充生活必须品,没有心情去买冰浪费时间。 萧明章与她一块坐在车辕上,一起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 “我用内力给你冰的。” 顾德音诧异地看向他,“你身体恢复了?” “还好。” 萧明章回答得模棱两可。 顾德音也不好去扒他的衣服看伤口恢复得如何,不过想到他还没有恢复记忆,那这伤就不算是好。 “下次别这样了,伤身体。” 萧明章看她喝得欢快,眼里嘴角都有了笑意,轻轻地应了声,“好。” 顾德音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把这当成一段小插曲。 可是,当下一杯冒着寒气的茶水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不禁有些抓狂了,这人听不懂人话吗? 她语气僵硬地道,“我都说不用您这样了,您的身体还没有真正的好起来……” “我想看你开心的样子。” 萧明章有些落寞地回了一句。 顾德音一愣,不禁开始反省自己刚才的态度,她仗着萧明章对自己的好有些肆无忌惮了。 “其实您不用对我这般好,我也不知道您为什么只记得我?” 她搔搔头不好意思地道。 他的好,她受起来有负担。 “我也不知道。” 萧明章还是那套说辞。 “我只知道,我一睁开眼,就只认得你。” 在这个问题上,顾德音找不到答案,那就略过不理。 萧明章看她慢慢在喝冰茶,这才有些局促地安慰道,“你爹一定会否极泰来的。” 顾德音听到这声安慰,心里顿时比这夏日还要炎热。 萧明章看到顾德音的心情好转,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他轻咳一声,引得顾德音看过来。 “你不是说我是什么王爷吗?如果对你有帮助,我愿意当这个王爷。” 顾德音一怔,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样吗? ------------ 第138章 掉进自己挖的坑里 顾德音不由得颇为心动,她知道摄政王有多大的能量,如果他肯以这个身份帮她,那她将事半功倍。 可是,她更知道一点,自从失忆后,萧明章一直很排斥这个王爷的身份,他不但让她称呼他为阿九,也让其他人称呼他为九爷,总之不能提王爷二字。 她不知道以前的萧明章当个王爷是不是很快乐,但她知道现在的阿九,并不想当这个劳什子王爷。 或许他想要的是没有拘束的人生,所以他才会失忆,当然这是她感性的想法,若是太医和秀儿知道,肯定会义正辞严地跟她解释失忆是什么病因造成的。 “我也想你开心,如果当这个王爷让你不快乐,那就没有必要勉强,至于我爹和兄长,总有办法能联系到他们。” 她此时温柔地看着他,笑着拒绝了他的提议。 如果他待她以真心,她必定也会回报他以真心。 不管日后恢复记忆后的萧明章会不会有这段记忆,她都会永远记住眼前的阿九。 说完,不待萧明章回复,她起身准备回车厢里面给李掌柜回信,来回沟通很有必要。 就在她转身要回车厢之际,萧明章叫住了她,她愕然地转头看向他。 依旧坐在车辕上的萧明章,一双如葡萄般的黑眼珠直直地盯着她看,似乎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就在顾德音不解地挑眉看他时,他清了清喉咙,正色道。 “不勉强,我是说当这个王爷不勉强,只要这个身份对你有用。” 顾德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道谢似乎太见外,不言谢心里又过意不去,她嘴唇嗫嚅了好几下,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萧明章笑了笑,起身走近她。 “我不想要你的感谢。” 越过她,他正要进入车厢内。 顾德音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郑重的道。 “大恩不言谢,他日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万死不辞。” 他愿意出面,比她像只无头苍蝇般乱撞要强得多。 萧明章露齿一笑,黑眼珠里瞬间盛满星星,“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日后我可是要讨回来的。” “那当然,我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吗?” 顾德音一副你别小看人的样子,她虽然不是大丈夫,但也是一诺千金的。 萧明章万分认同地点点头,“对,你不是那样的人。” 这一刻的他显得万分真诚。 这下轮到顾德音哑口无语了,萧明章这话听着没毛病,可她怎么有种掉进自己挖的坑里的感觉呢? 甩了甩头,她抛掉这古怪的想法,不管如何,萧明章是切切实实的帮了她,她尽其所能地将来回报给他,也在情理当中。 她随后进了车厢里面,看到萧明章已经把其中一个暗卫唤了出来,让他去查顾老爹和薄青崖的下落,一有消息速速来报。 那名暗卫领命离去,走前还特意看了眼顾德音,眼里有抹好奇。 顾德音只能板着张脸任人看,这段时间,周公公留下的暗卫一个也没有出现,若不是萧明章把人唤了出来,她都要把这几个人给忘了。 待这名暗卫离开,她这才问萧明章,“您的记忆恢复了?” 萧明章摇了摇头,“没。” “那你?” 她朝那暗卫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既然没有恢复记忆,那是如何把人唤出来的? 萧明章道:“只要我想,就能做到。” 他一边说,一边把玩着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 顾德音瞅了眼这玉佩,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但她想,这玉佩肯定有她不知道的用处。 不过这是摄政王府联络的暗号,她不能问,也不想问,更不想知道。 萧明章见她不问,正想主动说,哪知顾德音却摆摆手,“别跟我说,我知道了没用。” 见她如此,他只能做罢,不过见她不想听他分享,他有几分闷闷不乐。 萧明章不开心时就会拉长着脸,顾德音其实觉得挺新奇的,毕竟这样情绪外露的摄政王可不多见,以后等他恢复了记忆,就更不能得见,趁现在这机会多看两眼。 顾德音双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萧明章这下顾不得生闷气了,“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 顾德音理直气壮的回话,让萧明章不禁有些羞赧,顿时顾不上生什么闷气了。 “要冰茶吗?” 顾德音听到他问,她这回不客气地道,“要。” 萧明章脸上又有了笑容,直接施展内力给她一碗冰茶。 夏日,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喝碗透心凉的茶,顾德音现在已经能厚着脸皮,享受萧明章给她的特殊待遇。 而萧明章也喜欢看她这副坦然的样子,他不想在她的眼里看到一个高高在上的自己,那样的他会让她敬而远之,这不是他想要的。 花书和花朝偷瞄到两人相处的样子,悄悄说着八卦。 萧明章待顾德音的与众不同,她们都看在眼里,而且两人都长得好,凑到一块那就是一对壁人,不过这些话她们是万万不敢当着顾德音的面讲的,自家姑娘知道了肯定会斥责她们一番。 傍晚时分,在客栈刚安顿好,萧明章派去打探顾老爹和薄青崖消息的暗卫就回转了。 顾德音坐在萧明章旁边,心焦地等着这人的答案。 萧明章见状,轻轻地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顾德音点点头,看到他回头的侧脸,这一刻的萧明章,分明就还是那个不好接近又不好惹的摄政王,而她见到的那个眼中带着些许可怜巴巴和依赖的他仿佛是假的。 她有些愣神,萧明章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不过在听到自家老爹和兄长的消息时,她就顾不上分神去想杂七杂八的事情。 “顾老爷父子俩现在还在大青山里打转……” 据他所说,当地官员勾结了土匪,意图杀害他们父子二人。 但均没能得逞,反而让他们逃脱进入了绵延千里的大青山,如今双方还在僵持着,一个追一个逃。 不过由于官府将出山的路给封了,顾老爷父子二人这才没有消息传出。 ------------ 第139章 王爷是居心叵测啊 顾德音在听到父兄被人追杀的细节时,手因为愤怒而紧握成拳,恨不得此刻就回京将许氏和木氏等人一杀了之。 怪不得他们二人均没有消息传回来,原来所有出路都被敌人给封死了,之所以还能周旋这么久,全赖薄青崖带去了不少好手,还有山林的掩护,不然怕是早就没命了。 若是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没能提醒义兄薄青崖,只怕后果会跟上辈子一样,光是想到这点,她就后怕得浑身打冷颤。 “没事的,你先别急,我答应你,一定将你父兄都都平安救出来……” 萧明章看到她不停地打冷颤,忙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哪知,盛怒中的顾德音却是甩开他的手,朝他怒喊。 “之前把此事告知王爷的时候,王爷就答应了我一定会保住我的父兄,当时还派了你的亲信前去处理此事,为何还会是这样的局面?” 吼完这番话,她就开始后悔了,此一时彼一时,萧明章不是神,他不能预料到所有后续的发展,这会儿怪罪他更是要不得的行为。 看到萧明章的眸子黯淡了下来,她赶紧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朝您发泄的,我只是……太担心他们了……” 说到这里,她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萧明章却是沉声道,“你无须道歉,此事是我做得不好。” 顾德音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理智,谩骂和互相指责在这一刻一点用也没有,况且萧明章不欠她的。 “不,您失忆了,以前的事情轮不到现在的您来负责,再说也不知道您派去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毕竟鞭长莫及,力有不逮也在情理当中。” 她主动伸手去握住萧明章有些凉的手,此刻她又是那个善解人意的顾德音。 “您别受我刚才那番话影响,我那是一时心烦意乱下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再说,我还需要您的帮助。” 萧明章定定地看了她好久,确定她说的是真的,他的神色这才和缓了一二。 再看向那名暗卫时,他又还是那个摄政王。 “顾姑娘的话你都听到了,再去查查之前派去救援顾老爷一行人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暗卫应声后,立即就遁走了。 只是他离开前又深深地看了眼顾德音,之前就觉得王爷失忆后独独记得顾德音这事很是诡异,现在再看,王爷是居心叵测啊。 同样是男人,他懂得,男人是如何看一个女人的。 王爷现在看顾德音的眼神不同于他以往看任何一个女人。 看明白了自家主子对顾德音的态度,他办起此事来就更加卖力,总要讨好一下自家主子喜欢的女人。 至于顾德音能否当上女主人,那就得看她的造化了,这不到他一个暗卫多想,但趁机在顾德音面前多刷刷存在感,那却是必须的。 他办事一努力,很快就查到了事情真相。 顾德音这才知道,萧明章之前派去救援的主事人,早已被这边的官府给杀害了,然后冒用他的姓名与王府联络,这才一直没让王府起疑心。 薄青崖之前曾打点过这边的官府,估计有人暗中给他送信,他这才带着顾老爹躲过一劫,但始终没能摆脱土匪的追杀,一直在周旋。 而这边官府的主官不过是个知府,查他的履历,方才知道他与禹王那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早已暗中投靠了禹王。 顾德音恍然,怪不得许氏和木氏会选这个地方来动手,原来这里全都是他们的自己人。 依此类推,那上辈子杀害她父亲的水匪,跟当地官府也是勾结在一起的。 她恨不得给上辈子的自己一巴掌,由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这是个阴谋。 想到木氏的表哥,她的神色一变,突然起身,再度画下木氏这个表哥的画像,递给神色凝重的萧明章。 “你可还记得这个人?” 萧明章摇了摇头,对这人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怎么会画他的像?” 他看似问得漫不经心,可抓着画纸的手却是不由得收紧。 顾德音却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径自道。 “这是宣宁侯府三夫人木氏的表哥,他是禹王封地的一名军中将领,正是他居中联络对我父兄痛下杀手,只要严查此人的行踪,那不难发现他到底联络了多少各地官员,凭这个做为参考,可以揪出不少禹王的人。” 之前萧明章说过会严查此人,不过他出事的也赶巧,案子还在审理当中,所以也不怪萧明章这边还没有动作。 毕竟擒贼先擒王,萧明章的部署是针对禹王本人的,至于那些个喽罗,只能事后再收拾。 她不介意为此添砖加瓦,上辈子害死他父兄的那个官员,这辈子肯定得不到好,此人必会受到牵连。 她要把上辈子的仇也给报了。 萧明章闻言,看顾德音的眼神更热烈几分,她总在不经意间给他惊喜。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顾德音不解地看着他。 萧明章轻咳一声,“没什么,你提的这个法子倒是可行。” 对于一些犯事的小官员,本不在打击的范围里面,毕竟没有贼首,这些人也就无足为虑,事后慢慢更换便是,他们掀不起风浪,只是能恶心人。 不过把这些人一锅端了也不错,省得继续被他们恶心到。 他把这画像递给那名暗卫。 “你立即着人去查这人几年的行踪,凡跟他有接触的人都列入重点调查的对象,像这地知府一样,一旦查实,革职永不叙用,还有追究他们的罪责。” 那名暗卫忙应声接下这任务,私下里一颗心却是火热不已,若是能办好这个差事,他肯定能升职,至于能不能转到幕前,那得看他的运道如何了。 顾德音看萧明章挥退这名暗卫的干脆利落劲儿,不由得打量起他来。 “做什么这样看我?” 萧明章被她看得不自在,只好出声问询。 顾德音却是清了清喉咙,趁机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您真的失忆了?” ------------ 第140章 百变郎君 萧明章先是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很快,他就化身小可怜,眼神里满是委屈之意,“你觉得我在说谎骗你?” 顾德音原本问得小心翼翼的,可看到他这样,顿时又觉得自己刚才那问话有点过了,哪能这样怀疑他呢? 没有人想要失忆的,更何况他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再者,他骗她能有什么好处? 她就是区区一商户女。 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刚才问这个问题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者看他这么委屈,她忙道。 “不是的,您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您处理事情的样子,嗯,很有威仪,跟以前我见到的王爷一样,所以我……” 剩下的她说不下去了,只能一副求饶的样子看着他。 萧明章倒没有得理不饶人,而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道。 “我只是失忆了,并不是失智,这些问题其实我闭着眼睛都能处理,这是我身体的一种本能。” 顾德音想想这也有道理,萧明章当这摄政王也有五年多的时间了,处理政事早就烂熟于心,所以拿这点来怀疑他,确实是她的不是。 “抱歉,我太过于想当然了,您好好恢复,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的。” 最后,她反过来安慰他。 萧明章这才心情放晴,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接受她的道歉。 顾德音看这事过去了,赶紧转移话题,省得又戳中他的伤心事,毕竟失去记忆是件想想都令人觉得可怕的事情。 “现在已经弄明白了是谁在背后搞鬼,那么接下来,就该想办法救出我父兄,我这就去给李掌柜传信,让他从京城多调点好手过来……” 她已经欠萧明章很多了,能用自己的人手去解决问题,她就不想再多麻烦萧明章,反正那个知府最后肯定得不到好就是了。 最主要的是如果萧明章出面,那就会暴露他的行踪,估计对京城的安排会有影响,这就得不偿失了。 她不想哪日他恢复记忆后,会觉得她贪得无厌,这跟她打算抱大腿的行为背道而驰。 萧明章闻言,刚放晴的脸又开始阴云密布,她就这么想跟他划清界限吗? 顾德音一看他变了脸色,当下也不敢多说,其实哪怕他失忆了,时而呆萌可怜,但他这人本质是没有变的,他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 “我可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您指出来。” 见他一直不说话,她只好主动问询。 萧明章一脸控诉地看着她,“都说我帮你,可你为什么非要将我推得远远的……” “没有啊,这不是您帮了我,我才找得到父兄的下落。” 顾德音的辩解,还是没能让萧明章的心情再度好起来。 只见他继续控诉,“你刚才可是说要从京城调人来的,这里距离京城有好几日的路程,你确定等你调得人来,局势会没变化?” 这回轮到顾德音的神色一变,她确实确定不了,毕竟就连萧明章之前的安排都没能保证万无一失,更何况她还要再拖上好几天? 这下事情难办了,她蹙紧柳眉,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萧明章见她这样,忍不住伸手轻敲了她的头顶一记,在她看过来时,他像只开屏的孔雀般挺了挺胸,“笨蛋,我会帮你啊。” 顾德音还是有顾虑,“可是这样会暴露您的行踪……” 萧明章自得的一笑,“我若是这么容易就暴露行踪,那我就不是我了。” 这自信张扬的样子,瞬间让顾德音看呆了眼,这样的萧明章也是她没见过的,这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孔? 就在她发呆之际,萧明章已经写好了一份密折。 他递过来给她看,她这才回过神来,呆呆地接过仔细看了看。 “您这是给自己安了个身份?” 萧明章笑道,“只要这密折上的大印是真的,那这身份就是真的。” 顾德音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听说前朝有个皇帝爱给自己封官,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啦,什么柱国公啦等等,只要他下了旨,那这个官,别人就得当真。 跟萧明章此时给自己捏造了个身份一样,所以凭这个就能大摇大摆地进城。 “走,我带你活捉这个知府去。” 看着玩心四起的萧明章,半点也没有成熟稳重的样子,顾德音突然觉得他就像个百变郎君。 你以为认识了他的许多面,但其实还没有真正见识到冰川下的真貌。 既然要演戏,那就得做全套。 顾德音想要扮他的妹子,但萧明章却道,“有谁上任会带妹子去的?” 他这么一说,她想想也有道理。 “那我就做您的侍女吧,这身份倒是两相得宜……” 萧明章又给她泼了盆冷水。 “你看看,你这里已经带了三个侍女,再带上你一个,那我得是个什么人?色中饿鬼吗?” 顾德音看看一字排开的花书、花朝、秀儿,好像确实是多了点,这样一来有损萧明章的形象。 “那我扮男子做个侍卫,这总行了吧?” 她退而求其次,扮个男子倒也有新鲜感,她很是期待。 萧明章伸手轻抬她的下巴,仔细端量她这张艳丽的脸庞。 “以你这张脸去扮成男子,你当其他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况且女子扮男子,有说服力的不多,一眼看去就是假。” 她愕然,本能地想要反驳回去,可在脑海里想了想,压根找不到反驳的话。 毕竟他没有说错,女子扮成男子,确实破绽多多,她不是打小被当成男孩来养的,短时间内根本练不出男子的行为举止。 这样反而更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又被打击了,她这回有几分沮丧地垂下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如何是好……” 萧明章咳了两声,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吸引到她的注意力,他这才道。 “其实,有个角色特别适合你。” “谁?” 顾德音忙追问。 对于与禹王勾结,意图杀害她父兄的知府,她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寝其皮,所以她是万分不想错过接下来的戏码。 “我的夫人。” ------------ 第141章 踢到了铁板 萧明章说完这话,就闭嘴不言了。 顾德音瞪大了眼睛,给个天做胆,她也没有肖想过个位置。 萧明章的夫人是什么身份? 在当今而言,那可是身份地位都仅次于祈美之这个当朝太后的存在。 就算萧明章现在暂时失忆了,她也不能占他的便宜啊,等他哪天记忆恢复了,忆起这段黑历史,那她到时候肯定无地自容。 “就算是做场戏,也不用……用到这个身份吧……” 她弱弱地开口,试图打消萧明章的意图。 “你嫌弃我?” 萧明章眼神黯淡地开口,一副自厌自弃的样子。 这让顾德音的心里一紧,这段时间跟失忆的他相处,她就每每会被他这副样子打动,顿时心软一片,此刻也不例外。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假扮您的夫人,对您是种亵渎,对,就是这样,再说将来您真正的夫人会介意的。” 她觉得自己找的理由十分充分,当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萧明章依旧微垂眼眸,依旧是自厌自弃的口吻。 “我再如何都不过是个失去记忆的人,你不愿意也在情理当中,不用找诸多借口,原是我不自量力,就这样吧……” 顾德音见他这样,不由得有些心疼,原是那般高高在上的人,何必如此卑微? 一时的心软,她想也没想就开口道。 “我愿意,谁说我不愿意的?只要您不介意……” 话说出口后,她怔在原地,天哪,她都说了什么? 她恨不得捂脸,收回刚才说的话。 萧明章却是飞快地应声,“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赶紧给她装扮起来。” 顾德音看他指挥完侍女,就赶紧撤了,这会儿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这人刚才就是在给她下套,故意做出一副可怜样搏她的同情,然后引她松口。 可恶! 她冲出去想要骂他一顿发泄一番,花书和花朝就一把拉住她。 “姑娘,您消消气,那可是摄政王……” “我管他什么王不王的,你们没看到,他刚才是怎么对我的……” 顾德音指着外面一脸的愤愤不平。 花书和花朝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笑意,在她们看来,这倒不是一件坏事。 所以两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就连在一旁看戏的秀儿,也捂着嘴偷偷的笑。 顾德音郁闷了,这几个侍女到底是谁家的?反正不是她家的。 “姑娘,我们还是赶紧换衣裳梳下头发,不能丢了官夫人的体面。” 花朝快言快语道,甚至还指使秀儿去拿那件最华丽的衣裳来。 秀儿赶紧去拿,一副生怕顾德音要反悔的样子。 花书则是按住顾德音坐下,不顾她的反对,直接给她梳头。 “姑娘,我们还要去救老爷和大爷,越快越好,所以此刻不能拖拉。” 总之,几个侍女都看出萧明章对她们家姑娘意图不轨,但鉴于摄政王干净的后院,她们一致觉得这俩有戏,所以不余遗力地撮合。 先走一步的萧明章并没有走远,而是透过客栈的窗棂看到里面几女的行动,嘴角挂着一抹笑。 这下他才真的放心离开。 顾德音方才没有挣扎,只是对于能不能扮演好夫人这个角色,她心里没底。 虽然成过亲,但那亲成得还不如不成,曾经她与徐宁宇就不是一对正常的夫妻。 看着镜中与往昔差不多的打扮,只要一想到萧明章要假扮她的夫婿,她的脸就止不住的赧红一片,这太羞人了。 “我快没脸见人了。” 花书和花朝看到自家姑娘捂着脸跺脚的样子,仿佛看到当年没出阁的姑娘,两人都有几分怀念。 不过顾德音两辈子可不只白长年龄,她的心智是成熟的,害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再出来见人时,她就端起了官夫人的架子。 好歹上辈子当过几年侯夫人,她的气势不弱。 萧明章看到她缓缓走出来时,眼睛都不由得直了。 她一直很漂亮,可精心一打扮,就更美了。 “夫人。” 他朝她伸出手。 顾德音看着那修长的手出现在眼前,不禁有几分愣然,最后,她克服一切,大方伸手握住他的手。 萧明章握着这柔软似无骨的手,不禁暗暗收紧力道,拉着她往前走。 顾德音跟上他的脚步,微抬眼看他的侧脸,一时间不禁有些恍惚,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展成这样? 纵然不可解,但她并不是退缩的性子,抬头挺胸,她勇往直前。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进入了角色。 做为当地的父母官,林知府收到摄政王令时,先是不解,召来师爷商量一番,没能讨论出什么阴谋来,只以为是正常的调令。 他这才放下心来,吩咐家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到京城赴任,当然对于即将到来的继任者,他也热情相迎,跟他打好关系,他日后也好多条门路。 所以,他亲自带人出城相迎。 黑压压的大小官吏都跟在知府大人的身后,迎接这即将到来的上司。 萧明章和顾德音就在这样的场合,隆重登场。 扶着萧明章的手,顾德音缓缓下了马车,她先是随意扫了一眼全场,目光很快就锁定在矮胖的知府身上。 看着这知府涎着笑脸上前见礼,她略抬头高傲地点了点头,半点也没有回礼的意思。 知府被下了面子,略有些不快,这什么萧大人的妻室在他面前摆什么谱? 萧明章一眼就看到这知府的不以为然,他冷笑一声,“我夫人可是出身名门,不知道林大人是何出身啊?” 林知府对于这萧大人的来历暗暗查了一番,知道他是世家大族下来历练的子弟,他的妻室乃是皇族郡主,并且这一家子跟禹王关系不浅。 就这背景,他肯定要忌惮一二。 于是,他讪笑了一下,“萧大人和郡主勿恼,我这早已备好了酒菜给二位接风洗尘,二位,请。” 他率先示好,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可惜,萧明章不动,顾德音也不动。 林知府这下是结结实实地被下了脸面,他颇为不快地站在当地,还没有交接之前,他还是这地界儿的父母官。 “萧大人和郡主这是不给我这个面子?” 顾德音一想到就是这人在追杀她父兄,顿时恨得牙痒痒的,当即也没有好脸色给他看。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郡主给你脸面?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偷偷地觑了眼林知府难看的神色,知道他这下子是踢到了铁板。 ------------ 第142章 先下手为强 林知府的脸色因为愤怒瞬间涨红,他就算背景不大,但在此深耕多年,岂是这外来户可比的? 这两人一来就这样,这是把他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简直岂有此理! 郡主又如何? 哼,不就是比他会投胎而已,算个什么东西? 气极的他,当场就拂袖而去,懒得搭理这劳什子郡主。 顾德音看他就这样退场,这是太小看她这假冒郡主了,她能放他这么轻易离去?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她直接大喝一声,“站住!不敬本郡主,那是在藐视皇家,这可是重罪。” 林知府本想不搭理,可听到这声大喝,脚却不由自主地停下,袖下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他在此作威作福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下他的脸面。 萧明章赶紧安抚道,“郡主消消气,我去劝劝他。” “哼,他这是不将本郡主看在眼里?简直岂有此理!” 顾德音把不近人情飞扬跋扈的郡主表现得入木三分,毕竟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 远的不说,近的参照物祈太后便矗在那儿。 萧明章努力控制着嘴角的角度,不能真笑场,不然这戏就白演了。 他走到依旧背对着他们的林知府,低声劝道。 “林大人,你这是何苦呢?皇族郡主都是这个样儿的,你跟她对着干,就是跟皇上对着干,莫非你想被治一个藐视皇族的重罪?” 林知府的身子猛的一震,若不是这个小白脸般的萧大人提醒,他都忘了这茬,毕竟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了多年土皇帝,他确实对皇权少了几分畏惧。 想明白后,他忍着怒气,转身躬身回转给顾德音请罪。 “郡主息怒,都是下官的不是,下官一时意气用事,并不是有意藐视皇族,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他的低姿态落在众人的眼里,不少人的心思都开始浮动,以往受过林知府欺压的人,这会儿也在暗暗估量这新来的两人的能量,若能借他们的力量扳倒这个林知府,他们不少人都愿意出一分力。 至于追随林知府的人,都对他的性子颇为了解,今天吃了一个大亏,他一定会找补回来的,所以他们一边斜着眼看新上任的上官,一边暗地里想着该如何使绊子,好给这两人一个下马威,日后架空了这新来的小白脸上官,他们才好继续捞钱。 顾德音与萧明章对视一眼,把这里一众官吏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萧明章朝顾德音使了个眼色,顾德音立即明白地点了点头。 就在林知府快要耗尽耐心之时,顾德音这时方才开口。 “也罢,看在郡马的份上,本郡主就对你的不敬不予追究。” 林知府听到这话,心里非但没有更加敬畏,而是愤怒值拉满了,他一定要这个女人好看,不然难出他的心头之气。 只不过这会儿大庭广众下,他得忍。 “谢郡主。” 这三个字是他咬牙说出来的。 顾德音轻哼一声,再度扶着萧明章的手上了马车。 “不是说要给本郡主接风洗尘吗?还不快带路。” 林知府握紧袖下的拳头,忍辱勉强笑道,“郡主,请。” 这会儿不用别人说,他也自觉地在前面带路。 坐回马车里面的顾德音,已是泄气地瘫在软垫上,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这么刁蛮任性过,这戏演起来既过瘾又让她颇感压力。 萧明章轻笑道,“你很适合这角色,以后就该这样。” 顾德音抚着心口道,“不行,太考验人了。” 她本不是飞扬跋扈性格的人,强行改变性格只会得不偿失,就算有萧明章给她做背书也不行。 因出身商户,她家老爹打小教她最多的是明哲保身以及和气敛财,而不是像那些贵女般眼中无人,这跟她要成为顾家主的愿望背道而驰。 萧明章看她如此清醒,眼里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到了提前订好的酒楼,林知府请萧明章和顾德音下马车。 顾德音再度端起架子,直接就无视了林知府走进酒楼,然后就是一顿挑剔,这让林知府的面子彻底扫了地,他袖下的拳头握得又更紧了。 宴席上的菜是当地最好的,可在顾德音这里,却是成为林知府不敬郡主的铁证,她甚至只动了几筷子,就将一盘菜肴直接泼到林知府的身上。 只见她怒道,“你给本郡主吃的是什么?猪食吗?” 林知府满身狼狈地站在原地,这会儿他的脸不止是涨红了,而是直接成了猪肝色,要不是手下人暗地里拉紧他,他早就忍不住一拳挥过去,看这劳什子郡主还傲个什么劲? 萧明章直接挡在顾德音的面前,朝面前的人施以威压。 林知府看了眼萧明章,眼神黯了黯,没敢在这里直接挑衅,而是赔了笑脸道不是。 顾德音这才做罢,然后直接甩袖而去。 林知府看到萧明章跟出去了,这才愤怒地一把甩开拉住他的下属,脸色阴沉地发狠道。 “不将这女人碎尸万段,我不姓林。” “大人,息怒,那好歹是郡主,还有那姓萧的也不好惹,我们得从长计议。” 林知府此时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下属的劝诫? 他在此当了多年土皇帝,从来都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哪里还轮得到别人欺负他? “这姓萧的能被家族发配来此当个知府,可见他在家族里的地位也不高,到时候连他也一块儿铲除了,本官倒还能在此多任一界。” 有了那劳什子郡主在找茬折辱他,他对去京城任职已经毫无兴趣,那地界太多达官贵人,远不如在此当个土皇帝舒服。 他的走狗亲信们对视一眼,本来对林知府的离任,他们都有几分忧心忡忡,如今听到林知府还想多任一界,他们欢迎之至。 “大人,那得先下手为强。” 一个下属做了个杀的手势。 林知府摸了摸自己精心修理的小胡子,这主意正中他的下怀,小眼睛眯了眯,他当即想了个好主意。 ------------ 第143章 我一句话的事情 萧明章和顾德音并没有住进官衙,而是住在客栈的天字号房。 此时她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不停地朝外张望着,不知道这林知府会不会按照他们预设的那样行事。 “你不用这么紧张,来,放松点,先坐下来喝盏茶。” 顾德音拒绝了萧明章的提议,此刻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哪里坐得住? 萧明章强硬地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把一盏冰凉凉的茶水塞到她的手中。 “此时不但我们在暗地里盯着他,他也在暗暗盯着我们,所以越是不能露出破绽,他这人的性子睚眦必报,肯定会有所行动,你放心等着便是。” 顾德音看了眼他一副镇定的样子,看来她修练的功夫还没有到家,得跟他学学才行。 想定后,哪怕心里再焦急,她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真的开始淡定地慢慢品茗。 这就对了。 萧明章嘴角含笑,越是关键时刻就越不能自乱阵脚。 顾德音喝了一会儿茶,心里的烦躁压下去后,这才有心情道。 “像林知府这样的官员,怎么在您手下能混这么久?之前一点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吗?” 她不知道这样的官员是怎么混下去的?吏部每年的考察都是摆设吗? 萧明章眼神幽暗地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如果所有事都事无巨细,那累成狗同样也什么都做不好,上位者是人,不是神。” 顾德音听得微微一愣,其实这跟她上辈子管理徐家的中馈的道理是一样的,有些事只能放权给手下人去做,只要不涉及到原则的大问题,那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听过没有?” 顾德音轻轻点了下头,《道德经》她可是读过的。 萧明章却是极有耐心地跟她讲里面的道理,虽然道理都明白,但这是摄政王亲自给她授课,她倒是听得极认真。 之前想要当顾家主的愿望是瞬间涌现的,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至少不能光凭一腔热情就去做某件事,得有规划才行。 没多时,暗卫进来,禀报林知府的最新动作。 顾德音听到他准备把围追堵截她父兄的土匪唤回来对付他们,她顿时心头一热,这倒是能减轻父兄那边的压力。 毕竟萧明章调来的援兵并没能那么快赶到。 而且这样一来,就能拿到林知府勾结土匪的直接证据,那处理起他来就容易多了。 萧明章倒是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这样还不够,这里的官场还得重新整顿才行。 虽然他们的到来,观望的人很多,但想要靠上来扳倒林知府的人也有不少。 顾德音拿起送来的拜帖看了看,她对这个知之不多,只觉得眼花瞭乱。 萧明章却是将这堆拜帖丢到一边,并不理会。 “这些人没有多少见的价值,大多都是墙头草。” 属于迟早被清理的那堆。 顾德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真跟林知府有大仇的,自会直接找上门来,当然人家现在还在观望中,不会轻易浮出水面,毕竟他们不知道自家是个什么成色。 不过倒是可以刺激一把,让更多的人浮出水面,他们手中肯定有林知府不少犯罪的证据, 翌日,顾德音直接把林知府的家人都唤来,上至养尊处优的老夫人,下至新进门的儿媳妇,无一幸免。 她如今是刁蛮郡主,自是百般为难她们。 对于这群跟着林知府作威作福享受民脂民膏之徒,她没有半分好感,所以刁难起来一点也没有心理压力。 林老夫人本来兴冲冲的来觐见贵人,哪知贵人如此不给她脸面,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训斥,她都多少年没有受过这罪了,心里顿时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林知府的夫人却是颇为不忿,这什么郡主有什么好得意的?嫁的男人官职跟她男人一样,在她面前摆什么威风? 这么一想,她立即跳起来朝顾德音破口大骂。 顾德音正愁没有出头鸟可打,如今这林夫人送上门来让她立威,她趁机摆出郡主的架子,直接让人掌嘴。 林夫人没想到她这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皮肉之痛,心里一崩溃,她挣扎着朝顾德音冲过去,想要给自己找回几分颜面。 顾德音假意受惊,这样一来,林夫人直接被打板子,这是相当不给面子了。 林知府的儿女都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受刑。 这边发生的事情,立即就有人禀报给林知府知道。 他气得鼻子都歪了,本还想着先解决掉那顾江淮,再把人调回来解决姓萧的夫妻俩,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跟朝廷说这两人是死于土匪之手,而他则片叶不沾身。 谁知这两人竟如此过份,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这边的命令刚下,那边的萧明章和顾德音就先收到了消息。 两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继续与上门来的同知交谈。 同知做为知府的下属,在这界里被打压得厉害,在知道新来的上官夫妻俩百般为难林知府后,他当即不再观望,而是上门将林知府的罪证都交给面前的二人。 看到萧明章没有表态,他的心颇有几分忐忑。 不过看到他夫人,当朝郡主怒拍了桌子一下,他的心顿时定了下来。 只听顾德音怒骂道,“简直岂有此理!王大人,这些年在他手下为官,你真是不容易啊。” 王同知苦笑道,“没办法,食君之担君之忧,下官也想过将罪证呈到京城去,可那姓林的关系极硬,我几次都无门而入,最后为了不惊动姓林的,我只能蛰伏起来。” 至此,萧明章方才正眼看了他一眼,将他拿来的罪证翻看了起来,随后眉头一皱。 王同知见状,赶紧又给林知府上眼药。 “这几位是本地军中将领,本来应该跟姓林的互为掣肘,可他们却互为亲家沆瀣一气,是一条绳上的蜢蚱,不但鱼肉百姓,还合起伙来欺瞒朝廷,他们时而是兵时而是土匪,端看姓林的如何用他们……” 顾德音闻言,眉间紧蹙,这样一来麻烦了,她不禁看向萧明章。 萧明章依旧老神在在,应付了王同知几句,让王同知如同打鸡血般离开后,他方才轻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道。 “不用忧心,是兵是匪,不也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 第144章 活捉 顾德音想想,萧明章的话在理,以他的身份,解决一个林知府不在话下。 只是现在他失忆了,她不知道他能做到什么地步,罢了,事到如今,她能倚靠的只有他一人,所以多想无益。 在这点上,她颇为识时务。 光顾着思考的她,并没有留意到萧明章又握住她的手,不然哪会如此平静,她的脸皮还不至于那么厚。 反倒是侍候的下人看到这两人的举动,然后偷笑地窃窃私语。 当晚,客栈就被人暗中包围了,有土匪装扮的人摸黑闯进天字号房,准备暗中行杀人之事。 萧明章和顾德音一早就转移了,所以这群土匪扑了个空,正要撤之时,反过来被人包了饺子。 打斗就发生在一瞬间。 住在这客栈周围的百姓听到这声音,都吓得紧锁门窗,不敢看这热闹,毕竟刀剑无眼。 大青山里,奔波逃命多时的顾江淮形容狼狈,但精神头还行,此时他死命搀扶着义子薄青崖与敌人利用地形周旋。 看着身边的好手越来越少,他的心也沉进了谷底,看这样子,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迟早会被人杀害在这地界。 思及此,他不甘心地咬紧嘴唇想要再搏一搏。 “义父,您放弃我吧,带着我,您走不了的,我这身体就是个拖累,纵使死在这里,只要您能平安回到音妹的身边,我此生足矣,终不负她所托……” 面色青白的薄青崖还没有说完这一番话,就无力地瘫软下身子,他再也走不动了,这残破的身子终于到达了极限。 “青崖,别说丧气话,你爹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义父就要保你平安,来,打起精神,我们父子不会死在这里的。” 顾江淮经历过大风大浪,不会是个轻易认命的人。 他的这一番话也鼓舞了还跟随着他们的好手,毕竟顾老爷是最讲义气的,他们哪个没有受过顾老爷的恩惠? “对,大爷,再坚持住,我们一定能逃出去平安回家的。” 薄青崖看着这群面容狼狈仍怀抱希望的人,本来想等死的他顿时又燃起了生的希望,是啊,他不能倒在这里,他还想再见见心中的那个她。 纵使不能向她表白自己的情意,但他还想守在她的身边,只要看着她幸福,他也就于愿足矣。 心中有希望支撑,他狼狈的脸瞬间绽放光彩。 正在这时,前去打探的一个下属回转,只见他惊喜道。 “老爷,大爷,好消息,本来追着我们东奔西跑的土匪,不知因何缘故消失了一大半,如今我们后面没有追兵了……” 顾江淮跟薄青崖对视一眼,双方的眼里都没有多少喜意,没有追着他们满山跑,那肯定会在出山处守株待兔,这群人置他们于死地的决心不可小觑。 不过他们此时倒是可以先喘上一口气,原地休息一会儿,吃点在山里挖到的野菜充饥。 顾江淮安顿好义子后,这才安排人手去打探出山口土匪的人数,剩下的人分一部分看风,另一部分休息吃东西。 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薄青崖勉强吃了点东西后,人精神了些许,但他的心脏还是跳得比平时要快,而身上带的药也见底了,再不能出山补充救命药,他同样活不久。 顾江淮自然知道义子的身体情况,但此时形势比人强,他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本来义子提前通风报信,他把一切都安排好,其他的地方用钱就能一切顺利,惟独走到这地界却碰了壁,若不是那王同知通风报信,他们父子俩早就成人家刀下冤魂了,哪还能苟活到现在? 此时他最想的是独生女儿顾德音,他若死在这里,他的女儿该怎么办? 女儿婚姻不顺选择和离,他没有异议,就这一个闺女,他自然希望她活得开心畅快。 所以,就算要死,也得等他安顿好女儿的后半生再说。 把心事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他知道自己没有死的资格,他得撑着。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求生欲,互相鼓励了一番,两人觉得还能再跟土匪周旋一天一夜。 最先去探出山路口的人回转。 “老爷,土匪把持着路口,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怕是寡不敌众……” 薄青崖立即追问,“所有的出山口都被他们堵住了?” “往南的路都不通。” 薄青崖的神色一紧,这可不是好消息,他们现在没粮没药,不用人家追杀,出不去他们也必死无遗。 顾江淮轻拍义子的肩膀,“别急,办法想想总会有的。” 薄青崖苦笑一下,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话,要真有办法,他们早就脱困了。 “说到底还是我没用,音妹都给我通风报信了,我还是没能将您平安带回去……” “说什么丧气话?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之前他们还追着我们满山跑,可现在他们人呢?可见他们那边也出了事,把人手都给调走了,你说,那些守路口的会不会也会被调走大部分呢?” 顾江淮一边鼓舞士气,一边分析眼下的情况。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十分有道理,土匪那边出了什么事,他们不知道,但人手不够用,却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他们还有时间与之周旋,要活下去的信念抖增。 另一边厢的林知府却是在焦急地等着消息,在书房里来回不停地踱着步,可迟迟没有好消息传回来,他不禁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旁坐着的男子道,“你别走来走去,我看了眼花。” 林知府忙坐到那男子的身边,“妹夫,我这眼皮一直在跳,怕是要有不好的事情。” “岳父,你也太胆小了,就姨丈手下的那些兵,就够那两人喝一壶了。” 林知府听到这话,顿时放心地笑了笑,接下来只需等好消息便是。 正在他等消息之时,知府衙门就被人给包围了。 随着衙门的大门被人踢开,萧明章与顾德音大摇大摆地走进这府衙。 看着这里面的景致和摆设,顾德音啧啧声不断,这里面好东西真不少,怪不得这林知府不肯调任他地了,换成她,也舍不得走。 萧明章拉着她直接坐在府衙的大堂上,现在只需要等着人把林知府等人押上来即可。 这林知府跑不了,等着被活捉吧。 ------------ 第145章 被卖了还得帮忙数钱 林知府及其一干姻亲都被人押了上来,他一路挣扎一路被推着走进这大堂,抬眼看到萧明章和顾德音,他双眼通红的狠狠瞪着二人。 “姓萧的,你没权这样做,我要弹劾你越权……” 跟林知府拼命叫嚣不同,他的妹夫则是装做一副讲理的样子。 “萧大人,你是文官,我乃武将,你这般扣押我是越权,若你将我放了,我将不追究你此次的行为,不然只怕你的后台也保不住你……” 他一边说一边朝顾德音这个假郡主努了努眼,示意萧明章该识时务。 其他人听他这么说,也开口试图好言好语说动萧明章放了他们。 萧明章半点也不为所动,甚至连多看这些人一眼都没有,直接朝身边的人吩咐道。 “把罪证都给他们看看。” 从林知府的书房里搜出不少他作奸犯科的罪证,这些做坐实了几人的罪名。 还有那被捕的土匪头子,一进来先是说他冤枉,还说他不是匪而是兵,可在看到林知府和顶头上司都被抓后,他立即改口,说他做一切事都是受他们指使的,把顶头上司卖了个干净。 林知府和他妹夫都恨得牙痒痒的,直说这是污蔑,是欲加之罪。 可没人听他们的辩解,接二连三的人证,把这几人的罪名锤得死死的。 林知府等人还想垂死挣扎,可在看到最新的摄政王令后,他们知道大势已去,脸色灰败地垂下头。 萧明章当场任命王同知暂代林知府的职责,而没有参与兵匪游戏的副将暂代主将职任,主管当地的军务,与王同知配合,整顿当地官场,所有一干罪人都得押回京城受审。 林知府家的所有女眷全部都得收押候审,顿时,整个衙门哭喊声震天。 顾德音顾不上听这些声音,她们的悲喜并不相通,若是她们还能笑开颜,就轮到她哭了。 “走,我们前往大青山。” 萧明章直接坐上马,朝她伸手。 顾德音看了看,本想拒绝,她可以坐马车的。 萧明章却道:“马车跑得慢,还是骑马快一点,你不是说你义兄身体不好吗?那就更不能拖了。” 他所说的话句句都是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着想,顾德音哪里还能再拒绝? 她没再犹豫地伸手握住萧明章的大掌,他一个用力,她就顺利上了马,坐到他的身前,他一勒马缰绳,马儿跑了起来。 她没有骑过马,这会儿还有几分惊惶。 “别怕,一切有我。” 听到这话,她的心定了定,没敢回头看萧明章的神色,怕他看到她满脸通红,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外男如此亲近。 眼角瞄到骑着马跟过来的秀儿,她顿时懊恼,都忘了这侍女也会骑马,她不是非得与萧明章骑同一匹马。 可恶! 她发现自己最近屡屡被萧明章牵着鼻子走。 失忆后的他手段太高明,处处打着为她着想的旗号,话说得也动听,她一上头就会上了他的当。 越想越不甘心,她回头看向身后的萧明章,一本正经地道。 “您不去经商真是可惜了。” “为何?” 顾德音看到他眼里的好奇,她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您经商,肯定能一本万利,因为被您卖了,还得帮您数钱,多少人都得甘拜下风。” 萧明章听到她这带着些许怨气的话,当场大笑出声,知道她这是反应过来自己被他给套路了。 顾德音见状,倒也没有再小家子气地生气,而是释然地跟着笑了出来,罢了,没他主动要求帮忙,她估计还在寻找父兄的路上。 两人心照不宣,这会儿气氛颇好。 可有一点不好,顾德音努力坐直身体,这样一来就能减少与萧明章的身体接触。 但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悲摧的。 路面并不平整,马背上颠簸得厉害,她时常都会由于惯性而倒到萧明章的怀里。 每每这样,她都不由得红了脸,好在萧明章没有动手动脚占她的便宜,在这点上,他颇为规矩。 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大青山,夏季的山林颇为凉爽,可看到这延绵千里的山林,她的心情却是沉进谷底,她不知道父兄在这里面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守山口的土匪本来就是士兵假扮的,如今看到了上峰的手令,这些人立即为他们这一行人放开一条路。 萧明章的暗卫都从暗转明,分开带人把守几个出山口,不让意外发生。 顾德音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山林里不好骑马,看到萧明章下了马,她扶着他的手也下了马,然后与他一道往山林里去。 看着这么大的山林,她有些发愁,不知道父兄究竟在哪里,要找起来怕是有些困难。 若是能引得父兄主动来找她就好了,这样一来可以省不少事。 思定后,她朝萧明章道,“我这里有种顾家独有的联系方式,如今倒是可以一试,看看能不能让我父兄主动现身。” “如此甚好。” 萧明章点了点头,这方法可以一试,但是,如果顾江淮是戒心重的人,怕是他还是不会轻易现身,不过这盆冷水他并不打算当场浇下去。 顾德音其实私底下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还是要试一试,这会儿要考验的就是她与老爹的默契了。 掏出顾家为她而特制的联络烟花,她直接燃放在白日的空中。 随后,一朵黑云出现。 还在林子里躲藏的顾江淮和薄青崖,一看到空中的这朵黑云,两人急忙起身观望,这确实是顾家的联络信号。 “老爷,我们的援兵到了。” 顾家的好手们都乐开了花,总算能离开这鬼地方捡回一条命。 顾江淮皱了皱眉,还没有作声。 薄青崖却是道,“都别掉以轻心,这搞不好是敌人使的诱降之计,就是为了引我们出山一网打尽,我主张还是先派人出去打探一下再做打算……” 顾江淮却是出声打断他的话,“不,我闺女亲自来了。” 薄青崖的脸色当即一变,“义父,您确定是音妹亲自来了?” ------------ 第146章 重逢 顾江淮没有过多解释为什么能确定顾德音来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薄青崖急忙道,“这下糟了,音妹肯定被他们抓住了,义父,这下该如何是好?” 这会儿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心底却是恨极了自己的没用,让顾德音不得不亲自涉险,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同意她和离,好歹有徐家在,外人还得顾忌一二。 顾江淮脸上并无半点着急的样子,看到义子急成这样,他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以我闺女的性格,你觉得她被抓住后会主动配合人引我们出山吗?” 薄青崖一怔。 顾江淮无须他回答,径自道,“她若真被抓,宁死也不会配合别人抓捕我们的行动,如今这烟花出现,说明外面正安全着呢。” 薄青崖的脸上有几分汗颜,他一直自诩最为了解顾德音,可现在方才发现,他压根没有真正了解过顾德音,更遑论猜到她的每个举动。 顾江淮又拍了拍义子的肩膀,开朗地笑道。 “我是她老子,知女莫若父,你就别多想了,跟老子比,你还差一大截。” 总算可以安心了,他先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顾家用于联络的烟花,燃放到天空上,这是给自家闺女看的,告诉她,老子还在。 随后,他朝下属招了招手,“走,我们出山去。” 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他早就腻透了。 薄青崖的身子弱,由顾江淮亲自扶着,走在出山的路上。 山外围的顾德音也等得心急如焚,可在看到一朵黑云呼应般地出现在另一边的天空上,她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家老爹果然平安无事。 她飞奔得朝那朵黑云的方向而去,此时,她半刻都待不了。 萧明章见状,急忙追上去,抢在顾德音的前面给她开路。 顾德音来不及道谢,两辈子了,她又能再度见到老爹,激动的心情想要平复都平复不了。 两方人马都朝对方奔去,很快就遇到了彼此。 顾德音看到精神头颇好的亲爹顾江淮时,早已控制不住泪流满面,她想也不想,如乳雁投怀般奔向顾江淮。 顾江淮也顾不上扶着薄青崖,一把将他甩给身边人,然后冲着他的闺女跑去。 “爹。” “闺女。” 顾德音投进亲爹的怀抱,当即痛哭出声,把两辈子的委屈都通通发泄出来。 这个世上,除了亲爹,没人更爱她了。 顾江淮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他多怕再也看不到亲闺女一眼就死去,好在老天垂怜,让他们父女得以重逢。 薄青崖站在远处看着,并没有上前去打搅他们父女重逢,只是目光一转,他就看到另一边同样观看的男子。 这人是谁?为何跟在音妹的身边? 他皱紧眉头,在脑海里搜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有关这人的记忆,那就确定是他不认识的人。 萧明章自然感觉到旁边男子的打量的目光,他坦荡地回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地转回头。 这人不足为惧,不值得他为之费心思。 薄青崖皱紧眉头,他能感觉到这人对自己的轻视,并且站在他的身旁,他感觉到颇大的压力,这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对于这人的身份,他一时不敢猜。 自家义妹到底是从哪里认识到这样的人?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既然对方无视了他,他也不会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对于这人,他本能的戒备心重。 正在他思量之际,自己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他诧异地看过去,这是个侍女打扮的女子,依希记得是跟在义妹身边侍候的,他不悦地想要收回手。 哪知,这侍女却是抓住他的手腕不放。 “你的病情很严重,再不医治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不用你管。” 薄青崖不太喜欢这个女子的自作主张。 秀儿却是冷笑一声,“若不是姑娘之前有吩咐,你当我愿意主动为你医治?” 她也不是谁都医的好不好?比起医人,她更喜欢毒人。 薄青崖闻言,这才乖乖配合医治,这是义妹对他的关心,他不能辜负了。 顾德音和亲爹重逢的激动过后,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与顾江淮走回去跟大部队汇合。 顾江淮没在这场合多问自家闺女是如何找来的,有些话只适合他们父女私下里说。 不过在看到萧明章时,他的神色还是不自然地变了变。 这个男子别人不认得,他却是不陌生,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以前他跟他打过交道,自然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他赶紧上前去见礼,正要出声之际,就听到萧明章道,“顾老爷无须如此多礼,我与令千金颇有渊源,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顾德音见状赶紧一把拉住自家老爹,看到老爹一脸的错愕,她赶紧低声将萧明章失忆的事情道出。 顾江淮满脸诧异,真的假的? 顾德音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可他还是不太相信。 毕竟生平就没见过几个失忆的人,而且这失忆的人还这么巧就被他闺女给救了,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当然他能富贾一方,智商情商都不会缺,所以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不会表现出来。 当然,感激的话不能少,他立即满脸笑容地给萧明章道谢,好话不要钱般地说了出来。 萧明章神色莫明地听着这些话,目光却是看着顾德音,他要的从来不是她顾家的感谢。 顾德音却没有阻止自家老爹的举动,再说她也觉得用多少言语都不能表达对萧明章的感谢。 顾江淮也是这么想的。 “他日,您若用得上老朽,老朽义不容辞……” 这话萧明章就爱听了,于是他笑了笑,“顾老爷的话,我记住了。” 顾江淮会那么说,确实做好了报恩的准备,但是看到萧明章这么回应,他还是怔了怔,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坑,可怎么想也没发现有不对的地方。 话已说出口,没有收回的道理,他只好答道,“到时您尽管吩咐便是。” 萧明章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顾德音道,“先回城休整一二再做打算也不迟。” 顾德音看到自家老爹身上的狼狈和伤口,眼眶又红了,再看到薄青崖的脸色并不好看,她当下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就同意先回城。 好在这会儿马车已经驶来,她扶着自家老爹先行上了马车,秀儿扶着薄青崖也上了马车,其他人则坐在后面的几辆马车里面。 萧明章翻身上马,看着前面空荡荡的位置,他微微皱了下眉,最终还是下令打道回城。 坐在马车里的顾江淮吃了些东西,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口,这才开始追问女儿一路北上的细节。 ------------ 第147章 永远是你的坚实后盾 顾德音看着父亲身上的伤口,眼眶又红了,所以对于他的问题,她都捡好的来回答,就是怕他会担心。 顾江淮轻抚女儿的秀发,这回再见女儿,他发现这个孩子眼神坚定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会在他膝下撒娇的孩子。 既然女儿没有跟他诉苦,他也就当做不知道,孩子大了,就要学会放手。 但是对女儿和离一事,他还是有疑问的,所以他问道。 “徐家的事情,你跟我再说说。” 一说起徐家的事情,顾德音并没有过多的隐瞒,这些事瞒不了,一回到京城,老爹就会听到不同的版本,所以还不如她一开始说清楚,省得老爹被人带进沟里。 顾江淮在听到前女婿徐宁宇居然与长嫂私通,还生了奸生子时,他就气不可遏,好在前亲家夫妻俩现在都犯了事被关进牢里,不然他回京后肯定要报复回去。 薄青崖的神色也不好看,如果徐宁宇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肯定要将他狠狠地揍一顿出口恶气,哪怕他这人一向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闺女,你做得对,这一家人烂到心了,就该跟这家人割席,和离是离对了。” 知道了这些,顾江淮完全支持女儿和离的举动。 “我闺女值得更好的,日后爹一定要严格把关,给你再挑个好夫婿……” 一听这话,顾德音的脸色就变了,她刚跳出火坑还不想再踏进苦海。 “别,爹,我还不想再嫁,嫁过一次人,我是真怕了,毕竟人心隔肚皮,别人的心您摸不着看不见,我们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别人的良心……” 顾江淮看到女儿对于婚姻如此恐惧,心里就是一痛,就更恨徐宁宇,都是这个渣男,让她的女儿吃尽婚姻的苦头,这才会恐婚。 尤其看到女儿越说越激动,他心疼的拍了下女儿的手以示安抚。 “好,你别激动,爹保证不乱点鸳鸯谱,以后你的婚事,你不点头,爹也不会点头的,可好?” 顾德音看到自家老爹这小心翼翼哄自己的样子,眼泪又想流下来了,除了自家老爹,谁还会如此耐心地哄她? “爹。” 她伏到父亲的怀里,不让他看见那决堤而下的泪水。 虽然打小没了娘,但爹对她的爱包含了娘的那一份。 顾江淮感觉到衣衫有些湿了,这孩子肯定是哭了,可她不想让他看见,他也就假装没有发现,只是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爹在,别怕。” 这四个字包含了他对女儿无限的父爱。 薄青崖眼里有着羡慕,这一刻,他也不禁想起早逝的爹娘,有父母的孩子才是个宝啊。 “音妹,别怕,无论发生何事,为兄都站会站在你这边。” 这话是他仅能给她的承诺,别的都不能说。 他看了眼自己残破的身体,不拖累任何人,就是他对这世间仅有的爱了。 马车外的萧明章听着车里的交谈,脸色始终淡淡的,但谁也不知道他握住马缰绳的手不禁收紧了。 顾德音哭了一阵子就收住了泪,团圆的日子,该高兴才对,她不该哭的。 装做风大吹迷了眼睛,她揉了揉眼睛自父亲的怀里抬起头来,“眼睛进沙子了。” 顾江淮见状,也没有拆穿,“要吹吹眼睛吗?” “又好了。” 顾德音松开揉眼睛的手,笑开了颜。 顾江淮脸上也开始放晴,要报复徐家错待她的女儿,不急于一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回到京城,再跟他们算总账。 接下来的话题都不再是沉重的,顾德音把之前坑许氏典当物品的事情说了出来。 “等回京后,正好满期,他们拿不出钱来赎回去,我们就把这些东西都给变卖了,到时候肯定能大赚一笔。” 这是她经手的第一桩生意,能赚多少,她心里有数着呢。 顾江淮却是宠爱地看着女儿,“我闺女真能干。” 薄青崖朝顾德音竖起了大拇指,“音妹是这个。” 顾德音自鸣得意了好一会儿,方才哈哈大笑出声,在别人面前,她不敢这般臭屁,可在父兄面前,她可没这包袱。 “爹,你说我能不能当这个顾家主?” 她当场就试探起老爹对这个问题的态度,虽然知道父亲一向开明,但这想法可以称得上离经叛道,老爹未必一定会支持她。 顾江淮还在高兴女儿坑了徐家一把,可在听到这问话时,他还是本能的怔了一下。 “怎么有这个想法?” 他神色淡定地问道,仿佛女儿问的问题很是稀松平常。 “只是突然想到的,爹,您说我有这个资格吗?” 顾江淮定定地看着女儿俏丽的容颜,知女莫若父,他知道自家闺女有这想法肯定不是突然想到的,而是内心早已打定了主意。 女儿出生时,爱妻难产而亡,他答应过爱妻,一定要好好的抚养女儿长大,并且给她找个如意郎君,让她一生平安无忧地活到老。 后来,他身兼母职将女儿拉扯大,尽他所能给她最好的,把她培养成最优秀的名媛淑女。 为此,他绝了再娶的念头,就怕后母进门会虐待女儿,毕竟他一年到头有大部分时间都得在外经商,后宅的事情就鞭长莫及了。 他从没想过让女儿继承自己的衣钵,只想着给女儿备下一辈子花不完的银钱,所以他赚的钱并不完全归顾家族里所有,私下里早已藏了一笔巨款。 当然这些银钱,他打算百年归老时再跟女儿说,毕竟财帛动人心,他知道自家闺女是好的,可女婿就不知道了。 好在没有提前透露出来,不然不知道徐家人为了钱还会采取什么手段对付他的闺女。 这个世道对女子颇为苛刻,出来抛头露面行商,会碰到各色各样的人,他不想让女儿吃这个苦。 她可以过得无忧无虑,而不是为了利益与人争得头破血流。 “闺女,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这世道于女子的束缚颇多,你没有必要这样,爹能养得起你,你若不想嫁,便不嫁,你若想嫁,尽管去嫁,爹永远都是你的坚实后盾。” ------------ 第148章 他们这是在防他 顾德音一听这话,就知道父亲不同意她继承家业。 他是按照时下养女儿的方式在培养自己,这不是他不爱自己,而是太爱自己,才不能离经叛道,世人想要活得舒心畅意,那就是按规矩行事。 这本没有错,只是她多活了一世,知道这样的世道,哪怕你循规蹈矩,也未必会有好下场,上辈子就是一个教训。 所以这辈子她才要换一个活法。 当然她并不感到失望,也下了决心慢慢说服老爹便是,不急于在这一时。 此时,她笑笑道,“爹,我知道了。” 顾江淮一看就知道她要跟自己慢慢磨了,罢了,这里不是说心里话的地方,回去后再找机会把道理细细地跟她说。 她长在闺阁,没见过真正的世道是怎么样的,或者他可以带她出去见一见世面,让她看看那些出来跟男子争利的女子是何模样,或许她就会改变主意。 她们没有她想象中活得那么恣意洒脱,各人都有各人的苦水,都是逼不得已才要自己出来讨生活。 父女俩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两人都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说服对方放弃想法。 薄青崖倒是陷入沉思中,他不知道顾德音说要成为顾家主的话里有多大的决心,如果她真的想要这个,他一定不遗余力地帮她。 顾家的生意里面有薄家的一份在,他的支持,会让顾家族里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而不是敷衍了事。 不过这得以后再跟顾德音沟通,不急于一时。 三人都各有心思,但都懂得不能破坏气氛,所以马车里一如往常般和谐。 反到是马车外的萧明章,神色莫名地看了眼马车,虽然没有见到顾德音的样子,但他却能想象到她倔强的模样。 对于顾德音说想要成为顾家主的话,他并不觉得有多离经叛道,毕竟他见过太多有野心的女人,她们能迸发出的力量并不比男子弱。 女子之所以被束缚住,只因这样更有利于男子的统治,他太明白这套权术了。 他没有吭声,可跟在他身边的人却对顾德音的话嗤之以鼻,妇人之就是妇人,想一出便是一出,好在顾老爷脑子是清醒的,没有同意女儿胡闹。 须知,牝鸡司晨,天下必乱。 回城的速度极快,马车驶进了知府衙门,王同知带着人候在这里。 他一看到萧明章到来,忙迎上前。 萧明章看了眼这王同知,这人为官四平八稳的,原则来说也不是个好官,只是现在让他过渡一下罢了,所以对于他献的殷勤,他视若无睹。 王同知又去巴结顾德音,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两人真实的身份,只想着这两人跟摄政王肯定很熟,没看到摄政王令来得总是那么及时。 所以他也想为自己积攒一点人脉,将来也好升官。 顾德音只好再装郡主的威仪,找了个由头打发掉王同知以及其他人。 没了外人在,她这才放松了身体,亲自扶父亲下马车。 “爹,我已请太医等候,待会儿他会为您好好地疗伤。” 顾江淮点了点头,心知这个优待肯定是萧明章带来的,于是朝萧明章郑重地道了谢,要欠恩情让他来,不能让他的女儿冲在前面。 萧明章一眼就看穿了顾江淮的想法,他只是淡淡地道,“顾老爷无须如此,这是我与顾姑娘的约定。” 言下之意,这里面可没你什么事,你能得到优待是沾了女儿的光。 顾江淮顿时脸色有些沉重,真不想欠这些贵人的人情,一个个的都特难相处。 薄青崖不置一词,只是来回看了看义父和萧明章,看来私下得问问义父这男子是何种身份?为何顾德音跟他如此熟络? 他带着这些疑问,先行去医治身体。 太医看在顾德音的份上,倒是尽心尽力地医治顾江淮和薄青崖二人,秀儿在一旁打下手。 趁着顾德音跟太医去抓药之际,薄青崖向顾江淮问出了心中疑问。 顾江淮眼眸微垂,淡淡地道,“那人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薄青崖闻言,惊讶得差点摔下床。 好在顾江淮扶得快,他这才不至于伤上加伤,使破败的身体更加破败。 “你别太过于吃惊,阿音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等回京后就不会再有交集,他影响不到阿音。” 他是不会让这样的人时常出现在女儿的身边,在他看来,这可不是女儿的良配。 身份太高,他掌控不了对方,一如前女婿徐宁宇,因为顾家高攀了徐家,这是桩不对等的婚事,所以他眼里压根没有他这个岳父。 以前为了女儿的幸福,他忍了徐宁宇不少的轻视和不敬,只因他不想让女儿夹在中间为难,他看得出来女儿当时有多喜欢这个夫婿。 这种错犯过一次就已足够了,一想到前亲家母许氏居然对女儿下毒,他就一阵后怕,若是没了女儿,他也就活不成了。 若女儿真嫁了萧明章,受了委屈,他连为她出头都做不到,这可不行。 他想明白了,给女儿择婿,门当户对更好,这样一来,女婿敢有异心,他就能打得对方找不到牙。 有他在,谁也欺负不了他闺女。 薄青崖想了想,义父说得在理。 “明儿起,就要想法子减少音妹跟他的接触。” 萧明章那张俊脸,比起昔日的徐宁宇有过之而无不及,少女情怀总是诗,说到底,顾德音如今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很容易会被皮相所迷惑,一如当初遇到徐宁宇那样。 薄青崖的顾虑,同样也是顾江淮忧心的问题。 义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均肯定对方的想法。 一连几日,萧明章都找不到顾德音,派人去找她来,得到的回答要不是在煎药,要不就是正在陪顾江淮说话,不然就是在照顾薄青崖这个义兄,总之她没有一刻是清闲的。 要是他多派去几趟人,就会把顾江淮或者薄青崖给招惹来。 这两人对待他的态度永远都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甚至表示若有要事吩咐,找他们即可。 他算是把这两人的态度给看明白了,他们这是在防他。 ------------ 第149章 意外的插曲 自从父兄获救后,顾德音就把全副精力都用来照顾他们,自然就顾不上萧明章那边,所以在听到萧明章病情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之时,她不禁自责起来。 她以为他的病情稳定了,哪知还会反复? 所以这天侍候完父亲吃药后,她就赶去看望萧明章。 薄青崖在回廊处散步之时,正好看到她往外面走,他忙道,“哪去?” 顾德音边走边回头道,“听说摄政王病情反复了,我去看看,哥,你走走就得了,别累着了,待会儿就回屋歇一歇,我去去就回。” 薄青崖闻言,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假如萧明章是别个身份,他都不会阻挠二人在一起,毕竟他注定是早死的命,并不能永远照顾顾德音,有人能照顾她,他求之不得。 可偏偏这人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这太不拿稳了,毕竟这世道,人心易变。 看到顾德音走远了,他没再继续散步,而是加紧步伐回屋把这消息告诉义父。 另一边厢的顾德音径自到了萧明章暂住的院子,这里进出的人并不多,萧明章并不想太多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就王同知与几个军中将领出入给萧明章汇报公务,其余时间这里都颇为安静。 萧明章虽说失忆了,但紧要的公务还是会送来交给他处理,所以他还是处于极繁忙的状态。 “王爷,这药都凉了,您该喝了,不然会影响药效的……” 太医苦正在苦口婆心地劝他喝药。 顾德音还没掀帘子进去,就听到萧明章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放那儿吧,我待会儿自会喝。” 太医可能还想劝,萧明章就挥退他,不让他在跟前烦心。 他一脸苦恼地退了出来,哪知在门口遇到顾德音,先是跟顾德音大眼看小眼,一会儿后,他赶紧低声与顾德音道。 “顾姑娘,你来了就好了,王爷再不喝药,他的病情就会恶化,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得付诸东流,若是王爷的失忆症一直没治好,那绝对不是天下苍生之福……” 他把这病情会带来的后果夸大化地跟顾德音说,就是怕顾德音不重视。 顾德音蹙了下眉尖,“王爷不是还能处理公务吗?” 那这样就不算太糟糕的情况。 太医却是一副她不知道事大的样子看着她,出口就是指责。 “所以说你这女娃娃就是不懂政事,王爷失忆的事情传出去,各方势力都会蠢蠢欲动,天下一乱,别说黎民百姓受罪,就你家那生意也做不得了。” 顾德音对太医这番半带恐吓的话,其实是半信半疑的,萧明章哪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推翻?不过这话不能说,说出来那是大逆不道。 正在这时,萧明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谁在外面?” 顾德音这才没再与太医说话,而是走进屋内,轻笑道,“是我。” 萧明章闻言,这才抬头看向她,先是怔了半晌,仿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随后他脸现委屈之意。 “我以为救出你父兄,我就要被扔到一边不再理会了,原来你还是会来看我。” 这话里有控诉,有释然,有不可言说的想念。 顾德音这会儿却是颇为愧疚,毕竟自己真是忽略了他这个病患,要不是有他,自家父兄也未必能平安,这么一想,她更为内疚。 上前朝萧明章行了一礼,她真诚地道歉。 “是我不好,忘记了您也需要照顾,我想着您身边不缺侍候的人,所以就把重心放在我父兄那边,对不起,王爷……” 萧明章看她这样,再大的气也都消了,他伸手扶她起来,握住她的手不放。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想要你记得时常来看看我,你知道的,我失忆了,我只记得你,看不到你,我会心慌,他们侍候得再精心,于我而言都是一群陌生人……” 萧明章这委屈巴巴的样子,直戳顾德音的心,设身处地而想,换成她失忆了只记得一人,而那人却疏于照顾陪伴她,那她肯定会崩溃的。 怪不得他的病情没有进展,病人心情不好,吃太多的汤药都没有用。 “您先喝药,我今儿个哪里都不去,就在这儿陪您,可好?” “真的?” 不是骗他的? 萧明章其实有点半信半疑。 “你父兄那儿?” “他们的情况都稳定了下来,不急,伤势要恢复最需要的是时间。” 意思是她是次要的,可以暂时把那边放一放,先顾着他这边。 听到这话,萧明章的心气顺了,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看他心情好转,顾德音赶紧劝他喝药。 这次萧明章很是配合地喝下苦如胆汁的药,喝完后,他一张俊脸都皱了起来。 顾德音赶紧把准备好的蜜饯塞到他的嘴里,“来,甜一甜就不苦了。” 这哄孩子的话,萧明章颇为受用,张口就含住她塞来的蜜饯,一不小心还咬到她嫩如青葱的手指,他当即怔住。 顾德音没想到会有这意外发生,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不禁烧了起来。 这意外太羞人了,她想要抽回手指,哪知他却含住不放。 “王爷,您快松口……” 萧明章这才似回过神来一般,俊脸也跟着烧红起来,赶紧松开咬住她手指的牙齿,看到她缩回手指,他不禁感到一阵失落。 顾德音看他也满脸羞红,这会儿的他不像是坐在高位上冰冷的摄政王,反而像个纯情的大男孩,这反差让她不禁有点忍俊不禁。 她一笑,萧明章脸上的羞赧这才退却,其实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两人很快就恢复如常,把刚才的插曲抛之脑后,谁也没再提及,省得尴尬。 顾德音说在这儿陪伴萧明章,就真的做到,她看了下桌上的公务不少,主动抓起墨锭就给他磨墨。 萧明章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坐回原位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只是他做一会儿公务就要抬头看一眼顾德音,仿佛确认她还在不在一般。 这举动让顾德音的一颗心都融化了,看萧明章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几丝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柔情。 这一幕落在了匆忙赶来的顾江淮的眼里。 ------------ 第150章 改变策略 女儿脸上的柔情,顾江淮并没有漏看,身为父亲,他看得出来女儿对萧明章动情了,这让他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孩子还能再爱人,并不像她说的那般心如止水,他是真怕她会孤独到老。 忧的是孩子所爱非人,齐大非偶,他怕她会再步上前段姻缘的后尘。 而一直阻拦他的太医看到他怔在外面,似乎没有进去打搅的意思,赶紧借机把人拉走,省得打扰了摄政王的好事。 到了外面的回廊,确定屋里的人没能听到两人的交谈声时,他这才低声劝道。 “顾老爷,王爷对令爱如何,你都看到了,我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令爱若能得到王爷的青眼,那日后前程不可估量,这可是你顾家祖坟冒青烟求都求不到的好事……” 所以,你阻止个什么劲儿? 换成别家,都不知道得高兴成啥样,估计早早将自家闺女洗干净打包送进王爷的后院了,哪里还会像顾江淮这样拿乔。 这话顾江淮并不爱听,他就这一个闺女,哪会卖闺女求荣? 只见他板着脸看向太医,“你可有闺女?” 太医捋捋胡须,想到自家闺女,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有一个。” “年芳几何?” “今年刚及笄。” 说到女儿,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恨不得插翅飞回家中与妻女团聚。 顾江淮大江南北的做生意,见过太多的人,一眼就看穿了太医是个慈父。 此刻,他冷笑一声,“若摄政王看上你的闺女,把你闺女献上可好?那可是有远大前程的,到时候还能提携你当个太医院的院令也未定……诶,你怎么气鼓鼓的?这话你不爱听啊?” 顾江淮故意戳穿他正在生气的事实,他爱女之心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都舍不得拿女儿去攀附权贵,他又如何舍得娇女受委屈? 太医听到顾江淮冷哼一声,不禁有几分汗颜,劝别人容易,事情到了自己的头上,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叹气一声,朝顾江淮做了个揖,算是赔礼,是他失言了。 顾江淮是生意人,一向奉行和气生财,看到太医认错了,他也就下了台阶,没再故意为难人。 太医看顾江淮没再生气,这才再道。 “我那番话是不中听,可王爷若是真看上你家闺女,你阻止也没用,这天下是姓萧的,我们都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 君令一出,莫敢不从。 顾江淮的神色阴暗了下来,这道理他懂,正是因为懂,才会想法子阻止。 太医轻拍了下顾江淮的肩膀,大家都是慈父,他明白他的心情,齐大非偶,把闺女嫁进这样的人家,谁都不会放心。 顾江淮没有再回去阻止自家闺女与萧明章接触,这里毕竟是萧明章的地盘,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做再多都是徒劳无功。 关键还是在自家闺女身上,他想明白后,转身就走了。 一离开那个院子,他这才感到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果然,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薄青崖焦急地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一旁的秀儿见状,冷脸道,“大爷,你来回踱步好久了,该休息了,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闻言,他不悦地看向这侍女,“我的身体我知道,不用你多管。” 这侍女不像侍女的女子,似乎总爱跟他唱反调,这让他颇为不喜,也不知道义妹是打哪儿找来的侍女? 秀儿翻了个白眼,她也看不惯这个一副老是他快要死了的样子的大爷,男人就该爽快一点,而不是像他这般犹犹豫豫的,哪有半点男子汉的气概? “若不是姑娘吩咐了,我才懒得管你,再说你身体不舒爽,难为的是姑娘。” 这话让薄青崖沉默了下来,没再继续踱步转圈圈。 秀儿上前给他把脉,然后掏出银针给他扎了几个穴位,然后就站在一旁不管了。 互看不顺眼的两人,谁也不搭理谁。 薄青崖看到义父顾江淮回转,忙起身相迎,结果往义父身后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到义妹顾德音的身影,他不禁失望地道。 “音妹没跟着回来吗?” 让顾德音跟一匹狼相处,他怎么想都放心不下。 “要不我去一趟把音妹找回来,他就算是摄政王,也不能扣着良家妇女不放……” 他一边说一边想要往外走。 顾江淮出声拦下他,“我没有进去找阿音,你也别去了,阿音自有分寸,我们得相信她的判断。” “义父,这哪能行?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音妹还年轻会上当的。” 薄青崖自己就是男人,太清楚不过男人的劣根性,他萧明章也是男人,没有那么多的高风亮节。 顾江淮示意薄青崖稍安勿躁,“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人家也是病人,我们也不能阻止他找阿音,省得干预过度会适得其反。” 薄青崖一听这话,跳起来道,“他算哪门子的病人?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失忆的人。要说起来,音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他受了音妹的恩,帮我们不过是报恩求得心安而已……” 听到义子越说越离谱,顾江淮脸色一变,上前捂住义子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慎言,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薄青崖刚才不过是一时激愤才会失言,这会儿理智回笼,他朝义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顾江淮这才松开捂住义子嘴巴的手,有些事心照不宣就行了。 再说失忆一事,纵有怀疑,可自家闺女深信不疑,他又能说什么? 说多了,非但达不到想要的效果,还会把自家闺女推远,他傻了,才会帮萧明章一把,给他机会安慰自家闺女搏好感。 这边厢的父子二人打算改变策略,另一边厢的萧明章却是过了极为快乐的一天。 顾德音甚至是陪他用了晚膳,这才回去她自己的院子。 哪知父兄都还没有睡下,正在等她。 看到他们,她不禁有几分心虚,上前道。 “爹,崖哥,你们还没有睡啊?” 顾江淮神色如常地道,“你没回来,我们哪里能睡得着?来,我们谈谈。” ------------ 第151章 转变 顾德音看他们神色都有几分严肃,没说什么就坐了过去,一副乖孩子的样子。 不过对于他们想要说什么,她已然心中有数。 于是她抢先道,“爹,崖哥,你们放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与摄政王之间不会有什么的,齐大非偶,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四个字的份量,也吃尽了这四个字的苦头,又如何会再重蹈覆辙?” 薄青崖见她如此清醒,但做出的事情却是南辕北辙,不禁忧心忡忡地道。 “可是,音妹,你跟他如此亲近,难免会受到他的蛊惑,我怕到时候受伤的还会是你……” 剩下难听的话,他说不出口,就怕伤了顾德音的自尊。 顾江淮没有出声,显然他是认同薄青崖的话。 顾德音微蹙眉,并未觉得自尊被刺伤,历经两世,来自亲人的关心怎么也不为过。 好一会儿,她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她没再看父兄的神色,而是缓缓说起自己上辈子的事情,尽管语气淡淡的,但她的情绪难免会因此而波动,毕竟那是她真实的经历。 顾江淮没有听完,就已经愤怒出声,“世间怎有如此可恶可恨之人?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薄青崖没有发表意见,但他的手握得死紧死紧的,虽然只是一个故事,但他却是愤怒得恨不得杀人。 “是啊,这样的人说他是禽兽都是侮辱禽兽,一个小小的官宦之家尚且如此,更何况皇家?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踏入这样的险地?” 顾德音神色很冷地道。 她不否认会受到萧明章俊美的容颜诱惑,但她更清醒的知道自己没有对抗的资本,那这条路就不能走。 薄青崖立即追问,“万一他强娶豪夺呢?” 顾德音直视他,“当初救元嘉公主时,他说过欠我三个人情,如今第一个已用,剩下还有两个……” “万一他不守信用呢?”薄青崖又问,“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崖哥,虽然萧明章权倾天下,但我对他的为人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再说还有元嘉公主,她必是会站在我这一边。” 顾德音十分自信地道。 “再说,你们担心的问题出现的机率并不大,人家摄政王现在失忆了,等他恢复了记忆,又哪还记得我是谁?” “你真信他的失忆?” 顾江淮问出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 顾德音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这重要吗?” 如果萧明章在演戏,那她就陪他演戏,如果他真的失忆了,她就当还人情陪他一程,反正又没有损失。 两人之中有虚情假意,也有真情实意,端看这事往哪方面发展。 所以对于这件事,在她这里根本就不是事。 “你们没有必要操心,就算看在小公主的份上,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兄长。” 她把一切都剖析给他们看,就是要安他们的心,没有必要对萧明章有那么大的防备心,省得适得其反。 顾江淮与薄青崖对视一眼,对于顾德音的说辞,他们就算不信十足,也会信个七八分。 既然如此,那就放宽一点,由得这个丫头自行处理。 顾江淮做为大家长最后道,“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只需要记住一点,为父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为兄也是。”薄青崖道。 顾德音脸上的笑容这才多了几分真诚,有他们的信任和支持,真好。 就在要散场之时,顾江淮突然问了句,“你刚才的故事还没有说完,那个女子最后如何了?” “死了。” 顾德音淡淡地答了两个字。 顾江淮听到这俩个字,突然感觉到心脏一阵一阵地疼痛,脸都因此皱了起来。 “爹,你怎么了?” 顾德音见状,赶紧上前扶住父亲,脸上满是着急之意,正想要把秀儿唤来给父亲诊脉。 顾江淮却是摆了摆手,“没大碍,不用兴师动众,只是这个故事让爹感到难受……” “爹,这不过是个故事,您听听便是了,怎么就真情实感了呢?” 顾德音哭笑不得地道,就是怕他听了难受,她才会说是一个故事,怎么他还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顾江淮说不出原因是什么,总之他一想到这个故事就会难受得紧。 “这故事里的女子之所以被夫家如此对待,只因她没有依仗?” 顾德音眼眸微敛地回道,“她后来是一个孤儿,没人撑腰,不就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所以女儿才说,纵使留下万贯家财,不如教她真正安身立命的本事,这才是长久之计。” 顾江淮定定地看了会女儿,发现她说的皆出自内心,那么看来,那天她说她要成为顾家主的话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你所求的,爹会认真考虑的。” 只给女儿留下万贯家财,不教会她雷霆手段,那无异于幼儿抱着金砖游走于闹市。 以前竟是他想差了。 以为按照世人培养女儿的方式来教育自己的孩子,这样她就能平安过一生,其实这是把自己的孩子给教傻了,循规蹈矩有时候并不一定能带来好的结果。 想明白这些,他长叹一声,伸手轻抚女儿的头顶。 “那个故事里的女子,没有一个好父亲。” 顾德音本来对于父亲转变态度和想法,内心很是欣喜,但听到他这句话,她却无法认可。 “爹,您错了,她有个好父亲,这世上再没有比她父亲更爱她的人了。” 顾江淮的内心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被安慰到,再摸了摸女儿的头顶,他带着惆怅先回了房,这会儿他想静一静。 顾德音不知道父亲情绪为何会波动如此大,这只是一个故事。 她回头看向薄青崖,不希望这一个也变得古怪,好在看到薄青崖神色如常,她正想松口气,说点轻松的话题。 哪知薄青崖却道,“这个故事的女子若有个好兄弟就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音妹,为兄会好好地活着的,得一直活着才能为你撑腰。” ------------ 第152章 乐极生悲 离开前,薄青崖也轻抚了一下顾德音的头顶,一转眼,她不再是那个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已然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但无论这个姑娘如何长,也还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小女孩。 他带着必须要活下去的坚定信念回了房间,从这晚开始,他要好好配合大夫的治疗,争取活得更长一些。 顾德音怔在原地,她没想到一个故事,就将他们一个两个都变得不正常。 最后,她摇了摇头,转身也回房了,想不明白的事情无须多想,反正船到桥头必然直。 另一边厢的萧明章在听了暗卫鹦鹉学舌般的禀报后,神色却是越发冰冷。 伸手挥退了暗卫,他躺在床上,双眼放空,似在思索。 没两日,秀儿跟顾德音反馈说,薄青崖突然很积极的接受治疗,这是个好的开始,总比整天把死死死挂在嘴边要强得多。 顾德音顿时满脸惊喜,没想到一个故事带来的回馈是正面的。 薄青崖因为先天心脏不好,求生意志并不强烈,如今他积极地想要活下去,倒是个好现象。 所以,她吩咐秀儿务必要尽心尽力地照顾薄青崖,她不求他能长命百岁,但至少要比上辈子活得更久,这就于愿足矣。 秀儿点了点头,她虽然没有多少医者仁心,但平日里爱跟薄青崖斗嘴,也是想要激发他更多的求生意志,有时候人的坚定意志比任何汤药都管用。 跟父兄说开后,顾德音再去看望陪伴萧明章,父兄就没有再说什么,也没再想法子东阻西拦,这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总算不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萧明章看到她的好心情,突然放下手中的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的心情很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没有,看到你们都慢慢地恢复了健康,我的心情大好呀。” 顾德音笑吟吟地回了一句。 萧明章微垂眼眸,“你父兄的伤大好了?” “差不多了,不过我哥的身体弱,他得长期调理。” 萧明章瞥了眼她满是笑意的眸子,没再说什么。 顾德音凑到他身边道,“太医和秀儿今儿跟我说,您脑子里的淤血清得差不多了,看来您恢复记忆是指日可待,这不就是个好消息吗?” 萧明章定定看了她半晌,突然幽幽地问了句。 “你就这么想我恢复记忆?” 顾德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当然,您身上系着大商朝的国运,您恢复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我虽然是个小女子,但这点眼界还是有的,国泰则民安,民安才能赚到更多的银子。” 稳定的环境,对于商家来说是好事情,当然有些心怀不轨的想要趁乱发财,这些就该拉到菜市口斩头。 萧明章闻言,突然心情明媚了许多。 原来她是这样看他的。 这回看她递过来的药碗,他没有再迟疑,一口就饮尽。 似想到什么,他从一堆书信中抽出一封递给顾德音,“嘉嘉给你的。” 顾德音吃了一惊,元嘉公主还给她写信了? 她欢喜地接地来,正要打开看信,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提到元嘉公主时是很熟稔的语气。 “您记起公主了?” 看着她兴奋的表情,萧明章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 “最近才想起来的,所以这信压了好些天,我才想起拿给你。” 顾德音拍着手欢快道,“这可是好事,看来离你全面恢复记忆不远了。” 萧明章不置可否,看到她高兴地坐在罗汉床上看信,双腿微微晃着,这舒适惬意的样子,让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能在他面前放松自如的活动,是不是代表着她对他放下了戒心? 他不知道答案,只知道此刻她欢喜,他也跟着欢喜。 好一会儿,看完信的顾德音蹿到萧明章的身边,笑道,“公主说要给我带些江南的丝绸和胭脂水粉回来,那敢情好,省了我的银子了。” 其实她不缺这些,身为顾家主的独生女儿,她的待遇堪比公主,只不过这是友人给她带回来的礼物,那就弥足珍贵了。 萧明章很想说,你若喜欢,他可以天天让人给她置办这些。 但是,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微垂眼眸,他道,“在这方面,你倒是跟她颇为相合。” “你也这么觉得,是吧?朋友嘛,合得来的才是手帕交。” 顾德音觉得以前的自己在交友方面也是眼瞎的,就白念涵那等小人,她居然也引为知己,所以也难怪会被白念涵给坑了。 好在这辈子医好了眼瘸的毛病,元嘉公主绝对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两人相处的气氛比起前段时间更为轻松,主要是顾德音不纠结了,心通透了,看什么都明媚了。 萧明章出去视察时,她也跟着去了,打着假郡主的名号,她很是过了一把瘾。 只是有时候,人难免会乐极生悲。 这日,她刚跟萧明章视察完整顿后的军营,上了马车回城,在城中一家酒楼准备用晚膳。 刚下了马车,她与萧明章站定刚说了两句话,就看到从人群中冲出一人,那人的袖口中有抹银光。 她先是随意看了一眼,可这抹银光让她微微睁大眼睛,这看起来像是凶器的反光。 “不好,有刺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萧明章就抱起她躲开了那人的一击。 因这一击,萧明章或明或暗的护卫都瞬间出动。 而原本围观的人群中又有十好几个人蹿出来,手持武器的他们跟护卫们打了起来。 萧明章将惊魂未定的她抱上马车,正要跳上马车,准备先送她回知府衙门,哪知突然又有刺客从屋顶跳下来,直冲着萧明章而去。 她瞪大眼睛,猛地一把推开萧明章,让那人的剑扑了个空。 萧明章其实早就发现了屋顶上的刺客,他本来想要抱着她避开的,哪知她却突然出手推开自己,这倒是让她自己暴露在危险当中。 众人都看到他一直护着她,就必知她是他的软肋,这样随时都会抓住她来威胁他,真这样就麻烦了。 果然,想什么怕什么,从屋顶上跳下来击不中的刺客,猛地将剑尖直指顾德音,比起会武的萧明章,不会武的顾德音更容易生擒。 顾德音睁大的瞳孔里,只看到那剑尖一转就朝自己而来。 ------------ 第153章 劫后余生的悸动 这一幕,让萧明章的心头一紧,他不顾一切急忙要去救顾德音,为此不惜让自己腹背受敌。 而顾德音却在情急之中,忆起秀儿为她做的保命小玩意儿,一个戴在手腕处的袖箭,她忙举起自己的手腕,将袖箭发射出去。 那名举剑刺向顾德音的刺客在看到暗器向他而来时,他心下一惊,想要避开,哪知这暗器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刺中了他的眼睛。 顾德音看到这名刺客哪怕被她的袖箭射中眼睛,依然还要向她袭来,心里哪怕慌得要命,但她还是镇定地发射了第二支暗器。 好在她的运道不错,这第二支暗器因为距离近,正中这名刺客大开的胸膛,而正在此时,之前刺中他眼睛的暗器上附着的毒药发作了。 他因痛楚和毒素减缓了动作,被后面的萧明章一脚踢中腰腹,当即从车辕处摔到地上,萧明章反手抓住他掉落的剑,直接一剑结果了他。 感觉到后背有风,他没有转身,手中的剑往后一刺,正中背后刺客的胸膛,一脚踢开了旁边袭来的刺客。 终于觑得一丝空隙,他没有犹豫,一把揽住因为射杀了一名刺客而脚软倒下的顾德音,紧紧抱着她坐到马车夫的位置上,他亲自驾起马车逃离此地。 顾德音听着耳边的风声呼呼的响,被这炎热的风一吹,她的神志这才回笼,顾不上后怕,她先是看了看揽紧她的萧明章清晰的下颌线,一时间有点劫后余生的悸动。 一会儿后,她想回头看看,哪知萧明章一把按住她的头,粗声道,“别看。” 他怕血腥场面会吓怕她,此刻她最重要的是平复心情。 顾德音不给他添乱,真就没有回头看一眼战况如何,总之这会儿她能相信的只有他。 马车疾驰在道路上,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退避,倒是没有出意外。 好在没有刺客跟上来,可见他们都被护卫拖住了后腿,这倒是给了他们逃生的机会。 熟门熟路地回到知府衙门,留在此处的人看到他们狼狈回来,先是一惊,然后立即启动应急措施。 直到马车在衙门内停了下来,顾德音的一颗心这才回到胸腔中,正想要跟萧明章说点什么,哪知他却突然软软地倒在她的身上。 “王爷?” 顾德音声音颤抖地唤了一声。 萧明章却没有回应她。 她忙唤出马车里一直没敢露面的花书,与她一道扶着萧明章下了马车。 太医早已匆匆赶来,指挥着人将萧明章扶上担架,抬回暂住的院子。 匆匆走了一小段路,他一回头,看到顾德音一脸担忧地跟在萧明章身边,他不禁皱起眉头,都什么时候了,这顾家女也不知道避一下嫌? 看来之前顾老爷说不是想攀高枝的话,并不可信。 此时已经到了萧明章暂住的卧室,他立即下逐客令。 只见他冷冷地道,“顾姑娘,王爷需要诊治,你还是先回避的……” “我也想啊。” 顾德音微微举了举萧明章握住她的手死紧的动作,并不是她要厚着脸皮跟过来,而是萧明章不肯松开她的手。 之前将萧明章扶上担架时,她哪怕再担心,也不想这个时候跟过去添乱,哪知她刚要松开手离开,萧明章的手就一把握住她的手,她只能被迫跟着一道往这边院子而来。 太医顿时一脸窘相,他没想到萧明章对顾德音的感情有这么深,居然在昏迷中都不放开她的手。 “那你也一块进来吧。” 顾德音点了点头,没有迟疑,急忙迈步进了内室。 太医立即给萧明章检查,除了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些小伤之外,并没有发现大的伤势,那么为何萧明章会突然昏了过去? 他望闻问切了一番,眉头皱得很紧,最后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她朝坐在萧明章旁边的顾德音道,“还是请秀儿姑娘来一趟。” 顾德音点了点头,急忙吩咐花书把秀儿唤来。 因着顾江淮和薄青崖这两个病患要照顾,秀儿就留在了那边,而由太医一人全权负责萧明章。 也正正因为这样,秀儿这次才没有随行。 正在给薄青崖煎药的秀儿急匆匆赶来,一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上前去给躺在床上的萧明章把脉。 左右手都换了好几次,她这才收起把脉的手,柳眉紧皱。 “如何?” 顾德音焦急地问道。 秀儿与太医对视了一眼,双方都明了,这情形颇为诡异。 这会儿看到主子问,她只好答道,“情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王爷很可能会因此恢复记忆,也有可能会造成记忆错乱,不好说。” “怎么会这样?” 顾德音难以置信,不过想到他之前伤的是大脑,遇刺逃生一事又过于紧张,那么发生点什么变化,也就不出奇了,毕竟大脑是人体最神秘的存在。 太医出声道,“等王爷醒来就知道如何了。” 顾德音没有再说什么,看了看他握住她手的手,她微垂眼眸,掩去自己眼里不应该有的情绪。 顾江淮和薄青崖在听到他们二人遇刺时,都变了脸色,他们没有多想,立即往萧明章的院子而来,看到顾德音完好,二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正要说什么的二人,在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时,脸色都不好看,薄青崖甚至想要冲过去拉开二人,但却被顾江淮给拉住了,只因顾德音朝他们摇了摇头。 在萧明章情况未明时,顾德音不想节外生枝,此刻她最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 顾江淮相信自己的女儿,拉走了不愿离开的薄青崖。 想要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的详情,就只能问花书。 在知道萧明章拼命护住顾德音冲出重围时,无论是顾江淮还是薄青崖都沉默了,萧明章的举动出乎他们的预料。 “那个时候王爷眼里只有姑娘。” 花书这一句感慨的话,让父子二人都不好再说什么反对的话,这个时候只能祈祷萧明章能否极泰来。 这一夜,没有一人能睡得好。 顾德音趴在萧明章的床沿睡去,直到感觉到握着她的手有动静,她这才猛地睁开眼睛,急切地看向萧明章。 “王爷?” 这一声把守在一边的太医和秀儿都给唤来了。 此时萧明章的眼睛却是先看向了顾德音,那双有如黑葡萄般的眼里满是审视的意味。 顾德音在看到这眼神时,不禁怔了怔。 ------------ 第154章 生分 这样子的萧明章,跟她记忆里初见的那个摄政王重叠了。 这一刻,她知道,那个摄政王回来了。 他不再是那个会用可怜巴巴搏同情的眼神看着她的萧明章了。 她猛地松开他的手,身体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很是得体又拘谨地站在原地,语气恭敬地道,“王爷,您醒了?” 萧明章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然后再看了看疏离站在一丈远之外的她,微微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他觉得心空落落的。 随后,他淡淡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顾德音不好答,难道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说他之前失忆了? 好似怎么说都不太对,于是她沉默地站在原地。 一旁的太医见状,眼里有抹惊喜,他上前道,“王爷,您恢复记忆了?” 萧明章不明所以地问了句,“难道本王失忆了?” 这下子轮到太医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了,可一对上萧明章那双冷厉的眸子,他顿时把所有的想法都扔到了爪哇国,冷静地陈述了他之前的病情。 萧明章一言不发,显然他正在消化这最新的消息。 好半晌,他又看向顾德音,“之前是你救了本王?” 顾德音点了点头,把那天在水边救他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半点也没有以救命恩人自居。 “本王欠了你一次。” 萧明章这丁是丁卯是卯的话,让顾德音心里有点难受,明明之前他们的关系还挺亲近的。 不过她不是小姑娘了,这点子情绪很快就会过去的,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真情实感。 “我不敢当。” 她忙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萧明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太医刚说本王失忆之时只记得你,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本王了,本王自会答谢你的付出,所以没有什么不敢当的,还是说你把本王当成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顾德音这下子不好再说什么推搪之词了,只好应了声,反正赚了萧明章的人情,她不亏。 不谈感情,那就只谈利益。 “既然王爷已经醒来,那我就先行告退了,不打扰王爷休息。” 说完,她又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秀儿也赶紧福了福,跟上主子的步伐离开。 萧明章恢复了记忆,他的病情就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为了不给自家主子招惹麻烦,以及避嫌,她识趣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太医一人。 萧明章的目光追随着顾德音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她的背影,他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太医。 “说说本王失忆期间都做了什么。” 面对这样的摄政王,太医不禁怀念起失忆中的摄政王,至少身上有几分人情味,不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靠近都要打哆嗦。 这会儿他不敢迟疑,赶紧把他失忆后的事情详细说了说。 萧明章垂着眼眸听着,但他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自己的大掌上,他还记得刚醒时握住的小手的柔软。 太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没有再问问题,他赶紧上前给他做了个检查,左右手再度把了好几次脉,最后方才确定萧明章的身体没有大碍了。 估计是遇袭时过于紧张刺激,方才让他的大脑恢复了记忆,除了这个解释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来。 另一边厢的顾德音却是沉着脸回到暂住的小院,顾江淮和薄青崖一看她回来,就立即围了过来。 义父子二人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事情有变。 “怎么了?” 听到父亲的问话,顾德音这才勉强笑道,“没事,对了,有件喜事,摄政王恢复记忆了。” 义父子二人闻言,对视一眼,眼里都有抹惊讶。 之前对萧明章失忆一事,他们是半信半疑的,可现在人家冷不丁的恢复记忆了,看来之前倒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江淮最先笑开怀,“确实是好事,闺女,王爷恢复了记忆,你也可以轻松一二,而我们也该起程回京城了。” 薄青崖的脸上也有抹笑容,他怕顾德音失落,所以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义父说得对,我们在此叨扰王爷良久,也很是过意不去,只是之前他失忆了,只记得你,我们也不好做过河拆桥之事,如今倒是皆大欢喜了。” 顾德音看着父兄二人故做开怀的样子,内心的那抹失落瞬间消失不见,反正没想过跟萧明章会有什么结果,所以这样倒是正好,省得她挂怀。 她上前揽着父亲的手臂,笑道,“爹,崖哥,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真的。” 顾江淮伸手轻抚女儿的头顶,她能看得开就好。 他发现,这次再见到女儿,她比以前成熟了许多,至少不会再感情用事。 薄青崖暗地里吐出一口浊气,自家妹子没有掉进感情的陷阱里,倒是件幸事,所以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知府衙门,最好跟萧明章划清界限。 对于离开一事,顾德音并没有意见,反正迟早都要走的。 再说之前顾江淮就留了一手,把货物分开两批走,所以他的损失并不严重,现在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回京整理货物销售了,总得把损失的钱再赚回来才行。 萧明章看到前来告辞的三人,眉尖皱得更紧。 “你们这个时候上路回京城,考虑过安全问题没有?” 顾江淮扬着客套的笑容道,“劳王爷记挂了,从京城商行那边派来的人手已经到了,由他们护送我们回京自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再说继续再叨扰王爷清养,我们也过意不去……” 萧明章眸子很平静地看向顾江淮,顺带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顾德音,自从进来这里之后,她就很是安静地坐着,那姿势标准得他挑不出一丝毛病。 本来看她这安分守己的样子,他该满意才是,可时不时闪现的一些记忆,让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不满之情油然而生。 虽然他恢复记忆了,可她需要跟他如此生分吗? 越是生气,他的表情就越是平静,突然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禹王进京了。” ------------ 第155章 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顾德音闻言,猛地抬头看向萧明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江淮和薄青崖却是变了脸色,他们常年在外做生意,自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京城要乱了。 而这个时候,他们回京,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很可能会因为万贯家财而受制于人,谁知道禹王为了筹款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尤其是顾江淮,他这次遇险,就是跟禹王有关,此时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父兄的担忧,顾德音细思片刻也就明白了,脸色跟着一变。 虽然早已猜到萧明章的布局,但她却一直觉得这跟自己的关系不大,毕竟她插不了手,能做的就是尽量躲避,然后暗中落井下石,为父兄遭到的追杀报仇。 当然宣宁侯府的覆灭,她也是极欢迎的。 左思右想后,她都觉得此时回京不是上上之策,于是,她朝父兄看去,用眼神表达她的意见。 一家三口都犯了难,不走,赖在这里算什么一回事? 走嘛,此时又不是好时机。 最后还是顾江淮道,“多谢王爷告知这个消息,只是继续住在这里不合时宜,我们出去找个宅子暂时避避风头……” 反正他有大把的银子,住的问题很容易就能解决。 萧明章却是轻轻地嗤笑一声,这回他的目光干脆看向顾德音。 “你也是这意思?” 顾德音看他这个表情,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恭敬地点了下头,总之有钱能使鬼推磨。 萧明章心间的怒气更盛,脸上不禁带了抹讥笑。 “太医告诉本王,你之前假扮的是本王的夫人某郡主,而且我们之前时常进出城中,城中人对我们的长相并不陌生,你说这次的刺杀是冲着谁来的?” 在听到本王的夫人这几个字眼时,顾德音的脸色微微一赧。 不过很快,她脸上的赧意就退却了,现在不是羞赧的时候。 她自然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想着萧明章的目标比她大,所以她心存侥幸了,觉得自己可以顺利抽身。 现在听了萧明章的问话,她反问一句,“那些刺客是之前落网的那个林知府的人?” 萧明章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顾德音的心微微一沉,这不是好消息。 毕竟她之前进城时十分高调,前两天又跟萧明章到军营视察,知道她长相的人不少,她若搬出知府衙门,很可能就会遭到报复。 毕竟烂船还有三分钉,之前那个林知府在此经营多年,他的爪牙一时间是不可能清理完的。 如果只有她一人就算了,可还有父兄二人在,她不能冒这个险,不能连累他们再落入危险的境地。 这次不用父亲顾江淮出面,她直接站起来朝萧明章行礼道。 “多谢王爷提醒,我们怕是还要在此叨扰王爷一些时日了,还请王爷多多包容……” 她的话说得极客气,萧明章的神色又恢复了那波澜不惊的样子。 “本王还欠你人情,就当本王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话说开了,顾德音也自在了许多,有他这句话,她再住在这里,倒是能心安理得。 顾江淮和薄青崖还想再说什么,都被顾德音给制止了。 他们并没有在此过多逗留,就告辞离开了,又回到之前暂住的小院。 萧明章神色莫名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袖下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他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只觉得心里极度不爽。 最后,他把一切都归于那个倒霉摧的禹王身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非要撞上来,就别怪他不讲兄弟情谊。 禹王进京的动静并不小,先是进宫拜见了小皇帝和祈美之,对于祈美之这个太后,他的兴趣缺缺,被人用过的美人,他内心颇有几分嫌弃。 祈美之极度示好,但看到对方颇有些高傲,这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之余,还气愤不已。 这个禹王果然从来都不讨喜。 祈今之朝姐姐看了一眼,示意她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怒,此时小不忍则乱大谋。 在他把姐姐的亲笔信交给禹王时,身为男人,他就看到禹王眼里的嫌弃,所以他对于太后秘密下嫁一事并没有多说,只以萧明章疑似重伤为由,与对方结盟。 当然他这次也把元嘉这个疯丫头带了回来,有这人质在手,禹王进京才能更放心。 当然如果萧明章真的重伤快死了,那小小的一个元嘉也不在话下。 禹王出了宫就直奔摄政王府,他要亲眼看一看这个异母兄长到底伤得如何? 凶手虽然是他派去的,可他的人却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受伤的萧明章,这让他错失了第一手的消息。 当然,如果萧明章还能喘几口气,他也会趁机补刀让他死得透透的。 那他则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一任的摄政王,等局势稳定了,他再登基称帝也不迟。 元嘉公主在回到王府时,方才知道兄长遇袭了,她当时就惊得差点晕倒,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在江南跟禹王这个异母兄长周旋时,她尚不知道害怕,可此时,她却是害怕得后背都湿了。 软软的身体使不上劲,可她就算是爬,也要先去看看兄长。 下人抬着她往王爷的院子而去,一进内室,周公公这才亲自扶起元嘉公主,趁机与她耳语几句。 本来心就悬着的元嘉公主,在听了他的耳语后,脸上这才有了些许血色。 “真的?” “老奴何时骗过公主?” 周公公笑吟吟的样子,安抚住了元嘉公主满是害怕的心。 不过她还是要亲眼看看,才能相信周公公的话。 一眼她就认出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不是她的兄长,这是个替身。 至此,她方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吓死本宫了。” 她拍着自己的胸脯道。 周公公却道,“公主,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既然把禹王骗进京了,那么这戏就得继续演下去。” 元嘉公主明白,得让禹王露出马脚才能收网。 于是,等禹王赶到摄政王府探望重伤的萧明章时,就看到元嘉公主哭成了泪人,整个人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可见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假意上前安慰几句,然后又试探地问了问。 元嘉公主都答非所问,可见她此时已是六神无主。 一会儿后,她抓住禹王的衣袖道,“十一哥,我哥他昏迷不醒,该怎么办才好?” 禹王对于萧明章的重伤又信了几分,安抚住元嘉公主的情绪,他就找借口去探望萧明章。 看到躺在那儿人事不知的萧明章,他内心狂喜,面上却是装做一副悲伤的样子。 表演了一番兄弟情谊,他这才离开摄政王府。 随后,萧明章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在京城传开了,上到几个辅政大臣,下到黎民百姓,都忧心忡忡。 禹王借机造势,此时他恨不得取而代之。 他还没有正式上位,倒是先把一众追随他的勋贵从牢里放出来,其中就有宣宁侯徐孝礼和许氏,当然木氏也免了牢狱之灾。 ------------ 第156章 吃相太难看 徐孝礼和许氏一出了牢狱,当即扬眉吐气大宴宾客。 尤其是许氏,走路都带风,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峰回路转捡回一条命,这让她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老天爷真是厚爱她,才让萧明章那个杀千万的重伤昏迷,她现在天天祈祷他赶紧死,这样她的黑历史才能完全掩盖过去。 而木氏却没有她那么好运气,她虽然没有受到什么大刑侍候,但她有私生子一事,还是被丈夫徐三老爷知道了。 所以她一回来,徐三老爷就往死里作践她,就连她的儿女也冷冰冰的对待她。 这样的日子,比在牢里还要度日如年。 她出卖了不少人,就算日子难挨,她也咬牙忍了,不敢再冒头,就生怕别人趁机报复她。 至于徐宁宇,失落低迷了好长一段时间,随着家族度过了这次危难,他也迎来了转机,总算能见到一丝曙光,整个人都意气风发了起来。 如今京城里最大的流言都是关于摄政王萧明章的,他太长时间没有露面了,各种猜测都有,也就没人再关注他与柳若荷的那些丑事。 他第一时间就去拜访了禹王。 当初他与顾德音和离,是萧明章下的令旨,如今轮到禹王掌权了,那这道旨意也就能撤回。 毕竟他一直没有写和离书,顾德音就一直是他的妻室。 禹王破例见了他,对于顾家的财富,哪怕不缺钱的他也还是垂涎三尺的,所以徐宁宇一说出来意,他当即就下达旨令废除了之前的和离旨令。 拿到了这道新旨令,他立马就往顾家去,这次他倒要看看谁还能拦着他这个姑爷。 顾管家在看到拿着旨令在他面前得瑟的徐宁宇,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要不是顾忌着禹王,他就早就命人拿着扫帚将这晦气东西给赶走了。 “顾德音呢?赶紧叫她出来,我现在就要接她家去。” 徐宁宇大喇喇地坐着,鼻孔朝天的傲气道。 顾管家连茶都没给他奉,只见他板着脸道,“姑娘不在府里。” 徐宁宇得意的动作一顿,什么叫她不在府里? 他猛地自座椅里起身,欺身近前,冷脸看着顾管家,“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顾管家连眼皮都不抬直接道。 “你在骗我?” 徐宁宇转着手腕,咬牙切齿地道。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威胁的话张口就出。 这张狂的样子,让顾家的下人都恨得牙痒痒的,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着就想吐。 有几个暴脾气的冲上前就想打徐宁宇一身,之前见过他狼狈的样子,所以在场的人都没有一个怵他。 顾管家伸手拦下这些为他打抱不平的下人,冷声朝徐宁宇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还是那句话,姑娘不在府里。” 徐宁宇自是不信的,他一把推开顾管家,直接带人就在顾府里搜了起来。 “顾管家,就由着他在府里横行霸道?” 有人看不管,指着徐宁宇的背影气愤的问道。 顾管家冷笑一声,“好人不与狗斗,他张狂不了多久。” 他毕竟活了这么长时间,见过太多事,像禹王这样行事是不能长久的。 还没有正位,就迫不及待地拉拢势力倒行逆施,谁会真服他? 看着吧,他离砍头不远了。 顾家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没有必要争这一时之长短,且由着他先张狂吧。 顾家下人都觉得憋屈不已,可到底还是听顾管家的指挥,均按兵不动。 徐宁宇搜遍了顾府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到顾德音的人影,这会儿他已经有几分相信顾管家的话,顾德音是真不在这府里。 那她会去哪里? 他一时间没有头绪,只好悻悻地带着人先回去宣宁侯府了。 许氏正等着儿子,一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她直接就派人把儿子唤去了。 果然,儿子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并没有跟着顾德音这个贱妇。 “找不到她的人。” 徐宁宇丧气道,然后瘫坐在椅子里。 他人生最大的挫败就是顾德音,所以他是不会放顾德音走的,顾德音到死都只能是他的媳妇。 “不用找到她,你现在还是她的夫婿,就以顾家主下落不明为由,先接管顾家的生意。” 许氏眼冒精光道,先把钱搞到手,那样在禹王面前才能邀功。 一旁坐着的徐孝礼也是这个意思,经过了这次牢狱之灾,他对权势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强烈,如今只能死绑住禹王这条船,他才能有好日子过。 徐宁宇还是有几分顾忌,“这样会不会吃相太难看?” 许氏冷嗤一声,“脸面这东西,不在乎就完事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世道脸皮厚的人混得更好,你听为娘的准没错。” “听你娘的吧,捧着这银子就能巴上禹王,到时候别说你请封世子一事没问题,我们父子俩也能捞个实权官职当当。” 徐孝礼一想到未来的好日子,眼睛就冒青光。 徐宁宇被父母左一句右一句给说服了,经历过人生的低谷,他现在就想尽快翻身。 再说对顾家产业下手,这样顾德音迟早都会现身,那抓她回来就容易得多。 想明白后,他就立即去执行。 徐家不要脸面的举动,让京城人都看得瞠目结舌。 顾家商行的大小管事,不服从的都被徐宁宇给赶了出来,尤其是李掌柜被他找了个由头狠狠打了一顿,头都被敲破了,只能抬着离开顾家商行。 这群人义愤填膺地找上顾管家,让他想想法子。 “哪有这样的道理?他算哪门子的姑爷,凭什么把顾家的产业霸为己有?” “就是,顾管家,我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居然把李掌柜的头都敲破了,李掌柜他现在还昏迷不醒,大夫说凶多吉少……” “顾管家,你得想个办法联系到东家才行,不能任由事态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对啊……” 赞成的声音络绎不绝,他们都被徐宁宇给害惨了。 顾管家只好先安抚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冷静下来才能商量对策。 鉴于禹王的风头正劲,他们此时不宜逆风而行,先蛰伏起来才是上上策。 “老爷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最后他如是道。 众人这才勉强按捺住,先行散去躲避风头。 京城的风云变幻,顾德音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 第157章 矫情 在看到徐宁宇一系列不要脸的操作后,顾德音都给气笑了,她是真不知道,这人无耻起来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上辈子,他的无耻行径还都有许氏和柳若荷给遮挡着,倒显得他还有几分道貌岸然,如今没有这两人挡在前面,他整个人都暴露无遗。 想到自己曾经对他一往情深,她就恶心得想吐。 顾江淮倒是接受良好,只见他轻拍了下女儿的肩膀,安慰道。 “欲使人死,先使其狂,看着吧,他好不了。” “义父说得对,音妹,他不值得你为此愤怒。” 薄青崖赶紧附和一声,钱财都是身外物,这次他们一家三口都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大的福气。 更何况等萧明章一收网,这群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 顾德音笑了笑,“爹,崖哥,我知道的,放心好了,我才不会为这等人愤怒,我等着看他怎么死。” “这就对了。” 听到父亲的赞赏,她笑意更浓。 正在这时,花书进来禀道,“姑娘,王爷派人宣您过去一趟。” 顾德音一怔,自从萧明章恢复记忆后,她就不常在他身边转悠,他也没有再刻意找自己过去,两人已有好几天没有见过面了。 这会儿他突然找自己过去,不知道有何事? 她倒不会想歪,只是难免会暗自揣测一二,这样过去应对起来也能更机灵一点。 整了整身上的衣物,她朝父兄道,“我去去就回,今晚吃豆腐干锅,记得等我。” 顾江淮压下心底的担忧,笑道一定会等她。 薄青崖也没有唱反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萧明章恢复记忆后,也就更有分寸,不会无的放矢,他倒不用太担心。 顾德音这才往萧明章暂住的院子而去。 她没再像以前那样直接挑帘子进去,而是乖乖在外面等待通传。 再见到萧明章,她看到他气色不错,心下也就放心了。 行礼后,她问道,“不知道王爷找我来有何事?” 萧明章这才自书案后抬眼看她,她还是老样子,态度恭谨语气恭敬,站着离他有一丈多远,好似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他心下不悦,直接招手道,“你上前来。” 顾德音这才微微往前移了几步,但还是没有放肆地靠近他站着,这会儿她扬起笑脸看着他,一副听他吩咐的样子。 以前看她这样,他都会觉得她识分寸,可如今再看,却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心情不爽,他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明晚要宴请当地乡绅,你做为我的夫人,也得出席,我已经命人准备好衣服首饰,到时候你打扮好即可。” 顾德音闻言,眉尖微蹙,这时候再扮他的夫人好像不太妥。 她斟酌了一下,道,“王爷,这样不太好吧,我毕竟是假的……” 萧明章反问一句,“难道本王是真的?” 这下顾德音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了,毕竟他是假知府,她就是假郡主假知府夫人,如今京城正闹得厉害,这边万万不能引人怀疑,所以这戏还得唱下去。 “好,我知道了。” 她很识时务地道,不是第一次扮演这个角色了,她对此驾轻就熟。 萧明章见她这样,心情方才阴转多晴。 “京城的消息,你都收到了?” 顾德音点点头,并没有过多的发表意见。 “你怎么想?” 闻言,她只好道,“王爷,我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您怎么想?我们这些升斗小民,都只能仰仗着您……” “你非要这样说话吗?” 萧明章神色莫名地打断她的话,在他听来,这些话颇为刺耳。 顾德音一窒,不这样说话,那要怎样? 在他面前,她可不敢放肆。 “顾姑娘,听说本王失忆期间,都是你在照顾本王?” 顾德音点点头。 “你那时候也是这样跟本王说话的吗?” 顾德音一窒,在这个问题上,她不敢说谎,毕竟有太多双眼睛看到。 听到否定的答案,萧明章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 “本王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顾德音猛地睁大眼睛,她可没想过跟摄政王当朋友,再者她何德何能啊? 可这话不能说,显然萧明章不喜欢听。 罢了,以和为贵才能生财,她又扬起一抹笑。 “能跟王爷当朋友,是我的福气。” “既然如此,在我面前,你自然一点,毕竟你不是我的下属,无须对我毕恭毕敬。” 对于这个要求,顾德音不能推拒,只好硬着头皮上。 她争取表现得自然一点,可萧明章给她太大的压迫感,她完全无法放松下来。 萧明章见状,只好放她先行离去。 顾德音一出他的书房,顿时松了一口气,离开时连步伐都是轻松的。 萧明章隔着窗棂看她离去的背影,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 顾德音回去后没多久,萧明章就派人把衣裳首饰都送了过来,她翻了翻,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难为他还能准备得如此奢华。 “姑娘,这衣裳太好看了,是京里最新流行的款式。” 花朝拿起来在顾德音的身上比了比,高兴地道。 顾德音微撩眼皮看了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花朝又拿起首饰在顾德音的头上试戴,也没能引起顾德音太大的兴趣,最后连她都兴趣缺缺地放下这些东西。 花书小心地问,“姑娘,您不高兴吗?” “那也没有。” 顾德音摇了摇头,她只是看着这些东西提不起兴趣。 花书和花朝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自家姑娘怎么了。 前段时间光是听说元嘉公主给她从江南带回这些礼物,她都高兴不已,怎么摄政王送她东西,她反而不高兴了? 顾德音趴在软枕上看着窗外的夜景,这会儿她觉得自己矫情得厉害。 其实萧明章今日的反常,她是看在眼里的,看来那段失忆时期的记忆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她的,是不是想把她当成笼中鸟圈养着? 不管萧明章是摄政王也好,皇帝也好,她都不愿意当人家的笼中鸟。 也或者是她想多了,总之她有点心绪不宁。 ------------ 第158章 他就这么信任她不会搞砸? 这些微妙的心理无法对人言,说出来也只会让人觉得她自作多情,所以顾德音缄口不语,就连亲近的侍女也没有透露过这心事。 顾江淮和薄青崖到底是男子,心思没有那么细腻,自然是看不出顾德音的心事的。 看到顾德音打扮得美美的,他们只有夸赞的份。 继续扮演萧明章的夫人是一早就约定好的,所以他们没有对这安排有异议。 萧明章过来接顾德音时,看到她盛装打扮的样子,不禁微微看直了眼,瞬间走不动道。 知道她长得好,可不知道她这么一装扮起来却是美若天仙。 “王爷?” 直到顾德音担忧地看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看走神了,轻咳了两声掩饰刚才的尴尬。 朝顾江淮和薄青崖点了点头,他这才与顾德音道。 “我们这就过去吧。” 顾德音点点头,这次的宴会她直接就带了秀儿过去,如果有什么危险,秀儿一人可当两人用。 在迈进宴客的厅堂时,萧明章朝顾德音伸出手。 顾德音看了看,这会儿倒不矫情了,她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两人扮做一对恩爱夫妻走进厅堂里面。 当地乡绅这次赴宴都携家带口的前来,他们在看到一身奢华的两人时,眼睛都放光了。 男的都盯着顾德音看,女的大部分都是冲着萧明章来的,不过在看到打扮得奢华夺目的顾德音时,不少女子眼含羡慕的目光。 萧明章对于这样的场合早已适应,看了眼身边的顾德音,关键时刻,她也没有令他失望,脸上还是那一贯的淡定。 其实顾德音并没有多看那些长得丑的乡绅,而是看了看他们带来的女眷,能来这里的都是原配正妻,这群人没有什么看头,毕竟大多都长了张苦瓜脸,有看头的反倒是一群年轻姑娘。 这群年轻姑娘年龄介于及笄之间,长相各异,但那青春活力却是扑面而来,她们都眼含热切地看向萧明章,纷纷羞红了脸,其中也不乏大胆地敢给萧明章抛媚眼。 顾德音低声与萧明章笑道,“王爷这是大受欢迎啊。” 萧明章瞪了眼顾德音,随后冷脸看向那些大胆抛媚眼给他的年轻女子。 他这人历来冷肃惯了,那些大胆的年轻女子只看了一眼那能冻死人的目光,顿时脸上的羞红变成了惊吓,纷纷低头不敢再看萧明章。 萧明章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这回轮到他挑眉看向顾德音,低沉着声音回了一句。 “本王一向禀持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顾德音暗地里撇了下嘴,德性。 假夫妻俩互相用眼神角力,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却是看到他们恩爱的一面,这下子一群乡绅本想献上自家女儿给新任知府大人的想法,瞬间落空。 萧明章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开场白后,这才正式开席。 一开席,屏风就摆上了,男女席位分开坐。 顾德音由秀儿扶着走向了女宾的方向,由王同知等官员家中的女眷簇拥着坐在主位上,席间听了一轮又一轮献媚讨好的话。 这些话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了,可还是得接着应酬,得把这些地方势力安抚好,不让他们坏事。 当然这可不包括她要受气。 在看到一个乡绅的妻室强拉着一个年轻女子到她面前,腆着笑脸说。 “郡主,我家这孩子一向机灵,不知能否有幸得以侍候郡主和大人?” 听到她这问话,在场的其他女眷都下意识地噤声看过来。 这就是明晃晃的在送女儿搏前程了,其实这样的操作在当下并不鲜见,只是顾德音还挂着一个假郡主的名号,这些人就打她“夫婿”的主意,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此时这边一静,更显得男宾那边喧闹了,她很清楚,这些人都在看她的反应,如果能从她这里撕出一道口子,那么其他人也就能如法炮制了。 她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杯盏大力的往桌上一掷,发生了一声巨响。 这响声一出,男宾那边的喧闹声瞬间也没了,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萧明章在听了亲信的耳语后,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嘴角少见的挂了抹淡淡的笑容,此时的他很是慵懒地转着手中的杯盏,等着看她如何发作。 鸦雀无声的场面,并没有让顾德音有所退却,她依旧紧紧地盯着那强拉着女儿的妇人看。 这妇人感到一阵不安,但想到富贵险中求,若是能将女儿献给贵人,再生下一男半女,那么自家能从中捞到的好处并不少,至少能跟以往持平。 这么一想,她就越发不会退缩。 在她固有的认知里面,女人都是依附男人生存的,就算贵为郡主又如何?夫婿依旧是她的天。 所以她赌顾德音会碍于名声和面子,收下她家的女儿。 顾德音看这妇人仍未退缩,顿时冷嗤一声,她抬眼看到那一脸不情愿的年轻女子想走,却又被母亲死死的攥住,那脸上顿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胸中的怒火这才消了一点,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这般厚颜无耻的。 “你们这是在藐视皇家,可知该当何罪?” 听到顾德音这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话,妇人顿时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她没想过会惹出这么大的罪名来。 此时,她死攥住的女儿却挣脱开她的手,跪到顾德音的面前。 “郡主,我娘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一时糊涂,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给我娘俩一个改过的机会。” 说完,她直接磕起头求情。 男宾那边妇人的丈夫早已变了脸色,虽然没有看到女宾那边的情况,但妻女的声音他焉能认不出来? 他脚一软,朝着萧明章就跪了下来,只见他额头流汗道,“大人,我家那个贱内就是个蠢的,还请大人劝劝郡主息怒,给贱内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萧明章却是道,“你夫人行事无状,得罪了郡主,要不要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这得看郡主的心情,本官不插手。” 听到他这话,在场的男子都暗暗吐槽,没想到这新来的父母官居然是个惧内的,看来日后还是得多多讨好郡主才行。 至于送美人这一套可以收起来了,至少在这一任的任内,都别再想了。 萧明章的话很自然就落进顾德音的耳里,她微微一怔。 他就这么信任她不会搞砸? ------------ 第159章 心湖荡漾 被人信任,终归是一件暖心的事情。 顾德音的脸色缓和了些许,至少落在妇人及其女儿的眼里,都觉得呼吸通畅了一些。 王同知的夫人悄然耳语道,“郡主,可不能轻易饶过这些人,她们惯会用这招了,以前没少用这招捞好处,反正他们的闺女是怎么送也送不完的。” 这话里透露出诸多信息,一是这些人都不干净,以前林知府的那些恶事他们都是参与者;二呢,就是这些人献上的女儿,大多都来路不正,搞不好根本就不是亲生的,是从哪个烟花之地买来的瘦马也不一定。 再看王同知夫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可见她家中也有这些人献上的美人,她吃了暗亏,这才想借机给这些人一个教训。 可见男人这生物,那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对于这个把她当枪使的王同知夫人,她并没有多少好感,冷冷地应了一句,“你这是在教本郡主做事吗?” 王同知夫人本来胸有成竹的,可一听这话,脸上顿时苍白一片,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得罪了郡主。 “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顾德音把背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看着她,“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解释等于掩饰吗?” 王同知夫人愣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该不该解释。 另一边男宾中的王同知,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家夫人是个蠢货,身为当家主母,跟那些玩意儿争什么? 早就跟她说过,谁也越不过她去,偏不听,她当人人都像她那么蠢的? 人家郡主哪需要她教做事? 娶了个蠢妻,果然丈夫就要受累。 他低头代妻子向萧明章请罪。 萧明章依旧还是那句话,“本官说过,这事本官不插手,管理后宅是夫人的事情,你要请罪只管找郡主,找本官那是没用的。” 这话听着像是个万事不管的撒手掌柜,但细究里面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对妻室的支持,这就是他的态度。 王同知脸上阵青阵红,他以为萧明章把城中事务交由他处理,这是信任他的表现,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亲信,哪知道人家却半点面子也不给他。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像个丑角一般。 顾德音当场落了王同知夫人的面子,这让在场的其他官家女眷都不敢再轻易开口,省得给自家男人招灾。 看到场面安静得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顾德音不禁感慨,权力真是个好东西,拥有这个,谁都得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暗爽过后,她很快就清醒过来,暗暗给自己提醒,权力就是毒药,一个不当就会万劫不复,再也无法翻身。 保持了内心的清醒,她再看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妇人,威已经立了,她也就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于是,她冷淡道,“念你是初犯,本郡主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不能逃,这样吧,打你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妇人一听,只是被打二十板子,不用丢掉小命,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要挨板子,她又不禁觉得屁股疼了起来,双腿下意识地发抖。 顾德音不管这妇人如何想,转眼看向她的女儿,看长相,这应该是妇人的亲生女儿,拿亲闺女攀富贵,更让她不耻。 为免她事后遭到爹娘的指责,她又道“好在你闺女是个好的,一片孝心可嘉,就免了你十板子吧。” 妇人一听能少挨十板子,当即大喜地磕头谢恩。 其闺女感激地看了眼顾德音,别人或许看到她冷酷无情的一面,可她看到的却是她仁慈又善良的一面。 她朝顾德音深深一拜,“谢过郡主。” “你该谢的是你自己,还有一颗不向世俗低头的心,勇气可嘉。” 这年轻女子明白,得了郡主这几句话,她回去后,爹娘自然不敢再难为她,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再深深磕了个头,看到顾德音摆了摆手,她这才识趣地起身,扶起脚软的亲娘退出去领板子。 而王同知夫人则被晾在那里,人们看到顾德音不理会她,自然没有人会过来跟她交际。 她觉得难堪至极,趁人不注意,灰溜溜地溜走了,省得在此丢脸。 顾德音的眼角瞥到她的小动作,可她却不加以理会,自今日始,她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这般就够她喝一壶了。 接下来的应酬风平浪静,妇人们没再想献美人,而年轻女子有人庆幸,也有人失望,只是碍于顾德音,谁也不敢表现心中想法,更不敢凑到萧明章的身边,就怕会挨顾德音的惩罚。 经此一役,顾德音的名声在这小地方上算是传开了,谁都知道知府大人有个悍妻,倒是省了萧明章许多麻烦事。 宴会接近尾声,顾德音就收到了萧明章那边的小厮传过来的话,说是萧明章喝醉了。 顾德音闻言,顿时连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 他这是什么意思? 真喝醉了走不动道? 可找她也没用啊,她又不是力大无穷的下人,哪里就能扶得起他? 她想置之不理,但在这场合却又不合时宜,三思后,她当即起身。 “既然大人喝醉了,那这宴席就散了吧。” 其他人早就赔笑脸笑得脸僵了,一听到宴席要散场,顿时暗松一口气,赶紧起身行礼相送。 顾德音搭着秀儿的手缓步走出女宾区域,到达隔壁男宾区时,她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萧明章,毕竟他俊美的长相在这一众长相磕碜的乡绅中,独树一帜。 她径自走向萧明章。 看到她走来,众人纷纷让道,没有人敢挡她的路。 萧明章似有醉意般坐在椅子里,抬眼看到她来,他笑道,“夫人。” 这声低沉的夫人,似一颗石子投进湖水般,在顾德音的心里荡出层层波澜。 她在心里感叹,如果萧明章想,那他真是能迷惑世间的万千女子。 就连她差点都要醉倒在他这一声称呼里面。 她上前,居高临下直视他的眼睛,脸上挂着一抹笑容,语气却是命令般道。 “起来,跟我回去。” ------------ 第160章 赏花赏景赏美人 听到她这一声喝令,还没有散场的宴席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顾德音。 就算是皇家郡主,也不能如此霸道吧? 人前也不给夫婿留脸面吗? 这夫婿好歹也是世家出身,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知府,可谓前途不可限量,换成别的女人,供着都还来不及呢。 她倒好,直接就喝令出声了,也不怕夫婿下不来台。 之前看不惯顾德音行事霸道的女宾这会儿都暗自兴灾乐祸,喝醉酒的男人没有道理可讲的。 她们都经历过,知道这样的男人最是听不得女人的命令,有些暴脾气的,直接就动手打妻子孩子出气了。 所以别看这新上任的知府大人一副惧内的样子,喝醉酒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装下去? 对,不少人都这般暗搓搓的想,反正都不太信他们是对恩爱夫妻。 正在众人私下里各种各样的猜测,萧明章却是歪着头看了看顾德音,眼睛湿漉漉的,颇似前段时间失去记忆的他。 顾德音轻抚小心脏,要命,她最见不得这样一副搏同情的萧明章。 “你再不起来,我可要走了。” 她继续飞扬跋扈地道。 萧明章却是笑了笑,摇摇晃晃地起来,一旁的侍者要扶他,他直接打掉人家伸过来的手,自己却伸手拉住顾德音的衣袖。 “夫人有令,莫敢不从。” 这语气,这神态,尤其是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香,顾德音不禁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要软了。 清醒状态下的萧明章清冷又难以接近,所以她从没有非份之想,可看到这样的萧明章,她能展开无限的遐想。 打住,打住,她得继续保持清醒的头脑。 转头,她昂着头走出宴会的厅堂,而萧明章则跟在她的身后,像只忠诚的狗。 这下子想看好戏的女宾都不禁瞪大眼睛,从质疑到羡慕,也只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这样的夫婿,请给她们一打,好不好? 有了这样的最佳案例,她们回头再看自家的糙男人,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没本事就算了,还比不过人家官老爷宠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货得扔。 本来觉得新任知府大人夫妻俩秀恩爱,让他们都一嘴酸,哪知离去时,自家婆娘那嫌弃的眼神,更是让他们都头皮发麻不已。 有那脾气爆的妇人,直接就把糟心丈夫给扔下,自己带着女儿坐马车走人,最后留下傻眼的丈夫在后面怎么唤,她们都不让停马车。 风里飘下一句话,狗男人,自己想办法滚回家。 这些变故,让知府衙门的人都看傻眼了,这些乡绅夫人这么彪悍的吗? 最后还是他们想办法把人一一送回住处,当然笑话也看了一路,回头又能添上不少谈资。 这些后续的处理,顾德音自是不关心的,反正也轮不到她关心。 走过了两个月亮门,她回头看向依旧傻傻的跟在她身后的萧明章,他怎么还没有酒醒啊? “王爷?” 她停下步子,轻唤一声。 “夫人。” 萧明章朝她一笑,半醉半清醒的回应了一句,还是那个扣人心弦的称呼。 真要命。 顾德音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借此掩饰自己那没定力的样子。 “王爷,您真醉了?” 说到底,她还是挺怀疑他在装醉。 虽然没听说过摄政王酒量如何,但想来应该不是这么容易醉的人,不然长在皇宫中的他估计活不到成年。 萧明章却是答非所问,只是抬头看向天空,“今晚是圆月。” “啊?” 顾德音抬头看了看那圆如脸盆的月亮,不知道为何突然转了话题。 “走,我们去划船赏月。” 萧明章兴致一起,就要去做,反手拉着她的手就往府里的荷花池奔去。 这个季节的荷花已经慢慢开了,正是划船赏花的好时节。 顾德音赶不上他的脚步,只能被他拉着跑。 荷花池边,下人已经备好了小舟,这速度之快令顾德音咋舌。 萧明章却是直接拉着顾德音坐上小舟,然后自己兴致勃勃地坐到另一边,直接划起浆来。 顾德音原先还有几分顾虑和矜持,但看到天上的圆月倒映在水中,然后给水面铺了一层银光,而早开的荷花随风摆动,圆叶也轻轻地跟着舞动。 此情此景,醉人心脾。 高兴起来,她顾不上刻入骨子里的礼仪,直接半弯腰,伸手进水里,感觉到那沁人心头的冰凉划过手指,她忍不住高兴地眯起眼睛。 她赏荷赏月赏水,而萧明章则赏一个落入凡间的仙子。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惬意的样子,冰冷的内心如遇到暖阳后的冰川寸寸融化,原来有人比景色更美。 不用交谈,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好心情。 顾德音这会儿不去想萧明章的身份,只想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同样划着小舟悄悄跟在两人身后的侍卫,看到那两人的样子,都不禁暗暗吃惊,原本以为随着王爷恢复记忆,顾德音就该失宠了,哪里知道,人家地位稳固得很。 得把这一幕报告给周公公,让周公公想点办法留下顾德音。 对于他们这些跟随萧明章的人来说,一直不娶妻不纳妾也不要通房丫头的主子,令他们头疼不已,没有下一代继承人,他们的心始终都是悬着的。 难道将来要把这一切都拱手让回给小皇帝?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何德何能坐上那高位? 背后不还是得靠他们王爷? 当初没有王爷的支持,他们母子都不知道在哪座冷宫里艰难度日呢? 总之,对于他们来说,宫里的那位就是碍眼的绊脚石,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如今处于微妙的平衡状态,只是因为自家王爷膝下犹空,犯不着太过激进。 顾德音对于跟着萧明章的人是如何想的,她是半点也不关心。 她现在心态比上辈子好,不再执着于感情这东西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目前只享受当下。 银铃般的笑声昭示着她的好心情,她甚至顽皮地双水掬水泼向划船的萧明章,随后就是大笑出声。 萧明章好脾气的任她玩闹,这样的她,他百看不厌。 月亮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远地看去,像是一对交颈的鸳鸯。 玩闹的下场,就是第二天起不来床。 ------------ 第161章 感情一事,堵不如疏 顾德音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月色醉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醉过去睡着了。 外面的花书花朝听到动静,赶紧掀起竹帘走进内室,果然看到自家主子茫然地坐在床上,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姑娘,您起来了?” 花朝上前,将半掀的帐子撩起来挂到钩子上,然后扶顾德音起来。 花书则是将准备好的刷牙粉弄好,然后侍候主子洗漱。 顾德音洗过脸之后,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坐在梳妆台前,她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花书和花朝对视一眼,她们可没有忘记昨晚那一幕。 自家主子是被摄政王抱回来的,那会儿已经过了子夜,但因为主子没有回来,上至老爷和大爷,下至她们,都睡不着,不知道宴席为何搞得这么晚? 正在大家等得焦急不已之时,院门口有动静传来,他们都急匆匆地迎了出去。 结果看到自家主子被摄政王抱在怀里,睡得正香。 一时间,大家都做不出反应来,毕竟这一幕想都不敢想。 顾老爷最先反应过来,他上前想要接回自家闺女。 “王爷,这,怎好麻烦您?交给我吧。” 对萧明章一向客气有礼的他,这会儿也保持不了风度,毕竟这人跟他的女儿相处到半夜,这举动有违礼教。 碍于对方的身份地位,他连发作都要三思而后行,就怕对方报复过来他们承受不起,这种感觉令人十分不爽,但又不得不忍着。 薄青崖袖下的手已是握紧,松了,又握紧的状态,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打上萧明章那张看了就讨厌的脸。 哪知顾江淮这么说了,萧明章却是手一移,没让他碰到顾德音。 只见他板着脸一板一眼地道,“她睡着了,吵醒就不好了,顾老爷,我送她回房便是。” 末了,看到顾江淮的脸色脸看,他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乱来,我只是不想吵醒她。” 顾江淮运气了好一会儿,才没让自己爆粗口,他已经一再让步了,这会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了。 他挡在萧明章的前面,咬着牙道,“王爷,这于礼不合,此事就无须麻烦您了,交给我便可。” 说完,他不管不顾地就要伸手抱回自己的女儿。 一个外男,还想进自家闺女的闺房,做梦去吧,他还没有死呢。 看顾江淮这个样子,萧明章最终没有再坚持,把人惹毛了,事情也就办砸了。 他有些不舍地将怀中的温香软玉交给了顾江淮,看着他抱着顾德音进了内室,他这才收回目光。 一转眼,就对上了薄青崖不善的目光。 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并不加以理会,转身就要走。 薄青崖打着送客的名号,跟了出来,只见他冷淡地道,“王爷,您的举动出格了,真为我妹妹好,您就该与她保持距离……” “本王与她的事情,轮不到你置喙。” 萧明章说完这话,一甩衣袖,直接就走了,把薄青崖晾在了身后。 面对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薄青崖感到无力之极,所以他是万万不会让这人成为顾德音的再婚对象,掌控不住的人带来的只会是灾难,徐宁宇就是个例子。 顾德音听完花书花朝讲述,已经都到了午时。 她不禁捂脸,丢死人了,她昨晚游湖玩得太过开心,竟闹出这样一桩事情来,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出去见父兄了。 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般没脸见人。 可是逃避不是办法,没有多时,秀儿就进来禀报,说是老爷和大爷都过来了,就在外面的暖阁等她。 顾德音这下子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这样就不用见人了。 可这只能想一想,最终,她还是得硬着头皮出去见父兄。 掀了竹帘出去,就看到父兄正襟危坐地在等她。 “爹,崖哥。” 她极乖巧地唤了一声,然后轻轻地移步过去,乖乖坐好。 顾江淮看她这心虚的样子,既好笑又心酸,若萧明章换个身份,他早就把人绑来送给女儿了。 一个男人而已,能哄她女儿开心就是大功一件。 萧明章啊萧明章,你为什么是摄政王? 看到这样的女儿,他哪舍得责骂? 到嘴的质问声,瞬间又吞回肚子里,他开口说起另一件事。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成为顾家主吗?我跟你义兄商量过了,既然你有此志向,我们自是不遗余力地助你上位,有你继承为父的衣钵,为父甚是安慰。” 顾德音闻言,不禁瞪大眼睛,父亲不是来问责的吗?怎么会是同意她继任家主之位? “爹,崖哥,你们想清楚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族里肯定会反对,而跟他们血缘亲近的几个叔叔一家,估计都会气得跳脚,反对到底。 此时她的表情极为严肃,把之前那点点小儿女的心思都收了起来。 她要走的路,哪怕没有人给她铺,她也要趟出一条路来,所对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 顾江淮和薄青崖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坚定。 他们很清楚,感情一事,堵不如疏。 与其让顾德音有大把的时间跟萧明章接触,从而掉进他挖好的陷阱里,还不如用这样的事情拖住顾德音的脚步,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他们都想明白一个道理,他们一个老一个体弱,大概都会走在顾德音的前面,与其让她到时候被人欺负,不如教她生存的本事。 这样哪怕没有他们,她也能立于天地间,谁也不能欺她辱她。 至于挑战世俗,他们从不带怕的,如今光是想想,都能让他们热血沸腾。 “音妹,你对自己有信心吗?” 薄青崖不答反问,这会儿要考验的是顾德音的决心。 顾德音坐直身体,无比自信地道,“当然有,我觉得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当这顾家主了。” 她的复仇只完成了一半,徐家人遭到了报应,而上辈子勾结外人暗害她爹的二叔一家,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她二叔是个狡滑的人,只怕难以抓到他吃里扒外的证据。 毕竟上辈子她被瞒得死死的,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可见人家的戏做得有多好。 这辈子,她要阻止二叔得到顾家的财产,从而把顾家带进沟里。 所以于公于私,她都有上位的充分理由。 顾江淮看到女儿那自信张扬的样子,不禁大笑出声,“有女如此,父又有何求?” 他从不后悔没有亲生子,毕竟有女儿一人足矣。 薄青崖脸上也带了抹笑容,道,“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音妹,今天就由为兄我为你授课。” 萧明章若是遣人过来,那不好意思,且在一旁等着吧。 ------------ 第162章 说破 薄青崖的话正中顾德音的下怀,她知道自己想要成为顾家主,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更何况她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更是不能浪费一丁点时间。 两人一个想教,一个想学,正好一拍即合。 萧明章果然派人来问候顾德音,这回顾德音没有亲自出来接待,而是打发了花书和花朝去应付了事。 对于顾德音来说,萧明章比不上继承家业重要,她好不容易才让父兄产生危机感,从而放弃老旧的思想,选择培养她,那她就要全力以赴。 不然对不起老天给她的重生机会,复仇不应该是她重生的惟一主题,她要活出不一样的自己,方才对得起老天爷给的机会。 听到下属的回复后,萧明章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直接挥退了下属,然后继续处理繁重的公务。 只是他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最后他扔掉手里的毛笔,直接起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热烈的太阳,他的心却是一片寒凉。 本以为经过昨晚,会拉近彼此的距离,哪曾想,她似乎离得更远了,仿佛昨晚是他做的一个美梦,如今梦醒了,一切又回到原轨。 捏了捏鼻梁,见识过灿烂的太阳,他再也不想回到阴暗的过去,似乎这样的日子一天都难以忍受。 扔下公务,他径自走出这一方天地,随着心走到了顾德音暂住的院子。 下人看到他,正想扔下手中的事情进去通报,他却摆了摆手,不让他们通报,他径自走了进去。 小院里很安静,没看到顾江淮,却听到了薄青崖教顾德音的声音,间接夹杂着顾德音的见解。 他驻足听了听,竟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薄青崖似乎在教顾德音如何管理商铺。 这让他颇为意外,就算是商户,也很少有人培养女儿这方面的知识,毕竟女儿家等着嫁人便可,学会管家理事就是最大的本事。 他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儿,微垂眼眸,他掩去自己的心思。 顾江淮一回来就看到萧明章居然站在屋外,也不知道他站在那儿做甚,他听了听屋里的动静,那是义子在教育女儿商业知识,他顿时放下心来。 怕打扰了里面的教学,他上前行礼低声道,“王爷到来,怎不进去坐坐?” 一边说他一边假意要进去让儿女出来给他见礼。 萧明章见状,摆手道,“莫要惊扰了他们,本王也无要事,顾老爷,先行告辞了。” 显然没有多逗留的意思,他转身就走。 顾江淮赶紧相送。 一直走出院外,确定不会惊扰到教学的两人,萧明章这才似无意地问道。 “顾老爷,这是?” 顾江淮一副老怀安慰的样子道,“王爷,我就这一个亲闺女,既然她已和离归家了,自是希望她能女承父业,我都这把年纪了,就这点指望了,让王爷见笑了。” 话说得客气,但那自豪的样子却是骗不了人的,萧明章能感受到顾江淮的喜悦。 “没想到顾老爷如此开明。” 顾江淮听到这话,依旧笑道,“听小女说,王爷给元嘉郡主参与政事的机会,我虽不才,但也想给女儿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顿了顿,他又道,“我终究会老去,将来女儿继承了家业,有安了身立命的本事,那我就是现在死了也能瞑目。” 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所以此时他看起来颇为真诚。 萧明章自然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那是要留女儿在家继承家业,也就是说不打算再将顾德音嫁出去了,这也就是隐晦地告诉他,不要打他女儿的主意。 定定地看了眼顾江淮,他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就离去了。 顾江淮却是心情大好,转身回院子里时还轻轻地哼了自己最喜欢的小调。 顾德音在父亲掀起竹帘进来时,这才注意到他回来了,看到他脸上没有掩饰的笑容,她这才放下功课,问道,“爹,有什么喜事?” “京里刚传来消息,禹王的倒行逆施越来越厉害,看来离我们回京的时间不远了。” “这倒是桩喜事。” 顾德音点点头附和了一句,能早点回去是好事,不然她每每看到徐宁宇霸占顾家产业的信件时,都恨不得能赶紧回去把这渣男给撕了。 薄青崖却是轻敲她桌前一记,“好了,回神,继续学习,不要偷懒。” 在这件事上,他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是,薄夫子。” 顾德音笑着应了一声,又继续投入到新学的知识上。 “贫嘴。” 薄青崖笑骂了一句,就又板起脸来当他的夫子。 顾江淮看了一会儿这两人认真的样子,捋了捋胡须走了出去,他就不在这里打扰年轻人学习了。 接下来的日子,萧明章没有再派人过来找顾德音,而顾德音也顾不上搭理他,比起男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只是苦了萧明章的下属们,这段时间忙得连上茅厕的时间都没有,摄政王就像扒皮的地主老爷,把他们使得团团转。 “等回京抓到禹王,一定要这老小子好看。” 有人忍不住发泄道,把自家主子的反常归罪到禹王的身上,认为是禹王的倒行逆施惹怒了自家主子。 这个观点得到部分人的赞同,骂禹王的声音就更响了。 但其中却有道不同的声音。 “禹王那边差不多要收网了,王爷犯得着还动怒吗?” “那要不然呢?谁还能让王爷每天的心情都不好?” 最近大家都不愿抢着去侍候主子了,就怕看到那张没有温度的冷脸。 以前还想着要多在主子面前晃动,这样才能让主子记住自己,不至于坐冷板凳没有出头的机会。 如今这机会他们宁可不要,实在是压力感十足之余,还要忙到脚不点地。 实在是太累了。 “你们傻啊,你们说说,顾姑娘有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这么一说,众人方才发觉以前三天两头都能见上一回的顾德音,确实是好久没有露面了。 好像是自那夜游湖后,就没有了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 第163章 人嘛,有点遗憾才是常态 顾德音忙着学习经商知识,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萧明章的下属三天两头的上门来请她,这让她不胜其烦。 派了花书花朝去处理也不行,最后连自家老爹也亲自下场赶人了,他们还是厚着脸皮再上门来,扬言一定要见到自己,不见就罢休。 最后就连最烦萧明章的薄青崖也放下手中的教学,道,“你要不要出去处理一下?” 他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些人目的性很强,放任不管并非上策。 顾德音只好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到外面见客。 看到这次来的几人是萧明章身边近身侍候的,双方见礼后,她有礼地问了句,“不知道王爷传我过去有何要事?” 这话让前来求见顾德音的几人不由得一怔,假传主子的旨令那可是丢脑袋的大罪,他们可担不起这罪名。 于是互相撞了撞,还是其中一个比较活泛的道,“顾姑娘,不是王爷遣我们来的,我们来是想请顾姑娘去看看王爷的……” 顾德音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得动怒,但想到这些人是侍候萧明章的,她不能贸然把人给得罪了,日后怕是要遭人家记恨报复的。 于是她故做为难地道,“可是,没有王爷的召令,我也不好去见王爷啊,这是犯忌讳的,到时候我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来请顾德音的几人互看了一眼,他们可还没有失忆,之前顾德音都是自由出入王爷的书房,那时候王爷也没有召她,怎不见她有此顾虑? 现在他们来请,她却推三阻四,这让人就心生不悦了。 “顾姑娘,这是看不起我们吧,怎么我们都请不动您吗?” 这话就带有几分威胁的意味,顾德音哪会听不出来? 她心里一直清楚,之前萧明章的人对她恭敬,都是表面的,他们打心底还是瞧不上她商户女的出身,所以现在一言不和就露出了真面目。 再说,他们这样冒失地前来请她去见萧明章,本身就不妥,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以前,她并不想计较那么多,反正与萧明章的缘份,等离了这里也就不存在了。 回京后,她与他就是两条平行线,估计再也没有交集的机会。 这会儿她板着脸看向说威胁话的人,“既然你们如此说,那我就随你们走一趟吧。” 说完,她也不待这几人再说什么,直接就往外走。 来请顾德音的几个人这会儿脸色都不太好看,对于那个说威胁话的人,其他几个都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明知道王爷在乎顾姑娘,还要这么说,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不再搭理那个说威胁话的人,其他几人忙追上顾德音。 “顾姑娘,误会,都是误会,我等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着您得闲了能不能去看看王爷,王爷他想……” 顾德音停下步子,冷冷地看向那个急着说话的人,“王爷知道你喜欢揣测他的心思吗?” 那个急着说话的人先是一愣,随后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变,反应过来的他,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顾德音冷笑一声,“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主子,可是让王爷知道你们这等行径,你们就大祸临头了,王爷若是要见我,自会召见,无须你们打着他的旗号来请。” 这下子几人都不出声了,额头冒冷汗最厉害的还属说威胁话和急着说话的那两人,毕竟顾德音说得在理。 顾德音看到这几人知道害怕了,这才语气一缓。 “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几位还请回吧,你们放心,我们这边的人自是不会到王爷面前多嘴的,但别人多不多嘴,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几个自作主张来请顾德音的人忙朝她拱拱手,谢过她高抬贵手。 到了这会儿,他们方才感到害怕,顾德音若是嘴瓢乱说话,他们就玩完了,至此,他们这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作死。 “顾姑娘的大恩,我等记下了。” 看到把这几人给镇住了,顾德音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把这几人给打发了。 几人匆匆离去,这次的行事还有手尾要除干净,绝不能让主子知道他们自作主张的事情。 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顾德音这边是静悄悄的,可捺不住有人打小报告,萧明章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顿时,他大发雷霆。 做为上位者,这些人的行为那是犯了他的大忌,所以严惩必不可少。 没多时,顾德音就知道了萧明章那边处置了一批人,最近换上的都是新面孔。 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太聪明的人一向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没有再理会这事,毕竟轮不到她置喙。 回京的时间很快就定下了,顾德音暂停了学习,开始打包行李。 直到出发那天,她方才再见到萧明章,这距离他们月夜游湖已经过去了颇长一段时间。 萧明章从马车窗子处看到顾德音朝他行礼,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顾德音见状,不禁心生几分惆怅,不过这个结果是她要的,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跟萧明章再说了两句客套话,她识趣地行礼转身离去。 看着那道背影渐行渐远,萧明章紧握的拳头松开了,他一直盯着那离去的方向看。 随后,他转回头,让人把马车帘子放下,不该想的人,就不要再去想。 “顾姑娘那边多照顾一下,若是她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先紧着她。” 听到自家主子这吩咐,身边新来的下属微微一怔,赶紧应了声。 之前处置的下属是为了什么,他们门儿清,所以对待顾德音那边该是什么态度,他们心里有数,不会再让顾德音觉得冒犯。 回京的路上,顾德音全程都十分舒畅,她心下明白这是为何,但面上却是装糊涂。 不该肖想的人,就不要去想。 人嘛,有点遗憾才是常态。 她心态好,心情就一直好,这下就连顾江淮和薄青崖都没感觉到她心情的起伏,只以为她是因为回京而高兴。 ------------ 第164章 嚣张狂妄 京城最近的气氛十分紧张,街上都没有几个行人,大多数人感觉到最近风气很邪,没事宁可躲在家中,至少平安无事。 禹王的仪仗在前面鸣锣敲鼓地开道,坐在亲王轿辇中的他看着这冷冷清清的街道,眼睛微微一眯,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一群贱民。 最近反对他的声音渐响,这让他颇为不高兴,如今大局已定,这个天下该适应他的统治了。 他的轿辇直接往皇宫而去。 越接近皇宫,这里就越繁华热闹,他的眉间这才疏展一二。 今日是大朝,也是他正式上位成为摄政王的日子,过了今天,这天下也将唾手可得,这么一想,他的内心颇为火热。 不少官员在看到禹王那超规格的轿辇时,都颇有微词,但碍于现在朝中风向,大多都敢怒不敢言。 而先一步进宫的辅政大臣,在看到禹王高调嚣张的进宫,也避其锋芒退让一边,比起往日的萧明章,他们更厌恶现在这个禹王,一个目无王法天下的野心份子。 等禹王的轿辇高调的越过他们,走在宫道上时,他们才敢小声议论几句。 “摄政王真的醒不过来了吗?老夫以前还说过他嚣张霸道,如今一山还比一山高,昔日竟是老夫看走眼了。” “唉,谁说不是呢?以前还不服摄政王的王令,如今真想把他请回来,让这讨厌的……” “慎言,小心被抓到把柄下大狱,前不久的户部尚书一家就被下了大狱。” 被提醒的人赶紧拱了拱手,别人不提醒,他倒是忘了那耿直的户部尚书,就因为他以前主张要向江南征税,不能让禹王一人独得庞大的税收,所以如今就被报复了。 而老牌勋贵集团现在集体支持禹王,他们夹起的尾巴终于翘了起来,目中无人的狂样跟新主子禹王一个德性。 要是刚才的话被他们听去,接下来怕是一家老小都得蹲大牢。 思及此,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四周看了看,好在那拨勋贵集团离得有些远,应该没听到他吐槽的话,他这才把心放回胸腔中。 与这些畏缩的辅政大臣不同,像宣宁侯这样没有实权的勋贵们则是集体意气风发,走在这宫道上,也觉得往日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他们交头接耳,开始畅想着今天大朝过后,禹王正式成为摄政王,他们能获得的官职,有了实权,还怕没人敬他们吗? 被萧明章打压的日子过去了,总算等到了出头天。 跟冰火两重天的前朝不同,后宫中的祈美之,今日也穿上了太后的朝服,今日的大朝她要携带着小皇帝出席,所以这会还在大妆。 只是她脸色阴沉,这让侍候她的下人都小心翼翼的,就连亲信张公公也不敢说笑话逗主子开心。 “这个禹王实在不知所谓,他若上位,我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今之,这人不能与之谋。” 祈美之直接推开给她上妆的宫女,语气不善地与亲弟祈今之道。 最近这段时间,越是跟禹王接触,她就越是不满,这样的男人,给萧明章提鞋都不配。 祈今之沉了沉脸,最后他握紧拳头道,“姐,先别急,这戏还得唱下去……” “怎么唱?” 祈美之烦躁地打断弟弟的话,萧明章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姐弟根本探听不到,为此她召了元嘉公主进宫好几次,可这天真单纯的小公主却始终跟她打太极,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一想起这些,她就气恼不已,不知道元嘉这个小妮子什么时候居然长了脑子? 祈今之先安抚着姐姐的情绪,留给他们姐弟的选择并不多,所以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谨慎。 其实他现在也颇为反感禹王,这人就一小人作派,以为自己即将大权在握,谁也不看在眼里,那副样子就是欠揍。 看到小皇帝被抱了来,他赶紧上前去迎接小外甥。 祈美之看到儿子到来,这才收敛了脸上的戾气。 随着祈太后牵着小皇帝的手迈进金銮殿,群臣立即下跪迎接帝王。 在人群中最为显眼的禹王却仅仅只是微微弯了弯腰,斜眼看了看这乳臭未干的小皇帝,眼里满是轻蔑之意。 他这不敬的姿态落在众臣的眼里,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但还是实在看不惯,要不是碍于他的身份,早就有人跳起来指摘他是乱臣贼子了。 宗室那边却是无人吭声,德宗皇帝子嗣虽多,但成活的却不多,这个禹王也是时来运转,捡了萧明章的漏,人家这运道,他们羡慕不来。 既然如此,他们还不如闭嘴,日后才有好日子过。 祈美之见到此情此景,心里气愤不已,但碍于场合却发作不得,只能扶着张公公的手坐到帘子后面。 哪怕不能垂帘听政,但每半月一次的大朝,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缺席的,这是她彰显权利的重要机会。 众人这才三跪九叩三呼万岁。 禹王只是半跪在地敷衍了事,坐在高台上的她看得清清楚楚,瞬间捏紧手上的帕子。 忍。 她暗暗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能功亏一篑。 小皇帝还小,她开口道,“众卿平身。” 众人这下才重新站了起来。 禹王径自开口,“如今九哥昏迷不醒,朝中早已停摆了不少时日,民间更是沸沸扬扬,本王提议,该立下一个摄政王监国,这才是于国于民的好事。”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站出来同意的大臣一个接一个,竟是串通好的。 只有几个还算位高权重的辅政大臣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其实他们才是关键。 “几位大人,莫非是不同意本王的提议?” 禹王直接朝这几个老不死的施压,这些人都是先帝留下来给小皇帝保驾护航的,这些年在萧明章的手下磨得也没有脾气了,如今居然敢在他面前硬气,这是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 几个辅政大臣互相看了看,对禹王的厌恶实在想要掩饰都掩饰不了。 其中一人气不过,站出来朝禹王骂道,“乱臣贼子,摄政王还活着,何时轮到你在这里耍什么威风……” 禹王转着手腕,看着这不怕死的老臣,虽然对方是朝中一品大员,可他还真不将对方看在眼里。 “辱骂本王,该当何罪?” 他这一问,立即有狗腿子跳出来道,“王爷,这是藐视皇家的大罪,当治他一个不敬之罪,该押入大牢才是。” “你,你们这是一丘之貉……” “既然他要找死,那就拖下去吧。” 禹王微撩眼皮冷声吩咐道。 那一品大员的辅政大臣立即就被人拖了下去,他喊冤叫骂的声音不绝于耳。 禹王掏了掏耳朵,又吩咐一句,“实在是聒噪,把他舌头给割了。”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 第165章 鹿死谁手? 这下子,没人敢再反对禹王的倒行逆施。 就连坐在高台上的祈美之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握紧帕子的手猛地一松,随后又是一紧,她知道自己之前大错特错,居然引狼入室,如今悔之晚矣。 坐在前面的儿子更是吓得小脸惨白,她顿时担心不已,给张公公使了个眼色。 张公公会意,悄然地溜到前面,轻轻地拍着坐在龙椅的小皇帝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小皇帝这才定下神来,继续端坐,但他却是不敢看禹王这个亲叔叔一眼。 在他小小的世界里,这是头会吃人的怪物。 禹王很满意他给众人造成的压迫感,就该这样才能彰显他的地位。 他越发得意,竟是抬脚走上丹陛,嚣张至极地走到小皇帝的面前,看着这苍白着脸色的小屁孩,他半点也不将其看在眼里。 “既然如此,本王即日起将接任为摄政王统领朝政,还请皇上下旨……” 他一边说一边眯眼恶狠狠地看向小皇帝,就差抓着他的手按在圣旨上。 小皇帝浑身都哆嗦着,一紧张害怕,他竟当众尿了裤子。 感觉到尿液将龙椅都浸湿了,他低头一看,尿液已是一滴一滴地滴落龙椅,他吓得不敢动,眼泪顿时滑落脸庞。 “陛下。” 张公公小声地唤了一声,微微侧着身子挡住他失态的一面。 小皇帝更往龙椅里面躲,手却是紧紧地抓着张公公的手臂,这是他如今的惟一的依靠。 禹王自是没有漏看他失仪的一面,当即戳破调侃道,“皇帝侄儿,你尿裤子了?” 这话一出,下面的群臣都不可思议地看向龙椅上的小皇帝,虽然都知道孩子年纪还小,但这毕竟是皇帝,如此失仪,如何担当得起天下重任? 有人一脸的失望,有人兴灾乐祸,总之面色各异。 祈家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没想到小皇帝定力如此之差,连这点压迫感都承受不住,日后如何压制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又将如如何亲政? 竟是越想越失望。 帘子后的祈美之坐不住了,“唰”的一声,她起身,直接从帘后走到帘前。 上前看到儿子那怵样,她也恨铁不成钢,但儿子是她惟一的指望,她将儿子护在怀里,怒目看向禹王质问道。 “王爷,陛下年纪还小,你如此威逼压迫于他,可是臣子的本份?” 禹王微抬眼看向祈美之,轻佻道,“太后娘娘,本王正正是因为尊敬皇帝侄儿,方才没有同意你以太后之尊下嫁一事……” 祈美之没想到他会当众揭穿此事,顿时满脸怒红,“放肆,你血口喷人,你这是在诬蔑本宫……” 下面的群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本朝虽然不禁止寡妇再嫁,但自古以来哪有太后下嫁的? 顿时议论声又四起,他们看向年轻太后的目光中少了几分敬重,没想到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贱货。 虽然之前太后祈美之与萧明章的谣言四起,但大家都没有亲眼见过,听听就算了,相信的人其实并不多。 如今禹王揭下了这层遮羞布,那么祈美之行事不端几乎可以确定了。 就连靠近母亲怀里的小皇帝,也惊讶地瞪大眼睛,悄然离母亲的怀抱远了一些。 祈今之看不得亲姐受辱,立即跳出来道,“王爷,莫要拿无稽之谈来说事,今日既然要确立新的摄政王,当以此事为重,莫要偏了正题。” 这招当即转移了禹王的注意力,打压这孤儿寡母有得是机会,他不急于一时,今日过后,这对母子是生是死就得看他心情了。 “今之,你果然是本王最为信任的人,本王就任这摄政王,还有谁反对啊?” 给了顶高帽子祈今之戴,他再度看向群臣给他们施压。 整座金銮殿此时鸦雀无声,经达了一波一又一波的冲击,他们的信念也开始慢慢动摇了。 老牌勋贵集团依旧高调地支持禹王就任摄政王。 其他人渐渐屈服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自殿外响起。 “本王反对。” 听到这声音,几个辅政大臣顿时见鬼一般地转头往后看去,结果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近。 他们先是不信地擦了擦眼睛,随之而来的是喜极而泣。 “谁?” 高台上的禹王却是怒声道,这个敢反对他的人,他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几个辅政大臣少有的给萧明章行了大礼跪在地上,只见他们涕泪纵横地唤道,“王爷,您总算是醒来了,您再不醒,这天下就要乱了……” 更有人指着高台上的禹王朝萧明章告状。 “王爷,那就是个乱臣贼子,决不能容他再继续倒行逆施下去,不然国将不国,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萧明章亲自扶起几个辅政大臣,“几位老大人,快快请求,本王既然已经回来了,断然容不得他人败坏朝纲。” 以前他们怕萧明章会篡位,所以防萧明章甚于防川,如今听到他这话,他们却是从心底里得到慰籍。 这摄政王还得是他萧明章才配坐,这个想法从所未有的根深蒂固。 祈今之微垂眼眸,萧明章收卖人心的手段真是高,今日过后,以前不服他的人也会服他,他将坐稳这摄政王的宝座,这才是真正的权倾天下。 在萧明章走过他时,他也恭敬地行礼,“王爷,您总算是回来了,不然陛下和娘娘就要受委屈了。” 萧明章像往常一样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这举动依旧亲热,但祈今之却感到巨大的压力。 没有看祈今之的表情,萧明章径自走上丹陛,从容地走向他这异母弟弟。 禹王离京后就再未与萧明章这异母兄长见过面,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的声音,可这张脸,他却是不会忘记的。 毕竟不久前,他可是见过这张脸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看来那时候的直觉是对的,这就是个陷阱。 但既然他踏进来了,就有进来的底气,他萧明章想要瓮中捉鳖,也得看看鹿死谁手? “本王还道是谁呢?原来兄长你啊,弟弟失敬了。” 他嬉皮笑脸地道,半点恐惧都没有,当然更没有对萧明章这兄长的敬意。 ------------ 第166章 萧明章,你阴我? 萧明章表情冷冷地看着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你的封地在江南,无诏不可入京,此番你进京,已是不合礼法,须按罪而论……” 此时禹王已是大笑着打断了萧明章的话,“真是笑死我了,九哥,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令人喜欢不起来,这长篇大论是要定谁的罪呢?” 一边说,他一边抬手三拍掌。 随着他的掌声落下,一群人马突然杀了出来,将金銮殿围得水泄不通。 看到这一幕,不管是祈美之这个当朝太后,还是朝臣们,都变了脸色。 本来随着萧明章的回归,除了功勋集团和禹王的狗腿子们脸色难看外,其他人都暗地里松了口气,可看到这突然出现的人马,他们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这下怕是又要凶多吉少了。 禹王挑衅地看着表情不变的萧明章,早就看不惯他这张没有表情的脸。 “没想到吧?我还暗地里藏了这一手,九哥啊九哥,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天下也该换人坐坐了,弟弟我一定会给你留条全尸的,也算是全了我们兄弟的一番情谊。” 随着这一番话落下,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这正是京城御林军的统领,惟有他麾下的御林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包围了金銮殿。 禹王看到他进来,忙朝他招手,又挑眉看向萧明章,“没想到你的心腹是我的人吧?九哥啊,你输得不冤,哈哈哈……” 这得意的嘴脸真是欠揍,在场的人无不这么想,包括他的狗腿子。 果然,乐极生悲了,萧明章真的一拳打到禹王的脸上,看着他不可置信地偏了头,他这才微微一笑道。 “果然这样才是真的舒爽了。” 禹王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着萧明章,“你找死!来人,把他给本王拿下,本王要将你五马分尸,萧明章,这是你自找的。” 萧明章闻言,依旧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御林军统领径自上前,就在禹王以为自己就要得逞之际,只见这名将领朝萧明章跪下,“王爷,属下幸不辱命。” “很好,事后本王自会论功行赏。” 萧明章温和地道,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亲近。 禹王难以相信地来回看着两人,本来以为他是那只在后的黄雀,如今方才发现自己居然是那只在前的螳螂。 想明白一切后,他阴恻恻地看着萧明章,怒吼道。 “萧明章,你阴我?” 这声怒吼显示了他的落败,如今他已是无力翻盘,本以为胜券在握,哪知道还是踏进了他设好的圈套。 他竟是越想越觉得对方可恶,挖这么大一个坑等着他跳。 萧明章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自己蠢就别怪别人,你的脑子跟不上你的野心,怪谁呢?” 要怪就怪父皇给你生了个猪脑子,你到黄泉之下见到父皇时,可以向他多抱怨几句,今天的果是他当日给你种下的因。 这话他没有诉之于口,但禹王竟是从他的神情里看明白了。 气不过的他手握成拳打向萧明章的脸面,无论如何要给自己出这一口气。 哪知还没有碰到萧明章,离得最近的御林军统领已是反应极迅速地一脚踹向禹王的腿,从而让他这一拳落了空。 他一个飞扑上前,死死地按住跪在地上的禹王。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本王哪怕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禹王朝御林军统领疯狂怒骂。 御林军统领却是嘲讽回应,“末将由始至终效忠的只有摄政王一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让末将变节?” 要不是王爷授意,他是万万不会与之虚以委蛇那么久的。 萧明章垂眼看向不甘心的禹王,“聒噪得很,把他押下去关进天牢,以待后审。” 御林军统领应了声“是”,然后拿东西堵住禹王的嘴,将他反剪双手押了下去。 禹王灰头土脸的从丹陛上下来,这一幕看得功勋集团及其狗腿子们都胆颤心惊,这次夺权失败,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有胆子小的早已吓得跪下来求饶,“王爷,臣也是受了禹王的蒙蔽,方才会上了他的当……” 萧明章却是半点不为所动,“有罪或无罪,三司会审后自会有公平的论断,且押下去一并候审。” 他一挥手,跟禹王关系密切的大臣都被押了下去,包括宣宁侯徐孝礼在内的功勋集团一并下大狱。 这次众人都低垂着脑袋,脑子里嗡嗡的响,仿佛最近的志得意满是做了一个美梦,如今梦醒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不,还不如原点。 随着这群人被下狱,有不少没有参与禹王谋反的大臣,跪下高呼,“摄政王英明!” 金銮殿上接二连三的响起“摄政王英明”这句话,处在高台上的祈美之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个局面她并不乐见。 小皇帝却是极高兴,朝萧明章甜甜一笑,“皇叔。” 萧明章看向这侄子,面容倒是温和了下来,他伸手轻抚了一下小皇帝的头顶以示疼爱。 这举动安抚了祈美之的心,也安抚了朝臣的心。 而另一边厢的顾德音却是直接回了顾家商行,在跟萧明章分开后,她就与父兄马不停蹄地赶回辅子,竟是一刻都等不了。 顾家商行如今能留下的人都是变节投向徐宁宇的小人,所以他们一看到顾江淮平安回来后,都吓得两股颤颤,不敢直视顾江淮。 姑爷徐宁宇不是说顾老爷死了吗? 他们在心里叫苦连天,早知道就不信徐宁宇那张嘴,现在可如何是好? 顾江淮懒得看这些小喽罗,径自跨进门去清理门户。 徐宁宇还在想办法打开顾家商行库房的门,这里面才是顾家真正的家底,拿到这笔钱,宣宁侯府的财政危机就可以解了。 此时与他一道想办法的还有其母许氏,母子俩可谓绞尽脑汁,还逼着那李掌柜拿出秘钥来,可惜李掌柜却是宁死不屈,怎么也不肯交出来,所以事情卡在这里没有进展。 母子俩正打算找人强行开锁,就看到顾江淮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顾德音和薄青崖等一众人。 许氏看到顾江淮全须全尾地回来,满脸不可置信,这人真的逃过一劫回来了? 徐宁宇却是顾不上看顾江淮,而是直接看向顾德音,满眼都是惊喜。 “阿音,你回来得正好,我这是来接你回家的。” ------------ 第167章 顾德音,你别欺人太甚! 听到徐宁宇的声音,顾德音差点将隔夜饭吐出来,如今看这人,竟是越发的油腻,也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喜欢上这人的? 她板着脸厌恶的回应,“徐宁宇,你别随便乱唤我闺名,我与你已经和离没有关系了,你再胡乱说话,我就去官府告你。” 徐宁宇闻言,依旧一副深情款款地看向她,从怀中掏出他一直带在身上的王令,欣喜地送到顾德音的面前。 “阿音,你看看,禹王撤消了我们的和离令,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我发誓……” 顾德音是真不知道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徐宁宇是怎么说出口的? 看到那张所谓的王令,她气恼地将其一掌拍下,然后还不解恨地上前狠狠踩了两脚,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 “阿音,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要命了?” 徐宁宇赶紧去捡那道王令,在他而言,这是他逆风翻盘的法器,决不能失去。 哪知顾江淮却是一脚踩在这张王令上,看到徐宁宇这个前女婿,他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就扇过去,趁其发懵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又左右开弓打了好几巴掌,做了他这一路回来最想做的事情。 “混账东西,当初选你做我闺女的夫婿,是老夫看走眼了,如今你还想巴着她不放,当老夫是死的呀?我告诉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徐宁宇被这前老丈人打得头昏眼花,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可见前段时间接连受伤让他的身体彻底虚弱了下来。 许氏见状,心疼地冲上前挡在儿子的面前,只见她怒瞪顾江淮。 “亲家公,你这是做甚?他们小两口闹矛盾,我们做长辈的就不该插手,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亏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如此冲动行事……” 那说教指责的话张嘴就来。 顾江淮看着许氏那张比记忆里苍老了许多的脸,要不是还记得不打女人的惯例,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哪里还由得她在那儿叭叭个不停。 “谁是你亲家公?你莫要在此乱攀亲戚,我女儿跟你那倒霉儿子已经和离了,我们两家如今是仇敌。” 许氏难以置信地道,“你怎么也跟着糊涂?你女儿离了我儿子,还能再找到什么好婚事?再说你女儿嫁进我们徐家,那就是高嫁,你别给脸不要脸……” 顾德音看这许氏一再地指责说教,早已忍不了她,一个箭步上前,直接甩了一巴掌到许氏的脸上。 “你敢打我?” 许氏捂着脸睁大眼睛看向顾德音这个前儿媳妇,以前她在自己面前都直不了腰得伏祗做小,如今居然敢甩她巴掌? “做反了你啊?连婆门都敢打……” 她反手就要还击回去,有禹王撑腰的宣宁侯府,还会怕她区区一个商户女? 这么一想,她就更要狠狠地教训顾德音一顿,让她看看她的颜色。 顾德音一脸嘲讽地伸手抓住她扇过来的手,随手又一巴掌打到她另一边脸上。 “打你就打你了,难道还要选日子吗?再说什么狗屁婆母?你也配?我跟你那倒霉儿子早就和离了,别在我面前耍什么婆母威风?我如今不吃你这一套。” 坐了一段时间牢的许氏哪里是身强体健的顾德音的对手? 几耳光打下来,许氏早已被打得两眼昏花,站都站不稳,只觉得耳朵嗡嗡在响。 徐宁宇只好一把搀扶住母亲,这会儿他狠狠地瞪着顾德音,“你真要做得这么绝吗?” “这就叫绝?” 顾德音冷笑道,比起他上辈子对她做的恶事,她这还算是手下留情了呢。 “徐宁宇,我告诉你,还有更绝的在后面,你终究会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音妹,别跟他说那么多的废话,把损失清点出来,到时候告他们徐家霸占顾家家产,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薄青崖在武力输出方面没有建树,只能动脑子狠狠阴徐家一把,要把他们之前薄待顾德音的旧账算一算。 顾德音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一边仔细地擦手,一边道,“还是崖哥说得对,跟他们多说一句都降低我们的格调,反正狗是听不懂人话的。” 许氏和徐宁宇听到顾德音将他们形容成狗,顿时怒不可遏,只是碍于这是顾家的地盘,他们只能敢怒而不敢有所动作。 “儿子,我们先回去,回头再来收拾这些低贱的商户。” 许氏感觉好了一点,拉住儿子就要走。 顾德音看到这俩黑心母子就要走,立即朝秀儿使了个眼色。 秀儿会意,直接上前拦住他们母子的去路,“不准走,我们姑娘没发话,你们都得待在这里。” “顾德音,你别欺人太甚!” 许氏转头朝顾德音歇斯底里的怒吼。 “就欺你们了,怎么滴?” 顾江淮直接代女儿回答,现在他恨不得弄死徐家母子。 看他们嚣张的作派,就可以知道他的宝贝闺女在徐家三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好恨,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女儿被婆家虐待的事实,不然他的闺女不用受这份罪,能够早早的脱离苦海。 顾德音自然看到老父亲的懊悔与自责,上前轻拍父亲的背,“爹,我没事的,等跟这些烂人把旧账算清楚,到时候就不用再看到他们那张讨厌的脸。” 徐家借着禹王的势力高调作死,不会有好下场的,到时候徐宁宇连给她提鞋也不配,只是一坨地底泥任她踩。 许氏气不过地冷笑道,“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以前还有萧明章给你们撑腰,可如今京城变天了,已经是禹王的天下,你们等着下大牢吧。” “我把这话奉还给你们,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坐牢了,一回生两回熟。” 顾德音冷哼一声道,死到临头犹不自知,就是许氏这样的吧。 许氏阴沉着脸,斗嘴皮子她说不过顾德音,想要动手又不具备优势,现在除了心里恼火,竟是无计可施。 ------------ 第168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徐宁宇看到母亲被怼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也极难看,他朝顾德音道。 “你我夫妻一场,话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我娘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婆母,你这样做岂不是有违孝道?” 顾德音听得嗤笑一声,她现在严重怀疑徐宁宇到底有没有脑子?怎么这么听不懂人话? “我还嫌说得太迟了,你怕是忘了她还想要我和我爹的命,为老不尊,还想要人孝敬她,做梦还快一点,你们徐家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徐宁宇一再听她贬低徐家的话,气得满脸通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德音懒得再搭理他,跟狗说再多都无用,她这回连骂都不想再骂了。 “崖哥,怎么样?” 她快步走近薄青崖询问。 薄青崖把手中整理出来的损失直接塞给顾德音看,“告官吧,这些损失让他们徐家赔。” 顾德音拿过来细看,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她很轻易就看懂了上面的数字,越看脸色越难看,短短一段时间,徐家就从顾家拿了这么多银子? 气不过,她立即转身,咬牙切齿地走到徐宁宇的面前,把账单亮给他看,“赔钱!” 徐宁宇瞄了眼那天文数字,竟无赖地道。 “这账我不认,这上面许多物品都是当初我们徐家当的物品,我没想到你会赚这不义之财,我这是替你名声着想,所以才把东西又运回徐家,所以这账是你该还的……” 许氏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若不是这次找借口入驻顾家商行,她还不知道上回她典当的物品都被顾家收了去,算来这是顾家欠他们徐家的。 顾德音看这对母子死不认账的样子,冷笑一声。 “这些当初我可都是有当票的,并且都超过约定的日期,你们徐家拿不出银子来赎,那就是死当,你们这侵吞他人财产,我有权告你们,这是其一;其二这里面还有其他的支出,你们打着顾家的旗号,吃喝拿要,这些也要还……” 她一项一项地跟这对母子算账,最后她得出结论。 “要不你们还钱还物品,要不就等着报官吧。” 徐宁宇还想再说什么,许氏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傲慢地直视顾德音。 “有本事你就去告啊,我们徐家是功勋世家,还怕你们区区一个商户不成?” 这京城早就变天了,只有顾德音还不知道而已,她觉得自己此番那是稳操胜券,不怕她告。 “很好,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顾德音气极反笑道。 正在这时,下人带着一群官差匆匆走了进来。 顾江淮忙上前拱手见礼,寒暄了两句,方才知道对方的来意,只见他指着许氏母子朝对方道。 “大人,这就是宣宁侯夫人及其子。” 许氏和徐宁宇在看到官差进来时,并不感到害怕,他们现在巴上了禹王,顺天府尹见着他们都要巴结几分。 所以他们的头颅都高高地昂着。 可在看到顾江淮与对方寒暄后,他们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那位大人上前仔细看了看许氏和徐宁宇,随后就让人上来将这两人绑了押送大牢候审。 许氏和徐宁宇都挣扎起来,一个叫嚣着她是侯夫人,一个说他是侯府世子,骂这官差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抓他们? 那位大人冷笑一声,“抓的就是你们,你们卷入禹王谋逆案,如今禹王已经下狱,你们做为同党也逃不掉。” “什么?” 许氏惊恐地问了一句,禹王这么快就垮台了? “我不信,你们一定是串通好了骗我的,我告诉你们,禹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徐宁宇却是失魂落魄的,别人不信,他却是信了几分的,真没想到禹王如此不中用,早知道…… 那位大人看许氏叫嚣得厉害,命人拿帕子封住了她的口,然后就命人押走他们。 顾江淮亲自相送。 徐宁宇在临被押走之前,深深地看了眼顾德音,“你早知道京城变天了?” 顾德音挑了挑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徐宁宇见顾德音不语,看来她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一定是跟萧明章在一起,一想到这里,他满心满眼都是嫉妒,忍不住口出恶言。 “顾德音,你以为离了我,你能就嫁进摄政王府吗?你别做这春秋大梦了,那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又岂会看上你这个和离女?我劝你还是脚踏实地为好,毕竟我们夫妻一场……” 顾德音嫌恶地掏了掏耳朵,拿出帕子团了团,直接就塞进徐宁宇的嘴里,随后她朝那位大人道。 “大人,他的嘴臭不可闻,还是堵住为好。” 那位大人深深地看了眼顾德音,徐宁宇的话里透露出一个意思,那就是摄政王与眼前这女子有一腿,那他就更不能得罪人了。 于是,他朝顾德音拱了拱手。 “有劳姑娘了,如此甚好,你放心,我们会管住他的嘴,不让他乱嚷。” 关键是不能败坏摄政王和你的名声。 最后的话没说出口,大家都心领神会。 顾德音有些恼,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不好澄清,只好尴尬地一笑送走了人。 没了许氏母子在,商行里背叛的人都颤惊地垂手而站,有几个高层早已是跪下来求东家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为此不惜磕头。 坐在主位上的顾江淮没有做声,而是看向女儿,“闺女,你怎么看?” 既然有意栽培女儿,那就要尽早开始。 薄青崖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并不做声,现在这是顾德音的主场,他自是不会出声阻止她立威的。 顾德音在回程的路上就想过这个问题,初时她想着宽大处理可以拉拢人心,可这想法没有两天就被她推翻了。 她是一介女流之辈,这些男人哪怕是为她顾家做活,但他们打从心底里也不会看得起她的。 越是宽大处理,他们越不会念她的好,只会觉得她怕了,日后只会变本加厉的不将她放在眼里。 这样一来,她想要树立威望的想法就会落空。 既然如此,她不如先使雷霆手段让人知道她不好惹,这样接下来才好进行下一步。 ------------ 第169章 立威 想定后,顾德音不顾众人期盼的目光,直接冷酷道,“爹,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这让不少人本以为顾德音是女流之辈定会好说话的想法落了空,没想到东家这闺女比东家还要狠。 毕竟东家还会念几分旧情,不会一概而论,定会酌情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其中一个明显是中层管事的人朝顾德音道,“姑娘,我们虽然有错,但也为顾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您不能这样对我们?怎么着也得给我们一次改过的机会……” 顾江淮没有做声,而是无声地看向女儿,这局面你当如何解? 这中层管事并没有说错,他在顾家做活,虽说不上兢兢业业,但这么些年也只出了这么一次错,原则上来说当给个改过的机会。 如果是他,必会顺势而为。 可自家闺女有她自己的顾虑,于顾家商行而言,她是生面孔,自然不能沿用他这一套。 薄青崖端起茶碗茗茶,似乎对这场面视而不见。 可还是有人求到他这里来,“大爷,您说句话啊,小的也只错了这一回,您最是宅心仁厚,就为小的求求情吧,小的给您磕头了。” 随后几个磕头声“咚咚”的响,看起来颇为可怜。 薄青崖还是那个神色,只见他摆了摆手,“此事自有音妹处理,我听她的。” 一句话,就绝了这些人求情的门路。 顾江淮不做声,薄青崖摆手推脱,众人只好又看向顾德音。 “姑娘,你当真如此绝情?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正正是因为此,方才会上了徐家母子的当……” 这是哭诉自己的不容易。 更有甚者有人言,“姑娘,徐姑爷打着您的旗号,我们才会信他,不然他又如何能入主顾家商行……” 这就有点恶心了,暗搓搓地甩锅给顾德音,指责她引狼入室。 “对啊,姑娘,我们本质上还是效忠于顾家商行的,这又如何算得上背叛呢?” 这就是狡辩了。 总之,众说纷纭,都一致要求顾德音网开一面。 顾德音心里明白,今日她让步了,那么他日还会被逼得再让步,理由会有千千万,所以此口不能开。 态度要坚决,但话可以说得动听一点,总之能达到目的即可。 她先看向那个哭诉自己难的男人,叹息一声,让人扶起他,她温声道。 “你的难处我自是知道,不是我狠心,而是无规矩不成方圆,能出来做事的人,谁家没有难处?我若对你宽宥,那我就对不起坚守原则的人,这样岂不是对他们极不公平?” 因顾江淮回来了,还满身都是伤的李掌柜带着人匆匆赶来,正好听到顾德音这一番话,当即老泪纵横,这段时间他们太难了。 徐家不做人,不管身体还是精神,他们都受到了无尽的摧残,之所以不肯低头,就是为了一个忠字。 “东家,大爷,姑娘,您们总算是回来了,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们哭着上前给几人见礼,那带伤的样子,让哭诉自己难的那人当即羞红了脸,自知没脸见人,他掩脸避到一边,不敢再指责顾德音狠心。 顾江淮与薄青崖一脸感激地上前扶起他们,一一加以宽慰。 等大家的激动过后,顾德音这才看向那个暗搓搓甩锅给她的人,只见她苦笑一声。 “我承认我遇人不淑,但我早与他和离了,他打着我的旗号,你们就要信吗?宁可信他的谎言,不肯信我之前说的话,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是信了他的说辞,还是想着靠徐家的身份更能捞好处?” 她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核心,让对方哑口无言,只能讪讪地退到一边。 顾德音又看向那个偷换概念狡辩的人,“什么是忠,什么是奸,我想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你们。” 她用手指着李掌柜那一群坚守信念不动摇的人,在这些人面前,那些狡辩显得毫无力量,只会更加突显这些人的卑劣。 果然,那人脸红一片,没敢再说什么。 顾德音不疾不徐的一一反驳那些谬论,驳得说话的人羞得抬不起头来。 李掌柜看到这事都是顾德音在处理,顾江淮和薄青崖不插手,这场面很反常,毕竟顾德音从不管商行的事情,所以从这一件事上似乎透出了一个信号。 他微微皱眉,这样的做法太大胆,回头得劝劝东家三思才行。 不是他小看顾德音,而是身为女子留在后宅才是正道,走到台前算什么一回事? 正在思索间,就听到顾德音又道。 “当然,规矩是规矩,人情还人情,我们顾家一向是讲仁义的地方。” 听到她这话,那些等着被辞退的人又一脸希望的看向顾德音。 顾德音环视众人,这回她没有再看父亲和义兄,而是直接道。 “诚然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乃念你们这些年的付出……” 顿了顿,略微思索片刻,她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 “这样吧,我从嫁妆里拿出一笔钱来,给你们每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让你们得以周转一二,减轻一下养家的压力,这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听到这话,那些等辞退的人,先是一愣,没想到顾德音最后还如此讲情义,这让他们自惭形秽,后悔得涕哭不止。 最后更是跪下给顾德音磕头谢恩,有了这一茬,他们日后走出去也不会被人戳脊梁骨,再找活干也不难。 顾德音虚扶了一把,“不用道谢了,去吧,日后当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以德服人,钱财开路,原则却没打破。 立威的目的达到之余,顺带把他们的怒气怨气戾气都化解了,这群人出去才不会乱说话诋毁顾德音的名声,反而还会赞扬她仁义。 一个好名声,对于行商来说,那是大大有好处的。 顾江淮和薄青崖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满意,看来这个徒弟没有白教。 李掌柜则是张大嘴巴,一段时间没见顾德音,她似乎有长进了,这处事的圆滑手段,颇得东家的几分真传。 这样一看,顾德音虽是女子,倒是比顾家族里那群只会吸血的水蛭要强得多。 摸了摸胡须,他心里又有了新的看法。 ------------ 第170章 天下无不可用的关系 顾德音打铁趁热,直接唤来账房,让花书和花朝跟着去办这事。 等着这群注定要被辞退的管事和伙计鱼贯而出,领钱收拾铺盖走人,剩下的则是忠心的管事和伙计。 这群人倒没怎么羡慕那群叛徒多得了一个月工钱,毕竟被辞退后,要再找到同样月钱的工作并不容易,再说像顾家这样宽厚的东家一向不多。 大多的东家都是刻薄又吝啬的,活计多月钱少,时不时还要挨打挨骂,光想想都觉得窒息。 顾德音环顾了一圈这群人依旧不急不躁的面孔,心底颇为满意,留下的都是精华,至于去的糟粕,就更不可惜了。 “之前受徐家打压的管事和伙计,每人多领三个月的月钱,算是对大家忠心的奖励……” 她还没有说完,那群得以留下的管事和伙计,顿时欢呼起来,没想到还能多领仨月的月钱,这样看来,这一顿打压就不白挨了,反正现在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们的欢呼声很响,让外面正在领月钱走人的管事和伙计都听到了,他们交头接耳问了起来,毕竟心里都痒痒的。 当得知那群留下的人都能多领仨月的月钱,他们先是惊讶,后是羡慕,至于嫉妒,只有极个别心气小的才会暗暗不平。 大多的都是失落,早知道就不跟着徐宁宇乱来了,这个损失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与人无尤。 看着到手的多了一个月的月钱,大多数人也心满意足了,谁叫他们心志不坚定呢? 总体来说,顾德音算是把这事给处理明白了。 等到一家三口坐下来的时候,顾江淮方才发话。 “你这样处理,你认为都妥贴了吗?” 薄青崖看了眼自家义父,别把话说得这么严肃嘛?这会打击到义妹的积极性的。 “音妹,你别往心里去,义父他都是担心你……” 顾江淮看了眼自家义子,你就一味宠着吧,这样的孩子是不能独当一面的,而且也会背离他们培养顾德音的初衷。 薄青崖不看自家义父,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就这么一个义妹,宠着又怎么了? 顾德音却是朝薄青崖笑了笑,对他的关怀全盘接收,等这对义父子眼神交流过后,她这才道。 “爹,崖哥,其实不管我如何处理,都会有疏漏,人性与太阳一样都不能直视,器量狭小的人哪里都有,但我相信这样的人是少数,而少数的人是掀不起风浪的……” 既然如此,就不能为了这么一小搓人而委屈了大部分的人,只要结果正面性大于反面性,那就是好的。 她这个观点倒是让顾江淮和薄青崖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她能如此通透,义父子二人都颇感欣慰。 这样一来,将来若是有杂音,也不能伤到顾德音的心了。 顾德音笑了一下,她又不是真正双十年华的女子,上辈子她可是多活了十来年,哪怕一直困于内宅,她也是有成长的。 顾江淮对女儿的心性有了新的认知,之前一直不敢放手的想法也渐渐消融,该是让她历练历练了。 做生意光纸上谈兵是不行的,得真正去实践才能更快成长。 哪怕世人鄙薄商道,但商道这玩意能存在,就必有它存在的道理。 “顾家的生意都涉及到衣食住行这四个方面……” 他把顾家生意的方方面面都跟女儿说了一遍,当然也分析了一下利弊。 顾德音很仔细地听着,这可是家族不外传的机密,除了核心的几人,一般族人都接触不到,只会跟外人一样觉得顾家家大业大,详细的一概不知。 她以前也是这样的,知道的都是一个笼统的概念。 如今父亲让她挑一个方面来历练,她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虽然顾家的生意笼统的分为衣食住行,但细分起来却十分琐碎。 “爹,我想整合一下跟女子有关的生意。” 这倒新奇了,顾江淮和薄青崖都眼露兴趣。 顾德音解释道,“譬如从布料到成衣,胭脂水粉、首饰等的制作和出售等等,我们一直跟宫里做这方面的生意,还有一些贵妇人,我想整合这方面的生意……” “你想跟皇家打交道?” 薄青崖皱眉问道。 “我与元嘉公主交好,也算是见过当今太后,这方面我有人脉,要入手并不难,相较于其他生意,这个我更能出成绩……” 她还没说她跟张公公也有一定的交情,当然鉴于张公公的人品太差,所以她没提,省得父兄担心。 做生意,有了成绩,就有了说服人的资本,将来也不怕顾族人反对。 “做皇家生意可不容易的,尤其是宫里,稍有差池就会人头落地……” 薄青崖分析弊端给顾德音听,生怕她一时冲动选择了最难的。 “崖哥,我知道,可我不担心。” 她想得很清楚,没说出口的最后一层关系,是她跟萧明章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哪怕没有结果,但有这一层情义在,她就多了一重保障。 她承认自己有利用萧明章的嫌疑,但做生意不寒碜,她既然要入此道,就要利益最大化。 天下没有不可用的人,没有不可用的关系。 这下子薄青崖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看了眼顾江淮,其实顾德音没提萧明章,他也是想得到的,只是这个人于顾家而言太过于敏感,不提也罢。 顾江淮只是郑重地再问了一句,“你决定好了吗?” “决定好了。” 顾德音笑着回应,她决定了就不会更改。 顾江淮点了点头,算是应允女儿的请求。 李掌柜一直在外面候着,听到东家遣人唤他,他这才匆匆挑起竹帘进去,看到东家一家三口都在,他一一行了礼。 顾江淮把他刚做的决定告诉了李掌柜,让他全权配合顾德音行事,再给她安排一个得力的掌柜协助她。 李掌柜早就猜到了东家的用意,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已,他看向顾德音,认真问道:“姑娘,您真要放弃内宅,走到前面来?” ------------ 第171章 不能坐以待毙 “李掌柜,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顾德音起身给李掌柜行了一个晚辈礼。 李掌柜赶紧让开不受她的礼,语重心长地道。 “姑娘,莫要如此,我之所以有此一问,并非反对女子经商,而是抛头露面有损女子的闺誉,姑娘您日后还要再嫁人的,恐怕未来夫家会有微词……” 在他固有的认知里面,女人都是要嫁人的,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顾德音并不恼,李掌柜这么说是他的认知有限,她很郑重地回答。 “如果未来夫家因此而嫌弃我,那样的人家不嫁也罢,我吃过这方面的苦,不想再吃一次。” 她就没想过再嫁人,可这话现在不适合说,等她能独当一面,再说这话就更有说服力。 李掌柜挠了挠头,看顾德音这样子,也不像是他能说服的,罢了,还是让东家去头疼吧。 这边厢顾德音争取到了于自己最有利的局面,另一边厢的萧明章却是与辅政大臣开了一次会议,以及处理积压下来的奏折,正要出宫时,却被一直候着的祈美之给拦住了。 祈美之笑道,“王爷,我命人煮了些宵夜,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尝尝……” 经达了禹王那个势力小人,她更珍视注重培养与萧明章的关系,比起别人,萧明章这人至少更可信一些。 “不用了。” 萧明章一如既往地推开她献的殷勤,打算绕过她直接离开。 祈美之却是再一次挡住了他离开的路,看到他眼里的不耐,她泪眼婆娑道。 “我跟禹王那乱臣贼子真没有什么,那个什么下嫁的书信,也是禹王那个乱臣贼子伪造的,我根本就没有写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书信……” 她把一切推得干干净净,半点也不承认。 “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日日为你祈福,就盼着你能早日醒来主持大局,明章,没有你,我们娘俩撑不到今天,我……” 萧明章一脸嘲讽地道,“说这话,你自个儿信吗?” 祈美之被这话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最恨萧明章这一点,他不能装装样子吗?这样大家的脸面都不会难看。 “要想大家都好过,那就别再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是知道的,我这人的耐性是有限的,别再演戏,大家都能体面一点。” 萧明章不耐烦地直接把话点到明处,他是不可能与她有什么苟且的,这跟她是太后的身份没关系,只因他纯粹不喜欢她这个人。 祈美之在他这里碰了太多次壁,早已练就了厚脸皮,这回也是一样,她拿帕子按了按嘴角。 “既然如此,那我就开诚布公地说一说,祈家会把手里的兵权上交,但这御林军统领一职必须给今之。” 经过了这次的惊险,她必须把这个职位牢牢地握在手里,这样才能给儿子保驾护航。 萧明章对她会妥协并不意外,这也是他这次计划的一环。 “那就叫今之做好准备吧。” 说完,他没再与祈美之多说废话,瓜田李下的,祈美之不要名声,他还是要的。 祈美之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步伐,虽然这步伐跟以前似乎差不多,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萧明章似乎有情况了。 他的避嫌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决干脆,这就是信号。 她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朝张公公阴狠道,“去查一查,摄政王身边可是有什么女子出现?” 一旦让她查出此人,必不会轻饶,此人必死! 对于祈美之这吩咐,张公公嘴上应了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 就萧明章那德性,若是喜欢女人,早就妻妾成群了,搞不好早早就跟祈美之滚到一起了,可偏偏他却一直不为所动。 他早就怀疑萧明章喜欢的是男人,搞不好偷偷养了个男宠,嗯,倒是可以往这方面查一查。 祈美之不知道张公公这厮私下里篡改了她的吩咐,在萧明章这里无果,她只好打道回府。 祈今之今晚在宫里留宿,见到亲姐回来,忙迎上前,“跟萧明章说清楚了没有?” “他答应了。” 祈美之坐下后,抚了抚额,“你做好交接的准备吧,这次要清算禹王及其党羽,你得把首尾都清理干净,别让人抓到把柄。” “我知道。”祈今之点了下头。 祈美之不欲多说,只摆手让他出去,今儿个事多,她想清静一会儿。 祈今之本想提顾德音的,可见到亲姐不欲多谈,当即见好就收先行回去,来日方长,等此事一过,再提顾德音也不迟。 京城的风云变幻,身处其中的人感受最深,尤其是勋贵集团。 宣宁侯府一夜之间就被官府给圈禁了,这让一府的人都人心惶惶,这下子出不去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还风光无限,现在却被打回原形,哦,还不如原形,这让一群人都接受不了,更可怕的命运还在后面。 柳若荷的嘴角都急出了一圈水泡,之前许氏和徐宁宇高调行事时,她就觉得不妥,并没有掺和他们的事情,哪知还是出了事? 公婆和徐宁宇又被收监了,她无人可问,只好厚着脸皮去问二叔父三叔父。 无奈她名声不好,这俩叔父都不跟她打交道,只派人说她一个妇道人家无须管外面的事情,管好她自己即可。 听得她火冒三丈,都火烧眉毛了,还如此傲慢,她呸! 正转身要走出三房的地界,就被消瘦得不成人形的木氏给拦住了去路。 看到这个三婶母,她没有什么好表情,打算绕过她走人。 木氏在她擦肩而过时,道,“若是有门路,还是赶紧走吧,这徐家要倒台了。” 柳若荷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木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徐家是百年功勋世家,倒什么台?” “真蠢,你难道想跟徐家同归于尽吗?” 木氏像看蠢人一样看柳若荷。 不待柳若荷回答,她转身就走。 柳若荷看这木氏像幽灵一样出现,又像幽灵一样离开,不知道她此举的目的是什么,她猜不出,也就不猜了,转身回了莲香园。 可她却一直在想木氏的话,她当然不想陪徐家一起死,可看如今的样子,徐家明显是不中用了。 她脸色微微一沉,不能坐以待毙,她是不会跟徐家一块死的。 ------------ 第172章 痛打落水狗 在柳若荷还没想到办法如何向外界求救之时,官差先一步上门来,把前段时间徐家从流放路上捞出来的二姑娘徐惠珠,又抓回牢里准备再度流放。 徐惠珠痛哭着求救,她现在是真的知道怕了,可无论她如何苦苦哀求,都无人替她出头。 柳若荷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遍体生寒,这回她不再抱有一丝的侥幸,再留在徐家,只会被连累。 跟她一样被吓到的还有庶出的三姑娘徐惠玲,那次跟顾德音合作,她姨娘总算救了回来,她低调不敢惹事,这才没有引起嫡母嫡姐的注意,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 她不想死。 徐惠珠的再次被抓,刺激到徐家的每一个人,就连被牵连又回到了徐家的徐老夫人也不例外。 之前徐家借禹王的势烈火烹油时,她就不看好,那个时候就开始寻求退路,可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就遭到了连坐,被“请”了回来一并圈禁着。 徐家的倒霉,倒是让顾德音开心的饭都能多吃两碗,这回徐家总算是玩完了。 她没把精力再放在徐家的事情上,反正不管怎么审,徐家的罪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再做什么都是多此一举,干脆坐等好消息便是。 顾家关于女人的生意,做得多而且杂,她花了大量的时间都在翻看这方面的资料和账册,争取尽快能接手。 最顶级的布料,都是江南的织娘和绣娘做出来的,经过水路运到京城,最后进了大内,这方面的利润并不高。 宫里压价很厉害是一方面,还有上下打点的钱也不少,光张公公每年吃的回扣数目就惊人。 与之一起的还有胭脂水粉和头面首饰。 但这生意又不能不做,哪怕赔本,这买卖也得进行到底。 她的手点了点张公公这个名字,这人的胃口太大了,她是真想搞掉此人,再扶持新人上位,这样一来能节省不少钱。 不过此人是祈太后的心腹,轻易弄不掉他。 若是真要整死他,那就得一击必中才行。 一时之间没有好想法,她暂时略过张公公不理,继续看起另一本账册。 做京城贵妇的生意是最赚钱的,这里的利润就可观得多,但做这类生意的商家很多,竞争很激烈,而且顾家在这方面渐渐有掉队的嫌疑。 她指着这里问李掌柜派来协助她的助手,名叫赵木雷的年轻人。 以前是跟在李掌柜身边的助手,算是他培养的徒弟,对顾家生意如数家珍,听到顾德音问,他立即恭敬又热情地给她解惑。 “有两家同类型的店跟顾家在这方面竞争得十分激烈,他们时常能推陈出新,而我们顾家在这方面……似有些跟不上,不少顾客反映款式不够新颖。” 顾德音皱了皱眉,“那就让师傅多出新品啊。” “老师傅不喜欢别人教他们做事。” 赵木雷隐晦地道,那一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顾德音的眼神微微一眯,这是有人倚老卖老了,怕是连李掌柜这个大掌柜的面子都不卖,而她父兄一直没把精力用在这上面,所以才由着他们消极怠工。 赵木雷见顾德音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了,有些话点到为止就最合适。 师父让他协助姑娘理事,初时他不太愿意,嫌跟在姑娘身边没有前途,后来师父跟他谈了一次话,隐晦地提及了东家的打算,他这才愿意到姑娘这里当差。 当然现在他的想法早已改变。 看到姑娘身边那叫花朝的侍女端了吃食进来,他的眼睛微微一亮,忙起身上前迎接,“花朝姑娘,我来吧。” 他不由分说地将放着吃食的托盘端了过来。 花朝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人才刚来没有多久,手脚倒是挺勤快,眼里有活的人总是讨人喜欢的,尤其这人长了张娃娃脸异常讨喜,她也就不排斥他的到来。 “小心些,刚出炉的,有点烫。” “晓得了。” 赵木雷高兴地与花朝并排走着,把托盘放到案几上,他识趣地不出声了。 花朝朝顾德音道,“姑娘,刚出炉的糕点,趁热才好吃。” 顾德音这才从账册里抬起头来,看了眼托盘上的糕点,都是她爱吃的,看在侍女的一片心意上,她这才扔下手头事,拈起一块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一边将托盘往外推了推,“大家一起吃,雷子,别客气。” 赵木雷憨厚地一笑,不客气地拈起一块吃了起来,还行,就是太甜了些。 花朝看这人不客气的样子,又有几分不满,罢了,姑娘现在用得上他,且由着他吧。 吃点心的过程中,她的嘴巴越发忙碌。 “姑娘,徐家现在可精彩了,我刚到外面转悠了一圈,听说守着徐家的兵丁捞着不少好处,如今有门路都在想办法走门路,看来这是要树倒猢狲散,该!” 顾德音倒是不稀奇,能活着谁想死啊。 她突然想到柳若荷,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不知道她是幡然醒悟了,还是在酝酿着什么诡计,可这些现在都与她无关。 花朝又道,“对了,姑娘,柳家也没有好日子过,他家同样卷入禹王谋逆案里,下场跟徐家差不多,那位柳世子现在也嚣张不起来……” 一想到这柳春和曾经还想打她家姑娘的主意,她就恨不得去痛打落水狗。 “这样看来,柳春和是帮不了柳若荷了。” “可不是?这对兄妹还真是自身难保。” 花朝兴灾乐祸,顾德音却是若有所思。 柳若荷这人虽然长得有些寡淡,但其实这样的小白花对男人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若是能用得好,倒也不失为一张有用的牌。 她与张公公有过一腿,若是将她送到张公公那儿,或者还真能行。 眼神闪烁几次,她就拿定了主意。 柳若荷就像那阴沟里的老鼠,是不会轻易就死去的,肯定会想办法自救,谁知道她会想出什么招来? 这人上辈子跟她有杀子之仇,她是恨不得手刃仇人出口恶气的。 若是能从中收一收利息,似乎也未尝不可。 她朝花朝勾了勾手。 花朝走近,靠耳过去。 顾德音低声吩咐,“安排一下,我想与柳若荷见上一面。” ------------ 第173章 再见柳若荷 “姑娘,我们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君子了,还见她做甚?” 花朝不愿意,她是恨极了柳若荷的,都是这个女人模插一脚,才会让主子在前一段婚姻里面吃尽了苦头。 如今她落了难,又何苦要去见她? 顾德音轻拍花朝的手背,“听话,按我的吩咐去做。” 她这会儿不欲过多的解释,有些话不能说出去,不然会打草惊蛇的,这样就会坏事。 花朝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安排,不过她多加了一个心眼,明明可以第一时间就能打点好,让自家主子与柳若荷会面,她硬是拖了好些天。 好在顾德音并不催她,她也乐得装糊涂,先让柳若荷尝尝求救无门的滋味,再出手也不迟。 柳若荷不管是给娘家的兄长送消息,还是给仅有的几个手帕交递信息,都无一回应,一切犹如石沉大海。 她为此花了不少嫁妆银子去疏通,到头来却是做无用功,这让她气得想要砸东西出气,但花瓶拿起来没有一会儿,她就又放下,如今困在这里不知前路,手里能多一个子儿也是好的。 没想到她居然混到这个地步,她颓然地坐在罗汉床上,一时间悲从中来。 早知道徐家是个坑,当初她又何必费尽心思嫁进来? 为此还一连跟了兄弟二人,没有一人能为她撑起一片天,都是一群无用的男人。 心情正灰得不行,听到侍女来报,说是诸哥儿那边不太好。 她当即吼回去,“滚,他能活就活,不能活就赶紧去投胎,别再拿这事来烦我了。” 曾经最在乎的儿子,她也不在乎了,徐家都要垮台了,诸哥儿这个病秧子还有何用? 不能为她争得荣耀,她也就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心神。 她这一番话让隔窗的诸哥儿听了去,只见小小的人儿犹如炮仗般一点就爆。 他冲进里屋,拿东西使劲砸向亲娘柳若荷。 “既然不关心我,为何要生我?我恨你,我恨你……” 他发泄般怒喊着。 自从那次放火事件后,亲娘初时还会在意他,可后来她就变了,就连他生病难受,她也全推给下人,再也不会安慰他。 越想越气,他就砸得越狠。 柳若荷躲避不及,让一个花瓶砸到脚边,花瓶碎开,几个瓷片飞起来,她的脸颊不小心中了招,划破了一道血痕。 摸到一手血,她尖叫出声,更加厌恶这个儿子。 “把他抱走,我不要见到他这个扫帚星,都是你,没用的东西,我养你何用?” 她朝外面怒吼。 丫头婆子不敢再装死,进去抱起愣住的诸哥儿,就往外走,生怕柳若荷发疯找上她们。 没了倒霉儿子在一旁,柳若荷这才渐渐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是迁怒了。 可诸哥儿这个孩子,她是真不想要了,尤其今天还弄伤了她的脸,她抛下诸哥儿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 怕自己的脸会破相,她赶紧找出最好的药抹到脸上。 正在她无计可施之时,一个下人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她正要喝斥,就见她低声道,“大奶奶,二奶奶要见你。” 顾德音? 柳若荷猛地自座位上弹起,这个时候顾德音要见她做什么? 肯定是趁机嘲笑她,搞不好还会痛打落水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不,我不见她。” 她如今都落魄成这样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看到那下人失望的退出去,她又突然喊道,“站住。” 就她所知,顾德音不会为了那么无聊的事情要见她,真要讥嘲她,以前也有的是机会,可她并没有这么做,当然自己惹到她时例外。 她如今无路可走,无计可施,能见上顾德音,或许能有转机也未定。 所以,她一定要牢牢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那下人听到她改变了主意,忙又转身回去候着。 “你告诉她,我同意见她。” 那下人听到柳若荷还是用那高傲的态度吩咐人,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宣宁侯府快要玩完了,还摆什么臭架子? 她心里不屑,面上自然也就流露了出来,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柳若荷看到这无礼的下人,恨得牙痒痒的,可又无法发作。 罢了,如今府里人心涣散,谁还有心思多管闲事? 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顾德音披着斗蓬,带着桂娘和秀儿母女走后门进了徐府。 这里的格局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只是看到以前辉煌的府邸,现在变得萧条落寞,她还是不由得心生感慨。 繁荣与衰败,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到了莲香园,柳若荷已经在等她了。 两人隔着案几坐下。 顾德音环视了这里屋一周,比以前破败了不少,看来这段时间柳若荷上下打点花费颇多。 “怎么?你这里现在连茶水也奉不起了?” 听到这声奚落,柳若荷阴沉着脸握紧拳头,好一会儿方才咬牙道,“你来就为了嘲笑我吗?” “连几句嘲笑都听不得,我劝你还是赶紧死了为好,外面的话只会比我说的难听一百倍。” 这话柳若荷信,她之前低调不出门,就是不想听到那些骂她的声音。 现在有求于人的是她,想明白这点后,她放低了姿态。 “你说得对,是我想差了,顾德音,不管以前我们有什么仇什么怨,我现在求你救救我,我不想为徐家陪葬,我想活下去……” 她急切地看着顾德音,毫不掩饰地表达想要获得她的助力。 顾德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卑微求人的样子,只是还差了点意思,她也不掩饰自己的恶趣味。 “柳若荷,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 柳若荷闻言,咬了咬牙,起身朝顾德音跪下,她弯下了腰,“顾德音,求你救救我……” 好一会儿,顾德音方才给出回应。 “柳若荷,想活就得看你能拿出多少魄力来?” 她弯腰抓着柳若荷的下巴,逼她抬脸看向自己。 柳若荷现在有求于人直不起腰,只好放低姿态道,“只要能活,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当真?” “当真,我可以发誓,如果我骗你,就让我的诸哥儿遭到报应……” 顾德音听到这里,就知道柳若荷还在耍心计,当即起身就走,半点也不带犹豫。 ------------ 第174章 趁火打劫 柳若荷看得都傻眼了,顾德音怎么走了? 她走了,她怎么办? 岂不是要坐着等死? 下意识的她起身冲上前去伸手拦住顾德音,急切地问道:“我哪句话得罪了你,你说,别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顾德音冷笑一声,“柳若荷,你这人自私到极点,诸哥儿现在于你还有用吗?你拿他来发誓,就缺少了诚意。” 她早就看穿了柳若荷的自私自利,诸哥儿不过是她争夺权利的工具,她对这个儿子有爱,但不多。 现在徐家要倒台了,诸哥儿没了可继承的爵位,那也就无用了,只怕她为了活下去,连这亲生骨肉都想要舍弃。 所以拿诸哥儿来发誓取信她,她怎么可能相信? 她接着又嘲讽一笑,“还是说,你觉得我就那么蠢那么好骗?” 上辈子她被她成功骗过去了,确实是她蠢她好骗,可吃一堑长一智,这辈子她不会掉进同一个坑两次。 柳若荷被戳穿想法,脸上不禁有几分羞恼,不过她脑子很清楚,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顾德音,我可以重新发誓,如果我骗你,我将不得好死,可以了吧?” 这次她没再耍心机。 顾德音定定地看着她了半晌,知道这个女人有多自私,她当然不会真相信她的话,而她也不会真信她,两人互相利用而已。 就在柳若荷的心忐忑不安之际,顾德音回转,重新坐下,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她也重新坐回原位,这次她不兜圈子,“你要怎样帮我脱离徐家这个泥潭?” 顾德音不答反问,“为了活下去,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柳若荷的神色一怔,她突然有了强烈的预感,顾德音所谓救她的办法,她未必愿意。 顾德音看她沉默了,她也不催,强扭的瓜不甜,她要的是柳若荷的心甘情愿。 似乎思考了许久,柳若荷方才咬牙道,“你说。” “现如今能救你的只有一个人……” 柳若荷见顾德音故意卖关子,她咬牙问,“谁?” 她想不出还有谁能救她?当然元嘉公主可以。 一想到小公主,她突然满怀希望的看向顾德音,希冀从她的嘴里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名字。 顾德音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立刻就将她的希望给打破了。 “摄政王的伤大好了,公主去祈福了。” 换言之,就连她也不能去打扰公主祈福,找公主救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柳若荷脸上的希望瞬间退去,虽然表面看来元嘉公主待顾德音十分亲热,但是,顾德音是不会为了她耗尽她与公主的交情。 顾德音却在这个时候笑道,“你怎么把你的老情人给忘了?” “什么老情人?” 柳若荷一脸的不解,徐宁宇不是被关进大牢里面了吗?就算他不进大牢,估计也救不了她,他没这本事。 “张公公啊。” 一提到这个名字,柳若荷就是一脸吃屎的表情,那个没种的变态。 心里膈应是一回事,但顾德音没说错,这个人若是出手,她定能脱离宣宁侯府,不受牵连。 她抬头看向顾德音,“你能为我联系上张公公?” “你出不去,自然联系不上他,可我家生意与他有关,要见他又有何难?” 顾德音故做轻松地道,眼睛却是紧盯着柳若荷看。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柳若荷再度咬牙问道,“你想我为你做什么事?” “做张公公的女人,加强我们顾家商行与张公公的联系,你懂得的,必要时还得吹枕头风……” “我不干,那就是一个变态。” 柳若荷面红耳赤地跳起来急切道,那一晚的事情她现在一回忆起来就想做呕,如何能跟他再睡在一张床上? “你不干啊?那也好办,那就等死吧。告辞了!” 顾德音再度做势要起身离开。 正正因为张公公是个变态,她才不想害了别的姑娘,反正柳若荷上辈子还欠了她的命,拿她做筏子算计张公公,她没有良心上的不安。 一看到顾德音又要走,柳若荷忙再度拉住她,“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又不愿意,我又勉强你不得,就此罢了……” 柳若荷看顾德音这软硬不吃的样子,而她又没有拿捏顾德音的把柄,最后只能忍着恶心同意道,“好,我答应你。” “这是你亲口同意的,以后可赖不到我身上。” 听到顾德音这提醒的话,柳若荷狠了狠心点了点头。 她现在处于弱势,也不怪顾德音趁火打劫。 “上回张公公可有给你什么信物?” 柳若荷摇了摇头,除了那用剩的百年人参,那变态什么也没给过她。 顾德音用看废物的目光看着柳若荷,这目光看得柳若荷抬不起头来,她没想到有一在她会在顾德音面前如此气短。 “既然如此,那你写封言辞恳切的信给我,我想办法转交给张公公。” 这对柳若荷来说是小菜一碟,小时候就做惯的事情,所以她一气呵成写成了一封满是茶味的信件。 顾德音拿过来一看,不得不说小白花这本事,也不是寻常人能学得到的。 她收好信,起身就走了,让柳若荷等音信便是。 柳若荷不敢追问要等多久,毕竟在徐家这个氛围里,多过一天都能熬死个人。 顾德音离开徐家时,看到徐老夫人的院子里还灯火通明,就知道这个老太太还没睡,不过她并没有过去与她叙旧。 在当下这环境,再见面也没无甚可说的,还不如不见。 她又不是救世主,人人都能救。 有自知之明的她,没有让好心泛滥。 这事她办得并不急,有心让柳若荷着急一段时间。 借着生意的名头,她上门拜访了张公公,两人相谈甚欢,话题不知为何扯到了柳若荷的身上。 顾德音叹气道,“公公,我那前嫂子现在倒是过得挺惨的,看她这样,我都有几分于心不忍……” 张公公对于柳若荷这种寡淡美人兴趣不大,不过这个女人倒是好摆弄,一时间又勾起了他几分兴趣。 “她那样害你,你还同情她?” 这话听来像是打抱不平,但细思却是探究。 顾德音苦笑一声,“大家同为女人,我知道她也不容易,这事要怪就怪男人管不住自己,关我们女人什么事?” 最后竟是义愤填膺起来。 张公公没想到顾德音会如此想,脸上不禁有几分惊奇,很多女人丈夫有了外心,她宁可怪外面的女人是狐狸精,也不肯怪自己的丈夫半分。 “没想到顾姑娘在此事上还能想得如此通透。” 顾德音再度苦笑着摆摆手,“公公高看我了,我也就是凡人一个,看不得别人受苦。” 话说到这里,她顺势掏出柳若荷那封信递给张公公。 ------------ 第175章 休书 “她现在有难处,使人托了封信给我,让我转交给公公,公公你看,我这也是受人之托,你若是不想搭理,直接扔了便是……” 张公公看了看顾德音,又看了看手中的信,想到柳若荷的娇软,最后他道,“顾姑娘这是好心,咱家岂有丢弃的份?毕竟跟她也有一段露水姻缘。” 说完,当着顾德音的面,他打开信就看了起来。 自从去势做了太监,他就再没能抬起头来,他知道那些女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恶心的,但柳若荷这封信却写得极为情真意切,就连心硬如他也不得不动容。 他情绪复杂地将信又折好,放在一边。 顾德音看到他这举动,就知道柳若荷的信搔到了他的痒处。 见此,她识趣地起身,朝张公公行礼道,“公公,信已经带到,那我就此告辞。” 多的她不问,问多必失。 张公公没有亲自相送,而是吩咐侍候他的小太监送顾德音出去。 顾德音在张公公处见过几次这个小太监,其实这是个长得唇红齿白的小太监,为人也机灵,不然也到不了张公公的身边当差。 “小廖公公进宫多少年了?” 听到问话,小太监笑道,“都有十来年了。” 顾德音故做惊讶地道,“都有这么些年了,怎么……?啊,公公别往心里去,我没别的意思。” 看到顾德音忙摆手,小廖公公难看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只见他神色晦暗道,“顾姑娘无须紧张,我这就是条烂命,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干爹的手下讨生活。” 顾德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用心侍候张公公,却没能被提拔到高处,实惨。 小廖公公暗自握紧拳头,平日里积攒的对张公公这个干爹的怨恨到了遮掩不住的地步。 顾德音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人的诚府不深,其实是个很好掌控的人。 她忙做关心的样子道,“小廖公公收收表情,张公公的人看过来了。” 小廖公公这才赶紧收起脸上不甘的表情,感激地看了眼顾德音,送到了门口,他热情道,“顾姑娘慢走。” 顾德音摆了摆手,坐上了自家马车回去。 马车驶离了张公公的府邸,她这才再度翻开小廖公公的资料,这人很小就被卖净身了,在宫里先是处处被打压,后来巴上了张公公,处境才好一些。 这人比起张公公身边的其他人,倒有一点好,他不好色,没有折磨女人的喜好,估计就是这点没能得到张公公的喜欢。 至于贪财,这都是太监的通病了。 不能当个正常的男人,就拼命揽财,其实也正常。 这个人倒是有几分值得利用,她的手轻轻地点在小廖公公的名字上,一再修正心里的计划。 有了张公公的出手,柳若荷的行动得到了一定的自由,不过在听到张公公要求她跟徐家划清界限时,她不带犹豫地就答应了。 她离开徐家,在张公公的人陪同下,进了大牢里面,见到徐家父子。 徐宁宇看到柳若荷出现,忙一脸惊喜地巴到牢门前,“若荷,你是来看我的吗?” 柳若荷看都不看他,直接看向公爹徐孝礼。 只见她拿出休书,递给徐孝礼,“徐家已然是要完了,还请公爹放我一条生路,代世子签了这份休书。” 徐孝礼满脸的怒色,大厦将倾,她倒好,只想着保全自身。 “滚,本侯不会签这份东西的,你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 这个女人名义上是他的儿媳,可他睡也睡过了,四舍五入也算是他的女人,岂可抛下徐家独自偷生? 他绝不允许。 徐宁宇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柳若荷,没想到她是如此贪生怕死的女人,目光看向跟着她的俩太监。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张公公,这个贱人肯定是投向了张公公的怀抱,才能来到这里讨要休书。 “柳若荷,你无耻,你居然如此下贱委身给太监,你……” 他不屑于用最恶毒的话来骂柳若荷。 柳若荷的神色一冷,朝徐宁宇喝道,“你闭嘴,没用的东西。” 她转头再度看向徐孝礼,“公爹,你就算不顾我的生死,难道也不顾你孙子诸哥儿的生死吗?你可知道徐家已经被圈禁了,惟有把我休了,让我带走诸哥儿入他人的宗谱,这才能保全他一条性命……” 把自己的贪生怕死包装成母爱,她说得声泪俱下。 徐孝礼确实动容了,他可以死,但他的血脉不能断,诸哥儿若是能通过这方法瞒天过海保住性命,他又为何不同意呢? 想通后,他道,“拿过来吧。” 徐宁宇忙道,“爹,你不能信她,她这人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我不信她会救诸哥儿……” “徐宁宇,我再如何差劲,我也是一个母亲,难道我会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去死吗?” 柳若荷怒吼道。 她确实动了抛下诸哥儿一人偷生的决心,但如今张公公同意她带着诸哥儿改嫁过去,她没有理由拒绝,能保全儿子,自是好的。 徐宁宇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不再阻止父亲签这份休书。 柳若荷揣着休书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有了这份休书,徐家就牵连不到她的身上。 趁着夜色,在张公公的操作下,她带着诸哥儿乘坐一顶小轿准备离开徐府。 徐惠玲看到柳若荷找到门路走了,她忙追上前去,跪在她面前,“大嫂,大嫂,你也救救我吧,我也不想死啊……” 柳若荷轻蔑地看了眼徐惠玲,这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你姓徐,我可救不了你……” “那他也姓徐,你又为何救了他?” 徐惠玲指着诸哥儿质问,为什么她要这么狠心?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 柳若荷看她这样子,开始明白顾德音后来为什么疏远她了,这种人永远不会记恩的,对她再好也没用。 “他是我儿子,你说我为什么要救他?你又是我什么人?” 冷嘲热讽一句,她高傲地坐进轿子里,没有兴趣再多说一句。 徐惠玲只能不甘心地看着柳若荷脱离了苦海,而她却还要在其中苦苦挣扎着。 离开了徐家,柳若荷就这样被抬进了张公公的府邸,因为她的身份敏感,这次纳妾并没有办喜宴。 柳若荷就这样成了张公公府里的柳姨娘,而她的儿子从侯府子弟变成了张公公的儿子。 一切做得静悄悄的,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惟有顾德音全程知晓。 ------------ 第176章 暗留一手 “姑娘,小廖公公来了。” 顾德音闻言,这才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道,“请他进来。” 小廖公公笑着进来,这里是顾德音办公的地方,最近宫里要采买,义父张公公交给他来办,他来过几次,对这里已然不陌生。 “小廖公公赶紧请坐。” 顾德音吩咐花书上好茶,总之给小廖公公极高的待遇。 小廖公公每每在这里,都心情愉悦,顾德音这个人虽是一界女流,但她待人真诚,比以前那些个掌柜要实诚多了,至少不会明里奉承他,背地里骂他是死太监。 喝了一盏极贵的香茶,又商定了最近宫里要的布料和头面,顾德音这才接过花朝递过来的小匣子,直接转交给小廖公公。 小廖公公也不含糊,当场就检验起来,这是要拿回去给张公公报账的,要是差了银子,张公公肯定会剥了他的皮。 “顾姑娘还是如此大气。” 数目没错,他奉承了顾德音一句。 顾德音笑了笑,要做皇家的生意,谁敢拖欠给张公公的钱? 随后她又接过花朝递来的另一个小匣子,当即就推给小廖公公,“这是给你的。” 小廖公公看着那小匣子,颇有些意外,看样子里面有不少钱。 虽然跟着张公公,他吃肉,他喝汤,但从来都是些小恩小惠,毕竟张公公身边办事的人可不只他一个。 “这?怎么好意思?” 他假意推辞不受,但手却是下意识地按在小匣子上。 顾德音却笑道,“这是谢小廖公公之前帮了我的忙,所以这是一点心意,你务必要收下。” 小廖公公一听就明白了,这说的是柳姨娘带进府里的那个孩子,他忙摆手不以为然地道。 “这算什么事,于我不过是几句耳边风罢了,公公早就想要个后,诸哥儿原先是侯府子弟,就冲这血统,公公就没有不动心的道理。” 他们这些断了根的人,哪个不想抱养一个留后? 张公公自也是想的,只是他与本家闹得难看,仅有一姐又没有孩子,所以柳姨娘进府时,他提了提诸哥儿,还没有多说,张公公就同意一并接进府里。 “不管如何,也是承了你的情。” 顾德音赶紧给对方戴了顶高帽子,随后叹气道。 “那个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自是不忍心看着他跟侯府一并沉没,如今他有了好去处,我这也就能心安了。” 这话半真半假,但听在小廖公公的耳里,却觉得顾德音实在是个大好人。 “那是顾姑娘宽容,不介意他奸生子的身份。” 要换成他,肯定不会这样帮那对母子,巴不得这对母子跟着侯府一块儿死。 顾德音听得有几分汗颜,忙摆了摆手,她做这一切都是出自于私心。 好说歹说,小廖公公这才没有再装模作样,直接收了那笔谢银。 离开时,他满面笑容,可见心情极好。 顾德音却是松了口气垮坐在椅子里,总算把这事给搞定了。 花朝一边给顾德音换了碗新茶,一边笑道,“有诸哥儿牵绊着,日后也不怕大奶奶,哦,不是,是柳姨娘出什么幺蛾子。” 顾德音没做声,把诸哥儿跟柳若荷捆绑在一起,于她是有好处的,这事的操作本来就不合规,是张公公借着祈太后的势暗箱操作的。 真要追究起来,别说柳若荷,就连张公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雷虽然埋下去了,但离引爆它还有些时日。 柳若荷这人的母爱有限,诸哥儿再不好也是她亲生的,为了儿子,她会乖乖配合她行事,不怕她不受掌控。 “好了,暂时不用太过于关注此事,现在外面越没有人关注越好。” 花朝这才没有再说什么,花书则是朝她摇了摇头,这小嘴啊也不知道为何怎么那么能说,叭叭个不停。 小廖公公回去后,第一时间就把顾家商行的回扣给张公公送去。 办完了这差事,他刚出张公公的院子,就遇到了柳若荷,他忙行礼。 柳若荷对这个小廖公公极有好感,看到她都会恭敬行礼,不似这府里的其他人,看不起她,连礼都行得马虎。 “莫要如此多礼。” 她笑得极其温柔地道。 “我听说诸哥儿能被接到府里成为养子,都是多亏了你的美言,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代表着我的心意。” 小廖公公看了眼那盘精致的糕点,心里嫌弃得要命,这柳若荷以前也是做过世子夫人的,没想到做人如此不上道。 真要感谢他,送些金银这些实用的不行吗?一盘吃食,当他是要饭的不成? 心里想的,面上却不显,他极恭敬地道了谢,然后捧着这盘糕点回去了。 一回到住处,他直接就将这盘糕点赏给了别人。 柳若荷看这小廖公公并不与她过于接近,不满的跺了跺脚。 她初来乍到,在这府里没有根基,得拉拢些人才行,不然日后行事不方便。 不过这事急不得,她得慢慢来。 想通后,她又转身回去讨好张公公那个脾气不太好的亲姐,搞定这个女人,等于搞定了张公公。 好在诸哥儿这个亲儿子如今开了窍,居然能讨得张公公的几分喜欢,这让她在这府里其他小妾的面前,面上都有光。 养这儿子总算没亏。 心里一美,她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禹王最终被褫夺封号,全家被贬为庶人,赐毒酒全家黄泉相聚。 被他牵连的大大小小官员不少,接下来的处理以开恩居多,不过对功勋集团的处理却是极其严厉的。 罪魁祸首全部都得押上法场。 宣宁侯全家被削爵贬为庶人,男子流放三千里,女子罚入教坊司。 徐宁宇眼睁睁地看着亲爹徐孝礼和母亲许氏上了断头台,而偌大一个徐家说倒台便倒台,他再也挺不起脊梁,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徐老夫人投缳自尽了,算是死了个干净。 其亲生女儿不敢露面,怕给夫家招灾。 惟有顾德音不计前嫌亲自出面给她收尸,看着这曾经典雅至极的院落,如今破败得没法看,她不禁心生悲凉。 服侍徐老夫人的忠仆扑在她的尸身上痛声大哭,看到顾德音到来,她们哭诉着,“老夫人从来没有参与过那些个谋反的事情,为何也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话顾德音不好答,她也觉得这律例过于严苛不近人情,但世情如此,她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道一句,“节哀。” 侍候徐老夫人的忠仆只是抱怨一句,听到顾德音这安慰的话,哭得更是伤心。 到了此时,也只有顾德音还有情有义的前来为老夫人收尸,她们只有感激的份。 人死就债消了,徐老夫人的丧事,顾德音尽可能的办得体面,到了这时,也没有人会跳出来指责什么,毕竟死者为大。 徐宁宇等徐家男丁被流放之日,正好是徐老夫人出殡的日子。 看到这一幕,徐家男丁痛哭失声,不管生前与徐老夫人亲不亲近,如今看到她死了,这群人都免不了伤心难过。 徐宁宇哭得不能自已,在看到主事人是顾德音时,他流着泪怔在那儿。 “阿音……” 看到顾德音走过,他情难自禁地唤了她一声。 顾德音没有理睬,直接越过他离开。 他想追上去跟她说句话,但铁链阻止了他的行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 “谢谢你,阿音,如有来生,我必结草衔环报答你。” 最后,他跪下来给顾德音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 徐家其余的男丁这会儿也没再站着,都纷纷跪下来,一是送老夫人一程,二是谢顾德音不计前嫌为老夫人收尸。 顾德音没有回头看徐宁宇一眼,好在最后这男人没再恶心她说些自大的话,如有下辈子,她也不要他的结草衔环,不再相见就是最好的。 将徐老夫人入土为安后,顾德音立即就回城了。 刚回到府里,心情还没有调整回来,她就看到徐老夫人的独生女儿徐妙清亲自登门道谢。 这位往日喜欢拿腔拿调的老姑奶奶,如今在顾德音的面前再也挺不直腰,只见她哭着道。 “我以前对你说过那么多过份的话,你都没有与我计较,最后还愿意为我母亲收殓,我这辈子都欠了你的。” 她一边说一边跪了下来给顾德音磕头。 经过娘家这事,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高傲的侯府千金,官夫人的架子也随着夫家的轻视轰然倒下,如今她只是夹着尾巴生存的丧家之犬。 母亲的死,她不是不痛心,可夫家把她关了起来,她没得自由,连送母亲最后一程都做不到,她枉为人女。 顾德音跳开到一边,没有受她的礼。 只见她淡淡地道,“我之所以为老夫人收殓,并不是看在你或者谁的面子上,纯粹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所以你无须谢我,你回吧。” 没有兴趣跟她多说什么,昔日的恩怨也不是说没就没的,她没那么大的肚量。 徐妙清看到顾家下人请她离开时,她没有胡搅蛮缠,直接起身。 “不管如何,我都欠你的。” 留下这句话,她黯然地转身离去。 顾江淮没有出来见徐妙清,看到人走了,他这才走出来,看到女儿情绪不高,他道,“别想那么多,人各有命,这是她的命。” 顾德音捏了捏眉间,“我知道。” ------------ 第177章 捡芝麻丢西瓜 萧明章没有刻意去想顾德音,日常要处理的很多事务把他的时间给填满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念一个人。 可有时候越是压抑住情感,就越是想念那个人。 譬如此刻,兄妹二人坐在一块儿用餐,妹妹一边吃一边说。 “也就顾姐姐大度,还给徐家老太太收尸,换成别人,怕是理都不想理,没看到连她娘家人都没有出面吗?我真替顾姐姐不值,这徐家老太太我见过,看似明理,其实也是个偏颇人……” 妹妹在为顾德音打抱不平,他却疯狂地想着要去见她。 他重重地捏着筷子去挟菜,要把所有的情感再度压抑下去。 “好了,一边吃一边说话,小心胀气。” 元嘉公主可不是轻易听劝的主。 “哥,我肠胃好没这毛病,这段时间光是忙着禹王谋反案的收尾,我都没有多少时间去见顾姐姐了,甚是想念她,我要给她下帖子请她来王府做客,刚好休息两天,定要陪顾姐姐好好说说话……” 说得兴起的她没有留意到自家兄长沉默不语,而是兴高采烈地计划着邀请顾德音来做客。 萧明章没有出声阻止妹妹的计划,毕竟他对她的思念早已按捺不住。 元嘉公主行动力很强,膳后立即就亲笔写了请帖交给人,让人务必要送到顾德音的手里。 萧明章找了个喝茶消食的借口,坐在一边看她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这才施施然地起身回去处理公务。 他离开时步伐甚是轻快,这显示着他的好心情。 跟在一旁的周公公将一切都净收眼底,他猜测自家主子的好心情应该跟顾德音有关。 自打主子回来后,他就仔细问了跟在主子身边的人,知道了很多这两人相处的细节。 初时还颇为安慰,觉得自家主子总算开窍了,知道要追求人家女孩子,本来以为好事将近,哪知道这么长时间,两人都没个来往。 他的心情由兴致勃勃到彻底冷了下来,觉得这两人没戏。 没想到居然还峰回路转,元嘉公主的几句话又把主子的心给勾了起来,他暗暗筹谋,想要做点什么推进两人之间的进展。 可这想法还没有一息时间,就又被他给推翻了,他怕做多错多,到时候适得其反就糟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定数。 “周公公。” 正想得出神的他,突然听到萧明章加重声音唤他,他这才回过神来,忙收敛心神道,“奴才在。” 萧明章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在想什么那么出神?连本王唤你都没有听到?” 周公公忙认错,没敢说出心中想法,只能推搪在其他事上面,这才堪堪过关。 萧明章把手头的事务交代下去,争取把时间空出来。 顾德音收到了元嘉公主的请帖,再大的事情都得为小公主让路,别说小公主想她了,她也挺想念她的。 大家都回京后,居然连一个相聚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她忙着新接手的生意,小公主则忙着给禹王谋反案的同伙定罪,事情也多得很,毕竟牵扯进去的人太多了。 她忙写了回帖,让花书跑一趟交回给公主。 到了约定日,她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坐上马车就往摄政王府而去。 想到这里,她自然就想到了萧明章,也不知道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她刻意不去想他,可总在不经意间会想起他,譬如此刻。 自从回京后,他一个音信也没有让人带给她,她也就没有上门去打扰他,大家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 像萧明章这样的男人,不该是她能招惹的。 徐家的惨淡收场,让她更坚定了这个想法,这样有着生杀大权的男人,一旦翻脸,后果会不堪设想。 正想得出神,她坐的马车突然重重一顿,看这样子应该是马车夫紧急停车造成的。 她微皱眉,看了眼花朝。 花朝忙掀起马车帘子朝外看去,“出了什么事?” “花朝姑娘,没事,就是险些撞上了人。” “这还没事?” 她一面说一面从车厢钻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马车夫嘴上说的那个险些撞上的人,当即一怔。 “柳大爷,怎么是你啊?” 顾德音闻言,立即探头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落魄的柳春和,只见这位昔日的伯府世子,如今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衫,身后跟着个小厮,与他以往前呼后拥的样子相差甚远。 柳家的下场其实没比徐家好多少,一样男丁流放,女眷罚入教坊司,可柳春和显然逃过了刑罚。 柳春和看到顾德音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他忙压低帽沿,粗声道,“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姓柳。” 花朝闻言,顿时急了,还想再辩,这明明就是柳春和嘛。 “好了,满大街都是人,你认错了也在情理当中,赶紧问问可有撞伤了人……” “没有。” 柳春和飞快地否认,带着仅有的小厮赶紧走。 深怕被顾德音认出来举报扭送到官府,毕竟他跟顾德音可是有仇怨的。 “什么人嘛。” 花朝看着这人急匆匆地离开,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然后嘟囔着回到车厢。 “姑娘,这明明就是柳春和,您怎么就不让我叫嚷开?” 一想到这柳春和以前还试图染指自家姑娘,她就恨得牙痒痒的,当时没能力报复回去,如今这人好不容易撞到枪口上,怎么着也得要他伏法才甘心。 “姑娘不让你叫嚷,自有不让你叫嚷的道理。” 花书忙扯了扯花朝的衣袖,不让她再争辩,省得惹怒了姑娘。 顾德音却不以为然地道,“他能逃得过流放这刑罚,你说是什么原因?” 花朝一怔,她猛地想起柳若荷,这人如今是张公公的妾室。 顾德音看她反应过来了,这才笑道。 “柳若荷跟柳春和的感情一向很好,哪会不救这个兄长?怕是张公公在后面使了什么手段,把人给偷换了出来,这才让他逃过刑罚。” 如果现在叫嚷开让柳春和被抓,那之前的布局就白费功夫了。 捡芝麻丢西瓜的事情,她可不会干。 ------------ 第178章 阴沟里的老鼠 “姑娘,是我想差了。” 花朝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自己刚才是太过于急切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柳若荷再也庇护不了她那个混账兄长,到那时再报仇也不迟。 “就算现在不举报他,他也没好日子可过,他以前行事过于高调,京城知道他那张脸的人不少,他现在只能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地活着,这可老受罪了。” 花书淡淡地分析道,在她看来,这样活着可不比流放更轻松,相反,只怕会更难受。 顾德音赞赏地看了眼花书,这分析得在理。 “杀人不过头点地,活着才是折磨。” 花朝低垂着头,她做事还是太冲动了,不该一开口就叫破柳春和的名字,这样倒是打草惊蛇了。 “姑娘,会惹麻烦吗?万一有人举报了柳春和在逃,那柳姨娘会不会以为是我们举报的?” 她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做法是错上加错,握着小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竟是被恨意蒙蔽了双眼。 顾德音忙伸手扯下她的手,责备道,“做什么傻事?” 看到花朝冷静下来,她这才又道。 “这是小事一桩,回头我跟柳若荷提上两句便是,她知道我不会去举报她兄长的,柳春和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赖不到我们的头上。” 花朝这才不再记挂这件事。 这个插曲过去了,没人再提。 而柳春和回到藏身处,就看到妹妹正在焦急地等他,他这才摘下头上的帽子走过去。 柳若荷急切道,“你怎么跑出去了?如今外面风头还在紧,万一有人认出你来举报到官府,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就会白废,你知不知道?” 这话里满是责备之意,柳春和听得心里不爽,哪有妹妹这般指责哥哥的? 不过现在还得靠妹妹才能活命,他没那个底气跟柳若荷争辩。 “我想着出去看看能不能遇上国舅爷,以前他招揽过我,若有他出面,我或许还能恢复身份在京城行走,总比这样躲藏着强得多。” 柳春和的辩解,让柳若荷皱紧眉头,她这个兄长真是有够天真的。 “国舅爷若是想要救你,早就救了,哪还会等到我出手?你跟着他一场,可有捞到什么好处?” 柳春和沉默不语。 “还不是我忍着恶心委身一个没根的废物,这才救你出了苦海,你就安份着先躲在这里,等风头没那么紧了,我再找个机会给你换个身份回乡,日后就在乡里吧,好歹也为我们柳家留个后……” 听着妹妹絮叨的话,柳春和只觉得烦躁不已。 “别以为这样就能高高在上的指挥我,我不想回乡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这么窝囊,我得想办法让柳家重回荣光才是正道……” 总之心心念念就是东山再起。 “再说我今天撞上了顾家女,她肯定认出了我,这个女人怕是想要致我于死地……” 柳若荷听得心惊胆颤,忙追问,“你说遇到谁了?” “你那前妯娌,姓顾的。” 听到兄长这么一说,她这才安下心来,原来是顾德音。 “那就没事,她不会去官府告发你的……” “你怎么这么笃定?” 看到兄长眼里的怀疑,她这才把自己能进张公公府邸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我也知道她不安好心,可我无路可走了,所以只能先跟她虚以委蛇,等把张公公彻底掌握在手里,再反杀她也不迟。” 柳春和这才没再说什么,本来还怕得很,如今却是能放松心情,听到妹妹又开始唠叨让他躲好,他忙敷衍几句。 一个娘们,头发长见识短,惟有柳家起死回生,他们兄妹才能安全着陆。 顾德音到达摄政王府时,元嘉公主早早就等在那里,一看到她,忙奔了过来。 她伸手与她抱了个满怀,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元嘉公主一把拉住顾德音往她的院子而去,一边走一边把在江南发生的惊险事情说给顾德音听,听得顾德音心跳得飞快。 她甚至停了下来,抓着小公主仔细看了起来,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伤痕,这才放心地拍拍胸脯。 元嘉公主先是任由她看,随后就圈着她的手继续前进。 “不过是虚惊一场,我哥给了我重重保护,我哪能轻易受伤?只是没想到我哥那边反倒出了状况,幸得顾姐姐救下我哥,不然这后果,我光是想想就后怕不已……” 如果她哥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就不活了。 看到小公主伤感,顾德音忙安抚起来,只是被她的话勾起了对萧明章的想念,她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元嘉公主回过神来就发现了顾德音的异样,她眨了眨眼,怎么感觉到顾姐姐的心思不在这里啊? 她想不明白,正想开口询问,就看到兄长似不经意间往这边走来。 奇了怪了,她哥今儿个怎么这么得闲? “哥。” 听到小公主的唤声,顾德音这才发现萧明章正朝这方向走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俱是一怔,随后就是若无其事。 “见过王爷。” 顾德音见人走到跟前,她忙行礼,微垂着头,掩去眼里的想念。 萧明章紧紧地盯着她看,弯腰虚扶一把,“顾姑娘无须如此多礼。” ------------ 第179章 不速之客 顾德音顺势起身,与他的目光对视了一眼,她笑了笑,很快转开目光。 “公主,我们先过去院子里坐坐说说话,王爷日理万机,就莫要打扰他了。” 萧明章听到这话,本来还含笑的脸庞瞬间就阴了下来,他有些不豫地看了眼顾德音,难得见她一面,她就这么迫切地想要赶他走吗? 她就那么不待见他? 虽然知道自己得离顾德音远点才好,毕竟亲娘死时的诅咒依旧在他耳边响着,他不想顾德音因他而短命折寿,真为她好,就不要再靠近她。 但是,他舍不得,想要离她近一点,多看看她。 “本王今日无甚公务要处理,正好陪陪嘉嘉。” 这话他说得生硬,一副顾德音自作多情的样子。 顾德音果然尴尬的脸红一片,没想到自己此刻倒成了个丑角,她开始自我反省,或许真是她自作多情了,一如当初跟徐宁宇初成亲那样,轻易抛付一颗真心,所以落得凄惨下场。 感情之事只会影响她的判断,她就不该对任何人再起感情的波澜。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居然任由感情占了上风,这是不理智不成熟的表现。 把因果都想明白后,她在来时那颗带着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现在不是她谈感情的时候,比起虚无缥缈的感情,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赶紧做出补救,表情自然地笑道,“王爷说的是,倒是我想岔了,差点就误导了公主,是我的不是。” 萧明章一直盯着她看,自然不会漏看她这带着几分客气虚假的笑容,他本来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她需要变得这么快吗? 最先想要划清界限的是她,他不过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她倒好,又转变了一副面孔。 女人心,海底针,他算是切身领教了。 他身上的低气压又再低了几度。 在场的惟有元嘉公主一脸懵,不知道自家兄长在发什么神经,也不明白她家顾姐姐干嘛说话言不由衷,于是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要找出什么珠丝马迹。 这两人该不是有什么瞒着她吧? 她心下狐疑,打算先不说话再看看,看看这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直觉告诉她,这事很重要。 顾德音看这对兄妹都不说话,她也就闭上了嘴巴,既然要摆正身份,就要有自知之明。 萧明章眉尖轻蹙,心里已然带上了几分震怒,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周公公匆匆走来,他不悦地问道。 “有何事?” 周公公看了眼那边的元嘉公主和顾德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感觉到自家主子正在生闷气。 听到主子问,他这才赶紧道,“王爷,太后娘娘微服携皇上出了宫,如今已到了王府,正在正堂处。” 萧明章的脸顿时就黑了,祈美之是不是有千里眼,故意在这个节骨眼带着小皇帝来摄政王府,她是存心来坏他的好事的吧? 他摆手道,“直接告诉太后,就说本王有要事要处理,没有空闲时间,要她立刻带着皇上迅速回宫,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哪怕她是太后……” “哪怕本宫是太后又如何?” 祈美之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把在场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几人都不禁发出疑问? 顾德音反应极快地退到元嘉公主的身后,这个祈美之给她的感觉都挺邪门的,她不欲引起她过多的注意,直觉告诉她靠近准没有好事。 元嘉公主的小脸沉了下来,祈美之在摄政王府大摇大摆的随意走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说明王府的安全上存在着漏洞。 兄妹俩对视一眼,萧明章没有掩饰自己不悦的神情。 只见他直视着牵着小皇帝的手含笑走过来的祈美之,“太后,你这是何意?陛下年幼,你这样带他出门,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是否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皇帝不单是她的儿子,更是天下的君主。 祈美之的脸上没有不悦的神情,似乎萧明章这反应在她的预料当中。 她伸手轻抚儿子的头顶,温声道,“他吵着要找王叔,本宫也没有办法,只好微服带他出宫来找王爷,还请王爷原谅本宫的鲁莽。” 她最后的语气是莫可奈何的叹气声,表明这都不是出于她的本意,她只是心疼儿子才会出此下策。 此时她的手暗地里轻拍了下儿子的背,示意他跑向萧明章。 小皇帝果然领会了母亲的意图,甩开母亲的手,径直跑了过去,到了萧明章的跟前,他一脸委屈地控诉。 “王叔,朕可想你了,你怎么都不来看看朕呢?” 看着那张仰起来看他的小脸,萧明章仿佛看到皇兄在世,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蹲下来抱起小皇帝。 “陛下想念臣,可以让人来通知臣,而不是这样冒失的出宫,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小手指要跟小皇帝拉勾。 小皇帝很是愉悦地笑出声来,立即就跟萧明章拉起勾来,最后在“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中承诺下次不会微服出宫了。 看到儿子跟萧明章如此亲近,祈美之十分高兴,她缓步上前,“明章,还是你有办法能哄得了他,本宫都得甘拜下风,不过这次出宫有今之陪同,自是安全无虞……” 她正要伸手指向落在后面的祈今之,眼角就瞥到了元嘉公主身后的顾德音,一双柳叶眉瞬间皱起,“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是冲着顾德音去的。 顾德音其实已经在减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落在了祈美之的眼里,这下由不得她再当隐形人,她赶紧行礼,正想说什么, 元嘉公主就挡在她的面前先一步道,“顾姐姐是我下帖子请来的,怎么,皇嫂有意见吗?”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半点也不给祈美之这个当朝太后脸面。 这话令祈美之相当不悦,不过当着萧明章的面,她不敢也不能发作出来,毕竟得罪了元嘉这个小妮子,就等于得罪了萧明章。 只见她笑道,“怎么会?本宫只是好奇而已。” 她眼里的笑意不达眼底,那双如毒蛇般的眼睛紧紧盯上顾德音。 ------------ 第180章 何时轮到你来批判我的感情问题? 顾德音感到如芒在背,她感觉到祈美之对她深深的恶意,其实严格算来,这是她第二次与她见面,她哪来的那么多恶意? 她是当朝太后,她不过是不起眼的皇商之女,身份有着天壤之别,她针对她一个小人物做甚? 百思不得其解,眼角却是突然瞥到一旁抱着小皇帝的萧明章,如电光火石般,她福至心灵,猛地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把祈美之今日的举动连串起来,那她对她的恶意来自萧明章。 因为祈太后喜欢摄政王,而她却是出现在摄政王府的非相关女性,所以她成了祈美之的假想敌,她是在探究她跟萧明章的关系。 想明白这层关系后,她不着痕迹地离萧明章又远了几步,她可不想成为祈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样于她没有半点好处。 对萧明章的感情始于颜值,还没有发展到忠于人品,正处于不坚定的风雨飘摇中,又正好发现了他是蓝颜祸水,她还不赶紧撤退啊? 人家都是神仙,而她是凡人,招惹不起,那就不招惹。 不顾萧明章看过来的危险眼神,她硬着头皮朝元嘉公主道,“公主,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不若改日再聚,我就先告辞了……” 元嘉公主其实也发现了祈美之对顾德音的审视以及莫名的敌意,她也不想将她的顾姐姐卷入麻烦里面,听到这话,她正好顺势唤人送她回去,哪知话还没有说,祈美之就抢了个先。 “顾姑娘走这么快做甚?既然是嘉嘉邀请你来的,那就多坐一会儿,本宫也想跟你说说话。” 她不给顾德音退却的机会,正好借机观察萧明章的态度,免得她胡乱猜测弄错了人,毕竟自家弟弟对这顾德音的感情非一般。 祈今之也道,“顾姑娘,既然太后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吧。” 他是希望自家亲姐能多接触一下顾德音,到时候肯定能发现顾德音是个妙人,那他与她的婚事就能顺理成章了。 顾德音心里骂了句粗口,面上却还得做恭顺状,“既然娘娘有所吩咐,哪敢不从?” 元嘉公主轻轻地握住顾德音的手,示意她莫怕,有她在,祈美之还不敢做过份的事情。 萧明章莫不做声,似乎没有看到这边的硝烟弥漫,自顾自地问起小皇帝读书的情况,牵着他的手往另一边走去,仿佛顾德音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祈美之看了看萧明章与自己儿子走远的身影,再看了看元嘉公主身边的顾德音,表情不禁柔和了下来,看来是她想多了。 如果萧明章真在意顾德音,肯定会留下来给她撑腰,警告自己不要乱来,而不是不搭理的走人。 自己真是关心则乱,看到萧明章身边有别的女性,就会草木皆兵,想来是自己过份紧张了。 放松下来的她,看顾德音的眼神又正常起来,“顾姑娘,来,我们一块走走说说话。” “是,娘娘。” 顾德音顺从地道,暗地里轻拍了下元嘉公主的手,示意她不用太过于担心,只见她从容地走到祈美之的身边,一副听从吩咐的样子。 元嘉公主板着脸跟上去,不让祈美之有机会刁难顾德音。 只是比起祈美之,自家兄长的反应甚是古怪,今日这场景,换做以前,他早就出声呵斥祈美之了,而不是默不作声转身就走。 这欲盖弥彰的样子,正正说明了他待顾德音是与众不同的,心里在意,行事才会诸多考虑,深怕一个行事不对会给对方带来灾难。 她猛地一惊,自家兄长不会是喜欢顾姐姐吧? 顾德音正赔着笑脸与祈美之说话,就看到小公主突然看向她,她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她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元嘉公主心里有急切的话想要问顾德音,但一看到祈美之那张探究的脸,她就把想问的话瞬间藏于心底,要问也不能在这个场合问。 祈美之就是个不安定因素,这个女人时时刻刻都不忘引诱她哥,她看了就想吐,可偏偏她却是小皇帝的生母,这身份让人忌惮,所以对待她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嘉嘉有话要跟顾姑娘说吗?” 祈美之一副要不要她回避的眼神,让元嘉公主的表情又从容起来。 “没什么,正好前段时间听闻顾姐姐送别了徐老夫人,我正想问问这事。” 说起这个八卦,祈美之也挺感兴趣的,“本宫也听闻了此事,正好你这个正主在,给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提徐家的事情,那是个安全问题,顾德音如打开话匣子般说了起来,为了不让祈美之猜忌她跟萧明章的关系,她是大书特书,说得感人肺腑。 元嘉公主提这茬事,是想转移话题,可听顾德音这么一说,她的感性一面被勾起,竟是感动得眼睛湿湿的。 就连祈美之也听得心生感慨,面上是赞顾德音有情有义的话,心里却在想,这顾德音虽然坚决与前夫和离了,但对前夫一家还是颇多留恋,估计是被前夫伤得太深,这情感一时间走不出来也在情理当中。 那怀疑她跟萧明章有关系,就是自己的胡乱猜疑了。 思及此,她方才真正放下试探的心情,不过想到弟弟对顾德音的在意,她还是看了眼弟弟,果然看到弟弟一脸的不悦。 “顾姑娘,当初徐家那样对你,你还给他家的人发丧,你这善心发的有些不是地方。” 祈今之嘲讽地道,显然是在说顾德音犯贱。 顾德音拿帕子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泪,“毕竟是长辈,总要好好安葬了,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这话让祈今之暴躁了起来,当即冷笑道。 “那样一个窝嚢废,你居然还惦记着,顾姑娘,我以为你是个洒脱的人,没想到你却是拖拖拉拉粘粘糊糊……” “今之。” 看到元嘉公主黑着脸,祈美之朝弟弟喝了一声。 顾德音不敢怼祈美之,不代表她不敢怼祈今之,只见她冷笑回应。 “国舅爷,我洒不洒脱跟你有何关系?” 何时轮到你来批判我的感情问题? ------------ 第181章 这将是她的战利品 祈今之被顾德音这么一怼,整个人的气息都阴沉了下来,他不过是看不惯她的行为说了两句而已,她至于这样回怼他吗? 元嘉公主看到祈今之这欠揍的样子,直接就刺了一句,“我们几个女子说说话,你一个大男人插什么嘴?显得你很能吗?” 这话更为讽刺,毕竟以前祈今之可是以花间君子出名的,就连青楼妓子都夸他善解人意,是个护花之人,可偏偏他的言行却是南辕北辙。 祈今之气得脸色阵红阵青,他自然听得出来,元嘉这个小妮子讽他爱装。 顾德音很想笑出声,这位妇女之友直接被小公主扒下那层虚伪的皮,可到底还是顾忌着祈美之,她没有真笑出声,这会儿她开始担心自己会憋出内伤。 祈美之不满地看了眼弟弟,嘴这么欠做甚? 她正要打圆场之际,不知道何时回转的萧明章已经板着一张脸,“今之,给顾姑娘道歉。” 听到这话,祈今之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要他给顾德音道歉? 这是什么天方夜潭? 就算他对顾德音有意,也是不会允许一个女子凌驾在他的头上。 更何况向顾德音道歉,这有损他大男子的形象,日后如何能让顾德音服从他?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何必如此当真?道歉什么的就不必要了吧……” 萧明章这会儿已经是完全冷下脸来,就连他身边的小皇帝看到,也不自觉地敛息不敢再与他玩闹,而是静静地又溜回母亲的身边。 这样的王叔跟那天金銮殿上的禹王似乎重叠了,他双手抱住母亲的大腿,心里开始又埋下了忌惮又害怕的种子。 “道歉!” 萧明章冷肃的喝令,让祈今之既感到压力,又感到不悦,可奈何他是摄政王,他若是不遵从,只怕会引起萧明章对祈家的猜忌。 祈美之也冷眼看向弟弟,怎么就管不住他那张嘴呢? 虽然不喜顾德音当众给自家弟弟难堪,但人家没有说错,自家亲弟就是多管闲事,真要管顾德音,等亲事定下了,他爱怎么管都行,哪怕打顾德音一顿,她都有理由为他开脱。 “今之,王爷的话你没听到吗?” 她给弟弟使了个眼色,别在这个时候犟着,小不忍则乱大谋。 祈今之迫于压力,只好朝顾德音生硬地道,“顾姑娘,刚才是我口出无状冒犯了姑娘,在此我向姑娘道歉,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顾德音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顺势就坡下驴,省得祈家姐弟回头把罪责都怪在她身上,在她看来,这对姐弟都不是器量大的人。 “国舅爷,我接受你的道歉。” 祈美之脸上这才再度扬笑,“好了,不过是误会一场,大家说开便好……” 元嘉公主不想听祈美之说废话打圆场,一把拉住顾德音,她直接道。 “我请顾姐姐来是说悄悄话的,皇嫂,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不待祈美之再说话,她拉着顾德音直接就走了。 顾德音早就巴不得离开,如今被拉着走,她赶紧朝祈美之与小皇帝行了一礼,然后匆匆跟上小公主的步伐。 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朝小公主竖了个大拇指,做得好。 元嘉公主展眉得意一笑,小菜一碟,早就看不惯这祈家姐弟,正好不用再陪他们虚以委蛇。 萧明章没有阻止妹妹借机离开,看了眼两女渐走渐远的背影,他的唇角含着一抹笑,再回头看向祈家姐弟时,他又板起一张脸。 “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多留太后和皇上了,外面不比宫里安全,本王已经派人过来保护太后和皇上回宫。” 他的话音一落,周公公已经带人来了。 祈美之的神色一变,他这是要撵自己离开,她还想再说什么,儿子就已经拉着她的手要走。 一时间,她左右为难,最后只好先应了儿子。 “王爷,既然如此,那我们母子俩就先回宫了。” “周公公送客。” 萧明章转身就走,完全没有亲自送客的意思,这不但是不给祈美之面子,同样也是不给小皇帝面子。 祈家姐弟的脸色这下是变了又变,萧明章太嚣张了。 祈今之握紧拳头,强忍着不出手,他早就说过,萧明章会是他们荣华富贵路上的绊脚石,偏他姐姐却对他余情未了。 一出摄政王府,坐上回宫的马车,他就愤恨地道,“我早就说过,你是俘获不了他的心的,姐,你还是死心吧。” 萧明章是迟早都要除掉的,他姐想要两全其美只能是痴人说梦,绝无可能之事。 祈美之揉了揉了额头,好在儿子不在这辆马车上,不然有些话倒是不好说。 “现在皇儿年纪还小,我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 “姐,拉拢萧明章不成,那就直接给他赐美人,这样他府里也就有了我们的眼线,总好过这样敲边鼓吧。” 祈今之出主意道,摄政王府可不好安插人手,这些年来,他们也只买通了一些粗使奴仆,根本就打探不到王府内部的情况,要不然萧明章假装重伤那次,他们就不会被骗了。 他就不信他真是柳下惠不碰女人。 祈美之不情愿地回了一句,“再说。” 弟弟是男人,他不懂寡妇的日子有多难熬,她试过暗地里养面首,但始终都不如意,那些人还没有萧明章一半好看就算了,关键是男人的气势也差了一大截。 后来她明白了,男人得有权有势才迷人。 当年她看不上萧明章就是嫌他没有前程,如今她又看上他,正正因为他是摄政王。 她就更想得到他了,这将是她的战利品。 这也是她这些年来锲而不舍追着萧明章的原因所在。 祈今之一脸失望地看着亲姐,每每说起这个话题,她都这样,真是缺了男人会死吗? 他没再说什么,闷闷地吩咐马车停下,他出去骑在马上,实在不想再与这个不争气的长姐坐在一块了。 祈美之只是好笑又好气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并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 另一边厢的顾德音在元嘉公主的住处坐着悠闲地喝茶,没了令人颇感压迫的人,就连空气都香甜了许多。 元嘉公主瞥到顾德音心情正好,这才借机问道,“顾姐姐,你将来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姐夫?” 顾德音捧茶碗的手微微一顿,要再找个什么样的丈夫,她还真没想过。 于是,她诚实地摇了摇头,又反问小公主,“公主,您呢?又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附马?” “我啊,那简单,需人品正直待我好就行了。” 元嘉公主洒脱地道,她老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她不求男人家世显赫,反正她够显赫就行,也不求他长得俊美无双,反正她自己貌美如花就好。 顾德音被小公主这番话震住了,没想到小公主倒是想得通透,可自己在她这年龄,却是傻傻地嫁给了渣男。 她朝公主又竖了个大拇指,点点头道,“择夫婿确实当如此。” 人品最重要,家世次之,相貌再次之,嫁这样的人才能没有变数,因为他不会做出有违常理之事。 女人求的是什么,一世安稳。 元嘉公主被认同了,一脸的高兴,她起身凑近顾德音坐下。 “顾姐姐,我这里倒是有个人品贵重之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顾德音猜疑地看了眼小公主,她怎么想到要给她保媒拉纤?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但碍于眼前之人是元嘉公主,她讪笑一下,试图婉转地拒绝。 “公主,我现今无再嫁的心思,怕是要有违公主的好意……” “我的顾姐姐啊,这媒也不是一做就成的,你怎么就不听听是何人呢?万一错过了,岂不是要懊悔一生?” 顾德音看元嘉公主卖力地推销,这下不好再拒绝,只好妥协地问了问。 元嘉公主笑道,“我哥啊。” 顾德音一怔,以为自己听差了,她忙又追问,“谁?” “我哥啊。” 元嘉公主笑着重复一句,眼睛却是没有放过顾德音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果然,她的顾姐姐笑得有些勉强。 “公主这是在拿我寻开心吗?我哪里敢高攀摄政王,您就别折煞我了……” 顾德音赶紧摆手道。 经过今天这一遭,她哪敢肖想萧明章?躲都还来不及,她可不想成为祈美之的眼中钉肉中刺。 犯不着为了个男人如此。 “顾姐姐,你别这么说,众生皆平等,在我看来,你来当我嫂嫂再合适不过了,换成别人我才不放心呢。” 元嘉公主是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她的哥哥如此好,配同样顶顶好的顾姐姐,真是天生绝配啊。 顾德音赶紧道,“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是要坏了王爷的行情的……” “坏我什么行情?” 猛地到来的萧明章,正好听到这句话,当即连走过来边问道。 顾德音看到他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心里不禁有些着恼,这人怎么这样?面上却是恭敬地行礼,“王爷。” 萧明章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唤她起来。 元嘉公主看到兄长又过来了,那眼神分明就是不放心顾姐姐,怕她受了委屈难过,所以巴巴地赶来想要安慰几句。 虽然她觉得兄长不够了解顾德音,但男人的心里有了记挂,这就有了感情,至于了解什么的可以慢慢再来也不迟。 她笑嘻嘻地上前,抱着兄长的手臂道,“我正在问顾姐姐想找个什么样的姐夫,结果顾姐姐说要找个人品贵重的,我就说巧了,哥你不正就是那个人品贵重的吗?” ------------ 第182章 开诚布公 顾德音闻言,怔在原地,她的小公主啊,你怎么就大喇喇地什么都往外说? 纵使与小公主亲密如姐妹,她还是有几分不悦,毕竟感情问题是很私人的事情,她并不喜欢有人大包大揽她的情感世界。 受过一次情伤,她就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情感问题。 说她拧巴也好,矫情也罢,甚至不勇敢也行,毕竟她勇敢去追过爱,可最终的结果却是遍体鳞伤。 她也是个人,有自己不坚强的一面。 重生一次,她接纳了自己的不完美,所有的努力都为了活得更好。 想到这个坚定的目标,她收起羞怯懊恼的心情,直直地看向那边的兄妹二人。 元嘉公主看到顾德音这般看她,先是一怔,随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她处理此事太过于草率,没有顾及到顾姐姐敏感的心情。 明白了自己做错的小公主想要补救,“顾姐姐,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一下,我只想撮合你与我哥,真的……” 萧明章伸手轻拍妹妹的肩膀,制止她再说下去,刚刚妹妹那般说的时候,他不否认自己狠狠的心动了,那会儿他甚至还带着几分期盼地看向顾德音。 可在看到她先是羞怯后又沉下脸来时,他就知道不能这样做。 他们两人对待感情问题都不是疾风骤雨式的,毕竟大家都有顾虑,越为对方着想,就越要克制自己。 “公主,这不关您的事情,您无须懊恼。” 顾德音先安慰小公主,归根到底她实在不舍得苛责她。 看到小公主歉疚的眼神,她安慰地笑了笑。 最后她转头看向萧明章,“王爷,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萧明章哪里会不肯? 轻拍妹妹的背部,示意她先出去回避一下,看到妹妹担忧地走去后,他这才施施然地坐下,下巴抬了抬,“顾姑娘,坐下再说。” 顾德音却不想坐,她依旧站得笔直,“不了,我还是站着说自在些。” 萧明章没有强迫她,而是点了点头道,“随你,至于嘉嘉,你莫要恼她,她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只是方法欠妥……” 顾德音笑道,“王爷放心,我视公主为亲妹,哪里舍得恼她?” 萧明章脸上也带了一抹淡笑,跟她待在一块,他的心情也会不由自主地变好。 “你想跟我说什么……” “王爷,您是不是喜欢我?” 正准备要沏茶的萧明章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当即怔住,茶水早已斟满流泄到地上,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顾德音忙上前将他手中的茶壶拿下,赶紧拿抹布将多余的茶水给擦去,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失态的萧明章,当然他失忆时不作数。 “王爷,您还好吧?” 听到这问话,萧明章这才回过神来,看到那碗满得不能再满的茶水,他深吸一口气,掩下自己的尴尬。 “顾姑娘,我……” 他正想剖析自己,就又听到顾德音轻声道,“王爷,我喜欢过你。” 听到这话,他本来和缓过来的表情又再次怔住,若是以往任何一个时候,听到她这么说,他肯定会欣喜若狂,可眼下,他却高兴不起来。 感觉到她直直看过来的目光,他抬眸与她对视,看到她眼里的笑意,他突然也有了几分笑意,这次他真诚地面对了自己的内心。 “是的,我喜欢你……” 本以为聊这话题会很尴尬,顾德音这会儿却觉得轻松了许多,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没有什么可丢人的。 她以前就是活得太不坦荡,才会徒增烦恼。 噗嗤一声,她笑了。 他也跟着笑了。 气氛一下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顾德音这会儿也不站着了,她坦然直接地坐下。 “可是,王爷,我们俩终究是不合适的,我对你的感情该在适可而止的时候终止,对我们彼此都好,他日回忆起来也是美好的,能说给你听这心里话,我很高兴……” 她在剖析自己的内心,他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没有不平,没有忿恨,没有犹豫,没有惆怅,惟有曾经彼此喜欢过的欢喜。 他想,这样也好,只要看着她平安喜乐地过完一生,他就于愿足矣。 没有了那若隐若无的心事阻扰,两人相处越发融洽。 顾德音聊起她的理想,以及将来的奋斗,萧明章没有插嘴,一直在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他知道,她的世界和规划里面没有他的位置,本该难过的,但他却释然了。 他不该拖累她。 开诚布公的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在外面等待的元嘉公主却是着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要派人过去偷听一下,最后又怕会惹怒兄长和顾姐姐,只好做罢。 直到天色将晚,看到顾姐姐出现在视线内,她这才起身急忙小跑过去。 “顾姐姐?” 她往后探头一看,没有看到兄长,顿时不知道是失落还是该松口气。 “别看了,王爷还在屋内,我看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家去了……” “顾姐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不然怎么不吃了晚膳再回去?我已经许久没有与你一道吃过饭了……” 说到最后,她满腹委屈,觉得顾德音肯定是生她自作主张的气了。 顾德音好笑地轻拍她的头顶,“公主,不是的,而是商行还有事务没有处理,我吩咐管事这个时辰过来汇报,所以耽搁不得,得赶紧回去,您啊,就别胡思乱想了,等我得闲了,我们再一起吃饭逛街,可好?” 元嘉公主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顾姐姐不生我的气就好了。” “傻丫头,我生你的气干嘛?你要把你认为世上顶好的兄长说给我,其实是我的荣幸,只是,我与王爷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合适。” 元嘉公主想追问有什么不合适的,但鉴于自己今天失言了,所以她赶紧闭上嘴巴没敢多问。 送走了顾德音,她赶紧回转去找兄长。 本以为他还在自己的院中没走,结果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影,后来问了下人,这才在府里的小祠堂找到了兄长。 她迈步走进这座小祠堂,看到兄长站在那儿的颀长背影,透着几分寂寥,她不禁有几分心疼,再顺着兄长的目光看向小祠堂里供奉的牌位时,她的神色就是一冷。 这里只供奉了一个牌位,就是他们兄妹那个死去的生母。 兄长还是无关紧要的皇子时,她的牌位进不了太庙,后来兄长成了摄政王,她的牌位还是没有进太庙。 兄长说她既然不喜欢宫里,那就不要让她待在宫里。 所以在王府里建了这个小祠堂,把她的牌位供奉在这里,每天都会有专人祭祀,不让她在地下无香火可享。 她缓步走到兄长的身边,“照我说,就该将她的牌位放在寺庙里,让她赎赎自身的罪孽。” 兄长说她是可怜人,她却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要恨就恨毁她一生的帝王,而不是无辜的他们。 “别说傻话了。” 萧明章捻了三柱香,亲自给母亲的牌位奉上,尽了他为人子的孝道,可也仅此而已。 他日黄泉之下,他们母子也终不会再见。 元嘉公主气恼道,“哥,你还给她上香做甚?她害你我还少吗?人们常说,临死之人其言也善,可她呢?她却诅咒你会永失所爱断子绝孙,一辈子都是个孤家寡人,她可恶,她可恨,她不配为人母……” “嘉嘉,住口。” 萧明章皱了皱眉,他不信鬼神,却又怕生母的魂灵会作祟暗地里害妹妹。 没有什么事是那个人做不出来的。 “哥,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对待感情的迟疑、懦弱、退缩都是缘于她,你怕你会害了你所爱的人,所以你明明喜欢顾姐姐,却又不敢接近她,我可有说错?” 萧明章闭上了眼睛,没再说什么,最后他有几分疲累地道,“这事过去了,日后别再提了。” 看到兄长转身要走,她一把抓住兄长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道。 “哥,你真就舍得这样放开顾姐姐的手?你真的甘心吗?” 妹妹的问话直达灵魂的深处,萧明章答不了,他只能甩开妹妹狼狈离开,这一会儿,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软肋与痛苦挣扎。 元嘉公主站在原地看着她那一向英明神武的兄长,第一次露出了狼狈的样子,她不禁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喜欢就去拿下啊,哪有那么多犹豫? 心疼之余,她转身恶狠狠地将母亲的牌位从神龛上甩下来,“都是你,阴魂不散的鬼东西,你诅咒我们兄妹,我也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对于这个已经记不得相貌的母亲,她从懂事那天起,就没对她有过一分好感,当然她更恨父亲,那个男人从来都不配为人夫为人父,就连当个君主也不合格。 守着小祠堂的下人看到公主气冲冲地离开后,这才敢进去将牌位捡起来摆回神龛上。 看着那牌位,他也觉得这位确实不配享子女的香火,毕竟哪家的先人不是护佑子女的,偏她还要诅咒自己的儿子。 呸!什么玩意儿。 他也转身离开,关上小祠堂的门,今儿个懒得供奉了,明儿再说吧。 顾德音回到顾府时,顾江淮和薄青崖还在等她用膳,她笑着入席。 “我都说不用等我了,怎么还等上了?” “你没回来,我们哪里吃得下?” 薄青崖一边笑道,一边让下人上壶好酒,自家义父喜欢小酌几杯。 顾江淮享受着义子的殷情,看到女儿的心情很是不错,他自然也能开怀畅饮。 正在一家子高高兴兴地吃饭之际,顾管家匆匆进来,禀道。 “老爷,二老爷他们来了,人已经到了门外。” ------------ 第183章 自以为是 顾德音闻言,猛地起身,她那“好”二叔总算是来了,比她预期的晚了一些,看来江南的那场变故拖累了他的行程。 顾江淮看了眼女儿,放下筷子,起身轻按女儿的肩膀,不冷不淡地道。 “走,去迎接一下你们的二叔。” 顾德音看到父亲示意她镇定下来,她这才把心中的恨意给压下,表情冷静的轻“嗯”一声。 薄青崖则是优雅地放筷起身,朝顾德音道,“音妹莫怕,不管二叔要做什么,有义父在,没有人能动摇你的地位。” 顾德音笑了笑,“我才不怕呢,就怕他不来争这个位置。” 顾二叔不出手,她也会逼着他出手的,不然她哪来的借口处置他。 薄青崖揉了下她的头顶,笑着跟随在义父的身后向外走。 顾德音瞪了眼义兄,她不是小孩子了,别老揉她的头发,这举动逗笑了薄青崖。 顾江淮回头看了眼女儿和义子,不禁老怀安慰,世上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子女和睦友爱。 此时顾家的大门口,热闹非凡,人声和马叫声不绝于耳,其间更有孩子的声音,显然顾老二此番进京是拖家带口的,看那架势是不打算回江南本家了。 顾德音到来时,正好看到顾二叔带着妻子儿子走来,一看到她爹顾江淮,立即就奔上前来。 “大哥,听说你在北边失踪了,二弟我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好,好在你总算平安回来了,不然我们顾家该怎么办?” 一上来就拉着顾江淮哭了起来,那哭得叫一个情真意切。 顾二婶康氏一边给顾江淮这个大伯哥见礼,一边道,“我们接到这个消息时,夫君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为此消瘦不已,后来我说真不放心就北上,这样真出了什么事也好照顾一下德音,不至于让她无依无靠,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 她一边说一边找起顾德音,看到顾德音时,更是急忙过来拉着她的手温声道,“孩子,担心了吧?看你都瘦得脱相了……” 顾二叔夫妻俩这番话,若是在以前,顾江淮肯定感动不已,毕竟他在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顾德音,盘算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能最大限度的安顿好女儿的一辈子。 所以顾二叔夫妻俩说的话是搔到了顾江淮的痒处的。 但他在得救后那段时间,听了顾德音的分析,又亲自派人回江南本家求证,自家二弟确实跟徐家三房有勾结,背后靠的就是禹王,所以他的被追杀,也有他家这“好”二弟的手笔。 这就让他无法再对这二弟夫妻俩施以善意,他们的到来,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家主之位而来的。 只是让他们失望了,他还活着。 不过他能在商场立足并且成为皇商,自然是圆滑的,并没有第一时间拆穿这个弟弟的虚伪,而是笑着与他相拥,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身形。 “依为兄所见,二弟似乎胖了些许……” 这让号称吃不好睡不好,消瘦不少的顾二叔当场一怔,这一路上虽然辛苦,但他好吃好睡,在接到顾江淮平安的报信前,他过得那叫一个顺心如意,后来知道这个大哥逃脱了追杀,他这才气得发作了好几场。 “这……这我总觉得衣带渐宽,想来应是消瘦了,哪知这竟是我的错觉,可大哥,我对你的担心有如滔滔江水……” 看到二弟拼命的解释,顾江淮一副客套地道,“知道知道……” 这让顾二叔当场有点破防,瞪了眼自家婆娘,会不会说话的? 顾二婶万分委屈,她那么说不过是顺着他的话而已,他这么看她是什么意思?她立即回瞪过去。 顾德音看到他们夫妻俩这举动,只觉得活该,这是想唱出大戏结果发现自己是丑角。 她反过来拉着顾二婶,挑眉笑道,“二婶你能来,我真是高兴,不过我跟徐宁宇已经和离了,为此我还心宽体胖了不少,哪有瘦得脱相?” 顾二婶这下更觉得尴尬了,本来那么说只是想表达对顾德音的关心,做给顾江淮这个大伯哥看的,哪里知道却踢了铁板? 而且这个死丫头,肯定是故意这么说的,好让她下不来台。 她忙扯嘴角道,“德音,你说真的还是假的?那么好的姻缘你怎么就舍得放手了?不是我这个当婶母的说你,像我们这些商户出身的,想嫁进官宦之家那是千难万难,而且你还是正头娘子,怎么傻得就不要这姻缘了呢?” 她边说边瞪大眼睛,好像顾德音暴殄天物罪该万死,并且说话连珠串似的,让人插不进嘴。 “我还想说让你借着徐家少夫人的身份,给你俩堂妹介绍个好男人,哪知你这丫头居然不知道珍惜放弃了这大好姻缘,你呀你,让我这当婶母的说你什么才好……” 乖巧在一旁的姐妹花听到母亲说到她俩的婚事,不禁羞红了脸,其中一个还嫉妒地看了眼顾德音,尤其看到她身上华丽的衣着,都不禁眼红起来。 顾德音瞟了眼那边眼红看着她的少女,这是顾二叔的长女顾丽蓉,心比天高,一心想着高嫁。 上辈子她确实如愿了,借着她当时侯夫人的身份,她如愿嫁进了功勋世家。 只是后来她嫉妒妾室得宠,给妾室下毒,夫家要打杀她,是她出面救下她,最后的结局是被送到庄子里了却一生,可她却恨上了她,觉得是她让她过得如此凄惨。 想到她上辈子癫狂的样子和诅咒人的恶毒语言,她就心生厌恶,很快就收回瞟视的一眼,装做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辈子她会尊重他人命运,不会轻易再插手别人的人生,尤其是儿女婚事,省得惹来一身腥。 薄青崖听得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二婶,你那都是老黄历了,什么宣宁侯府,早已不存在了,如今他家参与禹王谋反的罪魁祸首都伏诛了,因着祖上功勋的庇佑,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的罚入教坊司,你说音妹这婚是不是和离得好?” ------------ 第184章 交锋 正滔滔不绝的顾二婶被薄青崖这一打断,当即愣住,她本以为禹王倒台就算了,应该牵扯不到这些功勋世家,一路上还盘算着如何借徐家三房的势扳倒大房好顺利夺权。 哪知自己的消息居然如此滞后? “青崖,你是骗你二婶的吧?” 她不甘心地问了句。 顾二叔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后面的路程急着赶路,更重要的就是要撇清与禹王的关系,不能被牵连,又要扫清尾巴,不能让大哥怀疑他,总之他的心神更多的花费在这上面。 因而他倒是忽略掉了徐家这边的消息,只想着进京后暗暗再联络便是,哪里知道徐家居然被连根拔起? 此时,他也转头看向薄青崖,希望这是他的玩笑话。 薄青崖正色道,“二婶,你看我像是讲笑话寻你开心的吗?” 顾德音瞥了眼自家义兄,这么快打破他们的美梦干嘛?她正看得过瘾呢,真扫兴。 薄青崖赶紧暗暗求饶,他实在没有她的好耐性,就想看到这虚伪的夫妻俩变脸。 顾二叔这下知道自己以为的在京城的靠山这样就没了,心情再不好,脸上也勉强挂着一抹庆幸的笑。 “好在德音离得快,不然就要被徐家拖进沟里了,这是祖宗在保佑啊。” 顾二婶也很快改了口风,“是啊,真是祖宗保佑,亏我还说他徐家是好人,哪知道居然是破烂货,我们不要也罢,德音,莫怕,到时候二婶给你找个好的。” 她心下瞬间就有了个计划,回头跟丈夫商量一二再实施也不迟。 顾德音看到这二婶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心下不由得提高警惕,她这个二婶一向笑里藏刀,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得提醒十二分的精神。 “二婶,我现在不想再嫁,只想陪我爹多几年再说。” “傻丫头,哪有不趁年轻再嫁人的道理?你才桃李之年,正有大把好年华,耽搁不得,这事听二婶的准没错……” 顾德音正沉下脸来要拒绝,这个二婶真讨厌,一来就没有好事。 顾江淮却用眼神示意女儿稍安勿躁,只见他看向顾二婶严肃道,“二弟妹,你这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家闺女如何想才是最重要的,我这个当父亲的充分尊重她的意思。” 顾二婶听出这大伯哥不准备再嫁女儿时,不禁急道,“大伯,这不是我这个做弟妹的说你,哪有留着女儿不嫁人的道理?须知闺女大了,留来留去会留成仇的,真为她好,就要趁早找户好人家……” 顾二叔看到兄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忙扯住自家婆娘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没看到大哥不高兴了吗? 顾德音这个侄女嫁不嫁,现下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别真招致老大的反感,他们得不偿失。 顾二婶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嘴,忙又拉着顾德音补救说,“看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德音啊,你莫要生二婶的气。” 顾德音不急着在这一刻发难,她很清楚现在发作得不到最大的利益,那就干脆先忍下,日后再一并算账。 于是,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婶言重了。” 顾二婶拍了下顾德音的手以示安慰,然后赶紧招手让一儿两女上前给顾江淮见礼,然后又拉着儿女跟顾德音亲近。 顾丽蓉很是自来熟地拉着顾德音套近乎,而做为妹妹的顾丽娇则是乖巧地站在一旁并不多话。 比起顾丽蓉,顾德音更喜欢顾丽娇这个堂妹。 上辈子这个堂妹嫁了个读书人,夫妻俩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举案齐眉过着按部就班的日子,这样也未尝不好。 对于二叔的嫡长子顾德平,她就不太喜欢了,这个小子脑满肥肠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之他惹的事端多得罄竹难书,就这样的货色,二叔还想着将他过继给他爹,真是痴人说梦。 比起嫡子的不中用,二叔家的庶子倒还有一两个是可造之长,可惜都被二婶给打压了,她记得,上辈子二房庶子们没有一个能出头的,都被这个不学无术的嫡子给压得死死的。 思及此,她的眼睛微微一眯,似乎这里面也大有文章可做,人心嘛,只要稍稍一挑动就会成燎原之势。 此时,她的心里渐渐有了个计划,不急,来日方长。 顾二婶笑得算计,她也不遑多让的笑着。 鹿死谁手,还不知呢? 两人牵着手亲热地走在顾府里,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两人关系有多好呢。 “二婶,接到你们的信要北上,我就让顾管家将这院子给整理了出来,你看看可满意?若有什么需要添的,只管吩咐顾管家,他必是一应办妥的。” 顾二婶的表情说不上好,顾德音这一上来就是主人家的作派,而她在这府里的定位就是客人,这让她感到十分的不悦。 一个归宗女,在她面前神气什么? 她才该是顾家的女主人,就先让她得意一段时间,迟早要教会她谁才是顾家的主人? 她挤出一抹笑,“多得德音你费心了,剩下的二婶自会安排,我们女人家劳心太多会老得快,二婶舍不得你操劳……” 顾德音笑着回应,“哪有操劳?二婶说笑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你们这一路上虽然带了下人来,但他们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我特意调拨了一批下人过来侍候二叔二婶。” 说完,不待顾二婶反应,她就拍拍手让人鱼贯进来了。 领头走进来的是个中年女人,后面跟着的一串丫头小厮,还有粗使仆妇,这是把侍候顾二叔一家子的下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此时,她指着那中年女人对顾二婶笑道。 “二婶,这是辛娘子,日后就由她全权负责你院中的事务,她若做不好,你只管遣人来告诉我,我自会发落她,绝不让她给二叔二婶添堵,你们是长辈,我只想着把你们在京的日子侍候得舒舒服服的,这是我们做小辈的一番心意……” 这是明晃晃的在她院子里安插眼线,顾二婶看得心堵塞不已,再看顾德音那笑吟吟的嘴脸,心里的忌惮提高到嗓子眼。 她这个夫家侄女再不是吴下阿蒙。 ------------ 第185章 顾江淮这次太过份了 顾二婶有些怀念早些年的顾德音,那会儿她说什么这丫头都信,只要稍加怂恿几句,她就会乖乖就范,不知道省了她多少事。 “二婶?” 正想得出神的顾二神,听到顾德音的唤声,这才醒神看向她,眼里有几分茫然。 “二婶,你不说话是不是不喜欢啊?” 听到顾德音这样问,顾二婶只能违心地笑道,“喜欢,德音你的安排甚得我心,这下在京城的生活我就不担心了。” 顾德音听后也是一副真心的笑容,“二婶喜欢就好,既然如此,我就先不打扰二婶歇息了,来日方长,我们一家子有得是机会详聊。” 顾二婶笑着送顾德音离开这个小院,再回转时她的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听到孩子的吵闹声,她吼道,“吵什么吵?” 乳嬷嬷赶紧把小少爷抱走,不敢让他惹了二夫人的不快,到时候挨骂挨打的就是她们。 顾丽蓉上前道,“娘,你发什么疯?人走了才敢不满,忒没用了。” “你懂什么?” 顾二婶呵斥大女儿。 “真惹恼了顾德音,你大伯能扒了你的皮。” 她那大伯哥最是护短,打小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得捧着顾德音,谁敢招惹他的宝贝闺女不快,他能要了那人的命。 顾丽蓉闻言,既嫉妒又不快,这样好的亲爹为什么轮不到她呢? 一旁收拾行李的顾丽娇看到自家姐姐还想要驳嘴,忙道,“好了,别再说了……”没看到娘满脸不高兴吗? 顾丽蓉瞪了眼妹妹,冷哼一声,“要你多管闲事!哼,就你会做好人。” 说完,她带着下人就先行回房了,不想看这个妹妹装乖卖巧搏父母的欢心。 顾二婶气得胸闷,这个大女儿生来就是讨债的,看到小女儿乖巧地奉了茶给她,她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二,轻拍小女儿的手。 “好在你不似你大姐,净会气我。” 顾丽娇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乖巧地又去整理行李布置小院。 顾二叔回来时,妻子儿女都安排妥当了,他没进宠妾的卧室,而是到了嫡妻康氏的房中。 “你大哥对于过继一事怎么说?” 顾二婶忙上前问道,若是能把大儿子过继到大伯哥的名下,那这家产就妥了。 顾二叔摆手不悦道,“别提了,没戏。” 他借着酒劲又故事重提,打的旗号就是为大哥百年后的香火着想,还有就是顾德音能有个兄弟撑腰,哪知好说歹说,他甚至借酒劲发疯,他大哥都不为所动。 最后为免撕破脸,他只能住嘴不再提这茬。 “你大哥是不是有病啊?一个女儿宠上天了,那也是个女儿,还能给他传香火摔盆不成?” 顾二婶不满嘲讽道,心中的怒火发不出来,她干脆把顾德音对这院子的安排说了出来。 “以后避忌一点,别让人家把咱的机密都听了去,这一时半会儿,我也不好将她安排的人都撤了,只能时日一长慢慢来。” 她现在都不让顾德音安排的下人靠近夫妻俩的住处,就是为防隔墙有耳。 “你看着办便是。” 顾二叔酒意上来了,不欲多说,倒头就睡。 对于顾德音这个挡路的侄女,他打从心底里厌恶。 顾二婶不满的看着丈夫睡去的背影,暗地里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小小的事情都办不好。 府里多了顾二叔一家,顾德音行事上就注意了几分,临睡前听了下人学了一通顾二叔夫妻俩说的话,她听得噗嗤一声笑了。 她这二叔二婶真是贼心不死,他爹得有多傻才会过继个脑满肥肠的继子,什么香火都不顶用。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花朝恨恨地道,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顾二爷夫妻俩这是把别人都当傻子看了吧? “没有必要对这样的人动气,不值当。” 顾德音躺下就睡,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二叔一家,绝不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顾德音留在府里与二叔二婶一家子过了好几天招,把二叔一家气得都快得内伤了,这才因负责的生意有事而离府赶往商行。 顾二婶没在府里看到顾德音,招来顾管家一问,这才知道顾德音到了商行。 “她去那儿做甚?一个姑娘家家的老是抛头露面,也不怕外人非议?大伯哥这就是太宠她了,任由她乱来。” 顾管家装耳聋不吭声,等顾二婶再问,他就借装大声地问,“二夫人说什么?” 顾二婶一看他这副耳聋的样子,就心烦地赶他下去,“这老东西留在府里真是有碍观瞻,等哪天我非将他赶到乡下养老不可。” 一边骂着顾管家,一边却是在思索顾德音跑去商行做什么? 她暗暗遣自己带来的心腹到府里去打探,可无奈这府里的下人口风极紧,她的亲信拿着银子也没能打听出个所以然来。 她气得发作了一通,这才稍稍做罢。 等丈夫应酬回来了,她正要说此事,就看到丈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她忙问了几句。 这才知道大伯哥居然把顾德音安排到商行去,还让她负责布料胭脂水粉首饰头面等与女人有关的生意,她顿时气得心口疼。 “你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就算出身商户,你见到有几个姑娘家的跟着学做生意的?” 顾二叔气得都不想搭腔了,要不是被辞退的那些个管事找上他说这事,他还被蒙在鼓里,他哥真是疯了。 顾二婶在屋里来回走动,最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凑到丈夫的面前,“你说你大哥不会是想把这家产都给了他闺女吧?” “他休想,我们顾家男丁还没死绝呢,何时轮到她一个女娃子继承家业的?” 顾二叔跳起来叫嚷道。 “你冲着我大吼大叫有鬼用?有本事你冲着你大哥去啊。” 顾二婶怂恿着丈夫找顾江淮闹,在她看来,顾江淮这次太过份了,放着亲侄子不培养,反倒去培养个赔钱货,真是岂有此理! 顾二叔这次只是看了眼妻子,没有听她的无脑去闹,要闹就得有理有据。 他把顾德音辞退的心有不甘的管事和伙计都召集来,私下里见了个面,听了些有失偏颇的话后,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回去后先给远在江南的顾家族老们写信告顾江淮的状,让族里给顾江淮施压,让其不敢乱来。 另一面又与这些个管事和伙计联合起来,朝顾江准发难。 而他这些举动,全都落在顾德音的眼里。 ------------ 第186章 发难 花朝为自家主子抱不平,“当初姑娘还拿自己的银子来补贴他们,还全了他们的名声,他们怎能这样对待姑娘?” 这下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花书也不免脸上带了几分怒气,“他们真不值姑娘这般对待!” 看到这俩大丫鬟都气愤不已,顾德音自己反倒是一脸的平和。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锅汤里有几颗老鼠屎很正常,没有才是怪事呢,我不怕他们闹事。” 一边说她一边唤秀儿进来。 秀儿对自己的定位很明显,她就是打手,所以她一向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姑娘指哪她打哪就完事了。 “桂娘回来了吗?” 秀儿道,“我娘的事情办完了,明儿就能回。” “那好,你今儿个传信给桂娘,你们出发截下我二叔写回给族里的信件,并且把这封信夹在里面送回给族里。” 她把一封伪造了顾二叔笔迹的信件递给了秀儿。 秀儿接过,并不细看,直接就塞进怀里,“姑娘放心,我必办妥。” “去吧。” 顾德音挥挥手,对于桂娘和秀儿母女的办事能力,她向来不怀疑,自打她们到来后,就没有办砸过一件事。 拖延了顾二叔向族里求援,就是给她自己争取时间培养亲信。 另一边厢的顾江淮在知道女儿的安排后,并没有阻止,他虽然明面上没有大包大揽地扶女儿上位,但私下里他却得为她保驾护航。 “老爷,姑娘总算是成长了,您也可以放下心来,真不打算现在跟她交底吗?” 顾管家的话,让顾江淮陷入了沉思,半晌后,他这才摆手道。 “还早,我们再看看这丫头能做到什么程度,这次老二来正好能当她的磨刀石,我们且静下心来看着更是。” 顾管家心里觉得老爷也忒铁石心肠了,但这是主子的决定,他也不能明着反对,但暗中帮姑娘一把还是可以的。 顾江淮看了眼顾管家,没去管这老家伙的阳奉阴违。 顾二叔自以为安排妥当了,就趁顾江淮把京畿一代的掌柜召来开会的机会,直接朝顾江淮发难。 他看了眼坐在顾江淮旁边的顾德音,直接道,“大哥,我们商讨商行事务,侄女就没有必要出席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看向了顾德音,本来对于她的突然出席,很多人表面上不说什么,私下里却是议论纷纷。 薄青崖冷笑道,“二叔,音妹是义父的亲闺女,为何没有资格出席?” “青崖,这是我们顾家的事务,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话。” 顾二叔直接回怼,不打算再继续容忍这个病秧子。 薄青崖却不动怒,而是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我爹生前跟义父是结拜兄弟,本就是顾家商行的一份子,我更是义父的养子,大家说,我够不够格?” 一众掌柜闻言,大多都自主地站在薄青崖的一边,毕竟薄青崖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对于他父亲,不少人还沾过他的恩,所以站顾二叔那边的很少。 顾二叔的面色顿时就青了,越发看薄青崖不顺眼,这个病秧子怎么还不去死? 两边的人吵了起来,顾江淮直接大喝一声,“安静。”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立即住嘴,不敢忤逆这个东家。 “二叔,你反对我的理由是什么?” 顾德音的出声又打破了此刻的安静,对于她这个东家之女,大多数掌柜都不熟悉。 顾二叔温声道,“侄女,我这么说并不是针对你,但姑娘家家的,还是在闺房做做女红即可,这在外面打拼是男人的事情,哪能让你们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的道理?我们顾家的男丁还没有死绝。” 又是这番听起来就刺耳的话,顾德音挠了挠耳朵,轻笑道。 “二叔,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新意来,原来又是这老生常谈啊,你说不厌,我都听腻了。” 顾二叔的脸色当即又多青了几分,显然被气得不轻。 “大哥,你就是这样教侄女说话的?她的眼里可有我这个二叔?” 顾江淮老神在在看他,“我闺女也没说错啊,二弟啊,你这陈旧思想得改改了,我这闺女一个能顶俩男的,我栽培她也没错。” 这是顾江淮第一次明确表示要扶持女儿上位,这下子引得众人哗然不已。 顾二叔立即跳起来痛心疾首道,“大哥,你糊涂啊,他日黄泉之下你如何对得起大嫂?侄女她终归是个丫头,哪能担得起这个重任?” “我担不起,那谁担得起?平哥儿吗?” 顾二叔厚脸皮道,“平哥儿是顾家嫡房长孙,他继承这家业名正言顺……” “他是我爹的孩子吗?” 顾德音这一问,将顾二叔的自得给打掉了。 顾家商行能发展成今天这规模,有赖俩个人,一个是顾江淮,一个是薄青崖的亲爹,这里面有薄家一份在。 只是薄青崖的身体不好,他从来没有主张过分家,这才让顾家商行依旧是庞然大物。 其实顾家族老对顾江淮的影响是有限的,当年顾江淮接手的家业比起今天的规模,那是相差甚远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顾二叔心心念念要把儿子过继给顾江淮的原因所在,要不然就得悄咪咪的干掉顾江淮他上位,总之除此外,他想得到这份家业并不容易。 顾德音不顾顾二叔难看的脸色,又开口道。 “如果平哥儿是个能干的人,那么我不争也行,可偏偏平哥儿进京后,正事没做一件,吃喝嫖赌倒是都干了个全,你们若不信,我这边倒是有人证。” 说完,不顾顾二叔的脸面,她直接拍手唤人进来。 进来的是顾家的小厮,这段时间他都跟着顾德平,自然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在顾德音的授意下,他直接就顾德平干的缺德事倒豆子般都倒了出来。 什么欠了哪个赌坊多少赌债,什么一掷千金只为搏青楼花魁一笑,什么在京城第一楼花费千两白银大吃一顿,什么为争一卖身女与人打架等等,数不胜数。 顾二叔脸色青白不已,他这段时间都把矛头对准了顾德音,只顾着去抓她的小辫子,哪还顾得上自家儿子? 没想到进京不过短短一段日子,儿子就干出这么多荒唐事,让他又是气恼又是厌恶,但再如何那也是他的儿子,他又不能真将他丢出去。 正不知道该如何辩,就听到自家大哥道,“平哥儿如此玩劣不堪,难当重任,顾家家业是万万不能交到他手里的,老二啊,把平哥儿过继给我的事情,日后无须再提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在这事上,顾二叔是说不过大哥顾江淮的,他儿子不堪重任,难道他女儿顾德音就可以? “行,大哥,我日后再不提将平哥儿过继给你一事,我这个儿子不好,我自会慢慢教,终究是能教好他的……” “二叔,三岁看老,平哥儿现在都十大好几了,你再慢慢教,怕是他当爷爷了,你都还没有教好,唉,子不教父之过啊。” 顾德音假意叹息几句,直接就把顾二叔气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他努力平息胸口的怒气,冷声道,“我儿子如何自有我教,不用外人操心,倒是侄女你,既然有心要当我哥的继承人,那你也不能不顾跟着我哥打江山多年的老人,一朝上位,就将老人踢出商行,有你这样行事的吗?” 被顾德音抢先发难的他,总算扳回一城。 “哦,二叔,这话如何讲?我自认处事公平公道……” “哼,公平公道?你听听他们怎么说。” 顾二叔直接拍掌,让那些个心有不甘被赶走的管事一一走出来。 “你们亲自说,让大家都听听。” 这些人能找上顾二叔,自然是投靠了他这个阵营,于是在他的授意下,把当日被辞退的缘由都归咎于顾德音要立威拿他们开刀,对于自己犯的错,则是轻飘飘的一笔带过。 顾德音没有插嘴任他们说,顾江淮不吭声,薄青崖嗤笑。 等到这群人控诉完,坐着一直没有发言的李掌柜起身道。 “当日京城动乱,商行的事情,我是亲历者,总有权说道说道吧?” 李掌柜是总领京城顾家商行的大掌柜,对于他的老资格,大家都是信服的,于是纷纷应和。 看到这情景,顾二叔的眼皮一跳一跳的,此时他皱紧眉头,想要阻止自家大哥这亲信说话,但又没有理由,一时情急不由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李掌柜不看顾二叔,直接把京城动乱那段日子的事情说了出来,重点都在这群管事的贪生怕死上。 终于有人忍不住辩道,“我们忍辱负重,就为了等东家回来,先守住家业而已……” “对,我们不是背叛者,我们是顾家商行的忠臣。” 这声音一出,那几个被辞退的管事立即给自己叫屈,把厚颜无耻发挥得淋漓尽致。 李掌柜对于他们颠倒黑白的说辞,不由得气笑了,他拿起一叠资料出来,“这是动乱时期顾家商行的损失,如果他们是这样守家业的,那再大的家业也会被他们守没了。” ------------ 第187章 当众认错 嘴里的话是真假难辩的,但手里的数据却是真实可信的,毕竟这出自京城大掌柜之手,对于他的品行,众人都是信服的。 此时众人传阅着手中的资料,他们都是从商的,商人逐利的本能发挥得淋漓尽致,甭管你说得天花乱坠,可你没能为商行赚到钱,那你就是不称职的。 他们为东家做事,就要为商行的盈亏负责。 看到京城顾家商行在禹王动乱时期亏损的账,不少人都心抽抽,不禁庆幸当初争这京城大掌柜的位置没能争过老资格的李掌柜,不然这罪就是他们在遭。 顾二叔也是越看心越凉,他只顾着拿这些人来发难顾德音,倒没想过这些人的能力如此之差,就算没有背叛一事,依这些人的能力也是要清退的。 顾家不养闲人。 顾德音早就看过这份资料,其实这上面的亏损是有水分的,当初她趁机从许氏的手中低价收购了徐家的器物,后来徐家借禹王的势搬了回去,这反映到账上不就成了坏账? 所以这账上的数目才会如此难看,可这里面的细节知道的人不多,估计投靠顾二叔的这几个管事都不是直接的负责人,所以也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看这账看得火冒三丈,有些脾气火暴一点的掌柜就已经跳起来道,“东家,姑娘辞退这些人做得对,这些人要人品没人品,要能力没能力,留着他们有何用?” “对啊,东家,这辞退得好,不能让他们尸位素餐让商行蒙受损失……” 赞扬顾德音做得对的声音越来越多,这让顾二叔的脸面越发难看,他想张嘴说点什么,但看到那几个人都蒙着头不敢辩,他又被气得要命。 早知道这些人是这种货色,他当初就不该把他们招至麾下。 事到如今,他不能再受这些几个蠢货拖累,越早割席对他越好。 只见他气得上前直接伸脚踹人,“你们把我蒙得好苦,说什么为顾家守家业,依我看都是狗屁,是你们的狡辩之辞……” 发泄了一通之后,他整了整衣衫,转头朝顾江淮拱手道,“大哥,我实在是被他们给蒙骗的,之前也只是想到他们为顾家当牛做马,我们不能不讲人情……唉,尽是弟弟我这次看走眼了……” 这次他把姿态放得极低,显然是要挽回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 他这一派的人也都开口为顾二叔说话,将所有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 顾江淮却只是淡淡地道,“你应该取得原谅的是我闺女,而不是我,这次的事情是她全权处理的。” 顾二叔闻言,心下越发不满,他一个当二叔的向侄女赔罪是个什么道理? 他迟迟不动,坐在主位上的顾江淮也不再发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 而顾德音也不主动说话,她知道这是父亲在给她造势,只要顾二叔这次当众低下头颅,那这头日后也将再也无法抬起来。 这一步棋于她至关重要。 气氛僵硬了下来,这是顾家内部的争斗,其他人也不也多插嘴,只好作壁上观,经过刚才那事,他们看顾德音的目光终是有了改变,至少不再是看娇娇女的目光,而是带了几分评估和打量。 顾二叔终究在顾江淮压迫的目光下,转头看向顾德音,“侄女,刚是二叔没有查明受人蒙骗才会如此怀疑你,这是二叔的不对……” 顾德音听到这个二叔认错的声音,心下越发提防之外,她也站起来回应道。 “二叔,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望你日后谨记。” 顾二叔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面上仍维持笑意,“侄女说的是。” 事情进行到这里,本以为可以结束了,哪知偏又听到顾二叔话锋一转道,“既然如此,我这当二叔的仍有一事不明要问问侄女。” 顾德音不意外,对于顾二叔这种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他是不会轻易放弃顾家家业的。 “二叔请讲。” “好,侄女爽快,那二叔可要说了,这次之所以为商行的老人说话,除了这事外,还有一事,侄女就算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也不能全然不顾为商行奋斗一生的老人,他们为商行是付出过汗马功劳的,你这样做会寒了大家的心……”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在场的人,蛊惑道。 “你们中有人是商行的老人,也有人日后也会成为商行的老人,若是按我这侄女的行事,日后大家都等着被扫地出门吧,到时候还会有谁为你们说话?” 顾德音冷眼看着他把众人都绑上他的马车,这话会让在场的人都产生危机感,所以那些个不支持顾二叔的人,这会儿也闭上了嘴巴,他们怕唇亡齿寒啊。 这会儿所有人看向顾德音的目光除了审视外,还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敌意,仿佛看到他日自己的悲凉收场。 薄青崖的脸色变得极难看,以前他是看不上顾二叔这个人的,可现在看来这只阴沟里的老鼠有时候也是会咬人的。 他想要做声,可碰触到义父的眼神时,义父示意他按兵不动,他惟有沉下心来看着这不利于顾德音的场面,心里再焦急也只能先干看着。 顾德音倒是神色未变,她这点临危不惧的样子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不再因她是个女子从而歧视否定她,但如果她要对大家都赶尽杀绝,也别怪他们不客气反杀回去断了她继承人的路。 气氛胶着而沉闷,惟有顾二叔暗自得意洋洋的笑着,别以为他的道歉是好受的,这回够这侄女喝一壶,看她还敢不敢肖想不属于她的位置和家业。 一个女人待在后院相夫教子就得了,还偏要出来与男人相争,活该她受排挤打压。 顾二叔正想得出神时,就听到顾德音的声音响起。 “二叔,你为了把大家都绑到你的船上,就把人品正直的他们跟一群背信弃义之辈相提并论,可见二叔你也是没安好心啊。” ------------ 第188章 赚钱才是第一重要的 本来因触及到自身利益而朝顾德音发难的众人,这下才反应过来顾二叔的话有不妥之处,那些人是因为背叛顾家而被辞退的,可他们对顾家忠心耿耿,顾家有何理由不让他们干下去? 顾二叔看到众人的神色一变,当即赶紧道,“你们别听她的……” “哦,那就是要听二叔的吗?跟你一样偏听则暗吗?二叔,上学时夫子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吗?你这样做,真是枉读圣贤书啊。” 顾德音一边摇了摇头似在感叹顾二叔不学无术,然后又看向顾家商行的众人道,“我顾家一向待人宽厚,若不是犯下触及原则之事,断然不会轻易辞退为顾家立下汗马功劳之人……” 环视四周的人,她继续道。 “甚至我日后还要拿出一部分利润,做为大家退下来后养老所用,只要你们在顾家商行做事期间没有犯下大错,都会得到这笔钱……”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不由得心动了,毕竟这关乎他们的切身利益。 “姑娘,您说真的?” 听到问话,顾德音很郑重地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东家,您也赞成?” 相较于年轻的顾德音,他们更信奉顾江淮的承诺。 顾江淮又岂会在这时候拖闺女的后腿,当即点头道,“只要是我闺女的决定,我都支持。” 这下众人是真的相信了顾德音这话,互相交头接耳交流过后,他们不再朝顾德音发难,而是将她当成未来顾家商行的继承人来考量。 本来志得意满的顾二叔见状,顿时满脸的着急,他咬咬牙看向顾德音,“侄女,你说得倒是动听,可我问你,为何你刚接手的生意就有老人被你直接给否了,你更是直言他们做不好就不用再做了,他们可没有道德瑕疵,你这就是纯粹找理由开除老人,为你的新人让道,你这做的跟你说的不一样,你又如何说?” 他这回赶紧亲自去带了几个负责设计女性用品的老师傅进来,这回他不再摆高姿态,而是一副正义使者的样子道,“你们别怕,尽管说。” 这群老师傅都是设计女性布料纹样和首饰头面的,他们最近的设计都过不了顾德音这一关,甚至顾德音还启用了他们的徒弟来取代他们,这让他们颜面尽失,所以顾二叔一找上他们,他们立即答应合作。 毕竟以前压榨徒弟惯了,如今被徒弟赶超,大家的心里都不爽,所以顾二叔让他们说,他们也就开始滔滔不绝的抱怨起来。 “姑娘说我的设计陈旧没有新意,当场就给否了,我为顾家商行做事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全面否定……” “就是啊,大家都是老人了,货一向也卖得不错,不知道姑娘为何硬是说不好,反而让我还那不成熟还不能出师的徒弟给顶上了,我这不是为自己叫屈,这是在担心商行会亏损……” 总之,几人七嘴八舌的占着大义说话,全然不提他们自己的私人恩怨。 顾德音耐心听着,等这几人说完了,她也先不分辩,而是把最新的销售数据直观的展示给众人看。 众人都是商道老手,看到那盈利的数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能赚钱的才是好东西,不能赚钱的东西白给都不要,还生产做甚? 顾德音的做法是纯商人行为,他们一看就明白了,在这事上,顾二叔的话站不住脚。 还是那些个脾气有些暴躁的掌柜先开口道,“这事姑娘有何错处?换成我也要先做那些个能赚钱的东西。” “没错,看,这段时间都比以往同时期要多赚两倍的钱,依我看这还是换得太迟,要早点换,我们商行也能多赚好几笔……” 顾德音听着这些声音,她就知道做为商人来说,赚钱才是第一重要的。 这次衣裳首饰头面之所以销得更好,也有赖于元嘉公主的带头示范作用。 元嘉公主借着禹王这案子走到了台前,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有萧明章的保驾护航,再加上她处理禹王后续的雷厉风行,让人看到她的能力,这让反对者除了攻击她是女人之外,也没有找到别的借口可用。 可这些言论对于元嘉公主而言,连搔痒痒都不算,她不予理会,趁机扩充自己的势力。 而她这异军突起,让京城不少姑娘们暗自羡慕,这也就无形中让她的穿衣打扮引领了潮流,也让顾德音有机会大赚一笔。 反正有这最佳代言人在,她的货就不愁卖,当然这次的设计也大放异彩就是了,搔到姑娘家的心痒处,又何愁没有钱赚? 顾二叔的神色黯了又黯,他没想到同样的错误他会犯了两次,他是真不知道利润翻了两倍之事,要知道他不会力挺这几个没用的废物。 就连那几个老师傅也暗暗吃惊,他们是知道东西好卖的,但没想到那么能赚,这下子他们一脸的愁苦,这次是他们当了小丑了。 几人对视一眼,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以前挡着徒弟的路不让出头,不就是想要多压制他们好为自己所用,如今这招不灵了,那他们也就识趣的从此隐退,不再与年轻人相争,省得老脸丢尽。 顾德音看到这几个老师傅黯然退场,忙出声唤道,“几位老师傅留步。” 听到这话,几人倒是站住脚没再往出走。 几人中有那一看就性情顽固的拱手先开口道,“姑娘,我们老了不中用了,以后也不会再挡着新人的路,就此别过……” 顾德音缓步走到他们的面前,“几位误会了,我没有赶人的意思。” 这话让几人心中燃起了希望,毕竟顾家的待遇不低,真离开了,家中的老小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顾德音看着他们希冀的目光,脸上不禁柔和了几分,他们只是年纪大了思维固化,这才是他们止步不前的最大原因所在,但这些老师傅们个个都基本功扎实。 这本身就是一笔财富。 于是,她缓缓开口。 ------------ 第189章 以退为进 “我打算公开招收一批有资质的学徒,到时候由你们来教授,他们越早出师你们得到的奖励就越多,各位老师傅意下如何?” 几个老师傅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想到顾德音会这么说,其实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们对徒弟一向都爱留一手,当然徒弟偷师学到了手,他们也莫可奈何就是了。 “姑娘,跟以往的师父带徒弟一样吗?” 听到疑问,顾德音摇了摇头。 “不,不一样,而是招收一批人,首期约莫二十个人左右,你们轮流给他们上课,将来他们出师的奖励你们是共享的,当然这是有硬性要求的,二十个人里面必须至少培养出五个来,时间限定在三年,至于招收的徒弟的资质则交给你们自行决定,当然回头我会拟个章程出来。” 这种形式的徒弟倒是挺新颖的,几个老师傅不由得面面相觑,心里都在衡量着自身的得失。 家下已有传人的老师傅不太想干,毕竟吃饭的手艺不能随便传给他人,还有暗自找好下家的老师傅兴趣也不大,毕竟在外面也没少赚,没有必要给自己培养竞争者。 于是选择留下的老师傅仅有三人。 顾德音倒是不嫌弃,微笑着让人将他们请下去商量这招生事宜,她将此事交给助手赵木雷负责,然后由花朝协办。 顾二叔暗自运气平息胸腔的怒火,没想到这些个老顽固就这样被顾德音给解决了,他心有不甘,但又莫可奈何。 散了会之后,他脸色不豫地回到暂住的小院。 顾二婶正在整理跟女儿逛街买的物品,看到丈夫的脸色难看,她忙打发了俩女儿,匆忙走进丈夫的书房,看到满地碎瓷片,她皱了皱眉。 “怎么了?” 顾二叔气愤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出来,“我没想到德音那丫头做到这等地步,我现在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一早就掉进她挖好的坑里?” 不然事情为何都朝有利她的方向发展,而他则处处碰壁。 顾二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顾德音得了势,还能有他们二房什么好日子可过? 顾二叔猛地转头看向妻子,指责道,“你明知道她明目张胆地在我们这里安插了眼线,那你还让她的人侍候平哥儿?” 顾二婶忙喊冤,“我早就防着了,可平哥儿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越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偏要做,暗地里又把人给招了回来……” 比起他们带来的下人,顾德音安排的人都是本地的老马,自然对好吃好玩的地方如数家珍,自家儿子哪会不上钩? 顾二叔恨恨地骂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哼,儿子不学好你怪我,怎么不说养儿不教父之过呢?” 顾二婶凉凉的甩锅。 夫妻俩就这个问题吵了一架,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地上的碎瓷片又增加了不少。 最后还是顾二婶先服了软,“我们吵起来就是便宜了大房,当家的,依我看,还是赶紧把顾德音嫁出去才是正经,这事你就听我的,只要她嫁了,这家业她就不能染手……” 顾二叔对于妻子的主意,并没有多少微词,现在他也巴不得把顾德音再嫁出去。 “你娘家那侄儿成吗?” 顾二婶拍胸脯道,“我娘家那侄儿要长相有长相,要前程也有前程,他如今都是举人的身份了,只要考中进士成为天子门生,那前途不可限量,这也不算辱没你这侄女了吧?” 顾二叔想了想妻子的侄儿康生廉的长相,倒也不输那徐宁宇,想来迷惑一个姑娘家应该不难,到时候顾德音沉迷于情爱,哪还顾得上争家业? “你这侄儿还算拿得出手,我到时候在大哥旁边敲边鼓倒也好说话,只是她终归是和离女,你那嫂子没意见?” 顾二婶淡定地笑道,“我自会说服她,再说廉哥儿的元配已死,两人倒也合适。” 其实她娘家侄儿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但这人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不知道他打哪学来的,偏喜欢在床上虐杀女性,死在他手上的女子已经有好几个了。 正因为有这毛病,她这侄儿再娶妻就变得老大难了,但皮相会唬人,估计要骗顾德音应该不难。 这女人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到时候顾德音有个三长两短,大伯哥也怪不到他们夫妻身上,毕竟他们也预料不到啊。 “行,那就赶紧把他招来。” 顾二叔咬牙同意了妻子的提议。 “这个简单,他为了明年的科考,早已进京,我找他来便是。” 顾二婶高兴地道,娶了顾德音,她娘家至少能得一大笔嫁妆,当然前提是得让顾德音先生下孩子才行。 另一边厢的顾德音也在见人,而这人是顾二叔的庶子之一,说来也是她的堂弟,只是比起顾德平那个废物,眼前这个倒是多了几分沉稳。 “堂姐,你说真的?” 顾德音笑着点头,“当然,我骗你有何好处?只要你倒戈向我,到时候我自会做主让你成为二房的继承人……” “我不要,我只想要我娘能进祠堂享受香火。” 顾二叔的庶子眼神阴鸷地道,他恨嫡母毁他的前程,更恨嫡母害死亲娘,还有那个不作为的父亲,他同样恨。 顾德音对他这个要求并不意外,在与这人接触之前,早就已经把他的事情查了个清楚明白,其实这样于她更为有利,毕竟这个堂弟一看就不是善茬。 “成交。” 顾二叔的庶子听到这话,心口一松,总算有机会报仇雪恨了。 着花书送这顾二叔的庶子离开后,顾德音这才有空听了顾二叔那边的消息。 对于顾二叔夫妻俩的打算,她并不吃惊,把她嫁出去对于二房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他们给她找的对象又是顾二婶的娘家侄子,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真是想得很美好啊,她冷笑一声,心里对顾二叔夫妻俩的厌恶又上了一层楼。 花朝一边给顾德音重新沏茶一边道,“姑娘,这也太恶心人了,要不我们就先使计把人拦下,不让他有机会出现在府里……” 花书皱了皱眉,“不妥,如果拦下这个,二夫人肯定还要再找一个来,总之这事不从根子上解决,那都杜绝不了……” 顾德音朝花书点了下头,“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先不拦,我跟他过过招,二婶未免太小看我了。” 此时,她的脸上一片肃杀之气。 “对了,找人查一查这叫康生廉的人,我要他的所有资料。”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花书立即应声,然后急忙就去安排人手。 翌日,顾二婶就亲自上门给顾德音道歉。 “我代你二叔给你致歉,你二叔那是老糊涂了,才会被人利用,如今他也悔得不行,只是拉不下这老脸前来,你是个好孩子,不会怪罪你二叔吧?” 顾德音看着顾二婶那张看似温和的笑脸,这是想要不撕破脸皮才好算计她,这个二婶倒是打了手好算盘。 她的脸上瞬间带了几分恼怒,“二婶,我是万万没想到二叔会站在我的对立面,昨儿我一宿都难以睡着,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们到来,你们却是来给我添堵的……” 顾二婶忙道,“真不是这样的,你二叔也是操心商行的事情,这事你就原谅你二叔吧……” 顿了顿,她咬咬牙道。 “对于大伯让你继承家业一事,你二叔也是认可的,商行有今天也是有赖大伯,而你是大伯的独生女,你继承家业天经地义……” 为了达成目的,顾二婶不吝于说好听话。 顾德音故意让脸上的怒气消失一二,只是仍旧不放心地问了句,“二婶说真的?我可是知道你们一向都指望平哥儿的……” “那就是个不争气的,提他做甚?只要日后有口饭给他吃就行了,对于这个儿子,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顾二婶故意说得悲凉,就是为了暂时麻痹顾德音,让她产生一切尽在她掌握中的错觉。 捧杀也是杀啊。 顾德音心下冷笑,面上却是装做信了几分,只见她缓和下表情道。 “二婶,你的话我自是信的,只要二叔日后不再与我做对,他仍旧是我的好二叔。” 听到这大言不惭的话,顾二婶气得心口直疼,这哪是个做晚辈的样子? 还没当上家主呢,就开始摆家主的威风,这个夫家侄女果然有点成绩就飘了。 不过飘得好,这样才好钻进他们设下的圈套。 于是,她趁机道。 “那是当然,对了,我娘家侄儿正在京城备考来年的春闱,我想着他在外住也不甚方便,不若让他先住到顾府来,我也好照顾一二,音姐儿以为如何?”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而且顾二婶出手很是谨慎。 对于顾二婶这要求,其实在亲戚之间很是常见,如果拒绝就显得刻意了。 顾德音故意摆摆手道,“我还道是什么大事呢,这小事一桩,我让顾管家去安排即可。” 顾二婶忙笑着道谢。 顾德音直接把顾管家找来,让他安排一个偏僻点适合读书的院落让这康生廉住,然后又让顾二婶亲自去布置。 顾二婶当然乐意,笑着就跟顾管家去安排了。 听说康家侄子要来,顾德音安排去调查他的人还没有回来,顾二叔的庶子就先一步找上门来,把这人的老底都掀给顾德音知道。 ------------ 第190章 皮相陷阱 “堂姐,我那嫡母根本就没安心,她想把你嫁给她娘家那个烂得发臭的侄子,别人只道他薄有学识年纪轻轻得中举人,可你知他那举人是怎么来的吗?” 顾二叔的庶子鄙夷不屑地继续说道。 “买通考官,科场舞弊,要不然他如何能得以中举?非但如此,他还喜欢虐杀女性,他那妻子就死得不明不白……” “呀,他还娶过妻啊?” 听到花朝惊讶的声音,顾二叔的庶子冷笑一声。 “他十六就娶妻生子了,他那妻子死时身上没有一块好皮,据说她死前惨叫了一夜,都没有一个人救她,最后是全身血液流尽而死的,这样死的女人,在康家后宅还有好几个……” 花书若有所思地道,“那康家奶奶的娘家人就这样看着自家闺女惨死?” “嗐,这有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我们当地的父母官是个贪财的狗官,自然就偏帮着康家这一群烂人,这康家奶奶也是时运不济嫁了这么个中山狼,至于死在康家后院的其他女人,出身低微,人家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就够塞这些人的牙缝,哪还会再告?” 说到这里,他恨得牙痒痒的,他亲娘的娘家人也是一群豺狼,靠着吞吃他娘的血肉而活,所以任由他娘被嫡母搓磨而死。 呸,都是一群该死的烂人。 顾德音看到这个庶出的堂弟眼睛都恨得发红了,她将茶盏推到他面前,“先喝口茶水去去火气。” 顾二叔的庶子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情绪外露,怕是吓到了这个堂姐,为免她因为顾忌而疏远自己,他忙道。 “堂姐放心,我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这就好,再大的仇也得要活着才能报,不然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顾德音理解他的心情,毕竟她自己就是带着满腔的恨意重生而来的,她太明白那种看着仇人在眼前却大仇不能报是个什么感觉。 顾二叔的庶子微微红了眼眶,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理解他的心情,很多人都觉得他疯了,竟想毁了亲爹嫡母。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可他才不顾这些,有时候不疯不成活啊。 “堂姐,我晓得的。” 说这些话时,他很是理智。 顾德音点点头,她也只能说到这里,再深入的话一个字也不会多说,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她不是神仙,管不了这么多。 顾二叔的庶子收起外露的情绪,再度道,“这人仗着家里有钱,还喜欢欺凌乡里,只不过他皮相好又善于隐藏,倒是能让人被卖了还替他数钱,所以在乡里的名声倒也不坏,能认清他真面目的人不多……” 顾德音这会儿倒是好奇了,这康生廉到底长得得有多好,才能借着皮相迷惑人? 她见过的男人里,长得最好的非萧明章莫属,莫非这康生廉长得还能好过萧明章? 这下她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送走了顾二叔的庶子,花朝和花书一回转,就看到自家姑娘眼底的兴趣,两人忙上前道。 “姑娘,您可得警醒点,千万不能掉进这皮相陷阱里面。” “对啊,姑娘,这男人长得好就是会唬人,其实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破烂货……” 顾德音听着这俩侍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不由得失笑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当你家姑娘是那种会被皮相牵着走的人吗?” 俩侍女一脸的那可难说的表情,要是摄政王的皮相不好看,她家姑娘连丁点动心的可能性都没有。 顾德音直接抓起身后的抱枕朝两人甩去,笑骂道,“去去去,不许暗地里揣测你家姑娘,不然我要恼了。” “要恼什么?” 刚走进暖阁的薄青崖正好听到这句话,好奇地问道。 顾德音忙给俩侍女打手势,不许她们胡说败坏她的名声。 俩侍女笑着捡起地上的抱枕,笑着应声,“我们跟姑娘在闹着玩呢。” 顾德音轻咳两声,“正是。” 怕薄青崖再问会丢了老脸,她忙转移话题。 “崖哥,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一说起正事,薄青崖就没再追问刚才主仆几个说了什么,只见他正色道,“听说二婶家的侄子要科考来我们家借住?” “哦,你说这事啊,确是有这么一桩,二婶问起,我想着,大家都是亲戚,不帮一把会遭人说闲话,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便应了也无妨。” 微蹙眉,比起顾二婶的坑人计划,自然是自家大哥的心情更加重要。 “当然如果崖哥觉得不妥,那我这就回绝了二婶,反正她娘家也不缺银子,在哪住不行?也不是非要到我们家来借住……” 薄青崖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是想着二叔性子狭窄,为人又无甚器量,我怕他们没有安好心……” 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又实在放心不下,正正是矛盾至极。 自家义父也说他太过于大包大揽,并不有利于义妹的成长,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不然义妹一辈子都不能独当一面。 可他就是舍不得看她吃苦头到处碰壁,无法学义父袖手旁观。 顾德音看这义兄如此关心她,心里自是美滋滋的,看到花朝把茶端了上来,她起身亲自给义兄奉茶。 “这事我心里有数,崖哥放心好了,二婶打的什么歪主意,我心知肚明,只是如今不到翻脸的时候,且先应付着便是。” 薄青崖看顾德音说得轻松,知道她是真有主意,这才不再担心,说了两句体己话,他就离开回去了,没在这院子里久待,省得瓜田李下的有损顾德音的闺誉。 自家义父嘴上虽然说义妹的婚事由她自己,但其实他现在都在暗中相看,看那样子还是想让义妹再嫁的。 抬头仰望星空,任由脸上的失落由风吹散,他慢慢地踱着回去。 顾二婶行事极快,院子一布置好,就亲自去接这娘家侄子进府了。 时间挑得恰恰好,正好是顾德音在府里的日子,最近为了能掌握顾德音的作息时间,她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的,钱更是散出去一大把,不然哪能搞到她的行程。 第一眼看到康生廉时,顾德音是失望的。 这长相说俊帅嘛,其实勉强也算得上,但不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连给萧明章提鞋都不配,真不知道他怎么凭着皮相就能迷惑人? 顾江淮笑呵呵地说着客套话,“贤侄年纪轻轻就中了举,正正是前途不可限量,把这里当成自家便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说,就跟你姑姑说。” 顾二婶一脸的与有荣焉,这个娘家侄子真给她长脸。 “大伯这是抬举他了,年轻人不兴赞,省得他骄傲自满,我哥嫂还指望着他能高中进士呢,到时候也好改换门庭光宗耀祖。” 这话说得谦逊,但语气可是骄傲自得的。 康生廉忙拱手一脸谦虚道,“顾大伯谬赞了,小侄惭愧,定当努力挑灯夜读,明年高中,方可报答爹娘生养之恩,姑姑爱护之情,也谢了顾大伯照顾之义。” 顾德音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人惺惺作态,长得不错,态度谦逊,确实讨人喜欢,没看到那一张嘴就把三方人马都给讨好了? 嗯,不得不承认此人有两把刷子。 她正想得出神,顾二婶已经把娘家侄子引荐到她的面前。 “廉哥儿,这是我大伯的独生爱女,你唤她音妹妹便是。” 然后又偏头到顾德音的旁边,笑道,“音姐儿,我娘家侄子不用过多介绍了吧,你就唤他一声廉哥哥便是……” 什么音妹妹廉哥哥,顾德音恶心得想要吐。 “二婶,我唤他一声康家表哥吧,这样于礼更合。” 康生廉在看到顾德音的那一瞬间,眼前就是一亮,这么个漂亮的美人儿,他已经想到了要在床上如何招呼她了,真想把这美人弄到手,至于原先介意的和离女身份,现在倒是觉得无所谓。 他那一声音妹妹正要唤出声,就听到顾德音笑嘻嘻地唤他康家表哥这个疏离的称呼,他心中不悦,面上却是越发和煦。 “顾家表妹说得是,我差点就康突了。” 顾二婶心里也不高兴,但看到娘家侄儿替她揽下罪名,她赶紧笑着揽住顾德音的肩膀,“怎么?我们家姑娘害羞了?” 她想调笑两句拉近两人的距离,这样也好到顾江淮面前说道两人的婚事。 算盘打得不错,可惜顾德音不配合。 只见她不着痕迹地将顾二婶揽着她肩膀的手拿掉,然后睁大眼睛一副关心的样子道。 “二婶,你的眼睛怎么瘸了?不仅瘸了,还瘸得厉害,我看还是得让我二叔带你去看看大夫才好,看看能不能医好,不然老这么瘸也不是一回事……”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顾二婶这回不是佯装,而是面上真的不悦了,顾德音这不是在咒她吗? 顾德音却一脸不解地道,“你要是眼睛不瘸,哪里看到我害羞了?康家表哥就站在这里,可不兴你造我的谣,若是传出去,我顾家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 ------------ 第191章 上门求娶 顾德音说的话打在顾二婶的七寸上,毕竟她有俩个待嫁的亲生闺女,若是顾家姑娘的名声受损,影响最大的就是她的俩闺女。 至于顾德音,都和离归宗了,也就不太在乎能不能再嫁出去,就凭顾家的万贯家财,她一辈子吃穿不愁。 顾二婶气得牙痒痒的,却是发作不得,最后只能咬牙扯出一个笑容道,“是我想岔了,音姐儿,莫要跟二婶计较。” “哪能呢,我知道二婶疼我,又怎会跟你较真?” 顾二婶看着顾德音那笑吟吟的脸庞,再气再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把这口气给忍了。 只是一回到住处,她就忍不住发泄了一通,红着眼睛看向侄儿。 “廉哥儿,将来你替我把这死丫头往死里虐,不然你姑姑我咽不下这口气。” 康生廉轻摇折扇,笑着回应,“姑姑得助我先得到美娇娘,才能再说其他的。” 想到顾德音那不咸不淡的样子,他皱了皱眉。 “姑姑,我觉得她不太好接近,恭维什么的她都不太受,您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他想着投其所好才能更快抱得美人归,所以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看向顾二婶。 这可把顾二婶给问住了,她也不知道顾德音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毕竟她以前都在江南老家,跟顾德音不住在一块,对她的了解是极其有限的。 不过她倒是忆起顾德音对前夫徐宁宇是颇为痴迷的,想来哪怕和离了,她的心底应该也有个角落是给前夫的。 女人想要忘却一个男人谈何容易? 就算徐宁宇后来让她失望了,但曾经的喜欢也是喜欢啊。 想来那样的男子应该更容易让她动心。 所以,她道,“我想着你学学她前夫的样子,她或许会容易对你动情。” 康生廉皱了皱眉,对顾德音既喜欢又厌恶,但想到她的美貌,他又点头表示愿意学一学徐宁宇的样子,讨顾德音欢心。 顾二婶忙派人去找昔日徐家的下人,最后让她采买到一个侍候过徐宁宇的小厮,怕顾德音会起疑心,她没有带进顾府,而是让侄子在外面的别院跟这人学徐宁宇的一些姿态。 顾德音见过这康生廉一次之后,就没有闲心再与他见面了,她每天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哪有多余的时间分配到这么一个油滑到腻味的男人身上。 早出晚归几乎成了她的常态,这让康生廉想要找人献殷勤也找不到人影。 薄青崖倒是在府里碰到过这康生廉几次,看他在顾德音这里次次碰壁,这才放下心来,这种男人配不上他的义妹。 顾江淮不露面,这种事他相信女儿能处理好,不然谈何继承家业? 这日,顾德音忙完刚回到府里,就看到从角落里突然出现的康生廉,她被吓了一跳,心下颇为不悦,语气难免生硬地道,“康家表哥这是做甚?” 哪知,康生廉绽出一抹让她感到有几分熟悉的笑容,她的心下一惊,仿佛看到徐宁宇的阴魂不散。 天哪,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在康生廉正要模仿徐宁宇的样子说话时,顾德音早就不耐烦地一脚踢了过去,不设防的他冷不丁地被这一脚踹倒在地。 “鬼啊——” 顾德音大呼一声,忙退后一步,让秀儿上前替她痛打渣男。 康生廉没想到讨好顾德音不成,反而遭了一身打,痛感让他大呼,“顾家表妹,你这是在做甚?我是你康家表哥啊……” 顾德音装做面色苍白,在康生廉看不到的地方,她冷笑连连,让你模仿徐宁宇那个恶心的渣男,这一顿打不死你,也要打痛你。 等看到打得差不多了,她这才做手势示意秀儿可以停手了,这下她忙装做关心的样子上前。 “康家表哥?是你啊,你怎么那样笑着,我看了还以为见到鬼了,这才一时惊到让人打了你一顿,康家表哥,你还好吗?” 康生廉痛得嘶牙咧嘴的,无缘无故的被人毒打一顿,他心里窝火,也顾不上讨好顾德音,压根就不搭腔。 顾德音忙一副痛心的样子道,“看来康家表哥伤得不轻啊,来人,赶紧把人抬回去请大夫,对了,立即让人通知一下二婶……” 康生廉被抬回了他暂住的院子,顾二婶后脚就到了。 一看到侄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她先是一惊,随后扑到侄子的身上痛哭,“廉哥儿,是谁打了你?你告诉姑姑,姑姑定当为你讨回公道……” 一旁的顾德音弱弱地举了举手,“二婶,是我认错了人,这才打错了康家表哥。” 这话一出,顾二婶像被人捏住喉咙般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她方才挤出一句话,“音姐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德音叹了口气。 “我这不是将康家表哥错认成了前夫那个王八蛋吗?二婶你不知道,我对那人深恶痛绝,见不得跟他相关的一点人和事,哪知康家表哥笑得跟他如出一辙,我这才认错了人,我给康家表哥道歉认错……” 顾二婶这下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她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居然害自家侄儿白白挨了一顿打。 而顾德音承认错误十分干脆,她连借题发挥一下都没有机会,只好再次打落牙齿和血吞,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原来是这样啊,音姐儿,不是二婶说你,你怎么能这么暴躁行事?好在这次打错的是你康家表哥,要是打错了外人,那就难收场了……” 听她念叨了几句,顾德音一副好态度的全盘接受。 “二婶说的是,我日后定当改过,只是我厌我那前夫甚深,康家表哥日后若是不改改那笑容,我怕我还是收不住……” 看到顾德音一副歉意的样子,顾二婶憋得险些得内伤。 缓过一口气的康生廉,这回不再学徐宁宇的微笑,而是以自己平常的样子看向顾德音。 “顾家表妹无须道歉,这次是我不好,吓到了表妹,日后表哥定当改进。” “康家表哥不怪我就好了。” 顾德音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其实心里都快要笑死了,这康生廉愿意装,她就让他装个彻底。 留下些养伤的药材,她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顾二婶这才一脸歉意地坐到侄子的床前,“都怪我,没有弄清楚顾德音与她那前夫的事情,倒是连累了你无辜挨了顿打……” “姑姑莫要自责,这次也是我的疏忽,应该问问那侍候过徐宁宇的下人,顾家表妹跟徐宁宇以前是如何相处的,要是知道这些,我也不会犯了这错误。” 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被踢一脚似乎也怪不得旁人。 顾二婶看侄子不怨怪她,暗地里也松了口气,毕竟侄子是在顾府挨打的,他日哥嫂问起,她也不好回答。 因着侄子受伤,她惟有亲自留下照顾。 顾丽蓉和顾丽娇过来探病时,也留下给母亲搭把手。 顾丽蓉对这嫡亲表哥甚是有好感,几次求了母亲将她许给表哥,可母亲都不应允,她莫可奈何只能做罢。 现在有机会接近表哥,她自是不遗余力的讨好表哥。 康生廉也乐得有美人讨好自己,这表妹长得不如顾德音好,但也聊胜于无,背着顾二婶,表兄妹俩打得火热。 顾丽娇冷眼旁观,没有劝阻的意思,姐妹多年,她知道自家亲姐不是个听劝的性子,她也不费那唇舌,当然向母亲打小报告,她是不屑干的。 顾二婶想要在顾德音那儿烧一把火,哪知道火烧到自己的头上犹不自知。 这些烂事很快就从顾管家的嘴传到了顾德音的耳里,这让她对康生廉越发厌恶,这人跟徐宁宇一样恶心。 “姑娘,要不要阻止一二?” 顾管家想着这种丑事有辱顾家的门楣,万一传出去有碍顾家女儿的名声,到时候牵连到自家姑娘就不好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阻止不了。” 顾德音凉凉的回了一句,压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这辈子没有她牵线搭桥,顾丽蓉是没法高嫁的,她愿意选择一个烂人是她的自由,也是顾二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与她何干? 顾管家还是有顾虑。 顾德音道,“我是和离归宗的,名声什么的,于我影响不大,反正考虑要娶我的男人,必定不会介意这些。” 顾管家闻言,心下越发怜惜自家姑娘,遂也不去管康生廉和顾丽蓉那一档子事。 顾德音以为康生廉正在养伤,她能安静一阵子,哪知道,居然发生了更惊悚的一件事。 祈今之居然大张旗鼓地上门提亲,这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反复回想自己与祈今之来往的一二事,也没发现自己哪里让他产生了误会,继而上门求娶? 看着一脸和煦站在堂上的祈今之,不管是她,还是顾江淮、薄青崖,脸色都不太好看。 如果说萧明章是齐大非偶,并非良配,那么祈今之也算是。 冰人在顾江淮的面前口沫横飞的说着这是一桩多好多好的姻缘,一脸仿佛顾德音捡到宝的样子。 这些话听得顾德音欲作呕。 祈今之含笑上前朝顾江淮作揖,“我对顾姑娘一见倾心,还望泰山大人答应此桩婚事。” ------------ 第192章 招赘婿 萧明章正在宫里考校小皇帝的功课,看到小皇帝答不上来,他的脸色不禁严肃起来,小皇帝吓得话都说得不利索。 在外看着的祈美之不由得心疼儿子,急忙掀起帘子走进御书房。 “王爷,皇上年纪还小,可以慢慢学,你这样会吓着他的……” “母后。” 小皇帝看到母亲到来,急忙跑过去一把抱住母亲,有了主心骨,他再看向萧明章这个皇叔时,顿时就不怕了,暗地里还朝萧明章做了个鬼脸。 对于严格要求他功课的皇叔,他是越来越不喜欢。 萧明章板着张脸看着祈美之宠溺小皇帝,本来还想训斥小皇帝身边的近侍,不能让他们带坏了小皇帝,可现在看来,倒像是他多管了闲事。 于是,他淡淡地道,“既然太后如此说,那就如此吧。” 他挥了挥手让一众给小皇帝讲课的翰林院学士散了,然后自己背着手就准备离开,完全没有多费唇舌的意思。 祈美之见状,心里不禁着急起来,她忙松开儿子,追上萧明章。 “王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陛下年纪还小,可以让他慢慢学……” 萧明章讥嘲地看着她,“皇上是你的儿子,你爱怎么教是你的权利。” 他愿意耐心教导小皇帝,更多是他的责任感导致的,但祈美之不赞同,他也犯不着跟她起冲突,毕竟他只是个皇叔而已。 祈美之有些难过地退后两步,“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萧明章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太后无须向本王解释。” 他并不想听祈美之的辩解之词,总之他尽了这个摄政王的责任,小皇帝不爱听他的,他也莫可奈何。 让他像老子那样教训儿子,他是万万不会干的,毕竟这样吃力不讨好,只会越发激化他与小皇帝之间的矛盾。 正在两人起争执的时候,张公公急匆匆的过来,向两人见礼后,顾不上萧明章在一旁,他一脸焦急地道,“娘娘,国舅爷要聘顾姑娘做正头娘子……” “什么?” 祈美之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在这个问题上,她以为已经与弟弟达成了共识,要娶顾德音可以,给个侧室的名份已经是顶天了。 哪曾想自家弟弟居然要娶她为正妻,这怎么行? 此时她气急败坏地道,“今之糊涂,娶个归宗女当正妻,他这是不怕沦为京城的笑柄吗?” 骂后,她又急忙追问,“你这消息正确与否?” 别是瞎传的吧? 张公公急道,“国舅爷已经大张旗鼓地往顾家提亲了,如今顾家那边的巷子都围得水泄不通,都在张望着这事的结果……” 祈美之这下脸色难看至极。 而一旁的萧明章却像是被雷劈了般僵愣在原地,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在回响,那就是张公公那句国舅爷要聘顾姑娘做正头娘子。 祈今之要娶顾德音? 顾德音要嫁给别人了…… 一想到这个,他再也无法淡定,袖下的拳头紧攥,他现在就想揍人。 他以为上次谈开后,他可以放下顾德音,让生活回归原点,他甚至还想过,等顾德音哪天要出嫁,他也可以很从容淡定地送上一份贺礼和祝福。 只要她好好的活着,那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这样哪天想她了,他可以去偷偷看她一眼,这就于愿足矣。 毕竟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没少偷偷地远远地看她一眼,见她活力十足的处理商行事务,他也会跟着会心一笑,然后一整天都会有好心情。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向她提亲,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顾不上多想,他转身就急切地往出宫的方向跑去。 祈美之正想跟他抱怨两句弟弟祈今之的荒唐,可一转眼就看到他不顾形象的在宫里狂奔,她猛地睁大眼睛。 他这是有什么急事? 没听说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还看向一旁同样满脸震惊的张公公,“这一路可有听说发生什么大事?” 张公公忙摇头道,“并未,今儿个没听到哪里动兵或者有灾,王爷这么急着是要去哪里啊?莫不是为了国舅爷这桩婚事?” 只见本要抬步先行回宫处理弟弟婚事的祈美之,猛的停下脚步,她弟弟要成亲关萧明章什么事?轮到他着什么急? 张公公忙上前搀扶着祈美之,他不禁开了句玩笑话,“难道跟顾姑娘有关?” 祈美之的神色一变,她搭在张公公手背上的手猛地紧紧的攥住张公公的手,长长的红色指甲更是陷进了张公公的肉里。 张公公感觉到手疼,抬头看了眼祈美之如吃人的表情,他赶紧低下头,半句也不敢喊疼。 太后娘娘的表情太吓人了。 祈美之从没怀疑过顾德音跟萧明章有什么关系,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这两人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但张公公的一句玩笑话,却让她此刻开始怀疑这两人怕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不然萧明章刚才急什么? 如果他是为了顾德音,那一切都说得通。 “你现在立刻派人去顾府盯梢,如果看到王爷出现在那里,立即回来禀报。” 她冷冷的吩咐张公公道。 张公公这会儿哪敢不应声,赶紧说了声“是”,立刻就松开扶着祈美之的手,躬着身子急忙行礼告退去办这事。 他有预感,如果办不好这件事,那他就不用在太后的身边混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祈美之站在空旷的皇宫里,眼神阴鸷地看向宫外的方向,手紧握成拳,她绝不允许有人夺走她的战利品。 绝不! 顾德音敢向她看上的男人伸爪子,她就砍掉她的手,看她还敢不敢! 路过的宫人看到太后那可怕的神色,全都不敢靠近,匆匆绕道而走。 而此时的顾府,在祈今之那句求娶的话落地后,顿时安静得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顾二叔夫妻俩在初初听到当今国舅爷来求娶时,都惊得差点掉了下巴,顾德音都和离过了,还能有这么高的身价? 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的他们,这下亲耳听到祈今之称呼顾江淮为泰山大人时,方才真正相信这前来提亲的人真是国舅爷。 夫妻俩不由得兴奋起来,虽然他们打算给顾德音安排康生廉,但这是下下之选啊,若顾德音能嫁进祈家,那才是真正的对顾家有利的婚事。 凭着这桩婚事,他们顾家也能挤进皇亲贵戚的圈里,那日后的好处还能少了吗? 别说顾家凭此能光耀门楣,他们儿子也能娶到京中贵女,俩女儿也不愁高嫁,毕竟他们到时候可是跟太后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光是想想,都美得不得了。 于是夫妻俩赶紧凑到顾江淮的旁边,在一旁敲起边鼓来。 “大哥,国舅爷如此有诚意求娶我们音姐儿,你就赶紧应了吧,音姐儿能嫁进祈家,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日后都不愁没有好日子可过……” “是啊,大伯,我们女人家最好的命就是嫁对了人,日后死了也不用当孤魂野鬼,这可不比在外为几两碎银奔波强得多了吗?”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着,就怕顾江淮牛脾气上来,推了这门好婚事,那就糟了。 祈今之看了眼顾二叔夫妻俩,眼里既有自得又有几分轻蔑,这样一副趋炎附势的样子,实在是难看至极。 等跟顾德音成亲了之后,一定不能让这对夫妻俩留在京城,不然就是丢他的脸面。 薄青崖看到顾二叔夫妻俩这丢人的举动,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这对夫妻把顾德音当成了什么? 待价而沽的货物吗? 没有这么侮辱人的。 他冷冷地看向祈今之,“国舅爷,这就是你求娶的诚意吗?” 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仿佛能娶顾德音就已经是给了莫大的施舍,他们顾家得感恩戴德。 他呸! 没见过这么恶心人的操作。 顾江淮却是一把推开在他耳边唠叨的顾二叔夫妻俩,他没有呵斥薄青崖出言不逊,自己却是起身回了一礼给祈今之,先把姿态摆出来。 祈今之吓了一跳,哪敢受他的礼?忙跳开一边,“泰山大人,你别这样……” 顾江淮又朝祈今之跳开的方向施礼,“国舅爷,犬子无状,还请您莫要计较,再者,我不是您的泰山大人,您这称呼我可担待不起……” 无视祈今之难看的神色,他继续又道。 “国舅爷,小女实在是配不上您,这婚事恕我无法答应……” “泰山大人过谦了,配不配得上是我说了算,顾姑娘很好,我十分欣赏,这才愿聘为正妻……” 于祈今之而言,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本来只想纳为侧室足矣,可那天被顾德音怼了之后,他就知道此路行不通,所以为了得到顾德音,他没有与姐姐祈美之商量,就自作主张要聘顾德音为正头娘子。 给足顾德音体面,她就没有道理反对这门婚事。 哪知道顾江淮这个老不死的居然跳出来拦他的路,此时他的眼睛微微一眯,压迫感十足。 顾江淮却不怕,他是绝对不会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自家闺女也站了起来。 只见她缓步走到祈今之的面前,淡淡道。 “国舅爷,自打我和离后,我爹就说过了,不会再将我嫁出去,而是要招赘婿延续香火,您若是愿意当这赘婿,我自当应了这门婚事。” ------------ 第193章 祈今之反而做了件好事 听到顾德音的话,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敢? 居然想让国舅爷入赘顾家? 祈今之皱紧眉头,想过千万种顾德音的反应,但都不该是如此淡定地要求他当赘婿? 所以一时间他都没法做出反应来。 顾二叔夫妻俩一回过神来,一个上前拉住顾德音劝道。 “音姐儿,这话岂能乱说?你别任性毁了这大好的姻缘?听二婶一句劝,入赘什么的都是你胡诌的,你爹若缺继后香火的,把平哥儿过继过去便是……” 另一个则是拉住自家大哥顾江淮,急忙道。 “大哥,你管管音姐儿那张嘴,别让她乱说坏了自个儿的行情,万一把国舅爷给气走了,那就真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祈今之听到这对夫妻俩的话,顿时又心定了,看这样子,这不过是顾德音想出来拒婚的招数,可在她顾家,这都是不做数的。 “顾姑娘,我诚心来提亲,你却这般拒婚,是不是于礼不合?我劝你重新考虑一下,应了我的提亲,对大家都是好事……” 顾德音甩开顾二婶的手,暗地里狠厉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吓得顾二婶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没敢再上前拉扯顾德音。 再看向祈今之时,她又是一副正色的面容,只见她从容淡定道。 “国舅爷误会了,我并不是在拒婚,而是我的亲事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要入赘我顾家,不然就免谈,我没法撇下亲爹不顾,而只顾自己快活,不然我枉为人子女……” 她掏出帕子,抹了下不存在的泪水,暗暗给亲爹使了个眼色。 顾江淮接收到亲闺女的信号,也一脸沉重地道,“国舅爷勿恼,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要娶我的闺女,就必须要当我顾家的赘婿。” 他更为老练,把一切罪责都归于已经被流放的前女婿徐宁宇的身上,正是从他身上得来的教训,他是万万不会将自个儿的闺女嫁出去了。 其实女儿这主意,正中他下怀,他觉得招赘婿远比嫁闺女更划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怕这赘婿使什么幺蛾子。 “大哥,你疯了……” “闭嘴!这里何时轮到你说话?” 顾江淮呵斥自家亲弟,他平日的举动,他都容忍了,可涉及到他亲闺女的幸福,天皇老子来了都没情面可讲,他算老几? 顾二叔一把年纪了还被人当众下脸,顿时一张老脸颇为挂不住,心里对兄长顾江淮更为怨恨。 祈今之本来的志得意满,被这对不按牌理出牌的父女俩给整懵了。 他堂堂国舅爷如何能去当顾家的赘婿? 这是用脚趾头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顾家父女这是要他知难而退。 可他对顾德音志在必得,哪里能轻易放手? 冰人接收到他使的眼色,忙上前动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顾家父女改变心意,满口的这入赘如何能有嫁出去的好,无奈顾家父女都不为所动。 祈今之见状,冷哼一声,他大张旗鼓的前来提亲,却铩羽而归,这让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今日这婚事你们拒了,就别以为高枕无忧,顾姑娘,我会让你再度看到我求娶的诚意,咱们后会有期。” 他朝顾江淮拱了拱手,放下狠话,转身就离去。 顾江淮的神色十分凝重,同为男人,他看得出来祈今之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日后肯定还要再纠缠。 更让他忌惮的是祈今之的背后是祈太后,若是祈太后强硬下了赐婚懿旨,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父亲顾虑什么,顾德音心里门儿清。 “爹,车到山前必有路,您不必过于忧心,总会有解决的法子。” “法子?还能有什么法子,到时候还会连累到顾家,你们是想看到顾家基业毁于一旦吗?” 顾二叔立即发难道。 顾二婶赶紧跟上,“本来一桩上好的姻缘,就这样放过了,你们就不心痛吗?” “二婶,你既然这么心痛,要不你去嫁吧?” 顾德音直接回怼顾二婶,半点脸面都不给顾二婶留。 “放肆,你怎么跟你二婶说话的,她是你长辈,都是出于一片好心来劝说你,你倒好,却这样对待她,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顾二叔借机教训顾德音,别以为现在成了顾家继承人,就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他再如何也是她的长辈。 “二叔,我爹都说要给我招赘婿了,你不也没听吗?我哥再如何也是你的兄长,你这般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顾德音的回怼,让顾二叔气得头顶冒烟,若不是碍于顾江淮在,他肯定要上手给这个侄女一个教训。 “大哥,你就不管管侄女吗?” 顾江淮看了眼这个弟弟,“她哪句话说错了?” 顾二叔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场就甩袖离开,再待在这里,他肯定活活被气死。 顾二婶甩了甩帕子,赶紧去追丈夫。 薄青崖在他们夫妻后面凉凉地评价一句,“厚颜无耻。” 气得顾二叔夫妻俩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该死的病秧子,赶紧去死! 薄青崖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这次跟顾二叔夫妻俩不欢而散,这脸面也就算是撕破了,这倒也不是件坏事。 顾江淮轻拍了下义子的肩膀,“你去招惹这对夫妻做甚?省得他们回头记恨你。” “义父,纵使我不做声,他们也不见得就不记恨我?” 薄青崖早就知道这对夫妻私下里都骂他是该死的病秧子,可那又如何? 他们再怎么诅咒,他还是好好地活着。 “爹,崖哥说得对,二叔二婶早就对这家业虎视眈眈,不管我们如何做,都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次他们上蹿下跳地为祈今之说话,就可见一斑。” 顾江淮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老二夫妻俩的人品早就暴露无遗。 “音妹,对于祈今之的求娶,你可有何应对之策?这次他肯定会进宫求助于祈太后的。” 薄青崖直接说出自己担忧的地方,他跟祈今之打过交道,这人对于他看上的人和物都非常的执着。 顾德音淡然一笑,“我自有办法。” 她这话并未让顾江淮和薄青崖放心,反而让他们更为忧心,毕竟他们都想到了那个人。 听闻祈今之到顾家向顾德音提亲,元嘉公主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往顾家,她还没想到撮合自家亲哥和顾德音的办法,如何能让祈今之抢先? 她心里焦急,不停地让马车夫赶快一点,可好巧不巧今儿个偏是集市,人流量众多,她的马车实在走不快。 这让她既心急又莫可奈何,惟有祈祷顾姐姐不要轻易答应祈今之的提亲,那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不值得她的顾姐姐托付终身。 就在她的马车终于从集市穿过,就要到达顾府附近时,她看到一匹马飞快的从她的马车旁边跑过,那坐在马上的人影,她十分熟悉。 除了她亲爱的大哥,不做他人想。 “公主,那人好像是王爷。” 旁边的随从也出声证实了她的猜测,果然是她亲哥啊,她突然放声笑了出来。 本来都恨死半路杀出来的祈今之了,可如今看到自家大哥不淡定了,亲自来找顾德音,从这结果看来,祈今之反而做了件好事。 “我们不去顾府了,打道回衙门。” 元嘉公主觉得自己此时不适合出面,机会要留给自家兄长才行,她不能跟兄长抢风头。 比起外面的妖艳贱货,还是顾姐姐更适合当她的嫂嫂。 此时她嘻笑一声,心情极好的掉头回去。 策马狂奔的萧明章压根就没发现自家妹妹的马车,此时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 他急切地想要见到她,向她诉说自己的情意,这一次,他坚决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到达顾府时,祈今之已经离去,但这不妨碍他急切想要见到顾德音的心。 此时的顾府,气氛算不上好,顾管家在知道来的人是摄政王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再一次看了眼萧明章之后,他突然转身飞奔回去向老爷禀报。 萧明愣了下神,不过他没在顾家耍王爷的威风,给予顾家足够的尊重。 顾德音在知道萧明章到来时,整个人都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妆,想要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的状态一览无余。 做完这一切,感觉到两道目光一直在看自己,她这才发现,父兄都还在堂上。 顾江淮和薄青崖的表情都算不上好看,祈今之走了,又来了一个萧明章,这两人在他们的眼里都是一样的,可在顾德音的眼里,明显不同。 “爹,崖哥……” 听到女儿理不直气不壮的嗫嚅声,顾江淮挥挥手道,“去吧。”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薄青崖掩下眼里的失落,在顾德音看向他时,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头上的一支珠钗戴正,轻笑道,“去吧。” 他保护不了她,那就让有能力而她又喜欢的人来保护她。 ------------ 第194章 顾德音,我娶你好不好? 顾德音有些失笑地看着自家父兄二人的举动,“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 顾江淮和薄青崖闻言,都面面相觑,不明白顾德音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我是要去找萧明章,可这不代表我为了逃避一个男人无理的求亲,就要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这是两码事。” 她都要无语死了,他们都想到哪里去了? 顾江淮和薄青崖对视一眼,都看到双方眼里的亮光,可这亮光很快就被担忧给取代了。 顾江淮身为父亲,只能最先艰难开口。 “我知道你心里此刻很不舒爽,而我此时也非常难受,虽然用招赘的理由暂时让祈今之偃旗息鼓,但他应该不会善罢甘休,为父很自责,是我太过无用,才让你在婚事上受制于人……” 说到这里,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纵使他想为女儿撑腰,但现实就是现实,不是随他的心意可以改变的。 祈家的势力不是顾家可以对抗的。 相比虚伪的祈今之,还不如让女儿嫁给至少还算真诚一点的萧明章,至少还会多一点保障。 这是他理智的分析,但私心里,他不想将女儿嫁给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毕竟在他看来,这两人都不是良配。 薄青崖看到义父暗自背过人抹泪,就知道他的心理有多难受,祈今之今天的求亲之举,戳破了很多现实中的无奈。 他叹息一声,“自古以来官字两张口,我们是说不过他们的……” 他们都看得出来,顾德音对萧明章是有好感的,光凭这个,萧明章就胜过祈今之许多。 趁还有选择的余地,何不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 顾德音心里明白他们未竟的话里是什么意思,饶是再明白,可这心里还是不舒服,这只能说明她还太弱,不足以让他们对她有足够的信心。 “爹,崖哥,没错,我是要去见萧明章,纵使他不来寻我,我也是要去寻他的,这次求亲之事,能破局的只有他。” 她没有叹息,没有自责,而是以平静的语气继续道。 “我从不怨责我的出身,我有疼我的父亲和兄长,我就比这世上大部分的女孩都要幸运,那我就不应该被这小小的挫折打败,面前没有路,我就是趟,也要趟出一条路来。” 这时候,她的眼里有着一种名为野心的火在燃烧。 祈今之今日的举动,让她更认清现实之余,也对未来更充满希望。 既然要斗,就不能退缩。 顾江淮和薄青崖在听到顾德音这番话,以及看到她势在必得的表情,两人不禁感到骄傲,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顾德音已经成长得比他们想象中更好的样子。 顾江淮道,“闺女,是为父狭隘了,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就此认输,你想怎么做,为父都支持你。” “音妹,我也支持你。” 顾德音听到父兄支持的话,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朝两人福了福,她转身就轻快地走了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顾江淮走到义子的身边,轻拍他的肩膀。 “以前我总怕死,怕自己死了之后,她会受人欺负,可现在我不怕了,我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是啊,以前是我们想着为她打伞,如今却变成了她在努力为我们打伞,义父,我觉得好惭愧啊。” 以前总觉得自己活不长,所以薄青崖做什么都不积极,如今虽然想要努力活得久一些,但做事还是颇为散漫,白白浪费了很多好时光。 如今,他得努力跟上顾德音的步伐,毕竟他想看到她儿孙满堂。 因着这事,义父子二人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萧明章没有在顾府里乱闯去找顾德音,他捺着性子在正堂等她,可这等待的时间却让他备感煎熬。 他太想见到她了,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给她听。 顾德音踏进这正堂时,萧明章正好转过身来,与她四目相对,此时,她在他眼里,犹如那发光发热的太阳,那么耀眼。 满腔想说的话在见到她时,突然卡壳了,此刻,他只想这样看着她。 顾德音敛去眼里的情绪,上前朝萧明章行礼,“见过王爷。” 萧明章却在她就要行礼之际,一把拉住她,猛地将她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永远不分开。 顾德音鼻子一酸,没有反抗,静静地由他抱着。 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她突然感到一阵安心。 在后面偷看的顾管家,看到两人抱在一起,眼睛都瞠大了,他想要上前阻止,不能让外男占了自家姑娘的便宜。 哪知他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就被花书和花朝给拉住了,秀儿那丫头更是挡在他前面,不让他去破坏气氛。 花朝和花书对视一眼,一致同意先拉走顾管家,省得他坏事。 顾管家被捂住嘴只能支吾出声,但这不管用,他又不能真的反抗弄伤了花朝和花书,更何况还有一个秀儿在一旁虎视眈眈。 最后,他只能被强行拉走,没能再看到后续。 顾家正堂里相拥的两人,仿佛一个世纪这么久,萧明章这才缓过激动的情绪,缓缓松开了顾德音,看着她略带羞红的脸庞。 他顾不上其他,开口就是求亲,“顾德音,我娶你好不好?” 顾德音没想到他一张口就是求娶,微微愣神片刻后,她很理智的摇了摇头,“不好。” 从上一段失败的婚姻里面,她得到的最大的启示就是,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丧失了理智。 萧明章没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向女人求亲,居然是以失败告终的,这让他一时半刻回不过神来。 好一会儿,他方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此时他有几分艰涩地道,“是不是因为听过关于我生母的流言?” 顾德音下意识睁大眼睛道,“关她什么事?” 话说出口后,她这才忆起萧明章的生母,似乎死前诅咒过儿子永失所爱,断子绝孙。 以前就觉得这女子可怜又可恨,可如今再细细回想萧明章失忆时的举措,以及他明明对她也是有感觉的,但却一直踌躇不前,该不会是因为他生母这个诅咒吧? 以前没想过跟萧明章有结果,所以她从不细思这个问题。 如今,她却从萧明章这个举动中,窥得端倪,顿时,她不由得心疼起他来,摊上那样一对父母。 ------------ 第195章 解开心结 此时顾德音温柔地抚摸着他俊帅的脸庞,眼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她很郑重地说道,“王爷,我之所以拒绝你的求亲,跟你的生母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有必要受困于此。” 顾德音的解释安抚了萧明章那颗提着的心,长久以来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但他的眼神依旧还有几分黯淡无光。 直到此刻,他才能从容地提起生母,不再因为她而狂躁易怒,甚至痛恨。 顾德音很安静地听着他的身世,虽然早已听说过只言片语,但仍不及本人亲自提及那般惊心动魄。 她不禁暗自感叹,萧明章兄妹俩能成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不过比起以前对萧明章生母的评价,这会儿她却有了不同的见解,恨得太深,却又没有办法找那个毁了自己人生的仇人报仇,就只能把恨撒在仇人的血脉上,不然难以平复那颗满是仇恨的心。 两人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就算想报仇血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此,她深有体会。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意轻易答应萧明章的求娶的原因所在,她若不能强大起来,就这样跟他成亲,未必是一件好事。 若哪天他移情别恋喜欢上别的女人,那她很容易就会被消失,想让一个人死去太容易了。 昔日宣宁侯府想要杀她尚且得用不入流的手段,而萧明章若哪天想要解决碍眼的她,或许只需要动动手指头便可。 不行,只靠一个男人所谓的爱,不足以保障一辈子。 萧明章说完后,回过神来,看到顾德音一脸的若有所思,精明如他,瞬间猜到了她都在想些什么。 他赶紧解释,“顾姑娘,你听我说,我知道这次的求娶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是,我心悦你之心从未改变,我可以发誓一辈子对你珍之爱之重之护之,绝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顾德音伸手轻轻地捂住他的嘴,“无需你发誓,王爷,我信你此刻是真心诚意的,只是我有心结未解,如此这般答应你的求亲,对你对我都是不负责任的。” 萧明章蹙紧眉头,只觉得满心的欢喜瞬间消散,想起她那段不如意的婚事,恨不得冲到三千里之外将徐宁宇找出来痛殴一顿,都是因为他才让顾德音对感情之事瞻前顾后。 “我不会让你重演我母亲的悲剧,她的一生很苦,正因为知道她的苦,我才会如此矛盾,既想亲近你,又怕你会因她的诅咒短折而死……” 说起这段心事,他的表情不如以往那般坚定,多了几分小心和担忧。 顾德音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如果诅咒就可以杀人,那这世上还用下毒之类的手段来害人干嘛?干脆人人都去诅咒得了,多省时省力啊。” 如果这样就有用,那许氏之前杀她何必费那么多功夫?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太知道这所谓的临终诅咒不过是未了的心愿在作祟,就像她上辈子临死时诅咒徐宁宇和柳若荷那对狗男女,估计除了发泄恨意之外毫无作用。 那对狗男女上辈子就算反目成仇,也是与他们的自私自利有关,跟她的诅咒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 萧明章表情一窒,顾德音这说法他倒是没想过,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倒是他一直困囿在这里面不得出,确实是庸人自扰了。 这桩心事尽去,他前所未有的轻松。 “谢谢你,顾姑娘,若不是你今日的开解,我不知道困囿在这里面多久。” 顾德音嘴角含笑,证明她现在心情极好。 “王爷,你无需谢我,正因为你心之所系,才会为之困囿。” 顿了顿,她的表情一收,多了几分郑重。 “王爷,如果哪天你爱上了其他姑娘,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 萧明章听到这话,好心情顿时不翼而飞。 “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非也,而是人心易变,一生太漫长,只爱一人太过于艰难。” 顾德音不是小姑娘了,她多活了一辈子,并且嫁过人,知道感情之事最是不由人,就像她之前所说的,她相信萧明章此刻对她的感情,但以后的事难说。 “你若爱我,我必爱你,你若不爱我,我必转头离去。” 这是她的真心话。 萧明章明白了,说来说去,她就是不相信他对她的爱可以天长地久。 该死的徐宁宇,他又想将此人挫骨扬灰了。 “我必将向你证明,我对你的爱矢志不渝。” 顾德音笑了笑,“我相信。” 这一刻,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情浓之时所说的话既是真,也是假。 此刻为真,来日为假,均在一念之间。 萧明章深吸一口气,罢了,现在争论这个没有意义,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我会等你心甘情愿嫁我的那一天,到时候我必八抬大轿迎你为正妻。” “好。” 顾德音笑眯眯地应声,那你就慢慢地等着吧,在此之前,她愿意与他就这样维系着关系。 反正她也成过亲了,不急着再度踏入这个坑里面。 萧明章也笑了笑,能这样也不错,慢慢耗着吧,他有的是耐心。 “祈家那里你放心,我会为你摆平。” “那就有劳王爷了。” 顾德音也不推辞,站着嘴上就道了谢。 萧明章却因为她这个举动而高兴不已,至少不跟他见外了,这是好的开始。 他高兴了,可有人就不高兴了。 宫里的祈美之在听到顾德音拒婚时,就怒不可遏地砸了一地东西。 “可恶,她以为她自己是谁?真是给脸不要脸,这样的狗东西不配入我祈家,你这傻子还许她正妻之位,她配吗?” 一转头,看到弟弟祈今之跪在地上,她就恨铁不成钢地怒道。 “你给我起来,你这般跪着,我也不会答应你下赐婚旨意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由头到尾都看不上顾德音,更何况现在萧明章疑似看上了她,那她更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哪里还会允她嫁进祈家成为她弟媳妇? ------------ 第196章 赐婚懿旨 祈今之却是朝亲姐一脸哀求道,“姐,你就成全弟弟吧,我是真的喜欢顾德音,娶不到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别的女人当正妻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 祈美之眯着眼表情不善地道,她从没想过她这个看似滥情的弟弟,居然会是个痴情种,真真可笑。 她真不明白,她弟弟到底看上了顾德音哪点? 论美貌论家世论能力,比她强的女子一抓一大把,可她这个傻弟弟却被一个心机女吃得死死的。 真是气死她了。 祈今之看着气得半死的祈美之,急忙道。 “姐,我没有威胁你之意,只是在遇到顾德音之前,我从未想这要娶妻生子……” “你这辈子非她莫属了?” “是,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祈美之气得将身后的抱枕砸向祈今之,起身怒朝外指道,“滚,你给我滚回祈家去好好反省,多少名门贵女你不要,偏要个归宗女,祈今之,你好,你真好!” 祈今之当然不敢滚,如果真的滚了,那他就真的没法娶到顾德音了。 他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这是他惟一的抗争方式。 祈美之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偏在这时,张公公在外鬼鬼祟祟地偷瞄着,她不由得怒声大吼,“给我滚进来。” 张公公心头一惊,他本不想进去触太后娘娘的楣头,可关于摄政王的消息又不能不禀报,所以他才会在外张望着,想要找个好时机进去。 哪里知道还是一头砸进太后的怒火中,他战战兢兢地躬身碎步走进去,不敢看跪着的祈今之一眼,他怕扫到台风尾,行礼后直接上前附在太后的耳边道。 “娘娘,王爷确实是往顾府而去,我们派去盯梢的人回来时,他还在顾府没有离开……” 祈美之没想到她居然猜着了,萧明章是真的看上了顾德音,要不然他在这个节骨眼往顾家去干嘛? 归根到底的原因是她的弟弟向顾德音提亲这一举动,刺激到了萧明章,他才会真实地表现出内心的想法。 一时间,她满脸都是羡慕嫉妒恨。 她虽是寡妇,但顾德音和离过,跟她也没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长相,她自认也不输顾德音,相反,还略胜一筹。 家世能力什么的,她样样强于顾德音。 可为什么,她就是得不到萧明章的心,她顾德音何德何能? 能得萧明章青睐? 因为强烈的羡慕嫉妒恨,她将手头的茶盏狠狠地掼到地上,表情凶狠地攥紧拳头。 不杀了顾德音,她誓不为人。 祈今之看到亲姐扭曲的表情中满满都是杀意,他忙上前道,“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会儿他已经顾不得求娶顾德音,毕竟在他的心目中,顾德音还是比不上亲生姐姐重要。 祈美之深吸一口气,她缓了缓胸中的杀意,表情渐渐恢复往日的高冷范儿。 好一会儿,她方才道,“你说你非顾德音不娶?” 祈今之愣了一下,方才想明白亲姐问了个什么问题,他赶紧应声,“是。” 祈美之沉眸细思起来,若是把顾德音弄进祈家去,那顾德音是生是死,也就在她一句话之间,毕竟她在祈家是绝对的权威。 有她在,祈家才能风光无限,没了她,祈家也就不复存在了。 “好,我答应你。” 她似乎看到了顾德音凄惨的死状,整个人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看到亲姐这可怖的神态,祈今之不禁皱紧眉头,到底张公公对亲姐说了什么,亲姐方才改变了主意,同意他娶顾德音? 他看向张公公,张公公低着头不言语,反正他是不会在明面上损毁太后娘娘的颜面。 祈今之只好朝亲姐磕了个头,“姐,谢谢你的成全。” 只要有了亲姐的点头同意,那祈家的长辈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将来顾德音嫁进祈家后会遭到什么样的冷遇,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一想到顾德音数次让他颜面尽失,他就想让她日后吃吃苦头,这样才好尽可能的掌握她这个人。 祈美之挥了挥手,当即让人备好文房四宝,亲自写了赐婚懿旨,盖上太后的印章,然后交给张公公去顾府宣旨。 祈今之这才放下心头大石,上前讨好地给亲姐捶肩捏背。 “还是姐对我最好了。” 祈美之微微一笑,“你知道就最好,日后成了家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着调了,祈家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掌握着,我才能安枕无忧。” 祈今之忙不迭的应声。 只是,有时候太过高兴,乐极生悲的事情瞬间就会发生。 张公公去而复返,此时他是万万不想进去给祈美之禀报的,可一想到祈美之折磨人的手段,他不寒而栗,只好再度硬着头皮碎步进去。 “娘娘,懿旨传不出宫去……” “什么?” 祈美之以为自己幻听了,又问了句,这才得到张公公再次肯定的答复。 这会儿,她狠狠的一拍桌面,“岂有此理?这些人的眼中还有本宫的存在吗?” 张公公心头一跳,吓得赶紧跪下,“娘娘,奴才句句属实,他们说,王爷有令,这道赐婚懿旨不能出坤宁宫,而且也不作数……” “他萧明章以为自己是谁,这么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祈美之因为萧明章此举,气得脸色一片铁青,恨不得现在就出宫找萧明章问个清楚。 祈今之听得一头雾水,“这事关他萧明章什么事?他为什么要阻了这道赐婚懿旨?” 张公公小心地瞄了眼太后,没看到太后的阻止,他这才会意地小声道。 “国舅爷,摄政王爷跟顾姑娘很可能有一腿,所以他才会下令阻止您与顾姑姑的婚事,除此外,没有别的解释……” 祈今之以为自己听差了,忙又追问了一句。 张公公还是那番说辞,他这才相信了张公公的话,顿时嫉恨得脸庞扭曲,只见他扭头朝外走,“我这就去找他萧明章算账?撬人墙角算什么一回事?” 祈美之看到这个弟弟表情阴狠地往外走,忙唤道,“你给我回来。” ------------ 第197章 兴师问罪 祈美之就算再如何的羡慕嫉妒恨,都没有丧失理智,这个时候找萧明章去理论,绝对不是明智的做法,相反,为此激怒萧明章不值得。 要解决掉顾德音有千万种方法,与萧明章反目是最差的做法。 无奈她的想法不是祈今之的,只见祈今之头也不回地道,“姐,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事你别管,男人自有男人的解决办法。” 祈美之气得要命,她这个弟弟的狗脾气,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 她朝张公公急切地命令,“你赶紧带人去把他拦下,省得他出去惹祸。” 张公公赶紧应声,然后带着侍卫急忙去拦下祈今之。 无奈祈今之反抗得极为强烈,而他带着的人又不敢弄伤这个国舅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骑上马赶往宫外。 他回去给祈美之禀报的时候,不出意外遭到了严厉的训斥和惩罚,夹在这对兄妹之间,他果然苦不堪言。 祈今之直奔顾府而去,这次他倒要问问萧明章安的是什么心思? 国舅爷去而复返,顾家却是如临大敌,只是在听到他是来找摄政王爷的,顾管家这才松了口气回道,“王爷已不在顾府,还请国舅爷另寻他处……” 祈今之看了眼这顾管家,谅他应该不敢说假话骗他,而且有萧明章撑腰,他们应该也不会说假话。 他冷哼一声,重新跨上马,急忙又奔向摄政王府,他就不信今天他找不到萧明章。 顾管家在看到祈今之走了,赶紧命人关上大门,然后急忙进去禀报主子。 顾德音此时正把她与萧明章达成的约定说给父兄听,不管如何要安他们的心,不然她怕父亲会操心坏了身体,而义兄本来身体就不好,那就更不能让他过于忧心,估计会加重他的病情,那就得不偿失。 一听到顾德音不打算跟萧明章成亲,无论是顾江淮还是薄青崖都皱紧了眉头,在他们固有的观念里面,这样怎么行? 明明可以是言正名顺的关系,偏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弄成不清不楚的,以后时间一长岂不是要吃亏? 若是哪天萧明章想要不认账了,那这亏还真的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还不能抱怨喊冤,想想都要憋屈死了。 “闺女,你要不要再重新考虑一下,为父总觉得这样处理有欠考虑,若摄政王愿意上门提亲,为父自然会答应……” 就算觉得齐大非偶,可形势比人强,他也不会再坚持己见。 薄青崖抿紧唇不吭声,虽然赞同义父的话,但又怕伤着顾德音的自尊心,故而左右为难开不了这个口。 顾德音知道跟父兄解释自己离经叛道的想法是行不通的,毕竟在世人的认知里面成亲才是两性最牢靠的关系。 其实也确实是如此,只是她不愿意再轻易冒险,若是与萧明章不能走到最后,那也能好聚好散,到时候她除了会伤心一阵子,还有顾家的责任在,她也能很快地走出伤痛。 方方面面都考虑过了,她才会选择随心跟着她喜欢的人在一起,走到哪天算哪天。 “爹,崖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将来不管如何,我都有自信自己会过得好。” 顾江淮和薄青崖对视一眼,纵使仍然有顾虑,但看到顾德音坚定的眼神,他们再担忧也惟有选择先依她,日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 在这个问题上,一家人达成了共识,顾德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是真不想为了这个与家人产生争执的。 一家人还是得劲往一处使,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另一边厢的祈今之快马加鞭的行走在街道上,这让集市上的人群都吓得尖叫不已,好在行人躲避及时,这才没有发生伤亡事件。 看着没有道德的祈今之的背影,众人都暗暗地咒骂一句,毕竟能骑上好马的人,来历都不凡,普通老百姓不愿意惹祸上身,因而没人敢大声表达不满。 祈今之赶到摄政王府,摄政王府的人倒没有拦下他,似乎早知道他会来一样,直直地就将他引进去见萧明章。 见到此情此景,祈今之的心沉入谷底,看来萧明章对顾德音也是势在必得,要不然不会轻易给他见面的机会。 元嘉公主在接到祈今之上门兴师问罪的话,顿时冷嗤一声,“他哪来的脸?祈家的人脸皮真厚。” 听到兄长要见他,她立即起身就往外走,她得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如果情况不利于她哥,她得拦着。 她对祈今之的为人没有什么信心,仗着祈美之,这个国舅爷没少做出格的事情。 祈今之一进入屋内,就看到背对着他的萧明章,他顿时眼睛就红了,快步上前质问道,“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明章缓缓转身看他,表情淡淡地道,“你以后不要再顾德音的主意了,她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女人。” 听到这不客气的话,在男女之事上从来无往不利的祈今之,瞬间黑了脸,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警告他不能打某人的主意。 他铁青着脸色上前与萧明章对峙,“王爷,你这是要拿身份来压我?” 萧明章冷笑一声,斜睨着他道,“今之,你觉得你配当本王的对手吗?” 这话带着浓浓的不屑的味道,祈今之怒不可遏,猛地上前一把抓住萧明章的衣领的,“王爷,你别瞧不起人……” 萧明章依旧是那副睥睨一切的眼神,“你要以下犯上对本王不敬吗?祈今之,你有多少个头够本王砍?” 趁祈今之愣神,他一把抓住祈今之的双手,将其反扣在掌心下,单腿压在祈今之的背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祈今之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成了萧明章的手下败将,这让他感到万分屈辱。 “王爷你这是偷袭,胜之不武……” 萧明章大笑出声,随后笑声一收,冷冷地回了一句,“你跟本王说胜之不武,未免有几分可笑,祈今之,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你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谈论这个?” “外人给你两分薄面,称呼你一声国舅爷,你就真当你无所不能了?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在本王这里还不够瞧。” 把祈今之贬得一无是处,看到他的脸色从屈辱渐渐发展到隐忍,他这才将人松开,他这才蹲在趴在地上的祈今之面前,轻拍了两下他的脸庞。 “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若是让本王知道你再打顾德音的主意,到那时本王必不会轻饶你,今之,知道了吗?” 祈今之咬紧牙关不吭声,真恨萧明章这样的掌权者。 “嗯?” 萧明章施压地轻问一声。 若祈今之再不应声,那么下场将不会这么简单而已。 祈今之迫于压力,只好咬牙切齿地道,“王爷,你放心,我不会再想娶顾德音。” 说这话时,他的拳头握得很紧,总有一天,他要杀了萧明章,血洗今日的屈辱。 萧明章才不管祈今之在想什么,反正祈家一向都不安份,时机成熟了,迟早要收拾他们。 “那就滚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祈今之只能自己爬起来,灰溜溜地往外走,低垂着脑袋的他不让人看见他眼里的仇恨。 元嘉公主看着祈今之如丧家之犬那般,从她面前走过,她微微蹙眉,急忙进里屋找兄长。 一看到兄长,她就道,“哥,你把他逼得那么急,小心他狗急跳墙,这样于我们半点好处都没有。” 萧明章慢条斯理地道,“那不就正好,罪名都是现成的。” 倒是省了他的欲加之罪,这样一来,铲除祈家将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 第198章 过河拆桥 就怕祈家还能继续忍,那就得颇费一番功夫了。 元嘉公主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就理解了兄长的想法。 况且她早就看祈美之姐弟俩不顺眼了,连带的对祈家也没有半分好感,甚至她对小皇帝这个侄子也没有多少感情。 小皇帝对她这个姑姑也不亲近,等将来他真的掌权了,估计他们兄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例来摄政王都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前朝还有个摄政王死后还要被拉出来鞭尸,想想她都不寒而栗,真不敢想将来他们兄妹会是个什么下场? 未雨绸缪还是很有必要的,若是能借此机会剪除祈家这个外戚,对他们兄妹是有好处的。 思定后,她点了点头,“哥,我明白了。” 她现在正在六部轮流历练,虽然那些个老顽固不屑与她一介女流之辈为伍,但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其他人也不敢对她如何。 她正好可以借机收集一下祈家违法犯罪的证据,将来一网打尽后也好罗织罪名。 萧明章看了眼妹妹,没有多说什么,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万大事还有他在背后给她撑腰。 说完了正事,她一副八卦的样子凑近兄长。 “哥,顾姐姐那边怎么样?你如英雄般出现,顾姐姐是不是特别感动?她有没有说非你不嫁?你快说给我听听,要不是怕抢了你的风头,我都要亲自出面去怼那个自大的祈今之了……” 萧明章看着妹妹那张小嘴说个不停,放下手中的毛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趁她说得正起劲的时候,他直接给了个栗子她吃。 “你一天到晚都在瞎想些什么,能不能把精力都用在正事上?” “哥,你就说给我听听嘛?你什么时候娶顾姐姐,我好吩咐人置办成亲的行头,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萧明章不搭理她,重新拿起笔开始批阅奏折。 元嘉公主狐疑地看着兄长那副看似淡定的面容,再看了看那许久都没有落下一个字的奏折,好一会儿,她似恍然大悟般道。 “不会是顾姐姐没答应嫁给你吧?” 萧明章闻言,当即黑脸,这个死丫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这里面没你的事,赶紧忙去,别在这里碍眼……” 他赶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亲妹妹就戳破他的西洋镜。 “啧啧,哥,你真没用,这么好的机会送到你的面前,你都把握不住,居然没能让顾姐姐动心嫁你,你说说你是不是特没用?” 萧明章神色不豫地看着妹妹,真想拿根针将她这张讨厌的嘴给缝上,真是什么都敢说,半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说完了,就赶紧滚。” 他没好气地开始赶人,最近这段日子,他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个让他不爽的妹妹。 元嘉公主嘿笑两声,上前套自家亲哥的话,“哥,你把你跟顾姐姐详细说给我听听,我给你参谋参谋?” “你知道个什么?” 萧明章才不信她,这个丫头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一看就没安好心。 “哥,这你就不懂了,我是女子,自然了解女子的想法,在这点上,你比不上我。” 元嘉公主扬着小脸得意地道,总算能在兄长面前耀武扬威了一把,机会难得,她要好好把握。 萧明章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他这妹妹其实有句话说得对,女人才会了解女人的想法,而他一个男人,有时候没能参透也不一定。 “哥,你就信我一回。” 元嘉公主保证道。 萧明章这才微蹙着眉将与顾德音之前的对话说给妹妹听,他也想快点抱得美人归,喜欢上一个人,就想跟她整天腻在一块。 譬如现在才不见她几个时辰,他已经开始想她了,只是怕表现得太过热情会吓到顾德音,他这才按捺住去见她的心情。 元嘉公主初时还微笑着听着,只是听着听着,她的表情严肃起来。 顾姐姐无疑是喜欢她哥的,但她不肯往前迈那一步,她了解顾姐姐的性子,想要说服她同意嫁进摄政王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她绝对不能拿这套说词去劝她,不然会适得而反,只会把顾姐姐越推越远,到时候她想要她成为自家嫂嫂就是痴人说梦了。 “哥,这事急不得,你容我好好想想。” 要让顾姐姐迈出那一步,得有个契机,至于这个契机是什么,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没想出来。 萧明章本就没有太指望这个妹妹能帮他追到美人,听到这话并不怎么失望,而是轻“嗯”一声后,低头继续办公。 另一边厢的顾德音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这位趁着夜色上门拜访的小廖公公,她的脸色很是严肃,亲自奉了碗茶到小廖公公的面前。 “公公,可是有什么坏消息?” 小廖公公同样严肃着一张脸,“顾姑娘,给宫里的供应得慎之又慎,我听到张公公说,要对顾家供应给宫里的货物下手,断了顾家的皇商之路……”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顾德音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她也会理解其意思。 真要下黑手去害人会有千万种方法,若不是看在顾德音以往暗中帮过他,他未必会趟这浑水,张公公那个人有多阴险毒辣,他太明白不过了。 这个消息于顾德音而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祈今之今日求亲被拒后,肯定会恼羞成怒,祈美之这器量狭小的太后也肯定要找她的麻烦。 而张公公这条狗肯定要先吠,不然如何向主人证明忠心? “柳姨娘那边是如何的景况?” 以前想要整张公公下台只是因为他要得太多,如今却是歪打正着,得让柳若荷这颗棋子动一动了。 “柳姨娘今儿个遭到了张公公的严厉斥责,还当着其他姨娘的面,柳姨娘接下来怕是要失宠了,府里的人都已经开始减少她的份例,就连诸哥儿的待遇也跟着下降了……” 说到这里,小廖公公皱紧眉头。 “顾姑娘,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暗中帮柳姨娘一把,但也仅只于此,再多就不行了,我没那么大的能力……” 顾德音却摆摆手道,“不用,张府里的人如何刁难她,公公你都不要出手,省得你还要受她牵连……” 张公公之所以刁难柳若荷,只因为这个人跟她有关系,那是做给祈家看的。 至于不出手帮助柳若荷,就是要让她知道,别想过河拆桥,没了她,她在张府的日子难过得很。 她吩咐花书拿来一件柳春和的贴身用品,然后直接交给小廖公公。 “公公,你帮我把这个带给柳姨娘便是,多的话都不用说,她明白的。” ------------ 第199章 暗中下饵 早在发现柳春和踪迹时,她就派人去盯梢,所以柳春和无论藏身在哪里,她都知道。 小廖公公的眼睛眨了下,得过顾德音不少好处的他,不过是带件东西给柳姨娘,哪有不应的道理? 柳若荷最近苦不堪言,本来在张府顺风顺水的她,突然就遭到了张公公严厉的责罚,如今就连儿子也不能讨得张氏姐弟的欢心,前景堪忧,她不禁忧心忡忡。 一想到是受了顾德音的牵连,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她觉得自己跟顾德音肯定前世犯冲,怎么次次都是她给她带来不幸,正诅咒顾德音不得好死时,就迎来了小廖公公这个稀客。 她顿时眼睛一亮,她的运气还不算差。 “公公怎么今儿个到我这里来了?” 她故意挨近小廖公公坐下,堕入了这境地,她也不再端起往日伯府千金的架子,而是用起了女人最原始的资本,希望掳获小廖公公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小廖公公不感兴趣地挪了下位置,冷冷地看了眼自甘下贱的柳若荷。 “柳姨娘还请自重。” 柳若荷气得咬紧后排牙,这才不再是一副妖妖娆娆的作派,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敢得罪小廖公公,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 “公公不喜欢,我不做便是,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小廖公公掏出柳春和的贴身用品摆在柳若荷的面前,“这是顾姑娘让咱家带给柳姨娘的,她说柳姨娘一看就会明白。” 她伸手拿起来看了看,自家兄长的贴身用品,柳若荷焉能认不出来? 眼底闪过一抹戾气,这段时间她刻意不跟顾德音联系,就是不想跟她走得太近,想要单方面毁约。 反正河已过,桥还留着有何用?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行动让顾德音消失,就先被她威胁。 这次她不动诸哥儿,是知道自己未必会保下这个儿子,所以把目标对准自家兄长。 毕竟自家兄长的身份不能曝光,一见光必死无遗。 这个女人比她想象中要阴狠得多,她开始有点怀念以前那个任由她摆弄的傻白甜。 小廖公公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就走了。 柳若荷没有相送,而是坐在原位呆怔地看着手中兄长的贴身用品,好一会儿后,她方才起身给顾德音写信。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跟顾德音虚以委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当然,眼下的好处她还是要的,要取信张公公这个阴鸷的人,就必须要出点血,顾德音若想接下来的计划顺利,就必须先要配合她重新赢得张公公的喜爱。 是夜,她亲自做了张公公爱吃的几样小菜,端去给他。 小廖公公给予她方便,她没有再被拦着不准见张公公。 进去后,她温柔小意地哄着张公公,倒也让张公公对她温和了几分,见到时机成熟了,她这才咬牙切齿狠声道。 “公公,我早看那顾德音不顺眼了,您之前是误会我了,当初不过是想错她的手到公公的身边,如今我还如何会向着她?” 张公公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打断她的话。 柳若荷似得到了鼓励,凑上前去附耳轻声说着她的计划。 张公公听完后,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看着她那张寡淡的脸,“你真这么想?若敢骗咱家,咱家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公……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焉敢骗您?” 好一会儿,张公公这才松开掐着她脖颈的手。 柳若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此时她瘫坐在地,眼神迷离地道。 “我恨她,恨她毁了我的……”好日子…… 那时候的她是高高在上的候府长媳,没有人敢如此轻贱她。 张公公见的人多了,自然知道柳若荷说的都是真话,她对顾德音是真的有恨,对她的猜疑这才少了几分。 “扶柳姨娘回去。” 左右侍从听到他的吩咐,这才上前扶起柳若荷往外走。 柳若荷仍不忘回头看向张公公,“公公……我对你之心……天地可鉴……” 这话张公么自是不信,像他这样的阉人,哪会有女人真心喜欢他? 可是柳若荷这女人虽然长得寡淡,但比旁的女人有趣多了,若她没有背叛他之心,留在身边当个玩物也未尝不可。 生意会受到波折,早在顾德音的意料之中,此时不但宫中的贡品出了差池,就连主打卖给贵妇的产品也出了问题,这些都接踵而来。 顾家商行的生意受到了影响,顾二叔夫妻俩又跳了起来,他们一直不甘心这偌大的家业落在顾德音的手里。 “大哥,你看看,我就说女人哪是做生意的料?” 顾二叔当着众人的面将最近的营收利润都摆在顾江淮的面前,此时的他得意洋洋,上回顾德音以此击退他,此番他就用她的矛去击打她的盾,看她还有何话可说? 顾江淮早就知道这些,女儿早已跟他通过气,所以他只是随手翻了翻这些资料,很快又合上,表情很淡地看向这个不安份的二弟。 “你意欲何为?” 顾二叔立即道,“大哥,音姐儿不是做生意的料,女人就该留在后宅相夫教子,这才是正道,这样吧,大哥你有意招赘婿,那就给音姐儿招一个,我看康生廉就不错,他也不介意入赘之事……” 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顾德音正好听到顾二叔的话,顿时冷笑一声。 “二叔真是打得好算盘,你若是这么中意康生廉,不若将表妹嫁给他便是,何苦一再将他推给我?” 顾二叔被戳破心事,老脸一红。 “我这是为你着想,我家姐儿不愁嫁,你就不同了,音姐儿,你和离过了,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听二叔一句劝,早早找个人嫁了才是正经。” 狗屁! 顾德音在心里狂骂,面上却是嗤笑一声。 “我愁不愁嫁也轮不到二叔你操心,比起我,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家女儿吧。” 此话她意有所指,不过怕顾二叔听不明白,她凑近,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量道。 “二叔,你得小心蓉堂妹珠胎暗结。” 这话听在顾二叔的耳里,异常的刺耳,他用噬人的目光恶狠狠地看向顾德音。 “你怎么这么恶毒?你少诅咒我家蓉姐儿,她可是正派人,所以把你的嘴放干净点……” “我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到时候别说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本来急着赶来要顾德音茬的顾二叔,当下没再顾得上这件事,又气冲冲地转身离去,他赶着回去质问妻子。 顾德音冷冷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回头时看到父亲眼里的不赞同,她却是道。 “爹,非常之事就行非常之道,我们得把饵料下下去,方才能钓上一条大鱼,更何况这次幕后真凶是当朝太后,我们就必须更加小心才是。” 顾江淮叹了口气,“你这样太冒险了,要不你先跟王爷通通气。” 有萧明章出面,无须如此复杂也能让敌人服软,毕竟萧明章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就连祈家也得买账。 顾德音却摇了摇头,“我不想事事都依靠他,这与我的初衷相悖,我得学会自己独立行走,这样无论将来有何风雨,我都不会折在风雨中。” 顾江淮轻叹一口气,没再提萧明章,毕竟女儿说得对,靠人不如靠自己。 有了顾江淮在背后放水,顾家商行出了不少问题,一时间人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顾德音自然是得把戏做足了,为了解决生意上麻烦,她马不停蹄地见了不少生意合作伙伴。 这些人中有人看在顾江淮的面子上还接见她一二,但看到她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言语上就少了几分尊重,多了几分轻佻。 譬如今日见的是一个江南布商,这家跟顾家商行合作有十几年了,两家关系一向颇好,可如今看到顾家商行陷入危机,又看到顾德音一个人出面解决问题,顿时满眼都是轻视。 “顾家侄女,别说我这个当叔叔的不照应你,你把这杯酒给喝了,我们的事再接着谈,如何?” 一杯酒就这样摆在顾德音的面前。 其他人见状,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他们都听顾二叔提起过顾德音,当然一面倒的话多是中伤之言,可无奈本就存在偏见,自然就先入之主地信了顾二叔的诋毁之言。 顾德音看了眼那杯斟得满满的酒杯,面不改色的举起来就喝,并且一口给干了。 她给众人亮了亮干到尽的酒杯。 本在哄堂大笑的众人看到她如此行事,笑声顿时戛然而止,没想到她居然不怯场? 本以为这个娇娇女会哭着离开,没想到她居然真把酒一口给干了。 顾德音抓起酒壶,找了个空杯,直接就斟了一杯酒,推到之前为难的她布商面前,笑着道。 “这位叔伯,既然你如此照顾我这个世侄女,那么来而不往非礼也,请叔伯也赏我个脸面,干了这杯吧?” 那位江南布商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 第200章 借势 顾家商行虽然最近受到了宫里的打击,但还没有倒,就冲这,那位江南布商就不敢真的跟顾德音翻脸。 “怎么?这位叔伯不赏脸吗?” 顾德音步步紧逼,之前他没给她脸面,这会儿她也没打算给他脸面。 那位江南布商伸手端起酒杯,笑着道,“世侄女敬的酒,我这当叔伯的肯定要给脸面。” 说完,一口就把酒给干了,随后倒着酒杯向顾德音示意。 顾德音笑着拍掌,“果然是豪爽人,我就最喜欢跟这样的人做生意。” 场面因为两人这举动又热烈了起来,纵使看不上顾德音是一介女流之辈,可顾忌顾江淮,所以不少人也没真敢过于为难顾德音。 因此,顾德音倒是谈得挺顺利的。 只是达成的合作不多,毕竟观望顾家会不会倒台的人更多,生意场上这些都是属于常态,想要人雪中送炭,那是痴人说梦。 顾德音也不失望,与众人谈笑风生。 起身离开包厢的时候,她刚跨步出去,隔壁包厢就有一群人走了出来,看样子都是一群纨绔子弟。 这群人一看到顾德音,先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愣了愣神,后面就有人认出她来。 “哟,这不是顾家那个归宗女?” 居然趁着酒意就要上前调戏顾德音,毕竟和离的归宗女身价就低,自认调戏几句也无伤大雅。 顾德音看着其中一个纨绔子弟笑着朝她走来,她脸色一沉,朝身边的秀儿使了个眼色。 秀儿会意,直接上前就将人拦下,因为顾忌对方的身份,没有下狠手。 那人却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着秀儿,“走开,好狗不拦路,我要跟顾姑娘说几句话……” 秀儿脸色阴沉,心里决定待会儿离开时一定要给此人多撒点痒痒粉,让他有个深刻的教训。 顾德音不屑于搭理这个人,这样的人越是搭理他,他就越得意。 那纨绔子弟看到顾德音要走,气不过地上前就要拉扯顾德音。 “你别走,听说你顾家要招赘婿,你看看我如何?配你那是焯焯有余,大家说是不是啊?” 跟他一起玩的纨绔子弟听闻,顿时哄堂大笑,更有人吹起口哨,半点也不顾及顾德音的脸面和名声。 而跟顾德音一起吃饭的生意上的叔伯,没有一人出面为顾德音主持公道,甚至还看得津津有味,暗地里指指点点。 秀儿气得半死,朝自家主子看去,她准备卸了眼前这个口出恶言的男子的两条胳膊,不然难平心中的怒气。 顾德音这会儿也不打算再忍让了,既然此人给脸不要脸,那就无须给他脸面。 她正要点头让秀儿给这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就看到这男子被人踢了一脚,顿时朝楼梯口飞去,他倒地时没有站稳,更是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看那样子,伤得不轻。 其他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有跟该男子玩得好的人转头怒目看向踢人者,“你可知道他是谁……”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对上一双冷厉的眸子,他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脚一软赶紧跪了下来。 “小的胡言乱语,还请王爷莫怪,小的在这给王爷磕头了……” 萧明章没有心思搭理这等仗着家里有点身份地位就作威作福的二世祖,直接就朝左右看了一眼。 从他身后立即有人站出来,一把拖住那不停磕头的男子,还有人赶紧去拉走那倒地不起的纨绔子弟。 这吓得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虽然有些人认不出萧明章是谁,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心生恐惧,毕竟这男人的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顾德音生意上的那些叔伯,在看到为顾德音出头的男子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他们顿时在心里重新评估顾家的份量,本来不想继续跟顾家来往的生意人,当即就改变了主意。 顾家看来非但不会沉,反而会更加蒸蒸日上,毕竟这男人看向顾德音的目光与众不同,这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的目光,并且是极其喜欢的那种。 “顾姑娘,你认识这位爷?” 顾德音闻言,这才看向问话的江南布商,这人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她一清二楚,本不想借萧明章的势,但人家都送上门了,不用岂不是很亏? 出于这样的心态,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江南布商的问话,而是朝萧明章行礼,“见过王爷。” 那江南布商一听见这话,眼前之人居然是皇亲国戚,他赶紧给萧明章见礼,一脸讨好的笑着。 “小的眼拙,还请王爷见谅。” 萧明章没有搭理这个江南布商,直接朝顾德音道,“没事吧?” 顾德音看他这神情动作,还有说话的熟稔度,暗地里叹息一声,本不想将两人真实的关系表露出来,只当做是认识即可,这就已经够她借势了。 可萧明章不这么想,他想尽快确认跟顾德音的关系,尤其在看到有人居然不长眼地想要调戏顾德音,他就怒不可遏,要不是理智尚在,他刚才就不会只给那人一脚了。 顾德音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萧明章由头到尾都没有搭理那群见风使舵的商户,而是重新开了个半封闭的包厢,与顾德音坐了进去,显然是有话要说。 那群商户见状,识趣的行礼走人。 那江南布商离开时,还不停地回头张望几眼,小眼睛眨了眨,显然是想巴结上顾家好借势,这会儿他已经有些后悔之前要给顾德音难堪。 半包厢内,两人坐定,萧明章就朝跟着的人摆了摆手,那群人会意地走了出去,守在门口处。 而这层楼的其他客人也渐渐被清了出去,这显然是给两人说说话创造条件。 “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 顾德音见状,觉得此做法未免有些霸道。 可萧明章却是不以为然地道,“我有好些天没见到你了,想要跟你好好说说话,那些人在碍事。” 顾德音闻言,看到他脸上居然还有几分委屈之意,猛然又想起他失忆期间的表现,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罢了,既然跟他有了瓜葛,那么就得接受他的霸道作风。 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跟着轻松,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后,萧明章方才叹气道。 “顾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向我说?” 他一直都在等顾德音跟他提起此事,毕竟顾德音的自尊心那么强,他怕自己贸然出手,她未必会高兴。 只是没想到,她宁可自己想办法,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这让他有着深深的挫败感。 他有权势,也愿意跟她分享,可她为什么就是那么倔呢?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顾家遭到祈家报复一事,这件事于我左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祈家现在不敢明面上跟他撕破脸,只要向祈家施压,祈美之就会主动放弃找顾家的茬。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可她偏要往复杂去处理,岂不是本末倒置? 顾德音一看萧明章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虽然对于他将她划得保护范围而有所感动,但路还是得她一步一个脚印去走,这才能把路走踏实了,这也是为什么她放弃走捷径的原因所在。 只见她摇了摇头道,“这是我跟祈美之之间的较量,我不想借用你的手去证明我自己,我要让祈美之知道,我哪怕是只蝼蚁,也不是她想踩死就踩死的。” 此时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是一双燃烧着斗志的眼睛。 萧明章既心疼她又暗暗感到骄傲,这才是他喜欢的女人。 他伸手握紧她的手,“如果需要到我,我希望你不要吝于开口。” 顾德音反握紧他的手,挑眉笑道,“你放心,真到了危险时刻,我肯定会让你出面解决,在此之前,先让我自己去处理,可好?” “我能说不好吗?” 萧明章笑着伸出另一只手轻捏了下她的俏鼻梁,顾德音不依地轻拍他的手,还瞪了他一眼。 两人宛似一对小情侣般玩闹起来,这一刻的萧明章不再是那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摄政王,而顾德音也少有的表现出少女的姿态。 这让守在门口的随从不由得对视一眼,都快要认不出里面的摄政王了,要不是一直跟着他,都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换了个人。 怪不得自家主子今儿个非要到这家酒楼用膳,初时他们还不解其意,这下方才明白是冲着顾德音来的。 既然自家王爷要给顾德音撑腰,他们当下决定,暗中肯定要帮上一把,这可是难得的讨好王爷的机会,决不能错过。 顾德音与萧明章在此消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方才由萧明章送回顾家。 离别时,萧明章依依不舍地看着顾德音,委屈巴巴地道,“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我了?” 顾德音不禁笑了,伸手轻抚萧明章的鬓边,安抚地道。 “放心好了,等我跟祈美之斗法告一段路,一定去找你,好不好?” 萧明章这才不再心生委屈,眼神拉丝地看着她迈进顾府,然后回头朝他一笑,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去了。 至此,萧明章发现,在这段感情里面,其实他才是患得患失的那个,人家倒是潇洒得很。 他苦涩一笑,直到看不到顾德音的身影,他这才下令打道回府,没有进入顾府拜访的意思。 ------------ 第201章 引狼入室 顾江淮每每看到他,神色间都有几分不自然,萧明章心里很清楚,顾江淮对他满是戒备,只是碍于形势以及顾德音,这才勉强接受他。 还有那个薄青崖,只一眼,他就知道这人喜欢顾德音,只是碍于身体不好不敢表达自己的爱意,这人看到他,神色都有几分不自然,对他略有敌意与评估。 所以他并不想进顾府让其他人不高兴,时间会证明他对顾德音的感情,到那时候,相信这俩男人会对他改观的。 对于与顾德音的未来,他此时满怀希望。 顾德音一回到府里,先去见父亲,结果在父亲这儿见到了那位江南布商。 她并不诧异,能屈能伸,这才是生意人的本色。 “丁世伯,你要上门拜访我爹,刚才怎不说一声?我好与你一道回来。” 顾德音说得客气,丁世伯却赶紧站起来,先一步给顾德音见礼,姿态放得极低,一脸讨好地道。 “世侄女客气了,世伯这次来,是专门上门道歉的,刚才在酒楼时世伯多喝了几杯马尿,行事有失分寸,还请世侄女莫要与我这等老头子计较。” 这会儿的他不复在酒楼里面的倨傲,在知道了萧明章的身份后,他先是惊出一身冷汗,做生意的最忌诲得罪人,毕竟和气生财嘛。 虽然顾德音是一介女流,但女子大多都小心眼,他怕顾德音真记恨他伺机借萧明章的手教训他,所以第一时间就到顾府来赔礼道歉。 顾德音笑了笑,伸手虚扶了一把,“丁世伯客气了,你与我爹都是老相识了,两家也是世交,我岂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心生记恨?你这可是小看我了,爹,对吧?” 顾江淮一直作壁上观,在顾德音没来之前,他对这姓丁的并不热情,态度甚至还有几分冷淡,显然是知道了酒楼里女儿被刁难的事情。 后面顾德音进来了,他就没有强出头,一切都交给女儿来处理,这于她也是一种锻炼。 不过现在接收到女儿递过来的眼神,他方才笑道,“丁老兄客气了,她一年后辈,哪会真记恨你?她在生意场上还稚嫩,你这当长辈的可要多多提携才是……” “那是一定,一定的,顾老兄啊,我这可是羡慕死你了,教养出一个如此出色的继承人。” 能巴上当朝摄政王,确实令他佩服。 他嫡女庶女都有十来个,也没有一个能如此出息,若是能出一个像顾德音的,那他做梦都会笑醒。 当然他不认为顾德音能进摄政王府,那是什么地方?能随便娶一介商户女吗?更何况顾德音还和离过,给萧明章当妾都是不配的。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两人有关系,众人都会卖这个面子,实质的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能在生意场上闯出名堂的女人,哪个不是厉害人物? 此刻,他不敢再轻视顾德音,而是认真地将她当成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顾江淮爱听别人吹捧他闺女的话,脸色当即好看了许多,但嘴上还是要谦逊几句的。 “世兄,你那是抬举她,她学商道不过短短半年时间,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这些都有待改进……” 丁世伯拍了下顾江淮的肩膀,“有老兄在,世侄女何愁不能独当一面?不像我家中那个不成器的玩意儿,就知道斗鸡斗狗逛青楼,没做过一件正经事……” 他开始倒苦水,把家中的儿子贬得一无是处。 顾江淮捋着胡须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这是对方在吹捧他,毕竟他没有儿子,可他就爱听这些,所以会说就多说点。 谁说养女不如儿的? 放屁! 他的闺女一个顶十个败家子。 顾德音只觉得好笑不已,看到父亲这个样子,她发誓自己要做得更好才行,不能辜负了父亲的殷殷期盼。 她坐在一旁看着俩人大说儿女经,在两人说累了中场休息时,她这才朝丁世伯道,“世伯,大家都是世交了,我也不瞒你,我若是得了什么重要的消息,一定会派人知会你一声,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丁世伯闻言,眼睛当即一亮,没想到顾德音不计前嫌之余,还愿意跟他分享机密的消息,这可是意外之喜。 “多谢世侄女了,还能记挂着世伯,拉世伯一块儿赚钱,世伯肯定记你的恩。” 顾德音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大家互通有无而已,世伯这般客气,我倒是要不好意思了。” 丁世伯朝顾德音竖了个大拇指,“那是世侄女有本事。” 顾德音谦逊几句,适时地转了个话题,丁世伯也机灵地说起了生意场上的见闻,当然打的旗号是让顾德音长长见识。 顾德音自然乐意多听点这方面的知道,丁世伯是个处事圆滑的商人,他身上自然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顾江淮看着女儿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感叹一句,早知道自家闺女有此心,他就不该让她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光。 要是早早将女儿培养起来,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 送走了丁世伯,顾德音再回转时,看到父亲一边在喝茶一边在等她,就连薄青崖也赶了过来坐在一边。 顾江淮朝女儿招招手,看到女儿乖巧地坐在自己的身边,他这才道。 “你在酒楼遇到的事情,以后还是会继续遇到,你怕不怕?” 放女儿出去历练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会有这一遭,女人在这世道上活得都不容易,更何况还是要走进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圈子,难免是要受委屈的。 顾德音摇了摇头,“我知道,爹,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怕的,这不足以让我后退一步。” 若是只想要安稳的日子,她直接留在后院不见人便是,可她不要这样的人生,她想要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 顾江淮这才放心地轻拍了下女儿的手,无所畏惧,这才是他顾江淮的女儿。 薄青崖拿出一张名单,“这是今儿个欺你的那群纨绔子弟的名单,你看看。” 他知道义妹并不想事事都靠萧明章,报仇肯定要自己动手才是最爽的。 顾德音急忙接过名单扫视起来,果然这群纨绔子弟都是有来头的,家里都是当官的,难怪敢调戏良家妇女。 萧明章应该会教训这群人,可她还是想再敲一棍,不然这口气出不去。 “崖哥,你这名单来得真及时,我定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薄青崖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脸上这才有了一抹笑,他想保护顾德音去谈生意,可顾德音不让他跟,说他这样做,她只会更加缚手缚脚,永远只能缩在他身后。 他这才做罢,但暗中的盯梢却是不能少的,就怕她真的吃亏。 好在自家义妹还是十分机敏的,没有真正让人占到便宜,他这才稍稍放心。 顾德音拿着名单急匆匆地返回自己的院子,她要制定对付这些人的计划,这群纨绔子弟身上估计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要抓小辫子容易得很。 只是还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看到顾二叔追着衣衫不整的康生廉打,那样子看起来恨不得生啖了康生廉的肉。 顾二婶在后面追着,生怕丈夫真把娘家侄子给打死。 顾德音停下步子看着面前这一出闹剧,虽然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她还是招手让最近的一名管事近前禀报一下,她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管事赶紧小跑到顾德音的身边,低声说了来龙去脉。 原来顾二叔那天听了顾德音的挑拨,真回去找顾二婶问起此事,顾二婶自然是指天发誓,她娘家侄儿全无勾引蓉姐儿的意思,他们的目标自然是顾德音。 顾二叔勉强信了,这才相安无事了几天。 哪知,今儿个顾二叔突然有事要找康生廉,却在他屋里发现他与自家大闺女衣衫不整地倒在床上,他当时气得就要爆炸。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引狼入室,把自己闺女给祸祸了。 气不过的他,当即就抓住康生廉暴打起来,康生廉自知理亏,没敢怎么还手,但他又不甘挨打,所以当即逃了。 顾二叔气得要命,追着康生廉喊打喊杀起来,这自然就惊动了顾二婶。 故而有了此番场面。 顾德音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真是一出好戏啊。 不过她是姓顾的,自然见不得姓康的在顾家耀武扬威,所以立即命人把人拦住。 顾二叔此时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顾德音的身边,气着朝顾德音道,“把此人扭送官府去,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保住这个举人的功名?” 顾二婶也气喘吁吁的挡在侄子面前,“不行,不能送官,夫君,你要毁了廉哥儿的前程,你让我如何向娘家人交代?” 顾德音左右看了看,提了个建议,“要不你们先争个高下再说?” 顾二叔狠狠瞪了眼妻子,这才转头看向顾德音,“我是你二叔,你不听我的要听一个外人的?” 被称为外人的顾二婶不免有些伤心难过,嫁进顾家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可在丈夫的眼里,她还是个外人,这让她如何不心寒? 顾德音却是凉凉地道,“二叔,真要送官啊?万一他在堂上乱说话,那蓉堂妹怎么办?” ------------ 第202章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二婶不明就里的看向顾德音,“关我家蓉姐儿什么事?” 顾德音微微一笑,指了指顾二叔,“这个你得问二叔才行。” 顾二叔瞬间黑脸,朝妻子喝道,“瞎问什么,赶紧把你这丢人现眼的侄儿弄走,简直就是一祸害……” 他气得正想要拂袖离去,就看到那不争气的女儿从后面追了过来。 顾丽蓉一看这场面,不管不顾地上前挡在表哥康生廉的面前,朝父母跪下道,“爹,娘,我跟表哥是真心相爱的,你们不若就成全我跟表哥吧……” 顾二婶震惊得连连倒退,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和娘家侄子,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她怎么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顾二叔觉得丢人现眼,上前一把拉起女儿,指着康生廉道,“你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吗?就敢说要嫁他?你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的?走,你给我回去。” 顾丽蓉大力的挣扎,“我不走,爹,我非表哥不嫁,不然我就去死……” 顾二婶在听到女儿这句大喊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因为眼前这个煞星侄子是真的要人命的,她气得上前对这曾经疼爱不已的侄子拳打脚踢。 “你这畜生,你招惹什么人不好?非要招惹你表妹,我打死你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生。” 康生廉没敢还手,毕竟还在顾家的地盘上,他不敢表现得太过,只一个劲儿地嚷道,“姑姑,您别恼,我娶表妹就是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顾二婶打得更加厉害,自己就那么几个儿女,哪能给他糟蹋? 顾丽蓉看到心上人遭母亲的毒打,一把推开不设防的父亲,冲回去抱住康生廉抵,“娘,你要打死表哥,干脆也把我打死算了,到时候我跟他在地府里再双飞双栖。” 顾德音看到这里,拍了拍掌,故意劝顾二婶道,“好一对感人的痴男怨女,二婶,你何不成全了他们?我记得你说过康家表哥千好万好,这样顶顶好的女婿就不该肥水流到外人田,亲上加亲才是正经,二婶,你说对不对?” 不顾顾二婶难看的脸色,她径自笑着说完,然后还不忘阴阳怪气顾二叔道,“二叔,康家表哥将来中了进士,那蓉堂妹就是进士娘子,这绝对是风光无限的事情,啧啧,这样的乘龙快婿打着灯笼都难找,你们就别这么心狠拆散了他们,不然就连老天爷都会看不眼的……” 顾二叔一脸吃屎的表情,想要怼顾德音几句,但又没有立场,毕竟当初夸康生廉的话还言犹在耳,如今若是反驳顾德音,那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面。 顾丽蓉却是一脸感激地看着顾德音,以前她嫉妒这个堂姐嫁得好,没少背后说她的坏话,如今人家不计前嫌为她在爹娘面前说好话,她顿时满脸的羞愧。 “堂姐,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个好人,以往妹妹多有得罪,还请堂姐莫要与我计较。” 说完,她起身朝顾德音深深一福。 顾德音为她的天真而感叹,不过她早已学会尊重他人命运,自然不会相劝说扫兴的话。 她赶紧上前扶起顾丽蓉,“堂妹,你为爱情抗争的样子,堂姐深表佩服。” 顾丽蓉羞涩一笑,又转回去抱住康生廉,甜甜地道,“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这话听得顾二婶神情不禁扭曲起来,自家闺女小小年纪懂什么情爱?无非就是被男人哄了两句,就不知天高地厚爱得要死。 她上前强硬地拽起女儿,“你给我回去,满嘴情啊爱啊的,你知不知羞?你一黄花大闺女知道人家是什么货色吗?人家是丧妻的鳏夫,你给我清醒点……” 顾丽蓉正值叛逆的时候,根本就听不进去母亲的劝说,她一口咬住母亲拽她的手,在母亲吃痛松开之际,她恨恨地道。 “表哥若不好,当初你与我爹为何又要将他说给堂姐,既然堂姐嫁得,我自然也能嫁得。” 顾德音趁机拱火,“二婶,堂妹说得没错,”随即眼睛一眯,“莫非你们当初夸康家表哥的话是违心之言?” 她说这话时,气势外放,给顾二叔夫妻俩极大的压力,若是承认当初说的是瞎话,那顾江淮肯定会在后面找茬,若是不承认,自家的傻闺女就要嫁给一个杀妻狂人。 不管怎么选,都是错,顾二叔夫妻俩顿时感到左右为难。 康生廉也恨自家姑姑与姑父之前骂他的话,故意道,“姑姑,姑父,我要娶表妹之心可昭日月,我待会儿就修书给爹娘,让他们赶紧上京来向表妹提亲,还请姑姑姑父成全。” 他朝顾二叔夫妻俩深深一揖,把门面功夫做得十足。 顾丽蓉满脸的感动,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人,曾经想要高攀的心这会儿瞬间扔到了爪哇国,只要能跟表哥长相厮守,她愿意吃糠咽菜。 “爹,娘,求你们成全。” 顾德音看到这一对野鸳鸯跪下求成全,笑道,“这下要恭喜二叔二婶了,喜得佳婿,到时候我可要讨一杯喜酒喝喝。” 话虽如此说,她看顾丽蓉的眼神却满是深意,只怕她将来想起今天会恨不得将脑子里的水都给倒出来。 为了所谓的爱情去飞蛾扑火,是最傻的行为,没有之一。 顾二叔看不下去这场闹剧,当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顾二婶深深地看了女儿和顾德音,刚想说什么,哪知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昏厥过去。 顾德音见状,朝顾二婶的下人道,“还不扶你家夫人回去请大夫诊治?” 顾二婶被下人着急忙慌的抬走了,顾丽蓉担心想要追上去,手却被康生廉拉住,她一时左右为难,最后选择了情郎,眼睁睁地看着生病的母亲被抬远了。 顾德音回头看了眼这对野鸳鸯,故意道:“惹了这么大祸,你们还要留在顾府吗?” 康生廉这才回过神,再继续留在顾府,只会遭到姑姑姑父的报复,他得走,还得把这傻傻的表妹也给哄走,等把她肚子闹大了,还愁姑姑姑父不会应允这桩婚事? 他虽然没有多喜欢这个表妹,但为了出一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弄到手的。 “表妹,我们走吧,等姑姑姑父气消了,我们再回来。” 顾丽蓉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的情郎,当即点了点头。 顾德音没有拦下两人,看着他们借机逃出顾府,嘴角只是冷冷一笑。 ------------ 第203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顾二婶在被掐人中醒来时,听到女儿跟着娘家侄子私奔了,又一口气提不上来再度昏厥。 顾德音要忙的事情很多,没有那么多的功夫用在二房的身上,有顾丽蓉拖住顾二叔的步子,他没有那么多闲暇在这节骨眼上挑事,倒是能给她省不少事。 虽然不怕顾二叔夫妻俩找茬,但天天应付他们也很是烦人。 为此,她还不惜把那不成器的堂弟顾德平素日里做的烂事曝光出来,这让顾二叔夫妻俩顿时忙得焦头烂额。 为了给儿子擦屁股,他们也顾不上找大女儿,更顾不上与顾德音斗法。 顾家商行因为祈太后打压而备受压力的情况下,倒还能顶得住,没有出乱子,这给了顾德音更多发挥的空间。 张公公最近因为给顾德音制造了麻烦,在祈美之那里很是得脸,这让他难免更加嚣张跋扈,越发不将一般人看在眼里,就连宫女也敢调戏一二,惹得众人敢怒不敢言。 祈美之在听了张公公的禀报后,冷笑一声,“不过是区区一商户女,居然给脸不要脸,那就让她彻底没脸,本宫倒要看看,她有何本事让萧明章高看她一眼?” “对了,摄政王那边出手了没有?” 张公公躬腰道,“没有,王爷照旧处理公务,这回没有给顾德音出头,娘娘,依奴才看,王爷不过是像对宠物那般对顾德音,喜欢了就逗一下,不喜欢了就丢到一旁。” 在他眼里,顾德音不足一惧,只是到底伤了祈家的颜面,不让太后出这一口气是不行的。 果然,祈美之听到这番话,得意一笑。 “等哪天把她戏够了,就宰了吧,我一想起她那张脸就觉得晦气。” 她并没有宣顾德音进宫羞辱一番,这等手段她不屑用,要杀她倒也不难,但没出够这口气前,顾德音不能死。 当然,顾忌到萧明章,她踩顾德音都是按着底线踩的,这样也不怕萧明章会不快。 “娘娘哪天说宰她,咱们哪天就动手。” 张公公讨好地道,若是能借机玩弄一下顾德音就好了,可惜中间隔了一个摄政王,他没敢真动手。 站在帘外的祈今之听到亲姐与张公公的对话,脸色一沉,他掀帘进来。 “姐,那是我与顾德音之间的事情,你别插手……” “我若不插手,你就要被人欺负死了,你这个傻小子,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祈美之气得直捶胸口,她这般辛苦都是为了谁。 祈今之却回怼道,“姐,你这么做是为了萧明章,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可你不怕萧明章会不高兴吗?” 虽然他很奇怪萧明章为什么不出面光明正大地给顾德音撑腰,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去过多关心这两人是如何相处的,他巴不得顾德音再度遇人不淑,到时候他就知道错过他,她会失去什么。 不过他也没忘记那天萧明章打他时的神情,分明是爱顾德音爱到骨子里了。 所以,他哪怕再恨萧明章,也不会在羽翼未丰时跟他交手,他会蛰伏下来继续寻找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祈美之却怒了,觉得自家弟弟不知道好歹,“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我这么劳心劳力是为了谁?” “得了,姐,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你心里很清楚你是为了谁。” 祈今之不吃这一套,直接戳破祈美之见不得人的心事。 祈美之气得上前甩了弟弟一巴掌,手朝外指着道,“你给我滚回去好好思过,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这样忤逆亲姐吗?” 这让她更恨顾德音,都是这水性扬花的女人,搞得她弟弟都不再像是她弟弟了。 祈今之眯着眼看向亲姐,“姐,你打我,我不计较,但你别动顾德音,不然我……” “不然你如何?” 祈美之没想到这个弟弟居然是如此的烂泥扶不上墙,更要为了一个外人伤害彼此的姐弟亲情。 祈今之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掉头转身就走。 “混蛋!” 祈美之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摔碎在地上,总有一天,她要顾德音不得好死。 “娘娘息怒,等国舅爷想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公公劝慰着祈美之,趁机搏得她更多的信任。 祈美之却气不过地冷声道,“宣,把顾德音给我宣进宫里,我倒要看看我真要动她,会有谁跳出来保她?” 张公公却觉得这是一招臭棋,摄政王那边交代不过去的,而国舅爷刚放下狠话,太后就这么做,这是要姐弟反目的节奏。 他赶紧一劝再劝,这才堪堪劝得盛怒中的祈美之打消了刚起的念头。 等他再出宫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他的轿子大摇大摆地从宫门出去,这让不少进宫参加大朝的官员都见到了,他们不禁深深皱了皱眉,上一个这么做的是已经伏法的禹王,如今这个死太监何德何能在宫里摆这高姿态? 张公公却全然不管这些官员的想法,反正有权不用就是王八蛋,他一个没根的人才不会管那么多。 看他这样,不少官员都气得想骂娘,暗自决定回去就修书参他一本。 参张公公的折子一本接一本,萧明章看了并没有第一时间批示,而是让人整理出来都送到祈美之那里。 他知道顾德音的目标是祈美之,所以暗中推一把。 依他对祈美之的了解,她必定不会容忍她的亲信被人参一本的,暴跳如雷之下,肯定会跳出来保张公公。 这下一来,她肯定要站在大部分朝臣的对立面。 时日一久,朝野之间都会是对她不利的传言。 虽然在他看来,这法子太过迂回了一点,但无奈顾德音要亲自操刀,那他就勉为其难地帮一把吧。 果然如萧明章所想的那样,祈美之根本接受不了亲信被参一本,气得指着那些折子大骂出口。 “都是一群腐儒,打狗还得看主人,他们这是在打本宫的脸。” 这让她如何能忍得? 跪在地上请罪的张公公闻言,这才敢抬起头来,“娘娘,奴才冤枉啊,他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 第204章 敬未来的顾家主 祈美之阴沉着脸看向张公公,最近他有些飘了她是知道的,但身为她的近侍,这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她是当朝太后,她有这个特权。 但是,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她若是不敲打他几句,只怕他会给自己惹来更大的祸。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你若没有做错的地方,人家盯上你做甚?本宫早就跟你说过,做事须小心瓜田李下让人误会,你倒好,直接把嚣张跋扈的一面露给人看,不找你的茬又找谁的?” 张公公听到祈美之这般骂道,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主子还肯骂,那就代表这关过了,好日子依旧。 “娘娘,奴才一定会改过,不会再让他们抓到小辫子,还请娘娘再给奴才一次改过的机会。” 他膝跪上前一脸哀求地看向祈美之。 祈美之也没想要将他怎么样,毕竟她很多脏活还得他去干的,若是没了这个得力助手,她的很多事都要停摆。 “有过改之,无则加勉,本宫也不是那等不讲人情之人,日后须得谨言慎行,你走出去代表的是哀家的体面。” “是,奴才记住了。” 祈美之方才允许他站起身来,示意他上前给她捏捏肩膀。 张公公小趋步地走到祈美之的身后,力度适中的小心给她揉按肩膀,看到祈美之享受地哼了一声,他这才小声地开口道。 “娘娘,那些个腐儒,就这般放过他们?” 一想起那些攻击他的折子,他就恨得牙痒痒的,绝对不能轻易对这些人妥协。 祈美之本来稍稍顺下去的气又提了上来,“迟早找到机会收拾他们。” 张公公一听到这话,就知道有戏,这才没有继续上眼药。 顾德音密切关注朝廷的动向,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张公公遭到言官一致的参奏,这倒是个好的开始。 她继续又给柳若荷写密信,接下来该进行第二步了。 依她对祈美之这人的了解,她是不会甘心身边人被参一本的,肯定会伺机报复,她只要耐心等待机会便是。 至于自家那部分暂时受挫的生意,她倒没有急着去处理,这些损失顾家赔得起。 最近父亲开始把粮食生意放手让她去做,这是大头,祈美之一个走不到前朝摄政的太后,她的手还是伸不到这关乎民生的生意,所以这一块受到的影响几乎是忽略不计。 真正接手核心生意,方才发现顾家几乎垄断了天下一半的粮食,这数额之大让她咋舌,她开始明白为什么祈今之要打她的主意了,估计是冲着这块来的。 顾家的调度能力是首屈一指的,父亲把这门生意做到了极致,并且南北粮食的调度,没有了顾家的配合,户部都不太能顺利地筹措到军粮。 这生意做得太大了,她意识到这一点时,既担忧,又有一股浓浓的挑战欲在心间,她明白这是什么。 这是民生命脉。 摊在椅子里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她果断起身去找父兄。 似乎意识到她会来,顾江淮和薄青崖正在对座喝茶。 薄青崖一看到她,就笑着朝她招手。 “这是今年新出的雨前龙井,尝尝。” 顾德音坐过去,看到义兄给她斟了茶,她端起茶盏轻轻地茗了一口,浓郁的茶香味瞬间在嘴里扩散,她享受地叹了口气。 “好茶。” 听到这评价,顾江淮和薄青崖都面带微笑。 聊了会儿茶经,顾德音这才说起正题,“爹,崖哥,这门生意做得如此之大,必定会引起朝廷的猜忌……” 顾江淮和薄青崖闻言,并没有脸色大变,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儿待如何?” 听到父亲的问话,顾德音展颜一笑,“爹,你都尾巴扫干净了,还问我这个做甚?” 她家老爹从不做那些会让人掉脑袋的生意,所以顾家的粮食生意,除了当家人之外,没有人能看到真正的账本,也就是说,在外面看来,顾家是皇商,但不是天下首富。 顾江淮得到女儿的肯定,高兴地哈哈大笑。 “既然你有心要成为顾家的家主,就要担起这个责任,不但要守护顾家安全,更要让天下人都能有饭吃,我们顾家不赚那些黑心钱。” 丧良心的生意,他从来不做,纵使掌握天下一半的粮食走向,但他从来不允许抬高粮价,更甚至有时还会主动平衡粮价,让普通人也能吃得起饭。 “音妹,我们虽然是商人,士农工商的末位,但我们也有自己的道义,对理念的坚持,这是一个商人的良心。” 薄青崖笑着补充,这些话说出去或许很可笑,他们又不是皇帝,天下兴衰跟他们何干? 但是,做人得对得起良心,不然与猪狗何异?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顾德音瞬间对父兄肃然起敬,她决心走商道,最初是为了掌权,惟有这样才能稍微掌握自己的命运,可现在她有了更深的追求,父兄的路亦然也是她要走的路。 “爹,崖哥,你们放心,我定会做好这门生意,绝不让这门生意败在我手上。” 她近乎起誓般地道。 顾江淮老怀安慰的笑了起来,至此,他方才感到后继有人。 顾德音看到父亲这笑容,突然眼眶一热。 她想到上辈子,接手顾家的是二叔,从那时候开始,粮价一年比一年攀升,她当时主持徐家的中馈,为此不知道贴了多少钱进去,才能让徐家那一群白眼狼吃得好。 后来更有一年碰上了干旱,粮价几乎要上天了,也是从那一年开始,萧明章开始出手整治粮价,一系列政策先后出台,而顾家也是从那一刻开始走了下坡路。 到她临死前,顾家其实不复父亲在时那般繁荣,只是烂船还有三分钉,尚能坚持而已。 估计她死后没多久,顾家跟着也会垮台,以萧明章的狠厉,一旦发现顾家就是粮价飞升的罪魁祸首,他肯定会拿顾家开刀。 以顾家一家的财力来填补因为赈灾而空虚的国库,当权者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更何况这是顾二叔过于贪婪咎由自取的。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对于顾二叔更加厌恶,他这是在践踏她父兄一生的理想。 绝对不能让顾家落在顾二叔这等人的手里。 “爹,我会将顾家发扬光大的。” 她对着父亲很是坚定地道。 闻言,顾江淮和薄青崖对视一眼,提前将这些交代给顾德音,只是让她对他们在做什么有个底而已,没想过让她把生意再扩大。 顾家现在已然是个庞然大物了,若是再扩大,朝廷就会察觉,到时候肯定没有顾家好果子吃。 “不是,闺女,你是不是想岔了?为父并不想你太过拼搏……” 顾江淮赶紧劝说女儿改变主意,不用她太过努力,只须维持现状就好。 顾德音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是,爹,你们有你们做生意的理念,我也有我的。” 只有掌握了天下经济的命脉,她才能真正的立于顶巅之上,这样无论谁要动她,都得掂量一二。 这样的安全感,哪怕是萧明章,也不能带给她。 与其相信一个男人虚无缥缈的爱,不如相信自己手里的实力,这才是真正的安生立命的根本。 顾江淮的眼神眨了眨,他从他女儿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这是他顾江淮的女儿吗? 是的,他的女儿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他突然抚掌大声道,“好,这才是我顾江淮的女儿,闺女,你尽管干,背后还有你爹在,万大事有我给你兜着。” 薄青崖没有说什么,而是举起茶盏,以茶代酒道,“敬未来的顾家主。” 顾德音当仁不让地接受了义兄的敬茶,并且也以茶回敬。 “所以崖哥你要争取活得长长久久,这样才能看到我爬上山顶,一览众山下。” 这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让一家三口都更加团结一致。 与心中充满豪情壮志的顾德音相比,柳若荷最近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在外受挫的张公公一回到府里就找她的茬,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惩骂了她好几个时辰,而她只能干受着,半点也不敢还嘴。 柳若荷从没有觉得如此憋屈过,可再痛苦,日子还要过下去。 张公公看到柳若荷想要爬起来,当即一脚踩在她的背心上,“贱婢,谁准你起来的?” 柳若荷只好小心写意地讨好他,好话说尽后,终于让张公公稍稍消了气,允许她从地上爬起来。 她不敢看身上的伤口,跪爬向张公公,一脸献媚地道。 “公公,我有一计,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张公公看她故意想要拿乔,当即恶狠狠地抓着她的下巴道。 “贱婢,还敢跟我耍手段,看来你是不想让你那个小贱种活下去了,是吧?” 似想到什么,他又阴阴地笑着道。 “都快忘了你还有个好兄长在逃,怎么?你也不想让他活了?那也好办,咱家这就成全你们一家三口到阴间里报道。” 柳若荷听到这些威胁的话,吓得心跳都漏跳了半拍。 对这喜怒无常的张公公的厌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本来对于顾德音的吩咐,她是能拖就拖的,可如今,她改变了主意,这个恶心玩意儿越早死越好。 她舔了舔唇,媚笑道,“公公,我如何敢啊?您太抬举我了,只是我怕会有思虑不周的地方,所以这才犹豫了……” 张公公这才稍稍满意地轻“嗯”一声。 柳若荷这才继续道,“公公,既然京城这边不太安宁,那何不出京呢?到了外面,您就是这个,还须怕谁?” 她伸了个大拇指向张公公。 ------------ 第205章 欲使其亡,先使其狂 张公公微微眯了眯眼,柳若荷的意思他明白,这是要他暂时出京避下风头,等这事过了,他再回来,到时候自然也就没有人再提及此事。 还别说,这个提议他是真心动了,就像柳若荷说的,他是祈太后的亲信,出了京,那就是人人要巴结的对象,地方官总比这些京官要好相处得多,毕竟人人都想调回京城任职。 只是他仍然有自己的疑虑,内侍要出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柳若荷见他久久不语,低声温柔道,“公公还在犹豫什么?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公公不妨说出来,我也好给您分析一二。” 张公公思量了一会儿,这才道,“说给你听也无妨,宫里有规定,内侍无诏不得随意出京,咱家想要离京也得有名目才行,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太后不轻易放人,我若没有合理的理由,太后那边不好交代。” 柳若荷闻言,笑了笑,“我还道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原来是这两桩啊……” 张公公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她当即收敛一二,立即敛容道。 “公公,我都为您想好了,每年宫里都要为太后娘娘采买物品,往年都是从顾家采购的,如今要打压顾家,今年自然要绕过他们……” “我还道你想了个什么好主意,要采购容易得很,我一声令下,多的是商家送上门任我选,以这理由出京,太后不会同意。” 张公公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他就不该相信这个蠢女人,看看都出的是什么馊主意,她若真的脑子灵活,也不会从侯府少夫人混成他这个死太监的玩物。 柳若荷眼看张公公要走,她脸色紧张地赶紧拉住张公公的手。 “公公,您且听我说完再走,到时候您若觉得没理,再惩罚我也不迟……” 张公公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也罢,就当给她一个机会,这样到时候惩罚她也好有个名目。 柳若荷见到张公公又坐了下来,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二,她这回不敢再卖关子,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 “公公,太后娘娘的生辰就快到了,您就打着为娘娘筹办生辰贺礼的旗号请求出京,首先前往江南,那儿富庶,当地乡绅若知道您奉旨出京采办,肯定少不得要巴结一番,到时候贺礼采买到了,公公还可趁机捞一笔到荷包里……” 此时她笑得一脸的诱惑怂恿。 张公公越听眼睛眯得越厉害,他是真心动了,到时候不但差事办了,自己的荷包也鼓了,这一趟确实是一本万利。 这回他看柳若荷又再度顺眼了,“不错,当过侯府少夫人果然脑子就是灵活,回头搬回你原先住的院子去住,缺什么就让人送去。” 说完,他起身急匆匆地往外走,显然是要进宫。 柳若荷松了口气,待遇总算又回来了,只是新的忧虑又来了,她的柳眉还是不得舒展。 虽然不知道顾德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终归不是什么好药,张公公固然可恨,可跟顾德音合作,也无异于与虎谋皮,她是知道顾德音有多恨她。 离了张公公这个保护伞,她到时候又该如何自保? 真是越想越头疼,她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只能被动地推着往前走。 顾德音要秋后算账也得迟一步,多活一天是一天,她现在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在活着,不然早就崩溃了。 顾德音这边得到了小廖公公的通风报信,知道了柳若荷乖乖照做了,而张公公也往宫里去了,那么可以进行第三步计划了。 她给之前那位姓丁的江南布商下了拜帖,轮到他出场了。 丁世伯一收到顾德音的拜帖,当即就同意与她见面。 两人约了见面的地点,到了之后,客套寒暄了几句后,顾德音就进入了正题。 “丁世伯,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丁世伯看到顾德音要卖关子,立即会意地追问,“什么好消息?顾姑娘,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来听听。” “世伯别急,这是我刚打听到的,外边现在还没有传开,特意跑来先一步告诉你……” 顾德音这才把张公公准备出京为太后采办生辰贺礼一事说出来,祈太后虽然没有临朝称制,但架不住她是当朝太后,多的是人想要巴结她。 果然,丁世伯一听,眼睛就亮了。 “此消息当真?” 顾德音煞有介事一般点了点头,“当然,我骗谁都不会骗世伯你啊。” 她微叹口气,“世伯,你是知道的,我家最近走背运,刚受了宫里的斥责,现下是半点也不敢出风头,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不然……” 剩下的话她不说了,眼前这位丁世伯会自动脑补的。 果然,丁世伯一脸恍然的样子,怪不得她会这么大方把消息分享给他,原来是顾家还没把麻烦给解决掉,这才不敢出风头。 他随后更想到了传闻中摄政王和太后不能说的二三事,再思及摄政王与顾德音之间的情谊,看来太后斥责顾家,八成是冲着顾德音来的。 一男二女最容易生事。 此刻,他觉得自己洞悉了真相,所以看顾德音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同情,跟谁抢男人不好,跟太后抢,那哪里能得到好? 怪不得摄政王都没有怎么大张旗鼓地给顾德音撑腰,要不然祈太后哪敢闹事? 他把之前对顾德音过高的看法,又给调低了,像他们这样的商户出身,哪里能斗得过人家人上人? 顾德音看他不语,也没有出言相催,若是她知道眼前这位丁世伯脑补了什么,肯定会把喝到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 丁世伯沉吟片刻后,笑道,“顾姑娘的顾虑,在下明白,若是证实此事为真,我欠顾姑娘一个人情,他日你若有吩咐,我定当不会推辞。” “丁世伯言重了,我们两家是世交,互帮互助而已,到时候你若是成为了太后娘娘面前的红人,一定要为我顾家美言几句,好让我们度过眼下这个难关。” 丁世伯满嘴答应下来,做生意嘛,话都说得虚虚实实的,他也不会完全就信了顾德音。 送顾德音离开后,他转身立即派人去打探消息。 好在他也有他的渠道,真的证实了祈太后要派张公公到江南采买生辰贺礼,他顿时高兴得击掌,这倒是个机会。 他人还在京城,立即就修书一封给江南老家,要他们提前一步把上等的布料准备好,等张公公抵达江南,他家就能抢得个头彩。 有了这个头彩,还怕出不了风头,入不了张公公的法眼? 想到日后丁家取代顾家成为皇商的日子,他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至于什么互帮互助的话,他到时候可就不认了,他是不可能为了顾家得罪祈太后的。 顾德音在与丁世伯分开后,就颇有几分闲情逸致地走在街上,她的消息百分百准确,半点也不怕丁世伯不上钩。 只要他一有行动,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其他人也会闻风而动,到时候江南就热闹了。 依张公公那等人的作派,到时候哪里还记得什么韬光养晦? 欲使其亡,先使其狂。 逛到一处卖小泥人的摊挡,她颇有兴致地看着,突然有人拿起一个小泥人笑着递给她。 她错愕地转头看去,结果看到萧明章笑吟吟的脸庞。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她顿时高兴得笑眯了眼,接过那个小泥人,她笑问,“王爷怎么在这街上?” 在这大街上遇到萧明章实在是令人太惊奇的一件事,主要是萧明章这等日理万机的人,哪来的时间逛街啊? “刚经过这里,看到你在这儿闲逛,就下马过来了。” 顾德音闻言,四处找了下,果然在一处角落找到了萧明章的长随和护卫,她这才信了他的说辞。 既然天公做了美,她欣然接受,与萧明章偷得浮生半日闲,竟一起逛起街来。 萧明章放下了摄政王的架子,只要看到顾德音喜欢什么小玩意儿,他都给买买买,如今他为搏红颜一笑,真的很可能干出烽火戏诸侯的事来。 以前他最不耻这等拎不清的统治者,如今初尝情爱滋味,方才知道在爱人的面前,其他事都不重要。 顾德音也不阻止他这举动,他愿意逗她开心,她自然给他面子。 谈情说爱嘛,主打的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而且两辈子了,这是第一次有个男人如此纯真的讨她欢心,这极大的满足了她的女性心理,原来被人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正好碰到一个卖花的妇人,萧明章拿起一朵花让她闻闻香不香。 顾德音凑近一闻,笑道,“香。” 萧明章当即将这妇人的花都包圆了。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祈今之眼里,他神色紧绷地捏紧手中的酒杯,这两人怎么能笑得如此开心? 践踏了他的情义,他们就一点都不心虚吗? 他气不过的把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掷,摇摇晃晃地起身就要下去质问他们。 ------------ 第206章 自寻死路 旁边坐着的友人看到祈今之表情不对,赶紧去拦住他。 祈今之却不领情,一把推开友人,“别拦着我,我要去问问那个女人的心是不是铁石做的,怎的如此铁石心肠?” 友人方才明白刚才祈今之盯着看的女人就是顾德音,当然他也没有漏看跟顾德音在一起笑得开心的萧明章,这三人若是碰上,那肯定要出大事了。 而他正跟祈今之在一块,很可能会被祈家迁怒,这就不美了。 他怕惹祸上身,赶紧道,“没有,你看错了,我没看到顾姑娘……” “她就在楼下。” 祈今之怒道,并且拉着友人到窗前,指给他看。 那友人战战兢兢地看过去,结果并没有看到摄政王,自然也就没看到他身边的女子,他当即松了一口气。 “这哪里有顾姑娘啊?你看看,顾姑娘在哪里?” 被质疑的祈今之愤怒地探头看去,结果他睁大眼睛也没有看到萧明章和顾德音,难道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他不相信地揉了下眼睛,开始大范围地找起那两人,可却一丁点痕迹也没有发现,这会儿他怔在原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友人道,“你就是眼花了,来来来,一醉解千愁,今儿个兄弟豁出去了,陪你喝个够,到时候保准你记不得什么顾姑娘不顾姑娘的。” 他赶紧拉祈今之又回到酒桌,亲自给他斟了酒,又拍掌唤来京城有名的歌姬进来弹唱,好分散祈今之的注意力,可别再瞎嚷嚷了。 无论是萧明章还是祈今之,他都得罪不起。 另一边厢的萧明章和顾德音,压根没有发现酒楼上怒发冲冠的祈今之,纯粹是临时有事,他们不得不结束这短暂相聚的时光。 分别时,两人都依依不舍地看着对方。 最后还是萧明章道,“我今儿个就不送你回顾府了,你先走吧。” 顾德音知道时间宝贵,没有再矫情,而是点了点头,径自上了马车,朝萧明章挥了挥帕子,她走得潇洒。 萧明章却有几分委屈涌上心头,她真走啊,一点也不留恋。 摇了摇头,罢了,跟她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骑上马,也迅速地与她背道而驰,还有处理不完的公事在等着他。 张公公得了祈美之的首肯,当即兴奋地回去准备出行事宜,在外地可比在京城风光得多。 一回去,他就重赏了柳若荷,这女人虽然蠢的时候居多,但脑袋偶尔也会灵光一回,这次给他出的主意不错,至少祈美之听后颇为高兴。 柳若荷满面喜色地恭喜张公公,心下却是忧愁不已,张公公此去很可能一去不复回,顾德音那人一向阴狠,她指使她这么做必有她的道理,她得想法子提早抽身才是。 趁张公公高兴,她上前帮他捏肩,细声温柔地道,“公公,您在外奔波,我又帮不上什么忙,不若我到寺里去给家里祈福,希望公公在外顺顺利利的,不知如此可好?” 张公公微皱眉,不过想到自己如今如日中天,谅柳若荷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再说京城的富贵人家,大多都喜欢到寺里或者观里去祈福打蘸,他如今也算是富贵人家,家中女眷这样做也算是锦上添花。 这么一想,他便同意了柳若荷的提议。 柳若荷心下一喜,心里已经盘算好了退路,等离了京城,就天高海阔任鸟飞了。 张公公出京之日,柳若荷就把暗中收拾好的细软都带上前往新台寺而去。 顾德音站在离城门最近的酒楼上,冷眼看着张公公出京的车队,果然不出她的预料,张公公依旧还是那大张旗鼓的样子,看来他是半点也没学会收敛。 或者说人心膨胀起来后,就回不到过去了,张公公是彻底忘了他的来时路,不过不要紧,她会送他到达他应去的彼岸。 直到长长的车队都出了城,见不到之后,她这才转身走出包厢准备打道回府,就看到她的助手赵木雷和花朝一块儿匆匆走上来。 她微皱眉,“出了什么事?” 花朝凑到她耳边道,“姑娘,柳若荷到新台寺去祈福了,没有带诸哥儿。” 顾德音闻言,这才舒展柳眉,“我还道是什么事,她有这反应不正常吗?” 柳若荷如今再如何落魄卑贱,她也曾是伯府千金出身,自然发现了自己一直在饮鸩止渴,她这是在想法子自救。 思及此,她冷冷一笑,“她想要死遁,我偏不会让她如意,你且派人盯着她,一旦她有行动,立即加以制止。” 张公公要完蛋,她也不能独自逃生,想什么美事呢? 她让她多活了这么些日子,已是仁至义尽,若不是想着废物利用,她早就整死她了,好给她上辈子无辜死去的儿子报仇血恨。 柳若荷在新台寺安顿好之后,除了念经抄经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举动,她很清楚顾德音就潜伏在暗处,她是见不得她的,所以她得小心再小心。 因而她做了万全的准备。 伯府虽已垮台,父亲也不在人世,但柳家当年还是有几个知交的,凭借这层关系,她很容易就弄到了新的户籍和路引,当然其中还有兄长柳春和的。 他们兄妹俩要一起逃亡,至于诸哥儿,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她要留下这个儿子当障眼法。 反正她还年轻,等离了这个泥潭,日后再嫁人自然就能拥有新的孩子。 顾德音盯她盯得很紧,就连她新弄到的户籍和路引,她都知道得极详细,嘲弄地看着这些,她拿起放到烛台上,任由烛火将一切都烧成灰烬。 “我改主意了,她要逃就先让她逃,我要在她充满希望的时候,给予她重重的最后一击。” 顾德音此时的脸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中显得有些半明半暗,看起来有点可怖。 花书看了眼主子,领命下去安排。 顾德音这才拿起江南来的消息看了起来,张公公在外地果然很是嚣张。 他一抵达江南,就大摆排场,还打着祈太后的名义大肆敛财,而丁世伯抢着给张公公送钱送物送人,成功与张公公打得火热。 “据说张公公已经口头同意以后宫里所需的物品都由丁家提供,还说等回京后就会向太后引荐丁家主,这让丁家主对他更加的言听计从,仿佛成了张公公身边一条听话的狗……” 花朝不屑地撇嘴道,不管是这丁家主还是张公公,她都是极厌恶的,凡是欺负过她家主子的,都该死。 顾德音好笑地捏了下她的脸颊,“咱们戾气别那么重,来,笑一个,反正已到最后一步收网阶段,他们都逃不出去了。” 远在江南的张公公却没有预感到自己死期将至,他活了这么些日子,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风光过,要不是他是无根之人,真想将这天下夺过来,尝一尝做皇帝的滋味。 理智的那根弦渐渐地松掉了,他日日活在吹捧之中,有点狂妄自大,开始有点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重。 江南官员的拜帖,他心情好了就见见,心情不好直接让他们吃闭门羹。 但不是所有人都吃他这一套,有些清正廉明的官员见到张公公这作派,直接面露厌恶之色,连带地也对祈美之这个当朝太后不满起来。 一旦出现这种声音,张公公的嚣张行径就传得更广,有些不耻于与他为伍的官员,直接都不出面接待他,这让因追捧而自视甚高的张公公怒不可遏。 他一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看不起他,所以这样的人都是他除之而后快的。 矛盾日益激化,在一次宴席上,有官员拂袖而去,张公公气极,直接将桌上的碗碟朝那人的后脑勺砸去,当场将人砸得血流满地晕死过去。 他却没当一回事,接过侍从手里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起手来,“你们不将咱家看在眼里,就是不将太后娘娘看在眼里,更是藐视皇上,这可是重罪,赐死也不为过。” 其他官员看到他如此嚣张跋扈,气得脸色涨红,他们这些读圣贤书的人让一个没根之人如此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南学子在清流官员的鼓动下开始闹事,直言要祈太后严惩张公公这等无法无天之人。 消息传回宫里的时候,祈太后大怒。 纵使张公公有千错万错,那也是她身边的一条狗,这些人眼里可有她这个当朝太后的存在? 她拒不向这些人低头,继续任由张公公在外嚣张行事。 张公公没有接到来自宫里的斥责,更没有接到回京的旨意,当即明白主子的意思,祈太后这是要彰显她的权威,向世人表明谁也不能轻视她这个太后娘娘。 他就更加变本加厉,直接不把一省主官放在眼里,更是加紧敛财。 最终得罪的人是越来越多,要求处死他的声音越来越响。 祈美之依旧岿然不动,她就不信她这个太后娘娘压不下这些反对的声音。 萧明章刻意放任不管,任由这两方人马斗法,他稳坐钓鱼台。 顾德音每天都关注事态的进展,直到事态白日化的阶段时,她这才轻声道。 “天冷了,张公公该上路了。” ------------ 第207章 猫戏老鼠 江南繁华地段的街道上,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被挂在街上最醒目的地方,引得路过的人无不驻足旁观,不少女性还被吓得尖叫不已。 这具尸体的面部清晰可见,那是个没有胡须的白面书生模样的人,而他的下面则是血流如注,旁边还立了个牌匾,上书侍候太后的假太监张某。 为太后生辰下江南采办祝贺的张公公,在江南地区这些天来是讨论热度最高的人,他出行排场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奉旨出宫采办的。 所以认识他这张脸的人不少,当下立即就把他认了出来。 有了认识的人做证,张公公的往事都被人扒了出来,如今还添了香艳谈资,不少人都在传他与祈太后的香艳故事。 假太监的身份似乎被坐实,哪怕后来立即有官兵过来把尸体拉走,清理了街的血迹,但还是封不了幽幽众口。 而本来就不满张公公行事作风的江南学子,因假太监一事加大了攻击祈美之秽乱宫闱,道德败坏不配当太后,矛头甚至还隐隐地指向了祈家。 这股风气传得很快,从江南立刻就刮到了京城。 京城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暗暗传这件事,不少学子更是坐在宫门请愿,要求祈太后出来给天下一个交代。 祈美之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愤怒之余不禁有几分害怕,虽然那是一群贱名,但名声这东西,败坏很容易,再想重新攒起来那就难了。 她在寝宫发泄了一通,怒声道,“宫里年年都会给太监验身,就是为了防止有假冒的,这小张子怎么可能会是个假太监?这是诬蔑,剑指本宫,意在陛下……” 一众宫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他们这会儿也怕得瑟瑟发抖,张公公的今日,或许就会是他们的明日,他们现在是真的不敢冒头了。 至于张公公是假太监,他们都是不信的,但饶是这样,还是被人泼了脏水,如今人死了,连辩驳一句都不能,这才更让人后怕。 萧明章踩着一地碎瓷片走进太后的寝殿,他背着手冷冷地看向祈美之。 “这事闹得如此大,太后打算如何平息?” 祈美之看到他到来,如看到救命稻草,急切地上前道。 “明章,你信我,我真的没有秽乱宫闱,这都是那群人捕风捉影栽赃嫁祸的,我是清白的……” 萧明章实在忍不住讥笑一声,“本王一直不想戳穿你,你这里的地道就藏有人,要本王找出来给你看吗?” 至于藏的是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而办这事的人正是张公公。 他在给太后拉皮条,所以这次死得并不冤。 祈美之的脸色瞬间苍白,她确实没有守住身子,她还年轻,长夜漫漫独自如何眠? 况且都爬到了这个位置,她想要点慰籍又有何错? 正在这时,门帘被一只小手掀开,小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 “母后,你真的偷人给父皇戴了绿帽子?” 祈美之不想在儿子面前展现自己丑陋的一面,赶紧上前解释道,“没有,我没有,那都是捏造的……” “骗人,你是骗子,外面都传遍了。” 小皇帝推着母亲,恨恨地道。 “我再也不信你了。” 吼完,他转身就往外跑。 “皇儿……” 祈美之痛苦地叫唤着,可惜儿子始终不回头。 她转身恨恨地看向萧明章,“毁了我,你很开心了?萧明章,我是女人,我享受着一个女人的快乐,有何错?” 萧明章不受她这番控诉影响,直指问题的核心,“你最大的错就是太贪心了。” 既想要太后的尊荣,又想要身为女人的快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祈美之倒退两步,满脸都是难堪。 萧明章不看她,直接下最后通牒,“这事你若不做出表态,那你很可能就要从太后的位置上滚下来了。” “你好狠的心,你明知道我……” “说话最好过一下脑子,别说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她说喜欢他的话,那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她喜欢的从来都是权势,只要谁能带给她权势,她就喜欢谁。 这种女人谁沾谁倒霉,他萧明章还不至于好赖不分,跟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他当场甩袖离去。 被留在原地的祈美之脸上血色尽失的跌坐在地,这次她被逼到墙角,再无她腾挪的空间。 祈今之本来因为情伤而醉生梦死,可自家亲姐卷入这桩天大的丑闻里面,他再也坐不住了,立即拿了腰牌立即进宫。 可是一向在宫里前行无阻的他,这会儿再也进不了坤宁宫的大门。 “外男不得私自出入后宫,还请国舅爷自重。” 听到这样冷漠无情的话,祈今之的脸色瞬间铁青,他强硬道,“你让开,我要见太后……” “娘娘说她谁也不见,日后她要专心礼佛,不再见外男,国舅爷请回吧。” 祈今之看着面前这人,这是亲姐的亲信,可见他说的话确实是亲姐的意思。 他没有硬闯,而是道,“娘娘还好吗?” “娘娘说她一切安好,如今正值非常时期,一切以低调行事为主。” 形势不待我,那就必须蛰伏起来,以待来日。 祈今之冷凝着脸色,深深地看了眼紧闭的宫门,这回他没有犹豫,转身就往外面走。 以前姐弟俩想何时见就何时见,什么外男不得踏入后宫的规定,在他们姐弟面前那就是狗屁。 可如今瓜田李下,不得不做出改变。 萧明章不会为祈美之擦屁股,这事得她自己出面解决。 祈美之下旨要亲自去皇陵为先皇守陵以示清白,除此外,她又下旨严查张公公,哪怕人死了,也还会追究到底,绝不包庇。 张公公得罪的人很多,如今他死了,那是树倒猢孙散,被他牵连的人不少,而他那位身体不好的亲姐直接就下了大狱,府中的女眷也没有好下场。 在新台寺祈福的柳若荷,在听到张公公已死的传闻时,吓得病了一场,而且一病不起,某一夜,因为煎药炉子翻倒引起了大火,病重的她一时间没来得及逃,直接就死在了大火中。 前来捉拿张公公侍妾柳若荷的官差扑了个空,听到新台寺的和尚一脸惋惜地说起这场火灾时,他们细查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直接收队回去交差了。 正与元嘉公主品茗的顾德音,看到花朝在外朝里面张望,她微皱眉道,“进来说话,公主也不是外人。” 正好给她挡一挡小公主日常催婚的热情,她是真怕了,恨不得当场躲起来。 如今这样不好吗? 想见面就见一面,不见面时各忙各的,她很享受这种自由随心的恋情,不想被世俗的有形的枷琐拷住。 可在人家小公主那里就是不好,小公主的诉求很简单也很粗暴,她想要个嫂嫂了,而这个嫂嫂非她莫属。 这让她如何回答是好? 只好赶紧言其他转移话题。 元嘉公主委屈控诉地看了眼顾德音,顾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她了?所以才不肯给她当名正言顺的嫂嫂。 顾德音假装看不到,看到花朝到了跟前,她赶紧问,“出了什么事?” 花朝福了福,这才道,“姑娘,柳若荷死遁了。” 元嘉公主闻言,立即转移了注意力,她是知道柳若荷被顾德音弄到张公公身边去了,如今被牵连实属正常,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跑了? “真的假的?” 花朝朝公主重重地点了下头,“我们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先是装病,然后趁着月黑风高之夜,直接踹翻了煎药的炉子引了一场大火,把新台寺的客院厢房烧没了一半……”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元嘉公主有模有样地道,随后就笑倒在顾德音的怀里。 顾德音笑骂一句,“可不许拿佛祖开玩笑。” 元嘉公主却趁机道,“你当我嫂嫂,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顾德音摸了摸鼻子,那就当她什么都没有说吧。 元嘉公主瘪了瘪嘴,很快又暗自打气,那就再接再厉吧。 她坐直身体,“顾姐姐这次还打算再让她蒙混偷生吗?” 顾德音执起一旁刚烧开的水,一边沏茶一边道,“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还留着有何用?我可不是大善人。” 对仇人心软的毛病,她一辈子都不会有。 元嘉公主眼睛一亮,“顾姐姐打算怎么办?” 顾德音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等着看好戏便是。”转头吩咐花朝,“按计划的去办吧。” 花朝会意地点点头,确定主子的意思后,她赶紧告退。 柳若荷死遁后,与兄长柳春和会合后,拿着新户籍和路引,直接就按照安排好的路线逃亡。 兄妹俩都不敢耽搁,一路上都风尘仆仆的赶路,只有成功到达了彼岸开始了新生活,他们才能放松下来。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一路上都有惊无险,越是到达早就安排好的目的地,就听到了越详细的张公公的死状。 柳若荷惊得好几夜都睡不安宁,早知道张公公会死在江南,却不知道他死得这么可怖,只要一想象那些细节,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柳春和只是淡淡地道,“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干嘛,这等烂人死了便死了。” 对于妹妹之前委身给张公公一事,他还是颇为嫌弃的,觉得她丢了柳家人的面子。 只是如今还得靠妹妹的细软过日子,所以他纵使嫌弃却什么也不敢说。 柳若荷自然看到兄长脸上的那抹嫌弃,心下不悦,但这节骨眼上却不好发作,只觉得自己一颗真心喂给了狗。 不由得想到了诸哥儿这个被舍弃的儿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摇了摇头,把一切都从脑海中甩去,她还有新人生,不能回头看。 兄妹俩打起精神继续赶路,终于紧赶慢赶,到达了一早规划好的新家园,只是还没来得及休整,官差就找上门来了。 ------------ 第208章 杀人诛心 柳若荷看到官差,害怕得脚直打颤,她正想佯装镇定地问官差找上门所为何事,哪知人家根本就不跟他们废话,而是掏出一纸通缉令还有画相,直接与他们兄妹做对比。 柳春和的额头直冒汗,好在还记得自己这次逃亡是做了伪装的,于是他小心地问道,“不知这位官爷找我们夫妻有何事?我们都是刚到贵宝地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上前一把扯下他脸上的伪装,然后与画相做深度对比,最后那人眯着眼睛道,“带走,这是柳家逃犯,得押回京城受审。” 柳若荷转身就想跑,才跑了两步,就被人一把抓住,身上的伪装也直接被撕掉。 “这是张公公的妾侍,同样是通缉犯,带走,一块回京受审。” 柳若荷想要挣扎,无奈双手被缚,她根本就挣不脱,脸上满是灰败之色。 这会儿她觉得自己何其可笑,从京城千里迢迢地逃到这里,本以为是逃出生天,方才知道自己一直是被人戏耍的老鼠,由头到尾没有走出人家的手掌心。 至于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除了顾德音不做他人想。 她是恨不得生啖顾德音的肉喝她的血,她怎么能恶毒至此? 远在京城的顾德音收到了飞鸽传书后,知道柳家兄妹都落网后,当即舒心一笑,他们还想逃,做梦去吧。 让他们兄妹多活了这么些日子,她已经对不起上辈子的自己和儿子了,不看着柳若荷惨死,她的重生就是一场笑话。 至于另一个始作俑者徐宁宇,如今还在边塞苦寒之地生不如死,不把他折磨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绝不罢休。 这两人,老天爷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花书轻声道,“姑娘,诸哥儿的身份被揭穿了,他是徐家逃犯,已经被押上了流放之路,他的身子自幼不好,估计活不到边塞……” 以往都得靠天材地宝才能保命,后来进了张公公府邸,自然不缺这天材地宝,身体这才好了些许,但他天生体弱,是受不了流放之苦的。 顾德音头也不抬地淡淡地道,“这是他的命。” 她没有那么多的善心可发,就算有,也不会给一个奸生子。 别跟她说什么稚子无辜的话,她不信这套。 一旁的花朝轻嗤一声,“死了便死了,诸哥儿就是个白眼狼,留着也无用。” 她可不会忘了自家主子因为这个奸生子,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 花书没再言语,纵使有点可怜诸哥儿,但主子说得没错,人各有命,这就是他的命。 果然,没过两天,就传来了诸哥儿死在流放路上的消息。 顾德音听到花书转述,说是诸哥儿死后,直接就被扔到了荒郊野外时,微眯了眯眼,这个消息自然要跟柳若荷分享一二才好。 被押回京城时,天空正在飘雪,柳若荷瑟缩在囚车里面,只觉得日子难熬。 关进牢里,她知道最后一只靴子落地了。 在这里过的自然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如今的她蓬头垢面,毫无尊严的坐在稻草堆上面,鼻子里闻的是难以名状的臭味,再想到自己前半生的荣华富贵,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沦落到如今的田地?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这不是狱卒的脚步声,反而是京中贵女走路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结果看到一张恨之入骨的脸。 “顾德音,你还敢来?你这个害人精,就是你把我害到如今的地步,你怎么不去死?” 她冲上前去狠声咒骂,甚至还朝顾德音吐口水,无奈顾德音不靠近她,她吐的口水自然在半空中落地。 顾德音冷笑地看着她,“我自然是要来看你落魄的样子,不错,只是还不够惨,这点我不满意……” 柳若荷脸色苍白地倒退两步,这会儿她不敢再骂了,她甚至跪在地上求饶。 “我到底是挖你祖坟还是害你全家了?你要这样对我?徐宁宇我早就不要了,是早知道有今天,我肯定不人与你相争……” 顾德音听到她这番话,恨意突然涌了上来,她红着眼睛冲上前,双手伸进牢房里面,隔着栏杆一把拽住柳若荷如枯草般的头发,宛如恶鬼般看着她。 “你曾经害了我最珍视的人,就算你死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足以平息我心头的恨意,苍天有眼,让我终于得报此仇……” 说到这里,她突然话锋一转。 “对了,还有个消息你还不知道吧?诸哥儿死了,死在流放的路上,你不知道他死得有多惨,别急,我会一一告诉你……” 她就是要杀人诛心,当初抛下儿子独自逃亡的柳若荷未必会心痛儿子的死,可如今儿子真死了,柳若荷肯定会受不了的。 毕竟柳若荷也曾真心疼过诸哥儿,把他当成眼珠子一样看待。 柳若荷听到儿子惨死时,忍不住失声痛哭,泪流满面。 顾德音却不放过她,她要她体会一下上辈子失去儿子时的她有多悲痛。 “你说,你若到了阴曹地府里与诸哥儿见面,他会原谅你这个母亲吗……”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我的诸哥儿……是为娘对不起你……” 柳若荷撕心裂肺的捶胸痛哭,纵使知道自己逃亡后,儿子也不会有好下场,可真听到他的结局时,她那颗慈母心猛地复苏。 此时此刻,她满是对儿子的愧疚。 顾德音看着她这副崩溃的样子,不太满意地松开她的头发,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柳若荷,你不知道诸哥儿死时有多绝望,对了,这个东西给你。” 她示意身边人直接将一个物件扔进牢房里,这次她没再留下看柳若荷后悔痛哭的样子,她向牢外走去,那儿有光明,能照亮她黑暗的内心。 柳若荷颤抖着捡起顾德音扔下的东西,那是一块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母亲,我恨你”这几个字样。 她瞬间睁大眼睛,这是儿子的笔迹,她是绝不会认错的,这些字迹从工整变得潦草,可见到了生命的最后之际,儿子对她的恨意有增无减。 明明白白的感受到儿子的恨,手上的布条犹如烫手山芋,她突然猛地将布条扔到远处,尖叫出声。 “啊——” 顾德音听到柳若荷发出的尖叫声,她没再回头,直到沐浴在阳光下,她这才用手挡着刺眼的阳光,看向天空。 仿佛看到上辈子死去的儿子,她泪流满面地道。 “儿啊,为娘终于为你报仇血恨了……” 害死你的人终于得到了报应,你可以安心去投胎了,下辈子一定要擦亮眼,挑一对好父母。 突然,一条帕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抬眼看去,看到萧明章就站在她的面前。 “擦擦。” 顾德音没想到他会过来,接触到他心疼的目光,她终还是伸手接过帕子擦了擦眼,不过她还是嘴硬地道。 “今儿风大,我眼睛里进沙了……” “知道。” 萧明章善解人意地道,他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她这人要强,那他就不多问,只是朝牢房的方向冷冷地瞥了一眼。 他上前轻拥着她,“走吧。” 顾德音没有挣扎,这会儿她的心灵极度脆弱,也许有个人安慰一下也是好的。 明天,她又会是那个坚强的顾德音。 祈美之在一个飘雪的日子里,由几位宗室长辈女眷陪同,前往皇陵守陵,当然打着的旗号是思念亡夫。 说是梦到了先皇,先皇想要见她,而她莫敢不从。 至于带上宗室长辈女眷,一则是要洗白自己的名声,二是要做给世人看,她想要表明自己是清清白白的。 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的马车直直地从请愿的学子面前路过,并且停下马车,一身缟素的她面露哀色地哭泣,赌咒发誓自己绝没有秽乱宫闱,把一个寡妇无依无靠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这让涉世不深的学子们深受震憾,他们受忠君思想影响,思及小皇帝,终究还是让出一条道给祈美之通行。 就这样,史无前例的太后守陵就这样到诞生了。 这个操作让人如鲠在喉,吞不下,吐不出,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那些近几个月来闹事的学子们,顿时觉得了无趣味,逼迫人家孤儿寡母不太仁道。 顾德音与萧明章站在城墙上,看着祈美之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往皇陵的方向而去。 “打蛇不死,必有后患。” 顾德音叹声道,这次是逼得祈美之退后三步,但这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隐患,她是很想除之而后快,但她的能量不够,做不到那个地步,只能空留遗憾。 而且她还要做好人身安全的防备,谨防祈美之杀个回马枪,无论何时小命都是最重要的。 萧明章知道顾德音这话是有意说给他听的,毕竟现在能一把摁死祈美之的只有他。 可是,他有他的顾虑,小皇帝终究是他的侄子。 “我不看僧面,得看佛面,先留她一命吧。” 他想到死去的皇兄,虽然那也不是个好人,但他确曾受过他的恩,就当还他这个恩情吧。 顾德音理解地点了点头,每人都有每人要坚持的道。 ------------ 第209章 英雄救美? 最近因为干旱,哪怕是京郊附近,就连空气中都带着几分燥热,这样的天气,人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连走路都是懒洋洋的样子。 偏在这时,官道上一队人马疾驰而来,进了驿站,方才停了下来,为首的男子从马上跳下来,扯开裹着的头巾,露出一张冷峻的脸庞。 他率先走进驿站,吩咐人立即上水上吃食。 坐下后,正在大口喝水,他就听到周围的人议论。 “你们听说了没有,最近咱们这附近有缺水的村庄,顾家商行都免费送水,虽然不能浇灌庄稼,但是却能解渴做饭,不少人家都说这顾家是大善人呢……” “谁说不是?我家就在这两里地外,不少人都得靠顾家商行送来的水过活,这老天爷太旱了,我们老百姓都快没活路了……” “你还没活路?你在这驿站里做工,至少还能有个温饱,那些没收成的人家才是真惨,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才会开始赈灾?” “就算赈灾,也不是我们这里,西北那边比我们这里旱多了,可是不下雨终究还是没活路,唉……” 顿时,唉声叹气此起彼伏,大家都对前景都不成乐观。 正在大口喝水的男子听闻这些闲话,喝水的动作一顿,看到自己的下属过来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许是他的气场不对,这让周围的议论声渐渐消失不见,毕竟升斗小民是不敢随便大放噘词的,省得给自己招惹麻烦。 正在这时,官道上又来了另一队人马,为首的人从马上跳下来,那身形哪怕做男装打扮,也能看出是女子无疑。 “姑娘,我先进去安排一下。” 顾德音朝秀儿点了下头,把马鞭扔给跟着的护卫,吩咐人休整,然后这才往驿站里面走。 这天气真是热死人了,她这会儿也觉得有几分吃不消,最近见到了太多人间疾苦,她的心情总是颇为沉重。 她沉着脸走进驿站,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站内的人,然后看到一个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过面的人,当即颇为惊讶地站在原地。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她的目光,转头朝她看来。 两人的目光一碰撞,这下她想假装没看见都不行。 毕竟历练了几年,她现在面对任何人都能从容沉稳,既然避不过,那就不避。 扬着一抹客套的笑容,她上前给男人见礼,“国舅爷,好久不见了,您老最近可好?” 祈今之目光沉沉地看着顾德音,算了算,他们已经有三年没见过面了。 比起三年前尚有几分青涩,如今的她宛似那开得正艳的花朵,处处都透着迷人的香味。 想过过往,虽然早已释怀,但他还是脸色不太好看。 这些年,他冷眼看着她与萧明章亲密无间,本以为她会很快嫁给萧明章,哪知这两人硬是一直没有成亲。 有时候他还会暗搓搓地想着,最好顾德音被萧明章抛弃,到那时候,她就会知道谁才是真心对她的。 可这阴暗的想法,到现在也没有实现。 “顾姑娘,你看我像过得好的样子吗?” 他直接让她碰了个软钉。 他亲姐祈美之至今还在皇陵没有回宫,祈家这些年都是夹着尾巴低调做人,要出当年那口气,就必须要蛰伏起来。 顾德音闻言,倒是挑眉一笑,“那可惜了,托国舅爷的福,我倒是过得不错。” 祈今之知道她这不是客套话,这三年,顾家商行扩张得很明显,有萧明章的背书,顾德音拿到了不少与朝廷合作的单子,就连矿藏开采,顾德音也插了一脚,这就不是一般人能介入的,可她做成了。 当然说她全靠萧明章走到今天,那是有失偏颇的,她自身的努力也是不容忽视的。 可他就偏不想说那些让她高兴的话,直接煞风景的讥讽道,“有摄政王当靠山,顾姑娘自然无往不利。” 若是三年前,顾德音肯定要恼这句话,可现在她却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道。 “国舅爷这话说得我都不好反驳了。” 如今再看祈今之,他似乎褪去了当初妇女之友的那层伪善的皮,开始变得成熟阴狠了,这样的祈今之比以前危险了。 她在心里暗暗评估着眼前的男人,绝对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这几年来,她跟萧明章其实是深度捆绑的关系,当然顾家的底牌,她是不会掀给萧明章看的,再亲密的关系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她不是十来岁的单纯小姑娘,闷头往前冲的事情是再也干不出来。 不但顾德音发现祈今之变了,就连祈今之也发现顾德音变了,她变得脸皮更厚了,或许这是因为她从商,才会变成这样的。 “厚脸皮的女人不可爱。” 顾德涓埃大笑出声,“承蒙夸奖了。” 真是油盐不进,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顾德音就像洗去了蒙尘的珍珠,闪闪发光。 这自信的样子,就连他如今的亲姐祈美之也是比不上的。 再跟她说下去,他就要气得吐血了,他干脆起身,“顾姑娘了,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出去骑上马走人。 顾德音朝他挥手致别,并不受他突然的冷遇而影响,一个无关紧要的外男,谁还会为他牵引情绪啊? 秀儿看到这臭屁的国舅爷带着人走了之后,这才把吃食送到顾德音坐着的桌子上,“这什么国舅爷阴阳怪气的,看着就不讨喜。” “要他讨喜干嘛?” 就他那样虚假的男人,白送都不要。 顾德音端起水就喝,实在是太渴了。 秀儿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转身去端来新做好的菜。 顾德音示意手下自行去端吃的,然后拉着秀儿坐下,“你也累了,先别忙活了,先喝口水润润。” 秀儿也不客气,端起水就开始喝起来。 姑娘是个大方的,跟着她一向都有肉吃,自家那不争气的老爹如今被老娘严加看管。 姑娘给了他们家一笔钱,开了个小铺子,自家老娘如今已经不在姑娘身边当差了,可她却舍不得离开姑娘,还是留了下来,当然姑娘早已将他们一家的身契给销了。 就凭姑娘这仁义的做派,她这一辈子都跟定了姑娘。 休整了半个多时辰,顾德音这才起身准备继续赶路,最好今晚就赶得及回城。 快马加鞭往城里的方向赶,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她已经很适应这样的骑马强度,至少身体不再会不适。 只是正赶着路,秀儿突然一把拉住她马缰绳,另一只手却是朝其他人示意,“小心,前面有绊马索。” 顾德音闻言,立即双手抓紧马缰绳,赶紧“吁”了好几声,好让马儿停下狂奔的步子。 经过的危险事件多了之后的后遗症是,她再也不会因此失态,反正明里暗里保护她的人不少,竟然还有人要撞上来送死,那她何不成全了他们。 那根细如头发丝的绊马索并没能成功绊倒顾德音这一行人的马,算是前功尽弃了,那藏在暗处的杀手不再等着,先是铺天盖地的箭雨飞来,随后就是一片喊杀声。 秀儿户着顾德音,没让她被箭雨伤着,随后吹了声口哨,让暗中的护卫现身保护顾德音。 顿时,喊杀声震天,血更是流成河。 顾德音不逞强,乖乖地跟在秀儿的身后,她一向不在这个节点添乱。 这边的打斗声,引得附近的马队纷纷逃避,生怕卷入其中小命不保。 本来提前离开的祈今之,转道先去办了事,回头往城里赶路时,居然碰到顾德音被人刺杀,而那一群蒙着面巾的黑衣人,让他的脸色更加暗沉。 身边的下属上前请示,“国舅爷,要不要出去帮他们一把?” 其实现在是顾德音的人马在占上风,祈今之上不上去帮忙都不影响大局,毕竟就靠这些人是取不了顾德音的性命的。 但他还是拔出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国舅爷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本来躲在秀儿的身后好好的顾德音,突然看到祈今之带着人冲进来帮忙,而且他出手极利落,手起刀落,就是一个黑衣人的性命,看那架式显然是用出了实力。 她非但脸上没有喜色,反而眯着眼睛一直看祈今之的出手,真是太狠了,这是完全不留活口的做法。 “姑娘,我瞅着不太对劲。” 秀儿低声道,这个劳什子的国舅爷给她的感觉像是在杀人灭口。 顾德音低声道,“先看着。” 她也发现了这点不对路,可现在正处在危险中,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更不会开口喊破祈今之的小九九,这样于她不利。 要是祈今之反转枪头对付她,她绝对讨不到好。 很好,小本本先记下来,留待日后再算总账。 对于这一群黑衣人的来历,之前还有猜测,如今祈今之进场搅浑水,她已是心知肚明,这是祈美之派来取她性命的祈家死士。 正是因为认出了都是自己人,祈今之才下死手的,显然在取她性命这事上,祈家姐弟有很大的分歧。 场面很快就控制住了,但是当真没有一个活口能留下。 顾德音呵呵一笑,示意己方的人先原地休息包扎一下伤口,看看可有伤亡。 祈今之提着滴血的剑走向顾德音,这回轮到他挑眉看她,“顾姑娘,今儿个我也算是英雄救美了,顾姑娘没有一个表示吗?” ------------ 第210章 撕破脸 好一个厚颜无耻之人! 顾德音在心里骂道,本来对这祈今之的好感就有限,现在更是丁点都不剩。 她正要半点脸面都不给的怼回去,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小队人马正朝这边狂奔而来,这变故让她到嘴的话瞬间吞回肚子里。 不知道来者是善还是恶,所以祈今之留着还有用,犯不着这么快就撕破脸皮。 权衡了利弊之后,她按兵不动。 祈今之也看到了自城门方向赶过来的人马,眼睛微微一眯,看这阵仗,他心中已然有了猜测,暗暗握紧手中的剑。 他冷下脸来,转头看了眼顾德音,这个女人还是一如往常的狡诈,他都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有何期待,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却是越发放不下她,或许是得不到的心永远在骚动。 他没有兴趣与赶来的人马见面,转身就要走。 顾德音看他这举动,再看了看那越来越近的人马,她瞬间明白,这赶来的人是对她有利的。 有了这个认知,她看向祈今之离去的背影,揶揄道,“诶,国舅爷,您别走啊,我还没有向您道谢呢,这英雄救美是该要好好地感谢一番的……” 祈今之此时已经翻身上马了,冷嘲地回应了一句,“顾姑娘,你这感谢心不诚,我不收……” 顾德音却是伸脚踢了踢那黑衣人死尸,呵呵一笑。 “国舅爷,这些黑衣人的来历,你该心知肚明吧,我还等着你给我解释呢,咱把这些辩清楚了,啊,我再感谢你的英雄救美也不迟……” “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要不是我们国舅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会儿怕是都成死尸了,居然还用这样的语气跟我们爷说话,你找死啊……” 祈今之的下属看到顾德音这恩将仇报的样子,顿时怒不可遏。 顾德音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冷意。 祈今之却是朝那为他不平的下属呵斥一句,“闭嘴。” “国舅爷,属下这是见不得她如此忘恩负义……啊——” 祈今之直接赏了他一马鞭。 看到国舅爷阴沉的脸色,那下属这才知道自己僭越了,不敢捂住被打出血的脸,他躬身道,“属下知错。” 祈今之这才脸色和缓了一二。 一旁的秀儿偏在这时出声道。 “不用你们所谓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我在,我家姑娘也会平安无事,哦,说不定还能抓到一两个活口,揪出幕后黑手,哪像现在全都被你们杀死了,姑娘,依我看,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德音心里好笑,暗暗给秀儿坚了个大拇指,明明就是要杀人灭口,还要装好人要人感谢他,呸,忒不要脸! “好了,秀儿,人家那是英雄救美,你再说下去,西洋镜就要被拆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国舅爷,你说是不是?” 这会儿她不再装糊涂,祈美之一次次朝她下手,真把她惹恼了,她也不是吃素的,看来到了皇陵,她依然还不安份,那就别怪她继续下黑手了。 祈今之本想蒙混过关,回头再劝劝自家亲姐,暂时化干戈为玉帛,哪知道顾德音的嘴却是如此不饶人。 既已如此,他只能厉声道,“顾姑娘慎言,没有证据的事情别乱说。” 顾德音冷笑一声,“国舅爷,这事的真相你我心知肚明,并不是你杀人灭口了,这事就不存在。”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祈美之派人来杀她了,踩不死她,就想要直杀了她,祈美之的手段也就这样。 祈今之深深地看了眼顾德音,知道再辩也是无益,他说再多都忽悠不了顾德音,既然如此,还不如省点口水。 他朝顾德音做了个揖,“顾姑娘,再会。” 顾德音也回了一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带着人骑马走远。 “姑娘,真是便宜了他,这个国舅爷脸皮真厚,我都想给他暗中下毒了。” 顾德音拍了下秀儿的肩膀,“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毕竟是皇亲国戚,就这样弄死他,瓜田李下的,她逃脱不了干系,为此与大商国的律法对着干,于她没有好处。 秀儿笑了笑,“我这就是嘴上过过瘾。” 没有姑娘的吩咐,她不会轻举妄动坏了姑娘的事。 顾德音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与秀儿说话,而是朝着那匆匆赶来从马上跳下来的男子奔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她甚是思念。 萧明章看她奔过来,脸上不禁带了一抹笑,上前两步一把抱住她,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这才确认她终于回来了。 外别重逢的两人相拥了一会儿,萧明章这才忆起自己紧赶慢赶地赶来,是为了何事,他急忙将她从怀里拉出来细看,紧张问道,“可有受伤。” 顾德音笑着摇了下头,“没有,秀儿将我护得很好……” 顿了顿,她还是提到了祈今之,这事瞒不了萧明章,迟早他也会知道的,况且她与祈今之又没有关系,省得到时候让萧明章误会。 感情这东西,要细心的爱护和经营,才能长久。 萧明章眯眼看了看祈今之离开的方向,“刚才我远远地瞧着,也瞧出了是他。” 正是因为见到他过来,祈今之这才避开先行一步。 祈美之去了皇陵守附之后,祈今之就被他踢出了御林军,如今只是挂靠了一个军职,整个人跟祈家一样蛰伏了下来。 对这样的祈家,他是不会掉以轻心的。 他拥着顾德音走向那死了一地的黑衣人,蹲下来亲自查看这些人身上的特征,一眼就看穿了这是祈家的死士。 他的脸上顿时满是杀气,祈家这是觉得他好欺负,是吧? 站起来,他一把拉着顾德音上了自己的马,朝下属吩咐道,“把这些死尸收好。” 一众下属看到主子那阴冷的神色,顿时心知这是要朝祈家发难了。 顾德音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声,祈美之这次也惹怒她了,毕竟她这次有了人员伤亡,这就踩到了她的底线。 与萧明章共骑一匹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她早已习惯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坐得更从容了些。 “祈美之那……” 萧明章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次不管你如何说要自己解决,我都不会再作壁上观,她敢对我的女人,我就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他就是太在乎顾德音的自尊心,才会任由祈美之一而再,再而三的蹦跶。 顾德音摸了摸鼻子,没再说什么,这几年但凡她出门,萧明章都明里暗里派人保护她,不然他压根就不会允许她离开京城,在这方面,他一向尊重她的任何的决定。 所以,哪怕她想要亲自对付祈美之,也不能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 看到下属都离得有些距离,她这才敢大胆地在他脸上印下一吻,“这次听你的。” 萧明章本来板着的脸,瞬间冰川融化,罢了,她都给赂贿了,他还跟她计较什么? 这些年越跟她相处,他就越受她的吸引。 一个千变万化的女人,比其他千篇一律的美人要有趣得多,更何况她可甜可盐,永远能让他的一颗心跟着躁动。 回到城中,顾德音先行回去顾府见父兄,至于那些黑衣死士直接就让萧明章给拉走了,这些他来处理。 看着他骑马远去,她这才转身进府。 看到不远处等着她一脸笑意的家人们,她如乳雁投林般扑进父亲的怀里,“爹,我想死你了,还有你,崖哥,顾管家,怎么能少了你呢……” 她一一都打招呼。 薄青崖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 重逢的激动时刻过去了,坐在顾江淮的书房里,顾德音这才正色地说起一路的见闻。 她记得这场干旱,持续了足足三年之久。 上辈子这会儿她还主持着徐家的中馈,各地的田庄收成都极少,庄头们都到徐家来哭诉,只是当时她的目光只集中在徐家这一亩三分地上,对于外面的信息,只知道粮价奇高,为此她贴了不少钱才能让徐家上下继续运转,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可这次出门经商,方才发现各地灾情触目惊心,这才是第一年,粮食还不至于失收到令人绝望的程度,各地的祈雨活动层出不穷,甚至就连要给龙王献祭童男童女都出现了。 这些都看得她心情极其沉重,离易子而食估计也不会太远。 思及此,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爹,崖哥,不乐观,依我所见,这场干旱怕是不会轻易结束,我们要做好长期的准备,迟点我要与王爷说这事,各地的粮仓储存情况一定要摸清,只怕账上与实际的对不上,这样一来,朝廷的赈灾力度就会受到影响,这样会饿死不少人的……” 她的这番话,让顾江淮和薄青崖的心情也跟着沉重。 薄青崖道,“其实去年收粮时,就发现了粮食并不丰收,只是我们铺得摊子大,这才勉强抑住粮价……” 微顿,他看向顾江淮。 “义父,我亲自出京去我们各地明面上的粮铺巡视,暗中开始调度粮食,尽量不让黑心商人趁机哄抬粮价……” “崖哥,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顾德音担忧地问道,虽然经过这几年的调理,薄青崖免于早早死亡的命运,但他的身体依旧是要比寻常人弱,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是啊,要以你的身体为重,不然这事交给李掌柜去负责……” 顾江淮也怕薄青崖的身体会被拖垮,所以并不太同意他出京。 要不是他要坐镇京城顾家商行统筹,只怕这会儿已经出发了。 薄青崖摆了摆手,“没事,我觉得我已经健壮了许多,这事我出去做最为合适。” 顾德音才刚回来,看她的脸都瘦了不少,他也舍不得她再奔波。 看他这绝决的样子,顾家父女这才没有再劝说,为这事所有人都要动起来,并不是说矫情话的时候。 这事就这样说定了,薄青崖也不耽搁,当天就收拾了一些东西上路了。 顾江淮刚迎回自己的闺女,又要送走义子,心里难免有些不得劲。 顾德音圈着自家老爹的手,笑着安慰了两句,顾江淮的情绪这才好了些许。 “罢了,我们一家要团聚有的是机会,不争在这一时了。” 顾德音看他想开了,这才去忙自己的事情。 皇陵的日子是枯燥无味的,祈美之当初做戏做了全套,如今倒是把自己给套住了,那群江南学子安定不再找事后,她本想借坡下驴回宫的,但却被萧明章那个狼人给摁在了这里不得动弹。 为此,她是彻底恨上了顾德音,都是她,她堂堂太后才会落寞不得志,所以她才会一再地派人去杀了顾德音。 只要这个女人死了,她相信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的。 除此外,她对萧明章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了,所以她开始积极插手朝堂之事,她想要过得好,就必须要独揽大权。 萧明章碍路了,她就要想办法踢开他。 谁不让她过好日子,谁就是她的敌人。 除了他摄政王之外,朝中还有辅政大臣,她把目光看向了这几个人,若是能拉拢过来,那她回宫的日子就指日可待。 那几个老东西自从禹王造反一事后,对萧明章开始言听计从了,想要拉拢这群人怕是不容易。 他们形成了一体,就不是她能轻易撼动的。 所以,得从哪里撕开一道口子,让自己有腾挪的空间。 正在她手指一点一点的思索之计,守门的帘子就被人掀起,她正要厉声呵斥,结果看到走进来的是亲爹和弟弟祈今之,她皱了皱眉。 “爹,今之,你们怎么来了?” 自从女儿出宫后,这是他第一次过来见女儿,这里没有外人,他也就没有给女儿见礼。 祈美之也没有怪罪,而是吩咐人上茶。 看到父亲的脸色不好看,祈美之的脸上也没有笑意,对这个曾经宠妾灭妻的父亲,她并没有多少好感。 但她如今势弱,不得不靠娘家的力量,所以才会对这父亲一再容忍。 祈今之先开口道,“姐,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就不能先不找顾德音的麻烦吗?不能因她一人而坏我们的事,萧明章借这个削了祈家一顿,这样激怒他于我们不利……” 又是顾德音。 祈美之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名字,她看了眼亲弟弟,站起来厉声道,“你到现在还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你还是我弟弟吗?你们怕萧明章,我不怕……” “啪”的一声,祈父起身突然狠狠地甩了祈美之一巴掌。 ------------ 第211章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自从当上太后,祈美之就没有被人打过,此时突然挨了祈父的一巴掌,让她大半天回不过神来,那半边被打的脸火辣辣地疼。 祈今之见到亲姐挨打,神色都变了,立即挡在亲姐的面前,冷冷地看向父亲,愠怒道,“姐是当今太后,你无权打她,你这是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他们不再是幼时那般任他欺凌,不是他想打就能打的。 祈父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眯着眼看向嫡子,“你听听她刚才说的是什么话?她这是要拉我们一整个家族去死,我这一巴掌是要让她醒醒脑,别一意孤行,害了全家不算,连陛下也被她连累了……” 祈美之冷笑一声,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气恼地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弟弟,直视父亲那张讨厌的脸, “听听这话说得多么义正辞严,我再不济也是当朝太后,不是你想打就能打的人,来人,国丈以下犯上……” 祈父听到这女儿唤人进来的声音,顿时气炸了肺,他怒道,“我是你爹,你若是找借口处置了我,我倒要看看天下人会如何戳你的脊梁骨。” 祈今之不想事情闹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祈家分崩离析,受损最大的还是自家亲姐,小皇帝还太小,不能没有外家扶持。 他忙又拉住祈美之:“姐,你别动怒,爹这行为是不对,但他说得没错。” “你放开我。” 祈美之怒吼,她仍旧用吃人的目光看向祈父。 她这一生之所以过得不幸,根源都在他的身上,从小到大,他哪怕维护过她一次,她也不会剑走偏锋,活到如今这个地步。 太后这位置看似风光,可她知道自己手中没权,那一切都是虚的。 祈父看着状似疯颠的女儿,这回脸上不禁带出几分疲惫,这回他语气和缓道。 “陛下尚年幼,现在朝萧明章发难不是好时机,这个道理家族一再跟你们说,你们都记在脑子里了吗?我们的蛰伏是为了等待陛下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到时候他萧明章还是这般独断专行,那朝臣肯吗?天下人肯吗?” 他越说越激动,觉得自己是站在大局上面说话,没有可指摘的地方。 “到那时候他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们站在道义上,到时候做什么都是得道多助,我们缺的是时间,这道理你们到底懂不懂?” 说到最后,祈父已是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 他这对儿女说精明也算精明,不然当初如何能杀出重围? 说他们笨那也是真笨,情爱是什么东西,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 一个两个都是拎不清的。 疯狂想要去报复父亲的祈美之冷静了下来,其实父亲说得没错,时间越久,萧明章就会越被动,毕竟摄政王总有一天要还政给新君。 不还政,他萧明章无法跟天下人交代。 这也是摄政王最难为的地方,也是她一直都防备的地方。 不然她这么努力想要勾搭他干嘛? 就是想要用情之一字让他迷乱,从而做出对她儿子最有利的事情。 祈父看到这女儿一副思索的样子,他这才语气温和地道。 “你不要再朝那顾家女下手了,为这个惹怒萧明章不值当,她一介商户女又能翻出什么风浪?萧明章若要娶她早娶了,可见他对这此女的也就只是玩玩而已……” 一提到顾德音,祈美之又怒不可遏。 “那个贱人做了什么,你们都忘记了吗?三年前要不是她,我何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现在儿子跟她离心,已经有多久没有给她写信了? 她这太后如今就是个笑话,那些个身份地位不如她的京城贵妇,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嘲笑她? 光是想想,她就恨不得生啖顾德音的肉喝她的血。 不弄死顾德音,她誓不为人! 祈父抚额,随后正色道。 “你要她死,可以,等他日陛下掌权了,你想她怎么死都可以,但现在不行。” 祈今之却偏在此刻反对道,“我不同意。” 这下轮到祈父和祈美之怒目看向他,他也不退让,这一生遇到不少女孩,可只有她让他魂牵梦绕,得到她已成为了他的执念。 祈美之看到亲弟这个这样子,说不愤怒是假的,她冷笑连连,“所以你就要坏我的事?” 要不是他横插一杠子,这回她已经杀死顾德音了,毕竟派出的都是死士中的精锐。 “姐,这回要不是我,萧明章抓到了实证,那于我们祈家更为不利。” “呵,你这是狡辩,现在没有证据在手,他萧明章不也出手了吗?” 祈美之对这弟弟颇为失望,为了一个女人连脑子都没有了。 祈父看到两人针尖对麦芒一般吵了起来,这回连他都想弄死顾德音这个红颜祸水了,怪不得跟萧明章能成一对,这俩就是臭味相投。 这边的争吵,很快就传到萧明章和顾德音的耳中。 此时的顾德音正躺在萧明章的大腿上,看着密报中祈家一家三口争吵的话,不由得啧啧出声。 萧明章密切注视着她的表情,然后试探地道,“祈今之对你倒有两分真情。” 由头到尾,在祈家,他都是力保顾德音的那个。 顾德音像发现新大陆那般地翻身坐起来,笑看他,“吃醋了?” 萧明章轻嗤一声,“他还不配让我吃醋。” 这酸溜溜的语气和表情出卖了他,顾德音才不信他的口硬,不过她还是心情不错的揉了揉他的脸,“说谎。” 萧明章没有辩驳,而是伸手拥紧她的腰,抓着她的手轻轻地一吻,“嫁给我,让祈家那老头子无颜以对。” 让他那死老头乱说话,就该用现实狠狠地打他的脸。 一说起这个话题,顾德音就装死不吭声,她不想要摄政王妃这个身份的束缚,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多好。 所以,她立即转移了话题,“祈美之跟祈家有分歧,祈家真能压得住她?” 她对此还是有几分怀疑的,虽然讨厌死了祈美之,但小皇帝还在,她不知道萧明章打算如何处理这个未来的烫手山芋。 这也是她一向不主张弄死祈美之的原因所在,不然直接让秀儿去下毒,那祈美之就会死得不能再死。 可她不屑于用这样阴狠的手段。 她这逃避的样子,萧明章再熟悉不过了,一提到亲事,她就这样,他都被折腾得没脾气了,罢了,总有一天,会磨到她同意为止。 对此,他非常有耐心。 他淡淡地道,“祈美之虽然暴躁,但她还没有丧失理智,有祈家在,她与她儿子才能更安稳。” 顾德音看了眼他沉下来的眉眼,没有问他想如何处置小皇帝。 摄政王这个位置,看似风光,实则没有几个人会有好下场的,等到小皇帝成长起来亲政后,大概会想要将萧明章挫骨扬灰,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毕竟上辈子她也没有看到最后,所以也不知道萧明章最后有没有登基称帝。 要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她与他如今也算是深度捆绑,算是荣辱与共。 “在想什么?” 萧明章亲了下她的额头轻轻地问。 顾德音却是正色看着他,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那个一直悬着的疑问。 “对小皇帝你怎么想?” 萧明章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怎么想?” 顾德音笑了笑,伸出指了指他的胸膛,“说的好像我怎么想,你就怎么做似的……” 他抓着她作乱的手,认真道,“只要你想,我就去做。” 你若想要母仪天下,那我就成全你的愿望。 那张龙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唾手可得。 顾德音怔了怔,权力有多诱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那种一言就能决断人生死的权力,就更是迷人。 可她心里很清楚,她不要做权力的奴隶。 细思了片刻,她摇了摇头,拒绝了来自权力的诱惑。 “我不想左右你的决定,正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你有你的道,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何时我都在。” 她反握住他的手,温柔而坚定地看着他。 在这个问题上,她释怀了,重回一辈子,要的就是恣意痛快的人生。 何为对?何为错? 没有对与错。 萧明章笑了,先是微微一笑,随后说是畅快的大笑,最后笑容一收,他拥紧她。 “人生得以一知己,足矣。” 她就是他的灵魂伴侣。 半晌,他这才轻声地说出心中的想法,“看皇上的资质吧。” 若他堪为君,他退一步也无妨,毕竟要为这个天下着想,要为黎民负责,这是上位者的责任。 顾德音明白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还会留着祈家,让他们约束住祈美之,就是不想跟小皇帝结下杀母之仇。 祈美之的生与死,取决于她的儿子。 想明白这点,她道,“我可以保证不整死祈美之,不过前提是祈家要看好她。” 不然就大家一起发疯,谁怕谁啊? 这三年来,她发展的势力也小有规模,对付现在的祈美之并不难,毕竟祈太后现在被拔了毛,不是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 第212章 分离 萧明章捏了捏她的俏鼻梁,“放心吧,祈家主不是个蠢人。” 他一直躲在儿女的后面,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其实他才是祈家真正的掌权者,要看住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后,并不难。 这是他为祈美之这打造的牢宠,希望她能好好“享受”。 此刻的祈美之已经被父亲劝服了,她没有再暴跳如雷,看了眼一旁的亲弟,违心地承诺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找顾德音的麻烦,这下你满意了吧?” 祈今之点了点头,“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永远待在这里的。” 祈美之摆了摆手,现在说这个有何意义? 她的儿子还没有长大成人,她还有得熬,要彻底的蛰伏,就是在自己心上插一把刀。 看到祈父满意地离去,她的神色阴暗了下来,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血衣,她递给弟弟。 “你拿这个给皇上,就说我十分想念他,为此还病了一场,呕了血,让他不要忘记我这个亲娘还在吃苦。” 她不能让儿子被萧明章拉拢了去,她要儿子时刻记得萧明章是他们的敌人。 祈今之皱眉看了看那血衣,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 “姐……” “今之,你若还当我是亲姐,就按我说的去做。” 祈美之一面坚持,一面又展现出脆弱的样子看向弟弟。 “我为了你都肯妥协不找顾德音的麻烦了,你就连小小的忙也不肯帮帮我吗?” 话说到这份上,祈今之纵使觉得不妥,但还是接下了这件血衣,就在他要缩回手之际,她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发誓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不然你一生都得不到顾德音。” 祈今之叹息一声,在亲姐的注视下发了誓,亲姐这才松开他的手。 祈美之摆了摆手,“你也回去吧。” 祈今之深深看了她一眼落寞的样子,掩下心疼,转身离去。 祈美之这才收起脸上的哀色,她不会坐以待毙的,肯定会有突破口的。 她的目光再度落在桌上几个辅政大臣的资料上,手重重地落在上面,是时候该有人辞世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没有祈美之暗搓搓的行刺杀一事,顾德音出行都自由了许多。 这日在萧明章的书房,她看到最新调查各地粮仓存储情况的报告,柳眉皱得很紧,怪不得萧明章的神色那么难看。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上欺下骗,中饱私嚢,惯常之事。” 萧明章却没有被这一番话安慰到,这次的干旱还没到赈灾的程度,若不是顾德音提醒,他对这方面的重视是有限的。 “明后两年真的会更难?” 听到萧明章问,顾德音沉重地点了点头,她不能说出重生一事,但要说出根据来也不难。 “历史上的干旱往往也不是一两年就结束的,有些要持续数年,我们最好做好准备,我不想看到易子而食的惨剧。” 在这方面,萧明章比顾德音更不想看到那样的人间悲剧,他是摄政王,这是他的责任。 “从明天开始,会严查贪官。” 顾德音了然地点了点头,查抄贪官的资产是丰盈国库最快的办法,而贪官兼并的大量土地,还会带来粮食的进一步集中,这是在为后期的赈灾打算。 除此外,她也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 “南边的气候适合稻谷一年两熟,我听一些海商说,海外有些地方的气候,稻谷能一年三熟,若能在这些地方种植大量的稻谷,就能缓解北方的干旱,我打算亲自南下一趟……” “不行。” 萧明章没有听完她说的话,就断然拒绝。 看到她神色不豫,他叹息一声,伸手揽过她。 “南边气候炎热,瘴气横行,民风彪悍,我不放心你前去,鼓励农耕,开发海外土地,这事我来做,你就在京里乖乖地待着,朝廷出面,比你单打独斗要强得多。” 他试图以理服人。 顾德音当然知道他说的才是正道,但她也不能在京干坐着什么也不干。 她没有再说什么大道理,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只会躲在你身后。” 她要的是从来都是比翼双飞。 两人的目光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最终,还是萧明章退让了下来,他终究不舍得折下她的翅膀。 “带上我安排给你的人,不许往危险的地方去,更不能独自行动……” 他一连说了十好几个条件。 顾德音都心情极好地应下,这会儿她表现得极其听话。 萧明章叹息一声,心知这些表现都是唬人的,她从来都不是听话的性子。 确定要南下了,顾德音不但要在那儿种水稻,还有药材,干旱过后很可能就会是水灾,到时候必定滋生瘟疫。 上辈子就是这样的,粮食价格攀高,随后就是药材。 所以这辈子得提早做打算,这样做不单单是为了萧明章,更是想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让天下人都能度过这个难关。 顾江淮不放心女儿南下,但也没有阻拦,这样的极端天气之下,没有人能幸免于难,既然女儿有担当,那就让她去做。 倒是办了桩案子的元嘉公主一回京,就听到了顾德音要南下,立即赶来相见。 “顾姐姐,这样太危险了,我一路回京,已经看到不少灾民流蹿,此刻南下不是明智之举。” 顾德音却道,“我心意已决,公主无须再劝我。” 元嘉公主看着顾德音这固执的样子,不由得直叹气,最终没再说什么,回去后就去闹她哥,觉得她哥没能留住顾德音在京城,真没用。 萧明章任由这个妹妹闹,若不是拼命地压抑住,他都想要去顾德音面前反悔了。 元嘉公主闹了一场无果,只能眼睛红红地送顾德音出京。 萧明章今日有大朝并没有前来,顾德音也没有恼,大家都在为这天下苍生尽一分力,所以有时候有些小情小爱就无须放在心上。 坐上马车,她朝父亲和元嘉公主挥手,示意他们回去。 转身在马车上坐好,她正要闭目养神,结果在马车的隐蔽位置发现了不该出现的人,她气恼地将人一一拖了出来。 “花书,花朝,你们俩现在立即下马车回去,这一路有秀儿跟着我即可……” “不,姑娘,我们不回去。” “对,我们也要跟着你,不然我们在京城也不能安心。” 花书和花朝坚持道,她们这次说什么都不会退缩。 以前姑娘出门都爱带上她俩,可自从接手了顾家商行的所有生意后,姑娘出远门就只带秀儿一人,她们为此失落了好一阵子。 后来更因此勤加练习武艺强身健体,就为了能跟上自家姑娘的步伐。 顾德音抚了抚额,看着两女那坚定的决心,她终于体会到萧明章的左右为难了,果然风水是轮流转的,这会儿轮到她遭报应了。 她先看向花朝,“你跟赵木雷的好事将近了,不若你回去备嫁,等我回京后再为你主持婚礼,可好?” 花朝一眼就看穿了自家姑娘这是打算逐个击破,她立即道。 “姑娘,赵木雷哪有您重要?如果他等不起,那我不嫁他好了。” 顾德音这下子哭笑不得了,这傻姑娘为了她,连未来夫婿都不要了。 说不动花朝,她转头看向花书,正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花书抢先开口道,“姑娘,我没有要嫁的人,这辈子我都打定主意小姑独处了,所以我没有什么顾虑,可以一心一意侍候姑娘。” 顾德音这下子没招了,只能看向秀儿。 秀儿会意,直接从袖口掏出好几包毒药和痒痒药粉,然后坐到花书和花朝的中间,教她们俩如何用这几种药粉,对于不会武的人来说,用毒最干脆利落。 花书和花朝极认真的学习,对于身家性命,她们自然是看重的。 顾德音没眼看那边的俩傻瓜,只好卷起车窗帘子,看着外面渐行渐远的风景。 正看得入迷处,突然听到后面有马蹄声传来,她下意识地朝后看去,竟看到萧明章带着光追了上来。 一时间,风沙吹进眼里,她不禁湿了眼眶。 本以为他不会来,可他到底还是丢下大朝的众人,赶来送她。 秀儿停下与花书和花朝的教学,三女都默然不做声,此刻她们不想打扰了这对分离的恋人。 萧明章已经奔到顾德音的面前,他纵着马儿配合马车的速度,只见他轻捧着顾德音的脸,“一定要保重,记住在我在京城等你。” 顾德音鼻子一酸,她努力忍住即将要掉下来的泪水,千言万语只化做一句,“你也要保重。” 这边情人难舍难分,钟时名做为这次往南的钦差,在看到这一幕时,先是吃惊,最后识趣地避开,不过他还是暗暗让车队放慢行,没敢真停下来,毕竟那边的俩人,没有一人叫停,他可不敢自主作张。 骑在马上,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先是问候了一下不下雨的老天爷,后来却是想到三年前初见顾德音时,那会儿如果有人告诉他,有一天,顾德音会成为萧明章的女人,他一定会嗤之以鼻。 罢了,多想无益,不过这一路上南下要多照顾顾德音才是真的。 萧明章最终还是勒马停下,目送顾德音往远方而去。 他告诉自己,分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可他不知道,差一点,她与他就要天人永隔。 ------------ 第213章 出手整治 南下的一路上,顾德音见到太多的人间悲剧,那一幕幕都让人揪心不已,她惟有催促钟时名尽快赶路。 好在有官兵一路随行保护,她的安全无虞,到达岭南时,已是春天,正好是播种的季节。 钟时名做为钦差,督促种粮,各地官员都要配合行事,各种优惠政策相继出台。 而顾德音是大商家,顾家在此的根基有些薄弱,但她财力雄厚,提前签订了购粮契约,调动大小地主们种主粮的热情。 果然,一看到有大宗买卖,就连荒地都有不少人热情地去开垦,先不说荒地三年不用交税,对于他们来说,能多赚一笔是一笔。 此时北边的干旱在南边并没有成为热门话题,这里历来与中原腹地有着隔阂,不过随着旱情的深入,迟早会有商人来这边筹粮囤积起来准备大赚一笔,灾年最不缺的就是这群人。 所以她先下手为强,她的契约都有官府作背书,所以不怕有人毁约不履行。 她先来一步,后面再想哄抬粮价的大商户就只能干瞪眼了。 南边最繁华的就是海上贸易,顾家在这边也有自己的商行,同样与海外商人进行交易获利。 顾德音到来后,与南洋商人来往最多,据说那边的气候非常适合种植水稻,所以她提出不用真金白银来交易,要改用粮食。 至于他们不擅长种植水稻,这容易,直接就派人过去指导就行了,总之下一季的交易得用稻米。 对于这种交易方式,有人感兴趣,有人嗤之以鼻。 顾德音对此并不在意,有远见的人自然知道粮食比金银珠宝宝贵得多,更何况她这边还提供技术指导,所以有大片土地的海外商人最为感兴趣。 一整年她都在忙这个事,而在年末寒冬之际,北边的旱灾终于全面爆发了。 南边湿冷的气候,她并不太适应,搓了搓手之后,她拿起萧明章写来的信,说是朝廷已经开始赈灾了,因为有做充足的准备,赈灾的安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灾情初步得到控制。 放下了萧明章的信,她又看起了义兄薄青崖写来的信。 他还在江南待着,那边是鱼米之香,因为有他提前部署,粮价很是稳定,而且顾家商行对朝廷赈灾一事响应得最为积极,倒是赢得不少好名声。 顾江淮在京统筹,如今他出门都被人称为大善人,听得他觉得太高调了,所以减少了出门的次数,但京郊的施粥棚却是搭了起来。 有顾家带头,不少大商家也不好做缩头乌龟让顾家独美,纷纷打开粮仓配合朝廷的举动。 在大商朝上下都一心想着共渡难关时,惟有顾二叔夫妻俩对于大把大把的粮食送出去,而气愤不已。 顾二叔更是冲到顾江淮的面前质问,“大哥,是不是别人叫你一句大善人,你连自己是商人的根都忘了?这捐出去的是多少钱?你算过没有?我们顾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顾江淮连头也不抬,直接打断他的话,“你若是来跟我说这些废话的,那就赶紧滚,别耽搁我的时间。” 他的一双儿女都在外奔忙着,他没有时间听老二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顾二叔看到自己被忽视了个彻底,他气不过地掏出几位族老写给他的信,摆在顾江淮的面前。 “大哥,族里不同意你这行为,你赶紧收手,不然族里就要派人北上过问此事……” 顾家商行的钱不是他顾江淮一个人的,而是顾家所有人的,他顾江淮不能如此自私自利。 顾二叔脸上的得意,在触及到自家亲哥那冰冷的眼神时,顿时有些慌了。 不过想到自己没有错,所以他瞬间挺直腰,与顾江淮对视。 “族里不同意,让他们北上来问我好了,正好我也有东西要让族里看一看。” 他拿出顾二叔当初勾结禹王的铁证摆在桌面上,此时他嘲讽地看着脸色发白的老二。 “这些不用我多说,你都知道是什么吧,当初禹王定下的罪是谋反,你这证据一摆上去,我们顾家全族都要受你连累,你说族里看到这些,会饶了你吗?” 顾二叔脸上的冷汗涔涔,他冲上去想要拿到这证据销毁掉,哪知手却被兄长按住。 “你以为我就只抓到这些证据?老二啊老二,你打小就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你一直不甘心我当这个家主,但这家主之位你还真担不起……” “我不服,你就是比我早出生……” 顾二叔大声吼着,此时他的脸因为恨意而扭曲。 顾江淮长叹一声,自家闺女说得对,老二这种人迟早还会再卖了顾家,留着他终究无益。 这次他不再心软,而是唤出自己的护卫,将顾二叔绑了起来。 “运回江南本家,让族里处置。” 有他的亲笔书信,族里不敢怠慢,自是会禀公处理。 顾二叔挣扎却无果,他知道自己离完蛋不远了。 顾二婶看到丈夫被关押了起来,先是不服的大闹一场,后面看到那些证据,她顿时哑口无言,一时间,手足无措。 不敢面对冷脸的大伯哥,她瘫软的身子被侍女扶了回去。 看着迎上来的小女儿顾丽娇,她一把握住女儿的手,“收拾东西,我们回去江南本家。” 这京城待不得了。 顾丽娇神色一怔,“娘,为什么要匆忙回去?姐呢?我们要不要通知她?” 当初亲姐顾丽蓉与表哥康生廉私奔了,等爹娘寻到时,亲姐的肚了都大了,这婚事不点头都不行,后来只好与康家协商,补上了三书六聘,顾丽蓉这才当上了康生廉的正头娘子。 或许是因为还在京城科考的原因,康生廉有所收敛,没有弄死顾丽蓉,两人倒是过得还不错,头胎生了个儿子,最近又怀了二胎。 顾二婶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大女儿,反正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不用派人去通知她了,把你哥找回来,我们就出发回去。” 顾丽娇这才没有多问,直接派人去兄长顾德平时常出没的地方找人,哪知却传回来一个坏消息,顾德平与人争夺花魁娘子,结果失手打死了一个高官子弟,当场被别人抓住扭送官府。 顾二婶听到这个消息时,面色一白当即晕了过去。 等醒来时,时间已过了好几个时辰,她不敢耽搁,直接跑去找大伯哥顾江淮,求他一定要救回自己的儿子。 偏偏顾江淮此时不在府里,她急着问他身边侍候的下人,对于家主的行踪,谁也不敢透露。 顾二婶只好在顾江淮的院子门口等待,从没有一刻,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 顾江淮早已知道顾德平失手杀人一事,回来看到弟媳妇康氏求他救人,他只冷冷地道,“德平有今天都是你们不教之过,你知道他杀的是何人吗?” 顾二婶听到儿子杀的是皇亲国戚之后,顿时头更晕了。 可她一想到顾德音跟萧明章的关系,她的眼睛又是一亮,她忙道,“可以请摄政王出面救人,大伯,只要救出我的平哥儿,我们即刻回江南,永不进京……” 只要能保儿子一命,这家业她再也不争了。 顾江淮用看白痴的目光看她,“为了你的草包儿子,就要让我女儿在喜欢的人面前矮人一等,那你的草包儿子还是去死吧。” 说完,他冷漠地拂袖而去。 在他看来,顾德平这个侄子这次不死,下次也会死在同样的事情上,所以这人根本就不值得搭上人情去救。 顾二婶看到这大伯哥如此绝情,不由得在他身后咒骂,“顾江淮,你这冷酷无情不念亲情的混蛋,怪不得你没有儿子送终,所以你也见不得我们二房有子,你这就是趁机报复……” 看她骂得太难听,顾管家不留情面地让人用破布塞住她的嘴直接拖走了。 顾二婶一病不起,丈夫被押回江南本家处置,儿子又被正法,她觉得日子没有盼头了,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顾江淮直接打发人送灵柩回江南。 至于顾丽蓉等几个小辈,因灾民流蹿,他怕会不安全,所以都暂时留在府里,反正也不缺他们一口饭就是了。 等灾情过后,给顾丽娇等几个女孩子找门好亲事,男孩送回江南读书,这事便了了。 顾德音收到自家老爹的家书时,已是来年夏天炎热之时了。 没想到老爹处理顾二叔一家如此干净利落,这个结果她甚是满意,至于顾二叔留下的子女,她也不怕他们将来会报复,在绝对实力面前,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 更何况她早已提拔跟顾二叔夫妻俩不和的庶子,有这人压着二房子女,就更不愁报复一事,而且也能在族里落得一个宽容的名声,甚好。 果然一如记忆中那样,这场干旱前后持续了三年之久,她一直都在忙一件事。 等到旱灾有所减缓之际,水灾如期而至,赈灾的力度进一步加强。 她此时已经带着大批药材和大夫赶往灾情最严重的州城。 这里天气热,瘟疫十分猖獗,当地官员也好,底层民众也好,都人心惶惶的。 顾德音与钟时名这钦差的到来,给这城市注入了主心骨。 因为顾德音有粮有药,钟时名在制定政策时都会咨询她的意见。 “封城,不能让疫情往外扩散,除了物资之外,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 ------------ 第214章 为爱奔赴 顾德音说要封城,钟时名深以为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他刻意多看了顾德音一眼,这个女子从当年毅然走上公堂与夫家对抗,再到如今能以大局出发考虑问题,她的成长也是有目共睹的。 在顾德音发现之际,他很自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既然要封城,顾姑娘,这后续物资是否跟得上?朝廷的储备粮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只怕未必会第一时间支援到这里……” 一旦物资跟不上,封城就将是一场人间练狱,到时候他们也未必能独善其身,虽然知道摄政王肯定最为关注这里的情况,但就怕有万一出现。 顾德音早就想到这个问题,这些年她帮着朝廷赈灾,其实无形中也得罪了不少人,很多人都在背后诅咒她,再加上一直蛰伏的祈美之,就算有萧明章保驾护航,但也怕出纰漏。 毕竟灾情这几年,萧明章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从他手中过,再加上严查贪官污吏,虽然赢得民间一片赞誉之声,但这始终是得罪人的事情,谁知道此刻会不会有人故意报复? 所以小心驶得万年船,她道,“钟大人不用担心,我早已让家兄准备好了物资,粮食和药都不会缺,只要你这边能顶得住,我这边不用担心。” 钟时名听到这保证,心里对顾德音又更高看了几分。 以前他是看不上这些商户的,可如今顾德音以一己之力让他改变了想法,若没有顾德音相助,这场赈灾他不会完成得如此顺利。 此时他朝顾德音深深一揖,“我代这些灾民感谢顾姑娘的援手。” 不管顾德音是为了什么才做这么多,她都配得上功德无量这四个字。 顾德音一惊,急忙给钟时名还了一礼,“钟大人无须如此多礼,我是大商朝的一份子,自然也要出一份力。” 商订好了策略,钟时名立即就支部署,两人分头行事。 城中已经染病的灾民都被集中安置医治,而未发病的则在家中隔离,全都不得随意走动。 粥棚依旧在施粥,防病的汤药每天每人一碗,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顾德音没有只待在安全在地方,而是亲自带着庞大的医疗团队深入病源区,与病人接触,只为寻找对付此次疫情最有种的汤药。 花书和花朝看到自家姑娘忙进忙出,她们不禁深深的担忧。 “姑娘,这里太危险了,我们不若先撤出去,这里就交给医者即可。” 花书理智地道。 花朝忙附和了几句,最后更是道,“有秀儿在此统筹全局即可。” 秀儿医毒两术都颇有造诣,又是她们的自己人,她留在这里最为合适。 顾德音却是摇了摇头,她有她的顾虑,毕竟她是顾家人,有她在,自然更能震慑这些随她而来的人,她怕秀儿压不住这些人。 花书和花朝劝不住顾德音,只好随她去,反倒顾德音安排她们离开疫区,两女抵死不从。 “我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姑娘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这两人同样固执得很,顾德音也放弃了劝说她们。 每天都有因疫情而死去的人,顾德音这些年看到太多的人失去性命,她已经都有些麻木了,哪怕痛心,也没有太多的悲伤表现出来,毕竟活着的人还要往前看。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无比想念萧明章。 曾经她只想到两人身份的巨大差异,齐大非偶和没有安全感的想法一直在她心里占据上风,可如今面对了这么多生死,她曾经的那些顾虑都变得像是一场笑话。 既然都活着,那就该勇敢地追求自己觉得美好的东西。 上辈子死于后宅的阴影不该再笼罩在心头。 所以再见到萧明章,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嫁给他。 京城中的萧明章每天都关注着顾德音那边的消息,知道她前往疫情区参与救治染病的灾民,为此他大发雷霆,觉得她以身涉险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会担心? 但他又深知她固执的性子,肯定谁劝都不会听。 气过之后,他开始夜不能眠,总怕她会出事。 朝中的大臣都感觉到摄政王最近脾气暴躁了许多,有差事在身的办起差来比往日都多了几分谨慎,就怕做错了会被摄政王削一顿。 哪知,有时候最怕什么就会来什么,这日,萧明章刚处理完政事,就接到了从疫情区快马加鞭传回来的密报。 这是钟时名上的密折,每每看到这样的折子,他都会面色阴沉难看。 果然,这份密折一打开,一目十行地扫过,他顿时怔在那里动弹不得。 “哥,我进来了,今天的户部之事……” 元嘉公主拿着公事径直走进书房,刚想直接说公事,就看到自家兄长怔愣地坐在圈椅内,她一看就觉得不对劲,扔下公事,忙上前道,“哥,出了什么事?” 一面问,她的目光一面落在兄长手中的密折上。 她当即拿过一看,顿时也怔在原地,嘴里呢喃道,“怎么可能?顾姐姐怎么会感染了时疫?是不是钟时名搞错了……” 妹妹的话惊醒了萧明章,他当即起身吩咐道,“朝政暂时由你主持,我此刻前往疫区接她回来。” 他不能让她死在那里,绝对不能。 元嘉公主听到这话,面露惊色,这些年的历练让她思考问题多了几分理智少了几分感性,她一把拉住兄长急切道。 “哥,你是摄政王,总领朝政,天下不能没有你,那里是疫区,我们派人去接顾姐姐回来便好,你不能亲身去那里,太危险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朝政怎么办?天下臣民怎么办?这些你想过没有……” 她的兄长一向是理智的,怎么在这事上如此糊涂? 那里是疫区,是时人避之不及之地。 萧明章却像不认识她般地看着她,“嘉嘉,那是你的顾姐姐,曾经救过你的顾姐姐,你就忍心看她死在那儿吗?” 说到这些往事,元嘉公主的眼泪都落下来了,她当然心疼她的顾姐姐,但是这事不能这么论的。 “哥,从小到大你都告诉过我事有轻重缓急,万大事当以大局为重,此时,还请哥你以大局为重,莫要冲动行事。” 她跪下来请求兄长改变主意。 “若是顾姐姐在这里,她也一定会这么劝说你的,不然顾姐姐染上时疫一事,就不会是钟时名上密折你才能知道,顾姐姐身边的人早就禀报上来了,之所以没有消息,一定是顾姐姐下了死命令不让他们说,哥,你要辜负顾姐姐的一片心意吗?” 萧明章心里清楚,妹妹说的才是顾德音的真意,她一定不会让他去冒险。 他也知道妹妹说的才是对的,永远保持理智以大局为重,这才是一个上位者的合格表现,可他此刻真的做不到。 曾经他看不上为爱冲动的人,觉得这样的人难当大任,可如今他明白了,那是未到情深处,如果爱人不在了,那还需要顾虑到什么大局? 他伸手扶起妹妹,定定地看着她的泪流满面的样子。 “嘉嘉,为兄这辈子就冲动这一回,我必须要去见她带她回来,哪怕那里是刀山火海,我都要去。” 元嘉公主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她想骂兄长是恋爱脑,但又想到此刻受苦的是她的顾姐姐,心里此刻冰火两重天。 “哥……” 她难过地低啜出声,再也说不出理智的相劝的话。 她体会不到哥哥为爱奔赴险地的做法,但却知道,担心最亲近的人是个什么感受。 萧明章轻拍了下妹妹的肩膀,他的妹妹长大了。 “嘉嘉,你成长得比为兄想象中还要更好,我待会儿给你留份密旨,我若回不来,就由你来当这个摄政公主……” “我不要。” 元嘉公主急忙推拒,她收起了自己脆弱的一面,此刻她坚定而执着地看着兄长。 “哥,你跟顾姐姐一定要平安地回来,我不要当什么摄政公主,这样没好下场的差事我不担,我只要你和顾姐姐回到我身边,不然我就撂挑子不干,省得以后死无全尸。” 摄政王也好,摄政公主也好,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他日等小皇帝长大羽翼丰满之后,就是他们下台一鞠躬之时。 以女子之身参政,没有兄长做她的后盾,她走不远的。 对此,她深知肚明。 萧明章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于他坚决要前往疫区,周公公等亲信也是跪下相拦,可同样也没有拦住。 最后周公公道,“奴才陪王爷一同前去……” 萧明章却是摆手道,“你留下,若本王有个三长两短,嘉嘉还要你多加扶持。” 周公公此人是有能力的,他得给妹妹留下足够的亲信,这样她才能在他出事后顺利上位,将来也不会轻易受小皇帝和祈家的掣肘。 周公公见主子都安排好了,这才没有再坚持要跟去。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萧明章带着亲信趁夜出了皇城。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摄政王称病不出,政事全都移交给元嘉公主处理。 ------------ 第215章 重重关卡 萧明章昼夜不停地赶路,以最短的时间到达了疫区。 可这里早已封城,进出都要官府的手牌,除了物资运输之外,闲人一律不得出入。 萧明章一行人风尘仆仆,而且穿着极其朴素,没人知道摄政王来了,只以为他是行路匆匆的旅客,守城的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没有手牌一律不能前行。” 萧明章没有做声,跟着他的下属却是板起脸,想要教训这个士兵一顿,但被萧明章用眼神制止了,人家尽忠职守没有做错,你又有何立场和权利去指责人家? 那名下属立即会意地退了下去,这会儿谁也不敢逆摄政王而行。 萧明章不与那名士兵辩驳,而是领着人直奔官衙而去,索要进城的手牌只能找他们要。 这里的官衙极其的冷清,没有人想要进去疫区,所以这里几乎用门可罗雀来形容,惟有运送物资的人员才会出入这里。 萧明章到达时,就是看到这么一片冷清的场面,他背着手而立,朝身边的下属扫视了一眼,对方立即会意地进去索要进城的手牌。 正在他背手而立焦急地等待之际,居然看到身体不好的薄青崖正跟此地的父母官一块从里面走出来。 只听薄青崖急切道,“我家义妹染上了时疫,大人,我焦心不已,还请你发放手牌允我进城,不然我在这里也是焦急如焚坐立不安……” 那位大人却是一再摆手道,“薄公子,不是我不给你行方便之事,只是钟大人那边的人传话说,不能经你手牌,你身子弱,里面的疫情还没有得到控制,你进去也只是送命的……” 这位薄公子是顾家人,给疫区是又送粮又送药又送布衣等急需物品,可以说是个大善人,要不是钟大人下了死命令,他也不想拂了人家的面子。 薄青崖的脸色不禁有些衰败,估计是自家义妹要求钟时名那样下令的,她阻止他冒生命之险,自己却在疫区里面生死不知,这让他如何安心? 不行,他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都要进到疫区里面,不看到她安好,他如何能罢休? 不再与这一城的父母官扯皮,他拱了拱手转身就要离去再想办法,哪知这一转身,就看到了一脸憔悴但又严肃的萧明章。 这猛的一下子看到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他不由得震惊地僵在原地。 好一会儿,他方才回过神来,上前给萧明章见礼,“见过王爷。” 萧明章点了点头,算是跟薄青崖打了个招呼。 站在一边的当地父母官,在听到薄青崖唤这衣着普通但气度不凡的男子为王爷,心下惊讶,不知道这位是什么王爷? 反正不可能会是摄政王,这里是疫区外围,那样权倾朝野的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再如何的心系百姓,他也不可能冒生命危险。 一时间没有猜透萧明章的身份,拿不定主意,干脆假装听不见,省得惹上像之前的禹王那样的麻烦。 薄青崖却是脑子嗡嗡在叫,萧明章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自家义妹而来的。 他看得出来萧明章是极其喜欢顾德音的,但没有想到,他会喜欢到这种程度,一时间,让他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自认这个世上除了义父之外,就属他最爱顾德音,可如今却发现,还有另一个男人的爱不亚于他。 这让他内心的那点隐秘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原来他真不是独一无二的。 正在场面寂静又有些尴尬之时,官衙里面低一级的县丞亲自送萧明章的下属出来,那点头哈腰的样子,怎么看都有几分滑稽。 可萧明章的下属却视而不见,他是来自京城的官员,不是这些个低级官吏可比的。 待到萧明章面前,他立即将手牌呈上。 萧明章看也没看地伸手就拿起,转身立即上马,准备出发进城。 薄青崖看他要走,上前几步拉住他的马缰绳,看到萧明章不善地看着他,他赶紧道,“王爷,您一定要平安带她回来,拜托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低下头来,既然萧明章来了,那顾德音肯定最想见的是他。 萧明章轻嗤一声,“她是我的女人,我一定会平安带他回来,不用你拜托。” 薄青崖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义兄妹就是义兄妹,这关系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 他不再与之过多的废话,此时的他不想浪费一点时间在这无关紧要之事上,在薄青崖脸色有些苍白的松开马缰绳时,他立即扬鞭催马前行。 马蹄声声,带起一阵灰尘滚滚。 薄青崖没有躲避,待灰尘扬起时,他又不受控制的开始咳嗽不已,他想用这样的痛苦来掩盖心中的痛。 站在一旁的本地父母官在听到县丞的秘密禀报之后,眼睛都睁大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怎样的机缘,那真是来自京城的大官,而且还是个王爷,除了那位不做他人想。 这么一想,他赶紧跑着追上去,“王爷,王爷,下官还没向您汇报呢……” 只可惜他再怎么唤,也只有吃尘土的份。 萧明章把这一切都甩到了脑后,拿着手牌,他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城。 城中的钟进名已经领着人在此等待,显然是已经收到了消息,他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自家妹妹透露出来的消息。 钟时名上前给萧明章见礼,然后忍不住语气颇重道,“王爷,你不该来。” 这里现在每天都有生命去世,人人都恨不得逃离,可一向精明的王爷怎么会糊涂至此? 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啊。 顾德音是好,但这天下比顾德音更好的女子也不是没有,犯不着拿命来搏。 萧明章却不想跟他过多的废话,甚至也不过问疫情如何,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她呢?” 钟时名叹息一声,最怕这种老房子着火的事情,只好如实道,“顾姑娘的病情还没有稳定下来,如今正在隔离中,王爷不若先去休整一二,再见顾姑娘也不迟……” 能拖得一时就是一时,起码等顾德音那边情况稳定了下来,萧明章再去看她就会安全许多。 他是萧明章这一派的人,自然不想看到萧明章出事,不然光靠一个元嘉公主是撑不起大局的,她的资历不够,又是女子的身份,将来是敌不过小皇帝那一派的人。 “本王只想知道她在哪里?” 萧明章不悦地打断他的话,加重语气地问道,显然钟时名的回答再不能让他满意,他不介意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钟时名愣了愣,这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王爷何时如此昏聩过? 萧明章一看就看穿眼前之人的想法,耐着性子道:“本王从来都只为大局考虑,但这一次,本王想要自私一回。” 钟时名闻言,颇受震撼,连公主都拦下住萧明章,他又如何能拦得住? 罢了,他没再拦萧明章,而是亲自带萧明章去见顾德音。 一路上,都是萧条的样子,只是秩序维持得不错,可见钟时名是有认真做事的,萧明章还是挺满意他的表现的。 再如何担忧顾德音,他也还是尽一个上位者的本份问了当下的情况。 钟时名这才觉得熟悉的那个摄政王回来了,态度放平,像以往汇报工作一样,把疫区的情况一一汇报。 最后他总结道,“这次灾情加疫情,都多得顾家商行出钱出力,下官这工作才能进展得如此顺利。” 就算遇到了些麻烦,但他总能逢凶化吉,这也是多得顾德音。 萧明章点了点头,等此事过后,嘉奖顾家是顺理成章之事。 终于到了隔离区门口,钟时名正想领萧明章进去,萧明章却摆了摆手,“你留下,本王带着太医进去即可。” 他不想让其他人担惊受怕,犯不着拖着那么多人一起去冒险,这次的事情是他个人的私事。 “王爷……” 钟时名还想劝两句,哪知萧明章却摆手道,“本王命你在外守候,继续办差。” 听到这话,钟时名只好行礼应声。 萧明章带着太医直接走进隔离区,这里面比起外面更多了几分凄凉,但好在安排得当,并没有造成秩序的失控。 有人领路,他很快就到了顾德音隔离的病房。 一眼就看到了花书和花朝俩女在门外候着,他很确定顾德音就在这里面,急于见她的心跳得飞快,他一个箭步冲上前。 花书正好一回头,就看到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她惊叫一声,“王爷?” 花朝听闻,急切地回头看了一眼,真是萧明章,他……他怎么来了? 萧明章没有应声,而是推门就要进去,哪知花书和花朝拦着。 “王爷,姑娘不让人进去,您还是别进去了……” “对啊,王爷,秀儿正在里面给姑娘喂药,只要这次的药搭伍得对,那姑娘的病情就会好转起来……” 萧明章却置若罔闻,直接推开房门,光线照进屋里,他直接一脚迈步进去。 花书和花朝面面相觑,这会儿她们也不再怀疑萧明章对顾德音的感情,如果连这都不是真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 第216章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吗? 顾德音这几天都浑浑沉沉的,时而清醒时而昏睡过去,全身肌肉都在疼,脑袋更像是要炸开一般疼得厉害,曾经有一度,她觉得自己很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 可一想到父兄,还有萧明章,她心中就会燃起一股很强烈的求生欲望。 她一定要平安回去,不能让老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能让崖哥伤心难过,还有……萧明章…… 她还没有答应嫁给他,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这一生,她按着自己的本心活着,终于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她不甘心死在这里。 她拼命地挣扎着。 早已在菜市口被砍了头的许氏,如今正一脸怨恨狰狞地想要拉她进无边的黑暗里。 “顾德音,你这个害了我全家的贱人,给我死,你给我死……” 看到许氏那张令人憎恨的脸,她嗤笑一笑,“你死就死了,还想拉我进地狱,做梦!” 她狠狠地踹向许氏,将她重新踹回地狱里面,而她则努力地向着光明的方向游去。 许氏在后面追她,她则是拼尽全力甩开她。 终于,她置身于光明之中,而许氏则是一脸不甘心地看着她,只是身处黑暗的她无法游到光明处,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她朝许氏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想要她死?想错她的心。 正暗自得意着,她突然猛地睁开眼睛,真正的光明出现在眼里,她不适应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后,再重新睁开。 原来,刚才跟许氏的你追我赶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记忆渐渐回笼,一直小心做好防备的她,最终还是很不幸的感染了时疫,她立即下死命令给花书和花朝,不让她们随身侍候,然后就是趁着还清醒,也不让义兄薄青崖进到疫区,当然还要瞒着在京城的老父亲,不让他为自己担心。 她把一切都安排好,这才与众人隔离开了,除了秀儿和医者之外,不许任何人接近她,以免被她传染。 看来她还是命大活了下来,嘴角微微勾起,她正想出声唤秀儿,结果却看到了一张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脸。 这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脸。 她的眼睛睁圆,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她又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看到那张脸,不行,她再闭眼再睁开…… 萧明章看到她醒来,抑不住欣喜地凑到她的面前,正想说些激动的话,哪知她的反应居然是这样?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在顾德音再一次睁开眼时,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是真的。” 顾德音感觉到手中的温度,这真是萧明章,不是她的臆想,她沙哑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人是有点矫情,但也没有矫情到那种无可救药的程度,她并没想过要萧明章不顾安危前来疫区才是真的爱她。 这里本来就危险,他没有必要冒险而来,以他的身份,他身边的人也会千方百计的阻止他,毕竟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他一身。 萧明章伸出另一只手轻抚她苍白而消瘦的脸庞,温柔道,“我来不好吗?” “不好。” 顾德音板着脸回应。 “你不该来,我没让人告诉你,你……” 萧明章并没有因她的反应而生气,“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这里生死未卜,我在京城能坐得住吗?” 看到顾德音想要急切地回答,他又道,“换成你,你会乖乖在京城等我回来吗?” “不能。” 顾德音想也没想就斩钉截铁地道,一想到如果是萧明章在这里感染时疫,她一定会不管不顾地也要前来,谁劝都没有用的那种。 萧明章道,“这不就结了。” 看到顾德音没有再叨叨这个问题,他这才赶紧转头唤秀儿与几名医者进来。 顾德音还躺在床上,秀儿和几位大医、大夫都围着她又是把脉又是查看舌头,好一番望闻问切下来,这才统一了意见。 最后由萧明章带来的太医回话,“王爷,这次的汤药配伍正合病症,顾姑娘已无大碍,不过身体还虚,需得后天调养才行。” 萧明章这才松了口气,看到顾德音打了好几个哈欠,没一会儿,又撑不住睡了过去,看她呼吸正常,他留下秀儿在这里照顾她,其余人都带了出去。 疫区有了萧明章亲自坐阵指挥,效率不是钟时名主持大局时可比拟的,各地物资源源不绝地运了进来。 配出了对症的汤药,接下来疫情就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再也没有人死去,而是康复者渐渐多了起来。 待到冬天来临时,因疫情而封禁的城镇,重新打开了城门。 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他们终于熬过了这场疫情,鞭炮声不绝于耳,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高兴的笑容,纵使有亲人离世,但活下来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这才不辜负亲人的在天之灵。 萧明章抱着身体还虚弱的顾德音坐在酒楼二楼的窗前,与她一起看着这振奋人心的一幕。 “这都是多亏有你。” 顾德音听到萧明章肯定的话,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握住萧明章的手,“不,这是我们一起努力的结果。” 光靠她,是解决不了这么大的一次灾情。 萧明章没有跟她争辩这个问题,她做了多少,他都看在眼里。 顾德音一抬头就看到他好看的下巴,脸上的笑容渐浓,她伸手轻抚他的脸,他顺势看向她,眼神缠绵。 她挺身,在他的下巴处轻轻咬了一下,随后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 萧明章只是轻笑道,“调皮。” 顾德音心情正好,突然道,“等我们回京,就成亲,好不好?” 萧明章闻言一愣,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吗? 他次次求亲都以失败告终,可如今她却主动开口求亲,这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怎么,你不乐意?那就算了……” 顾德音故意道。 萧明章急切地打断她的话,“没有不乐意,怎么就算了?我不许,你这次总算松口同意成亲了,不用等回京,我这就让人传口信回京筹备婚事……” 省得她哪天反悔又不同意成亲了,那就糟了。 顾德音看他这突然霸气侧漏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不过是逗了他一下,他怎么紧张成这样?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之后,在婚事上,她变得比以前大胆积极了许多。 萧明章喜欢她这个改变,一想到软玉温香在床,他就止不住地傻笑。 顾德音不由得概叹,这才是真心爱自己的男人,不像以前的徐宁宇,那就是一坨臭狗屎,想起都恶心。 两人回到京城时,已是接近年关了。 元嘉公主在收到两人准备成亲的口信时,就开始准备婚礼事宜,打算在年前一定要将顾德音迎进皇家门,成为她名正言顺的亲亲嫂嫂。 京城上下都知道摄政王准备成亲了,王府采办那高调的行事,无不在世人宣称萧明章好事将近了。 至于新娘是谁,坊间传闻不断,但知情人都知道那人就是顾德音。 上流贵妇们都嫉妒得眼睛红红,贵女们也恨得咬紧手帕,萧明章位高权重,长相又俊美无俦,哪怕他年纪不小,但想嫁他的女人却是不计其数。 如今他要成亲了,她们焉能不哀声一片? 依旧在皇陵的祈美之,在听到这消息时,气得将屋子里的物品通通都砸碎了,虽然早已放弃了勾搭萧明章,但她就是见不得这两人喜结连理。 这是在深深地打她的脸,让她这当朝太后的脸往哪里搁? 她发疯的举动,很快就引来了祈父。 祈父冷脸看这女儿那不受控制的样子,厉喝道,“想想皇上,你就要冷静下来,人家要成亲,你这当太后的贺礼也不能薄……” 祈美之眼睛红红地瞪向祈父,“我不宰了他们就算好了,还要给他们送贺礼?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皇上即将十四岁了,再等多几年就能亲政了,你不忍也得忍。” 祈父实在是受够了这个女儿时不时都要发疯一下,怪不得都坐到太后这尊位上了,她还是被人压制得死死的,只能说这人还是没用。 祈美之听到儿子即将亲政这几个字眼时,这才将脸上的恨意稍稍掩去,是啊,她忍了这么些年,不就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吗? 这些年她持续给儿子送去她悲惨的消息,这让儿子曾经恶了她的心,渐渐又回转了,儿子给她的信中多次表达了对萧明章独揽大权的不满,这样看来,儿子并没有被萧明章笼络了去,这让她稍稍安心。 只要儿子跟她是一条心的,那么让萧明章和顾德音好看就指日可待了。 是啊,她要继续忍耐,直到能一击反扑成功为止。 祈父看到女儿又恢复成那金尊玉贵的太后模样时,这才放下心来。 祈美之看到父亲这表情,不由得轻嗤一声,不过这会儿她不跟父亲争,而是冷声道,“我会给萧明章备上一份厚礼的。” 祈父闻言,这才放心离去,只要这个女儿不搞事,那就是于大局最有利的事情。 至于另一个因情困走不出的儿子,他则是连训斥都懒得训了,这个儿子太过窝囊,一个女人而已,换了便是。 顾德音一回到府里,刚跟父兄说上几句体己话,祈今之就掐着时间前来求见。 ------------ 第217章 成为顾家主 这人怎么像狗皮膏药一般这么惹人讨厌? 顾德音不欲再单独见祈今之,继续跟他掰扯下去没有意义,所以她直接拒绝了他的求见。 薄青崖见状,“不若我出面跟他说清楚,让他知难而退。” 他以前不看好萧明章,可经过了上回他不顾安危到疫区去找顾德音,他就认可了这个人。 所以,他并不希望两人因为祈今之这根搅屎棍而产生误会。 顾江淮也道,“这样也好,不然他老是这样,传出去也不好听。” 顾德音本想直接打发了祈今之便是,可听到父兄这样说,她瞬间闭上嘴巴,不能让父兄觉得她要成亲了,他们就不受她重要的错觉。 于是她轻笑道,“那就有劳崖哥了。” 薄青崖很高兴,嘴上却道,“我们是一家人,你跟我客气什么?” 说完,他伸手揉了揉顾德音的头顶,然后在顾德音一如既往的抗议声中,笑着往会客的花厅走去。 最后,连顾德音也笑了,“我都快三十的人了,崖哥怎么还把我当小女孩啊?” 顾江淮怜爱地看向女儿,“在我们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女孩。” 他这个女儿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一想起她感染时疫还让人瞒着他的事情,他就要再度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实在是太胡来了。 顾德音看到老爹那表情,心知不好,这是要翻旧账的节奏,于是赶紧道。 “爹,这次我们出大钱帮助朝廷赈灾,倒是打通了南边的商路,海贸的利润之高简直超乎想象,以前都是把持在那几家的手中,如今借朝廷之力倒是让我们成功挤身进去……” 她向父亲讲述了打通这条商路能赚得多少银子,到时候,连通北边和江南的商路,顾家商行方才真正一飞冲天。 她是生意人,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利益,这些年赈灾之余,她都在规划整合顾家的生意,把商行做大做强,一直都是她的目标。 顾江淮看着女儿眼里亮闪闪的光芒,那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会这样,这样的女儿足以担起顾家,使顾家更上一层楼。 纵使他还没有老,但他已然产生了退下来的想法,是时候该让位给年轻人了。 另一边厢的祈今之在等得不耐烦之时,看到出来见他的是薄青崖,他不悦地问,“顾姑娘呢?她为何避着我不见?” 薄青崖以前还会给祈今之几分脸面,毕竟这是皇亲国戚,可如今时移势转,他无需再卖祈今之面子,只见他皱眉回道。 “国舅爷,舍妹即将出阁,您再来找她是为不妥,还请国舅爷自重,莫要给他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听起来却是刺耳至极,祈今之的表情迅速变冷,真是一朝小人得志就猖狂,说的就是薄青崖这种人。 “薄公子,这是我跟顾姑娘的事情,容不得你置喙,我有话要与顾姑娘说,还请顾姑娘出来一叙,不然……” 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薄青崖冷笑一声打断,“不然如何?国舅爷,你一直无理纠缠舍妹,并不是心仪于她,而是得不到的心在做怪,如果真心悦于她,又如何忍心将她置于世人的舆论之中?” 这是他最看不起祈今之的地方,真心爱一个人,只会希望她过得好,而不是自以为是的给她惹来事端。 “你!” 祈今之气得面红耳粗,上前一把揪住薄青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 “你凭什么这样断定我的感情?你又不是我,薄青崖,你别自以为是的清高,你看她的目光早已泄露了你心中所想,你是个懦夫,所以见不得我向她示爱……” 薄青崖被人说中心事,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满脸嘲笑地看着祈今之,“你那不叫示爱,你那叫做强取豪夺,不顾她的意愿,一意孤行的给人造成困扰,祈今之,你令人看不起。” 祈今之恶狠狠地瞪着薄青崖,“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在他面前,他薄青崖算个什么东西?连给他提鞋也不配的低贱之人。 正在这时,接到顾管家通风报信的顾德音匆匆走进花厅,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瞬间来气,这个祈今之到底还要不要脸? 她一前一把推开祈今之,维护地站在薄青崖的面前,“就凭你现在这举动,我就看不起你,祈今之,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你为何非要纠缠于我?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你听清楚了吗?” 祈今之一副受伤的样子看着顾德音,他对她一片痴心,结果却换来这样的无情之语,她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顾姑娘,今天过后,我将与你绝裂……” “求之不得。” 顾德音故意做出一副松口气的样子,没有这块狗皮膏药时刻粘着,她都觉得空气清新了许多。 祈家姐弟都是一等一讨人厌的存在。 祈今之到底是国舅爷,被人家如此羞辱,他哪里还能站在此地? 连告辞一声都没有,他直接转身就走,一如他来的那么突然一般。 顾德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帘,轻嗤一声,“什么东西?” 她转头看向薄青崖,“崖哥,难为你之前来应付他了,这等人以后连面子都没有必要给他。” 薄青崖在顾德音到来后一言不发,他紧紧地盯着顾德音的脸看,没在她的脸上看到尴尬纠结的表情,他这才敢松一口气,显然祈今之之前跟他争执的话,顾德音没有听到。 他并不想让顾德音知道他心悦于她,不想造成她的困扰,更不想她因为避嫌而跟他疏远,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就像这样默默地守护着她,就是他隐秘的快乐。 “好,以后就这样办。” 他从善如流地同意了顾德音的提议。 其实顾德音嫁给萧明章之后,他们顾家与萧明章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与祈家终究是陌路人。 萧明章在知道祈今之又到顾家去纠缠顾德音时,脸都气绿了,正想把祈今之唤来痛骂一顿,结果知道他在顾家待的时间很短,离开时更是脸色难看到极点,他这气才顺了下去。 很显然,顾德音又给钉子祈今之碰,他讨不到好,自尊心下不来台,自然没有好脸色可看。 他这才打消刚才的想法,大婚在即,他不想给看客多增添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何况这还与顾德音的名声有关。 不能因一颗老鼠屎而坏了一锅粥。 婚事在即,与初嫁的忐忑不安相比,顾德音的心情倒是很平静,毕竟能跟自己两情相悦的人结婚是一件幸事。 因为顾德音这次是嫁给摄政王,成为摄政王妃,江南的顾家本家上下只要叫得上名号的,连年都不过了,全部兴冲冲的上京来参加婚礼。 这可是老顾家祖坟冒青烟的事情,从此算是彻底改换门庭,称呼一声皇亲国戚也不为过。 而且摄政王离皇位是很近的,如果哪天摄政王决定自己来当这个天下之主,那他们老顾家的姑娘就更不得了,怕是得母仪天下。 光是想想,江南顾家本家的人晚上睡下都得笑醒。 要来参加婚礼的人很多,顾江淮一早就命顾管家收拾京郊几个别院,接代顾家来人,至于几个族老则是安排在顾府居住,他有要事要宣布。 大婚要办得隆重,少不得时间安排,定下的日期在年后的开春,这是钦天监提供的几个好日子中离得最近的,萧明章想也没想就选了这个日子。 顾德音的嫁衣以摄政王妃的规格在赶制,她没有把时间都用在盯着这件事上,比起来,还有更忙的事情。 因这桩婚事,过年时,给顾家拜年的人家格外多,老爹躲清闲了,直接让她负责接待事宜,她在外就是代表顾家的门面。 顾江淮这个举动让不少人暗地里置喙,毕竟顾德音就要成为摄政王妃了,还如此抛头露面实在是与礼不合,只是他们谁都不敢到当事人的面前叨叨这件事,生怕得罪了顾德音,日后要被她报复。 而顾家族人上京,也得顾德音出面接待,顾江淮把这事也甩给了女儿,他自己倒是像个老太爷一般听听曲儿喝喝茶,就连薄青崖对他都颇有微词,可顾江淮一律懒理。 顾德音倒是没有抱怨老爹偷懒,所有事情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就连顾家族人对此都称赞不已,借此拉近顾德音与族人的关系。 生意人和气生财,顾德音倒是能和和气气地与这些趋火附势之辈打交道,得罪人的事情没有必要去干,不过如果真的触碰到她的逆鳞,那自然是没有情面可讲。 顾江淮看到时机成熟了,召集了顾家在京的所有族人,当着几位族老的面,直接宣布要将家主之位传给顾德音。 这一决定如惊雷般炸得几位族老跳了起来,活了大半辈子,都快要进黄土埋起来的年纪了,都没有听过如此惊悚的事情。 哪家的家主是由女子来当的? 其他的普通族人则是窃窃私语,暗自讨论顾德音以女子之资成为家主的可能性,当然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 顾德音微垂眼眸,她终于等到这一天。 比起成为摄政王妃,她更在意顾家主这个位置。 ------------ 第218章 得偿所愿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突然一位顾家族老暴跳如雷地道。 “我反对,哪有女子当家主的?江淮,你莫要胡乱出主意,大家都知道你没有儿子,你想过继哪一房的子侄当嗣子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让女娃儿成为家主……” “对啊,江淮,这是违反祖宗家法的,我们顾家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局面,你不能坏了自家的风水……” “没错,女娃儿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哪有回娘家当家主的道理?这说到哪里去,都是不通的……” 族老们公开表示反对了,其他族人自然敢跟着起哄,把家主之位给一个女娃继承,简直闻所未闻。 但也不是没有赞成的声音,不过那大多数是出于投机心理,想要搏未来摄政王妃的好感,将来好捞好处的。 当然也有持中立的族人,两边不得罪,两边都讨好。 场面一时间热闹无比,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做为在场惟一不姓顾的薄青崖,看到这场景,不禁满脸都是急意,这群老顽固,也不看看是谁将顾家发扬大光的? 这是在挑战义父的忍耐性,他们到底有没有明白,义父是在宣告,而不是在征询他们的意见。 他想站出来力挺顾德音,当场给点颜色这群老顽固看一看。 顾江淮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朝他扫视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这才勉强压下心头的躁意,坐在那儿继续听一群自以为是的人高谈阔论,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 此时的顾德音抬眸,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对声音,在她的意料当中,从她决定要成为顾家主的那天开始,她就预料到这条路不会好走。 如果因此而退缩,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终将白废,那可不行,她绝不允许。 父亲给她搭好了戏台,接下来的戏就轮到她来唱了。 她才是这场戏的主角。 她微挑眉地看向最开始跳出来反对的族老,“记得您老刚来时,还盛赞过我的能力不俗,您老那时候还说,以我的能力就是家主也当得,怎么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吞了回去?” 那位族老瞬间面红耳赤,那些不过是恭维顾德音的话,怎么好听就怎么说罢了,可真正落实下来,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顾老二前段时间被押回族中处决时,就曾说过顾江淮准备让女儿上位当家主,让他们这些个老家伙都警醒点,可他们那会儿没把这话听进去,只以为是顾老二临死前还要诋毁亲兄长,真真是其心可诛。 如今方才发现自己看走了眼,真是悔不当初啊,怪不得他们来京时,顾江淮直接让他闺女出面,这就是在无声地告诉他们,他早已选定了继承人。 可跟顾德音翻脸那是万万不能的,他只好放柔声音道。 “音姐儿,你是好孩子,将来我们顾家还要多多仰仗你,叔公老了,这次能来参加你的婚礼,已是奢求了,只是,这个世道自有它的规则,你是要当摄政王妃的人,为何又执着于顾家主的位置?” 看到这位族老开口了,其他的族老也纷纷开口。 “音姐儿,这样吧,你爹的嗣子你来选,只要你看上哪家的儿郎,我们就同意将其过继给你爹,将来有他跟你互相扶持,这才是我们顾家之福啊……” 看似开出了极其优厚的条件,但是根源还是男尊女卑那一套,非但如此,还要吸女儿的血来养肥自家儿郎。 顾德音当真是听得大开眼界,这些个真是把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冷笑开口,“我看起来像是冤大头吗?” 这话一出,那几个开口相劝的族老顿时都住了嘴,顾德音这态度让他们很不满,但又不敢真与她争辩。 “我是我爹的女儿,继承我爹的衣钵是天经地义之事,今儿个我就告诉大家,我不会给我爹过继嗣子,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别想拿她当血包供养顾家人。 “江淮,你就不说说你闺女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些个族老不敢怼顾德音,转而向顾江淮发难,要顾江淮管管顾德音。 顾江淮却是道,“我闺女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老了之后自有我闺女负责,要嗣子何用?” “不是,江淮,你就不怕死了之后没有香火可享?将来你这一脉可就绝后了,再说你百年之后,又有谁来给你担幡买水?这些你都考虑过了?” 对于这个话题,顾江淮很光棍地道,“到时候我人都死了,还管这些做甚?再说我将来是要供奉在顾家祠堂的,你说我还缺香火吗?” 这话说得让其他人一肚子所谓的大道理都胎死腹中,真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还有,我闺女的血脉留存下来,那就是我的血脉的延续,不存在绝后一事。” 在这事上,他看得很开,没有人能在这上面说服他。 一众族老们都被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顾德音听到老爹这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爹都没有想过过继一事,从始至终,她都是父亲惟一的选择。 “爹,闺女不让让您百年之后无香火可享,您放心了了,这事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顾江淮一听,老怀安慰的大笑出声,“好,我信我闺女。” 这父女俩一唱一和,让其他人根本插不上嘴,只能干瞪眼。 感动过后,顾德音收起感性的心,再度板着脸看向顾家族人。 “这样吧,别说我们父女欺负你们,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我们父女离开顾家,二就是接受我成为顾家主,你们选一个吧。” 这话根本就是威胁,一众顾家族人的脸色都难看至极。 顾家商行与其说是族里的,不如说是顾江淮的,没有他,顾家还是江南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根本走不到今天的高位,更别提族中所有人每年都有的分红,那都是顾江淮挣来的。 再者商路的资源都掌握在顾江淮的手中,他一离开,顾家就要完。 而顾德音就更争气了,本来嫁进宣宁侯府已是高攀了,哪里知道她和离后,居然还能更上一层楼,直接成为皇家儿媳。 他们哪里能让这俩父女离开顾家自立门户? 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当即有普通族人跳出来道,“女儿为何不能成为家主?我支持音姐儿成为家主。” 有人表态了,立即就有人附和,不能让每年的分红都打了水漂。 “对,我也支持,音姐儿有能力,我们都有目共睹,家主选贤选能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一来,能坐着还支持老顽固族老的族人不多了,看到这样的大势,他们都隐隐感觉坐不住。 顾德音笑了,朝一众支持她的族人抬手轻轻一压,示意他们暂时安静。 场面静下来了,她这才道,“几位叔公,还要冥顽不灵吗?顾家不只是你们的,也是我们所有族人的,我们同样有权决定顾家未来的走向。” 这不是在江南,他们一言堂的时候,在京城,就得按她的规矩来办。 几个族老面面相觑,他们看得出来,这是大势所趋,平日里他们能压得住这些普通族人,可现在有顾江淮父女在那儿挑事,事情就脱离了掌控。 终究财帛动人心,有族老当场反水。 “其实女娃儿当族长也不是不可行,音姐儿的能力我都看在眼里,她来当家主是众望所归,我也同意。” 族老们看到他们当中有人叛变了,先是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叛变的人,可让他们再继续跟顾江淮父女对着干,他们又不太愿意。 最后,不管同不同意,都得捏着鼻子承认顾德音是新一任的顾家家主。 顾江淮很爽快地将家主的大印交给女儿。 “闺女,为父只能为你筹谋到这里,将来的路得你自己去走。” 顾德音拿着那沉甸甸的大印,鼻子微微一酸,她知道正值壮年的老爹为何提前交权,这是在给她新的姻缘增加筹码,哪怕这筹码很难对抗皇权,但他已经倾其所有。 “爹,女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会努力经营好自己的事业和婚姻,未来她一定会过得好。 顾家主易人一事,在商户圈中很快就传遍了,虽然受到不少的非议,但大多都是认可她的。 这同时也鼓舞了不少商户女出身的女孩子,原来她们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有疼爱独生闺女的人家,也开始想办法有样学样。 当然这是后话了。 萧明章在听到这消息时,不由得心生高兴,对于旁人口中担忧顾德音野心太大的声音,他自动屏蔽,甚至还呵斥出声。 有他的力挺,这让朝中反对萧明章娶顾德音的声音瞬间黯了下去,为了一个虚无缥渺的猜测就要丢了自己的前程,没有人会这么傻。 元嘉公主却是满腹感叹,什么时候大商朝才能出一个女皇呢? 她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以后一代代公主们努力,倒是可以展望一二。 顾德音忙着接任家主,琐事特别多,就连朝中派来讲解婚礼流程的礼部官员,她也仅能抽出短暂时间见一见人家,然后就把这一切都交给花书和花朝负责,让她们记好细节,等她得闲了再讲解给她听。 礼部官员心中不满,觉得不受重视,但他敢怒不敢言,只好憋屈地跟俩侍女对流程。 萧明章听到礼部官员回来禀报后,明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却潜进顾家,在顾德音忙完回到寝室时。 他突然现身,顾德音一时看不清,吓得想要尖叫。 他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轻声道,“顾家主,是我。” ------------ 第219章 大婚 顾德音听出了萧明章的声音,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只是被他这么一吓,她不禁有些恼了,不客气地直接拉下他捂着她嘴的手。 “吓死人了,你什么时候改行当起了采花贼?” 换做以前,如果有人告诉她,萧明章也会夜闯女子闺房,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萧明章这人给她的感觉一向是一板一眼的,他这人不屑于宵小的行为。 可如今,她却发现自己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人生伴侣了。 萧明章看到顾德音不满地看他,觉得自己很冤,他也不客气地伸出轻掐了一记她的鼻子,在她不悦地打掉了他的手,他这才开口道。 “礼部的官员来跟你说婚礼细节,你一定没有仔细听,我们的婚期将至,不宜婚前再见面,所以我想见你只能用这种方式。” 直接上门找她,怕是会引起她的父兄不满,所以他只能克制自己。 顾德音一听,脸上羞赧一片,她把这茬给忘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成亲,但上一次成亲时,徐宁宇不喜欢她,根本不可能翻墙溜进顾家只为见她一面,所以她把这条婚前规矩给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看到萧明章佯装气呼呼的样子,她忙圈着他的手臂,撒娇的话无师自通,“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最近事情多,我一时没有想起来,你就别跟我置气了……” 她哄了好一会儿,萧明章这才正眼看她。 “我是采花贼吗?” “谁说的?你把这乱说话的人的名字说出来,我替你打死他……” 顾德音假意左顾右盼,这么一副刻意讨好他的样子,让萧明章的心情瞬间如上云宵。 把萧明章哄好,顾德音这才拉萧明章坐下,亲自沏茶。 “还有几日就要成亲了,你怎么还来这一趟?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没急事就不能来见你了?” 萧明章皱眉道。 “我知道你对顾家的家业很看重,我也不想阻止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但是,阿音,我希望你偶尔也能重视一下我?譬如我们的婚礼,你能不能也上点心?” 这场婚礼几乎都是他在操持,他想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他,所以婚礼的规格也仅次于皇帝大婚了。 他这是在昭告世人,她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顾德音难得愧疚了,其实他没说错,她确实对这婚礼没有那么上心。 在她的认知里面,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至于是什么形式并不重要。 此时,她伸手握住萧明章的手,倒进他的怀里,轻声道。 “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不找理由推搪,干脆利落地认错,这让萧明章的气瞬间就消了。 他揽紧她,“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份外想你而已。” 顾德音心生感动,这会儿她不提外面的正事,只一心想跟他风花雪月。 外面的秀儿看了眼萧明章的侍卫,当着他们的面侧耳偷听,没有听到顾德音喊人,她这才不再伸长耳朵,而是不动声色地与这些侍卫对峙着。 姑娘没有危险,她就无须出手,不过能当摄政王的侍卫,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要不然怎么把她给骗了,从而溜了进去? 果然,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花书拉了拉秀儿的衣袖,用眼神问了问。 秀儿摆了摆手,她立即会意,姑娘那儿没有事情,她这才放下心来。 花朝嫁给赵木雷后,昔日一起侍候姑娘的几个大丫鬟,就剩她还没有嫁人留在姑娘的身边,现在都是带一带新一批的大丫鬟。 姑娘几次要给她定下一门体面的婚事,但都被她给拒绝了,她不羡慕嫁人生子的所谓幸福生活,留在姑娘身边,日后当个老嬷嬷也不错。 赶在大婚之前,朝廷给顾家的嘉奖终于落到了实处,顾家在灾情一事上贡献颇大,顾江淮得封一个男爵的爵位并领三品虚衔官职,立即改换了门庭。 就连薄青崖也得个五品虚衔官职的嘉奖,出入都与以往不同,颇受人追捧。 因他年轻,模样也长得好,前来做媒的人不少,可都被他以身体欠佳恐会短命为由一一拒绝了。 至此,没人再敢在背后嘲笑顾德音的家世不如人,如今妥妥的是朝中新贵。 待到摄政王大婚的日子,连日的雨水终于停了,这一日晴空万里。 萧明章坐在高头大马上亲自去迎亲,一身喜服的他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这让道路两旁围观的百姓私下里议论纷纷。 不少年轻的少女和妇人都不禁羞红了脸,坊间传闻摄政王俊美无双,没想到真人比传闻还要好看上几分,她们都快羡慕死了今日的新娘子。 尤其听说新娘子是归宗女,她们吃惊之余,更羡慕了,没想到再嫁还能嫁得这么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男人们则是好奇新娘子的长相,得有多美,才让摄政王不介意她嫁过人? 正在私下里小声讨论时,听说新娘子是皇商顾家新一任的家主,顿时不少人暗暗咋舌,这顾家怎么会由女子来继承? 外面的声音传不到顾德音的耳边,此时的她正在妆扮,给她上大妆的是高官夫人,不但不敢甩脸色给她看,全程都是极力讨好她。 顾家女眷都围着她转,因有高官夫人们在场,顾家未出阁的闺女们更是使劲的展示自己,以期借此能得到贵夫人的青睐,从而有机会高嫁。 顾德音不阻止她们,为自己的前程筹谋,并没有错,但态度得端正,好在她这新任家主有威严,顾家少女们没有一人敢胡来。 被众人簇拥着走出闺房,跨过一道道门槛,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她的心却比初嫁时跳得还厉害。 原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这样的滋味。 拜别老爹时,老爹一如既往地哭得厉害,她也忍不住落泪,几乎都想要说她不嫁了,日后就留在老爹身边尽孝。 好在红绸牵着的人轻轻拉扯,将她到了嘴边的不嫁二字给吞了回去,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她只好一边抹泪一边与老爹辞别。 萧明章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这新婚妻子有时候感性起来,真要命。 顾德音要出门坐喜轿了,薄青崖弯下身子,“音妹,为兄送你出门。” 顾德音一愣,她初婚时,正值薄青崖病发卧床不起,那时候背她出门的是族里一个血缘近的堂兄。 “崖哥,这……” 薄青崖回头看她,朝她温和一笑,眼里是无比的坚定。 这些年的调理下来,他的身子骨强了许多,背她出门完全不在话下,他要弥补不能送她出门的遗憾。 顾德音鼻子一酸,没有再多顾虑,她趴到薄青崖有些单薄的背上,由着他背着她出门嫁人。 萧明章没有阻止,薄青崖恪守一个兄长的本份,他就不会过多计较。 薄青崖把顾德音送上了华丽无比的喜轿上,这才退后几步,让花轿起轿,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他渐行渐远。 薄江淮轻拍义子的肩膀,其实义子对自家闺女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但义子身子弱,他是万万不能将女儿嫁给他的,这是他身为人父的坚持。 正因为如此,他一直装做不知道,这样对大家都好。 繁琐的礼节,顾德音一一按照既定的流程去走,只是在礼官那一声“礼成,送入洞房”的唱诺中,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真嫁给萧明章了。 这一切都不是梦。 因着萧明章这个摄政王给人的感觉不好惹,哪怕有人看不起顾德音的出身,也不敢大闹洞房,没看到元嘉公主正紧紧地盯着他们这几个刺头看,吓得他们赶紧夹紧尾巴,不敢造次。 这让顾德音很是安定祥和的坐着,不似初婚嫁进徐家时,被徐家族人借着闹洞房之机挑事,搞得场面一度很难看,现在回忆起来都还满肚子气。 萧明章不欲多应付在场的宾客,只喝了几杯,就把这酒席交代给了皇家子侄辈,他直接就走人了。 没人敢拦他,毕竟老房子着火是很吓人的,其二就是惹怒摄政王的后果,他们担不起。 他匆匆回到洞房,妹妹立即会意,把闹洞房的人一一赶走。 临离开前,她朝亲哥眨了眨眼,然后促狭一笑,朝顾德音放声道,“嫂嫂,我哥若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一定站在你这一边。” 然后赶在亲哥不悦前,她赶紧溜人。 顾德音闻言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小姑子可太有意思了,完全不是徐家以前那群妖魔鬼怪可比的。 萧明章佯装不满道,“我这妹妹算是白养了。” 顾德音抬眼看他,故意唱反调,“若没有公主,我还不一定嫁你呢。” 新婚夫妻忍不住斗了一会儿嘴,然后双双大笑出声,气氛和谐又温馨。 跟初婚的新婚之夜枯坐一夜不同,这一夜她过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原来被喜欢的人拥抱是这样一种感觉。 新婚燕尔,两人如蜜里调油,一个眼神都能叫人看出甜蜜来。 没有公婆要拜,没有规矩要立,更没有人使脸色给她看,顾德音觉得这日子真是神仙的日子。 早知这样,以前她还拧巴矫情个什么劲儿,赶紧嫁了才是。 ------------ 第220章 新婚贺礼 三朝回门,萧明章亲自陪着顾德音回顾家,不但给足了脸面,排场之大也不亚于三日前的婚礼,这让热度还未消的京城又是一阵哗然。 顾德音可以说是京城女子最羡慕的人,没有之一。 顾江淮异常的高兴,看女儿那红粉绯绯的样子,就知道她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薄青崖脸上扬着一抹名为兄长的微笑,再没有逾矩之举,此时,他就真成了顾德音的兄长,尽自己的能力为她撑腰。 萧明章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自是没有多说什么,对老丈人和大舅哥有足够的尊重,这是他重视顾德音的表现之一。 回门宴过后,两人很快就又回归了常态,该处理朝政的处理朝政,该做生意的继续做生意,风花雪月,自是闺房内的事情,无须向外人道。 只不过平静底下却是暗藏着波涛汹涌,顾德音看着北边的消息和财报,眉头皱得很紧。 大商朝的北边其实不太安宁,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权金朝一直都有骚扰边境,不过于顾家而言,边境贸易也是获利颇多的一个来源。 顾家把生意做到了金朝,在那边一边做生意一边收集情报。 金朝的统治者对于顾家商行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还需要通过顾家商行,带来他们急需的盐巴和布匹等生活物资,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顾家商行能收集到一些朝廷这边得不到的情报。 此时这情报就躺在顾德音的手中。 把这情报再三看了好几遍,她没有再坐着计算财报上的数字,而是直接起身往前院而去。 萧明章办公大多都是在摄政王府的前院,这里房屋的建制仅次于皇宫大院。 大婚后,萧明章与顾德音同住一院,至于元嘉公主,她自己的公主府其实早已建好,但因为未出阁,萧明章不许她出府单过,因而她一直留在摄政王府里面。 所以,算上顾德音这个新主子,府里也仅有三个主子需要侍候,王府内显得颇为空旷。 这布局让顾德音到达前院找萧明章时,几乎是畅通无阻的,只是到达议事的厅堂之时,被人拦了下来。 “王妃,王爷正在与诸位大臣商议国之要事,吩咐下来,谁也不许进去打扰。” 顾德音看了眼这拦她路的小太监,这是人家的职责所在,倒也不为难,而是问道,“周公公呢?” 她的话音刚落,周公公就急匆匆地小碎步跑过来,赶紧施了一礼。 “奴才见过王妃,刚奴才去小解了,这才让这小东西冒犯王妃,回头奴才一定好生惩罚他以儆效尤……” 顾德音不是苛刻之人,看了眼那小太监害怕地颤抖几下,她摆摆手道,“王爷如此吩咐,他按令行事,没有错处,周公公就无须责罚他了。” 周公公应了一声,回头呵斥了这小太监一句,“还不给王妃磕头谢恩。” 那小太监这才回过神来,立即跪地“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奴才谢主子不罚之恩。” 顾德音摆手示意他起来,此时她还有要事,没有心思多管这小太监,而是朝周公公正色道,“公公,我有要事要见王爷。” 周公公看顾德音的脸色很是严肃,看那样子不似是在开玩笑寻开心,怕是真有要事,于是他赶紧躬身道,“王妃稍等,奴才这就进去禀报王爷。” 顾德音点了点头,再着急她也没有想过硬闯进去,这样做对谁的名声都没有好处,而且还给别人攻击自己的把柄,得不偿失的事情她才不干。 况且想要秀恩爱有的是法子。 里面的萧明章正与几位大臣商议朝政,在听到周公公附耳过来的秘报后,他看了眼周公公,周公公会意地退了下去。 而他却是朝那几个朝中重臣道,“大家中途休息一下,喝个茶解解乏,两刻钟后再议。” 这话一出,那几个习惯了萧明章做风的朝臣不由得瞪大眼睛,摄政王的行事风格何时改了?居然这么有人性化?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莫非眼前这个萧明章是假冒的? 定睛再看了看,不还是那个萧明章? 毕竟谁都会被假冒,惟有萧明章不可能。 顾德音这时候带着一众侍女进来,笑着朝这几个朝中重臣道,“我给大家备了些点心和茶水,诸位大人辛苦了。” 那几个朝中重臣看到顾德音这个新任摄政王妃出现,赶紧起身给她见礼,再看那一众侍女端来的吃食,咸甜都有,显然是照顾全了所有人的口味,这算是十分用心了。 毕竟在此之前,大家都没有接触过,她能考虑到这点,就相当不容易了。 这让众人对顾德音的观感十分的好,这样恃宠而不骄的人,确实配得上摄政王妃这个位置。 萧明章宣布中途休息,不着痕迹地与顾德音并排离开这处厅堂,移步到他的书房再说话。 一进书房里面,他就迫不及待地抱住顾德音亲了一口。 顾德音好笑地轻轻推了一下他,“早上才分开,这才过了几个时辰?”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个时辰不见,你算算都有多久了?” 萧明章振振有词,以前是孤家寡人,他是体会不到有家室的感觉,现在成了亲,那真是分开了一会儿,就份外想念。 他还记得刚才周公公进来禀报时,他虽然知道顾德音突然前来肯定是有正事,但内心还是止不住的狂喜。 没人知道他刚才宣布中途休息时是有多激动,再看到她带着人款款而来时,在他的眼中,那就是仙子。 顾德音“噗嗤”一声笑了,这样的萧明章还真是罕见。 两人亲热了好一会儿,顾德音这才靠在萧明章的胸膛上,把北边刚送来的密报送到他的面前。 “我不知道你派在金朝的秘探有无消息送回来,可我这边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 微微顿了顿,看到萧明章神色严肃地瞬间坐正身子,她也随之坐好。 “金朝那边动作频频,我猜他们肯定是想要对我们大商动手,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想趁我们灾情刚过正处于虚弱的恢复期,还是得了什么有用的情报,方此有行动……” 萧明章起身走到大商舆图面前,仔细地看了起来。 顾德音也起身走到他身边,与他一道看了起来,对于这个大商舆图她其实不陌生,军事上她不懂,但行商嘛,依然离不开这个舆图。 半晌,萧明章道,“他们怕是想趁我们在灾情一事上元气大伤准备南下入侵,不过我这边还没有收到消息,你那边再探,我让周公公配合你行事,还有此事不要走漏风声。” 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被瞒在鼓里,这本身就能说明很多事,有人试图蒙蔽他的眼睛。 思及此,他的眼睛微微一眯,这人最好不要让他查出来,不然绝不可能轻饶,此等行为与卖国无异。 顾德音点了点头,在此事上,她绝对配合。 “不过我们也不能干坐着什么事都不干,俗话说得好,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既然要起战事,我们也得提前做好部署……” 被动挨打绝不能行。 萧明章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么多年灾情和疫情下来,粮库早已耗得一空,要不是有顾德音这么多年的东奔西走筹粮,他肯定更要焦头烂额,就是宰大户也需要时间。 再说种粮食同样也需要时间,大商朝要彻底缓过来,非两三年不能办到,若是再起战事,那真正是雪上加霜,并非他乐见之事。 不过做缩头乌龟,就更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既然别人要战,那他便奉陪到底。 “我待会儿让户部尚书统计一下最新的数据,回头交给你一并统筹安排。” 顾家商行在粮食的调度上有多灵便,之前的灾情和疫情时期,他已心中有数,对于自己所爱之人,他并无过多的猜忌,况且这事交给顾德音是他最放心的。 顾德音没想到自己还会被委以这样的重任,顿时感到肩膀很是沉重,但她不是爱推却的人,当即再度点了点头。 夫妻俩商议了好一会儿,萧明章从书房走出去时,又是一贯的神情,没有让人看出丝毫端倪来。 顾德音的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的,回后院的一路上对向她行礼之人,无论是官员还是府中下人,她都点了点头。 她温和的行事作风,再加上灾情和疫情时的亲力亲为,出钱出力,倒是为她赢得好口碑,外面渐渐开始传颂她的美名。 可这些消息传到还在皇陵的祈美之耳中时,她怒得摔碎了不少瓷器。 “好一个狐媚子,不但迷惑了摄政王,还迷惑了外人,本宫若是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当初就该赐死她,也就没有今天的破事。” 看到她处于狂怒之中,一众下人都不敢出声触她楣头,省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好一会儿,她这才平息下来,招手示意其中一个心腹上前。 “摄政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太后娘娘的话,没有,王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处理公务,只是留在后院的时间比往常要多了许多……” 这话又让祈美之狂躁起来,她在这里守寡难受得紧,他那边倒好,软玉温香抱满怀,这还有天理吗? 那心腹等祈美之发泄完,这才小心翼翼地道,“娘娘,那边催促了,我们是应还是不应……” “答应他们。” 祈美之狠狠心道,她就是见不得萧明章与顾德音逍遥快活,看到他们分开,她就开心了。 那心腹还是有几分犹豫,可看到祈美之这表情,心知说再多也无用,只好硬着头皮应下这差事。 把事情吩咐好,祈美之就把下人通通赶了出去,她闭了闭眼睛,试图平复自己满是嫉妒恨的心。 她给萧明章的新婚贺礼,这才刚刚开始,这是他负了她应付的代价。 ------------ 第221章 亲征 萧明章这边很快就收到了朝廷安插在金朝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那边确实有异动,不过他们还没有打探出他们具体会选择在什么时候行动,那边防范很严。 这消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暂时还是先压下,不过朝中重臣那边该通气了。 顾德音这段时间也跟着忧心这事,一旦起战事,顾家商行就会很危险,毕竟他们归根到底还是大商的人,为了人员的安危,她暗中下令让商行的大部分人员先撤回来,只留一部分能自保的暂时留在金朝内做生意。 人还没有先撤回来,她就收到了从金朝那边的紧急送回来的消息,看完后,她惊出一身的冷汗。 正要去寻萧明章,就看到他刚掀帘回来,她忙迎上前去。 “事情不好了,我这边刚收到消息,金朝那边拿到了我们这边边境的城防图,估计战事已迫眉睫……” 萧明章一把接过顾德音手里的密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最后脸色十分阴沉。 “果然还是被我猜中了,有人暗中卖国,先是蒙蔽了我的眼睛,随后就是泄露边境的城防图,最后就是引兵兵临城下……”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周公公不经通传就闯了进来。 “王爷,王妃,大事不好了,金朝大兵压境,已经于边境展开了战事,这是八百里加急战报。” 萧明章转身立即从周公公手里拿过战报,这回他的脸色倒是没有变,看到顾德音走了过来,他顺手递给了妻子。 “好在我之前有所提防,紧急下令边境调换城防,金朝这次突袭才没有造成巨大损失。” 话虽如此说,顾德音首先想到的还是边境百姓,这段时间不知道多少人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我立即组织人北上送粮送药。” 萧明章点了点头,他知道在这些事上,顾德音的心一向柔软,最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他这边因战报紧急召开会议商讨,揪出幕后之人还是其次的,阻拦并反击金朝南下才是第一要务。 因顾德音紧急回顾府,顾府的夜晚亮如白昼。 边境即将起战事的事情,顾江淮和薄青崖早有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方面的消息,商行一向滞后于朝廷。 薄青崖直接道,“这趟我亲自去……” “崖哥,你的身体?” 顾德音有疑虑,她正想开口反对,就看到薄青崖摆了摆手,她惟有先住嘴听他说道。 “音妹,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如今不但是摄政王妃,还是顾家主,这样危险的场合,你不适合去,而义父……” “我还老当益壮,这趟我跟你一起去。” 顾江淮瞪了眼义子,他可不想听什么年纪大了不中用的话,他还老当益壮的很,现在不用当家主了,哪里不能去? 薄青崖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话惹义父不高兴。 顾德音反对道,“爹,你凑什么热闹?那么危险的地方……” “怎么?你现在开始嫌弃你爹了?闺女,我告诉你,以前你能涉险地,如今你爹也能,这回换你守家。” 顾江淮一意孤行,无论谁劝都不行。 顾德音不想同意,也被迫同意这两人北上,她能做的就是给父兄二人安排得力的护卫,为此她还将秀儿派了出来。 这边她还在为父兄忧心不已,那边就听到了萧明章说他要亲征。 她猛地瞪大眼睛,“战场上刀剑无眼,你……” 阻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萧明章堵住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气喘吁吁地道,“我是摄政王,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他前去可以鼓舞士气,这是其一,其二则是震慑宵小,三是追查泄露原先城防图的人,这边找不到珠丝马迹,那边肯定不会轻易毁尸灭迹。 顾德音一想到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要分离,她就止不住的难过,可她没有立场去阻止他们,能做的就是把好大后方,不让他们操心。 萧明章握住她的手,笑道,“等我回来。” 顾德音点了点头。 朝野上下对于萧明章要亲征一事分歧很大,不过不管如何,这都阻止不了萧明章就是了。 元嘉公主气呼呼地道,“我哥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要是有个万一,考虑过我们没有?” 她烦躁地在顾德音面前踱着步,无论她如何阻拦,兄长就是不肯改变心意,这让她胸中憋着一团气,只好到顾德音这里发牢骚。 顾德音早已消化了这个问题,此时她倒是很平静地亲自沏了一碗茶给烦躁的小姑子,“公主,先坐下喝茶消消火再说。” 元嘉公主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自家嫂嫂的面子必须给,她这才不再踱步,直接坐了下来,接过茶水正想一口饮尽,哪知听到自家嫂嫂道,“小心,热。” 她这才小口地轻啜一口,这才没有被烫到。 顾德音这才放下提着的心,“你呀,别这么急,我们改变不了王爷的想法,但能做的还有很多事,你如今立即调去户部,然后我这边要促成跟工部的合作,以保证大军的粮草不会出问题,不给背后搞小动作之人再挑事的机会。” 其实对于这个搞小动作的人,她心里是有怀疑对象的,毕竟这场战事来得太巧了,正好是她跟萧明章成婚之后不久,这是有多见不得他们幸福啊。 只是,没有证据,就不能乱说话,再者还有小皇帝在,得顾虑到他,毕竟没想造反的前提下,尽量不跟小皇帝起冲突。 元嘉公主闻言,这才急着起身道,“嫂嫂不说,我都快气糊涂了,差点忘了这茬。” 比起抱怨,她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些年来,她的历练足够她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她要执掌户部,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萧明章正在安排监国的人选,看到妹妹前来提起这茬,他先是笑了,“肯定是你嫂嫂给你出的主意。” “哥,你别管谁出的主意,你只说有用没用?别人或许还会趁机坑你,但你亲妹妹和你的嫡亲娘子不会。” 看着炸毛的妹妹在那儿气呼呼的说话,萧明章只觉得这妹妹还是没长大,这些年给她找过几个靠谱的夫婿人选,可人家一一都推了,只说还没有想好要嫁人,不急。 好吧,不急就不急,反正他萧明章的妹妹任何时候想要嫁人都行,或者一辈子不嫁也行,皇朝公主就有这个底气。 在萧明章的运作下,元嘉公主史无前例的成为户部尚书,朝野震惊,但正值边境起战事之时,没有人跳出来反对。 而顾德音这边,很快就达成了跟工部的合作,揽下了军需用品的生产,就连军械治炼她也横插一脚,只因当初从徐宁宇那边要来的嫁妆赔偿,正好是私矿开采的股份,她当初占股不多,但架不住这么多年的运作下来,她成了这些私矿的大股东。 如今借着战事,她直接交了出来。 私矿开采历来是不合法的,这些都得归属于朝廷,只不过这回顾德音没有藏私,而且这里面有很多暗箱操作的地方,真追究下来,很多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有了顾德音这带头示范作用,其他人也趁这个机会都交了出来,至于不交出来的,日后朝廷缓过这口气后,肯定要追究。 正因为顾德音在灾情和疫情上有功,又是摄政王妃的身份,所以两相一抵,她平安着陆。 因为顾家商行在这方面也有出色的技术,同时也愿意出资,工部这边经过商议,方才同意让顾家商行制作一部分军械,以备战事而用。 大商朝上下,都为这场战事紧急而忙碌的筹备着。 大家都是主战一方。 但也有些许不和谐的声音,宫里的小皇帝则是主和一派,他还未及冠不能亲政,但这不妨碍他发表自己的高见。 ------------ 第222章 使计 “一群武夫,这样穷兵黩武,是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朕如果亲政了,绝不允许他们再这样乱搞。” 小皇帝气呼呼地在自己的寝宫骂道,他只恨自己还没有亲政,自己的意见不能受人重视,一想到萧明章这个摄政王压在自己的头上,他就暴躁不已。 “朕迟早有一天要杀了他,让他不能欺负朕,不能欺负朕的亲娘……” “陛下,慎言!” 一旁的廖公公忙赶紧摇头道,一副深怕这个小祖宗乱说话让人听了去。 “陛下,小心隔墙有耳,刚的话若是传到了王爷的耳中,那就不妙了……” “朕不怕他。” 青春期的小皇帝正处于变声期,那公鸭嗓子听起来十分的刺耳,可一众宫人没有一个敢捂耳,就怕小皇帝一个不高兴,他们就要进慎刑司受刑,这事小皇帝最爱做。 “我的陛下哟,这宫里宫外都有摄政王的人,真的传出去了,恐于陛下不利,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太后娘娘还在皇陵,等着陛下迎她回宫,您就是不为您自己着想,都要想想娘娘……” 廖公公苦口婆心的劝说,终于令小皇帝冷静了下来,一想到亲娘还在皇陵受苦,他就恨不得将萧明章千刀万剐,不然难出心中的那股恶气。 至于亲娘祈美之以前的那些丑事,这么些年来,他也渐渐释怀了,毕竟廖公公不遗余力地跟他说,当年有错的不是亲娘,她是被人陷害的,那张公公真是太监,他这才不再记恨亲娘。 “可朕不能看着他们毁了朕的江山,你说,朕该怎么办?” 被小皇帝抓着问的廖公公,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方才说,“陛下,何不在大朝时提出自己的看法呢?这些年来,娘娘都在朝中培植势力帮衬陛下,只要您说话,一定会有人附和,到时候摄政王也不得一意孤行……” 小皇帝越听眼睛越亮,顿时一拍手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廖公公被小皇帝松开衣领,看到他高兴地转身而去,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等侍候了小皇帝睡下了,他这才派人去皇陵,将今日的事情告知祈美之。 祈美之收到消息时已经翌日的凌晨了,看后她拍案叫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是时候该亮出点爪牙给萧明章看看了,省得他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 一提起这个名字,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她到底哪点不如顾德音?让他如此弃若敝履。 萧明章即将领兵亲征,各方面都在紧锣密鼓地做着前期准备,没想到在出征前最后一次的大朝上,还没断奶的小皇帝居然明他发难了。 他静静地看着他侃侃而谈,神色越发冷淡。 “皇叔,自古以来以和为贵,朕以为金朝之所以南下,正是因为他们的粮食不够才会如此,而我们虽然经历了灾情和疫情,但是我们国土广阔,如今已缓过一口气,朕以为出点粮食给他们,换个以和为贵,未为不妥……” 这样一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听在主战派官员的耳中,异常的刺耳,他们都睁大眼睛看着小皇帝,什么时候把他养成这样懦弱没担当的样子? 小皇帝让他们失望了,这样的人无法成为明君。 但这番话不是没有受众的,至少主和的那派之前不敢言的官员,立即就有了主心骨,立即就有人跳出来附和小皇帝。 “陛下所言甚是,以我们大商朝的国力,只要花点小钱就能把他们给打发掉了,没有必要燃起战事,以致大商子民受到战火波及丢了性命……” “正是,同样都是花钱,一个要流血牺牲,一个却不用,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总算把心中那点不赞同的话都说了出来。 而主战派听到这些狗屁不通的话,顿时气爆了肺。 “若我们不迎战,那金朝以为我们好欺负,日后他们就会时时扰边,甚至企图吞并我们大商朝,与其如此后患无穷,不若一次打痛了他们,让他们一来无力再南下,二来心生恐惧,不敢再觊觎我们的国土……” “正是,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不会知道臣服二字怎么写?” 甚至还有言辞犀利地问向主和派。 “依你们之言,今年花钱不起战事,是不是明年、后年、后后年等都要花钱买平安?” “我们对金朝认怂了,是不是周边的小国都以为我们好欺负,人人都想来勒索一番?到那时候,我们又有多少钱好使?” 元嘉公主身为户部尚书,早就不满上面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的言论,就这狗怂的样子,哪里配当一国之君? “陛下,户部最近进行了清点,因之前的灾情和疫情,户部已无余粮,如今还在等今年的新粮下来,才能填充国库,敢问陛下,我们拿什么粮食跟金朝交易让他们退兵讲和?” 小皇帝被这群主战派的唇舌逼得有些节节后退,只见他既恼又怒但又些害怕地道,“没粮,不会花银子买啊?朕听说顾家商行就有粮,让他们出点银粮为天下安也是看得起他们……” 对于顾德音这个皇婶,他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一个商户女如何配嫁进皇家? 也就他这个皇叔眼盲心瞎,娶了这么个女人回来拉低了皇室血脉。 听到这话,萧明章怒了,之前只是失望于这个小皇帝没有担当,如今听他用这般轻蔑的话气说话辱及爱妻,哪里还能忍得? 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回太监的托盘里面,这声巨响让众人当即噤声,他们都看到摄政王难看的神色。 小皇帝更是直接僵硬在龙椅上,别看他背后叫嚣着不怕萧明章,实则他的内心怕得要命。 以前他跟萧明章颇为亲近,但是,萧明章将他亲娘赶到皇陵后,他就开始害怕这个皇叔,他怕哪天他也会将自己赶往皇陵,他不想步亲娘的后尘。 这才是他要跟萧明章唱反调的最根本原因,他不甘心受制于他。 “皇……叔……” 一紧张,他就会结巴。 萧明章冷冷地看向小皇帝,这侄子当真令他相当失望,这哪里是个皇帝该有的样子? “多年灾情和疫情下来,国库早已空虚,又哪来多余的银子?陛下此言,与何不食肉糜一样?既可笑又无知还愚蠢。” 得了这最后一句的评语,小皇帝的脸胀红了起来,既是羞的又是气的。 可看到这样的萧明章,他不敢反驳,只好讷讷地坐在那里一声不敢吭。 既怂又无能,萧明章对这个侄子的失望又上升了不少。 满朝文武没有一人再敢多言,萧明章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宣布了由元嘉公主和一名得高望重的辅政大臣共国监国,此事就此拟定,无人敢有异意。 小皇帝心中不服,面上却不敢言,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将萧明章凌迟处死,不然他咽不下这口气。 这边大朝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有好事者把原话传到顾德音的耳中,她听了之后,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好笑地看了看那一脸谄媚之人。 “挑拨离间天家骨肉亲情,该当何罪?” 那人闻言一愣,他这是好心前来告知,没想到顾德音居然要治他的罪? 他吓得忙跪下,“王妃,小的不敢有此心,只是不想王妃被蒙在鼓里……” 顾德音不跟他多废话,直接吩咐赶来的周公公。 “周公公,这人你带下去好好审一审,看看他背后都有些什么人,指使他来说这些离间的话?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诋毁我的名声不要紧,只怕王爷的名声也要跟着受累,那此人就罪大之极。” 周公公先是惊出一身冷汗,随后脸色阴冷下来,他狠狠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若不是王妃把话往严重了说,他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真累及王爷王妃的名声受损,把这人扒了一层皮都不解恨。 “王妃放心,老奴必定将他的舌头撬出来,看看是谁在背后主使。” 顾德音看到周公公重视了此事,这才点点头,让他把人带下去审讯。 其实不是她多想,只是随着小皇帝一天天长大,他与萧明章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很微妙,只要今日从她这里传出不好的事情,只怕直接就能扣萧明章一顶嚣张跋扈的帽子。 在这关键时刻,她不想让有心人放出这样的流言中伤萧明章。 至于小皇帝轻蔑她的话,她直接当狗吠,等他有本事吠到她面前再处理也不迟,就看他能不能做到了。 她将拭目以待。 ------------ 第223章 突发变故 一切都准备就绪,在一个微寒的清晨,萧明章带着紧急集结的大军准备出发往边境而去。 大军开拔在际,顾德音纵使再如何伤感和担忧,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见她出来,将一杯送别酒递给萧明章。 “王爷,我在京城等你旗开得胜回来。” 萧明章深深地看着顾德音,好不容易才娶了她进门,如今却要分别,这对于正处于新婚的二人来说,份外残忍。 但没有国哪有家? 他接过这杯送别酒,一口饮尽,千言万语只化做一句话,“等我回来。” 顾德音强忍欲掉的泪珠,轻轻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哭出来,这样不行。 元嘉公主早已不是当年软萌的小公主了,她朝兄长行了一礼。 “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嫂嫂的,兄长此去,务必保重。” 萧明章轻拍了下妹妹的肩膀,没再说什么,直接上马,转身而去,后面的大军立即开拔,一时间,气势十足。 一众朝臣都目送着他远去,心思各异。 顾德音一回头看到众人的神情,与元嘉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的神色都微微一冷。 她们二人在其他人的眼里,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一个手中有钱,一个手中有权,其他人也不敢当众甩脸色,只能躬着身子恭送二人上马车离去。 等到摄政王府的马车离去,那几个没有能被授命的辅政大臣当即冷了脸色,各自坐上自家马车离开。 一时间,热闹散开。 身处皇陵的祈美之得到了萧明章离京的消息时,高兴得仰天大笑,不枉她辛苦筹谋了这么久,总算将萧明章给引到战场上,接下来,就是该她谋划回宫了。 “娘娘,我们该进行下一步了。” 听到身边的亲信提醒,她这才止住笑,冷冷地道,“去做吧,记住手脚干净一点,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是,娘娘。” 那亲信应了一声,这才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宫里的小皇帝也异常的高兴,碍眼的人总算不在眼前晃了,他总算可以松口气过几天舒心日子。 廖公公进来请示,“陛下,该去尚书房了,太傅正在等陛下……” “不去,就说朕今儿个身子不舒爽,想要休息一天,让太傅也跟着歇一天。” 廖公公见状,又小心地劝了几句,哪知小皇帝直接拿东西砸他,叫嚷着,“朕都说不去了,你老烦着朕做甚?小心朕摘了你的脑袋,滚出去——” 廖公公这才不敢再劝,赶紧说了些小皇帝爱听的话。 “好好好,陛下,都是奴才的错,陛下息怒,昨儿得了只常胜将军,陛下,咱们斗蛐蛐吧。” 一听是好玩的,小皇帝顿时来了兴趣,直接跳到廖公公的面前,“快快快,拿出来,朕今儿个要玩个尽兴……” 廖公公不敢拖延,赶紧去取了蛐蛐来,陪着小皇帝一块儿玩。 元嘉公主正与顾德音商议接下来粮草的供给,就看到亲信急匆匆进来,说是小皇帝今儿个没到尚书房念书,太傅气呼呼的出了宫,正朝王府而来,估计是要说这个事。 元嘉公主一听,并不感到意外,以前小皇帝一逃课,兄长就会命人押着他到尚书房上课,并且还会亲自看着他上课,课后带要考校,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培养他做一名合格的君主。 但是,她不是兄长,小皇帝爱逃课就尽管逃,她才不管这摊子烂事,毕竟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多了只会惹人讨厌。 “找人暗中拦下太傅,不要让他到本宫面前嚼舌根,陛下那边随他去。” 那亲信听到主子这么说,应了声就退了出去。 顾德音没有说话,对于小皇帝贪玩一事,她不管不问不理,轮不到她管的事情,她不会出这个头。 再说,她哪来的权利去管人家啊? 人家心情好唤你一声皇婶,心情不好那就是低贱的商户女,她还没有贱,要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也就萧明章要尽一个摄政王的职责,必须耐心地教导君王成材。 可依她看,这本身就是白费功夫的事情。 元嘉公主看顾德音不提这一茬,她也乐得不提,那张龙椅,就该能者居之,而不是让不匹配的人去坐。 至于是谁泄露了边境的城防图,引得大军压境,她已经隐隐地查到了是祈美之在搞鬼,只怕她这次所图不小。 以为把兄长引到战场上,她就能得渔翁之利,简直是愚不可及。 在这事上,谁才是获利一方,还有待商榷。 顾德音道,“我这边最近加急能生产出来兵械数量……” 元嘉公主赶紧收敛心神,听顾德音说话,这可关乎着这场战事是胜还是败。 顾家的能力,她是信服的,要不然也不会把矿采开采权和冶炼权都适当的分了一部分给顾家,在战时,这就是保障之一。 没有萧明章和父兄在的京城,在顾德音的眼里是没有吸引力的,若不是事情缠身,她是一天都待不住的,直想骑上马赶去边境跟他们一起并肩做战。 花书看到自家主子不知多少次皱眉唉叹,她也跟着心里难受,“姑娘,要不出去转转散散心情,反正事情一时间是做不完的。” 顾德音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工作状态欠佳,于是把手头的事一推,起身道,“走,我们去跑马场跑上两圈。” 她得分散一些注意力才行,不然就真的要相思成疾了。 只是,刚换好衣裳要去跑马场,就看到下人匆匆进来,她忙站住,“出了什么事?” “回禀王妃,杨老大人突生恶疾去世了。” 顾德音的神色一凛,这杨老大人不正是萧明章出征前,指定的要与元嘉公主一道监国的辅政大臣吗? 这人年纪虽然大了一点,但身体还算老当益壮,要不然萧明章不会委以他重任? “老大人身体一向不错,怎么说没就没了?可打听清楚真假与否?” “回王妃的话,杨府派来报丧的人说,老大人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以往睡下两刻钟必起,可今儿个却是怎么唤都醒不过来,下人感到不妙,立即回禀主子,杨府立即请了太医前去诊治,说是老大人突发恶疾,已经去了……” 顾德音的神色一冷,直觉这事有蹊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毕竟人老了,突然去了也不出奇。 她这会儿顾不上去骑马,而是转身就往前院而去,如今在那儿办公的是元嘉公主。 她一到,就看到元嘉公主的脸色并没有比她好看到哪里,显然都被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弄得措手不及。 “嫂嫂来了。” 元嘉公主看到顾德音,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亲自给顾德音奉茶。 顾德音挥手示意下人退出去,屋子里只留姑嫂二人时,她这才皱眉道,“我总算觉得不对劲,怕是接下来要出幺蛾子。” “不瞒嫂嫂,我也有不好的感觉。” 萧明章在外亲征,很多事情,那是鞭长莫及,如今这监国之一出了意外,他那边再做出反应都会迟了一步。 姑嫂二人对视一眼,沉默了一瞬。 不过两人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这些年在外习惯了斗争,倒也不怎么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商议了一会儿,顾德音这才起身,“我立即去换身衣服,前往杨府吊唁。” 不管如何,她是摄政王妃,先把姿态摆出来没有错。 “那就有劳嫂嫂先出面了。” 元嘉公主身为监国公主,前期不宜第一时间出面。 顾德音点了点头,这些工作她去做。 回去换了身素衣,她直接坐上马车前往杨府。 杨府这边已经挂上了白绫,她下马车一看,丧事的味道颇浓。 ------------ 第224章 追究真相 杨家听闻摄政王妃亲自来了,杨老夫人顾不上悲伤,赶紧打开中门领着杨家众人赶往大门处迎接顾德音。 这阵仗颇大,顾德音一看,心里明白,她代表着萧明章,第一时间赶来,这是给杨家的殊荣,所以杨老夫人也给足了她体面,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所以杨老夫人要给她见礼时,她赶紧上前几步,一把扶住这老夫人。 “老夫人无须行礼,赶紧起来,我这番前来颇有些冒昧,怕是要打扰到老夫人治丧……” “王妃莫要如此说,这是折煞老身了,赶紧里面请。” 杨老夫人门儿清,自家的门第是靠老头子撑起来的,儿子们都是平庸之辈,如今老头子去了,日后杨家怕是要落败了,若能得上面眷顾一二,日后杨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顾德音第一时间赶来,她心里是感激的。 至于站不站队的问题,现在已经无须顾忌了,老头子都死了,以后出什么事都怪罪不到自家身上。 当然将来这天下是摄政王的,还是小皇帝的,其实还两说呢。 只是自家老头子倔强,非要忠君,一直不肯亲近摄政王,在她看来这是傻子的行为,比起来,摄政王才更具王者气象。 所以顾德音搀扶她要搏个美名,她也不挣扎去拂她的好意,但脸上的感激之情不能少,不然就是她不懂事了。 毕竟这一幕,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杨家子侄和女眷跟在两人的身后,回转府里,子侄还好,跟顾德音没有过交集,女眷那边就神色有些难看。 以前顾德音还是宣宁侯府的儿媳妇时,她们还是见过的,只不过那时候自家有实权,自然不悚宣宁侯府这种光有名号没有实权的勋贵之家,所以是不大看得上高攀侯府的顾德音的。 哪知,风水轮流转,顾德音一转身,就成了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这让她们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灵堂很快就布置好了,顾德音上前吊唁了一番,这才由杨老夫人陪着坐在待客的正堂上。 寒暄过后,顾德音不兜圈子,直接问。 “老夫人,之前我也是时常见老大人的,他老人家的身子骨一向健朗,我记得他还特喜欢吃肘子,王爷时常与老大人一商议国事就要到半夜,老大人吃一个肘子都没问题,怎么,一场午睡就去了呢?” 杨老夫人的神色有几分难看,不过她很快用悲伤掩盖了这份难看,只是道。 “多谢王妃还惦念着我家老头子,他以前也时常说王府的肘子炖得地道,府里做的比不上,那会儿老身就想着一定要去答谢王妃一番才行,哪知,还没来得及成行,老头子就撒手人寰了……” 似乎说到伤心处,她掩帕子哭了起来。 其他人看到老夫人哭了,也跟着抹起泪来,生怕被人指责不悲伤。 顾德音少不得安慰一番,这才让杨老夫人止泪继续说下去。 “人老了觉就浅了,老头子一向午睡也是小睡片刻就要起来处理公事,哪知今日一睡不起,老身诧异,赶紧找太医来诊治,最终还是迟了一步,太医说是旧疾复发,老头子就走了……” 这说法跟今日报丧时的说法是一致的,可顾德音还是看得出来这杨老夫人有所隐瞒。 若是在平日,她就不追问了,但今日,她就是要追根究底问个清楚才行。 “老夫人,我们单独说两句。” 她这会儿所说的话颇为强势,不是商量的语气。 杨老夫人一怔,一时间还无法适应顾德音转变的态度,不过她只是怔愣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清醒,知道推却不过,只好点了点头。 只见她转头朝儿孙们看了一眼,大家会意,起身朝两人行了一礼,乖顺的退了出去。 等到屋里只有顾德音与杨老夫人两人时,顾德音这才语气沉重地道。 “王爷亲征在外,此时正值多事之秋,老夫人,老大人这么突然去世了,于时局有何影响,无须我多言,老夫人也该是知道的……” 杨老夫人一惊,“王妃是怀疑我家老头子的死不简单?” 顾德音其实也说不好,她皱了皱眉,“不好说。” 杨老夫人沉默了,顾德音的来意她知道了,但家丑不外扬,有些话她不好说,毕竟这关乎到老头子的脸面,如今人没了,脸面就更不能丢。 思及此,她收起多余的表情,淡声道,“王妃,我家老头子就是人老了,时间到了,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如今您也吊唁过了,还是请回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 顾德音的脸色一沉,她能理解杨老夫人想要掩盖死亡真相的原因,但理解归理解,她的理智却不允许她此时感性。 “老夫人,我此番前来就是要弄清真相,若不是想要给老大人一份体面,我就不会与你坐在这里了,我能给你的承诺是,我追查的真相只会存在此间,绝不外露让老大人失了死后的体面。” 话已说得仁至义尽,若是杨老夫人拒不配合,那她就要让刑部来查,到那时候,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了。 杨老夫人的身子微微一颤,她之前小看这个摄政王妃了。 内心挣扎了良久,最后,她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顾德音看,“王妃可否发誓,绝不向外透露只言片语。” “我可以发誓。” 顾德音淡淡地举手道,她跟杨家无怨无仇,整他们做甚? 杨老夫人这才道出原委。 杨老大人一把年纪了,仍不改其好色的本质,人家送了个年轻的姑娘给他暖床,他欣然受纳,这段时日颇为宠爱这个暖床丫头。 哪知这暖床丫头却是个不安份的,与人私通,被杨老大人撞见奸情,气得杨老大人当场突发旧疾,一命呜呼。 说完这一切,杨老夫人抹泪道,“他死得如此不体面,我哪敢往外说?王妃,这事实在是羞于启齿啊……” 对于丈夫的风流丑事,她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年轻时不管,如今年纪大了就更不会管,哪知道这老头子居然会栽在这上面? 顾德音没想到真相会如此丑陋可笑,男人真是到了八十岁都还会想十八岁的小姑娘,吐槽归吐槽,但这里面是不是有猫腻,那还真不好说。 就一暖床丫头,无名无份的,这杨老大人何至于气得突出旧疾而死? “老夫人,你没说真话啊。” 她意味深长地道。 杨老夫人闻言,又是一怔,这摄政王妃感觉还真是敏锐,一下子就戳中了她最想隐瞒的部分。 内心再挣扎了一会儿,她这才一脸颓败恨恨地道。 “那贱蹄子谁不勾搭,偏偏勾搭的是我的大孙子,要不然老头子哪会气成这样?真是家门不幸啊……” 顾德音这回是真咋舌了,这么狗血的吗? 内心八卦完后,她安慰了杨老夫人几句,然后方才提出要见一见这暖床丫头。 杨老夫人把最不堪的家丑都说了出来,自然不会藏着这贱蹄子不让见。 很快,下人就把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女子给押了进来。 那女子被打得浑身没有一块好皮,一来就被踢跪在地上。 顾德音微蹙眉,看来杨家动用了私刑,“抬起头,让我瞧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女子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德音看。 顾德音愣住了,这张脸虽然肿成了猪头,但她还是依稀能把人认出来。 那女子在看清了顾德音的长相时,不顾身后押着她的人,强行膝跪上前,开口道,“二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这里,二嫂……” 听到那女子突然喊顾德音二嫂,在场的人都一脸懵。 杨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只见她睁大眼睛问道,“你是徐家的人?” 那女子听到杨老夫人的声音,身体瑟缩了一下,最后为了活命,她抬头直视顾德音,点了点头。 “我是徐家大房的庶女。” ------------ 第225章 背后的阴谋 顾德音没有想到,再见徐惠玲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比起上辈子嫁得如意郎君的意气风发,这辈子的徐惠玲颇显老相,可见徐家被抄家夺爵之后,她在教坊司的日子并不好过,估计她辗转了好几个男人,这才到了杨府,成为杨老大人的暖床丫头。 当然,这是巧合还是有心人为之,还有待商榷。 此时她的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再见到昔日小姑子可能有的反应。 这让一旁的杨老夫人很快也淡定地坐了下来,如今这局面出乎她的意料,她一时间也理不清这头绪,所以先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徐惠玲承认了自己徐家人的身份后,就一脸希冀地看向顾德音,“二嫂,你就救救我吧,念在我往日也帮过你的份上,你就救我一救吧……” 还没说完,她就呜呜地哭了出来。 顾德音这时候才道,“要我救你一命也不难,只是你要说真话……” “我什么都说。” 徐惠玲立即抓住这救命稻草,一脸诚恳的样子。 “你怎么到杨家来的?” 徐惠玲一愣,先是茫然一瞬,很快就把自己这些年的艰辛道了出来。 当年徐家获罪后,她进了教坊司,初时因还有几分才艺,还没到卖身的地步,后来年纪渐长,她容颜也渐好,开始有人高价要买她,最后她被卖了。 跟了第一个男人,她过了一年的好日子,可男人厌倦她后,就转手把她送人了,就这样,她没能在一户人家安生立命地活下去,而是辗转了几个男人后,就又被送给了杨老大人。 “所以你不甘心侍候老头子,就勾搭我的孙子,是也不是?” 杨老夫人听得喷火,跳起来质问道。 徐惠玲很是害怕杨老夫人,可能在她的手中吃了不少苦头,这会儿她下意识地朝顾德音爬过去,想要躲在顾德音的身后,哪知顾德音的侍女上前拦住她,她这才不敢往顾德音的身边凑。 见顾德音没有维护她的意思,她哭丧着脸回应,“我再如何也还是妙龄女子,杨老大人都多大年纪了,我难道喜欢他身上的老人味吗?我为自己的往后余生筹谋有何错?他受不了刺激死了,与我又有何干?” 杨老夫人气得要命,可碍于顾德音,不好下令打死这个贱婢,只好脸色阴郁地重新坐了下来。 顾德音没管杨老夫人是何表情,而是定定地看着徐惠玲。 徐惠玲这副无辜又自私的样子,还真跟记忆中一样,看了实在让人难以心生怜悯。 不过,现在这人还有用,她就不能放任不管。 “杨老夫人,这人我先带回去审问,等审问过后,必会将她送回来给老夫人处置,老夫人意下如何?” 语气是商量的,表情却是不容置疑的。 杨老夫人哪敢不应?而且她也很想知道自家老头子的死,背后是不是有猫腻? “但凭王妃做主。” 顾德音见她同意了,也没有在杨家过多逗留,带着徐惠玲先一步返回摄政王府了。 带走徐惠玲是悄悄的,没有引起外人过多的猜测,有杨老夫人做背书,这事也没在杨家起一丁点波澜。 回到摄政王府,她就杨老大人这不光彩的死因跟元嘉公主说了,元嘉公主“呸”了一声。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贪花好色,真是死不足惜,亏我往日还把他当成德高望重的老大人那般尊重,白白浪费我的表情了。” 顾德音不置可否,早已在心里唾弃过杨老大人,所以此刻她的面上很是平静。 “现在就让人审徐惠玲,我总觉得不对劲。” 元嘉公主轻“嗯”一声。 徐惠玲被带了进来,这回看到顾德音,她不敢再乱喊二嫂了,而是乖巧地跪下,以期得到顾德音的垂怜。 “我只问你一句,你做这些可否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听到顾德音这问话,徐惠玲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人指使我,我只是命不好,被人送到了徐家,侍候杨老太爷的暖床丫头,人人都偷人,就只我命不好被他抓了个正着……” 顾德音和元嘉公主对视一眼,看徐惠玲真不像说假话的样子。 两人沉思片刻,顾德音眯了眯眼,率先开口。 “你说侍候杨老大人的暖床丫头,人人都偷人?” 徐惠玲害怕被大刑侍候,一听到这问话,忙不迭地点头。 “正是,二嫂,不,王妃,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没说假话……” 顾德音这下有了另外的想法,这个徐惠玲很可能是被人推出来顶包的,那么这里面可疑的人就很多了。 “我这就让人去杨家要其他的暖床丫头……” “不但如此,盯紧杨家。” 元嘉公主闻言,转头看向顾德音,“嫂嫂怀疑?” “只是怀疑而已,王爷出征在外,小心驶得万年船。” 元嘉公主点了点头,这事要查,可如今少了一个辅政大臣监国,这权利不可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宫里那位小皇帝肯定会趁机发难。 果然,杨老大人的死讯传出还没有一天,宫里的小皇帝就下旨,指定要在那几个辅政大臣中选择一人替代杨老大人的职责。 他很聪明地隐身在后面,没有自己跳出来要求亲政,这退一步的做法,让朝臣都闭了嘴巴。 甚至还有人忘记了他之前主和的举动,觉得小皇帝有明君之相,开始讴歌他,为他进一步造势。 这局势变化之大,让元嘉公主一时间焦头烂额,好在还有兄长留下的得力助手相帮,不然她撑不起这局面。 顾德音看这局势变化,越发感觉金朝南下来犯,就是一个局,如今设局之人就要跳出来了,她不做别的事情,一心只保前方粮草的安全,其他事都得为这事让路。 没等萧明章让人送回来最新旨意,那几个急于揽权的辅政大臣,很快就选出了接任杨老大人的人,宫里的小皇帝很快就下达圣旨,赶在萧明章之前,落实此事。 元嘉公主气得将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这些年的顺风顺水,让她产生了些许错觉,觉得自己真的握住了权柄,可没有兄长相助,自己单打独斗时,方才知道自己还嫩得很。 “公主,先别急,我们越是急,就越会自乱阵脚,要相信你自己。” 顾德音上前握住元嘉公主的手安抚道,她以前遭遇到挫折时,也会自我怀疑,所以知道越是困难时候,就越要沉着应对。 元嘉公主这才稍稍平息内心的愤怒与自责,好一会儿,她这才道,“嫂嫂放心,我不会再乱发脾气了,你说得对,我得沉着应对,才能为兄长稳住大后方……” 顾德音拍了两下她的手,这才皱眉道。 “我把整件事复盘了好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祈太后,王爷不在京城,小皇帝此时就是最大的,朝政往他的方向倾斜,祈太后很可能就要回宫了。” 元嘉公主一惊,祈美之要回来了? 顾德音到底比这小姑子年长几岁,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让她不用一惊一乍的。 “徐惠玲只是被人推出来的替死鬼,她背后的人把痕迹都抹干净了,但还留下了一个偌大的杨家……” “嫂嫂是说杨家跟祈美之勾结?可那是杨家的老太爷啊,没了他,杨家风光不起来的……” “若是有从龙之功呢?” 顾德音冷声问道,元嘉公主睁大眼睛。 “杨老大人的身体再老当益壮,也掩盖不了他活不久的事实,杨家急需投靠一个新的主子,才能重新获益,到时候杨家又再是那个重臣之家,只死一个老太爷,就能幸福全家人,不肖子孙又何乐而不为?” 而这一切,很可能是瞒着杨老夫人进行的,而徐惠玲能活命,一是她真不知情,二是她的情郎还舍不得她保下了她,而杨老夫人不知情,才会让她带走了徐惠玲。 要是知道她会把徐惠玲带走,徐惠玲肯定活不了。 这是整件事惟一的缺口。 杨老大人必须死,这样才能腾出位置来,毕竟这位老大人好色归好色,其行事作风是属于强硬派,他是不会同意与这些人蝇营狗苟的。 元嘉公主倒吸一口凉气,祈美之为了回宫还真是煞费心思。 “不行,我得阻止她……” 顾德音按住了她的手,“没有必要阻止,不让她蹦跶,是抓不住她的痛脚的。” 这场战事的起因,与祈家肯定脱不了干系。 ------------ 第226章 互相斗法 元嘉公主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最后镇定地坐回原位,长叹一口气。 “嫂嫂,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如今那帮朝臣都想着抓我的小辫子,我才不会如他们的愿。” 冷哼一声,表示她内心的极度不屑与忌惮。 顾德音微微一笑,“公主,我们守住如今的局面,静待王爷回归便可。” 不管祈家在北边有多深厚的根基,她始终对萧明章有信心,这人从不打没把握的仗,祈家离真正倒台不远了。 元嘉公主没再说什么,反手握紧了顾德音的手,真正艰难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果真如顾德音所料,新上任的监国之一的辅政大臣周大人,正值年富力强的他敢干敢想,兼之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即提出要将祈太后从皇陵接回皇宫。 理由也是现成的,小皇帝离不开亲娘的教导,尤其是摄政王不在京城,能看管小皇帝的只有祈太后一人,缺谁都不能缺她。 对于祈美之当年的丑闻,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已无人提起,加上小皇帝日渐长大,离亲政之日不远了,没有必要拦着人家母子亲近。 因而对祈美之回宫一事,没有朝臣有反对意见。 元嘉公主沉下脸来,她兄长不过是出征而已,就已经一副人走茶凉的样子,实在让人心寒,这让她对于人性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周大人一脸假笑地看向元嘉公主,假意征询,“公主,不知您意下如何?” 元嘉公主冷笑一声,“周大人,本宫是皇上的亲姑姑,自是会为他着想,皇嫂此番回宫也在情理当中,本宫焉会反对?还是你想要离间本宫与皇上的天家亲情?” 最后一句反将一军。 周大人皮笑肉不笑,“公主此言差矣,下官有此一问是尊重公主,公主莫要曲解下官的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 这让其他的朝臣都看在眼里,两人不合,这于朝政而言倒是好事情。 祈美之看到亲自前来迎接她的儿子,脸上漾起一抹笑容,终于离了这见鬼的皇陵。 母子见面,场面份外感人,在场的不少人都悄然抹了抹眼中的泪水。 元嘉公主冷脸看着这场面,小皇帝眼里的孺慕之情不是假的,但祈美之眼里的感动却多了几分假意。 祈美之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轻轻抹了抹眼泪,这才看向元嘉公主,“多年不见,公主风采更胜当年。” “皇嫂也是,半点憔悴都没有。” 元嘉公主笑吟吟地回应,立即反讽回去。 祈美之轻抚鬓边的秀发,对于元嘉公主嘲讽她的话似没听见,“比不得你还小姑独处的年幼貌美,本宫老了。” “先皇去了已多年,皇嫂还想青春靓丽给谁看?” 元嘉公主故做惊讶道,寡妇就要有寡妇的样子,这不服输的样子是想要给先皇戴绿帽子吗? 这话一出,本来还处于终于与母亲相见的兴奋中的小皇帝,猛地转头看向母亲,仅一句话,就勾起了他少时的回忆。 少年的脸瞬间阴沉,他绝不允许母亲对父皇不忠。 祈美之触及儿子的目光,心中一惊,没再与元嘉公主斗嘴,她之前太过得意,居然忘了儿子还在身旁,险些大意失荆州。 她收起心中的戾气,脸上满是温柔地与儿子对视,最后才看向元嘉公主,“先皇走了,自然也带走了本宫的心,本宫如此只想着守着皇上长大,便于心足矣。” 小皇帝听闻此话,这才放下心中的猜疑,又依恋在母亲的身旁。 元嘉公主笑了笑,只要心中有过猜疑,哪会那么容易消除? 本来对于祈美之回宫还有几分忌惮的,如今觑到他们母子之间的裂缝,这倒是让她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祈美之回宫声势浩大,全京城的人这才记起还有位当朝太后,不然都快要将她给遗忘了。 一回到摄政王府,元嘉公主立即就找上顾德音,先喝了两大碗茶水,解了渴之后,这才把在皇陵的所见所闻与顾德音分享。 “祈美之想要这个儿子跟她一条心,那是痴人说梦。” 说得正高兴时,没听到顾德音的回应,她这才定睛看向顾德音,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桌上的资料。 “谁的?” “新任监国辅政大臣杨大人的。” 顾德音头也没抬地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之前对此人知之甚少,之前都是不太起眼的人物,如今突然杀进重围,那就不容忽视。 元嘉公主也拿起一张边看边道,“这人不用说肯定是祈家的狗,只可惜他以前隐藏得太好,要早知道他背后是祈家,我早就整死他了。” 顾德音闻言,并没有劝小姑子要和气一点,在她看来,对待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不然迟早会遭到反噬。 “现在知道也不晚。” 元嘉公主点了点头,确实不晚,一想起要与对方斗法,她心底瞬间燃起一股斗志,这些年她与男人在朝堂上一争高下,并不是轻易服输的性子。 “那个元嘉公主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这人行事风格与萧明章类似,不能对她掉以轻心……” 周大人听到祈国公这番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下官与她共过事,知道她的性子,没有国公爷说得这么神,她能爬上来与男人一较高下,靠的是她兄长萧明章。” 没了萧明章,她就什么也不是。 此时他的眼里闪过一抹轻蔑的目光,区区女流之辈,也敢与男人一较高下,还是回家相夫教子更适合她们。 “与之相比,反倒是那位手握巨大财力的摄政王妃更值得忌惮。” 祈国公闻言,不屑地道,“区区一个商户女,有何可忌惮的?萧明章回不来,她也就是待人宰割的命。” 这回轮到周大人看了眼祈国公,不知道这位国公爷怎么会这么想? 他出身底层,太知道那些商户的手段了,他们看似地位不高,实际上却能左右一国的经济命脉,而且这类人善钻营,道德感低下,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当然这位新上任的摄政王妃更不简单,拿出大笔银钱出来赈灾,更是搏得一个美名,如今管着军需,外人连手都插不进去,想要从后方阻挠前方战事,那是千难万难。 祈国公看到面前之人沉默了下来,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如今只需等待萧明章的死讯传回京城即可,到时候,俩女人翻不起风浪的。” 周大人不置可否,可他能爬上今天这位置,也是多得祈家提携,更不可能自毁前程地与祈国公唱反调。 祈国公与周大人密会完之后,就去了宫里见女儿。 看着女儿那红光满面的样子,他冷声道,“你最近最好安份一点,别为此失了与皇上的母子情份。” 祈美之被泼了一盆冷水,脸上的表情一窒,淡淡地“嗯”了一声。 祈国公看她这个样子就来气,一再严声警告了几句之后,这才拂袖而去,对这个女儿已是彻底的没了指望,要不是看在小皇帝的份上,他早就安排这个让祈家蒙羞的女儿死去。 ------------ 第227章 作茧自缚 祈美之将寝宫中所有的物件都砸了个稀巴烂,这才稍稍出了口气。 她这个父亲如今越发不是个东西了,非但对她没有当臣子的自觉,还一再地管着她的私事,实在是可恶至极。 “迟早我要杀了这个老匹夫。” 听到当朝太后恨声地说要弑父,在场听到的几个亲信都低垂着脑袋,装做没有听到,这个时候没有人敢上前劝太后息怒,近些年来,太后的脾气越发见长,她们都是避之惟恐不及。 好一会儿,祈美之这才收起愤怒的表情,让人把一地狼籍收拾干净。 “宣摄政王妃进宫觐见。” 没有萧明章保驾护航,顾德音哪怕当上摄政王妃,同样连跟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她要找回她当朝太后的威仪,那就要好好在顾德音面前耍一次威风,等萧明章的死讯传回来之后,她第一个就要拿顾德音来祭旗,出一出当年那口恶气。 顾德音收到了祈美之宣她进宫的口谕,只冷冷地回了一句。 “烦请公公回去禀报太后,本王妃事务繁忙,最近没有空闲时间进宫,还请太后为前线的将士考虑,收回成命。” 那宣旨的太监正想要趾高气昂地说一通威胁的话,哪知道顾德音直接唤人送客,没给他发挥的余地。 祈美之听到这内侍回来,加油添醋地说了一番顾德音抗指不尊的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直接就发懿旨申斥顾德音,非但如此,她还要降罪于顾德音,她就不信折不弯她的腰。 宫里的人再一次到了摄政王府,那宣旨的太监这回一进来就要绑了顾德音去受罚。 顾德音早就料到祈美之一回来肯定要生事,这些都是她惯用的手法,低级而无趣。 她也不跟这群人废话,直接掏出萧明章临出征前给她的腰牌。 “这是王爷的腰牌,见此牌有如见王爷,尔等敢在此造次?王爷还没有死呢。” 那宣旨的太监以及他带来的一众内侍,顿时忌惮地退后两步,这天下明面上是小皇帝的,但掌握实权的则是萧明章。 前方战事吃紧,确实还没有摄政王战死沙场的报信,等摄政王回来,他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太后也未必能保得住他们。 这么一想,他们当即改了一副面孔,语气和软了不少,但太后的懿旨在此,他们也是按旨办事,还请顾德音通融一二,进宫跟太后说清楚误会,别让他们难做。 顾德音还没有说话,元嘉公主就走了进来,伸手直接拿过这群人手里的懿旨,看了两眼,就冷笑一声丢回这些人的怀里。 她没有理会这群伥鬼,而是转头看向顾德音。 “嫂嫂,您别理会他们,这事我去跟她说清楚。” 顾德音乐得不用跟祈美之会面,不过她还是颇为担心元嘉公主。 “公主,宫里不比外面,万一真有什么事,只怕……” 元嘉公主轻按顾德音的手,“嫂嫂,我在宫里也不是没有势力的,这点你放心,她祈美之还不敢公然要了我这条命。” 顾德音闻言,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她对皇宫不熟悉,所以她是不会应召的,但元嘉公主跟她不同,她本就是皇家公主,根基自是比她深。 “公主,小心。” 元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抄起那道懿旨,直接就往宫里而去。 祈美之正听着小曲吃着西域来的葡萄,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等顾德音押到后,她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刑罚,既让她痛又有苦说不出。 只要一想到顾德音的哀号声,她就忍不住心情舒畅地笑出声来。 正想得美时,就看到元嘉公主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不等她发怒,一件东西就朝自己砸来,她尖叫一声,避之不及,被那东西砸中,顿时疼得眼泪在打转。 “元嘉,你疯了?” 她恶狠狠地怒瞪向这一向讨厌的小姑子。 元嘉公主冷笑道,“祈太后,你好大的威风啊,都把这威风耍到了摄政王府?” 祈美之这时才看到那砸中她掉到地上的东西,正是她颁下的懿旨,这一看不得了,她顿时怒火中烧。 “元嘉,你可知我可以治你一个不敬之罪?我是太后,你不过是个公主而已。” 论等级论身份,也轮不到一个公主到她面前叫嚣。 元嘉公主微挑眉,施施然地坐了下来,她斜睨着祈美之。 “太后,你想要治本宫的罪,怕是不行,现下本宫是监国公主,等我王兄回来,解了我的职务,你再治我的罪也不迟,不然我们就拿到朝堂上辩一辩,看谁有道理?” 祈美之气得脸都扭曲了,她指着元嘉公主怒道,“你!” 她儿子还没有亲政,朝政大权都还在萧明章的手中,连带她这个亲娘也权力受限,实在是可恶至极。 元嘉公主不客气地拨开她的手,“好歹是太后,别做出让人鄙视的事情,我言尽于此,望太后好自为之。” 说完,她更不客气地转身就走,只留下祈美之气得在风中凌乱,最后只能把气撒在那几个内侍的身上,命人拖他们出去打三十板子。 这样犹不解恨,她直接到小皇帝的寝宫,然后一把抱住儿子哭道,说她这个当娘的委屈,谁都能到她的面前耀武扬威,她过得憋屈,不如死了干净这样的话。 正值叛逆期的小皇帝听了母亲的一面之词,气得握紧拳头,大嚷,“谁敢欺侮母后,朕当即下旨杀了他……” 听到儿子这暴戾的话,祈美之心中一喜,正要怂恿儿子找元嘉公主和顾德音的麻烦,就看到自家亲爹急匆匆的赶来。 “陛下,不可。” 祈国公是要对萧明章一家子出手,但不是现在,如今挑起事端,还没弄死的萧明章反手带大军进攻京城,他们肯定得不了好。 “外祖父,你要朕眼睁睁地看着母后受欺?” 小皇帝气呼呼地道,他这是半点也不肯妥协,不敬他的生母,就是不敬他,这让他如何能忍? 祈国公狠狠地瞪了眼女儿,都告诫她要安份点别生事,她怎么还要弄出这事端来? 等把萧明章兄妹都解决掉,那区区一个顾德音不就是她的案板肉任她宰割? 她就连那点时间都等不及吗? 他移到女儿的身边,暗自拽了她一把,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想要把这大好的局面给毁了?你就怂恿你儿子做傻事。” 祈美之如今还要靠娘家撑腰,如果这次跟父亲翻了脸,那就前功尽弃了,思及此,她收了收表情,朝儿子道。 “儿啊,刚才是母后想差了,没有人欺辱母后……” “母后,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她上前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在父亲看不到的方向,朝儿子暗地里使了个眼色,示意儿子顾忌一二,等日后他们翅膀硬了,什么公道讨不回来? 可小皇帝却不这么想,他想到自己都贵为九五至尊了,还要受外戚的牵制,那怎么行? 他是这天下之主,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于是,一把推开母亲,他一脸怒气地看向祈国公这个外祖父,“就是你这个老匹夫欺辱我母后,朕饶不了你……” 话还没有说完,他一把拔出身旁的宝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向祈国公的胸口。 防备不及的祈国公当场倒在血泊中,一双合不起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怎么想,都没有想过会死在极力扶持的外孙子手中。 祈美之看到这一幕,吓得一时半刻回不过神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局面,这下该如何收场? ------------ 第228章 别怕,我们一直携手同行 就在祈美之绞尽脑汁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做才好时,廖公公正笑着给周大人引路觐见小皇帝,哪知一打开寝殿的门,就看到小皇帝手持着滴血的剑怔愣在站在那里。 他顺着血迹往地上一看,祈国公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知,而太后则是六神无主地傻站在原地。 “陛下?太后?” 他三步并做两步地朝前走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祈美之听到这声叫唤,这才回过神来,一眼就看向周大人,这会儿她得想办法掩下这件事,不能让此事成为朝臣攻击她儿子的罪证。 端起当朝太后的架子,她直直地看着周大人。 “周大人,国丈他突发疾病,你说该如何是好?” 说这话时,她一双眼紧盯着周大人不放。 他是她选定亲手扶持起来的,如今位高权重,该轮到他出力的时候了。 周大人看到眼前的局面,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他是祈家这条船上的人,自然是忠于小皇帝的,万万不能将小皇帝卷入这种丑闻中,不然会影响小皇帝的声誉,随而影响他的皇位。 他上前朝两人一揖,朗声道,“娘娘,国丈既然在您宫中身体不适,那臣这就送国丈回府,定会好生安置国丈,还请娘娘吩咐太医随行。” 这是要遮掩祈国公的死亡时间,不让外界的目光聚焦在皇宫之中,尽可能地不让小皇帝牵涉其中。 祈美之眼里精光一闪,此计甚妙,她可以把一切责任都给推卸掉,还可以让祈家跟着闭嘴,这样就没人会追究这老匹夫是怎么死的。 “周大人所言甚是,就按你说的去办。” 她自会派出心腹太医随行,一来是显示自己的孝心,把一切都做在了实处,二为是监视这姓周的,不让他有机会搞事,尽可能地把此事压下。 周大人自然知道祈美之的用意,不过此计是他提出的,他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 就这样,祈国公被人从血泊中扶起,重新换了身衣裳,然后由俩太监搀扶着,由周大人亲自陪着坐上马车,随后的一切都有祈美之打点,出宫的一路上连点波折都没有,根本就没有怀疑马车里的祈国公已死。 祈美之则继续留在儿子的寝宫,看到他被吓到说不出话来,她一把抱住儿子小声的安抚。 小皇帝缩进母亲的怀里,就像婴儿那样抱着她不放。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累及,这才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放松了身体睡着了。 祈美之嘴角微微一勾,经此一事,儿子跟她的关系更为紧密,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祈国公出宫后,很快就宣布他突发恶疾,太后派去的太医抢救无效,在当天夜里就去了。 有周大人亲自治丧,几乎没有人对祈国公的死提出疑问。 摄政王府,元嘉公主皱眉朝顾德音道,“嫂嫂,这老匹夫怎么就死了?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莫不是背后有什么阴谋吧?” 顾德音没有吭声,她对这事也起了疑心,她见过祈国公,说一句老当益壮也不为过,更何况他刚把周大人扶上监国的位置,此时说是他意气风发之时也不为过。 估计他正想大展拳脚,毕竟若是扳倒了萧明章,小皇帝就是他手中的傀儡,他祈家风光的日子还在后头。 他怎么就舍得死了? “往往突发恶疾,就是此人死于非命。” 元嘉公主听到自家嫂嫂的话,沏茶的动作就是一顿,这话糙理不糙,一切非正常死亡的人都最喜欢用突发恶疾来掩饰。 她忙把茶壶放下,一拍手掌道,“嫂嫂说得对,可这老匹夫若是死于非命,那是谁杀的他?” “谁出手相助,谁的嫌疑就最大。” 顾德音微眯眼道。 “祈国公是周大人扶着回家的,而这周大人正是他们祈家培养出来的伥鬼,祈国公若是死于他人之手,他管这闲事做甚?忙着帮祈美之讨回公道才是正经,可如今,他却是帮着遮掩,公主,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猫腻?” 祈美之是祈国公的女儿,说她害死了自己的父亲,确实有点丧心病狂,但眼下除了这猜测,没有别的更合理的猜测,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荒诞了一点。 元嘉公主却是被这番话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虽然祈美之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到底是祈国公的亲生女儿,真能干出弑父这种事来? 姑嫂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难以置信这四个字。 半晌无语,直到下人匆匆进来,拿着宫里最新的消息。 姑嫂二人这才瞬间弹跳起来,凑到一块急切地看着手中最新的消息。 看完后,两人都无语地重新坐下。 原本以为两人刚才的猜测足够离经叛道了,哪知道真相比猜测更骇人? “这就是一个狼崽子。” 元嘉公主狠狠地道,她对小皇帝的提防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一个连至亲都能下得去杀手的人,又能指望他将来能善待他们兄妹二人? 一想到兄长和她将来都要跌进无边地狱,她就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儿时的噩梦再次向她袭来。 顾德音也是被震惊得久久无法回神,直到看到元嘉公主一脸痛苦的抽搐着,一如那年被歹人绑去时的样子,她忙起身上前一把抱住她,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脊背。 “公主,放轻松,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今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老天爷都把优势送到我们的手中……” 元嘉公主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顾德音的手臂,她眼神阴鸷地道。 “对,一切都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我们还来得及。” 重新树立了自己的信念,她这才慢慢驱赶寒气,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 恢复过来后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嫂嫂见笑了。” 顾德音经历过人生低谷,知道她刚才是在怕什么,她笑着握紧小姑子的手。 “别怕,我们一直携手同行。” 她既然嫁给了萧明章,就与他们兄妹深度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是不会让自己再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中。 知道了真相,那事情接下来就好办了。 祈国公出殡,顾德音和元嘉公主都亲自去送殡了,这不但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也是做给宫里那母子俩看的,毕竟态度要摆出来,这样才能让敌人放松警惕。 祈家人在周大人的带领下,给两人回礼。 朝中大臣几乎都来给祈国公送殡,场面比前不久死去的杨老大人盛大得多,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要给未来亲政的小皇帝一个好印象。 顾德音在祈家的人群中,没有找到祈今之的人影,不由得皱了皱眉,至此,她方才发现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过祈今之了。 正在她暗暗思索之际,就看到祈美之带着小皇帝亲自来送殡。 小皇帝这个始作俑者,居然表情十分镇定,仿佛杀死外祖父的人不是他,这心理素质让她都自叹不如,果然是个狠人。 而祈美之则是哭得不能自己,把一个孝女的悲伤表现得淋漓尽致,这让朝中不少大臣都对她刮目相看,瞬间赢回不少好名声。 惟有祈国公的继室夫人暗暗地用吃人的眼光瞪着祈美之,知道丈夫真正死因的她,颇为唾弃祈美之这个前人之女,但为了大局,她不得不隐忍。 此时她还强忍着恶心,与祈家其他女眷一起劝太后节哀。 祈美之顺势收起眼泪,然后亲热地与娘家人说话。 不管她说了什么,祈家女眷都极为捧场,她们不会拆了自家的台。 祈美之这才抹了抹眼睛,站在主位上亲自主持仪式。 顾德音做为摄政王妃,地位在一众宗室女眷之上,自然是站在祈美之的旁边。 看着祈美之这放松自如的神情,她心里重新评估了这个女人,这绝对是个狠人。 祈美之连眼角都不梢一眼顾德音,直接将她当成空气。 元嘉公主暗地里嗤笑一声,嘀咕了一句,“装模做样。” 若不是知道真相,还真会被她这番惺惺作态给骗到。 顾德音转头捏了捏小姑子的手,示意她不要做声,免得多生事端。 元嘉公主这才闭紧嘴巴。 直到这里一切都还是十分正常的,给足了祈国公死后哀荣。 可是在抬起棺材时,却出现了意外。 祈国公的厚重棺椁却在抬起时,突然侧翻了。 这变故杀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这种事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么重的棺椁怎么会侧翻? 祈国公的尸体翻滚到地上,身上本来整理好的寿衣却翻了开来,直接露出他胸口被剑刺中的地方。 众目睽睽之下,祈国公死于非命的真相就这样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众人一时间回不过神来,他们虽然也觉得祈国公突发恶疾而死有些蹊跷,但万万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祈美之煞白着脸站在原地,这会儿竟感到手足冰凉,此时她不敢看向众人的目光,深怕那目光刺痛自己。 小皇帝吓得尖叫不已,更是直接缩进了祈美之的怀里打着颤。 这一幕让众人回过神来,这会儿他们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尸体吓到小皇帝,所以有几个辅政大臣站出来,催促着赶紧将祈国公装回棺椁里面。 ------------ 第229章 泼脏水 周大人巴不得没人深究内情,立即下令让人赶紧把祈国公的尸体重新收敛好。 偏在这时,元嘉公主站出来道。 “且慢,依我看,这祈国公的死因似乎尚有疑问,不搞清楚就匆忙入敛下葬,这于国于情都不合理,毕竟这可是皇嫂的亲生父亲,皇嫂,你说是不是?” 她转头看向祈美之,一副一定要为她主持公道的样子。 祈美之恨死元嘉公主这个挑事的人,瞥她的那一眼,恨不得吃了她方才解恨,但理智还在的她,知道不能在这节骨眼上乱发脾气,不然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忙掏出帕子抹泪,一副哀容道,“公主所言甚是,追究肯定是要追究的,但父亲这样子吓到了皇上,那就不可同日而语,诸位大臣也是为皇上的龙体着想……”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众人不住地点头,也对祈国公突然暴毙的传闻不奇怪了,怕是这祈国公死得不光彩,家里人才会这样对外发丧,换成他们自己也会这样做的。 在祈家女眷中的祈国公继室想要趁机站出来质问祈美之,却被一众祈家女眷给拦下了,不让她去坏事。 顾德音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径直朝祈国公的继室夫人走去。 “国公夫人是否有话要说?” 祈美之看到顾德音也要横插一杠子,心中的那口怒火快要压不下了,她家的事情何时轮到她来管?她当自己是谁? “顾……” 刚想直呼顾德音的名讳,就看到顾德音转头瞥了她一眼,她顿时回魂,不能在这场合失了太后的威仪。 于是,她又端起了当朝太后的架子,警告地看了继母一眼,如果她执意要乱说话,就别怪她不客气,把她的一双“好”儿女都给整死,反正她早想这么做了。 “弟妹,本宫知道你是急着要为本宫的父亲说话,你这一番好意,本宫心领了,但如此父亲已去,若是不能安然下葬,就是本宫这个当女儿的不是了,还望弟妹莫要阻拦才好。” 这是直指顾德音多管闲事,实际意思说得相当不客气。 顾德音朝祈美之福了福,“皇嫂,我最是见不得这样不平的场面,公主说得对,不能让死者带着恨意进入黄泉,这也是皇嫂为人子女的责任,你我同为皇家儿媳,自是亲近,皇嫂不好说的话,弟妹愿为代劳。” 这样一番厚颜无耻颠倒黑白的话,让祈美之气得面孔都要歪了,谁要她代劳? 顾德音才不管祈美之气成怎样,直接拉住祈国公的继室,温声道。 “国公夫人莫怕,王爷出征在外,但摄政王的名号还在,无论如何都会为夫人主持公道,绝不让任何人枉死……” 祈国公的继室心中天人交战,她当然知道继女祈美之不好打交道,加上国公世子的名头是属于祈今之的,她的儿子一直没有袭爵的机会,女儿的婚事因为祈家这些年的动荡,只能勉强找了个人嫁了,日后还需要她多加帮衬,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气愤又无力,祈美之姐弟都恨她待他们不好,可她做为继母,扪心自问没有亏待他们的地方,可还是遭他们记恨至今。 感觉到顾德音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她下意识地朝她看去,只看到她眼里一片温和鼓励之意,这是表明了要支持她,她的心猛地一震。 祈美之那皇帝儿子还没到亲政的年龄,如今是摄政王一家独大,将来祈美之的儿子能否顺利亲政,还两说呢。 就算她那儿子能顺利亲政,她也不会落得什么好果子吃的,肯定下场凄惨,还会连累一双儿女。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搏一把? 转投摄政王这边,就算最后同样也没有好下场,但能恶心祈美之一把也比什么都不做强,更别提这里面还有利益可图。 这么一想,她立即做出了决断,果断地握紧了顾德音的手,表达了她的决定。 她抬着泪眼看向祈美之,“敢问太后娘娘,我夫君当日进宫还是好好的,怎么出宫回来就没了气?他到底是如何而死的?你身为祈家的女儿,就不能给我一个说法吗?” 一听到好这话,别说帮着掩饰真相的周大人都想捂眼了,祈家众人也觉得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她自己死了没关系,别拖累祈家众人啊。 立即有族老站出来呵斥道,“国公夫人,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国公爷是被最近新宠的丫头给刺死的,你偏要捏造谎话去质问太后?我且问问你,安的是什么心?” 这位为了祈家的荣华富贵,直接泼了一盆脏水到死去的祈国公的身上。 众人闻言,不由得哗然,祈国公是真的这么死的吗? 祈国公的继室气得浑身颤抖,她直接吐了口唾沫到那族老的脸上,指着他大骂。 “丧了良心的东西,往日国公爷多有提携你的子侄后代,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吗?给他编排这样不体面的死因,你安的是什么心?” 那族老被唾了一口,顿时也火了,可对方到底还是国公夫人,他不好再出面与之对抗,只好朝祈家其他女眷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出面把这疯女人给拉回祈家后院关起来。 绝不能让对方毁了祈美之以及小皇帝的声誉,毕竟这俩人是祈家未来翻身的依仗。 祈家其他的女眷会意,直接上前就要去拉祈国公的继室。 顾德音直接将人护在身后,朝那些女眷道,“本妃在此,我看你们谁敢造次?” 祈家女眷都忌惮地看了眼顾德音,这位可是摄政王心尖尖上的人,甚至不顾她是和离女娶为正妻,她们跟她硬碰硬,那是找死。 她们最终没敢在顾德音的面前耍横,直接吓得倒退了三步,回到祈家众人的行列。 祈国公的继室见状,知道机会来了。 她没跟那些女眷纠缠,而是直接又将矛头指向祈美之,“太后,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国公爷会死在宫里?” 这回她的语气加重,誓要一个答案。 祈美之被这继母逼得无路可退,为了护住怀中的儿子,她把心一横咬咬牙道。 “其实正如祈家族老所言,父亲他……确是死于女子之死,但不是府里的丫头,而是宫里的宫女,他……意图用强,哪知那宫女有相好的,性子又是刚烈的,情急之下,捅伤了父亲……” “一派胡言,国公爷岂是那等贪花好色之徒?太后,你给你的亲生父亲泼脏水,良心不会痛吗?” 祈美之不理会继母的大呼小叫,既然是给死人泼脏水,那就得使劲泼才行。 她又泪眼婆娑地一边抹泪一边道。 “母亲,本宫有什么办法?正正因为本宫是当朝太后,就更要做出表率来,这事本是父亲不对在先,可那始终是本宫的父亲,本宫又岂会违背孝道往他身上泼脏水?” 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此事周大人可以做证,正因为他是本宫的父亲,本宫才会想法子遮掩一二,不让父亲的名声受损,母亲,我这一番苦心,你可明白?” 最后说得义正辞严,半点心虚都没有。 祈国公的继室这回气得脸都扭曲了,她不信自己的丈夫是这样死的,可她拿不出实际的证据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的名誉受损。 更气人的是周大人,居然站出来做伪证,这下子,众人更多的是议论祈国公的失德行为,当然还是有人持怀疑的意见,毕竟哪有女儿给死去的父亲泼这样的脏水? 事情一旦有违常理,那就必然说明里面另有玄机。 顾德间和元嘉公主对视一眼,事情到这里已足够,她们都知道不能一杆子打死祈美之,毕竟她的身份摆在这里。 她们没再有追问,祈美之见状,暗松一口气,这回她不敢再迟疑,直接让人起殡,快点把这老匹夫给葬了才是正经,省得节外生枝。 顾德音告辞离去时,直接邀请祈国公的继室暂时到摄政王府做客,这是变相地把她保护起来。 祈国公的继室立即答应,她不能再留在祈家,不然一定会被祈家其他族人想办法弄死。 所以躲到摄政王府去才是惟一的出路,她还要追查真相,绝不允许丈夫死后还要背上一个坏名声。 祈美之知道拦不住,只好咬牙暂时忍下,拉上儿子立即回宫。 祈国公的葬礼开始荣耀,后面却是草草收场。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哪知道在葬礼过后,立即有更多的流言传出来,其中有一个流言直指当今皇帝,说是他将外祖父一剑刺死的。 这个流言一出,被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虽然很多人觉得荒诞不已,但架不住还是有人相信这个版本。 顿时,流言甚嚣尘上。 祈美之大怒,她开始整顿宫人,看看是哪人嘴碎传出去的,另一方面又指示周大人查清楚杜绝流言。 周大人皱眉,立即谏言。 “娘娘,此事不宜闹大,谣言止于智者,我们越是去堵,流言传得就越广,娘娘,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话是好话,可无奈祈美之听不进去,她一意孤行非要杜绝流言。 ------------ 第230章 拉拢 周大人劝不动祈美之,只好按她的要求去办。 在走出皇宫时,回头望了眼这巍峨的宫殿,他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迷茫,叹息一声,他转头正要吩咐马车夫前行,哪知却突然有人挡了他的路,他微皱眉,正要吩咐人出面解决这挡路的人。 不管是谁,他现在都不想见。 自从爬上这个位置,他的人缘瞬间见好,不少人都求着想要见他,可身处高位的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懂得谦逊不懂得拒绝的愣头青了。 哪知,他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就见到那辆马车驶近自己,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正准备呵斥一番,哪知对方马车的车帘子卷了起来,露出了一张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当朝的摄政王妃顾德音,他自是见过其人,但打的交道有限,以前他藏拙不显山不露水,对她是敬而远之,现在各自阵营不一样,自然也不可能熟络的起来,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王妃拦住下官的马车,是有何指教?” 他冷冷地发问,显然是不想应付顾德音,希望她知难而退,别自讨没趣。 “周大人。” 顾德音轻声开口,她对这人一直是防备心重的,可眼下他被流言拖住,自然是没有机会找她麻烦的。 但越是了解此人的履历,她就越是有几分惜才,这人是有真才干的,可惜早年运气不佳,官运并不亨通。 后来投靠祈家,也说不上是错,毕竟没有这条通天梯,他走不到这个高位上。 天下官员太多了,萧明章不可能个个都提拔得过来,总会有沧海遗珠,这是非人力可以解决的事情。 看到对方那冷漠的眼神,她脸上依旧挂着一抹笑容。 “周大人,你早年在任地上颇有政绩,但却一直得不到升迁,我每每看到你履历上的这一段,都颇为惋惜……” “王妃到底想说什么?” 周大人不想听她说废话,他还有很多事要忙。 顾德音倒是不理会他这冷言冷语,而是径自道。 “你顺着祈家给的梯子向上爬,我却时常想,你想要实现自身抱负,所以选择了这条带着荆棘的道路,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或许你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日后或许会背上骂名,周大人,我说得对不对?” 周大人按在膝上的手掌瞬间紧握成拳,自从爬上来后,他也没少听到背后那些骂声,不少人骂他是祈家的走狗,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是个卑鄙无耻枉读圣贤书的小人。 这么些年来,倒是眼前这个女子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若她是另一个身份,他或许会引为知己,只可惜,她是摄政王妃,他的政敌之妻。 “王妃,您的这番话并不能打动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芨芨于功成名就并不可耻,若王妃拦下下官只为说这些,那恕下官先行一步了。” 他示意一旁的长随放下卷起的车窗帘子,他并不想再与顾德音过多的废话。 顾德音对于他的冷遇,并不气恼,而是依旧语气如常地道。 “周大人,那我就问你最后一句话,这样的主子真的值得你效忠吗?”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看向周大人,而是看了眼花书。 花书会意地将车窗帘子放下来,然后扬声吩咐马车夫启程。 周大人在听到顾德音那句问话时,当即命人重新卷起车窗帘子,哪知道刚探头出去就看到人家的马车屁股。 他有几分恼怒地让马车夫启程,这个顾德音是在耍他吗? 虽然心里有气不高兴,但顾德音最后那句问话,其实是问到了他的心坎里,看到这样的君主和太后,他是深深失望的,尤其是小皇帝,那薄情寡义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里面。 跟着这样的君主,他觉得不但自己前途堪忧,国家的前途也堪忧。 回到家里,他冷着脸朝后院走去,哪知一进发妻的屋里,就见她正在整理布料,他微皱眉。 “又是谁送来的?” 发妻轻笑一声,放下布料,亲自上前给他宽衣。 “最近天气颇为炎热,摄政王妃送来了不少凉爽的料子,我正想给你裁几件常服,这样穿着也舒服……”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丈夫突然转脸看向她,那神情严肃的让她的心头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周大人气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跟妻子说,妻子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而他也没有拦着她收礼,毕竟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不收礼,人家也未必会说他清廉。 再说清廉二字,在官场上并不好使,不随波逐流者,会最先被水流冲走。 “你怎么谁人的礼都收?” 发妻看了他一眼,径自回道,“那可是摄政王妃,多少人家巴结都巴结不上,如今王妃给我脸面,我为何不要?再说如今儿女都大了,也到了要说亲的时候,我若是把摄政王妃给得罪了,谁还跟我交际?你的儿女还要不要成亲了?” 周大人不过是问了一句话,瞬间得回她好几句话,这让他瞬间不想在此呆了。 发妻见他重新穿回外衣,惊讶道,“还要外出?” “突然想起还有点公事没有处理完,我到前院的书房去。” 发妻没有拦他,看着他走远,嘀咕了一句,“男人都是臭狗屎。” 既然不用伺候他,她也乐得清静,还是继续清点布料吧,说来这摄政王妃真是大方得可以,想来坊间传闻她富可敌国,或许是真的。 她对她倒是颇有好感,回头得给人回点什么礼才好,毕竟礼尚往来才是长远的交际之道。 元嘉公主看着自家嫂子在清点别人送来的礼,她好奇地过去翻了翻,没想到居然翻到了那位周大人的妻室送来的可口小菜。 她好奇地问道,“嫂嫂,你怎么跟她有来往?那个周大人,我是真真不喜欢,不过最近他忙于扑灭流言,倒是没有精力在朝堂上跟我针锋相对,这倒是件好事。” 关于小皇帝杀了亲外祖父的流言,如今是越扑传得越广,尤其是祈国公的继室,最近天天出门,逢人就说自己的丈夫死得冤屈,当然她不敢骂小皇帝和祈美之,只能含沙影射地说着这俩人,这又为流言添了一把火。 这样一来,流言根本就扑不灭。 小皇帝如今连大朝都不出席了,可见他自己也知道羞于见人。 顾德音头也不抬地道,“周大人不讨喜,周夫人倒是挺有趣的,她知道我们不缺什么,最后送了些亲手做的小菜聊表心意,依我看,这倒是礼轻情义重。” 元嘉公主倒也不跟自家嫂子唱反调,附和了两句,她这才问出心中话。 “嫂嫂,你是不是想拉拢周大人?” ------------ 第231章 馊主意 顾德音这才不再看账册,抬头笑看自家小姑子。 “他有才,我惜才,就当给彼此一个机会,若他执意不改立场,那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元嘉公主听懂了,若这周大人还是依旧站队小皇帝,到时候自会兵戎相见,对待政敌无须客气。 她轻敲了一下桌面,心思转得很快。 其实除了这层意思之外,也存着麻痹对方的想法,让对方以为自家这边正在拉拢他,从而放松对己方的警惕,反倒便宜了她行事。 思及此,她舒畅一笑,“嫂嫂好计谋。” 顾德音一愣,她什么好计谋? 这小姑子又在脑补什么,她一脸懵地看过去,正想发问,就见小姑子突然起身,“嫂嫂,你先忙,我也要去忙了,趁着这个周大人如今无暇对付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时机。” 说完,她匆匆忙忙地就往外走了。 顾德音伸手想要唤她,结果人家瞬间就走远了,有这么赶时间吗? 萧明章自边境写回来的信中,他一切都安好,对于京中局势的变化,萧明章那边早就收到了消息,只是鞭长莫及,事有轻重缓急,这边的局势只能稳而不发。 所以他在信中一再表示对她与元嘉公主的担心,想要让她们暂避风头,甚至都安排好了退路,等边境的事情一解决,他就会班师回朝,到时候这些魑魅魍魉自是一扫而空,但这提议被她与元嘉公主一块儿否决了。 她们并不想躲在萧明章的身后享受成果,而是要与他并肩做战,她们也想展示自身的抱负,谁愿意当个缩头乌龟? 她们自是不愿的,难得有这个施展自身能力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外人看来,以为她们是在苦苦支撑,可她们心里清楚,与人斗,其乐无穷也。 只怕宫里那位也是这么想的。 祈美之自是不甘服输的,她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上,谁要挡路自是要杀谁,想让她让位,做梦吧。 所以她把精力都用在阻止流言的传播上,绝不能让儿子的名声毁于一旦,毕竟她太明白一个好名声有多重要了。 只是现实事与愿违,流言并没能盖住,她为此心焦气躁,每天都歇斯底里的。 譬如此刻,一看到周大人走进这御书房,她就气不过地端起砚台砸了过去,看到周大人居然避开,她顿时怒火攻心。 “本宫问你,你是怎么办事的?陛下的名声如今都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这么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宫要你何用?” 小皇帝也脸色难看地加以指责,“周大人,当初你在朕的面前拍着胸脯表示会尽力辅助朕,可你就是这样辅助朕的吗?任由朕的名声被那群贱民诋毁?” 这母子俩一唱一和的话,让周大人暗暗握紧拳头,若不这样,他实在没法忍下去。 等这母子俩骂完之后,他这才艰涩开口。 “陛下,太后娘娘,此事非臣之力能阻止的,臣当初就说过无须阻止,毕竟这种事是越描越黑,还不如不去管它,传着传着自是没人会相信……” “周大人,你说这话不丧良心吗?” 祈美之怒道。 “皇上是天子,哪有臣民质疑天子的道理?怪不得你没办好这事,原来你是用这样的心态来效忠天子的?本宫总算知道了,你这人就这点能力,亏本宫还以为你是可塑之材,给你铺了一条青云路……” 一提起往日的提携之恩,周大人挺直的脊梁不由得弯了下来,当初选择了这把双刃剑,他就知道终有一天,这剑会刺向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如今还没有机会施展抱负,就要被踢下高位,他不甘心,不甘心这辈子碌碌无为。 最终,他跪了下来,“陛下,太后娘娘,臣自会尽心尽力办好这事,还请陛下与太后娘娘再给臣一次机会。” 祈美之要的就是这表态,其实这也是在打压周大人的一个手段,她要一个绝对忠心于自己的手下,将来儿子亲政后,这人才能真正为他们母子所用。 这会儿她平息了心中的怒气,亲自上前虚扶了一把周大人。 “周大人,别怪本宫说话难听,本宫这也是心急了,陛下就是本宫的一切,本宫自是盼着陛下一切安好,周大人可明白本宫?” “太后娘娘所言甚是。” 祈美之满意了,这才示意心腹下人呈上她亲手所写的小册子,亲自递给周大人。 “周大人,本宫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这是本宫代陛下写的澄清录,你且散发出去,让天下人都看看皇上的一片赤子之心,不能让他们误会了皇上。” 周大人看了眼那所谓的澄清录,眉间跳了跳,这是什么鬼东西?散发这个东西就能澄清流言?做梦还比较快一点。 他有预感,一旦大量发行这个,只怕流言会传得比原来还要凶猛得多,这可是给流言添了一把柴火。 尤其是打开来只看了两行,他就觉得头更晕了,这写的都是什么鬼? 他想把册子一合,完全否定这东西,结果在触及到那对母子的表情时,他生生地住了嘴,这一刻,他清醒的认知到,他是劝不动这母子俩作死的行为的。 “周大人,可是有异议?” 小皇帝表情不善地问道。 周大人僵了僵身体,他能听说小皇帝话里的威胁之意,心中对他的失望更添了一重,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捏着鼻子认下这东西。 “陛下,臣不敢。” “不敢就好,母后常说周大人是聪明人,朕也如此觉得。” 小皇帝给的这顶高帽子,周大人戴得甚是不舒服,没再在御书房多待,他很快就告退了出去。 外面的冷风一吹,他感到心中的迷惘更甚,这样的君主,他忠的是哪门子的君? 以朝廷名义发出去的澄清录,瞬间传遍了全国,本来关于小皇帝杀害外祖父一事只在京城传播,这下好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原来皇帝是这德行啊? 至于澄清的话语,根本就没有人多看,人人都乐于传播着自己掌握的最新八卦。 元嘉公主拿着这小册子看了之后,只觉得可笑至极,当即拿去给自家嫂嫂看看,笑话不能自己一个人看。 哪知,她刚兴冲冲的到了嫂子的院子,就看到嫂子正在看这小册子。 她笑着上前,“不知道是谁给我那小侄子出这馊主意?这是要害不死他啊?” ------------ 第232章 引为知己 顾德音听闻,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确实是如此,这样流言只会越描越黑。 她放下手中的小册子,亲自给小姑子沏茶。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这是祈太后亲笔所书。” 元嘉公主闻言,不由得睁大眼睛,她最近政务繁忙,倒是没怎么关注宫里的消息,祈美之这是想要害死她儿子吧? “她真是疯了,只要安安份份地待在宫里,我那小侄子亲政是迟早的事情,她怎么整出这么多事端来?” 她摇了摇头,近些年来,她是越来越不懂祈美之在想什么。 “她应该是急了。” 顾德音淡淡地回了一句。 估计是被迫留在皇陵的那几年,让她的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因而对权势比以往更执着了,所以昏招频出。 她从不认为祈美之是真心喜欢萧明章的,她应该是谁也不爱的,之所以会找她的麻烦,只是不甘心在作祟。 元嘉公主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惟有如此才能解释祈美之现在的昏招。 顾德音没有再留下与元嘉公主喝茶,而是吩咐人备马车,她要去周府拜访。 元嘉公主猜测,“嫂嫂这是要再度劝服周大人?” 顾德音笑而不语,此时正是好时机,估计那位周大人的心里正因为这本小册子而黑暗不已,她自然是要去送光明。 这回她不再制造刻意的偶遇,而是直接上门拜访。 周夫人很是热情地招待了顾德音,她是周大人糟糠之妻,出身并不高,陪着周大人一路走到如今的高位,倒是初心不改。 顾德音很喜欢她这点,与她来往并不累,反而会很趣。 周大人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府里,刚走进发妻的院子,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笑声,妻子的笑声他一下子就认出,另一个笑声细听了好一阵,他立刻转身就要走,哪知里面那位眼尖,一眼就看到他。 “周大人回来了啊?” 周夫人忙从窗口半探头道,“回来了怎么不过来拜见摄政王妃?” 这下子他躲无可躲,心知自家夫人怕是被这位给哄去了,可外面的事情他从来不带到她的面前,有时候让她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更重要。 所以,这会儿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待客的花厅,看到顾德音坐在上首位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他脸一沉,当着妻子的面不好给顾德音脸色看,只好上前见礼。 “周大人这么忙,不知道我此番前来可否打扰了大人歇息?” 周大人很想不客气地表达不满,可是接触到妻子的目光,他赶紧道,“无妨,我家夫人常说,回来了就不要带着公事,下官一向如此行事。” 顾德音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不谈与公事有关的话题,而她想要拉拢周大人转变阵营,其实也跟公事沾边。 她端起茶盏轻轻地茗了一口。 周夫人瞪了眼丈夫,怎么说话的? 她忙给丈夫找补道,“王妃别跟他一般计较,他这人说话直无趣得很,早些年跟着他刚当官那会儿,没想为此遭人白眼……” 顾德音听到周夫人又提起当年的艰难事,她静静地聆听,并没有烦躁之意,此番她听来是故事,但于当事人而言,却是艰难的过往。 周夫人说了一大通,她也适时地给出回应,两人一时间相谈甚欢。 周大人冷着脸坐在那里,觉得顾德音有几分装腔作势,他夫人说起这些往事就像是裹脚布又长又臭,他听了都无趣,更何况顾德音一个外人? 这个女人为了拉拢他,倒是颇有耐性。 看到夫人说累了,他这才找了个由头暂时支走妻子,有些话他不想让妻子听到。 周夫人不疑有他,忙跟顾德音告罪一声,然后赶紧去厨房备茶点,之前怎么忘了这茬。 周大人看到妻子走远,这才冷声冷气地道,“王妃,我夫人一向单纯,她不通政务,你这样利用她,又是否良善?” 这话问得很犀利,等于是摊牌了。 顾德音依旧老神在在地道,“我是真心想与尊夫人交往的,她是个很实诚的人,至少比周大人实诚。” 周大人的脸色越发冷了,实在不想听她废话,他直接下逐客令。 顾德音却道,“周大人,你这是掩耳盗铃,你越是这般拒绝我递过去的善意,就越是说明你内心开始动摇了,是也不是?” 周大人这回直接黑脸,“王妃,这只是你的臆想……” “是不是臆想,你心里很清楚。” 顾德音起身道。 “周大人,我明白你的忠君思想,但忠君如果与你的理想相违背,你还要继续选择忠君吗?” “陛下他年龄还小,你这番话大逆不道!” 周大人起身怒斥顾德音。 “王妃,你再这样,下官明日就要上折子参你一本不敬君上的罪名,哪怕你是摄政王妃,你也不能逃脱律法的责罚。” 这么义正辞严,顾德音听了并不觉得可怕,只觉得眼前之人在色厉内荏。 “周大人,你也无须用这样的话来吓我,王爷在前方为国拼命,你哪怕再怀疑王爷,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他的家人,我对你这点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周大人确实是被宫里那对母子给拖住了脚步,但也不至于对元嘉公主为首的朝堂势力束手无策,他只是在审时度势后,并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生事,以致萧明章分心,让前方战事落败。 这也是她一直小心提防,怕这周大人会借粮草来生事,结果人家一直没有出手,她这前的安排全都没有派上用场。 尤其是祈国公死后,周大人对祈家的势力是暗中打压的,不让他们有机会坏事,这就是他的大局面,也是她对他不放弃的原因所在。 周大人一时间沉默了,眼前这个摄政王妃虽然出身不高,但心思玲珑,一语道破他内心所想,若她不是女子,他一定将她引为知己,可惜了。 顾德音知道自己刚才那话说到他的心坎处,他才会如此沉默。 半晌,她这才又道,“周大人,我从不跟你说良禽择木而栖的话,因为我知道一个有抱负的人,需要的是施展抱负的机会,而不是择主效忠。” 就好比他选择小皇帝,无非是小皇帝是名正方顺的天下之主,他想要借小皇帝之手实现抱负。 可现实与理想相违背时,当初的他选择了向现实低头,投靠祈家求出头的机会,如今她递上橄榄枝,他肯定还会识时务地重新做出选择。 这些话有如心灵鸡汤,周大人明白这汤好喝但有毒,可芨芨营营下,他却忍不住为这番话而暗暗热泪盈眶,天下人之多,总有一人理解他。 他没再出言赶客,而是沉思了好长一段时间。 最后,他抬头看向顾德音,“王妃,你这样做,是王爷授意于你,还是你自作主张?” ------------ 第233章 失踪 顾德音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于是笑道,“自然是王爷授意。” 在大事上,他们从不互相隐瞒,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事,况且萧明章对这位周大人的评价很高,这就值得她投资。 周大人的心房一颤,说不心动是假的,他太知道投靠这种权贵能获得什么,但要他再度变节另投他主,这让学了一脑子儒家思想的他,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最终,他都没有正面回答顾德音。 顾德音见好就收,没有步步进逼,她要的是可用的人才,不是要拉仇恨,所以适时地提出了告辞。 周大人夫妇俩亲自送她,这一幕自然也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祈美之那边很快收到了消息,她气得咬牙切齿,这姓周的莫不是还想脚踏两条船,她绝不允许。 翌日,周夫人就接到了入宫觐见太后的旨意,这让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宫里那位给她的观感一向不好。 可太后的旨意又是不能违抗的,她只好换上命妇的衣服进宫。 祈美之看着跪在地上给她请安的周夫人,嘴角冷冷一瞥,没有唤人起来,任由周夫人继续跪在地上。 “听说摄政王妃昨儿去了你府里?” 周夫人听到这问话,赶紧回应,“是的。” “她到你府里意欲何为?” 周夫人一怔,不知道祈太后这问话是什么意思,只好老实回答。 “前儿臣妇给王妃送了些家乡的吃食,王妃吃得好,特意上门讨要做法,臣妇没有藏私,全数教给了王妃带来的厨子……” 祈美之听着这些琐事,带着护甲的手指随意地敲着桌面,实在没兴趣听她详细说,她不耐烦地打断,“就只说了这些?” “不然还有什么?” 周夫人诧异地抬头看向祈美之,结果接触到祈美之那双冰冷的眼睛,她又赶紧低下头,这人真像一条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朝她伸出蛇信子。 她战战兢兢地跪在原地,膝盖早已发麻,可太后不让起,她也不敢起来,生怕得罪这样的贵人,会给丈夫招来灾祸。 祈美之扶着嬷嬷的手起身,走了出去,可怜的周夫人还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周大人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的夫人跪在那儿苦苦支撑,他顿时目眦欲裂,上前想要扶起自家夫人。 哪知周夫人推开丈夫,“别,这是在宫里……” “起来,我能护住你。” 周大人脸色铁青地道,周夫人还是不敢造次,没有知觉的双腿还是死死地跪在地上。 他没法,只好跟着跪下来支撑着发妻。 周夫人一脸苦涩,她忙推着丈夫要他起身,哪知道丈夫也不听她的,硬要陪着她。 祈美之回转的时候,看到夫妻俩人都跪在那里,只觉得碍眼,这是在嘲笑她是个寡妇没有男人疼吗? “周大人倒是痴情,这般陪着周夫人。” 周大人抬头直视祈美之,“敢问太后娘娘,拙荆到底哪里做错了,让太后娘娘如此责罚?” 祈美之故意睁大眼睛,“周大人此言是何意啊?本宫只是想召周夫人进宫说说话解解闷,周夫人怎么还跪着?” 周夫人的面色一僵,这祈太后颠倒黑白的话,让她心中对这个女人越发厌恶,明明就是在借机整她,却又不大方承认,这个祈太后真让人瞧不起。 周大人闻言,立即起身,强硬地将发妻给拽了起来,这回周夫人十分配合,腿麻没有力气的她只好靠在丈夫的身上。 但这一幕却深深地刺痛了祈美之的眼,他们越是夫妻恩爱,越是衬得她形单影只的凄怆。 她强压下心头的羡慕嫉妒,把问周夫人的话又问了一遍周大人。 周大人却道,“王妃到府里来,只是与拙荆有交往,臣一外男,如何能与王妃有所接触?太后娘娘,这点臣府里的下人都可作证。” 他治家甚严,所以不会有真实情况传到府外,对这点他很有信心。 “可本宫听说,你与夫人一道送王妃离开?” 周大人不卑不亢地回答,“王妃过门都是客,臣与拙荆送送客人是触犯了哪条律例?还请娘娘指出来,臣自会到大理寺投案。” 这下轮到祈美之词穷了,顾德音身为宗室内眷,周大人夫妻俩相送是合情合理的,毕竟礼制摆在那里。 没能问出什么来,不代表她就真的相信这姓周的忠心。 “周大人,你可别忘了,是谁送你一条青云梯的。” “太后娘娘放心,臣永志难忘。” 周大人作揖道,恩情这东西,说得多了,就会一钱不值。 祈美之却很满意他这识时务的态度,既然敲打了一通,她就给个甜枣。 “周大人,本宫念你为国操劳,身边也无红颜相伴,这样吧,本宫赐你俩美人,日后也好给周大人红袖添香传一段佳话,周夫人,你不会反对吧?” 周夫人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脸上实在挂不出笑容来。 他们是少年夫妻,一路扶持走到如今,纵使有时候不得不收下别人送的美人,但转手也会将这美人送走,丈夫待她,从来都是一心一意。 可太后赐下的美人,绝不能送走,只能在府里供着。 周大人暗暗捏了下妻子握紧的拳头,示意她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与祈美之做戏,祈美之已经不信任他了,这是要派眼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周夫人会意,忍下怒气,她行礼谢恩。 祈美之这回不为难她,还给她赏赐了不少布匹和首饰,把对他们夫妻的看重做在明面上。 周大人夫妻俩搀扶着走出皇宫,两人心里都窝火,但这火不能在宫里发泄出来,不能落人口实。 宫里发生的事情,顾德音也很快收到风,她笑了笑,朝一旁的元嘉公主道。 “没想到祈太后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经此一遭,她已经确定周大人一定会重新做出选择。 元嘉公主叹为观止,“这样御下的手段,往往会适得其反,她这些年性子越发左了。” 顾德音可不认同这话,祈美之用这一招用得已是十分熟练,当年她也受过,这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果然,她很快就收到周大人秘密送来的口信,他已然同意她的招揽,只是这些不能摆在明面上。 这点正合她意,就让祈美之以为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中。 朝堂上,周大人依旧与元嘉公主针锋相对,朝臣们对他们是死对头一事深以为然,当然也有站阵营的人。 虽然如此,但却不影响施政的正确方向。 正在一片形势大好之际,八百里加急战报,萧明章失踪下落不明。 ------------ 第234章 被围 这道消息像惊雷般炸得京城权贵圈子的人外焦里嫩,一时间人心浮动。 如果萧明章有个三长两短,以祈家扶持的周大人为首的辅臣,肯定会尽心尽力扶持小皇帝,那小皇帝将稳如泰山。 持有此见的人不少,此刻赶着向小皇帝以及祈家表忠心。 摄政王府瞬间门前冷落鞍马稀,哪怕有元嘉公主在朝堂之上撑着,但给人的感觉仍是日落西山的暮气沉沉。 宫里的祈美之则是开怀大笑,萧明章死了,顾德音和元嘉公主这两人的威风还能抖得起来吗? 只要一想到这两人现在都愁云惨淡的样子,她饭都能多吃一碗。 不过痛打落水狗才是她的作风,她是不可能容忍这两人还继续风风光光的。 在她的授意下,很快就有了萧明章通敌叛国的罪证出现在朝堂之上,这让朝野瞬间震惊,不少摄政王的忠实属下都不肯相信。 “这绝不可能,王爷为朝廷宵衣旰食,怎么会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情?” 他们据理力争。 但反驳的话听起来也有理有据。 “若他有不臣之心呢?萧明章分明就是想引异族之兵入境,好逼宫自己当皇帝,他这是谋反之罪,罪无可赦。” 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于是又有一部分人倒戈了,坚持相信萧明章是被人陷害的越来越少。 元嘉公主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这朝堂不是她一人就能支撑的。 最后居然给祈美之机会走到台前,这次她风光成为临朝称制的太后,一雪前耻。 她身着太后的朝服,威风八面地走向帘后,这次她终于能垂帘听政了。 坐在这个曾经的高位上,她再看下面的众人,顿时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原来执掌大权是这种感觉,她瞬间志得意满。 得意了一会儿,她的目光扫向紧抿嘴唇满腔怒火无处释放的元嘉公主,真是讨厌死这个小姑子了,如今有了名正言顺收拾这小姑子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元嘉公主身为前摄政王萧明章的亲妹,如今前摄政王通敌叛国一案仍未审清,公主当以回避,本宫以为就此解除公主监国之职,暂押回摄政王府,待事情查清后再行处置。” 元嘉公主怒瞪祈美之。 “敢问太后,本宫是摄政王之妹,陛下更是摄政王亲侄子,那陛下需不需要回避以待处置?” 这话问得犀利得很,祈美之一时语塞。 一众本来想要附议的朝臣瞬间面面相觑,这个元嘉公主倒是好口才。 小皇帝却是站起来叫嚣道,“朕是天下之主,是九五至尊,姑姑岂能与朕相提并论?” 祈美之赶紧附和,“对,身为公主不尊妇道,抛头露面,本就不合规矩,即刻押下元嘉公主回摄政王府。” 这下没有人再敢阻拦,元嘉公主在宫人要来押她之时,一把甩开想要碰触她的宫人。 “别碰本宫,本宫会走。” 她转身甩袖而去。 祈美之冷笑地目送她走出朝堂,终于没有人碍眼了,她觉得就连空气都香甜了许多。 这个朝堂终于成为她一言堂的地方。 御林军将摄政王府团团围住,不许人随意进出,这等于是将王府众人给圈禁了起来。 花书见到此情此景,脸色大变,急忙转身回去禀报给自家姑娘知道。 “姑娘,大事不好了,御林军将王府围住了……” 顾德音的脸色微微一沉,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账册,她起身冷静道。 “别慌张,这个时候越慌越乱,花书,我们不是未经风雨的花骨朵儿。” 一句话,让花书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上前扶住顾德音。 “姑娘,现下该如何是好?” 顾德音拍了拍她的手,没有说话,直接掀帘子往外走。看到王府的下人们虽然脸上有惊慌之色,但却不见慌乱,可见萧明章昔日治下之严。 她朝看过来的一众下仆道,“不过是围住王府而已,天还没有塌下来,该干什么差事就干什么差事,万大事还有公主和本妃在。” 有她这一句话,犹如给众人吃下定心丸。 一众下仆朝顾德音行了一礼,脸色渐渐恢复如初。 匆匆赶来的周公公见状,紧绷的脸色这才放松下来,对顾德音这个王妃越发满意,这样才配站在王爷的身边。 “王妃。” 顾德音看他上前见礼,忙虚扶一把。 对这个侍候萧明章长大的老太监,她一向礼遇有加。 “周公公还行此虚礼做甚?如今王爷下落不明,我内心忧急如焚,可又不能表现出来,还须公公多多帮衬我才是,怎能受公公如此虚礼?” 周公公却仍是坚持行完了礼。 “王妃,越是这种时刻就越是礼不可废。” 顾德音明白周公公话里的意思,这才没有再坚持。 进了暖阁,她坐在主位上,示意下人搬凳子给周公公坐。 周公公没有倚老卖老,斜斜地坐在凳子边上,把恭敬的姿态做足。 顾德音见状,对周公公越发尊敬。 “公公,如今王府被围,公主那边估计也不会好过,下人尚需公公多加约束,务必守好门庭,静待王爷归来,我始终不相信王爷会出事” 周公公立即应声,他匆匆赶来也是为了安抚顾德音,哪知她表现得超出自己预料,这倒是给他省事了。 主仆二人商量了一番,拟定了好几个对策,这才接到元嘉公主被押回王府的消息。 顾德音赶紧往前院赶,赶到时只看到元嘉公主有些阴沉的狼狈站在那里,她忙上前拉住小姑子冰冷的手。 “公主,我在。” “嫂嫂。” 浑身冰冷的元嘉公主这才卸下防备,倒在顾德音的怀中。 顾德音这才发现元嘉公主发烧了,她忙唤人过来扶着元嘉公主回到她的院子。 府里本就有太医驻守,她忙唤来给元嘉公主诊治。 太医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急火攻心引发风寒,需得好生调养一段时间方可痊愈。 好在府里常年备有药材,这才没有耽误元嘉公主的病情。 待外人退下后,她这才搓着自家小姑子的手,“你何必如此苛待自己的身体?” 元嘉公主睁眼挣扎着起身坐着,顾德音忙给她背上垫上枕头。 她反握住顾德音的手,“嫂嫂,莫要忙了,我这病来得正是时候。” 顾德音心疼地轻抚她鬓边的秀发,哪有什么病来得正是时候,无非是要韬光养晦过日子罢了。 摄政王府被围,顾德音出不来,好在她之前做好安排,外面的顾家商行有李掌柜主事,一切运行有序。 而前方战事的粮草供应事宜,如今被祈美之交给周大人,此处并不会出岔子,毕竟沿用的都是顾德音的一套班子。 ------------ 第235章 倒行逆施 摄政王府刚刚被围之际,祈美之还能忍着不来找茬,她忙着收割权利,忙着熟悉朝政,这一切都得她亲力亲为。 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她顾不上来找顾德音和元嘉公主的麻烦,毕竟她现在要站在朝堂之上,以前的那点手段和见识就不够用了。 她只能临时抱佛脚,宣周大人进宫为她暗地里补课,至少得学会如何批阅奏折,不然会让朝臣看出她只有半桶水的能力,那就糟了,肯定会有人不服她。 就在她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儿子也不停地给她制造麻烦,老是逃课,玩物丧志,桩桩件件都让她头疼,这段时间没少训儿子,这让母子的感情开始紧张起来。 事情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前方战线上不只萧明章下落不明,就连她的亲弟弟祈今之如今也失去了联系,这让她颇为不安,只能暗地里派人去找亲弟弟。 这个摄政太后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好当,朝政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好处理,这让她每天的火气都在上升,越发觉得吃力。 她只能多派人手出去悄然把亲弟弟祈今之给找回来,她需要人手帮衬,比起周大人这样的外人,还是亲弟弟更可靠,大不了到时候把顾德音许给他便是,只要不当正室,做个贱妾倒也使得。 一想到顾德音需要仰她的鼻息过日子,她就止不住内心的兴奋。 此时的元嘉公主病体渐渐康复,但脸色仍有几分苍白。 姑嫂二人趁着天气好,在廊下对弈。 只见元嘉公主执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一面思考一面嘲笑道。 “我用了许多年的时间在朝堂上立足,要弄懂这里面的门道,非时间不可解,她祈美之以为朝政是过家家吗?哪有那么容易上手?” 虽然她人出不了摄政王府,但她想要在朝堂上给祈美之制造麻烦,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她也有培养出一股属于自己的势力。 顾德音绝对相信小姑子所说的话,因为做生意也是一样的。 把权利夺到手里了,能不能行驶通畅就是个问题了。 朝臣也跟她铺子里的掌柜们一样,大面上都是忠心耿耿,但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更不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 祈美之这么多年在皇陵,远离权力中心,她要学的还多着呢。 “咱们趁机落个清闲,她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我们。” 一边说,她一边执白子落在防守的位置上。 元嘉公主微挑眉,笑了笑,“就是这个理,我正等着她出错,好吃她的车。” 顾德音心里为祈美之点了根蜡,元嘉公主不是当年被人陷害的单纯公主,她如今已是一个成熟的政客,在这点上,祈美之还不够瞧。 果然,在处理江南的水患一事上,祈美之犯了常识性的错误,这让一众朝臣哗然,叫嚣着要太后分薄权利出来,不然会误了国之大事。 这让坐在高位上的祈美之脸现冰霜,她已经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让他们给抓住了痛脚? 她不由得狠狠地瞪了眼一手扶持的周大人,他肯定没有尽心尽力地教自己。 周大人对于那让人不爽的目光,半点反应也没有,此时的他一言不发,任由其他朝臣跟祈美之较量。 其实直到现在,祈美之还是没有明白治大国如烹小鲜的道理。 朝臣的步步进逼,最终让祈美之震怒,只见她冷脸站起来,严声质问。 “你们如此逼迫本宫,是要造反吗?” 一众朝臣闻言,忙躬身道,“臣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可没有人退后一步,显然是要逼她就范释放权力出来。 祈美之气得浑身直哆嗦,这群人分明就是欺负她一个弱女子。 她忙抽出帕子哭了出来,“先皇啊,您睁开眼看看啊,您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是要任人欺负吗?” 这作派让不少老臣都皱紧眉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手段,让他们看不上。 不过祈美之这一哭,倒是让事情缓和了下来,毕竟没有人愿意背一个欺负孤儿寡母的罪名,更何况不看僧面得看佛面,小皇帝还坐在那里。 少年人看到母亲被欺负到哭了,顿时怒不可遏,顿时跳起来道。 “你们今天谁欺负我母后,他日等朕亲政了,一定找你们一一算账,你们给朕等着。” 这话一出,众朝臣都往后退了一步,他们忌惮地看着小皇帝,心里却在思量着要不要趁机把这小皇帝给赶下台,省得日后让他找麻烦。 不过心里如何想的,老狐狸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只见他们一个个当即下跪,“皇上息怒,臣等不敢。” 小皇帝这才气呼呼地重新坐下,“朕是九五至尊,要你们生你们才能生,要你们死你们就给朕死。” “皇上息怒!” 再三这样的话响彻大殿,这才把小皇帝给安抚住。 祈美之在帕子下暗暗地勾了勾嘴角,还是儿子给力,就该给这群人一个教训,省得他们个个都抓着鸡毛当令箭。 周大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依旧是一言不发。 这事让祈美之蒙混过关了,没人再揪着她的错处做文章,可她也不再信任周大人,另外找了两个嘴甜舌滑的佞臣给她授课,在这两人的吹捧下,她有些飘飘然,觉得这些朝政也没有那么难懂了。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走上正轨之后,关于太后与小皇帝母子俩的一些言行开始在民间流转。 尤其是传当朝太后克扣江南水患的赈济银子给自己修园子享受时,民怨瞬间沸腾,直呼要让太后还政。 反对的声音一浪接一浪。 祈美之在听闻这些反对声音时,气得头顶冒烟,不由得大骂,“一群贱民!” “娘娘,这些贱民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才行,不然他们以为皇家好欺负。” 最近颇得她宠信的佞臣之一笑着提建议。 另一个也赶紧出声附和。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着趁这个机会哄得祈美之给他们升官兼放权。 祈美之咬了咬后槽牙,冷声道,“就这么办。” 在她一纸诏令下,朝廷开始禁言,不许民间大肆议论朝政,尤其是学子们,再不许写文章批评时政。 一番倒行逆施之下,祈美之顿时惹了众怒。 ------------ 第236章 癔症 “嫂嫂,你看看,这是江南学子写的诗讽刺祈太后的。” 元嘉公主笑着递过一纸给顾德音。 顾德音放下手中的茶盏,接过来一看,不禁有些想笑,这些人不愧是读书人,骂人都不带脏字。 不过很快,她敛去脸上的笑意,放下了这一张纸。 “牝鸡司晨,天下大乱,我很不喜欢这种调调。” 虽然祈美之做这个摄政太后十分不合格,但不代表女性就没有能力坐上这个位置,祈美之缺的不是头脑,而是执政的知识和经验。 毕竟女性从小就被教导要三从四德,没有人会把女子像男子那样教导的,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例子,只不过她有个爱她的亲爹,愿意改变想法给她另一种选择罢了。 元嘉公主闻言,也收起了自己的冷嘲热讽。 “嫂嫂说的是,攻击她一人,倒是误伤了旁人,我也觉得不好。” 顾德音没有再做声,其实这会儿说什么都是虚伪的,毕竟她们与祈美之是敌对的关系,这点无论何时都不会变的。 沉吟了片刻,她没有再提及祈美之这个扫兴的话题,而是转了个话题。 “公主,将来若是有机会,我想开办女学,银子全由我顾家商行出。” 让天下女子都能接受教育,启智明理,不管她们将来想做什么都能多个选择的机会。 元嘉公主眼睛一亮,由顾家商行出银子,那这事就容易办成了,毕竟不动用国库的银子,那群老顽固的反对就不会那么坚定。 “嫂嫂,我来推动女子为官,哪怕一开始只当个小官小吏,也是个好的开始。” 顾德音立即握住小姑子的手,笑道,“如此甚好,不过除此外,我还要教会她们更多的生存本能,就算她们没有机会为官为吏,那也还能有别的出路。” 而她要做的,就是多多为她们创造工作的机会,这是迈向女性独立的重要一环。 元嘉公主看到自家嫂子眼里上闪着的光,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大了,以前还在感叹女子除了相夫教子没有别的出路,如今倒是自家嫂嫂给了她新的想法。 朝堂这个舞台,只有男人在上面未免太无聊了些,女人也同样可以大有作为。 姑嫂二人为这个新目标,开始制定计划。 而祈美之却是沉浸在大权在握的美梦中,她现在最烦的就是有人给她絮叨她不爱听的话,很多朝政都是在俩佞臣的讨好献媚下处理的,这让民怨沸腾达到了最高点,可她却茫然不知。 她太过于频繁召见俩佞臣,这招致宫里开始有了不好的流言,第一时间就流向了小皇帝那里。 听到自家亲娘的香艳故事,小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 一旁的廖公公看了眼前方俩不知死活的宫女在说悄悄话,目光很快就转向了身旁的小皇帝,侍候这主子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陛下……” 他刚想开口相劝,就看到小皇帝怒气腾腾地自藏身处现身,吓得那俩说是非的宫女赶紧跪下认罪。 小皇帝上前一人踢了一脚,然后怒喝道,“把这俩不知死活的东西拉下去乱棍打死……” “陛下……” 廖公公刚想说什么,就接触到小皇帝满是杀气的脸色,他的心“咯噔”一声,顿时知道不妙,那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他立即朝身后的侍卫摆摆手,让他们拖下这俩脸色煞白的宫女,省得她们乱喊乱叫给自己招灾惹祸。 小皇帝处置了俩长舌宫女仍旧不解恨,怒气冲冲地往太后寝宫而去。 廖公公心叫一声“不好”,赶紧跟在后面。 此时的祈美之正在听俩佞臣的吹捧,正是满面春风之时,她看这两人越发顺眼,而俩佞臣自然也对祈美之的美色起了心。 两方都有点一拍即合的意思,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偏在这时,小皇帝带着怒火一把掀开帘子闯了进来,结果看到这一幕,顿时恨得牙痒痒的,他上前一人踹了一脚。 “你们都有不臣之心,朕要杀了你们……” “皇上息怒……” 俩佞臣忙跪下异口同声道,但他们脸上并没有惧怕之意,在小皇帝还没有亲政之时,他是没有处置大臣的权利,所以这句话大多时候都是句空话。 不过小皇帝如此不给他们脸面,也就别怪他们要离间他们母子之情。 祈美之见状,出声喝道,“皇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俩大人都是肱股之臣,你岂能如此无理无状?” “母后,你为了这俩狗东西责骂朕?” 小皇帝正是听不得人反驳的少年时期,本就怒火中烧,现在就更是怒不遏。 他当即不管不顾地就要去找剑,一剑捅死这俩狗东西,可是自从他失手杀死了祈国公这个外祖父之后,祈美之就将所有的利器都收了起来,就是防止他再做出冲动杀人的举动。 此刻她看到儿子再度疯狂的举动,吓得脸色都变得铁青了,之前的流言勉强压下了,不能再让这个儿子制造新的话柄,她不由分说的尖叫道。 “快快快,拦下皇上,别让皇上再冲动做错事。” 这儿是祈美之的寝宫,自然所有人都是她的亲信,包括俩佞臣。 大家一窝蜂地上前将小皇帝给拉扯住,不管小皇帝如此叫骂,他们都不松手,然后都一致看向祈美之。 祈美之看到儿子被制住后,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重新坐下。 这会儿她头疼不已,这个儿子的冲动性格也不知道打那儿学来的,她现在都有点不知道该这个儿子怎么办好了。 其中一个佞臣上前与她附耳道,“娘娘,不若先让皇上冷静冷静,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另一个当即会意跟进,“娘娘,陛下这怕是得了癔症,可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不知道他们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既然小皇帝都叫嚣着要杀他们了,他们岂能让他有机会亲政? 祈美之本来还找不到儿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可一听到癔症这俩字,她顿时醒悟,她儿子害的估计就是这病了。 这病不能让外人知道,得捂得死死的。 之前她还想着适时就还政给儿子,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得把持着朝政,替儿子守住这万里江山。 她立即有了决断,“先将皇帝带回寝宫,对外就宣称皇帝病了,你们好生照顾皇帝。” 小皇帝一听这话,顿时不可置信地看向亲娘,她这是要将他给软禁起来吗? “你还是我亲娘吗?” 他伤心地叫唤着。 祈美之上前心疼地与儿子道,“儿啊,为娘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娘俩好,你且忍忍,为娘一定会找人冶好你的病。” ------------ 第237章 欲加之罪 宫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摄政王府,元嘉公主难以置信的追问了一句。 “什么?太后将皇上给软禁了起来?” 匆匆赶来的顾德音刚好听到这一句,顿时也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那前来报信的下人赶紧道,“太后怀疑皇上得了癔症,正在暗中找太医诊治,如今皇上已经被禁足在乾清宫,除了太后的人,没人能见到皇上。” 元嘉公主跟顾德音对视一眼,没想到事情发展得比想象中要快得多,祈美之从皇陵回宫再到掌权,这才不到半年的功夫,母子俩的感情迅速降至冰点。 “我那个皇帝侄儿,现在肯定恨死祈美之了。” 元嘉公主面无表情地评了一句,再看向顾德音时,她的脸上现出一抹微笑。 “嫂嫂,时机已到。” 该是反击的时候了,被圈禁起来,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是憋屈至极,她这段时间也忍得辛苦至极。 顾德音点了点头,萧明章那边已揪出通敌叛国之人,金朝在战事上一败涂地,坚持不了多久必要求和,打了这大半年的仗,该是时候结束了,不然苦的是边境百姓。 父兄写回来的信中,语气都是沉重的,他们看到太多的人死去,哪怕他们拼尽全力做好后勤补给,可还是有人死去。 她每每读到他们的来信,心情都沉重地吃不下饭。 至于萧明章,从来不在信中写这些,她明白,他是不想她跟着难过,或者对于他来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小皇帝生病的八卦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城,这让更多人都开始质疑他到底能不能成为一个明君,不管是朝臣还是民间,对于小皇帝是越来越不看好。 再加上祈美之这个太后一直在拉后腿,渐渐已有要求小皇帝退位的声音,毕竟摄政王在京城主持大局时,哪有这么多乱象? 这天下还得有赖长君才能得以四海升平,而小皇帝这样的幼主有太多变数了,加上一个不省心的亲娘,这要一来,大商很可能会亡国。 亡国论出来后,激进的一派开始写文章抨击国事,祈美之越是要捂他们的嘴就越捂不住。 她气得又是将一屋子的物品都给砸碎了,此时她咬牙道,“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处理萧明章以及他的家眷。” 她要摄政王这三个字从此消失,就算找不到萧明章的踪迹,她也要制造他已死亡的假象,并且把一切给会实。 一直给她出谋划策的俩佞臣互看一眼,他们想要真正大权在握,不但要搬倒小皇帝,还更要搬倒萧明章,所以祈美之这话正中他们的下怀。 他们赶紧跪下,“娘娘英明。” 得了吹捧的祈美之更坚定心中的想法,她直接下令,“明天就将元嘉公主和顾德音都押到金銮殿上,本宫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萧明章的十大罪状,然后宣判他们死刑,这次本宫倒要看看,谁还敢说本宫处事不公,不依律法?” 其中一个佞臣上前献媚道,“娘娘,萧明章的罪证也准备好了,到时候就凭那俩女人也给他翻不了案。” 祈美之满意地笑了笑,对于对方如此上道的办事能力颇为满意。 御林军冲进摄政王时,顾德音与元嘉公主早已穿戴整齐在等着,领头的人看到这一幕,本来还有几分趾高气昂的脸,瞬间多了几分谦恭,看这样子,双方还有得斗了,他可不能把人得罪死了。 在听闻了他们的来意后,元嘉公主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笑着转头看向顾德音,“嫂嫂,我们这就出发吧,别让宫里那位久等。” “公主此言正合我意。” 顾德音这才扶着花书的手起身,把摄政王妃的姿态摆足了,然后成功震摄住在场的人。 姑嫂二人同乘一辆马车。 没人能看出她们的紧张感,这让众人越发不敢随意站队,这鹿死谁手还未得知。 进宫于顾德音而言早不是什么新鲜事,对这黄瓦红墙之地,她并没有多少好感,不过到金銮殿上的大朝,却是生平第一次,难免有几分新鲜感。 她施施然地走进去,没有理会百官朝她看来的目光,而是把目光看向了坐在高位上的小皇帝还有帘后的祈美之,看来为了破除外面她囚禁小皇帝的传言,她就把小皇帝给放了出来做门面。 暗暗“啧啧”两声,她随着小姑子元嘉公主给上面的两位行礼。 祈美之看到这两人就来气,看这两人依旧红粉绯绯的脸色,她就知道这段圈禁的时间里,人家根本就没有吃苦,可恶! 本来还想给这两人多点苦头吃吃的,可眼下还是坐实了萧明章通敌叛国的罪名更重要,不然越得越久越不利于她。 顾德音听着上面太监宣读萧明章所谓的十大罪状,不由得握紧拳头,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明章犯下十大罪状,即刻起褫夺摄政王职权,褫夺亲王封号,贬为庶人,其妻顾氏褫夺王妃封号,贬为庶人,押入天牢候斩,其妹元嘉公主,褫夺公主封号,贬为庶人,同押入天牢候斩——” 这般仓促处理,朝臣私下也议论纷纷,毕竟没有经过三司会审就定罪,不合律例。 元嘉公主直接大喊道,“这是欲加之罪,本宫不服。” 顾德音也直挺挺地站着看向高处的祈美之,“本妃亦是不服,王爷为国征战,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为国尽忠之人吗?诸位大人,你们就不觉得心寒吗?” 她转头看向一众朝臣,敢与她对视的没有几个。 但仍然有人站出来质疑祈美之,只见周大人出列道。 “敢问太后,定下王爷此番大罪可有何罪证?若是欲加之罪,这是要拿江山社稷来开玩笑吗?” 祈美之早就不信任一手培养出来的周大人了,现在听到他第一个跳出来质疑,半点也不奇怪,这养不熟的白眼狼,迟早要找机会除掉。 “周大人,罪证不都摆出来了?你眼瞎,没看到?” 她的话说得极不客气,离翻脸不认人不远矣。 元嘉公主冷笑一声,“就凭几封做伪的信件,就能定我哥的罪名,祈太后,你这做法可笑至极,莫非你最近的宠臣就这水平?” 她挑衅地朝那最近地位飞升极快的俩佞臣看去,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气得俩佞臣跳脚,最近投靠太后,他们迎来了人生高峰,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目光? “来人,赶紧把这俩庶人拖下去关进天牢。” “对,不能让她们在这里污了皇上太后的眼睛。” ------------ 第238章 归来 祈太后一挥手,立即就有御前侍卫走进殿内,上前就要拉顾德音和元嘉公主到天牢去。 顾德音俏脸一沉,将小姑子拉到自己身后,她冷冷地看向那些个步步逼近的侍卫。 元嘉公主低声道,“嫂嫂,你不用管我,我谅他们也不敢真对我动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德音打断她的话,这小姑子待她以赤诚,她自然也要回应同样的感情。 元嘉公主眼眶一热,除了兄长,就只有顾德音是真心护她的,一如那年救下她一样。 可她不是小姑娘了,不能躲在他人身后,她得站出来为自己战斗。 她握紧顾德音的手,在她看过来之时,她上前一步与她肩并肩,“嫂嫂,我不是缩头乌龟。” 说完,她直接朝己方大臣看去,是时候要亮出他们的爪牙了,不能让祈美之独美。 大家会意地对视一眼,立即有几个大臣站出来挡在她们的面前。 只见他们沉着脸朝上面的祈美之躬身道,“太后,仅凭这些个证据,是不能证实王爷通敌叛国,此罪名不能成立,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站出来附和的臣子越来越多,不管是不是认可萧明章这个王爷,他们都不希望朝堂变成祈美之的一言堂,更是对她宠信俩佞臣的不满。 辅政大臣之首的周大人这会儿也不再装了,同样直接出列附议反对之声。 其他辅政大臣其实也看不惯祈美之的行事作风,再加上对小皇帝的失望,兼之跟萧明章长时间共过事,知道他的为人,是断断不会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情的。 他们也不愿跟佞臣同流合污,立刻站出来请求祈美之收回成命,其中一个老臣更是道,“太后,寻回王爷再定罪也不迟。” 坐在高位上的祈美之看着朝臣们一分为二,并且大多数还是反对她的,她就气得握紧拳头,这群拦路石,过后看她如何收拾他们。 她绝不能认输,不然以后谁还会听她的号令? “陛下早已下了圣旨,你们这是要抗旨不尊吗?你们这是要造反吗?朝堂之上岂容儿戏?” 她跳起来扭曲着脸叫嚣道。 “赶紧把这俩庶人收监,不然本宫惟你们是问。” 那些个侍卫不敢再拖延,一把推开挡事的大臣,上前就要抓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顾德音不再遮掩,直接吹了个口哨,没多时立即有黑衣人出现,拦下了意图拉她们的侍卫。 这群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很快就将侍卫给制住,然后控制住了场面。 祈美之吓得面色苍白,她躲到凤椅后面,颤着声音叫嚷,“来……人,有刺……客……” 小皇帝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赶紧从龙椅上跳下来,躲到母亲的身后。 祈美之看到顾德音一挥手,那些黑衣人就没有动作了,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是顾德音安排的人。 她指着顾德音叫骂,“你这是在造反,赶紧让你的人撤了,本宫还能留你九族,不然本宫定要你九族陪葬——” 顾德音像看白痴一样看了眼祈美之,都这时候了她还在叫嚣着要诛她九族,怎么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 也对,她若有能力执政,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搞得民怨沸腾。 这就是德不配位的结果。 一众朝臣其实也颇为忌惮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他们虽然不赞成祈美之倒行逆施,但也看不惯顾德音此举,只是形势比人强,没有人敢出声质疑。 元嘉公主悄然地问顾德音,“这是我哥的人?” 顾德音笑着点了下头,“王爷之前安排好的人手。” 要不然他岂会留她们二人在龙潭虎穴的京城? 元嘉公主啧啧了两声,等她哥回来后,一定要埋怨他几句,之前半句口风都没有透露给她,只留给她一个监国的身份,亏她还担心自己会搞砸了。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了骚动声。 祈美之听见,顿时面露喜色,立即拉着儿子从凤椅后钻出来。 “护驾!” 她高声喊了这两字,果然看到一大群禁卫军冲了进来,这让她的内心顿时高涨起来,当即得意挑衅地看了眼顾德音,跟她斗,没门! 俩佞臣见状,也跟着趾高气昂起来,心里已经开始给顾德音和元嘉公主罗列罪名,一定要将这俩贱人临迟处死方能解恨。 可是随着更多的禁卫军涌进来,两人都不禁怀疑起来,这真是太后的人? 高台上的祈美之其实也满心疑惑,只是不敢表现出来,让人看到她心虚的一面。 等到金銮殿被控制起来,一道颀长的身影这才缓缓走进殿内,背光而来的他面容冷俊,矜贵之余,还多了几分杀气。 殿尾的朝臣,在看到他时,顿时两股颤颤,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王爷。” 萧明章没有看他们,而是沉着脸步步前进。 他每走过一寸地,就有朝臣跪地相迎。 “见过王爷。” 这是他多年在朝堂上积威的结果,没有看到他的人,他们都敢暗地里搞小动作,一看到他出现,那小心思顿时收起来,半点也不敢示人,只有臣服的份。 这会儿没有人敢再叫嚣什么通敌叛国之罪,就连御史大夫也闭紧了嘴巴,这个罪名,他们其实都不大相信,只是以前皇家内斗,他们坐山观虎斗而已。 祈美之在看到萧明章的面容出现时,顿知大势已去,没能生擒他或者在前线搞死他,那一切的努力都是白搭。 她握紧拳头,恨恨地看向萧明章,他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不干脆死了干脆? 萧明章没有看向祈美之和小皇帝,而是先朝妻子和妹妹看去,看到她们毫发无损,他提着的心这才放下,随后又是后怕地汗湿了后背,这两人就不能让他省省心? 罢了,知道她们都是倔性子的人,而且也不甘于藏在他身后,他跟他们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顾德音看到他全须全尾平安归来,眼里不禁泛起泪花,总算把他给盼回来了。 战争无情,她没有能力阻止世间悲剧的发生,只是愿悲剧不要发生在她的身上即可。 “王爷。” 萧明章听到她这低声一唤,瞬间柔肠万千,站在她面前,暗暗地握了握她的手,低声回了她一句,“王妃辛苦了,岳丈和舅兄亦平安归来。” 顾德音听到这一句,泪水不禁滑落下来,那最后悬着的心总算平安落回胸腔里面。 萧明章捏了下她的手以示安慰,只是可恨这会儿不是他们夫妻团聚说话的时候,他得先收拾眼下的局面才行。 顾德音很快止住泪,主动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就松开了,儿女情长留待日后再叙不迟。 “哥。” 元嘉公主欢喜地给兄长见礼。 “嘉嘉亦辛苦了。” 元嘉公主摇了摇头,她有何辛苦?没能把握住朝政做好监国的职责,她其实蛮惭愧的。 萧明章轻拍了下妹妹的肩膀,没有苛责她半句。 越过最亲近的两人,他径直朝高台上走去,最先看到的一身朝服的祈美之,不由得讥讽地勾了勾唇角,最近她做的事情,他全都知道,只是前方战事吃紧,他这才没有制止她的胡作非为。 “太后,好威风啊。” 祈美之看到萧明章真的站在她面前时,她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跌坐在凤椅内,这才回过神来。 她勉强勾起一个笑容,“王爷……” 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就看到萧明章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她伪造出来,有关他通敌叛国的证据,她睁大眼睛想要冲过去毁灭这些伪证,哪知萧明章已经先一步拿起来看了。 她这会儿方才感到后怕,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为自己开脱。 萧明章看到那些个伪证,不由得被气笑了,他直接将这些伪证扔给祈美之,“太后不解释解释这些从何而来吗?” ------------ 第239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祈美之神色难看地站在原地,没敢接那些个伪证,这些连外人都骗不了,就更骗不了萧明章。 看她不答,萧明章冷笑道,“本王为国尽忠在前方征战,没想到太后居然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真是让本王寒心……” 祈美之的脸色瞬间煞白,赶紧辩白,“王爷,此事非本宫所为,本宫也是被人蒙骗,在此事上,本宫也是受害者,若不是王爷及时现身,本宫就要冤枉忠良,光想想本宫都会后背生凉,本宫有失察之错,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他们,是他们一定要置王爷于死地。” 她为了自保,直指那俩佞臣,没敢牵连周大人这个昔日扶持起来的重臣,这人还要留着日后翻盘所用。 那俩佞臣吓得顿时跪了下来,大呼冤枉,祈美之这举动,他们始料未及,只能给自己叫冤,然后立即指证是受到太后的指使,方才会做伪证。 祈美之气得险些要吐血,这俩人连忠君二字都不懂吗? 他们揽下罪责,事后她自会保下他们的家人,只要坚持到小皇帝亲政,那一切就要翻盘了,他们懂不懂什么叫大局? 那俩佞臣也觉得自己很冤,小皇帝的薄情寡幸和性子狂躁,他们都看在眼里,这样的君主如何能使他们信服,并且为他而死? 他们不傻,没有好处的事情就要赶紧撤。 这两人立即像倒豆子一般倒出不少高台上那对母子的私事,这让朝臣哗然不已,没想到还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萧明章一直沉吟不语,他的目光没有落在祈美之的身上,而是直直地看向小皇帝这个侄子。 这侄子让他失望了,可在再失望,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赶他下台,这不是明智之举。 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当即轻飘飘地道,“诬蔑皇上,该当何罪?” 那俩佞臣闻言,赶紧闭上嘴巴,两人这会儿都心里叫苦,要是知道萧明章还能捡条命回来,给个天做胆,他们也不敢舞到祈美之的面前。 萧明章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立即就有人上前将这俩佞臣拉下去,交给有司衙门会审再定罪名。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元嘉公主嘲弄地看着这些立场不坚定的朝臣,现在是兄长立威的时刻,她不掺和。 顾德音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几句话,这不是她的舞台,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只要做到站在这里就能震慑众人足矣。 萧明章此时开口道,“本王已查清,金朝突然侵犯我大商,正是有人做了通敌叛国之罪,此人罪大恶极,将边疆的城防图拱手让给金朝,给他们南下扫清了障碍,以致边疆生灵涂炭……” 祈美之一直躲在一边做鹌鹑状,可在听到萧明章这番话时,她的眉尖狠狠一跳,心知大事不好了,她焦急地看向萧明章,想要他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给她祈家留下几分体面。 哪知萧明章压根就不看她,这下她不由急得团团转。 小皇帝一直躲在母亲的身后,看到她此时六神无主的样子,身为儿子的保护欲上升,他忙道,“母后,别怕,还有儿臣。” 祈美之回头看到儿子坚定的眼神,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 “儿啊,之前是母后做错了,母后都是听信了那俩佞臣的谗言,这才误会了我儿有病,儿啊,你不要记恨母后,母后现在只能依靠你了……” 她认错的话,温暖了小皇帝的心,再想到之前母后护着他的举动,之前的芥蒂又烟消云散,他忙道,“母后,儿臣一定会保护好你。” 祈美之感动得热泪盈眶,关键时刻,还是儿子靠得住。 这回再看向萧明章时,她就有了三分底气,只要她儿子还在位,萧明章就不能把事情做绝。 果然,萧明章一说把通敌叛国之人押上来时,她就看到了同样失踪了的亲弟弟祈今之,正五花大绑地被人推着狼狈走进殿内。 顾德音早就知道这场战事是祈家在背后搞鬼,但没想到亲自出手的会是祈今之,想起初见此人时,他一脸的纨绔相,没想到却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一想到边疆的生灵涂炭,这让她对他的观感瞬间荡进谷底。 祈今之在被押进殿内时,目光很快就睃巡到顾德音的身影,看到她眼里对自己的厌恶,他就想要仰天大笑,如果不是为了她,他岂会走到这步田地? 他不管不顾地冲到顾德音的面前,咬着牙道,“你没有资格厌恶我,我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 顾德音冷笑地打断他自以为是的话,“为了我?” 她大笑出声,随后笑容一收。 “这是我今生听过最大的笑话,祈今之,你通敌叛国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这口锅我不替你背,我顾德音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黎民百姓,绝不会拿他们的身家性命来儿戏。” 她掷地有声的话,说得祈今之瞬间脸红。 “我对你一片真心,却被你弃如敝履,顾德音,你好狠的心……” 元嘉公主在听到这不要脸的话时,气得肺都要炸了,她立即就甩了一巴掌到祈今之的脸上,“闭嘴,你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 高台上的萧明章此时已经是黑了脸,他立即下令让人封住祈今之那张嘴,省得他胡说八道。 其他朝臣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不过他们都是老狐狸了,哪会信祈今之泼到顾德音身上的脏水? 这些话也就女人爱听。 冲冠一怒为红颜听着挺浪漫的,但他们心里都门儿清,那不过是拿女人做遮羞布而已,整件事背后都会有它真正的逻辑所在,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祈家通敌叛国,最深层的原因是想引外敌之手除去萧明章,然后祈家顺利掌权,至于小皇帝能否亲政,那是下一步的事情了。 外戚真的大权在握时,小皇帝就是台面上的那块布而已。 顾德音看着被堵了嘴还要装深情的祈今之,差点没忍住吐出来,这人的恶心程度出乎她的意料。 “祈今之,没想到死到临头了,你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这人手段真下作,不能光明正大的赢了王爷,所以就想着用这样的方式来恶心我们,你的心比你的人还脏。” 祈今之的脸色瞬间煞白,他不明白,他都为了她一无所有了,女人听到这样的话,不会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吗? 为什么顾德音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这人真的很怪,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样,他这般“情深义重”,居然都“感动”不了她? 他是赢不了萧明章,所以他要恶心他,让顾德音为他的举动而感动,那么萧明章心里总会有根刺。 他要做他们之间那根吐不出又咽不下的刺,他要让他们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他的阴影,会永远都记住他曾热烈而又灿烂地爱着顾德音,而他萧明章比不上。 想得是很美好,可现实却是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顾德音不上套,她那迅速撇清关系的举动,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原来,由头到尾,她真的没有一丁点喜欢过他。 顾德音懒得再搭理他,这种神经病,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 第240章 拱手相让 祈今之看到顾德音的绝决,眼里闪过受伤的神情,终究是他错付了。 祈美之看到亲弟这样,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急忙开口为亲弟辩驳。 “王爷,本宫的弟弟怎么可能会做下通敌叛国之事呢?是不是哪里误会了?还请王爷不要错杀了忠臣……” “是不是忠臣,本王会让太后看到。” 萧明章不耐烦听她瞎叨叨,他对这个女人早已厌恶透顶。 祈美之被这么一堵,只好先住嘴看事态的进展,目光瞟过一脸平静的顾德音,她恨得咬紧后槽牙,早知道之前就该趁机先处死这个女人,这种祸害留多一天看着都糟心。 顾德音感觉到祈美之正在不善地看着她,她直直地朝她看去,目光不闪也不避,现在的祈今之不再是当初那个让她忌惮不得已的当朝太后,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多少天?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闪着“噼哩叭啦”的火花,这是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除了元嘉公主因为是女性,心思比较细腻,感受到这俩人之间的水火不容,从而多看了一眼之外,那一大群男人没有一个把目光落在这两人的身上,比起女人之间地争斗,他们更关注的自然是谁是那个通敌叛国者。 随后上殿的是金国求和的使臣,他一进来就给萧明章见礼,直接把那边的小皇帝和太后给忽略掉了。 这举动有挑拨之嫌,不过萧明章没有发话,其他人也就当做看不见。 金朝使臣面对萧明章态度很谦卑,直接掏出几封信件,还有金国皇帝写的亲笔信一一呈给萧明章。 “摄政王爷,这是贵国给我国通风报信之人所写的信件,悉数都在此,这次求和,我国是极其有诚意的,还请王爷尽快同意两国进行和谈,早日实现两国友好互市。” 顾德音对那些信件没有兴趣,在听到友好互市这几个字时,眼睛倒是一亮,看来她家父兄在这次和谈中应该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若能促成边关正经商贸往来,或许真能给两国争取到一段时期内的和平,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她心里忍不住开始盘算,这样下来到底能给大商以及顾家带来多少利润。 大致算出那个数字时,她的心头不由得火热,趁这个机会休养生息,用这些银子大力增强大商朝的国力,那么日后吞并金朝也未为不可,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才能真正给边境百姓带来和平。 萧明章一面让众朝臣传阅祈家通敌叛国的信件,一面留意顾德音的表情,在看到她不由自主地微笑时,他的嘴角也浮现一抹笑意。 她肯定在想友好互市一事。 当初岳父顾江淮给他这个建议时,他先是不太在意,两国和谈有比友好互市更重要的东西要谈,但是顾江淮给他分析这里面的利弊时,在听到那样能带来怎样的财富时,他不否认他狠狠心动了。 国库若有这样大笔银两进账,那么能做的事情就会很多,这于大商朝大大有利。 祈家通敌叛国之罪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信件是死去的祈国公所写,执行的是祈今之,当然上面没有祈美之这个太后的名讳,但她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大家都心里门儿清。 这会儿,众人看向祈美之的目光半分敬畏都没有,满是鄙夷之色,这样的女人不配当太后。 祈美之的脸色此时苍白如纸,她当然知道这个计划,当初也是她首肯的,只是这结果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都先发制人了,还是输得一塌涂地,她心里气极娘家人的不争气,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亲弟去死,她又做不到。 “王爷,这些信件是伪造的,就凭此如何能定本宫娘家的罪名,还有今之,他只是挂心战事才会出现在边境,绝对不是王爷想的那样……” “哦,太后想知道本王是如何擒住这通敌叛国的贼首吗?” 萧明章淡淡地反问,又把祈美之问得口哑哑的。 当初萧明章失踪时,祈今之也是下落不明的,不用细问,她都知道,自家亲弟落网时肯定很狼狈,不然一向高傲的他不会低垂着脑袋。 萧明章不给祈美之留面子,直接把在敌营擒获祈今之的事情公布出来,众朝臣不禁哗然,读圣贤书的他们最恨这种变节之人。 就连金朝使臣也脸面无光,要不是那一战被萧明章直捣黄龙,金国还不会承认战败就此收兵派他来当使者,甚至把祈家给卖了个精光。 祈美之只能握紧拳头不语,她撇过头不去看亲弟,就怕自己会舍不得“大义灭亲”,可眼泪却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止不住内心的难过。 小皇帝看到母亲落泪,顿时气呼呼地看向萧明章以及一众朝臣,肯定是这群人欺负他亲娘,不然亲娘不会如此难过。 他突然像炮仗一样从祈美之身后冲了出来,梗着脖子与众人道。 “不就是几封信吗?如何能定朕亲舅舅的罪名?这江山是朕的,朕就算把这江山拱手让给金朝,你们也无话可说,朕是九王至尊,朕的江山朕做主,你们即刻放开朕的亲舅舅,不然朕绝对跟你们没完……” 小皇帝叫嚣的这一番话,让众人都面面相觑一脸的不可置信。 元嘉公主小声地与顾德音嘀咕,“嫂嫂,你说他这里是不是不正常?” 她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这等于是在说小皇帝是个傻子。 “保不齐。” 顾德音这会儿也觉得这小皇帝真是个傻的,若是真要记恨他们,就该记住这一幕,日后等亲政了再找机会报复回来,而不是当众叫嚣出声。 这样除了出口气之外,别无用处,没有亲政的皇帝就是没有爪牙的老虎,谁会怕啊? 更何况经此一事,他能不能亲政都还是个问题。 萧明章在听到这番无脑之言时,气极的他眯眼走向小皇帝。 “你真要将祖宗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外族?” 小皇帝一向是怵萧明章这个皇叔的,但此刻他的身后就是母亲,他不能退缩,于是他给自己状胆道,“朕是天下之主,朕愿意送给谁就送给谁,皇叔你管得着吗?” 萧明章一直都想给小皇帝机会,可看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他如何还能再说服自己给他机会成长? 有些根烂了就是烂了,再如何抢救,他也不可能再成活。 政治敏感度低的祈美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儿子说错了话,她忙把儿子的嘴捂住拉他到身后,急切地道。 “王爷,皇上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小孩子,一时戏言,如何能当真?” ------------ 第241章 被逼 萧明章被祈美之这番话气笑了,“君无戏言,太后可知道这句话?再说皇上不是小孩子了,他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而不是由着性子信口雌黄……” 祈美之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只好赶紧挤出几滴泪来哭一哭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搏同情,这是她现今能想到的补救办法。 “王爷……”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心疼她被欺负的儿子给拦下了。 只见小皇帝又从母亲的身后蹿出来,直视萧明章,少年人总少了几分叛逆又自以为是的性子,被众星捧月般长大的他更甚。 “王叔,你要为难就找朕,不要找朕的母后,朕是天子,说出来的话自是一言九鼎,这天下是朕的,不是王叔的,由不得王叔置喙,王叔该有自知之明。” 他毫不相让地与萧明章对视着,对于这个时常爱管教他的王叔,他早已厌恶透顶。 萧明章冷笑一声,“这江山社稷是祖宗留下来的家业,由不得皇上糟蹋,若皇上真的一意孤行,那本王就真要管上一管。” “王叔,你,莫非要造反?” 小皇帝此时顾不上害怕,很是激进地梗着脖子与萧明章对峙,他决不服输。 下面的朝臣早已是被小皇帝这一番话雷得外焦里嫩,这是一个帝王该说出来的话吗? 金朝的使臣看了看这局面,聪明地不置一词,可是却把这愚蠢的小皇帝记下了,若是全力扶持此人在这个位置上,或者于本国最为有利。 不过目光转移到萧明章的身上时,他打消了这个想法,这人是不会允许小皇帝种蠢材继续留在皇位上的,他若是小动作太多,恐怕于和谈不利,于是,他暂时歇下了挑拨的心思。 周大人做为辅臣之首,这会儿站出来道。 “陛下此言差矣,王爷一心为国,为了大商朝的江山社稷着想,若皇上一心要将江山社稷拱手让人,那就请陛下退位让贤,让能者居之。” 这番话很是大逆大道,在以往任何时候说出来都要被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可今天,小皇帝的话刺痛了朝臣的心,这样的天子谁愿意辅助之? 年轻有理想的朝臣,第一时间站出来附议支持周大人的提议,这种天子德不配位还留下来做甚? 而老狐狸式的朝臣则是处于观望的姿态,不过他们心里对这小皇帝是越发不满,如此口不择言,如何能成为一代明君? 萧明章看了看下面朝臣的举动,将激进派与观望派都看在眼里,他朝小皇帝道,“皇上,你看到没有?这不是本王造不造反的问题,而是你的言行引起了众怒。” 小皇帝没想到居然还有朝臣真要赶自己下台,他气得破口大骂,“你们,你们都是狼子野心,朕,朕要杀光你们……” 祈美之一个箭步上前死死地捂住儿子的嘴,不让他再说出犯众怒的话来,直到今天,她方才明白什么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还是个孩子,一时间说错了话,本宫会好好地教导皇上言行……” 萧明章冷冷地看了眼这对母子,眼里有着莫名的光芒,最后他下令彻查祈家通敌卖国一案,而祈今之暂押天牢等待刑罚。 大朝就这样落下了帷幕,但是以周大人为首的一众朝臣既然已经开口请求小皇帝退位,他们自是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势必要进行到底。 元嘉公主没有出宫,而是要与兄长处理后续事宜。 顾德音却是第一时间出了宫,她知道萧明章现在顾不上与她儿女情长,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而她也急着要见父兄。 急匆匆地回了顾府,看到父兄安然在坐,她这才敢释放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瞬间瘫坐在椅子里。 顾江淮急切地奔向女儿,“怎么了,这是?” 薄青崖也顾不上处理手头的事务,赶紧走过来,“音妹,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没,没事,只是看到你们都平平安安地回来,我这心里一时松了。” 顾德音摆摆手后,这才慢慢地坐好。 顾江淮和薄青崖顿时哭笑不得,他们虽然人在边境,可一直在后方,哪有什么危险?要说有危险也是萧明章比他们危险得多。 “可是见到王爷了?” 顾江淮坐到女儿旁边的椅子里。 顾德音点了点头,喝了口顾管家奉上的茶水后,她这才正色道。 “只是还没有顾得上说几句体己话,爹,京城要变天了。” 一说到这个话题,薄青崖也坐到顾德音另一边的椅子里,他微眯眼道。 “意料之中的事情,先不说那对母子弄出了这么多事情来,光眼下这局面就维挂不了多少年,他们叔侄必有一方要被灭掉。” 这也是他之前一直反对顾德音与萧明章相爱的原因之一,本以为这是要多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却提前了。 “王爷是什么想法?” 顾江淮更关心这个,其实他的内心很是矛盾,既希望那个隐秘的想法能得以实现,又怕这变数会给女儿的未来蒙上阴影。 顾家到底是商户出身,女儿真要坐上那个位置,是福还是祸他到现在也预料不到,光靠情义二字来保障未来一辈子的顺遂,太难了。 “他怕是要下定决心了。” 顾德音轻轻道,看今天这个样子,萧明章是容忍不了这样的小皇帝的,这般大的少年郎,很难再纠正他的认知。 再加上祈美之拖后腿,小皇帝退位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大商朝从民间到官方,要求小皇帝退位的呼声越来越高,毕竟祈太后临朝称制所出台的倒行逆施的政策,最终都要小皇帝来背锅,而小皇帝大朝所出之言,一经流传出去,瞬间成了导火索。 宫里的气氛很是紧张,小皇帝和祈美之被分别关押了起来。 萧明章没有第一时间与小皇帝谈话,而是把审视的目光放在亲妹妹的身上。 “嘉嘉,事情发展成这样,有多少是你背后推动的?” 元嘉公主挺直了背,她没有逃避兄长的目光,而是直接迎上去。 “哥,那是个连外祖父都能杀的畜生,你还要继续扶助他吗?他能这样对待他的外祖父,就能这样对待我们,我死了没关系,可嫂嫂呢?未来你们所出的小侄子呢?我们若不出手,迟早全家都要死在他的手上,前朝有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萧明章皱紧眉头,最后叹息一声,“嘉嘉,你太过偏激了……” “不,哥,摄政王有几个有好下场的?除非你能压着他一辈子不能亲政。” 元嘉公主激动地道。 “可是,就算你真能压得住他一辈子,可未来的小侄子呢?他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哥,我们得当机立断才行。” 萧明章知道跟妹妹是说不通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妹妹先出去。 元嘉公主知道兄长要再想想,遂也不再相逼,转身就走了出去。 ------------ 第242章 取而代之 顾德音直到三天后,方才见到萧明章回王府。 久别重逢的夫妻二人,回到内室没有外人在时,萧明章方才一脸疲惫地抱紧顾德音,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我很想你。” 在边境战场上的每时每刻,他都在思念远方的妻子。 顾德音动容地回抱他,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亲密地吻着他瘦了许多的脸庞,这是她爱意的表达。 天雷勾动地火。 一番绻缱之后,萧明章抱着顾德音躺在床上,跟她说起那些分别的日子。 战场上刀剑无眼,尸横遍野,血流千里,顾德音听得眉头紧皱,她紧紧地看着萧明章的面容,好在他这人情绪一向很稳定,看样子没有留下什么心里阴影。 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哪怕萧明章大权在握,在她心里,他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是凡人,都会有软弱的时候。 至于京城这边祈美之弄出来的烂摊子,她没有多说,这三天时间,估计萧明章都在极度压抑怒火中度过,毕竟处理这些烂摊子,少点精力都不行。 果然,萧明章在妻子的怀里,没有说起这三天忙碌的事情,而是说起了周大人。 “倒是个人才,只是以前没有发现他,倒是我的失职。” 顾德音轻抚他的头发,“现在发现也未迟,只是这人性子说圆滑吧,他也不明真圆滑,说他古板固执吧,他又不全然是,总之,这人很是矛盾。” 这三天她没有出府,但该她知道的消息一点也没有少,不管是出于生意上的考虑还是出于对萧明章的关心,她对收集各类信息十分执着。 周大人是主张小皇帝退位的最坚定的朝臣,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的鼓吹下,开始紧跟着他的人没有退却,后面又有人入场,总之现在应该是萧明章颇为头疼的人。 萧明章闻言,苦笑了一下,“这人很不好驾驭,如果不如他的期想,那么他就要跳出来反对。” 一如现在的小皇帝,他对于这个旧主的抨击毫不留情,并且很好的洗清自己曾经是祈家提拔起来的过往,让人下意识地忘记他的来时路。 这点本事就很不简单。 用这人,不亚于手中执了把双刃剑。 顾德音轻笑了一声,“王爷这执剑人肯定能很好的发挥它的功用,我对王爷有信心。” 妻子的话取悦了萧明章,他执起她的手轻轻一吻,微挑了挑眉,“对我这么有信心?” “你是我亲选的夫君,我不对你有信心,该对谁有信心?” 萧明章不由得大笑出声,有她在身边,他觉得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两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顾德音这才适时地说起元嘉公主。 “今日外面的乱象,其实不只公主有份推动,我也没有闲着,明章,我在这事上是脱不了干系的,你别只迁怒于公主……” 这三天,不但萧明章没有时间回府,元嘉公主也没有回来,她就知道兄妹俩很可能有些口角,所以她不能置身事外,让元嘉公主一人独自承担。 萧明章看她这急切坦诚的样子,只好赶紧道,“你别担心,我与嘉嘉没有产生口角,她的出发点是为了我,你也是一样,我没有向自己人开炮的意思。” 他心里很明白,这是祈美之一时之间掌握了大权,却又把持不住朝政的缘故,根本原因在祈美之身上。 顾德音这才长舒一口气,“这样就好,我真怕你们兄妹会吵起来,其实有一言我一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们是夫妻,有何话就直说,我不喜欢你有话瞒着我。” 萧明章突然坐起身子,皱眉直视她道。 顾德音这才长抒己见,“我知道你心里现在很是矛盾,既想培养小皇帝成明君,又觉得他不堪大用,可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他若退位,何尝不是保全他的一种方法?” 看到他没有说话,她继续说下去。 “古人有言,三岁看老,小皇帝这样,你觉得还能掰得过来?他现在没有亲政,惹出祸端来还有你给他收拾,若他日他亲政后,再惹出大祸来,到时候备受打压的你还能再帮他收拾吗?” “我是商人,最不喜的就是战乱的日子,虽然可以发战争财,但是不义之财得来容易失去亦容易,我不想过了十来二十年,我们大商就要遭受战火的肆虐,我不忍天下苍生受苦。” 她拥有巨额财富,况且这些年她做着海贸生意,也趁机在海外发展势力,哪天若是形势不对危及她后代的生命安全,大不了,他们举家避到海外,可大商的普通百姓呢? 他们又能往哪里逃? “小皇帝不是明君,哪怕背负骂名,我也希望王爷能取而代之。” 说到这里,她直接朝他深深一拜。 这次所说的话,不是出于妻子的劝说,而是出于大商黎民百姓中的一员来劝说。 萧明章赶紧倾身扶起妻子,责道,“你这是做甚?我们夫妻一体,我的荣耀是你的,骂声自然也有你一份。” 顾德音“噗嗤”一笑,她亲密地靠在他的怀里。 “明章,我说这话不是要逼你,而是我的心底话,不吐不快。” “我知道。” 萧明章轻抚她的秀发,目光悠悠地道。 低头在她的唇上一吻,“我会细细思量的。” 顾德音没再说什么,这个话题点到为止。 萧明章的回归,让京城进入了平稳时期,毕竟有他在,就有了主心骨,拨乱反正的政策一条接一条的公布,这让民间以及朝堂,都雀跃欢呼起来,总算不用忍耐祈太后的极端政策。 顾江淮和薄青崖这次借由战时立的功,得以步入朝堂,在礼部属下的理藩院任侍郎一职,官阶虽然不高,但比起昔日的皇商名头,已是改换门庭了。 在这次与金朝的和谈中,他们义父子二人都是和谈的主力,为的就是边境互市一事。 在做生意这事上,他们比那些个朝臣要懂得多的多,这也成功地让不少人闭上嘴巴,没有过多的非议他们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 顾德音看着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的父兄,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也罢,如今顾家是她在当家作主,正好让他们放开手脚在朝堂上有所作为。 与顾家的蒸蒸日上相比,祈家瞬间倒台牵连了不少人。 祈家通敌叛国一事,朝廷已有定论,那是半点脸面也没有给祈太后留。 祈今之因为是首犯,被判临迟处死,而祈家男丁尽数处死,女眷罚入教坊司,一时间祈家哀声遍野。 祈今之处刑那天,京城百姓奔走相告,他们对于通敌叛国之人都痛恨不已,竟有不少百姓当场生啖祈今之的肉,并且诅咒谩骂。 对于祈今之要求见她最后一面的请求,顾德音直接拒绝,她没有兴趣再见他,亦不想到刑场去观刑。 ------------ 第243章 驱逐 “姑娘,杨老夫人来了。” 顾德音闻言,从账册上抬头看了眼外面,叹了口气,她合上账薄,朝花书道,“走吧,我去见见她。” 花厅里,杨老夫人一脸的愁容,看到顾德音进来,她忙起身见礼,然后哀求道,“王妃,老身本来也无面目来求见王妃,但那毕竟是老身的孙子,还请王妃向王爷求求情,网开一面……” 边说还边下跪请求,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么大,当初早知道,她就不会让顾德时插手此事,悄无声息地将老头子埋了便是。 顾德音示意花书上前扶起杨老夫人,此时她也一脸沉痛地道。 “老夫人,你的心痛我都明了,可无奈国法如此,令孙参与祈家一案,就连王爷也无法赦免其罪,如今未牵连到杨家其他人,已是看在已故的老大人份上,网开一面了。” 再多就是奢求了,更何况为了荣华富贵就朝亲祖父动手,这种畜生,她真不知道杨老夫人又有何舍不得的? 杨老夫人抹泪站了起来,“是老身强求了。” 顾德音怜其可怜,亲自送她出去,给足了她体面,好生安慰了几句,看着她的马车驶远,这才转身回府。 花书小声道,“姑娘,徐惠玲如何处置?” 不提此人,顾德音都快要记不起来了,自从被她从杨家带出来后,就一直安置在别院。 哪怕过了这么久,她对徐家人依旧无法释怀,一想起徐惠玲上辈子冷眼看着她儿子惨死,她就无法原谅。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她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花书不意外这个答案,点头称“是”后,她就安排人送徐惠玲回教坊司,不让杨家人找其麻烦,就已经是自家姑娘格外开恩了。 兜了一圈,徐惠玲又回到了教坊司,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她悲从中来,想要挣脱命运的枷琐为什么就那么难? 她叫嚣着要去找顾德音,求她救一救自己,却被教坊司的老鸨死死地拉住,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却让她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推开拦着她的众人,踉跄着走到那人的面前。 “大姐,是你吗?” 被人推着走的徐惠玉本来一脸木然,却在看到徐惠玲时,猛然激动,“三妹,三妹……” 对这庶妹,她以前是看不起兼陌视的,可没想到多年后跟她在这肮脏之地相见,她忍不住激动起来。 徐惠玲在听到这个称呼时,先是愕然,然后古怪一笑,上下打量起昔日这高高在上的嫡姐,曾经只能仰望的人,如今落到跟她一样的境地,她心里突然感到了一阵平衡。 “大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当初跟情郎私奔了的,后来徐家被抄家时,她才没有被牵连进来。 徐惠玉惨然一笑,随后恨恨地道:“所托非人,他告发我是徐家余孽。” 一想到当初犯傻相信了男人的海誓山盟,她就恨不得抄起刀杀了那负心汉,拿着她的钱吃喝嫖赌,最后还想要将她卖了换银子。 只是她这身份卖不掉,她跟他争吵起来,最后被他告发,沦落到了这里。 如今见到了这庶妹,她赶紧拉着她的手问道,“三妹,你告诉我,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了我们徐家?” 她没想到一转身,就再也见不到父母家人,知道徐家犯了事之后,她终日惶恐,就怕被人发现身份。 可到如今,她都不相信曾经偌大的徐家说没有就没有了。 徐惠玲冷然一笑,“男人犯了事,却要我们女人担责,大姐,你说是谁害了徐家?” 徐惠玉看到庶妹眼里的恨意,不由得松开她的手,倒退了几步,“你,你……” “大姐,你堂堂嫡女,昔日看不起我庶出的身份,如今却跟我一样了,真好啊,天道还是公平的。” 徐惠玲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嘲讽一笑之后,转身就走了,留下了脸色苍白的徐惠玉还站在原地。 这些插曲,顾德音并不知道,对于徐家人的去向,她历来不关心。 不过总有些人还是要忍不住舞到她的面前,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她微皱眉,目光清冷。 白念涵被顾德音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她颤着声音开口,“二嫂,不,王妃,我……” 顾德音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当年徐家犯事,没想到徐宁开倒是还有几分担当,给了白念涵和离书,这让她免了进教坊司的命运,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过得也不太好。 她转头与有几分忐忑的宴会女主人道,“夫人,本妃还有要事处理,先行告辞了。” 起身就走,并没有给宴会女主人挽留的机会。 宴会女主人见状,瞪了眼白念涵,指了指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赶紧提着裙摆去追顾德音,“王妃,您听我解释一下啊……” 顾德音不理会,别人都不给她脸面,她又何须给别人脸面? 径直上了马车,她吩咐马车夫,“起程回王府。” 摄政王妃中途离席,还是面容不豫的样子,其余的宾客也没再坐,赶紧离开才是正道,省得被牵连。 一时间,赏花宴无疾而终。 宴会女主人气急败坏的揪着白念涵的耳朵,“我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表姨,我不是,我只是想跟……她叙叙旧,让她帮帮我夫君……” 白念涵哭着委屈道。 自从和离后,她只能带走女儿,儿子随徐宁开流放了。 带着女儿,她选择了改嫁,可这些年,在新夫家里,她始终过得憋屈,这才想着找上春风得意的顾德音,希望她能拉自己一把,给她撑腰,让新夫的家里人都能看得起她。 当然若能为新夫求得升官的机会就更好了,这样一来,她也算在新夫家里站稳了脚跟,哪知道顾德音还是如此记恨她,半点机会也不给她。 宴会女主人不吃她这一套,说是她表姨,其实两人的关系颇为疏远,要不是她找上门来,她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远房表侄女。 “你走,你现在就给我走,以后别再登我的门,省得给我家带来晦气。” 她直接赶人。 好不容易办个赏花宴,还请来了难请的摄政王妃,如今都被她给搅和掉了,这等扫把星,她不轰走还待何时? 白念涵就这样被远房表姨给赶走了,她这才歇下了找顾德音的心思,只好回新夫家继续熬日子。 马车里,花书看了眼闭目假寐的主子,轻声道,“姑娘,若是心里还不痛快,就给这白念涵找点麻烦便是,权当出口气……” 顾德音闻言,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了眼花书。 花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姑……娘……” 顾德音移开目光,端起茶盏轻茗了口茶水,“花书,你跟了我多少年?” 花书一怔,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已有二十余年了。” 顾德音感叹一声,是啊,都这么长时间了,她已经习惯了有她在身边,可是,权力这东西真不是个好东西,它会腐蚀人心。 花书似乎不再是当初那个谨慎小心的她了,随着她的身份地位步步走高,她似乎有些飘了。 “初心是个难以坚持的东西,花书,我给你寻户好人家吧。” 花书的脸色一变,赶紧跪下道,“姑娘,奴婢若有哪里做错,您说出来,奴婢改。” 她没想过要嫁人,这年纪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跟着姑娘,才是惟一最好的出路。 “花书,你若不愿嫁人,我也不逼你,只是,你不适合再留在我身边侍候了,出去见一见更广阔的天地吧,我让花朝帮你。” 花朝嫁了赵木雷之后,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商行女掌柜,所以走出去也未必是件坏事。 “姑娘,您……不要奴婢了吗?” 花书落泪道。 顾德音扶她起来,“不是,而是这样对你对我都是好事。” 继续留在她身边,总有一天,膨胀起来的她真会惹下大祸,譬如动不动就要去教训人家出口气,以前的花书是不会这么说话的。 她再不喜欢白念涵,也没想过要怎么样人家,互不打扰便是了。 该算的账当年已经算清了。 更何况,她这次在自己这里吃了瘪,就不会再想攀上来了,白念涵这人不算聪明,但也绝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花书一时间想不明白,那就慢慢想,总有一天她会回过神来的。 最终,花书苍白着脸收拾东西离开了,来给她拜别的时候,她没少给她细软傍身,然后吩咐秀儿送她出去。 秀儿默然地与花书走在出府的路上,听到花书还在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姑娘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 她没好气地道,“花书,你曾经的聪慧去了哪里?自从姑娘成了摄政王妃,我发现你整个人都变了,你开始学会拿腔作势了,更是懂得了以势压人,若是哪天,姑娘真有大造化时,你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花书一怔,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只是以前得处处讨好人,所以才要谨小慎微,可如今走出去,却是人家处处讨好她,时日一长,她懂得了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姑娘得道升天了,她们这些下人也会跟着升天。 不知不觉间,她成了往日最讨厌的人。 秀儿看她的脸色白了又红,就知道她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这样还有救。 她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出去冷静一些时日,说不定哪天姑娘就会回心转意了。” 花书这回没再说什么,也不再仗着自己老人的身份不理会秀儿的好意,给秀儿鞠了一躬,她从容地转身离去。 她会改,她也相信主子会看在眼里,所以这个局面只是暂时的。 萧明章回到府里,看到顾德音身边换了侍候的下人,“怎么了?她们惹你不快了?” 顾德音轻声道,“没有,只是给她们换个岗位。” 她又不是不近人情之人,改过了,再召回来便是。 反正她身边总缺人手,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 第244章 结局 对于这等小事,萧明章问过一句便不再过问。 顾德音知道他政事繁重,也不拿这点小事去烦他。 夫妻俩亲热地说了些体己话,便安置了。 哪知睡到半夜,周公公匆匆进来,小声禀报了几句。 萧明章猛地扎起,脸色晦暗不明。 顾德音赶紧拿来外衣给他穿上,“明章,我们先进宫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小皇帝会疯颠到这等程度,居然弑母了,也不怪萧明章会是这等反应,就连她也难以置信。 半夜的皇宫,灯火影影绰绰的,让人看着有点渗得慌。 走在这样的宫道上,顾德音不禁觉得身子有点冷。 萧明章见状,伸手握紧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顾德音笑了笑,她不是怕,只是感觉有点不太舒适。 两人匆匆到达太后寝宫时,看到了等在这里的元嘉公主。 最近见到这小姑子少了,顾德音先行一步上前,握了握小姑子有些凉的手,“天冷露寒,怎么不多添件衣裳?自己照顾自己都不周到,这可不行。” 元嘉公主心里一暖,身体也暖和了些许,“没事,嫂嫂不用担心。” 说完,她直视地回望了兄长看向她的目光,挺直了背脊。 萧明章指了指她,没说什么,越过她加快步子往内殿走去。 元嘉公主反手拉住顾德音,“嫂嫂,我们也过去吧。” “到底怎么回事?” 路上,顾德音小声地问起。 元嘉公主这才有些不屑地道,“不外乎是偷人,被我那皇帝小侄儿发现了,一时气不过,他就弑母了。” 顾德音听完,当即停下步子,看向元嘉公主。 元嘉公主也停下步子,干脆承认,“没错,就是我干的,不过牛头不喝水,我也没法按下牛头。” 顾德音这下也想学萧明章那样点她了,这事做得太过了。 元嘉公主看到顾德音不认同的神色,仍旧一味坚持,“嫂嫂,我知道你觉得我这手段太下作了,可不走这一步,事情就解决不了。” 小皇帝不愿意退位让贤,朝堂如今争吵得最厉害的就是这件事,但这事总要有一个结果,她是万万不愿意将身家性命,托在这个性情不稳定的小侄儿的手中的。 顾德音不知道该说这小姑子什么好了,其实萧明章心里早有决断,不过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总得缓缓才行。 内殿之中,血腥味很重,祈美之衣衫不整地倒在血泊中,旁边躺着的男子应该是她不知道排名第几的情郎。 小皇帝阴沉着脸坐在暗处,看到萧明章走进来,他立刻跳了起来指控。 “朕早就知道,你一直是包藏祸心的,装了这么多年,再也装不下去了吧?萧明章,朕告诉你,朕不会退位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朕,朕倒要看看,你将来到九泉之下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萧明章看了眼祈美之的尸体,再看向小皇帝,“不管如何,这不是你弑母的理由。” “都是你逼朕的,朕没有这么个贱人母亲,她秽乱宫闱,罪该万死,朕没有错,朕是天子,要谁死谁就要死……” 小皇帝歇斯底里地叫吼着。 “萧明章,朕告诉你,今天你不杀了朕,他日朕一定会杀了你,朕不但要杀你,还要杀你的全家上下,让你死也不能瞑目……” 咒骂声,声声入耳。 顾德音听得心里难受,不但是被人诅咒子孙后代,更是为眼前这个少年人感到悲哀,是这个吃人的宫廷将他变成这样的。 元嘉公主气不过地回骂道,“你放屁,你这个弑母的不孝子,死后才无颜见列祖列宗……” 小皇帝闻言,更是疯狂地谩骂诅咒。 顾德音拉了一把小姑子,“他这是在求死。” 小皇帝没想过要生,一心求死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元嘉公主闻言,终于安静了下来,跟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你疯了。” 萧明章说完,上前一把将疯颠的小皇帝打晕,然后一把接住软绵绵的倒下的小皇帝,将他交给廖公公,吩咐他好生照顾。 廖公公应声“是”之后,抱着小皇帝退下了。 元嘉公主看到兄长向她走来,她倔犟地抬头回视兄长。 顾德音挡在小姑子的身前,“这事不怪公主。” 有时候,她就是这么不讲理,宁可帮亲也不帮理。 萧明章看了看姑嫂二人,最终道,“元嘉公主卸下朝中一切职务,回公主府静思己过。” “是。” 元嘉公主梗着脖子应声,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兄长这是不要她这个妹妹了吗? 他从来都没有让她回那座冷冰冰的公主府,这么多年,哪怕他成亲了,她也还是他亲爱的妹妹。 顾德音看了眼兄妹俩这紧张的氛围,只好道。 “最近我与公主筹办的女学准备得七七八八了,明章,能否让公主帮帮我,毕竟我只负责出银子,其他事还须公主打点。” 萧明章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妻子,他刚罚了人,她就来拆他的台。 元嘉到底是谁的妹妹? 顾德音讨好地朝他笑了笑,办女学是件有意义的事情,有元嘉公主亲自出面推动,更有利它的健康发展。 元嘉公主感激地看向自家嫂嫂,还是嫂嫂疼她,知道她受不了禁足的日子,这才伸手捞她一把。 “随你们吧。” 萧明章没眼看,拂袖而去。 顾德音知道他不是真生气,也没有追出去,转身扶起小姑子。 “太莽撞了,日后不许再如此,万大事还有别的解决方法。” 元嘉公主乖巧地应声“是”,如今雨过天晴,嫂嫂说什么就是什么。 翌日,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还是露出了点风声,那群朝臣就更是群情激涌,这样的皇帝还留来干什么? 这次他们不是请皇帝退位了,而是直接要求废帝。 萧明章想到顾德音那晚的话,有时候这样做反而是种保护,这次他没再坚持,直接同意废了小皇帝,改封其为昏亲王。 以周大人为首的朝臣,直呼萧明章英明,开始请求他继承大统。 朝臣拥立,宗室那边无人反对,萧明章却是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顾德音这会儿已经携小姑子返回了摄政王府,对于那个虚伪的三请三辞的把戏,她懒得搭理,而是与元嘉公主创办女学。 她们所创办的女学,并不向贵族女子倾斜,而是向贫家女孩伸出手,不但让她们免费入学,还提供免费的午餐,让她们学一技之长。 刚开始几乎招不到什么学生,贫家连男孩都上不起学,更何况女孩? 她们一出生长大后就要帮家里干活,直到出嫁,到夫家继续干活侍候一大家子,根本就没有读书明理的时候。 后来开始有人传说女孩学会认字了,可以回家教弟弟,男娃学会了认字算数,将来也好到城里找工作,比在地里刨食强多了。 这才开始有贫家把女孩送来上学,渐渐女学才开始兴旺起来。 随着元嘉公主重返朝堂,提出女子也能科考为官,士大夫们一致反对,还是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可元嘉公主不认可,舌战群儒,最后因为贵族女子可以从中得利,这才让此提案得以通过。 事后,顾德音安慰小姑子说,“开了这扇窗,再想关起来就不容易了。” 女子只要有了独立的自我意识,再想让她们回到蒙昧的状态就难了,允许女子科考入仕,贫家姑娘也就有了进阶的机会,家里人也会更重视,多年后,肯定会出人才的。 嫂嫂的乐观,到底还是鼓舞了元嘉公主继续努力。 当然在现阶段来说,这些都是后话了。 三请三辞的游戏,一直玩到夏天来临方才结束。 萧明章正式成为大商朝新一任君主,而顾德音却顾不上即将到来的后位,这会儿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肚子上。 “太医,你快诊诊,真的是喜脉?” 顾德音激动地拉着老太医再次诊脉,老太医看到未来皇后欢喜成这样,也顾不上被她质疑的不悦,赶紧又诊了一次,随后笑着捋着胡子道。 “恭喜娘娘,确实是喜脉。” 顾德音确定不是自己幻听后,摸着自己还没有鼓起来的肚子,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的孩子,是不是要回来找她了? 上辈子的不平和遗憾,这辈子总算被填平了。 萧明章赶来时,看到痛哭的顾德音,吓得赶紧上前抱住她,着急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一边问,眼睛一边看向老太医,要他给个答案。 老太医哪敢拿乔,赶紧道,“娘娘是有喜了。” 萧明章这下懵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妻子的肚子,这是有喜了? 虽然摆脱了母亲临死前的诅咒的阴影,但他一直没敢去想会有一个孩子,跟顾德音成亲时,他想着此生有她为伴,此生足矣。 后来元嘉数次提过小侄子什么的话题,他都没有加以理会。 毕竟,他从不认为他真能有一个孩子。 顾德音这会儿勉强止住欢喜的泪水,就看到丈夫痴痴地看着她的肚子,长久反应不过来。 这是一时间开心到不知所措了?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就是一时太过于欢喜……” 她边说边轻推了下萧明章,别是欢喜傻了吧? 萧明章这才回过神来,抱起顾德音再次问道,“我们真有孩子了?” 顾德音笑着点头。 萧明章一时间高兴得找不到北,抱着妻子就转圈圈。 老太医以及在一旁侍候的秀儿赶紧道,“陛下,快放开娘娘,不能这样转圈。” 萧明章吓得赶紧放下顾德音,小心翼翼地放她坐好,“是得不心些。” “我也没那么脆弱。” 顾德音轻抚着尚还平坦的小腹,笑得一脸的慈爱。 元嘉公主得知自家嫂嫂怀孕了,见天的送好吃的好玩的东西过来,并且不许顾德音操劳,一定要安心的养胎。 “你们把我当猪养得了。” 顾德音被他们兄妹俩限制这个限制那个,没好气地吐槽。 “就算当猪,那也是金贵的猪……” 元嘉公主立即遭到顾德音五指栗子的袭击。 “好了好了,我错了,再也不说嫂嫂是猪了。” 顾德音这才放过她。 她这一怀孕,朝堂上关于封后的争议就此消弥。 不过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就是有人上书要萧明章大开后宫,这样才能多子多福有利江山社稷。 这样的狗屁言论,直接被萧明章给否了,他以战事刚平,要与民休养生息,不宜大兴后宫。 薄青崖来看望怀孕的顾德音时,不由得赞了萧明章一句。 “当初你选他倒也没有选错。” 顾德音喝着他带来的补品,只是笑了笑。 薄青崖看她这样,忍不住试探了她一下,“音妹,你就真不担心?” 虽然现在因为顾德音,义父顾江淮被封为承恩公,对于顾家来说,这是一步登天的事情,但顾家在朝中的根基薄弱,能给顾德音的支持是有限的。 顾德音闻言,放下手中的碗,轻笑道,“崖哥,你看看这个。” 她将身旁的一卷轴直接递给了薄青崖。 薄青崖接过来,打开一看,没想到这里面是顾家商行的商业分布,可以说比起以前义父执掌时,商行的规模扩大得极快。 从食品到冶炼铸造,从江南布匹到船只制造等等方方面面,都有顾家商行的影子。 而商路,更是从北到南,从东到西,依次排开,如今随着与金朝的贸易深入谈判,未来顾家在这条商路上能走更远。 而且为了开展海外远洋贸易,水师那边几乎都是顾德音的注资培养起来的,这支力量在明,顾家在当地发展的势力在暗。 他看得惊叹连连,这些年,他跟着义父几乎都是在跟朝堂打交道,关注力必然给不到顾家商行,没想到短短几年,顾德音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良久,他合上卷轴,“音妹,早知你有此能力,当初我与义父就该早早培养你才是。” 顾德音笑了笑,“现在也不迟。” 这是她敢于接下这后位的底气所在,她掌握着大商的经济命脉,就不惧日后的风雨,毕竟她永远有退路。 再者她在朝堂上还有周大人这个亲自招揽的人才在,她在朝中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女学现下还处于萌芽阶段,假以时日,这也是一支力量,属于女性崛起的力量。 不过比起这些,她更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萧明章对她的感情。 成为皇后,她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第一件事就是要废除教坊司。 对这个机构她是深恶痛绝的,凭什么家中男子犯了事,要使家中女眷受人欺辱。 她没有话语权的时候,只能眼不见为净,但她现在有这个话语权,就要为那些弱女子发声。 朝中议论颇多,不过萧明章支持此举,元嘉公主附议,朝中重臣周大人也没有反对意见。 对于这个不影响朝廷运转的部门,众人也就没再那么坚持,最终在大商朝永和元年,教坊司成为了历史。 大批女子走出教坊司,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暗中嗟叹,有人茫然无措,总之什么样子的都有。 元嘉公主与顾德音道,“嫂嫂,你这般为她们费尽心思,她们中很可能有人还是会走上歪路的。” 顾德音不以为然道,“愿意重操旧业的就由得她们,但要愿意靠自己重新过日子的,我总要给她们一个希望。” 元嘉公主想了想,这话没毛病,愿意怎么活是自己的意愿,但有没有给人机会就是另一码事了。 顾德音这话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切地付之于行动,她给这些女子提供适合她们的岗位,还有专人培训,负责此事的是重回初心的花书。 不管如何,她都希望天下女子都有条属于自己的出路,而不是困宥于家庭这一亩三分地。 萧明章轻笑道,“你啊就是这么心软。” 顾德音靠在他身上,手轻抚着隆起来的肚子,笑着很是温和灿烂。 “在其位,担其责,这可是你教我的。” “哦,我什么时候教你的?” 萧明章不明就里的挑了下眉。 顾德音拉着他的手一起感受胎动,“在你每一个霄衣旰食操劳政务的夜晚。” 萧明章眼里有着感动,低头深深地吻着她。 这一生,他都不想放开她的手。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的妻! 大商朝世宗本纪有载,世宗萧明章与皇后顾德音共生育了三子两女,终其一生,世宗后宫未纳一人。 宝子们,本文正式完结了,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某梦才能坚持到最后,谢谢大家! 明天是五一,祝大家节日快乐! 他日江湖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