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捞尸 黄河九曲十八弯,弯弯天险,死在河里的人不少。 早些年,敢在黄河上撑船的,都是水性极佳的人。 他们铁索横江,靠水吃水。 有些人平日撑船,遇上翻船落水的人,私下也兼着干些捞尸体的活儿。 俗称捞尸人。 这一行,发的是横财。 只是一旦赚死人钱,指不定哪天就被水鬼上身,当了替死鬼,所以很容易短命。 我爹就是捞尸人,还是个被水鬼上身的短命鬼。 那个害死我爸的水鬼,正是我妈! ...... 我的出生,源于一场翻船事故。 那是八十年代末深秋的一天早上,河面上泛起浓雾。 我爹撑完船准备回家,岸边急匆匆跑来几人喊住他,说不远处河里有船翻了,等着去他去捞人。 等连人带船赶过去时,有几具尸体凸着眼珠,仰着苍白的脸,已经浮了上来,死得透透的。 唯独还有一人,不见踪影。 失踪的是个年轻女人,还是村里的村花,她落水后一点动静都没有,消失的彻底。 我爹心善,立刻下河救人,等人捞起来,大伙才看见那村花在我爹怀里喘着粗气。 只是她好端端一个人落水,捞上来时白花花的身子坦露,衣衫全无,仔细一看,还有些淤青勒痕,看上去像是遭到凌辱! 非常不堪! 人活了,就在乎脸面了。 岸边村花的家人见状,立刻翻脸不认人,大骂我爹不是东西,在水下做龌龊事,敢这样对他家姑娘。 我爹觉得冤枉至极,说他什么都没做,最后在村长的调解下,才得以脱身。 可更怪的事情发生了,村花回家后不久,肚子竟然大了起来! 她家里人问孩儿他爹是谁,她咬死了说不知道,最后被逼得人也疯了。 村里的风言风语更甚,说是我爹这个老光棍那天下河对她做了什么,才大肚子,不然为啥上岸时光溜溜的在男人怀里! 自此,村花家里人就赖上了我爸,日日前来门前叫骂,让他必须接盘,不然就滚出村子! 我爸脸皮都快没了,只能接受了这门亲事。 那村花就是我妈。 可一切并没有这么简单,怪事接踵而至。 几个月后,就到了我出生那天。 那天傍晚我妈羊水破了,到天黑都没把我生出来。 直到夜里突然降下天雷,一声响过一声,风雨狂动而至,连带黄河都涌起少见的大浪。 后来村里人说,这是河神和龙王斗法,才有此异象。 当子时一到,狂浪的声响到达顶峰,传到村子里刹那,我应声呱呱落地。 看到我第一眼时,给接生婆都吓得尖叫失色。 我刚出生,就能睁眼,一双眼珠泛着少见的金黄,妖冶不堪。 额头中间,还有一层密密麻麻的鳞甲泛着青光,丑陋至极。 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的婴儿! 十里八乡有人生产都是接生婆过手,她说从未见过我这样的孩子,怕惹上晦气,扔下我就跑了。 临走时,还说我是个妖孽,不早点掐死,迟早会害死别人! 可看见我的样貌,我爹不仅没有心狠扔掉我,还夸我生有异相,是小河神,本命就该在水中讨活儿,我才捡了一条命。 生完我没多久,我妈也清醒过来,不疯了。 她拉着我爸的手说了句对不起,又拜托他好好照顾我,当晚趁着夜色,就投河自尽了。 从此,我就跟了这便宜老爹做了罗家人。 他说黄河走千山,经万水,我注定和这水有莫大缘分,就叫我罗千水。 说起来,我爹看上去是个普通老汉,但遇水后简直是个神人,能下水十几分钟才冒头。 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却更神秘。 他会捞邪尸! 捞尸,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将尸体从水里捞出来。 这些横死之人做了溺死鬼,在水里时间长了,就会变成邪尸,很难投胎。 寻常游水的遇见邪尸,八成会被迷了心窍,做了替死鬼。 只有我爹这种捞尸匠,敢从湍急的悬河带他们回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从小我爹就告诉我,我注定会干上这一行,所以他从不避讳捞尸的活计。 但直到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才算真正接触这一行。 他第一次带我见尸体,就是从阴水湾悬河带上来的,那人死了才一天,就被湍急的悬河水卷的面目全非。 我爹背尸出水时,我只瞟了一眼,当场吓得尿裤子。 整整一个月,梦里都是那具肿胀流水的尸体,和没了掉鼻子掉眼烂掉的脸,不停追赶我要带我走。 我告诉我爹我害怕,但我爹说,这才到哪儿,只是刚开始。 那时我还沉浸在无尽的恐惧中,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后来没过多久,又有人死在水里,这次,他直接带我上船要教我捞尸! 我爹告诉我,他要开始教我本事了,学不会,迟早要死在水里,不想和那具尸体一样,就咬着牙下水! 听见要捞尸,先前那具尸体的惨像又浮现在眼前。 我疯狂摇头,吓得直哭,平时从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的老爹,直接给了我大耳光,让我冷静些别想躲。 然后不由分说,给我身上绑上绳子,狠狠一脚踹进水里。 他站在船上居高临下说,今天找不到尸体,他就没我这儿子,干脆死在水里得了! 别看我爹好说话,但我知道,他脾气上来了,倔的跟头驴一样,我要是不服气,他还有更吓人的方法整我。 没办法,我只好边哭边下水去寻找那具尸体。 阴水湾水流湍急,看不见的河底,布满流沙旋涡。 来的路上我爹告诉我,这次要找的是一具女尸。 一下水,眼前一片浑黄,我感受到水流疯狂的冲击。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尸体,并非易事。 只是,我天生有种奇特的能力,能感知水域的不同,视线也比常人好的多。 这些水流带给我不同的信息,我能凭借这些判断,那些尸体可能卷到哪里。 在水里停了几秒,我向一个方向游了过去。 很快,一道黑影怎么前面起起伏伏,不断浮动。 我心中有种奇妙的感应,我知道那就是我要找的尸体。 强忍住对尸体的恐惧,我手脚并用,很快靠近那道黑影,打量一番确认,是个年轻女人。 飘在水中的女人披头散发,长发像水草一样舞动,扭曲不堪。 再靠近些,女尸露出藏在长发下的发白脸蛋。 她五官倒是漂亮,只是一双凸起的大眼睛空洞看向前方,阴冷瘆人。 但和之前那具尸体相比,这女人好看的多,我的恐惧也随之散去不少。 毕竟有个人样的尸体,和活人近乎无二。 我定了定心神,憋着一口气,加速冲了过去,靠近后,一把扯住女尸的手腕。 按照我爹教的捞尸方法,先用一捆朱砂线,缠住女尸双手双脚,防止尸变给我抓了去。 然后,又从腰间掏出一双蛇皮手套,抓住她的双手,捞起尸体就抗在左肩上。 我爹说,人有三魂七魄,印堂和双肩是三魂命火所在,背尸只能扛在一边,绝不能图省力气,让尸体双手搭在两边肩膀。 不然,尸体的阴气盖住命火,就会被水鬼上身,当了替死鬼! 我时刻谨记这些话,十分顺利背起尸体。 这是我第一次捞尸,如此紧密的接触,脊背上的凉意透顶,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阴冷,身子也不自觉发颤,难以在水里保持平衡。 为了快点上船,我狠狠扯了扯腰间绳子,示意我爹给我拽上去。 紧接着,一股力量从绳子上传来,带来了些许安全感,只要上船,捞尸就算结束了! 顺着绳子的力量我很快出水,露头后,我长舒一口气,大叫道:“爹,我给人带上来了!” 我心中暗自有些得意,这趟活我干的极为麻利,说不定比我爹还强,他绝对会夸我天赋非凡! 我就这么等着,可我爹半天没说话。 等我抬头看去,只见他满脸惊愕呆立当场,眼神紧紧盯着我身后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有些纳闷,我爹见的尸体比我多多了,今个儿见个漂亮的就忘了形? “爹...” 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我爹颤声打断了我,道:“水娃...你咋个给你老娘捞上来了!” ------------ 第2章 亲娘 听了我爹的话,我吓得全身僵硬,甚至感觉左肩的尸体在朝我脖子呼着冷气。 老娘? 开什么玩笑! 我老娘在我出生那天就跳河死了。 十几年过去了,在水里的尸体早就被鱼虾啃得渣都不剩了。 怎么可能是完整的! 这女尸只是有些肿胀,并没有发泡后的腐烂,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天。 绝不可能是我妈! 就在我惊吓到失语的时候,我爹双臂一振,使了蛮劲,给我和女尸都扯上船。 然后快步走过来,扒拉开女尸的长发再三确认,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我惊魂未定愣愣看着眼前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女尸不对劲! 我爹扒拉完那女尸,长叹一口气,然后看向我肃然道:“水娃,给她磕头!这是你亲娘!” “啊?” 我呆呆看着眼前一切,始终不敢相信我和女尸有关系,内心更是拒绝承认这女尸是我娘。 见我没动,我爹走到我身边,宽大的手掌按在我肩膀上,硬生生给我压在甲板上。 就这样,我脑子一片空白,浑身颤抖着,朝着女尸磕了三个头。 第三声磕头声响起时,我听见前面发出轻微的咔嚓响动,我下意识抬头循声望去。 下一秒,我尖叫着猛地起身。 因为我看见,那具女尸仰面向上的头突然动了! 咔嚓声响过后,那张惨白的脸扭过来,歪着头看向我在的方位。 原本就肿大的双眼爆凸得更厉害了,那股视线幽幽的盯着我,躲都躲不开! “爹!她动了,她动了!” 我拼命大叫,双腿直发抖,整个人都快吓疯了。 见这一幕,我爹也是吓了一跳,但等了一会,那尸体没有其他动静,他很快恢复镇定。 我爹轻轻拍了拍我,以示安抚,然后指了指甲板另一头,让我过去。 我二话不说,跳进水里游到船的另一边,赶紧离这具尸体越远越好。 等我再上甲板。 另一边,我爹弯下腰,似乎对着女尸在说些什么,很快有声音传来。 “娃很好,你莫挂心。” “该走就走,留下来干嘛?你这不是害人嘛!”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他们我不拦你。但和娃没关系,哪有让他跟着去的道理!” ... 我爹压低嗓子,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我听了只觉得背后发凉,甲板上哪里有人,他和谁说话呢! 这简直是白日撞鬼,邪门到家了! 我正胡思乱想,我爹冷不丁回头,看着我喊道:“水娃,准备撑船,一会儿给你娘带回去。” 这时,我才看见那女尸的脖子已经恢复原位,再次仰面躺着。 我觉得头皮发麻,难道刚刚是我的错觉,吓蒙了产生了幻想。 不然,怎么解释这女尸的异动。 接着,我爹说真正的女尸还没找到,但顾不上这么多了,要先带我娘回家安葬。 我心中觉得不安,隐隐感觉不应该带我娘上岸,但我爹开口,实在没办法忤逆,只能沉默和他一起撑船靠岸。 等靠岸后,在河边等着接尸的家属先炸开了锅,指着我娘的尸体说捞错了。 我爹自然知道捞错了,只能和家属摆手说今儿来不及了,等改天再说。 就把那些人晾一边,准备回家。 可等尸的家属哪里依他,以为他是借口推脱,想让尸体泡几天,要高价呢! 一群人给他拦在那里不让走,全都指责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口。 他们骂我爹做一锤子买卖,不出力,就是想要钱。 我爹被围在中间,脸色越来越难看,可又不好发作。 因为捞尸确实挣得是偏门钱。 见他沉默,对方越骂越起劲,骂他缺德赚死人钱,所以当老光棍绝后,我这便宜儿子不知道咋来的。 就在群情激奋骂到我头上时,我感觉背后一冷,像有人哈了口气吹我脖子上。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猛然回头... 我娘那尸体又动了! 这次面向是朝我爹看去,那双凸起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睛,死死盯着人群,有种怨毒的感觉! “够了!” 与此同时,人群中传来我爹一声大喝,他手中的竹竿疯狂挥舞,给人群打开。 然后,就看他紧张地回头望向甲板,脸色骤然大变。 二话不说就跑过来拿出船舱内的一卷白绫包住尸体,然后扛在左肩,拽着我朝家里走。 这次,见有尸体在我爹身上,没人再敢围上来惹上晦气。 那群人算是消停了些,只敢在身后叫骂出气,这事儿才算结束。 可我那时并不知道,一切只是刚开始而已,后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没多久,我们父子就走到回村的大路上。回家要穿过村子,在大路尽头极为偏僻的地方。 主路上,道路两旁都是屋子,村民常来常往,还有窜门戏家常的,好不热闹。 见我们父子俩回来,瞧见我们的村民立刻噤声,一道道关门声砰砰响起,对我们避之不及。 方才还热闹的小路顿时空无一人! 有些人隔着老远就钻进院子,还不忘指桑骂槐传出破锣般骂声: “大白天的,什么丧气货都往村子里带,白日天见短命鬼,烂货玩意,真是晦气!” 我心里明白,这是在骂我们把尸体带回村子,嫌晦气呢! 但又有什么办法,这是我亲娘,要下葬只能带回家准备后事。 我心里感到委屈,却又无可奈何。 想到这,我偷偷看了我爹一眼,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这些闲言碎语的。 只是我爹的面色无比凝重,并不在意那些谩骂,反而加快脚步,似乎有更重要的事压在心上。 回到家后,我爹用草席子把尸体一卷,就放在厅堂上,然后就进了后院一间杂屋,不知道捣鼓什么。 莫约一刻钟,他才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提了个瓦罐,晃晃荡荡有声响。 我好奇看了一眼,发现罐子口泛着鲜艳的红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打量着,我爹也没避讳,罐子口向手心一翻,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鲜艳的像刚放出来的鲜血。 我爹见我好奇,说:“这是朱砂,好久没用了,你可学着点。” 听了是朱砂,我心里直打鼓,这是专门的辟邪镇尸之物。 寻常捞尸,死的时间不长,交给家属安葬后做场法事就能化解怨气,可遇上邪尸,怨气太大,只能用朱砂镇尸,才能接触旁人的阳气拉走。 我娘着诡异的尸体,果然不简单! 胡思乱想间,我爹已经半跪在尸体跟前。 只见他把右手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下,挤出血滴进瓦罐,又拿食指搅动,才沾上朱砂开始朝尸体上笔走龙蛇。 一道道朱红的诡纹出现在尸体上,无比刺眼。 随着朱砂覆身,我娘那凸瞪的双眼缓缓闭上,俨然一副安详的模样。 只是,那泛青的脸色隐隐有种红润透出,说不出的吓人。 我边看背后冷汗直冒,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生怕引起什么动静。 好在一切顺利,并没有更诡异的事情发生,我才稍稍安心些。 做完一切,我爹又拿白绫把尸体卷好,然后拉着我出来。 嘱咐我守好院门,千万不能踏进屋里半步,他要去别地儿找人给我娘下葬。 然后就匆匆走了。 我站在院子里看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发虚。 这下可好,屋里屋外就剩我和我老娘两个,亲密无间。 但很快,这个平衡就被打破。 院子外,一群人气势汹汹出现在我视线内,看这方向,绝对是朝我家来的。 等靠近些,我才看清来的人。 最前面的是个老头,一对三白眼泛着狠光,劲牛牛走在前方脚步声风。 一看,有种兴师问罪的架势。 我瞧见他相貌后脸色大变,来的不是别人,是抛弃我妈,生怕我找上家门的外公! ------------ 第3章 诈尸 我皱着眉头看着这些人靠近,心里的怒火蹭蹭直冒。 我娘生下我就跳河自杀,其实我并不怪她,她也是命苦。 而最可恨的人就是我这外公,我妈的亲爹! 村子就这么大,我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往事。 据说当年我妈是村花,长得极为水灵漂亮,还是读过书的大学生。 大三那年在外兼职,被她老板盯上,硬生生追到老家来要强娶了她。 我这外公眼红土老板给的两万块钱彩礼,说要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就这样把我妈卖了,让她嫁给大她二十岁的老男人。 一手拿钱,一手交人,土老板带人走的那天船正好在河里翻了。 我妈侥幸活了下来,却被外公赶了出去,说她是丧门星,克死了一船的人。 说白了,其实是想独吞那彩礼钱! 后来,我妈肚子大了求我外公收留,可多个人吃闲饭他更是觉得亏大了,不仅把我娘逼疯,还硬生生赖上我爹! 这才有了我被收养的后话! 我看见这老东西,就觉得恶心,虎毒不食子,他为了钱给我妈逼疯,简直不是人! 这时,那些人距离我家不过十几米距离,眼看就要到院门口,我噌得一下站了起来。 出了院子,我像门神一样站在那里,恶狠狠盯着这群人,没有说话。 领头的是我外公,他看是我,厌恶地打量了我几眼,冷声道:“原来是你小子,罗兵呢?让他出来见我。” 我冷哼一声,说:“你谁啊,我不认识你,我爹今天不见客!” 见我当众回绝他,我外公面子挂不住,脸色顿时阴沉几分,呵斥道: “狗东西,改名换姓就忘了自己是谁?你爹见了我还要让三分,给他喊出来,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说了我爹不见客,听不懂?这是我家,不欢迎你们!” 我恶狠狠盯着外公,毫不掩饰内心的仇恨。 也正是这副模样,彻底激怒了对方。 “好啊,翅膀硬了是吧,敢拦我,那就给你点颜色看!” 说着,我外公箭步大跨,直接靠近我,抬起手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农村人力气大,这一记巴掌,直接给我打了个踉跄,然后狠狠栽倒在地。 我躺在地上,眼前金星直冒,脸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就知道,半边脸肯定肿了老高。 此时,一个低沉的男声有点迟疑道:“爹,别耽误了,快点去看看嘎娃说的是真的不,罗兵别真把老妹儿捞上来了!” “嗯...太邪门了,传出去坏我家名声,看看再说。” 我艰难抬头,说话的人站在外公身边,是我那大舅! 听他们这话,像是已经知道我老娘被捞了上来。 而这么短时间赶来,看来这事儿传开了! 想到这,我猛然一惊,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毕竟入水尸体不腐,听起来太邪门了。 鬼晓得他们会咋编排我老娘! 为了她最后的尊严,我也得拼了命维护! 我猛地起身,拦在院子门口,寸步不让。 我朝所有人大吼道:“这是我家,都给我滚!” 见状,外公满脸戾气,开始日爹骂娘,一脚踢到我身上,让我去死。 就这样,外公带着人硬生生闯进了我家里。 眼瞧着我妈尸体就要被发现,我急疯了,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抱住我外公的腿就不撒手。 恨极了他,我狠狠咬上去,老东西掉了块肉,鲜血直流。 外公疼得大叫,重拳狠狠砸在我背上,我不要命,他也不要命。 我疯狂的举动拖延了一些时间,但架不住人多,大舅给我扯开后,所有人都冲进堂屋。 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拉开了白绫,把我娘的尸体拖了出来。 然后,所有人都哗然。 “是小妹,真是小妹!” 我大舅更是吓得跌坐在地上,整个人直发抖,嘴里不断尖叫。 看来他也认出这尸体,是他死了十几年的亲妹妹! 在场每个人都吓呆了,只有外公攒着狠劲,不怕鬼神不怕报应。 他上去就是一巴掌,抽在我娘脸上,歇斯底里道: “贱种,你死了还不让人安生,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然后疯狂抽着女尸的脸,啪啪响。 “让你回来吓人,给我去死吧!”外公声嘶力竭叫着。 见外公无所畏惧,其他人明显跟着褪去了恐惧,此时带着快意的神情,冷酷地看着。 那一刻,我觉得一切很陌生。 我分不清是死去的老娘出现在这里吓人,还是这些活着的人,折磨她更吓人。 我拿起放在墙角的柴刀,冲到外公面前疯狂挥舞,叫他停手。 见到我发疯,外公也吓了一跳,他不怕报应,可他怕死! 外公,大舅,还有其他人全都拔腿跑到屋外。 外公对着我大骂道:“这贱蹄子的事儿没完,等我找罗兵算账,你们都跑不了!” 说罢,一群人就匆匆走了。 我知道他们也怕,暂时不敢挑事,只是确定一些事情。 我松了口气,我娘的尊严,终于保住了。 顿时,心里委屈再也压制不住,疯狂涌了上来。 我坐在那里大哭,说:“妈,你要是在天有灵,就让这些人遭报应吧!” 我的眼泪鼻涕,全都流了下来,哭得无比伤心,想要将那股悲伤哭个干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哭累了,等我睁开眼,发现一道目光正在和我对视。 瞬间,我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额头激起一圈白毛汗,动都不敢动。 因为那道目光不是别人,是我那原本已经闭眼的老娘。 此刻,她竟然直起了身体,还睁开双眼,正死死盯着我! “妈呀,诈尸了!” 我大叫着,咕噜滚出了院外,拿着柴刀护在胸前。 过了好一会儿,我发现那尸体似乎并没有其他动静。 我确认再三没有异常,才稍稍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一些。 而紧张过后的喘息,让我感到力气抽干,整个人都虚脱了不停冒着冷汗,只能瘫软靠在墙边。 回过神,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这时,脑海里炸响,想起了一句话。 “水娃,守好你老娘,无论发生什么,这屋你千万不能进!” 我想起来了,我爹千叮万嘱不能进堂屋! 这下遭重了! ------------ 第4章 脚印 想起我爹的叮嘱,我浑身直冒冷汗,僵在那里。 直到一阵阴风吹得我发毛,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又打了个寒颤后,我才回过神。 强压下恐惧,向屋里看了眼,我娘的尸体依旧直挺挺竖着,没有其他变化。 这时,我才发现,刚才动静闹得那么大,外公不仅扇了我娘,还把那些朱砂诡纹全搅乱了。 我娘尸体上晕染了鲜红的颜色,白绫也不干净了,像流出的血沾在上面,刺眼无比。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免猜测起来,这尸体的异动,莫不是和我爹画的东西有关! 再一想,朱砂本就是镇邪之物,这么一弄,肯定镇不住了啊。 我不敢大口呼吸,整个人吓得打起摆子,隐隐猜想到一些事的后果。 这是邪尸,我招惹上了! 念及此,我猛地一跪,朝厅堂里磕头,道:“娘,我不是故意进屋的。真扰了你,就找外公算账吧!是他该死,我只想保护你!” 狠狠磕了几个头,我脑门顷刻间肿起来。 我想,我娘要是在天有灵,不会怪我的,该死的是外公! 心中憋着这口怨气,我心情平复一些。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再担心也没用,现在紧要的,就是守好家门,等我爹回来。 我关上院门,抱着柴刀守在堂屋前,双眼瞪大如铜铃,心中发誓要守护我娘最后的清净。 眼瞅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从白天等到黑夜,我爹也没回来。 院子亮起暖黄的钨丝灯后,安静中透着一丝阴森。 我又饿又困,瞪大的眼睛有些支撑不住,眼皮开始打架后,很快粘在一起。 紧接着,我听见脚步,感觉有人来了。 莫名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有滴滴答答的水渍声,我听得很清楚。 这时,一双湿漉漉的脚出现在我身边,隔着一拳距离和我并排挨着。 我侧目望去,想看清是谁,但脖子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根本无法扭头。 但余光能瞥见她露出的下半截身子,我可以确定是个女人。 女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湿淋淋的,还流着血汇聚在脚下,地面一滩都是猩红,恐怖又瘆人。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挣扎想逃开时,她开始低声呢喃,让我一下呆立当场。 她说,会护着我... 然后那双脚动了,女人踩着血脚印向院子外走去。 我张大嘴巴,想发出声音喊她停下,但叫不出来,像哑巴了! “水娃!快醒醒!” 耳边传来熟悉的粗犷声音。 是我爹! 我猛然间睁眼,我爹那张脸就在前方杵着,紧张地看着我。 他身边还站着个老头,看上去八十多了,满脸褶皱,一口牙掉光憋着嘴,沉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看来我爹就是去找他来做白事了。 见我脸色惨白,大口喘着粗气,我爹顾不上其他,连连拍打我的背后,给我顺气。 我这才发现,刚刚那恐怖一幕已经散去,是我睡着做噩梦了,现在天完全黑了,我爹终于回来了! 他目光担忧看着我,问道:“你脸咋回事,还抱个柴刀,出啥子事儿了?” 这一问,我心中委屈顷刻爆发,把外公冲进家里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个遍。 最后,我不敢直视我爹,低着头道:“为了保护我娘,我冲进屋拦他们,爹你不会怪我吧...” 话音刚落,我爹没回话,旁边那老头先开口了,说道:“坏了,先进屋看看,我说怎么这么大怨气!” 闻言,我爹也脸色大变,顾不上我,连忙招呼老头进屋。 我心一沉,也跟了过去。 堂屋的灯没开,入眼漆黑。 但和白天明显不同,屋子里泛起了一股淡淡臭味。 老头进屋没说什么,直接从口袋拿出一个火柴,点了光亮。 黑暗中有了微弱的亮光,照着那张老脸,看上去阴气森森的,活像鬼脸。 进了门后,老头举着火柴径直到堂屋中央,来到尸体身边。 白绫给尸体裹住,上面晕染着一团团的鲜红,再加上潮湿的水汽,臭味就是混杂发出的。 看了几眼,老头说了一句话。 “朱砂乱了,回魂出煞,是要拿人命填,不然,这可葬不安生!” “什么!” 我爹脸色煞白,一脸不可置信,旋即,他下意识看向我。 我当时就懵了,什么意思,要谁的命? 可还不等我反应,那老头已经先动了。 他打开腰间的竹篓,吹了声口哨,黑暗中发出“嘶嘶”声。 借着火柴光打量,竟然是一条青蛇爬了出来,吐着信子! 老头招了招手,让我过去,等我靠近后,他猛地捏住我手腕凑到竹篓旁。 我怕蛇,下意识想躲。 可他那枯瘦的手力量极大,让我动弹不得,就看见冒头的小青蛇照着我手指咬了过去,鲜血汩汩冒出,疼得我激灵! 不过几秒钟后,我就改变了想法。 说起来也邪门,那股疼痛顺着右臂蔓延,所到之处,身体变得暖洋洋的,竟然有几分舒服。 我觉得稀奇,那小青蛇双眼精光抖擞,并没有想象中的阴冷,反而有股神气劲儿。 见我看得出神,老头直接捏住我的手指开始挤血,先头几滴血黑乎乎的,后面就变成鲜红。 一股腥臭味儿也弥漫开来。 老头紧接着说道:“好了,煞气逼出来了,娃儿暂时没事儿了。” “我倒要看看,这是想找谁的麻烦。” 我爹听后明显松了口气,然后老头就让我爸拿些糯米出来,他立刻照办。 等拿来糯米,老头也不废话,让我们铺满院子。 很快,糯米洋洋洒洒占满整个院子,月光下,泛着惨白。 我有些好奇老头要做什么,但很快就有了答案。 老头连声吹着口哨,那条小青蛇像得到指令,从竹篓里爬了出来,在糯米地上不断扭动。 原本无暇的地面开始出现怪异的痕迹,时间长了,终于完全显露。 我看见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糯米地上,竟然出现一个个惨白的脚印,交错着,不断向院子外走去。 可院子里除了我们三,哪里还有其他人! 这简直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院子徘徊。 突然,我心一沉,想起刚刚做的噩梦。 那双湿漉漉的脚,就是这样向外走着,不知道去了哪里。 难道说... 我扭头看向堂屋里那具尸体,青色的脚掌正对着我,和噩梦里的双脚逐渐重合。 我可以确定,是我妈! 而我爹和老头看见逐渐成型的脚印,脸色也沉了下去。 他们跟着脚印向外,最后方向指向了东边。 我看着两人的反应,没敢说话,要和他们说这是我妈的脚印,那也太离奇了! 但从他们表情看,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说与不说,这句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老头盯着脚印沉思一阵后,说:“罗兵,我们去杨老歪家看看,没事儿最好。” 我心中一惊,杨老歪就是我外公,而他就住在村子东头! 难道这脚印的去处,是外公家? 我爹显然也知道,他看了我一眼,脸色有些难看,更有愤怒,道:“他打了水娃,我就知道坏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不管他,也害了娃儿。”姜老头淡淡道。 我忍不住问道:“爷爷,这是要出啥大事儿吗?” 老头褶子聚一堆,皮笑肉不笑道:“哪有什么大事儿,该有的是报应罢了。”“ 然后他一吹口哨,小蛇应声回到他手里,又和我说道:“你只管呆在这,不准踏出一步,不然引了尸煞上身,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我们去去就回。” 说罢,两人径直离开。 一晃,十几分钟过去。 村子大路上匆匆忙忙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村长家的三儿子,平常我喊小军叔,他一过来就冲到我家门口,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咔白朝我吼。 “千水,你爹叫人打了,像鬼上身似的,现在正发疯砍人,你快去看看!” “啥?” 我心口一颤,脑袋嗡嗡响。 我爸也被打了? 难道是外公又不讲理,连我爸也不放过? 他和我们到底多大仇! 我唰地一下冲了出去,完全忘了老头的叮嘱,什么尸煞,什么禁忌,我只想我爹平安! ------------ 第5章 殃鬼 几分钟后,我就冲到村东头的一处院子前。 此刻,院子外站满了村民,他们扒拉在墙头满脸骇然,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安静得让人发怵。 一个二个,像鬼定了身,根本不像寻常看热闹的样子! 我能感觉到,院子里恐怕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而且多半和我爹有关。 想到这,我脑门充血,使了吃奶的劲儿扒开人群,挤了进去。 可饶是有心理准备,依旧被眼前一幕吓得呆立当场。 不大院子,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人,他们身下流淌着一滩污血,湿漉漉的。 而院子中心,一道身影背对着所有人,正举起右臂,挥舞锃亮菜刀,朝地面砍去。 刀锋入肉的钝响,刺啦一声,给我吓得一抖。 紧接着,枯瘦的右臂又举起来,再次狠狠砍了下去,这次,是一声砸在骨头上的闷声。 我瞪大双眼,借着月光看向那模糊的背影,猛然察觉到对方身份。 是我外公拿刀在砍人! 瞬间,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我感到手脚冰凉,浑身发软。 外公砍的那个人,怕不是我爹! “爹!” 我惊声尖叫,想要冲进去。 可身子还没冲出去半步,身后一双大手攥住了我,扭头看去,是跟随而来的小军叔! 他也一脸惊惶,向我摇头,示意我不能进去。 察觉到动静,其他人村民齐刷刷扭头,只不过,他们眼神十分冰冷,麻木的脸上隐隐泛着黑气,神色晦暗。 所有目光袭来,盯得人直发毛。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们沉默得有些不正常,不像看热闹的兴奋,反而像犯了癔症! 可我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心中想得就是去救我爹。 我不停在小军叔手里疯狂挣扎,生怕晚了一步我爹就变成渣了! 也许是冲动下爆发的力量太强,小军叔还是没拦住我,让我一下冲到院子里。 然后抄起放在门后的木闩,冲了过去。 一到外公跟前,那股浓浓的血腥味更重了,还有股子屎尿的骚臭,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我大叫道:“放开我爹!” 手中的门拴狠狠砸向外公拿刀的手。 砰! 一声惊人巨响,外公手中的刀脱手了,人也被我干趴下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紧张地看向地面,借着月光打量那受伤的黑影。 可定睛一瞧,背后却激起了哗哗直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服。 那看起来已经没了活气的人影,不是我爹。 是大舅! “我的妈呀!” 我手中的门栓刹那间吓掉了。 为了救我爹涌起的一股狠劲也散了干净。 谁会想到,父子相残,外公居然砍死了他最宝贝的根儿,他的亲儿子! 我忍不住看向外公,他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外公翻着狠劲的三白眼,有种说不出的怨毒,此刻正死死盯着我,嘴角还勾起诡异的笑容。 他在笑,他怎么会笑?! 眼前血腥瘆人的场景,让我如坠冰窖。 我实在想不通,小军叔不是说我爹砍人吗,怎么眼前,却是外公先发了疯! “死,给我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愣神片刻,外公冲了过来。 他枯瘦的双手,掐住我脖子,直接发力开始扭动。 刹那,我觉得肺部的那口气,被他挤了出来。 强烈的窒息感,让我顷刻间失去意识,脑袋一片空白。 外公怨毒的双眼和我对视,身上的煞气惊人,这一出手,就是想把我往死里弄。 要扭断我的脖子! 我抓着他的双臂,咿呀的惨叫,像一条濒死的鱼。 越挣扎,越无力。 肺里的空气被挤干了,眼看就要死在他手里。 “都给我让开!”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声厉喝。 有个人影健步如飞冲了过来,紧接着,哗啦的声响从外公身后响起。 就看见外公头顶流下汩汩血水,整张脸变得血红,更显凶煞,只是明显看到,他怨毒的眼神开始涣散迷离。 同时,掐住我脖子的力气松了,这才让我逃过一劫。 趁着空档,我蹬起一脚在外公身上,给他踹翻在地,大力退了几步,倒栽在地上拼命喘气。 抬眼看去,外公背后站的人,是和我爹一起来的老头,此刻,他手里端个碗儿,红彤彤的,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但估摸着,多半是什么东西的血! “殃鬼上身,杨老歪,你真是造孽啊!” 老头看了一眼外公,又看了眼大舅尸体,阴恻恻说道。 他话音刚落,外公身体一软,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啊!杀人啦,出人命啦!” 似乎院内的动静影响着院外,外公倒下瞬间,看热闹的村民终于反应过来,大叫着四散而去。 我被这些尖叫搞得心慌,刚才那些人的沉默,明显不正常! 可不等我细想,这时,老头快步向院子角落走去。 我这才发现,那里还倒着一个人,像是晕了过去。 “罗兵,醒醒!出大事了!” 老头拍了拍地上的人,喊道。 我顿时心头一喜。 我爹还活着! 外公这老东西,没伤着我爹,还把自己儿子杀了,真是报应! 我顾不上害怕院子里的尸体,连滚带爬朝我爹跑去。 看他悠悠转醒,我一把抱住他,哭嚎道:“爹,他们没伤着你吧,小军叔说你疯了砍人,吓死我了!” 我爹缓过劲儿,连连拍打我的后背,示意自己没事,那宽厚的手掌给我带来无尽的安全感。 有他在,一切我都不怕! 见我们父子情深,老头神色复杂看了眼我爹,说:“来之前,我就觉得不妙,没想到找鸡血这档子功夫,杨老歪就让殃鬼上身了。” 我爹恨声道:“好言难劝要死鬼,我来给杨老歪驱煞,他不领情就算了,喝了点酒口出狂言,还找我要云梅尸体,想给人配了,再要一笔钱!” “怕是她听了这话,生气了,先上了我的身要动手,杨老歪喊人打我,弄伤我见了血,殃鬼闻着味儿才缠上杨老歪。” “他该死,只是苦了我们千水啊......” 后面的话我爹吞了下去,但我在旁听着,心中猛一惊。 不仅惊讶外公的无耻,更是听明白了一句话。 外公突然发疯,是和“她”有关? 到底是什么生气,能让好好的大活人发疯,痛下杀手断了自家的根儿?! 老头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怜悯,叹气道:“连你也着了道,害的千水也跟过来,这一劫,恐怕是躲不开了...” 说话间,院子里也进人了。 扭头看去,打头的正是小军叔,旁边的是他们一家的堂兄弟。 看这情况,外公这里出了人命,其他人都吓跑了,只有他们敢进来。 但从他表情看,也是万分惊恐,事情超出意料了! 小军叔颤巍巍开口道:“兵哥,这是咋闹的,我不是看你要砍人,喊都喊不住,才叫了千水过来劝劝。” “咋没几分钟,杨老歪和杨云涛先出事了,其他人又是咋回事?” 天黑,其他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还不清楚身份。 但看上去,都没了气息。 这一闹,闹出人命了,可是少见的大事。 小军叔是村长儿子,肯定要来解决,不然全村都不得安生。 我爹摇了摇头,闭口不谈。 因为一说开,我娘尸体的事儿,就说不清了。 但眼下,外公闹出的事儿肯定另有隐情,时间久了,也瞒不下去。 见我爹不说话,小军叔有些恼火,道:“罗兵,你啥都不说,我怎么帮你!连我都信不过嘛!” 小军叔和我爹光屁股蛋一起长大的,即使全村人不待见我爹捞尸,他还是喊我爹一声兵哥。 话都说到这份上,我爹终于开口:“小军,你别问了,信我的话,你给杨老歪绑了带走。再去找方屠户杀三牲,等我摆场子,不然这事儿,指不定还会发生!” 我爹神色肃然,小军叔也吓到了,这可是死了好几人的灭门惨案,再发生,谁家遭得住啊! 联想起我爹的身份,小军叔不得不重视他的话。 没多问,他神色复杂看了眼院子里的尸体,就带兄弟们绑着外公离开。 我小心翼翼搀扶起我爹,忍不住开口问道:“爹,真有那么邪门?这到底咋回事?” “看见这院子里的尸体了吗?杨老歪惹了不该惹的,现在殃鬼上身,闹的家破人亡!”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你!” 听了这话,我很不安,想要再问,我爹和老头却不肯再透露半句。 我心中直突突。 殃鬼...似乎很可怕! 而从我爹的态度上看,后面似乎有更可怕的事还没完! ------------ 第6章 闹煞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我爹身边。 不多时,我们仨就朝回走。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心有不安,问我爹那些尸体不用管吗? 倒是老头神情淡漠,解释了几句,并不觉得是大事儿。 按他的话说,白事未全,阴路难走,收尸就表示要送他们投胎。 他和这些人不相干,懒得管闲事。 至于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心中明白过来,更重要的事,当然是我家堂屋躺着的那尊尸体,我的亲娘。 回去路上,夜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两边的屋子全熄了灯。 偶尔有扑簌簌的声音响起,总觉得什么东西跟着似的... 黑暗中,这种感觉如影随形。 刚走没多久,在我左手边,突然一扇门打开,嘎吱一声,格外刺耳。 我像惊弓之鸟,吓得猛地一蹦。 两脚刚离地的瞬间,一大滩水泼在了我旁边。 要不是躲得快,就被淋了一身。 可即便如此躲闪,还是有些溅在了裤脚上。 然后,我就闻到一股骚味儿,这滩水不是别的,是尿! 我们立刻停下脚步。 泼水的人也缩回院子,仗着有院墙护着,尖声怒骂道:“罗兵你个杀千刀的,捞了死尸回村,村子立马就出事,背时货是想连累我们所有人吗?你们怎么不去死!” 我听出了声音,是村子里有名的悍妇,秦莲婶子。 她这个人泼辣,蛮不讲理,人的便宜占尽都还想着占贵的便宜。 没事儿就爱在村头闲聊,大多是编排别人,我娘的很多事,就是她大喇叭传出来,没少风言风语说她坏话,败她的名声。 连带我和我爹,也常被人看不起,说我们是挣死人钱的背时货。 而她这些喊话,在寂静的夜空格外刺耳,紧接着,其他院门也打开,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就这样,一桶桶骚气冲天的尿,不要命似的往外泼。 有人边泼边喊着辟邪,驱晦,鬼祟莫入之类... 整条小路上,全都是难闻气味儿。 等他们咋咋呼呼弄完,我也算看明白了。 村里人是拿这些秽物辟邪,生怕惹上什么! 我和我爹脸色都很难看,这一来二去,我们又成了所有人发泄对象。 可这么多年,我爹虽然干着捞尸的活计,但从来没干过坏事。 村里人翻船落水,他总是第一个冲过去营救。 真遇到穷苦之人,捞尸从没收过钱,还自己花钱帮人料理后事。 可他们这么对我们父子,简直让人委屈至极! 倒是那老头环视一周,先迈开步子继续走,似乎并不当回事。 他边走边阴阳怪气说道:“瞎了眼的不分是非,以为拿些屎尿就能躲灾?别到时候遭难了求别人,那就有的罪受嘞!” 我听了后,心忽然提到嗓子眼。 遭难! 老头话里有话,我总觉得这些事和我有着莫大关系。 可不容我细想,我爹也加快脚步,跟着老头朝家里走去。 我的疑问又憋在喉咙里,来不及问。 没多久,就来到村子尽头的小路上,再往前走,就是我家了。 只是刚向远处一瞥,我整个脑袋都跟炸了似的,嗡嗡作响。 这条熟悉的小路上,一道显眼的水渍,湿淋淋的延伸向道路尽头。 那里正是我家的小院! 难道说,有人趁乱去我家了?! 我连忙扯了我爹袖子,惊惶道:“爹,这水渍不对劲,我和小军叔出门的时候还没有!” 听了我的话,我爹和老头两人脸色一沉,似乎意识到不对劲。 我爹急切道:“走,快回去看看!” 可到了院门,我们猛然停下了脚步,无比惊愕地看向狼藉的小院。 临走前,那铺满院子的那层糯米,全乱了! 而那上面留下的脚印,全然消失,只有数不清的小爪印盖在上面,渗出阴惨的黑色。 白色的糯米,失去了原有色泽,渗出一股阴气,看得心里发毛,凉意挨着脊骨蔓延开来。 老头上前拿脚蹭了蹭,碾碎的糯米沾在鞋底上变得乌黑,更奇怪的是,还有丝丝血色渗出。 见到这一幕,我爹瞬间握紧双拳,变得无比紧张。 老头冷不丁开口,道:“罗兵,大事不好,闹煞了!” 说着,不等我爹回话,他疾步如风进了院子。 我们也急忙跟上,心中感觉到不妙。 等到了堂屋,点亮了灯光,所有人脸色骤然大变! 屋里哪里还有我娘的尸体!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我娘的尸体不见了! 我猛然反应过来,说道:“难道路上那些水渍,是有人给我娘带走留下的?现在去找还来得及!” “不用去了,你找不到的。”老头神色阴晴不定说道。 “那总不能在屋里待着,尸体更没下落了啊。况且那还是我亲娘...不出力我心里难受。” 我有些于心不忍。 俗话说得好,人死入土为安,我娘在水里孤苦伶仃呆了那么久,现在上岸了,必须落叶归根有个去处。 我这做儿子,生前不能尽孝,死后总得让她有个安稳。 不然良心难安。 听了我的话,老头双眼一眯,目光锐利起来,冷笑道:“我姜淮远做了六十年白事,什么鬼祟没见过?饶是如此,也不敢惹要祛煞成‘魃’的母煞,你小子凭什么敢出这个门?” “不信邪,你就出门走两步看看。” 嘎吱! 一阵阴风吹来,像是什么人推开了堂屋的木门,发出怪响。 而屋外,更是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我脸色一白,猛地扭头,但浓厚的夜色遮掩下什么也看不清。 只剩半扇门在那里晃荡。 “知道怕了?这才到哪儿。” 见我神色有异,姜老头又刺了句嘴。 闻言,我被激得脑袋一热,刚还说为了亲娘着想要尽孝,转眼就怕了,那我罗千水成什么人了? 我咬紧牙槽,扭身大步跨了出去。 “回来!”我爹没想到我真敢出门,连忙大喝。 可我哪里听得进劝,两步一跨就出了堂屋。 院子里空无一人,冷冷的月光洒在地上,泛起幽光。 淅淅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循声望去,院墙上鬼鬼祟祟的黑影在不断移动,见我出来,猛然驻足与我对视。 等看清那些黑影来头,我一怔,竟然是几只黄皮子! 黑夜里,这些畜生眼睛泛起瘆人绿光,死死盯着我,根本不怕人! 看到这一幕,我吓得一激灵。 我总觉得这些畜生眼神邪乎,有种要吃人的感觉... 可不等我反应,那些黄皮子在墙头蹦跶得更欢了,飞快的不停跑动,动静越来越大,而且数量看上去还不停增加。 它们这是想干嘛? 都说黄皮子邪性大,难道说,是想咬死我?! ------------ 第7章 精怪 淅淅索索的声音大了起来。 这些墙头的黄皮子越发肆无忌惮,眼看就要给我家院子围了。 我被吓得双腿发抖。 一时间两脚像灌了铅,抬都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我感受到肩膀头一股拉力传来。 我浑身抖了个激灵,然后整个人被拉进了屋子。 就看到一道身影贴着门边,向外扔出一把点燃的杂草,不停冒着白烟。 紧接着,堂屋大门被人大力一碰,猛然关上。 回屋瞬间,我整个人满头冷汗,憋着的一口气才喘出来。 我惊恐地看向门边的人,正是姜老头,刚刚那把点燃的杂草就是他扔的。 此刻,外面整个院子都变得烟雾缭绕。 而那些黄皮子在烟雾的驱赶下,一哄而散,似乎很害怕,顷刻间都消失了。 显然,姜老头早有预料,这些黄皮子会上门,手中捏着对付它们的法子。 姜老头见我看向他,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小子,这回相信了吧。” “那些踩在糯米上的爪印,就是黄皮子留下的。它们都是母煞唤来抬尸的精怪,就凭你也敢去寻尸体,有几条命够折腾啊。” 听了这些话,我才明白姜老头拦我的原因,连忙给他道歉。 姜还是老的辣! 原来人家高人一早就看出门道,是我不自量力了。 我爹神色复杂开口道:“这是你姜爷爷,方圆百里的白事先生,见他都要喊声师父。” “现在起,他让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千万别犯浑了!” “至于你娘的事儿,还有爹做主呢,别怕!” 说完,我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泛了起来。 这么多年,是我让我爹受累了,临到头还是他给我亲娘操心后事。 我这做儿子的,真没用! 见我被折腾得无比脆弱,我爹大手一推,让我赶紧进屋休息。 他安慰我说,等明天小军叔准备好三牲,他和姜老头还要摆场子,先把手上的事儿解决了。 外公那边,只是第一劫。 至于我娘的下落,他们还得再想办法。 听他这么说,我稍稍放心,然后听话地回屋,不敢再造次。 走到偏屋刚躺下,外面就传来我爹和姜老头低声交谈的声音。 “姜叔,我刚才看千水后背,煞气已经上身了,你可得想办法救救他。” “那是自然,不过母煞凶得很,千水是个好孩子,他担心你,阴差阳错染上尸煞也是命中注定一劫。闯过了关,后面就是万事安稳。不过,我还需要准备。若是事成,你答应我的事...” “明白明白。” 紧接着,两人声音渐远,听脚步像出门了。 我心中难免紧张起来,摸了摸后背,倒没有异样,只是感觉身体冰冰凉凉,体温低了些。 至于煞气上身,真有那么玄乎?我有些犯嘀咕。 躺在床上,我脑袋浑浑噩噩,忍不住想着一天中这么多离奇的事... 渐渐进入了梦乡。 许是这一天太过惊悚,彻底放松后,我才感到身体不适,浑身酸痛难忍,睡得很不踏实。 迷迷糊糊中,耳边似有似无传来淅索响动,屋子里仿佛挤满了走动的人。 我心说,莫不是我爹和姜老头商量,出门找了帮手,带回家安顿。 要是这样,我这个小辈躲在屋里睡觉,岂不是很没礼貌。 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我就再也睡不踏实,想睁开眼,替我爹招呼客人。 滴答滴答... 就在我想要睁眼瞬间,脸上袭来一股湿意,像是有水滴落在我脸上。 这些水渍的凉意蔓延开来,阴寒渗入了皮肤。 我被激得一哆嗦,心里有些不爽,大半夜屋顶怎么会渗水? 还让不让人有个安稳日子! 心里烦的有些发毛,挣扎着睁开双眼,想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突然,耳边嘈杂的走动声瞬间消失,万籁俱静,只剩我急促的呼吸声响彻在空荡荡的房间。 意识到不对劲,抬眼看去,本就黑暗的房间,一道阴影完全朝我笼罩过来。 我瞳孔巨震,呼吸猛然间停滞,根本不敢喘气。 因为我的床前出现了个女人! 女人的脸被湿漉漉的头发遮住,滴答的水珠,就是从发梢落下来,砸在我脸上。 浓郁的夜色里,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始终落在我身上,阴寒瘆人的感觉挥之不去。 我咬紧的牙关开始颤抖,我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我身边。 就在我惊惶时,女人僵硬的脖子开始缓缓向下低垂,湿发乱晃,隐约间露出那张脸。 扫过去的视线内,先出现的是下半张脸,面部线条优美,像雕琢过的无暇玉器,那张艳红的唇,带有几分春色,单看这些可以说是绝色。 但当她的头发完全散开,我看清对方长相后,吓得内心疯狂尖叫。 是我娘出现了! 那张脸我才见过,美的惊人,只是原本凸起肿大的双眼,染上血色,变得通红,和刚捞上来的发胀模样完全不同。 活脱脱是个美人坯子! 但这副模样,美而似妖,虽然五官还是那些,但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就像我娘活过来了一样,是活人的相貌,而不是落水的死尸! “儿啊,娘来...带你走...带你走...” 又硬又冷的声音传来,给我吓得一怔。 瞬间,我感觉头皮发麻,汗毛倒立,这声呼唤,仿佛索命的鬼音,让人听了胆子都快吓破了。 我没敢开口回话,嘴唇直哆嗦,我娘要带我走,走哪儿? 这一声声的呼唤越来越近,环绕在我身侧,似乎我不回答她就不会罢休。 我脑袋一片空白,不自觉看向那妖冶通红的双眼,顷刻间被深深吸引。 身体不听使唤,开始缓缓起身,准备翻身下床。 但我内心无比抗拒,我终于忍不住哀嚎求饶,“娘,我不想走,我还没伺候好我爹,生恩养恩,我都要回报啊...” “你爹...你爹?你什么爹!” 我娘的眼睛猛然瞪大,目眦欲裂看向我,显得疯狂而怨毒。 紧接着,她攥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就朝外扯。 一股巨力袭来,我脑袋嗡的一下,升腾撕裂般的剧痛感。 整个人,像是要被扯掉三魂七魄似的,都快碎了! ------------ 第8章 金鳞 我浑身疼的直颤,意识完全陷入混沌。 那种恐惧蔓延开来,我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否还活着。 就像有人硬生生扯着你,向幽冥走去... “水娃,醒醒!” 随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出现,额头一阵清凉的感袭来,紧接着,一口水灌入我的口中。 “咳咳...” 被呛了个激灵,我猛地睁开眼睛,我爹那张黝黑的脸出现在眼前,面色无比焦急。 我脑子一团浆糊,恍惚开口道:“爹,我这是咋了...” “你小子昨晚中邪了!半夜就开始昏迷,不停说着胡话,发高烧,给爹吓死了!” “还好我和你姜爷爷赶回来,这碗符水下肚,才救了你的命。” 我爹一脸后怕说道。 这时,我才看清他手里那碗水有些浑浊,我嘴巴里也留着一股烧焦的糊味儿。 这口符水进了胃里,升起一股暖意,身体的阴冷感也消散不少。 看来符水灰下肚了,起了不小作用。 只是,听见中邪两字,我心一沉,昨天夜里经历的恐怖景象,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我连忙扯开袖口,手腕上出现了几道乌青的指印,似乎在告诉我,昨晚的梦都是真的。 我抓住我爹的胳膊,紧张说道:“爹,我昨晚梦见我娘来找我,要带我走。我...我...” 一时间,我有些胡言乱语,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隐隐感觉到,我娘有种真想杀了我的想法,那种绝望的感觉挥之不去。 可说出来,谁信? 母杀子,岂不是和外公那畜生一样了! 话音刚落,偏屋外传来脚步声,姜老头应声而来。 我扭头看去,他手里捻着几张符纸,上面的朱砂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晕染,遍布一团团黑色痕迹。 姜老头一脸肃然,道:“要成‘魃’的母煞确实凶,连这些贴在门栏、窗沿的符箓都镇不住了,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摆场子驱煞,再让她靠近千水,怕是性命不保。” 我看见那些符箓,有些吃惊,难怪我爹说方圆百里的白事先生,见到姜老头要喊声师父。 这可是道家玄门正统才会的东西,从不外传。 虽然不知道姜老头具体身份,师承何人,但他的形象在我心中,骤然拔高一大截,有种神秘又威严的感觉。 我爹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些事要提前了!” 说罢,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目光满是心疼和担忧,然后走了出去。 没几分钟,就抱了个铜箱子回来,上面还带着把精铁小锁。 当着我和姜老头的面儿,打开了箱子。 我偷偷瞅了一眼,里面都是些金子和存折,似乎是我们爷俩全部家当。 而我爹似乎并不是在找钱,反而在里面乱刨一通,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面色无比郑重,缓缓摊开手心,把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我打量了一眼,有些惊奇,那竟然是两枚金色鳞片。 鳞片不大,大概成人的两个指甲盖大小,不过那金色透亮,有种说不出的绚烂流光闪烁。 一看,就不是凡物。 而两枚相似的鳞片,被我爹钻了小孔,用红绳子串了起来,像坠子似得,变成了两条项链。 我爹朝我和姜老头微微颔首,说道:“云梅已经开始害人了,不能让她伤到水娃,只有这东西,能救命。” 说着,一条递给了姜老头,一条给了我。 见到金鳞,姜老头满是褶子的脸,终于堆起难得笑意,笑呵呵收下:“好说,好说,千水的命,我来保。” 听了这话,我心神一动,前几秒还在说我娘要变成‘魃’难对付,收了金鳞立刻改口,能给我保命。 这东西有这么大能耐?不仅能保护我,还能让姜老头打包票? 那价值岂不是极为珍贵! 我忍不住开口道:“爹,这是啥玩意儿?是黄河鲤鱼的鳞?” 我只是猜测,但长这么大,我从没见过鲤鱼的鳞片这么大,还这么漂亮,总之,肯定是好东西。 我爹看了我一眼,没接腔,只是开口让我贴身挂着,其他的别管。 见套不出什么话,我只好依言把金鳞挂在胸口。 不大的鳞片贴身挨着,竟然有种清凉的感觉流淌向全身,一下将我身上的阴寒彻底逼了出去。 我心头陡然一喜,这绝对是宝贝! 我悄悄打量姜老头一眼,他脸上的笑意还挂着,藏都藏不住。 难道说他早知道我爹手里有这样的好东西,所以才来帮忙? 那目的似乎有些不纯了。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爹看了眼窗外,起身就出门。 等开了院门,交谈声传来过来,我就知道是谁来了。 小军叔嗓门又大又急,大意是昨天夜里,外公那边闹出人命后,今天更是不太平。 甚至,村里人都陆续发现一些不得了的怪事,让我爹赶紧和姜老头过去看看,镇场子。 他们又交谈了几句,我爹就匆匆忙忙进屋。 此刻,他的眼神锋锐冷酷许多,道:“闹煞闹起来了,咱们去看看!” 姜老头收敛起笑容,点了点头,又一把薅住我往外推,道:“千水,你也该见见世面了,躲不掉的。” 我心中泛起苦涩。 躲? 我从没想过躲,甚至,我觉得无论躲到天涯海角,我娘也会找到我。 这种恐惧如影随形的日子,我可不想过。 早早解决了诡异源头,我才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想到这,我的心情平复了些,打起精神翻下床。 见我精神头恢复不少,我爹也不废话,抬起脚,就往村东头赶。 他说,最先出事的,就是昨晚那些落在院子里的尸体! 走到路上,我明显感觉到村子里很安静。 按理说,这个点都是早起出船上工的时间。 各家的婆娘也会成群结队去做农活,或是干些家务。 总之,每家每户都会有不少动静,可眼下,都是大门紧闭,一点声响都没有。 周围的气氛仿佛凝固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心里直突突,带着疑惑,很快来到大路上。 这里的院子最多最密,路两旁都是住户,但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我左顾右盼不停张望,身后突然窜起一阵阴风,吹得门扉、木窗嘭嘭响,给我吓了一大跳。 “罗千水?欠我的命,还给我...”幽幽的声音低哑不堪,像是抠开嗓子眼儿勉强发出来的。 我猛地头皮乍起,这声音我昨儿才听过。 是大舅! ------------ 第9章 白骨 我脑子嗡嗡响,昨夜极为残忍的画面在眼前闪回。 外公发疯似的一刀刀砸向的人,不是大舅是谁,他早就断成渣了。 那我身后又怎么会传来他的声音?而且悄无声息的出现,别是大白天见鬼了! 我感觉牙关发颤,心脏在胸腔内疯狂跳动,整个人都僵了。 而唯一能动弹的,就是我的脖颈,有道难以控制的力量驱使着,逼着我扭头。 顿时,我惶恐至极。 我生怕一回头,看见的是具血肉模糊的大舅贴在身后... 嘶! 就在不自觉扭头向后看的刹那,一道清凉的感觉在心口处涌起,瞬间向四肢百骸蔓延。 控制在我脖子上的那道力量骤然消失,再一看,身后空无一人。 而刚才那道声音,仿佛并不存在,只是我幻听罢了。 “水娃,看啥呢?” 见我猛然驻足,我爹有些奇怪,站在前边不远问我。 我晃了晃脑袋,怀疑是最近惊吓过度,难免疑神疑鬼起来。 我勉强笑了下,道:“没事,就是听见有人喊我,下意识回头看一眼。” “有人喊你?”姜老头冷不丁开口。 旋即,又瞟了我一眼,带着不放心的探寻目光,开始打量我。 下一秒,我没反应过来,姜老头就上手了,一把拧上我耳朵,疼得我猛激灵。 “呵呵,大白天都听见鬼话了,还说没事。”姜老头淡淡道。 他话音刚落,我爹猛地蹿到我身边,顺着姜老头捏的地方,同样上手狠掐了两下。 猛地,一股剧痛钻进我的脑子,疼得我嗷嗷叫。 “爹,轻点,疼死了!”我忍不住叫到。 我爹眉头凝成一团,说道:“还说没事儿,你看耳朵根儿后面成啥样了!” 说着,他从腰间的布袋拿出一把匕首,借着刀刃反射,我看到了耳后出现了一道青黑的印子,当场就呆住了。 莫非刚刚那声音真是大白天见鬼,我才听见的? 我连忙把刚才听见的,给我爹和姜老头说了一遍。 两人听了后,沉默了。 气氛明显有些滞住。 几瞬呼吸后,姜老头开口道:“怕是母煞影响的殃鬼,化成杨云涛,缠上千水了。” 说着,两人也没瞒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将要祛煞成‘魃’的母煞,最凶的就是能号令百鬼,激发群鬼的怨气! 方圆百里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在往日难以兴风作乱,但在煞气的影响下,会变成主动害人的殃鬼。 怕是有些殃鬼,已经显露邪性,开始害人了! 我遇到的,就是急着找替身的殃鬼,想上了我的身,或者拉着我陪他一起死! 要是我刚刚扭头应声了,就着了道了。 说到这,我突然想起让我清醒的那道凉意。 我摸上胸口,正是金鳞所在。 难道说金鳞真能保命? 就在我思索间,姜老头递了枚叠好的符箓,放在我手心,嘱咐道:“万事小心,但别怕,还有我们呢。” 我一怔,把符箓攥紧后,心里有暖流划过。 姜老头这话说的人窝心,看来他向我爹许诺要保我,是拿出真本事了。 我也不见外,收好了符箓放在兜里。 紧接着没几步,我们就朝东边岔路一转,来到了外公家的小路上。 可是越走越邪乎,这条路上莫名散着一股味儿,难闻的让人发昏。 甚至比昨天差点泼我身上的尿还难闻。 我憋着气朝前走,没一会儿就来到外公院外。 和昨夜闹事时的热闹相比,此时安静的仿佛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杨家也大变模样。 院门口搭着两条白绫,上面染了大片血渍,看上去有段时间了,血色有些发乌。 我看的心惊,这可是做白事中最高规格的一种。 所谓门挂血白绫,野鬼绕道行。 上面的血渍是黑狗血和朱砂混合制成,这玩意儿,纯粹是为了辟邪,给来往孤魂野鬼设的一道坎儿,防止聚阴引煞,闹出祸事。 捞尸人和白事先生,向来是不分家,经常互相帮忙给遭难的人下葬,一些规矩我听说过也见过。 我偷偷瞄了姜老头一眼,他是附近白事先生的师父,这白绫八成就是他的手笔。 院子里发生的怪事,恐怕也不简单,不然,不必担心那些孤魂野鬼来飘荡聚阴,直接给挡在凶宅门外。 就在我思索间,我爹已经先一步上前,准备推开了大门。 “站住!罗兵你这遭瘟的,还敢进我老叔的院子,他妈的滚远点!”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厉喝,一群人拿着铁锹棍棒走了过来。 我扫视一眼,立刻认出这些人身份。 都是村里和杨家沾亲带故的人。 尤其,有几人和我那大舅在外面给一个有钱亲戚帮工,不仅有血缘,还有利益捆绑在身。 我爹皱着眉头看向他们,说:“你们来干嘛?还嫌惹的事不够大吗?” “惹事?我看就是你带来的晦气!带着你家贱种,一起给我滚出蓬湾村,不然要你好看!” 领头的人一脸狰狞围了过来,语气凶戾至极。 “杨同,你!你说什么!”听见连我一起被骂,我爹当场脸色胀的通红,走上前想要和他们理论。 这时,姜老头反而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淡淡道: “罗兵,让他们见识见识厉害,想让你滚出村子,那蓬湾村永无宁日!” “把门打开!” 姜老头浮现愠色,突然一喝,有着不可反驳的威严在身。 我爹看了一眼姜老头,神色复杂,但只闪动一丝犹豫,还是照做推开院子大门。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投射向院中。 “卧槽!!!” 可看清院内情况的刹那,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恐,吓得退了两步,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尿了! 视线中,那些尸体依次摆放整齐,板正的对着门外。 映入眼帘的,正是那惨白的头皮混着血污对着我们。 我盯着那带血的头发,视线朝里扫视,那一具具尸体已经残破不堪,只剩下森然恐怖的白骨裸露着... 也就是说,有什么东西把这些人的肉都啃光了! “我的天啊...就一晚上过去,发生了什么!” 我牙关打颤,根本无法想象一夜之间是谁做了这么残忍的事。 姜老头和我爹对视一眼,面色变得有些阴沉,但从他们眼神中,并未流露出意外神色。 似乎两人早就料到,杨家人会有这样的结局。 “鬼啊!有鬼啊!” 人群中,一些人怕急了,立刻鸟作兽散,跑开了。 而那领头的人,脸色同样惊骇,难看到极点,可似乎并不想放过我爹。 他几乎咬着后牙槽说:“罗兵你等着,你这种害人精不得好死,我定要给你些颜色看看,走着瞧!” 说完,他一脸狠厉,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我们视线内。 我爹阴沉着脸没开口,掏出腰间匕首,攥在手上,缓缓向尸体走去。 “别管他们,这残尸不对劲,先看看再说。” 闻言,我和姜老头也进了院子,并合上大门,防止吓着路过的人。 此时,我爹已经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又拿匕首翻动了下尸体,身下的血渍已经凝固。 我爹扭头说道:“怨气很重,得先祛煞再给他们葬了,不然闹起来会成厉鬼。” 姜老头点点头,道:“那就先抓紧时间,这会儿还闹不出大乱子,解决了,还要去找杨老歪。” 闻言,我爹很快再次行动,就看他从腰间的布袋拿出三根拇指长的细香,神色凝重地点燃。 我仔细盯着,很快就发现那燃起的香变得有些诡异。 本该白色的烟气,一到尸体附近,就开始变成青黑色,而那白骨也开始泛起隐隐黑气。 起初,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想要再次确认。 经过几瞬的观察,我可以确定,那些燃起的香雾和地上的白骨,绝对有着惊人的变化。 我屏住呼吸,不知道这些细香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从我爹越发难看的面色上,可以察觉到,这事儿十分棘手。 呼!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细香上燃动的火星猛然亮起。 瞬间,香烧得更旺,更快了。 我眼睁睁看着三根香掐在我爹手中,啪的一下,左右两支香从中间折,掉在了地上。 只剩中间那支香,还有火星冒着白烟。 远远看去,像并在一起竖起的中指! 见到这一幕,我心猛地一沉。 死人香,断两方,三长两短活人丧... 这是死者怨气吹断的。 敬死人的香断了,对上香之人是大忌! ------------ 第10章 祛煞 “香断了,三...三长两短!” 我大感不妙,忍不住提心我爹。 我爹微微抬眼,没理我,看向了姜老头,两人如有默契般点了点头。 姜老头从腰间竹篓掏出两指宽的小捆杂草,点燃后抛向院子中心,很快升起熏眼睛的白烟。 别看这捆杂草不大,但冒出烟倒是不少,熏得人迷眼,直涌眼泪。 而且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微微刺鼻。 闻到这股味道,我脑海激起强烈的反应,立刻闪回一些记忆片段。 这捆杂草,不是昨晚用来驱赶我家院墙上的黄皮子吗? 现在对着一堆尸体熏烟,怕是没什么用。 我不放心地问了句:“姜爷爷,您老这一手,不是驱赶黄皮子的吗?怎么对着尸体也用?” 姜老头拍了拍手,掸了掸手上的灰,说道:“这你看不出来?事出同源,你以为是什么咬碎了这些尸体?总不能是人吧。” “熏走了黄皮子的妖气,才好动手给尸体祛煞。” 说着,别有深意看了我一眼。 听他这么一说,我猛然一惊,立刻想到造成这副惨相的罪魁祸首是谁。 黄皮子! 难怪来的路上一股难闻的刺鼻气味,听说黄皮子的屁和尿滂臭,那股味道多半来源于此。 而这捆杂草释放的烟雾,能驱赶黄皮子,现在又用上,显然是再次针对黄皮子的。 想到这,我不禁激起一身冷汗。 要是昨天没有我爹拦着,我半夜独自去寻我娘的尸体,怕是和这些尸体下场一样。 多半会被成精的黄皮子咬的渣都不剩! 见我脸色大变,姜老头再次开口道:“这些人,应该都是去你家找茬的,惹了母煞,死的不冤。” “我和你爹要不是看在全村人的性命上,才懒得出手祛煞。” 姜老头面上浮现冷意,盯着那些尸体,并没有太多的怜悯。 似乎在他眼里,这些人的死,是咎由自取。 不过,我倒能理解姜老头为何这副态度。 白事先生,看惯生死,不知道送走过多少人,听过多少生前事。 所谓阳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旦涉及到横死,多半是报应来了,躲都躲不过。 就像我爹教我的,做人多做善事积德,不仅积福德还有阴德。 总之,像我这种行走偏门的,格外相信报应一说。 所以对于这些欺负我娘这个死人,又欺负我这么个小后生的杨家人,见到他们的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思绪之间,我爹已经再次行动,他拿出腰间的水壶,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抹在手上。 那水壶里的液体红通通的,带着刺眼的殷红,正是朱砂。 见到这一幕,我立刻猜到他想做什么。 这是我们家捞尸的绝学,摸骨祛煞! 传言,下水的死尸,骨头里藏着怨气,才会一直潜在水底害人。 这一手“摸骨祛煞”,就是找准藏着怨气的骨头,用朱砂将怨气逼出来,水鬼也就成了普通的死尸,带出来就容易的多。 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陆地上看到我爹祛煞,倒是稀奇的紧。 我目不转睛盯着他,眼瞅着他涂抹好朱砂,就开始上手摸骨。 只见他宽厚的大手,变得灵巧无比,飞快地在那裸露的白骨上抚摸。 那些朱砂连带也浸染在骨头上,看上去像汩汩鲜血朝外冒,看着极为瘆人。 饶是那骨头越发吓人,可我眼睛都不带眨的,因为马上就是祛煞的关键时刻! 只见我爹游走的双手停了下来,在一具尸体的右腿骨停下。 他通红的双手大力一捏,骨头上开始渗出黑色的痕迹,混着抹上去的朱砂,点点滴落在地。 原本鲜艳的颜色,变得乌黑,像沥青似得又有些粘稠,在地上格外显眼。 见到这些东西,我算是松了口气,我爹找到怨气所在,拔毒似得给挤了出来。 彻底拔除怨气,这些死状惨烈的怨尸,也就不足为惧。 紧接着,我爹接连动手摸骨,那些尸体的怨气所在各不相同,但我爹道行高深,每每精准命中关键所在。 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尸体的怨气都被逼了出来,地上满是粘稠的污秽物,看样子祛煞相当成功。 此刻,一道阳光正好照在院子中间,晃得我有些迷眼,隐约间,我瞧见尸体上泛起的黑气,不断升腾直至消失。 那股黏在脊骨上的阴冷感,也在阳光的照射下被驱散,让人身心都喘了口气。 不知怎么的,我感受到少有的轻松。 恍神间,我爹已经起身,拍了拍手,道:“姜叔,你掌掌眼,这煞气的根儿拔了没?” 我爹语气十分认真,似乎很担心这事儿没做干净。 但好在姜老头向他点头,示意一切都好。 明显的,我爹也松了口气,这才去院子里的压力井冲手。 我抽空凑到姜老头身边,问道:“姜爷爷,这些人之后怎么办?找人下葬?” 姜老头嗯了一声,说这些人都这样了,家里人怕的自己都不敢来看,一大早就托人找白事先生安排后事。 问了一圈,还是他的徒子徒孙操办,所以他才费劲儿来祛煞,不然才懒得管呢。 我心说,姜老头事不关己的样子确实有些派头,我爹这样子,倒像是赶着怕出事。 看来多半还是担心我的缘故,想到这些,我心又暖和了一些。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扭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中年人满头大汗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名皮肤黝黑但孔武有力的汉子。 那中年人一进院子就朝姜老头陪笑,一脸谄媚:“师父,您受累了,接到消息我就带人赶过来了。” 姜老头点点头,道:“汪强,这些人拉走,钱就是说的那个数。” “好嘞,规矩我懂。” 说着,示意几名中年人上前。 可真正见识到院子里的惨像,满脸挣钱笑意的汪强也是吓得一怔,半天不敢动弹。 他身后的几名壮汉也是如此。 姜老头笑了笑,“大活儿不敢接了?” 汪强被吓得的一额头汗,连忙那袖子擦了擦,颤声道:“是有些邪乎,难怪给那么大价钱。” 我忍不住在肚子里嘀咕,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都是挣死人钱,确实是人死的越惨钱越多。 汪强适应了会儿,就指挥手下拿出尸袋开始装尸体,之后,就是选日子和地方下葬了。 见事情弄得差不多,姜老头看向我爹说道:“走吧,去看看杨老歪,他不死,母煞自然会找上门,尸体也不用去别处寻了。” 就在这时,汪强突然开口了,像想起什么事,看向我爹说道:“这位兄弟,你是不是蓬湾村的捞尸人?” 我爹拱了拱手,道:“正是在下。” 捞尸和做白事同属阴门行当,彼此比较客气,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可我爹刚开口,汪强就变了脸色,说道:“唉哟,没想到你是师父的朋友?我来的路上,看见码头有人围着条船,上面有捞尸杆儿,怕不是你的船!” ------------ 第11章 砸船 “啥?有人围了我们的船?!” 我一听,蹦起三尺高。 都是江面上讨生活的人,一条船就是一家子人的命根子。 听见家里的船被围了,我就知道绝没好事! 一来,村子里对我和我爹有很大意见,平日里就不对付,向来被他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二来,昨天闹这么大动静,今儿一早村子里跟犯了邪气儿似的,人都不见踪影。 而且刚才杨家亲戚,杨同带的那群人气势汹汹找来,没讨到便宜,还放下狠话不会善罢甘休。 指不定就是去江边,朝我们家的船去泄愤了。 我爹眉头凝成了疙瘩,显然也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思忖片刻后,他才开口:“姜叔,我得先去河边看看,万一船真出了问题,老罗家的手艺就要断了。” 姜老头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也是少有的严肃,道:“你去看看,千万别让人犯浑动了船,村子里再起祸事,我也不一定镇得住了。” “至于杨老歪这边,我先看管着,你不用担心。” 有了这句话托底,我爹点点头,朝我一招手,就向院子外快步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心中又急又气。 这件事的严重性,可以说是在砸捞尸人的饭碗。 要知道,我爹这艘船可祖上传下来的,在这片水域讨生活,捞了不少人,上面的汇聚着无数阴气。 只要下水捞尸,那些水鬼闻着味儿就会被吸引过来,而人在船上,也有祖师爷保佑,黄河内的鬼祟再兴风作浪,也凿不沉这船。 但遇见人就说不定了... 所以,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快步急赶,莫约十几分后我们就来到码头附近。 远远看去,有不少人围在那里,对着河面指指点点。 随便扫视几人,我就认出有些是村子里的熟人和附近的泼皮,并且和昨天去我家闹事的那些人沾亲带故。 绝不是什么好人! 等多看了两眼,我脸色一变,杨同果然猫在人群里! 越靠近码头,我爹的脸色越发难看,等视线落在人群,又扫荡在江面上,他终于脸色大变。 “你们在干什么!” 我爹隔着老远大喝一声,围在前面的人群齐刷刷转头。 见是我们父子到了码头,那些村民眼神透着怨毒,如刀子般向我们剜了过来。 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 我爹朝前走了两步,猛然间驻足,他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冷酷。 而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些人脚下,踩着一些老旧发黄的木板,看上去湿淋淋的,潮湿无比。 而木板另一侧,有一层黑色的涂层,不知道涂装了什么,看上去一股子黑色缭绕,阴气森森的。 我双眼立刻睁大,脸色变了变,那木板子,不就是我爹的船吗? 捞尸船吃水的舱底,就是这模样,我下水时见过! 因为这黑色不好看,村里人还说我们这是阴船,不吉利,迟早被浪拍死去见阎王。 现在好端端的一艘船,竟然被人拆成了木板子,简直岂有此理! 而那些人似乎很欣赏我们怒气渐起的变脸样子,甚至故意散开,露出这片狼藉之地的全貌。 开阔的码头上,我家捞尸船所在的位置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们是真砸了我家的船! “卧槽你大爷!”我先忍不住了,开口怒骂道。 这种绝户计,是骑在我们罗家人头上拉屎,是可忍孰不可忍! 见状,我就要冲上去找他们算账。 “千水,回来!” 我正冲出去一步,就被我爹的大手钳住,他使足了力气,我动弹不了分毫。 但很快,我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那些人手里拿着榔头,虎视眈眈看向我,这要是起来冲突,我们父子势单力薄,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见我被拦住,人群中也走出一名中年人,他脸上一道刀疤,眼神阴冷,光看面相就知道是名狠角色。 而我也认识他,蓬湾村出去的沙老大,名叫杨四海,和我外公是五服内的亲戚,我大舅给他跑腿,挣了些钱。 他砍过人,坐过牢,现在混成了大老板,在我们村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杨四海看向我爹,掏出一支中华点上,烟雾缭绕下攒足了劲儿才开口说话: “罗兵,昨天晚上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上我堂叔家闹事,但莫名其妙害的我堂叔发疯,一家全死了,对吗?” 我爹沉默,这事儿很多人围观,没办法否认。 接着,杨四海吐了个烟圈,淡淡道:“你这人,霉头大,不吉利,砸了你的船就是跟你算账。” “我家里人不能白死,一切都是你个背时货捞尸惹的事,先斩了你这霉气的根儿!” “你要不服,尽管找我,我杨四海让你见识下什么叫手段!” 一番威胁下,我爹敢怒不敢言。 杨四海是真沾过人命,和他比狠,我们父子都会栽这里,性命不保。 “早就说了罗兵害人,他干的都是断子绝孙的事儿,早该死了!” “对啊对啊,捞死人,挣脏钱,你们平日在家,是不是盼着人死啊。” “我说咋最近这么倒霉,就是碰见他们害的!” 周围村民也跟着起哄,向我们发泄着不满。 其中声浪最大,说话最恶毒的,就是杨同那群人! 老实说,我真不懂为何他们对我们有着这么大的恨意,这么些年,我爹从来没有挟尸要价,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 况且,人先死在水里,活人求着去捞,捞尸人让死者入土为安,保水域太平,对所有人都好,有什么错呢? 如今无缘无故踩我们一脚,落井下石,实在让人想不通。 而我爹只能低着头,默默承受着一切,无力反抗。 杨四海达到目的,很乐意见到我爹这副样子,冷笑一声说,“这只是个警告,蓬湾村是我杨四海老家,风水大大的好,你再敢捞尸坏了这里的气运,我就给你们父子全沉河里,要你好看!” 恐怕这句话才是他内心真正所想。 做生意,越做越大,最相信发家地的风水。 无论他听信了什么,总归是赖在我们父子头上了。 丢下这句威胁后,杨四海大摇大摆地走了,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离去。 只是,他们走的时候,我总觉得一群人脸上带着黑气,不断往口鼻里头钻,看着阴森森的。 我盯着他的背影,气得发抖,却也无可奈何。 “别看了,先把船捡回去。”我爹声音透着一股冷意,提醒我干正事。 我应了一声,低头开始捡起那些被砸的稀巴烂的碎木板子。 多少代人的传承,就这样毁于一旦,还是我真正有着血缘关系的杨家人干的。 我觉得对不起我爹。 就在我卖力捡木板时,身后传来一声喊话。 “罗师傅。” 我和我爹下意识一起扭头。 一看,竟然有个人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个匕首,寒光闪烁透着凶戾。 而这人,不是昨天让我们捞尸的家属又是谁?! 他想干什么! ------------ 第12章 人情 “你干啥!” 我看他拿着匕首对着我们,惊惶状态下率先起身大喝。 昨天这人还带家属围着我爹,想要揍他呢,甚至,还骂他准备挟尸要价。 眼下都亮起武器,绝对是来泄愤的! 于是我冲上去护在我爹身前,和那人紧张对峙。 “等等,这不是我船上的东西吗?” 身后,我爹有些疑惑说道。 然后他轻轻推开我,走了出去,看向远处的那名男子说道:“我是罗兵,我们昨天见过,你这是啥意思?” 那男人神色有些复杂,晃了晃手里的匕首说道:“他们砸船掉出来的刀,被我趁乱捡了起来,我估摸着是你们的东西,物归原主。” 听到这,我和我爹明显一愣。 这人昨天拦着我爹不让走的样子我还记得,今儿还拾金不昧了起来?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太邪门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爹显然也不信他那么好心,皱着眉头有些防备,说道:“还给我?你这不像昨天的作风啊...” 说着,男子倒是挺起胸膛解释道:“昨天你推脱捞尸,我是很生气,但都是河边长大的,知道一艘船意味着什么,他们不能这样做绝户事儿。” “再说,方圆几十里,就你一个捞尸的,给船砸了,不也耽误我的事儿吗?我帮你,也希望你尽心...帮帮我” 说到这,男人语气诚恳,同时浮现一丝悲伤神色。 捞尸,对于旁人来说确实是晦气事,但对于苦主来说,可是唯一的希望。 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在水里不断漂流,到时候还不知道成啥样。 早点入土为安,也是一种慰藉。 我爹抬眼看了男人一眼,微微点点头,“我明白了。” 然后走过去,接过匕首,转身又递给了我。 看着这把匕首,我算大松一口气。 我曾听我爹讲过,捞尸人的船上都有一把带煞的冷兵压船,有这玩意儿在,下河后水里的阴魂不敢靠近。 稍微有点道行的水鬼,也不敢轻易凿船,是捞尸人的世代相传的镇船保命之物。 我们家的船被砸了,最担心的就是这些老物件丢失。 真要没了,就像我爹说的,那手艺就断了,再也没有传承了。 接着,我爹也看向那男人,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帮了我大忙,这人情我记着,捞尸的事儿,我也不收钱。” “不过,昨天你也看见了,我家里出了点事儿,这船也被砸了,这些天下不了河,过几天你再来吧。” 听了这话,我也望了男人一眼,捞尸的事儿恐怕不得不推后了。 只是男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开口道:“不瞒你说,我女儿阴历十月十五生,先生说命里忌水,不能在河里长留,要是过了下葬的日子,就要成孤魂野鬼了,不然,我也不会急成这样一大早又来码头找你。” “什么,下元节生的闺女?”我爹脸色不安起来,“什么时辰的?” “亥时一刻。”男人脱口而出,显然极为爱女儿,对于她的一些信息都记挂在心。 “糟了,亥水阴时,是不能留在水里。” 我抿着嘴,想起临走时姜老头的叮嘱,村子不能再乱下去了。 难道这刚落河的女人,也不好对付? 我张了张嘴,正想问问什么情况,却见我爹面色凝重先开了口。 “我明白了,一会儿我就下水把这件事办了。” 男子立刻喜笑颜开,鞠躬连连,“多谢多谢!” 然后我爹又交代,让男人去找艘船过来,我们父子在蓬湾村是别人的眼中钉,借不来船,男人是上游村子,总归有些自己的门路。 很快男子就匆匆离去,骑着摩托去借船了。 等人走了,我才开口问我爹,说:“爹,这两天不太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非要今天下河捞尸,等不及吗?” 我爹点了点头,看向水面眼神有些担忧,道:“那女娃下元节生,水官解厄日,按理说不该横死在水里。这样的好命,被克死在水里,很快就会变成凶尸,危害一方。” “但捞尸人遇上这样的活计,并不是坏事,能捞上来,水官保佑,大功德一件。” 闻言,我顿时豁然开朗,捞尸的门道规矩颇多,我这也是不断学习的。 话音刚落,我爹又看了看天色,开口道:“我先回村一趟,跟你姜爷爷碰个头。” “等船来了,你在这里接应着,十二点前我会回来,午时一到绝不能耽误,我会立刻下水捞尸。” 我连忙拍了拍胸脯打包票,让我爹放心。 旋即,他就朝村里赶去。 而我又陆陆续续将船板子拖到岸边,守着老船的一堆物件,等着我爹回来。 大约两小时后,岸边一阵摩托声轰鸣响起,就看见男子从小路蹿了出来。 而河面上,也驶来一条船。 我招了招手,示意男子过来。 看时间还早,我爹还没回来,我就和男人闲聊起来。 男子姓程,叫程广富,上游村子一间小砖瓦厂老板,这次死的是他的独生女。 说是带小孩在河边玩,失足落水身亡,村里人估摸水势,尸体会飘到蓬湾村悬河附近游荡。 而我爹又是远近闻名的捞尸人,这才找上门的。 男子也是人到伤心处挤出了几滴眼泪,看他模样,比我爹大不了几岁,我心里也堵得慌,只能劝他节哀。 闲聊中,眼瞅着日头上来,太阳也毒辣起来。 但我爹还是没回来,我心里有些焦急。 这距离十二点没多久了,真像我爹说的那样要紧,他肯定留有余地,会提早来准备。 可这个点连个人毛都没看见,还是说村子里有什么事儿跘住他了? 想到这,我心一沉。 两边都是事儿,这可如何是好。 而程广富见我一个毛头小子在这里,也是有些心焦,不一会儿功夫,脚下一地烟屁股,抽了一整包黄金叶。 他老瞅我,我只能沉默着强装镇定。 在我无尽的担心中,很快接近正午时分。 迎着太阳望向蓬湾村方向,还是不见我爹来。 一看不对劲,我咬着牙对程广富说: “程叔,我爹可能有事脱不开身。不能让你白来一趟,今儿我上江面去捞尸!” ------------ 第13章 美人发 “你...一个人?”程广富面色不安,眼神不断瞟过来,打量着我。 显然,对于我主动请缨,他是不想买账的。 我嗯了一声,道:“我从小跟我爹在江面上长大,他会的我都会。” “这会儿事发突然,我爹不知怎的没来,但临走时他说了,正午一到,必须下水。” 我稍微解释一番,眼瞅着时间临近,他又满口答应人家,总不能爽约吧,我硬着头皮也得把这事儿办了。 程广富见我应下,反而神情更加谨慎,说:“我相信小兄弟你的手艺,只不过,你看着比我女儿还小几岁,看你跟看自家孩子一样,就你一个人下水没人照应,我不放心啊。” 我摆了摆手,让他别担心,并且告诉他,今天就是下水的最佳时机,要是错过了,尸体就不知道会被悬河卷到哪里。 到时候,捞不捞的到,谁也不敢打包票了。 听到这,程广富眉头拧成疙瘩,想了好几分钟,才下定决心,让我去捞尸。 紧接着,他给摩托车扎在岸边一处树林里,朝码头不远处飘荡的小船一招手,就听见马达突突声响起,他找来的那艘船就靠岸了。 我见这艘船还是半崭新,下河没几年,搓了搓手再次确认道:“程叔,你跟船家说了我们要做什么吗?” 借船捞尸,一般人不愿意,别到时候有什么纷争。 程广富是做生意的老油子,一听,立刻明白我的担心,打包票说船是自家亲戚的,已经说好了,绝不会出问题。 我彻底放心后,就上了船,顺手还将一部分被砸烂的船板子和捞尸杆儿,也带了上来。 这些板子是老船上的阴木,常年泡在河里,又沾过尸体,绝不是这些新船能比的。 想要捞尸,得先钓尸,偌大的江面得靠这些阴气给尸体引到附近,捞尸人才好下水捞。 不然,沉在悬河底的水鬼,九条命也不够找的。 上船后,我将带来的阴木板用绳子捆好,挂在船舱外面,用来聚阴。 然后,走到船头,拿出程广富捡到的那把带煞匕首,直接割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船上。 这样一来,冷兵见血,煞气更足了,才能在新船上镇得住过路阴魂,船才不容易出事。 做好一切,我看了看日头,指挥着船向江面上开,来到昨天我下水的地方,稳稳当当停下。 我深呼吸一口气,无比认真说道:“我爹圈了块儿水域,大致就是这里,运气好,你女儿今天就能上岸。” “你们不是干这行的,一会儿我下水后,你们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吱声,懂吗?” 我又叮嘱了程广富几句话,让他和掌船的亲戚随时注意我的情况。 “好...” 可没回答半句话,程广富面色变了变,目光开始乱瞟,嘴唇都开始哆嗦。 我听他回话声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问怎么了。 程广富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指着远处结巴道:“我刚看江面上有什么东西飘过去...” 有东西? 我扭头一看,不远处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藏在江面下,也不顺着水流动弹。 活像有人扒拉在那里,盯着我们的船。 我面色一紧,抄起捞尸杆就刺了过去。 等力气传过去,却像打在棉花上,一点都发不上力。 紧接着,我手腕一转,改用巧劲儿,挑起那团黑漆漆的东西,朝江面上起,再收杆,把东西带上了船。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团细如发丝的漆黑水草,在阳光照耀下,光泽透亮,活像是女人的头发。 呼! 见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程广富和他亲戚都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水里有啥鬼东西呢,没想到是一坨杂草。”程广富擦了擦汗。 听了他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觉得不妙。 外行人看不出这些门道,我却不一样。 这种水草叫‘美人发’,是生长在悬河底部,靠吸取尸体的营养生长植物。 尸体越多,水草长势越茂盛,外形越接近头发那般乌黑光泽,而一旦浮出水面,就说明藏在悬河底的尸体动了。 至于是不是凶尸,那就不得而知。 这种情况下,捞尸人一般不轻易下水。 我心里有些发怵,我爹不在,就我这刚入门的水平下河独自捞尸,着实有些没底气。 但眼看快没时间,我深呼吸几口气,强忍下心中不安,告诉自己‘美人发’出现,也许只是意外,没啥大不了的。 几瞬呼吸后,我心情平复一些,时间也差不多。 正午一到,阳光热辣辣的刺眼。 确认好绳索无误,我脱了衣服,腰间挂着捞尸的家伙什,死死盯着水面,当一阵风浪消失的瞬间,猛地扎入水中。 身后传来哗啦的声响,我像游鱼一般潜入水里。 一入水,身体立刻感受到了不同。 头顶毒辣的阳光半点都没影响江水,水里的阴冷和外面的太阳的毒辣,冰火两重天,完全是两个世界。 而这股阴冷不断渗入身体,顺着脊骨向四肢百骸蔓延,让人有种莫名的心慌。 我在船周围停顿了几秒,感受着今日水流的变化,聚精会神琢磨着水势会将活物朝哪里卷。 很快,我那股奇特的能力又开始发挥作用,心头涌起一种玄妙的感觉。 下一瞬,我毫不犹豫朝一个方向游了过去。 水底浑黄,视线很模糊,加上悬河底部都是一些旋涡激流,冲的人眼睛很难睁开,只能眯着。 我手脚并用对抗水流,不断朝前游动,冷不丁,指尖碰见一坨黏腻的东西。 用力捏了捏,那些东西轻飘飘的,挤出来的东西糊在手上,像抹了层油,让人很不舒服。 我将手里的东西拿到身前凑近了看,密密麻麻有成年人头颅那么大,全都是‘美人发’缠在一起。 见识到这么多水草,我惊呆了! 这片水域向来太平,没有尸体提供营养,哪儿来这么多‘美人发’! 我强忍心中的惊惶,把手里的水草甩了出去,但那黏腻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突然,我心里一颤,这黏糊的油状物,手感太奇怪了... 很像尸油! 瞬间,这个猜想让我头皮乍起。 活人身上有尸油,会强引凶尸索命! ------------ 第14章 竖尸 顿时,冷意猛地从我脊骨中蹿了出来。 还没见到落水的尸体,就碰见这些邪门的东西,接下来会遇见什么,还真不好说。 我咬着牙,强行稳住心态,又朝前游动,可就这么一小段距离,水下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黑漆漆一片,看不分明。 而我身上感觉到轻微的痒意,仿佛是有人拿手在挠我痒痒,酥酥麻麻的像电流划过。 我感觉这片水域变得有些陌生,和昨天捞我娘时的情况大不一样,完全变了模样。 察觉到不对,我勉力睁开眼睛,打量周遭的环境。 赫然发现,水底漂浮着一团又一团的‘美人发’,聚成一团,生长无比茂盛,好似无数人头在水底游动。 而我身上那股酥麻的痒感,就是它们带来的! 这么几瞬呼吸功夫,越来越多的‘美人发’挂在了我身上,疯狂至极! 我心里顿时变得无比焦急,下水有段时间了,连尸体的影子都没看见,却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水草缠上。 再弄一会儿,怕是就得冒头出水了! 我连忙把挂在左臂的猪肚儿递到嘴边,换了口气儿。 憋着劲儿,我抽出了那把镇船用的匕首,左右划动,直接将身边那些‘美人发’砍了个干净。 这时,眼前总算少了遮挡物,浑黄的水底阴影少了些。 结果我抬头的瞬间,视线前方突然闪过有黑影闪过,模模糊糊,但速度又极快。 我被吓了个激灵,差点一口气没憋住,在激荡的水流中乱了身形。 挣扎好几下,才重新掌控身体,等再看向前方黑影出现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我狠狠眨了几下眼睛,确认无误后,觉得有些丢脸。 莫不是下水憋气,脑子迷糊了,疑神疑鬼起来了。 见没什么怪事发生,我稍稍冷静了些,再次向确定的方位游了过去。 可不知怎的,自从刚才那抹幻觉出现后,我总觉得有东西跟着...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挥之不去。 总觉得晦暗的河底,有什么东西盯上了我。 独自捞尸,我终于体会到我爹有多么不容易。 捞尸这碗饭,没点本事和胆量,真吃不上! 想着不能给我爹丢脸,不能辱没罗家的名声,我算是豁出去了。 双腿用力一蹬,继续向下游,不断寻找着程广富落水的女儿,程鹃。 不知过了多久,我左手臂上的猪肚也快没气儿了,恐怕过不了几分钟,我就要拉绳子上船了。 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第一次独自捞尸,连尸体的影子都没看见,可以说是失败的。 想了想自己经验不足,再逞能也没用,于是我方向一转,准备往江面游。 可就在我扭身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身后的水流加快了,像是什么东西贴了过来。 下一瞬,我的腰间猛然传来一阵疼痛,似乎是被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 虽然痛感不碍事,但突如其来的碰触让我吓了一大跳。 我下意识用余光瞥向腰间,却是看到无比骇人的景象,让我瞬间感到透心凉的冰冷,传遍全身。 腰间那里,一双惨白的手勾在我身上,像是要牢牢抓住我似得,紧贴了过来。 也就这么眨眼功夫,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一具女尸。 女尸双手举起向上伸得笔直,双眼暴睁眼珠子仿佛要掉下来,直勾勾朝上翻盯着我。 而她及耳短发,脸上有块胎记,肚子微微隆起。 正是程广富描述的独女的样貌。 她是程鹃! 只是看了程鹃这副样子,我心里直突突。 难怪她戳着我的腰了,这就是一具竖尸! 竖尸,乃凶尸的一种,说是死者因为被害而落水,胸口憋着一口冤气,所以竖而不倒,永远都是直挺挺的在水里漂浮,想要出水报仇。 因此,这样的竖尸是相当凶的,一旦形成,就会在一片水域不断作乱。 我盯着程鹃,惊骇的脑子一片空白。 刚出道就遇见这样的棘手买卖,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 而且她落水并不久,已经化为竖尸,正是应了我爹那句话。 水官解厄日出生的好命被克死在水里,凶性比寻常人大得多,怕是一入水就有了惊人的变化! 想到这,我也不敢怠慢,解下腰间捆尸的朱砂绳索,准备套在程鹃身上。 手指刚碰到她身上,激得我一颤,那触感,完全像一块入水的陈年老冰块,又冷又硬。 我强忍这股不适感,将她捆了个结实,然后拽住她胳膊,想把直挺挺伸着的双臂,给她掰回身侧,好给她绑紧。 可我上手扭动了下,她的关节硬邦邦的,根本掰不动。 这种情况,通常要用毛巾热敷,软化后才能让僵硬的尸体变得柔软。 可水里没这条件,只能让她举着双手,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出水。 最后,确认捆绑结实,我将她身上的绳索系在腰间,就猛地扯了船上的绳子,然后猛地蹬腿,向江面游去。 顿时,一股沉重的拉力扯住了我的腰,给我勒得生疼。 我拼了命朝上游,带着尸体上路。 可越使劲,越发现腰间的下坠感越强烈,像是什么东西在做抵抗,阻止我上浮。 但怎么想都不对劲,程娟能有多重?一百来斤,绝对不会给我这么大压力,带都带不动。 我带着疑惑朝下面睨了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程娟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眼睛向上翻,像是盯着我,而她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了,露出一丝瘆人的笑容。 更可怕的是,她脚下影影绰绰有着无数黑影,紧紧跟着我们上浮,像是要借着我的力量一起出水! 草! 我心里暗骂一声,然后扭头拼命拉绳子,示意船上的程广富赶紧给我拉上去。 而我也双腿猛蹬,拼了命顺着绳子方向,往上游。 在我发力的瞬间,那股下坠感简直要了我的命。 两股力量的拉扯,我就像要被五马分尸的犯人,上半身一个方向,下半身一个方向,腰子都快碎了! 可就在这时,有种力量打破了这个平衡。 那些黑影托着程娟的尸体贴了过来,我腰间嫩肉感到一紧。 低头一瞥,程娟的手再次伸了过来,狠狠掐住了我。 然后,一股恐怖的力量袭来,带着我疯狂坠入河底! ------------ 第15章 胎动 猛地下坠,瞬间止住了我大力的游动。 而掐在我腰间的那股力量,更是凶狠起来,疼得我闷哼一声,肉都快被掐掉了。 然后,我感觉背部凉沁沁的,一股寒意顺着后背往身体里钻,像一整个大冰块背在身后。 我吓了一大跳,连忙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程娟直挺挺挂在我身后,借着腰间的抓力,完全贴了上来。 而她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了,拽紧我,像是要给我拖入这晦暗无边的河底。 嘶! 这股痛感传来,也让我陷入极端的恐惧中,我知道再沉下去,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可我不想死! 瞬间,这股爆发的求生意志,反而生出巨大的力量,让我不断挣扎着想要逃离水底。 我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开始突突鼓动,用出生平最大力气挣脱拉着我下坠的力量。 电光火石间,绳子开始向着一个方向快速抽动,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 想来是程广富他们终于收到我从水下传出去的求救信号,开始发力了。 有了这股力量的帮助,我双腿发力,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着江面就近在眼前。 快冒头了! 可到了最后几米距离,我小腿肚子突然猛一抽,脚底板骤然痉挛,痛感激得我弓起身子,动弹不得。 就这么眨眼功夫,跟在程娟后面的黑影已经浮上来了。 这时,借着江面透下来的光,我才看清黑影的真面目。 可就这么一眼,看得我头皮发麻。 那些竟然是一群脸色发青,僵而不腐的沉尸! 沉尸一个二个如有默契般,围绕在程娟脚边挂着,身上还裹着密密麻麻的‘美人发’,看得人心惊胆寒。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爹捞尸几十年,这片水域向来风平浪静,河面上就算有人落水,也都能尽快打捞出来安葬。 但眼下,居然引出这么多沉尸,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些来历神秘的沉尸,缠着程娟想将我拉下水,显然已经成了气候有了凶性,极难对付! 想到这,我心中难免悲伤。 我这一遭,怕是不仅没给我爹长脸,怕是我自己也要折在这里,断了罗家的根儿。 一时间,我脑袋一团浆糊,加上小腿抽筋的疼痛,我能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小。 哗! 就在这时,身后游水的细密响动再次响起,而拽着我下坠的那股力量猛地消失大半。 我连忙低头去看水下的情况,可视线刚动,我就被另一样东西吸引。 挂在胸口的那枚金鳞,不知何时起,竟然有了惊人变化,开始诡异地散发着幽幽光芒。 我盯着那抹淡淡流光,分不清是鳞片反射出的,还是它本身在发光。 总之,在昏暗的水里,显得格外亮眼。 而那股清凉之感也向全身涌动,瞬间,我的脑子也清明了些,小腿上的剧烈疼痛也减缓许多。 像是有什么力量传递了过来,消除了这些不适。 就这么眨眼功夫,让我反应过来,现在是要命的时刻,我不能再慌下去了! 似乎听见我的求救,绳子上的拉力也越来越大,我双臂拼命拉扯绳索,将自己的身体不断送上江面。 哗啦! 水花响动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总算冒头出水了! 我大口喘着气,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让我睁不开眼。 缓了几秒,我看清船的方向,扎个猛子就游了过去,一只手扒拉船沿,借力一撑,就翻上了船。 程广富见我出水,连忙走了过来,神色紧张无比问道:“水下面啥情况?刚才我和你老伯两个人拉你都拉不动。” 我大口大口喘气,腰间还坠着那股力,来不及回答他的话,指了指绑在身上的另一道绳索。 “我给大姐捞上来了,你们快点拽上船。” 话音刚落,程广富惊呼一声,就靠在船沿边开始扯绳子。 他双手紧拽绳索,入水的那截绳子纹丝不动,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坠下水底。 几次使劲儿,程广富脸色通红满头大汗,不断拉扯绳索的双臂青筋暴起,可以说用尽全力,但在水下的程娟愣是不冒头。 连着几下,程广富脸色也变的极为难看,眼神也透出微微的恐惧。 他扭头看向我,满脸求救神色,说:“小兄弟,这,这我不行啊...” 见状,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要出水的尸体,会跟着至亲回家,不至于这么抗拒。 难道说其中有什么不对? 我站起身,走了过去,双手紧捏绳子,朝水下大喊道:“这是你亲爹,你不信他,难道信那些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 “我只说一遍,这是在送你回家!” 说完,我又从腰间的布袋拿出一个小罐子。 这是我爹装的黑狗血,驱邪避煞的。 我怀疑是水下那些沉尸缠着程娟,所以她上不来船。 哗啦一声。 我拔开瓶塞,连带罐子投进水里。 黑狗血一下就在水面蔓延开来,染红了一小片。 我死死盯着水面,瞅着水下一些黑影飞快闪动,然后手上那股劲儿瞬间就松了几分,就知道缠着程娟的东西散开了。 瞅准这个空档,我双手大力一拽,程广富也跟着使劲,下一秒,程娟的手,就直挺挺从水面冒了出来。 没过几秒,我们就给她捞上了船。 看见尸体的瞬间,程广富终于抑制不住,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伤心,哭得彻底。 我在一旁总算松了口气。 这一次独自捞尸,我算是没辱没我爹的脸面,也完成了程广富的委托。 对得起罗家这门手艺,是我爹的好儿子。 然后看时间差不多,我嘱咐了程广富几句,让他带着尸体,就乘船回村,早点找人让女儿入土为安。 他对我千恩万谢,说着等忙完,再亲自来蓬湾村谢谢我和我爹。 我听了直摆手,等靠岸了,就带着东西准备回村。 临走下船,我决定再检查了下捆着尸体的绳索,确认将尸体镇住,才能完全放心。 不然,尸体半路闹起来,这船铁定靠不了岸。 此时,程娟躺在船舱上,被五花大绑,我上手摸绳子的时候,突然一愣。 紧接着头皮开始发麻。 我赫然发现,放在她腰间的手,感受到了一阵轻微的蠕动感。 她隆起的腹部,刚才似乎动了! ------------ 第16章 中邪 奇怪动静冷不丁从手上传来,我像触电似得立刻倒退两步。 程广富见我心神不宁,连忙问怎么回事。 我定了定心神,勉强笑了笑,说:“没啥,刚在下水累着了,没站稳。” 听了我的解释,程广富才松了口气。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方才那阵似有似无的蠕动,绝不是错觉。 我继续将目光投射在程鹃腹部,看她肚子鼓起,估算着胎儿也不过五个月大小,并非足月将产。 按理说,不会形成母子煞。 可腹部怎么会有胎动出现? 我又紧盯了好几秒,但那股动静骤然消失,似乎从未出现过。 此刻,程娟除了尸体僵硬,双手向尸体上方直挺挺伸着,并无其他异样。 我不信邪,假装继续检查绳索,右手再次伸向她腹部位置。 可掀起她衣服一角后,有了惊人发现! 她后腰那里,有个乌青的手掌印,看着不大,估摸就我手掌一半不到。 我瞟了一眼,又看向水面,莫不是水下那些东西缠着程娟留下来的? 想到这,我感觉有些眉目,恐怕是那些沉尸的怨气,引得程娟肚子里的阴胎有了些变化。 怪不得我爹急着要下水捞人,照她这尸变速度,再耽搁些时间,后果更加严重。 而眼下,要做的就是尽快把她下葬,入土为安,当然,这就不是我操心的事了。 程广富又催促一遍后,我也顺着他的话告辞离开。 收拾好东西,我就靠岸下船,再三叮嘱让他早点把后事办妥帖,就跟他在岸边分别。 我看了看日头,已经接近下午了。 这时,肚子发出咕咕响声,我才感受到前胸贴后背的饥饿。 忙不迭迈开脚,朝村里走去。 路上,我心里难免有些担心,这么久也不见我爹的踪影。 他和姜老头碰面,到底遇见了什么事,这边彻底甩手不干了。 很快,我就回到村子里,绕了一大圈回家。 可进屋后就发现,家里冷锅冷灶,还是走之前的样子,根本没有人回来的痕迹。 而我胃里空空,肚子叫得更厉害了,双腿也止不住也发软,没办法,我只能找出一张白面饼子,就着热水拌点酱菜泡开,先填饱肚子。 休息了十几分钟,我心里始终不安,我爹没上码头,也没回家呆着,这是去哪儿了? 于是,决定出门去找我爹。 他回村要和姜老头碰头,两人肯定见过。 而姜老头要去解决外公的事儿,我想多半在村长家里。 有了头绪,我目标明确,出门了就朝村长家拐。 时间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村子里也比之前有了烟火气,各家屋子里有动响传来。 只不过,各家大门闭的严实,都搁屋里待着,不知道做些什么。 偶尔有些拍门声,或低哑的啜泣声传来,幽咽瘆人,我才确定人都在呢。 不过,那些声音听得人心发慌,我匆匆路过,立刻就走远。 鬼知道我们村子的人,又在偷偷摸摸找啥歪门邪道的土法子辟邪呢。 没几分钟,我就到了村长家。 眼前一幢五层小楼,是村子里少有的气派建筑,就是小军叔一家的房子。 他们兄弟三人,大哥、二哥已经进城发家,听说有钱得很,也就不常回来,只有小军叔守在爹娘身边尽孝。 我上前敲了敲门,很快有人开门。 一看,是小军叔婆娘,周悦婶子,婶子人和小军叔一样,对我家没啥偏见,是村里少有的好人。 我恭敬地打招呼,道:“婶子好,小军叔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周悦婶子见是我,神情骤然变得无比紧张,向外探头看了看,似乎在确认什么,片刻后才问道: “娃儿,你进村没人找你麻烦吧?” 我听了有些蒙,摇了摇头,没见谁找我麻烦,甚至连人毛都没看见一个。 “没啊,连人都没见到几个。”我答道,又小心翼翼看向婶子,“是又出啥事儿了?” 婶子连忙给我拽进院子,朝屋里引,边走边说:“听你小军叔说,村子里有人中邪了,撞见就不吉利!” “有些人还赖上你爹,非说是他害的,怕他们昏头了又去找你们一家麻烦,我才担心你。” 我嘶了一口气。 中邪了? 除了杨家那些人,还有谁出事儿? 我一边不解,一边进了院子,这才开口道:“估摸着村里人就是想找事儿罢了,我都习惯了。” 周悦婶子点点头,表示理解,旋即,才扭头问我:“你找你叔啥事儿?他这会儿出去了。” 我连忙问,姜老头是不是在这里,我爹说来找他碰个头,就没影儿了,来问问情况。 话音刚落,周悦婶子脸色变了变。 她迟疑一瞬,才开口:“姜师父守你外公守了半天,这会儿在楼上睡午觉,可没见你爹来找过他啊。” “什么?” 我心一沉,无比意外。 按脚程来说,我爹早就回村了,我还以为他有事儿耽误了,才没回码头。 可他压根就没来找姜老头,那他能去哪儿? 我意识到不妙,连忙让周悦婶子带我去找姜老头。 看我慌张不已,周悦婶子也连忙给我指路,让我上楼找姜老头。 就在我走向小楼东边一侧的楼梯时,院子旁边一间瓦房,突然传出凄厉瘆人的笑声。 我被那声音吸引,心里莫名打了个激灵,猛地驻足,问道:“婶子,啥声音啊?” 周悦婶子脸色难看得很,眼神也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说:“你外公关在那间柴房呢,不知道鬼笑个什么劲儿。” 听见是外公,我心里也是一颤。 这老东西昨晚就变得不正常,让殃鬼上身,连亲儿子都砍了,背了几条人命。 鬼晓得现在又发哪门子疯。 我看向那间阴暗低矮的柴房,感到鬼气森森。 就在我望向柴房的那一瞬间,屋内传来铁链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哐当当的,一下把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铁窗边,印上一道黑影。 只见外公脸色发青,一张老脸紧紧贴在玻璃上,五官都挤压瘪了。 最显眼的是,他腮帮子不停咀嚼着什么,从嘴角流出一丝血迹,看着血淋淋的。 而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我身上,不断摩擦后牙槽,发出刺耳的磨牙声,配上那凶戾的神情,像是要把我吃了似得。 说实在的,他做的那些事让我打心眼里发怵。 而眼前这副模样,更是邪性得很,只是和他对视几秒,就让我汗毛直竖。 身旁,周悦婶子似乎也发现外公的异样,猛地倒退两步,脸都吓白了。 她盯了外公几眼后,颤声开口:“...杨老歪咋和村里人一个样了,也中邪了!” ------------ 第17章 走阴 顿时,我的目光投射在外公身上,带着些许惊惶。 他那副模样,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脸上的皱纹泛着死相,整张脸黑气不断冒着,说不上来的可怖。 要说中邪,十有八九是真的! 但刚才婶子还说,和村里人情况一样,那就奇怪了! 村里人可没有让殃鬼缠上,谈何中邪一说? 我扭头看向周悦婶子,说道:“婶子,村里人是咋了?啥时候中邪了?我出门的时候可没听说有啥怪事。” 婶子面色一紧,朝我摇了摇头,闭口不谈,只是指了指楼上,示意我去找姜老头。 想了想也是,我爹的事儿可比村里人中邪更要紧,和姜老头碰头才是头等大事。 我平复了下心情,三步并作两步,就直奔楼上姜老头所在房间。 小军叔家的客房在四楼,我到了后,右手第一间就是姜老头休息的屋子。 敲了敲门,屋里没动静。 我侧耳贴在门上,周围安静的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没道理我敲门,姜老头不应啊,难道说他也出事了? 哐哐哐! 我拍门的动作更大,声音更响,生怕姜老头有了意外。 “别敲了,给老头我催命呢...”阴阳怪气的声音幽幽传来,听着中气不足,很虚。 没一会儿,一阵脚步声靠近,木门猛然打开。 我朝里一瞅,心里有些发怵,屋里陷入完全黑暗,一丝光亮都没有,阴森森的。 此时,姜老头露出半张脸,面色阴沉出现在门后,他打量一眼,看是我,脸色才缓和一些。 我见他有些不高兴,连忙鞠躬道歉,生怕惹了他不高兴,收了神通不保我了。 好在他并没有计较,示意我进屋后,就自顾自朝里走。 我跟在他后边走着,眼瞅着姜老头有些不对劲。 不仅说话声音发虚,更奇怪的是,他踮起脚,只用前脚掌挪步,脚跟不带沾地的,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像喝醉了似得。 没几步的距离,这会儿他已经走到床上盘腿坐下,整个人陷入黑暗中,让人看不分明。 视线内唯一带点光芒的,是我瞧见姜老头手腕上绑着那片金鳞,黑暗中散发着氤氲流光。 这一幕有些诡异。 顿时,我慢下脚步,有些踟蹰不前,不敢靠近他。 总觉得他状态不对劲,鬼气森森的。 这时,姜老头荷荷咳嗽几声,才开口道:“你爹把船的事儿解决了?没啥大事儿吧?” 我一听,脑子连番转动,立刻听出些信息。 姜老头开口就问起我爹,显然他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我爹的消息。 也就是说,我爹根本没和他碰头,再次印证了周悦婶子的说法。 我爹没来过! 顿时,我没由来一阵心慌,颤声开口道:“我们船被砸了,又遇到要捞尸的苦主,我爹留我在河边等着,他回来和你知会一声。” “哪儿曾想,到了约定时间,他也没回码头,我只能自己下河捞尸。” “难道他这一去,也没回来找您?” 我话音刚落,黑暗里,就传来姜老头连声的咳嗽声,似乎一口大喘气儿没上来,急的岔了气。 “罗兵没回来找我,甚至你们走后,村里还出了大事,一些人被闹煞引起的阴气冲撞,中邪了,比我想的还要严重,我一直在折腾这件事呢。” 姜老头在喘了几口气后,声音更虚了,听起来像没了半条命,和之前那副精神矍铄完全不同。 也不知道我们走后,村子里发生什么,让他这般心力交瘁。 就在我思索间,正要开口问我爹的事儿,姜老头似乎缓了过来劲儿,打断了我,使唤我把窗帘拉开。 等阳光照射进屋子后,陷入黑暗的室内,终于驱散阴霾,迎来一丝暖意和生气。 而我借着光亮看向姜老头刹那,也被吓得一抖。 他那满脸的褶子垂得更狠了,看向我的眼珠子泛起死人灰,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浑身有种半只脚进棺材的那种暮气。 更显眼的是,他床边放了两双鞋。 一双我见过,就是平时走路的布鞋,而另一双就有些奇怪了。 是双看上去快穿烂了的草鞋。 而此时,草鞋鞋尖对着床沿和布鞋摆放完全相反。 两双鞋对比下,连带我的视线也被吸引,瞧见了不一样的地方。 姜老头的脚底板在渗血,不知道干了什么重活,一脚血泡,看着让人糟心。 难怪他刚才进屋走路姿势奇怪,感情是脚底板受伤了。 我赶忙上前关心问道:“姜爷爷,您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不对劲啊。” 姜老头指了指地上的鞋说道:“刚刚过了趟阴,下去叫了些帮手上来给村里的殃鬼带走,不然,殃鬼越来越多,不仅害的活人中邪,还护着母煞,之后想要对付母煞,恐怕更难了。” 闻言,我心里大受震撼,没想到周悦婶子说的中邪,竟然和殃鬼有关! 而另一边,我有些吃惊,姜老头本事这么大。 他说的轻飘飘,过了趟阴,可我们这些干阴门行当的,都知道这是何等的厉害手段。 过阴,也俗称走阴。 会这门神通的人,据说能灵魂出窍,下阴间一趟神游,将死去的亡魂带上来问话。 他们天生命格诡谲,不仅能沟通灵魂,还能驱鬼辟邪,有些人甚至受到阴曹鬼吏看重,成为行走阳间的活人阴差。 当然,这是我听我爹讲那些阴门手艺人的传说,是不是真的,谁也没见过。 但姜老头能去喊帮手,怎么看也不是普通人,像是有大神通的人。 我看向姜老头的眼神带着些许崇拜,而他的形象在我眼里也更加高深莫测起来。 有了这层身份托底,我心中的担忧稍稍平息了些。 我问道:“姜爷爷,那我爹没回村,能去哪儿呢?莫不是看到村里不对劲,也出去想办法了?” 姜老头面色一沉,想了想,说:“你爹有些本事在身,应该没什么问题,别太担心他,眼下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再出乱子。” “现在起,你留在我身边,今晚需要用你外公这祸根儿引来母煞,彻底解决掉这些祸患。” “这件事你爹也放在心上,肯定会回来找我。” 我听后,只能点头同意,与其和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不如乖乖等我爹回来。 不然,再出岔子,就耽误姜老头要灭煞的大事儿了! 想到这,我也就在屋里坐下,陪着姜老头,半步不敢离开。 可屁股还没坐热两分钟,楼下传来一张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有人朝楼上大喊:“姜师父,出事儿了!你给的符水不管用,有几个中邪的发狂了!” ------------ 第18章 恩怨 喊话的声音很耳熟,不是小军叔是谁? 周悦婶子说小军叔出门,看来就是给村子里的人驱邪去了。 听到楼下的喊话,姜老头也坐不住了,松开盘着的腿猛地翻身下床,朝屋外走去。 我也赶紧跟随其后出门。 站在走廊上,小军叔红着脸满头都是汗,正仰着头向楼上望着,见我们出来,面色明显一喜。 姜老头听了他的话,却眉头紧皱,问道:“上来仔细说说,我的符怎么可能没用?” 话音一落,小军叔就冲上楼梯,没几秒就气喘吁吁我们面前。 他也不含糊,直接开口说道:“姜师父,村里有几个喝了符水的,反而生了怪事。” “一个咬掉了小半条舌头,一个扎进水缸差点憋死,还有一个直接跑没影儿了...前两个家里有人看着,救了回来,后面一个直接没影儿了。” 这话一听,姜老头眉头拧成了疙瘩,沉思片刻才开口:“这些人和罗兵关系咋样,有没有欺负过千水。”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突然被喊到名字,我也是一怔,这些人中邪和我有啥关系? 而小军叔也被问的一愣,思索片刻后,突然咦了一声,才开口说:“咬掉舌头的是村西头的秦莲,看兵哥很不顺眼,这些年,没事还爱编排千水他亲妈。” “扎进水缸的是张万全,他儿子调皮,小时候给千水推进水塘差点淹死,还是我路过救起来的。兵哥找上门让他们道歉,那时候还挨了一砖头,后脑勺那道口子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最后一个是许拐子,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他给杨四海做事儿,和杨老歪一家粘的紧。” 说完,小军叔挠了挠脑袋,神色很不自在,眼神也不断朝我身上瞟。 我一听,也是心惊胆寒,这随便点卯,都是和我家有些旧怨,曾经欺负过我的村民。 难道说他们中邪,真和我们家有关? 这时,姜老头冷笑一声,说道:“那就对了,罗兵这人心善,从来不做亏心事,有些人不积德,你说老惹他干嘛,这不现世报就来了。” “其他人中邪,就是染上虚病,神志不清而已。他们来的报应,可是被殃鬼缠上,要命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 感情真是惹到我家,惹出祸事来了! 小军叔讪笑一声,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旋即,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明显有些畏惧。 似乎瞧见小军叔的不自在,姜老头眼神逐渐变得锋锐,继续开口道:“不过,不做亏心事,这事儿就沾不到身上。小军,你和罗兵关系不错,还有我的符压身,一切放心。” 说完,小军叔明显松了口气。 显然这两天发生的事儿,他心里也没底儿,但作为村长家属,又必须站出来操心这些事。 有了姜老头这句话,他算是彻底放心了。 紧接着,姜老头站在走廊向远处望去,沉思一瞬,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说:“那三个人情况特殊,符水压不住说明被殃鬼缠上,母煞就是想要了他们的命。” “我得去看看,不然让殃鬼上身,就成了第二个杨老歪,迟早要害人坏事。” 小军叔听了连连点头,面色无比紧张,问道:“那咱们现在就去看看?我爹在那里镇着,还没人敢闹,早点解决好了事。” 姜老头嗯了声,就回屋收拾一下,拿好家伙什,我们仨一齐出门着手解决村民中邪的事。 在小军叔的带路下,我们很快来到南边一处空旷的院子。 这是村里开会办公的地方,院子里一间大瓦房当活动室,外面是个大草棚,放着农机和一些器械,平时谁家需要都可以来借。 此时,院子中间站着十几个人,不停踱步在院子里走着,似乎很焦躁。 而地上用麻绳还捆了两个人,不是秦莲和张万全又是谁? 只不过,秦莲面容惨白,毫无血色,但嘴唇殷红无比,泛着一股妖气。 张万全就更不用说了,病恹恹歪倒在地,双眼浑浊无神,口边挂着涎水,看着早没有凶戾劲儿,只剩难以形容的痴呆。 这两个人,明眼人一看就不正常。 见我进了院子,中间一名满头银发的老人走了过来,对着姜老头就客气的上了根烟。 “姜师父,又要麻烦你了。” 递烟的白发老头,就是村长。 姜老头笑眯眯接过烟,朝村长点点头,可他刚要开口,那些原本焦急踱步的人,从村长身后挥舞拳掌冲了出来。 一看,正是朝我面门奔来。 呼呼! 眼前一道疾风吹过,五指山毫不留情向我脸上扑。 要不是我长了个心眼子,加上年轻反应敏捷,堪堪避开这一巴掌。 不然,现在就被干翻在地了! 等我站稳,小军叔也反应过来,大喝道:“住手!” 朝我动手的那人扭头,目眦欲裂朝小军叔吼道:“罗家小子是出了名的灾星,你看和他沾上关系的,谁有好下场,就是他害了我婆娘!” 我定睛一看,说话的正是秦莲婶子的当家,外号刘癞头的泼皮。 “是啊是啊,村长你看,就是罗兵一家害的老张成这样,不弄他难解我心头大恨啊!” 接着,张万全的婆娘也出声嚷嚷起来,其他一些村民也看向我,目光逐渐冰冷。 院子里乱糟糟的,矛头一下全都指向我,一副不把我弄死不罢休的架势,看得人心惊胆寒! 就在这时,姜老头大步一跨,箭步走到我身边,枯瘦的右手捏在我肩膀上,给我定在原地杵着,动都动不了。 然后,他冷眼扫视一圈院子里的人,说道:“罗千水就在这里,你们不怕死就继续欺负他,我绝不会拦着。”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连苦主刘癞头和张万全婆娘眼神也开始闪动,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我也紧张的站在原地,这些人在气头上,谁知道会做些什么,真要给我打一顿,那就有得受了。 过了几十秒,那些人没动,姜老头才松开手继续开口。 “我有话就直说了,有些人造口业,有些人差点要了人家命,上天有眼都记着呢,让你们受点罪,起码比要了命强。” “世上没有无因之果,报应受完恩怨了,你们的因果也就算两清。” “现在,愿意了断因果的,就给罗千水道歉,我替你们做主,一切好商量。不愿意的,硬挺着的,别怪我不留情面。” 话音刚落,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姜老头这话太重了,可以说是撕破脸了,想让他出手帮忙驱邪,那必须向我道歉! 可是,这些村民常年欺负我们父子,作威作福惯了,让他们低声下气承认错误道歉,怕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 第19章 驱邪 刘癞头脸色一沉,啐了口痰在地上,大骂道:“罗千水毛都没长齐,让我给他道歉,他配吗?” 说完,恶狠狠盯着我,仿佛要生吞了我。 他这一开口,张万全婆娘原本犹豫的眼神,也狠厉起来,如刀锋似的目光向我剜了过来。 这模样,完全没有一点愧疚的歉意。 姜老头面色一沉,直接指向院外,冷声道:“那各位请自便吧,门就在那里,出了门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姜老头虽然偶尔冷面,但这次应该是真动气了。 原本还担心这些中邪的人让殃鬼上身,会祸害旁人,这下,他完全放任不管,显然是不顾后果了。 “刘癞头,都什么时候了,你呈什么强!” 突然,村长站了出来,一巴掌拍到刘癞头后脑勺,打得他一哆嗦。 然后,又转头看向张万全婆娘,喝道:“还有你,等你男人死了,你是想守寡吗?好日子都别过了是吗!” 村长向来有威信,年龄在这儿搁着又是长辈,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而他似乎很敬重姜老头,转眼那根没递出的烟,又夹在手上,递给了姜老头,道:“姜师父,这些小混球没见识,你先容他们想想,给个机会。” 姜老头看了刘癞头几眼,这才接下递来的烟架在耳朵上,算是卖给村长一个面子。 也重新给他们个机会! 而此时,刘癞头和张万全婆娘都沉默了,一时间没开口。 对于给我道歉这件事,显然是心中怨愤,不肯低头。 我心想,村子里的人欺负我们惯了,想要改变态度认错,登天还难。 就在院子里的人僵持,气氛有些凝固住时,地上捆着的男人猛然弓起身子,浑身抖成了筛子。 “老张,你这是咋了不要吓我啊!”张万全婆娘连忙跪在地上,把张万全翻过身来。 此时,张万全仰面朝天,面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睛止不住地朝上翻,嘴角的涎水流得更多,像是犯了什么大病。 紧接着,他身体突然僵直,开始疯狂挣扎,边动弹边说,“快放开我,我没钱,真没钱,有鬼,有鬼啊!” 他这一声声喊叫歇斯底里,不多会儿,整个人嗓子都哑了,嚎叫得喘不过气,着实像中邪了似得,给周围人吓得呆立当场。 紧接着,一阵阴风吹过,我感到汗毛直竖,觉得瘆得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院子里晃荡... 我看他那越发骇人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见状,张万全婆娘吓得脸色都白了,不停安慰他没事。 可张万全根本听不进任何话,整个人陷入莫名的绝望恐惧中,不停嚎叫。 姜老头就这么冷冷看着,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似乎到了极致的绝望,张万全婆娘连忙看向姜老头,说道:“我道歉,我道歉,求求你救救我当家的!” 姜老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诚心向千水道歉,这事儿才算完。” “诚心”二字,姜老头咬得很重。 张万全婆娘听后,愣了一瞬,下一秒,就听见扑通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跪下。 她看向我,边哭边磕头,说:“我们老张糊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一声声磕头砸地的声音咚咚响,我不知所措看向姜老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实说,我爹总是教我与人为善,走正道,干我们这行要积德。 人家这样磕头道歉,我难免有些心软,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求救的目光看向姜老头,他和我对视一眼,似乎察觉我的想法,便开口道:“行了,算你心诚。” 说着,他就示意院子里的人,把张万全抬到屋里,他准备着给人驱邪。 等张万全进屋后,姜老头看向刘癞头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是走是留,全凭他自己选择。 见状,村长双眼一瞪,看向刘癞头道:“你个混球,还不快点道歉救你婆娘一命,硬挺着找死呢!” 闻言,刘癞头脸色变了变,道:“我婆娘现在好得很,可没和张万全那个倒霉催的一样犯病!” “想让我给个毛头小子下跪磕头认错,那可真是活回娘胎了,还怎么做人!” “我就不信只有这老瘪犊子能救命,我这就送我媳妇上医院,少他妈装神弄鬼扯犊子!” 说完,刘癞头面色发狠,扛起自己婆娘头也不回离开了院子。 姜老头望向他的背影冷笑一声,扭身就朝屋里走。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倒是村长大手一挥,只留下几个信得过的人在院子守着,交代其余人散了,先回家。 然后我,小军叔,村长三人,才跟着进了屋。 屋里人不算多,姜老头此刻正端坐在主座上,见我们人来齐,他才缓缓开口:“有人不信邪,那就让各位今天开开眼,免得说我姜淮远是什么坑蒙拐骗的假把式。” 我一听,姜老头这是脾气上来了,明显不爽刘癞头骂他呢。 至于他有什么手段,说实在的,我也很好奇。 说话间,姜老头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张万全身边。 此刻,被绳子困得结实的张万全,还在不停颤抖,脸色从通红变得有些发紫,看上去情况不妙。 姜老头从腰间的布袋,掏出了一根指节长的竹杆子,打开后,里面起了一股烟,冒出了点火星子。 我看得分明,这是村里都少见的东西,火折子! 这年头,要么用火机,要么用火柴,用火折子的少之又少,真是老物件了。 而姜老头拿出火折子后,就示意张万全婆娘让开,紧接着,给倒地的张万全衣服扒了,露出了肩膀。 呲! 一声火星点肉的声音响起,姜老头迅速在张万全双肩上,像烫戒疤一样,点了两个点。 我看得心惊胆战,不知道这是哪门子手艺,着实有些离奇。 可这两道火疤一烫,张万全立刻收声,鬼喊鬼叫顷刻间停止,看上去听话极了。 同时,那酱如猪肝的脸色,也缓缓恢复正常。 姜老头双眼微眯,淡淡道:“他最近运势低,前段时间打牌输了不少钱吧,怕是昨晚又凑热闹去了杨老歪家,沾染上阴气,盖住了命火,才这么容易被鬼祟缠上。” “我先给他双肩命火护住,阳气足了,这样就见不到吓人的鬼祟了。” 他话一说完,张万全婆娘当场就服了,立刻对着姜老头又谢又拜。 然后,倒豆子般说出张万全近况。 张万全前些日子和狐朋狗友打牌输了三千多,心里不爽的很,昨天瞅着动静想看我爸倒霉找点乐子,就凑热闹去了我外公家。 谁曾想看到那骇人的场景,回家就被吓得不正常起来。 得知前因后果,我心中又不免感叹,这都什么人啊,这么想看我爹和我倒霉! 姜老头也没多说,从腰间的布袋掏出一炷香,当着我们的面点燃。 可就在点香后的瞬间,让我们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支香,被他放在张万全头顶附近,竟然直挺挺立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姜老头双手合十,对着香火拜了三拜,又回到主座上,等待这支香燃尽。 这会儿功夫,所有人都不敢吱声,陷入了难以想象的震撼当中。 ------------ 第20章 报应 看着这一幕,我相信没人敢怀疑姜老头是装神弄鬼的假把式了! 他恐怕真有些难以想象的神通在身。 紧接着,就看见那支立起的香,开始散发缥缈的烟雾,一部分飘荡在张万全身边,一部分飘向了姜老头。 我紧紧盯着这根香,没一会儿,那些灰烟就开始在张万全身上打转,不断回转,像是绕不出去。 而飘向姜老头的那部分灰烟,倒是散得利落,很快消失不见。 这种对比下,我猜想也许这些灰烟或许代表着什么信息。 不多时,香直挺挺燃了一半,姜老头双眼微眯,看向张万全,开口道:“吃了供香解解馋,也算你这穷鬼走运,再赖着不走,就是不识抬举了。” 话音刚落,瘫在地上的张万全像被撞破秘密,直接不装了,咧开嘴巴发出痴痴的笑声,紧接着,大口大口呼吸着周围环绕的灰烟,看上去贪婪又瘆人。 这一幕让人撞见,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惊惶的长大嘴巴吓得后退,不敢再围在张万全身边。 而那竖直的那根香,很快燃到底,眼看就要灭了。 突然,张万全一个打挺坐了起来,眼睛上翻看着看着姜老头,说:“不够,不够,还要更多!我还要更多!” 这声狂叫,语调在最后一刹那变得尖锐无比,仿佛是野兽般的嘶鸣。 不等我们反应,姜老头坐在那里浑身一抖,双眼也开始向上翻动,露出浑黄的眼珠,眼神变得无比吓人! 这副模样,和张万全几乎无二! “孤魂野鬼连饭都吃不饱,也敢上我的身,找死!” 几乎瞬息间,姜老头声音变得中气十足,发出一声厉喝。 只见他不知何时,手中捏了一枚铜钱,猛地一掷,砸在了张万全的眉心中间。 呼! 屋内卷起一阵阴风,一道黑影从张万全身上闪了出去,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我以为眼花了,使劲眨巴眼睛,屋内却是一切如旧。 倒是坐起的张万全,双眼一闭,又歪倒在地,但这次,看他脸色呼吸都趋于正常,没有之前那么邪乎。 我连忙看向姜老头,他双眼含光,显得怒气冲冲的,怕是刚才那鬼祟惹怒了他。 “大师,我当家的这是...好了吗?”张万全媳妇却生生开口问道。 姜老头冷着脸说:“还没完,等着!” 听这口气,姜老头应该是动真怒了,他说完便从腰间掏出一张黄纸,三两下就折成了纸人。 当着我们的面,覆在了张万全脸上,待他呼吸几口,哈了些气在上面后,姜老头揭了过来,当着我们的面点燃。 纸人在火光里燃烧,窜起的火苗不断拔高,借着火光,一道黑影也在其中不断扭曲身形,看上去痛苦不堪。 我耳边似乎也响起一些嚎叫,喊着疼,疼... 不一会儿,那纸人烧成灰,声音也戛然而止。 顿时,我冷汗直冒,难道说刚刚上身张万全的鬼祟,直接被姜老头烧了? 就在我疑惑间,地上的张万全悠悠转醒,而后坐起来一脸茫然看向大家。 “这哪儿啊,咋个回事给我捆起来了。”张万全迷茫问道,转眼间看见站在身边的婆娘,脸色一变继续怒喝道,“你这婆娘,干看着干嘛,快点给我松了!” “慢着。”张万全婆娘刚想上前,姜老头的声音幽幽传来。 顿时,没人敢动,只留张万全一个人傻愣着,呆坐在那里。 姜老头看向张万全,双眼微眯,淡淡道:“你和罗千水有恩怨,这事儿,还没完。” 我一听愣住了,刚才他老婆已经磕头认错,姜老头这是还想干嘛? 见是个不熟的人开口,张万全的倔劲儿上来,不爽开口:“你谁啊,我和罗千水有毛的恩怨,轮得到你插嘴!” “老张,你可别说了!这可是咱家的大恩人,你忘记在家咋个见鬼了吗?!” 向来在家怯懦的媳妇突然开口,张万全也是一怔,紧接着,脸色大变,像回忆起什么,眼神闪动着恐惧。 “想起什么就好,要是真忘了,我不介意再让你重新感受一遍被穷鬼上身的滋味儿。” 姜老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但看上去很冷酷。 回过神的张万全,心虚地看了看周围,见是村长在,连忙打了个招呼,但村长理都没理他,自顾自吸烟,并不多嘴。 见状,他也有些心领神会,然后小声开口道:“老爷子,我和罗千水的恩怨你想咋解决,都听你的。” 姜老头点点头,抬手一指,道:“千水,给他掌嘴。” 见姜老头发话,我一愣,有些不知所措,都是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么打下去,以后还怎么在村子里常住。 要是张万全后悔了,又找我爹的事儿可就麻烦了。 沉默了一会儿,姜老头冷冷看向我:“干我们这行的,向来讲究因果报应。所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你现在心软,断不了因果恩怨,到时候母煞身边的殃鬼还是会找上他,害死他,那样才是真的害人!” 忽的,我心一沉,明白过来姜老头的良苦用心。 若是我心软,放过张万全一马,因我而起的这些报应,迟早会卷土重来。 张万全真要被鬼祟害死了,那算谁的呢? 做阴门行当的,功德可是上天记着呢,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环,也会有业果报应在我身上。 姜老头也是为了我好。 想通的瞬间,我猛地上前,啪的一耳光抽在了张万全脸上! 这一记五指山,呼在张万全脸上,我看到对方脸颊瞬间肿如猪头。 可这还没完,反手我又是一巴掌,啪啪直响,脸都快给他抽歪了。 张万全强忍着疼痛,啐了几口血出来,两眼泪汪汪看着我,完全是求饶的模样。 一股畅快感从我胸口升腾,感觉神清气爽起来,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变得更痛快了。 “从今儿起,你爹教你做人的那一套暂且放放,别总是心软,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迟早要你的命。跟着我多看看,以后想想怎么走自己的路!” 姜老头看向我,意有所指淡淡说道。 旋即,他朝村长微微颔首,示意这件事算了结,掏出两张叠好的符纸让张万全夫妇贴身放着,又让他们回去多喝热姜茶,拿公鸡血洒在院子,才算完事。 交代差不多后,就挥手让他们离开。 等张万全夫妻背影消失在视线内,在场所有人总算松了口气,同时,看向姜老头的眼神无一例外,都透着一股震惊、畏惧还有崇拜,神色无比复杂。 这时,屋外响起一阵摩托的轰鸣声,紧接着,屋子门被一把撞开。 显然是一名不速之客来了。 那人一进屋,脸色惨白惨白的,冲着小军叔慌张说道:“军儿哥,我刚在蓬湾河沟钓鱼,看见许拐子浮在河面不动弹!” ------------ 第21章 怨浮 “什么?许拐子这才不见多大会儿,怎么去了蓬湾河沟,还栽水里头了?!” 小军叔一脸骇然,显然不敢相信听见的消息。 说话的人狂吞口水,顺了口气才继续道:“没骗你,他正浮在河面上,我喊了好几声没应,鬼晓得是死是活,我怕得要死,立刻骑摩托回村找你救命呢!” 说着,他又看了我一眼,双眼发亮,指着我道:“这不是罗兵的儿子吗?快喊你爹一起去救人啊!” 闻言,我心里直突突,我爹在哪儿我都没着落,突然遇到有人落水,帮还是不帮,我真没办法答应。 就在我犹豫怎么开口时,姜老头眉头微皱,问道:“这个许拐子,莫非是失踪的第三人?” 我也猛然想起小军叔提起的那些人,许拐子就是和我外公家粘得紧的那人。 他浮在河上? 我眼皮开始抽抽,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军叔面色变了变,额头冒出些许汗珠,道:“没错,就是他,但这个点他不至于去蓬湾附近晃荡,还落水了。” 说完,屋里其他人也窃窃私语起来,我听得分明,大概是说许拐子这个人早些年落水过差点淹死,虽然在河边长大,但不会游泳,怕水怕的要死。 他几乎不朝河边走,所以栽在水里大家很难想象。 这时,姜老头似乎想到什么,看向我说道:“千水,你跟我去河边走一趟。” 说着,他径直向外走去。 见姜老头要出手,村长连忙使了眼色,让小军叔跟着帮忙。 我也紧跟着出去,贴着姜老头身后悄声问道:“姜爷爷,秦莲婶子咱不管,为啥这个要去看看?” 我不明白刚刚姜老头还教育我,要心狠了断恩怨。 可这许拐子栽水里,姜老头二话不说就要去看看情况,显得有些心急了。 见我开口,姜老头也不隐瞒,低声道:“你娘是从水里出来的母煞,要是再有人死在水里,多个水鬼,只会更难对付!” “所以那女人中邪我可以不管,但多个水鬼,我不得不防!” 这时,小军叔和一些村民也跟了出来,他提议蓬湾离这里还有些距离,走路赶着去不知道多久。 不如开着三蹦子,一车人直接杀过去。 这个提议得到了姜老头的大力支持。 他走阴留下的血泡还没消,脚底板能不落地就不落地,况且年龄也大了,赶着走急了,谁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 我们可还得仰仗他呢。 很快,小军叔就借来两辆三蹦子,莫约八九个人,一起驶向蓬湾。 要说这蓬湾河沟,正是和我们村子命名有关,是黄河引出的一条小支流,离村子不远。 来报信的人叫钱亮,正骑着摩托在前面带路,等到了蓬湾河沟附近,他摩托一停,扎在路边,指向远处的河面说道: “我下窝子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车下不去了,咱们走两步过去。” 说着,我也下了车,大家一起跟着钱亮朝蓬湾河沟走去。 几分钟后,我们顺着一条小路来到了一处芦苇荡附近,钱亮顺着河边,七拐八拐,给我们带到了一处开口子的地方。 那里明显被人砍了些薅草,人为扯开了一道口子,而水边放着一箱渔具,连支起的摊子还没撤。 果然如钱亮所说,他是急匆匆回去喊小军叔救命的! 钱亮脸色发白,不安地搓搓手,说道:“就是在这里碰见许拐子的尸体,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我们人到齐了等着下水,但河面上很平静,微风吹过荡起水波,偶尔有水草飘过,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更别说有人在水里。 我皱起眉头看向江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倒不像要生出水鬼的场面。 难道说钱亮钓鱼昏了头,看岔了? 哗! 就在我刚要开口的那一瞬间,十几米开外的河面上,突然有水花作响的声音。 有人从水里冒了出来,大口喘气,然后朝河边大喊:“不行啊,人沉下去了,拽不上来。” “我哩乖来,这么难捞!你等着,我们一起下河!” 说着,河边有人大声回应,然后就听见扑通扑通入水的声音,几道人影向河里游去。 一听这声音,钱亮一拍手,说道:“这都是附近钓鱼的,估摸着也瞧见许拐子了,咱们过去看看。” 紧接着,我们一行人就朝喊话的地方奔去。 不一会儿,就在另一处芦苇荡里藏着几道人影。 靠近后,看见好几人站在河岸边瞅着水里,满脸焦急。 “老乡,你们也看见有人漂在河上?”钱亮紧张问道。 人群中,一名马脸汉子答道:“是嘞,附近钓鱼的都过来下河救人了,但人一过去,那漂子就不见影儿了,奇怪得很。” 我一听,心猛地一沉。 照这么说,许拐子可不是一般的淹死在河里,是成了一具怨浮! 要知道,人落水死了是不会立刻浮在河面上,都是沉入河底,等尸体发胀,才会慢慢浮起来。 而下水没多久,就浮在河面上的,我们捞尸的一般叫怨浮。 这是死前怨气不化,浮在水面装活人,等着引诱好心人过去,再拖下水害人命呢! 许拐子怕水,并且不会水,不可能活着漂在河面上,唯一可能,就是他不知道被什么害死了,变成怨浮留在水里,正琢磨着害人呢! “姜爷爷,那许拐子可能真要成水鬼了,我得下河去捞!” 我咬着牙,眼皮直跳,一切都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那快喊其他人上来,别惹出什么事。” 姜老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当机立断说道。 我点点头,又看向小军儿叔他们,说道:“许拐子估计凶多吉少,我得下河去看看。” 其他人顿时表情更紧张了,我到底是捞尸人的儿子,一旦下水,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但其他人都捞不上来的人,事到如今,只能寄托在我身上。 小军叔看向我,眼神透着信任,说道:“行!要是有啥问题,你可别逞能,上岸就是!” 我边脱衣服边朝河面扯开嗓子大喊:“河里的叔伯们,快上岸,我下河看看!” 话传了过去,所有人浮在河面,目光带着怀疑神色统统看向我,似乎并不信任我的能力。 岸边那些老乡,也是一个二个劝我别瞎凑热闹帮倒忙。 见河里的人不上岸,我接着又喊道:“我姓罗,蓬湾村的,大家让一让嘞!” 姓罗,蓬湾村人。 一听,水面哗啦啦地响,那些去河面救人的老乡,扭头就朝岸边游。 方圆几十里,蓬湾村的捞尸人大家多少都听过姓罗。 捞尸人都下水了,他们触什么霉头。 只能躲起! ------------ 第22章 索命 见河里的人很快到了岸边,我扎好腰间的家伙什,深呼吸一口气,就跳入水中。 只是,刚一入水,我就觉得有些有些不对劲儿。 水太冷了! 往前游了几米,身体活动开,但没有丝毫适应的感觉,反而觉得背上有股莫名凉意,不断朝脊骨里钻。 连带着这股冷意,平时下水时的顺畅感也随之消失,让人感到很不安。 我咬着牙,又向前游了段距离,河边的人也注意着我,不断朝我喊着,纠正着方位,向着怨浮最后出现的位置游去。 可越靠近所指位置,那股冷气越发明显,一股从有过的阻力出现在周围,那种下水游动的顺畅感,似乎在逐渐消失。 待我距离岸边二十几米后,听见有人大喊,就这儿就这儿。 我立刻停了下来,仔细寻找许拐子的身影。 可就在我停留的几瞬呼吸间,周围的水流涌动更加诡谲起来,看似平静的河流下,竟然打起水漩子,不断搅动水流,让人难以保持稳定的身形。 就在这时,岸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快看快看,那漂子浮起来了,在东边!” 宽阔的河面上这声惊叫格外刺耳,我打了个激灵,连忙向东望去。 几米开外,河面上不知什么时候浮起了一个人,正随卷起的水浪,一上一下不断起伏。 起伏中,我看见那人半拉子衣服已经撕开,露着左肩,上面一片抓伤,远远看去非常显眼。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许拐子身上有伤,莫不是和人争执,被害了才落的水? 要是真这样,那他变成怨浮飘着,倒是情有可原。 被害死的那口怨气,不报仇,实属难平。 不过,他再有怨气,也不能留在水里害人,必须得让他上岸。 想到这,我腿上发力,挣脱水漩子的阻力朝许拐子游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哗的一声,平静的河面突然起势,一道浪花卷起老高,一下拍在了我身上,打的人生疼。 而我在这股力量的阻挠下,被推开老远,许拐子的尸体也向反方向飘去。 眼看着,我们又拉开了好几米距离。 可这还没完,更让我汗毛竖立的情况突然出现了。 许拐子仰面飘着,可在水浪的裹挟下,猛地沉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我心中一颤,这是明显的怨浮勾着我过去索命呢! 我头皮发麻起来,明晃晃的套子等着我钻,这一去,我心里真没底儿。 周围的水漩子越来越急,不断消耗着我的体力,顿时,我变得进退两难起来。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那许拐子的尸体,像是挑衅一般,又浮了上来,河面卷过的风浪也稍稍平息。 这次没了水浪搅动,我能清楚看清他的脸。 他眼睛睁着,始终没闭上,只是这下水没多久,面色更乌青了,两边腮帮子紧咬,僵硬的肌肉透着一股怒气,似乎定格在生前最后的样子,死不瞑目。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怨气在沉入水中后,变得更大了。 甚至,让我有种预感,要是他再消失不见,恐怕就要完全化成水鬼,沉入河里害人了! 情况越来越危急,我不敢赌接下来的变化,真有让他变成水鬼害人,那可给姜老头带来大麻烦。 所有人都会遭殃! 几乎瞬间,我就下定决心,这一趟一定要把许拐子带上岸! 我手脚并用,使出最大力气窜了出去,这次,倒没有浪打过来,我不自觉松了口气。 很快,我就来到许拐子身边,他在水面浮起的时间很长,始终没有沉下去。 靠近后,我伸手一抓,将他扯了过来。 可等他靠近后,我吓得差点松手。 那张泛着死气的乌青脸庞还是仰天望着,但那两颗眼珠子,却斜着朝我转了过来。 那眼神,透着十足的怨毒,还有一股要将我弄死的狠劲。 我死死瞪着许拐子,只觉得头皮发麻,一个死人这种眼神盯着我,实在是太瘆人了。 这种情况下,我知道多拖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当机立断抽出腰间的绳子,准备将许拐子捆起来。 突然,我右手传来一阵颤动,我连忙望了过去。 紧接着,让人瞳孔巨震的一幕出现了。 许拐子的身体在动,动得还十分剧烈。 搅得身边一圈圈波纹荡漾开,不断向外蔓延。 “草!” 我忍不住大骂一声,强行挤出心中的恐惧。 然后手一抖,扯开绳子就朝许拐子腋下穿过,准备将他绑个彻底。 可随着那圈诡异的波纹荡开,水下陡然生出一股强大的阻力,让我保持身形都难,更别说要在水中将一具成年男尸捆结实。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看起来不对劲,没听我爹讲起,怨浮有这等手段,能让水里有这么大动静,甚至让我这捞尸人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似乎察觉我的力量在不断消耗,水面下的旋涡搅动更起劲儿了。 而许拐子那对儿眼珠子,始终死死盯着我。 阳光照射下来,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温暖,反而体力的消耗,让我感到刺骨的冷意已经遍布全身。 时间再久点,我怕是就要栽在许拐子手里了。 似乎察觉到我的窘迫,许拐子喉间突然泛起咕嘟的水声,像是死前呛住的那口水要吐出来似的。 咕嘟的声音不断响起,仿佛是一声声讥笑,传入我的耳中,瘆人又诡异。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意识到许拐子的尸体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我大口喘气一瞬,爆发出最大力量抵抗水流的涌动,又钳住许拐子尸体,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套绳子。 很快,将他捆了个囫囵,虽然不算结实,但挂在我身上,总算能拖着他上岸。 调整好方向,我猛地一蹬腿扯着尸体,开始向岸边游动。 可就在这时,许拐子发出的咕嘟声更响了。 甚至,就在我耳边! 我扭头回看,不知怎的,许拐子已经贴上了我的后背,侧着头,对着我的耳朵发出恐怖的声音。 他那僵硬而愤怒的脸庞,就这么凑了过来,我躲都躲不开! 然后我就感到身体一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我整个人瞬间被压得沉入水底,根本来不及反应。 下水瞬间,我听见岸边传来惊恐的尖叫:“千水,快游,漂子贴过来索命了!” ------------ 第23章 镇尸 漂子索命! 河边长大的人都知道,水里死的,人可以去捞,但尸体一旦主动向活人靠近,那准没好事。 老话说,是水鬼在找替死的人! 可听见那句警告,我已经来不及反应,几乎瞬间,被巨大的力量拖入水中,不断下沉。 整个人闷入水中刹那,我感受到无边的寂静,仿佛陷入幽冥。 下一瞬,身上那股拉人下沉的力量比在水面更甚,像巨大的石头压在背上,让人动弹不得。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我没反应过来,几乎瞬息间,就被带着朝河底沉了好几米。 这许拐子能耐再大,也不过刚死在河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对付? 甚至比那死了许多年,藏在河底的沉尸还难对付! 想到这,我心念急转,还是说,蓬湾河沟还有些更难对付的东西在作祟! 瞬间,我心中的恐惧感无限放大,一下慌了神。 与此同时,许拐子贴在我背上,死沉死沉的,又有绳索套着,我根本无法摆脱。 越靠近河底,周围的水草也飘了出来,在我身边乱晃,就像人的头发似得,不断抚触在我身上,让我觉得周围有很多人拉扯着我。 随着憋气的窒息感不断传来,我脑子也渐渐有些昏沉。 但水下的情况无比危急,稍有不慎,就是被水鬼害了命。 我猛地一咬舌尖,痛感让脑袋清醒许多,就在许拐子拉着我继续下沉的瞬间,我摸上腰间的布袋,掏出里面的一件家伙什。 那是一截表面粗糙的圆状物,一头大一头尖,正是用来泄尸气的老牛角。 刚下水的死人,这口尸气浅,将牛角扎进嘴里泄掉,通常就能镇住尸变辟邪。 我心中发狠,握住牛角底端后,反手一戳,将手里的东西,硬生生塞进贴上来的许拐子嘴里。 哗! 他靠近我耳后的嘴里,吐出一连串水泡,飘到我眼前。 尸气泄了不少! 而贴在我身上的许拐子直挺挺朝后倒去,在水里不断起伏。 顿时,那股要我命的力量一下消失,我的身体轻松许多。 我松了口气,泄了尸气后的许拐子被镇住了。 我忙不迭向上一窜,拽着尸体就朝河面游去。 几下功夫,我就瞅见投射在河里的光芒,距离水面越来越近了。 然后,一个仰头,我就出了水大口呼吸。 几秒时间,我缓了些力气,紧接着拽着手中的绳索不断拉扯,沉在水底的许拐子也浮上了水面。 此时,他依旧浮在水面上仰望天上,只是被老牛角一顿收拾,脸上僵硬而愤怒的表情消失,反倒是嘴巴大张,看上去惊恐又委屈。 我心说,许拐子完全是欠收拾! 好好带你上岸还想害人,一顿硬茬咬嘴里,谁是爷爷谁是孙儿,可算是摸清了吧! 这时,岸边传来一阵喊叫顺着风传来,“千水,快上来!水面不对劲,开始打水漩子了!” 我朝岸边望去,姜老头,小军叔,所有在岸边的人,都急的要命伸出手,不断挥舞。 似乎在给我指示什么。 我扭头一看,隔着十几米的水面上,竟然出现一个接一个的漩涡,搅动的水面突生波澜。 “我草!水龙生波!” 见此一幕,我脸色大变,忍不住惊得骂出声。 所谓水龙生波,是江面上一种非常诡谲的现象,出现时,无风无浪的水面突然生出许多激流漩涡。 这些漩涡,能让河里游水的人困死在原地,直到力量耗尽也游不上岸。 而路过的船只稍有不慎,也会被莫名卷翻,沉入水底。 在河上讨生活的,没有不怕的,都说是得罪了龙王,要把命留在河里才算事了。 眼下,向来平静的蓬湾河沟,居然生出‘水龙生波’的异象,还赶巧是此时出现,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想到这,我脑袋嗡嗡直响,二话不说,就拼了命朝岸边游动。 就在这时,手上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量,打断了我的行动。 扭头一看,我都傻眼了! 许拐子的尸体好巧不巧,砸在一团水漩子里。 只见那具漂浮的尸体,不断起伏晃动,身边的水流淌的极为诡异,并且不断向外在扩散。 眼瞅着,好几团水漩子开始融合,转眼间变成了巨大的漩涡! 我为了拉尸体,和他之间连着根绳子,但此刻许拐子周围水流的力量,开始影响着我。 尸体在漩涡上一动不动,而我的身体在一点点被拉扯着,向他靠近。 我心里咯噔一声,再靠近一些落入漩涡范围,那就彻底完蛋了! 瞬间,我掏出身上的匕首,当机立断挥出一刀,将那段绳索割断。 原本已经泄了尸气的许拐子,在失去绳索的拖拽力量后,开始缓慢下沉,很快就消失在我的眼前。 而水下影影绰绰,有一道黑影快速闪过。 我也来不及细想其他的,转身开始快速地朝岸边游去。 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我猛地蹿出几米后,沉入水下的许拐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勾住我的脚踝,用力一扯,我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再次沉入水底。 我浑身鸡皮疙瘩猛起,毛骨悚然的惊惶爆发而出。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被老牛角镇压的怨浮,哪里来的邪气儿,还能寻摸着人身上的生气儿,勾住活人! 脚踝被扯住的瞬间,我也沉入水。 视线内看见许拐子身边的那股水旋即越发壮大,流速达到惊人的状态,而我也被卷入其中。 咳咳! 甚至,在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被拖下水,还呛了好几口进入鼻腔,也没憋多少气。 我入水后下意识拼命挣扎,可怎么也使不出摆脱许拐子和漩涡的力气。 呼吸是越来越困难,我肺里那点空气,支撑不过几秒。 恍惚间,我心沉的彻底... 都说捞尸人短命,我恐怕也要交代在这里,彻彻底底用生命印证了干这一行的命运。 晦暗的河水里让人看不清虚实,我眼前有什么东西晃了过去,感觉有东西杵在我身边。 而绝望中,我似乎听见了我爹的声音! “千水...走,快走。” ------------ 第24章 守护 绝望之间,听到我爹的声音,有种莫名的振奋,因为缺氧而昏沉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许多。 可下一瞬,我就意识到不对劲。 我在水里,怎么可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我爹的声音,恐怕是我惊惶到极致听见的幻音。 想到这,我心跳得越来越厉害,难道自己是要死了吗... 我睁大眼睛,脑袋已经完全空白,只剩脚踝那股要命的拉力,给我拖进无尽的深渊中。 可就在这种压抑感逼得我绝望之时,我感觉杵在我身边的那东西动了。 水流瞬间有了惊人的变化。 然后,我就看见一道黑影杵在了我眼前,几乎快要贴在我鼻子上! 我吓得一激灵,脑子也清明一些,连忙伸出后扒拉开那道黑影。 生怕是许拐子召来的一些沉尸,想缠上我,要我的命。 可我伸手的瞬间,突然呆住了。 那道黑影随着激荡的水流旋转,翻了个面,一下将脸对着我。 我看了一眼后,整个人如坠冰窖。 那人双眼紧闭,一张国字脸绷的很紧,嘴角朝下微弯,看上一脸严肃和凄苦。 就这么一眼,我的心口开始剧烈疼痛。 这不是我爹是谁! 他从码头回村和姜老头碰头,这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蓬湾河沟! 而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再无生命气息。 我爹死了! 我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是我想了一万种可能也没想到的意外。 鼻腔发酸,心口剧痛,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那一刻,我万念俱灰,心想还不如就这样死在水里,陪我爹一起父子俩还能做个伴。 似乎感觉到我的死志,我爹眉心拧成了一团疙瘩,这样定定对着我。 虽然他闭着眼睛,但我能感受到那股担忧的目光。 而此时,脚上那股大力又攀了上来,拽着我想要了我的命。 可这一次,我心中全然没有了恐惧,只有无尽的悲伤和愤怒,我恨得发狂。 我头朝下一栽,伸手扯住拽着我脚踝的那只手。 然后掏出腰间匕首,直接将那只手斩断。 都说死者为大,捞尸的即使被水鬼缠上,也不情愿对尸体动手。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爹死了,十有八九还和这许拐子有关。 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他要害我命,我断他一只手又能怎样? 弄死他! 断手瞬间,那股拉扯我的力量消失不见,许拐子的身体猛地下坠,我望了过去,直到他消失不见。 而此时,我爹的尸体还杵在原地。 不知怎的,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尸体笔直立在那里,水下的漩涡似乎被镇住了,冲击在我周围的力量,明显减弱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是我爹在冥冥之中,保护着我。 “爹,我一定带你回去,给你报仇!” 我心中暗自发誓,朝上靠近我爹的尸体,环住他后就开始朝水面游去。 许是这股劲儿憋得太久,很快我就冲出水面,打量两眼后,就搞清水面的状况。 周围的漩涡依旧在扩散,没有人敢下水来救我。 而我稍微拨动四肢试探了下,赫然发现阻拦我上岸的力量更强了。 这些漩涡不知何时,已经布满半个河面,想要游回去,几十米的距离,宛如天堑一般。 我晃了晃脑袋,强行镇定下来,把绳索穿过我爹腋下,给他捆住,然后拼了命往岸边游。 而我的挣扎,岸边的人也看在眼里。 不知是谁的声音传来过来,大喊道:“千水,上岸呐,别管尸体了!你别栽水里头了!” “快游,快游,水漩子要命的!” 所有人都在喊叫我快点上岸,而不是捞尸。 可他们哪里知道,我身后拽的,是我亲爹。 明明半天前,还为我遮风挡雨的亲爹。 我怎么能丢下他留在这冰冷的河水里! 就在我挣扎的这几秒,已经用了最大力气摆脱,但依旧没游出多远。 水龙生波引起的漩涡,暗地里席卷的力量达到惊人的程度,仿佛一双大手死死拖拽着我,根本游不出去。 我咬着牙,那股狠劲儿冲上脑门,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只为了完成一件事。 带我爹上岸! 哗哗! 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的水浪声越来越大。 突然,我手中的力量一松,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等扭头看去,我头皮一炸,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套在我爹身上的绳索松动了,他的尸体几乎瞬间被卷入漩涡中心,动弹不得! “爹!爹!” 我大声嚎叫着,仿佛我爹还能听见我的呼喊,像往常一样,如游鱼那般轻松回到我身边。 可任凭我怎么哀嚎,他的尸体像钉子那样,定在原地,随着漩涡的冲击,起起伏伏,但距离和我隔得越来越远。 我心中悲愤,眼泪夺眶而出的刹那,想要往回游,去捞我爹的尸体。 这时,我看见我爹朝我看了过来,他眼睛虽然闭着,但我有种感应,他是在警告我。 快逃! 随着他尸体留在漩涡中,河面上的漩涡似乎被镇住,钳制在我身上的力量骤然消失,瞬间感到无比轻松。 在我犹豫间,水下一股波浪卷了过来,我的身体借着水流,朝岸边飘去。 与此同时,扑通的下水声传来。 岸边那些老乡也顷刻间入水,几个人游过来靠近我,生怕我脱力同样溺水,合力架着我,给我拖拽到岸边。 我根本没有多余力气反抗,很快,就被他们拖上了岸。 我怔怔望向河面,在我出水后没多久,漩涡似乎也跟着消失。 只有我爹的尸体,还在河面上。 而此时,他的尸体更是笔直地竖着,水面上露着脑袋,与岸边的我遥遥相望。 “那不是罗兵吗?!” 这下,姜老头也看清了水中的尸体,一脸骇然。 而其他人也是被吓得当场呆立,半天不敢出声。 蓬湾村远近闻名的捞尸人诡异死在河里,任谁都不敢想发生了什么! 我脑袋嗡嗡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就这么盯着我爹的尸体,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可这事儿还没完,更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我爹露出的脑袋一旁,一只手从水面伸了出来,轻轻地抚摸向他的头顶。 几乎瞬间,我爹的尸体就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就像有人从水底,给他按了下去! 岸边的众人也发出惊恐的叫声,这番景象,简直恐怖到了极点。 而我看得分明,那双苍白纤细的手上,染着些妖冶的朱红色痕迹。 是朱砂! 我认得那些东西,毫无疑问,是我娘在水里! 她害死了我爹! ------------ 第25章 灵车 看着这一幕,我脸色大变。 我娘的尸体被那些精怪抬走,竟然流落到了蓬湾河沟里! 而这小小河沟,接二连三死了许拐子和我爹,怎么看都像是她害死的! 除了她,其他人哪有这等本事! 想到这,我整个人因极度的愤怒,止不住抖了起来。 我内心不断质问,这是为什么,她心中对世间再怨恨,可我爹是无辜的! 怎么就害了他的命呢! 这时,姜老头反应过来,一脸震惊走到我身边,说:“刚刚河里的,是罗兵?” 我点点头,哽咽着将下水后,和许拐子缠斗的事和说了个大概。 我又把看见的那只手,认出是我娘的尸体,也说了出来。 回顾完整件事,我心中实在忍不住悲怆,开口问道: “可我爹怎么就死在了河里?姜爷爷,我娘为什么要害我爹,这是为什么啊!” 这一声质问,引得姜老头也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变得沉默起来。 他一脸惊疑盯着河面许久,神色很不解,片刻后,手指开始掐动,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等姜老手指停下,神色也缓了缓,然后极为笃定开口:“你娘不会害死你爹!这事儿,绝对有蹊跷。” 我猛然间抬头看向姜老头,满脸疑惑和惊骇。 不是我娘,还能是谁? 那只手我认识,是我娘拽着我爹下河,眼下害得他连岸都不能上,要在水里做了水鬼。 姜老头有什么理由断定不是我娘害的? 迟疑一瞬,我心中也有了答案。 或许,姜老头是在可怜我,不想让我知道真相。 不然,亲眼看见自己亲娘害了养父,至亲杀了至亲,那种愧疚和痛苦会让人精神崩溃。 似乎察觉到我的想法,姜老头冷冷看了我一眼,说:“你是不信我的话?罗兵的死,绝对另有说法!” “你要再这副哭哭啼啼模样,你爹就呆在河里,永不瞑目了!” 姜老头整个人都变得无比严肃,让人不敢质疑。 一听,我连忙擦干眼泪,怔怔看向姜老头。 从我爹的言语中,姜老头很值得信任,本事极大。 难道他察觉到什么不同,认为这件事真的另有玄机? 见我情绪平静一些,姜老头根本不多解释,转头看向其他人,继续道:“有人栽河沟里,千水都捞不上来,咱们就先别惦记了,先赶回村子,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 说完,他给呆立在一旁也没反应过来的小军叔使唤几句,准备回村里再说。 小军叔这才如梦初醒,收起惊惶的神情,连忙招呼钱亮,还有蓬湾村的其他人回村。 钓鱼的那些人也惊魂未定,很快散了,毕竟死了人,谁都没心情再耗在这里。 眼看着,河岸边再次变得无比安静,气氛也逐渐阴森起来。 我和姜老头走在人群后方,他腿脚慢,只有我陪着他。 一阵风吹来,身上的湿衣服,像黏在我的皮上,拔骨的寒冷直往身体里钻。 比平常下水,冷得多! 走着走着,我的身上开始不自觉打起摆子,止不住地颤抖。 见状,姜老头也意识到不对劲儿,停下脚步看向我,打量几眼后,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他直接弯下腰,上手掀起我的裤脚,我视线跟着移过去,下一秒,我的脸色也变了变。 就这么走了几步路的功夫,我的脚踝上,已经乌青了一片,最显眼的,是几道指印狠狠地贴在上面。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里正是许拐子扯住我沉河,留下的痕迹! 姜老头眉头拧成疙瘩,“你身上过阴气了,这是许拐子挠的还是你爹挠的?” 我连忙回答是许拐子,然后悄悄打量姜老头神色,看他也变了脸色。 “这不对劲,按小军的说法,许拐子正午前后才不见踪影,就算死,也不该有这么大阴气在身,甚至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姜老头语气郑重,似乎觉得许拐子不该有这么大能耐。 我撇了撇嘴,说:“也许是我娘在水里,让他染上了煞气,活人变死人,死人变水鬼..毕竟,这两天闹的怪事,没有一件不吓人的。” 姜老头盯了我一眼,没说话,但目光中有种警告意味,似乎我刚才提起我娘造孽,他有些不高兴。 不过,这抹神色一闪而过,就消失不见。 我神情讪讪,只能赶紧闭嘴。 然后,就见姜老头从腰间布袋掏出一小簇干艾草,散发着特有的味道。 我瞥了一眼有些好奇,可不等开口询问用处,姜老头已经点燃艾草,在我脚踝附近熏了熏,烟火瞬间燎了起来。 顿时,在这股带着特有香味的迷烟包围下,我感觉浑身暖洋洋的,那股子阴冷似乎被逼了出来,让人舒坦至极。 我瞅了姜老头一眼,看他也松了口气,似乎也在关心我,我心里还是暖呼呼的。 艾草烧得很快,没一会儿,姜老头就扔在地上踩灭,我也恢复如常。 虽然衣服还是湿漉漉的,但那股入骨的阴寒彻底消失。 他这一手拔阴,效果显著。 我心里对姜老头的敬重,又多了一分。 这时,姜老头也不邀功,神色淡淡朝我颔首,示意跟上小军叔的步伐。 很快,我们一行人坐着三蹦子朝村子方向驶去。 只是这一路上,每个人都沉默着,面色难看至极,偶尔有人回过神,也不自觉流露出惊惶神色。 我心里明白,这一趟找人,许拐子死了,我爹也死了,即使再不熟,两条人命栽在河沟,也让人感叹生死无常。 而我,心情也无比低落,随着三蹦子的颠簸,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未来在何方,整个人陷入无尽的悲伤。 就在这时,三蹦子猛地一刹车,斗子上的人全都朝前栽,压在了我身上。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忍不住开口大骂开车的要人命。 这时,我余光瞥见前方拐弯处有什么东西拦着,挡住了进村的小路。 我给身上的人推开,抬头向前望去,发现是最前方的小军叔先停的车,我们后面的才跟着刹车。 而拦住小军叔去路的东西,也着实让人震惊。 那是一辆显眼的金杯横扎在路上,上面印了几个字——殡葬一条龙。 显然,这是辆灵车! ------------ 第26章 欠债 见灵车拦在路中间,车上的一些村民面色变了变。 口中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直嫌晦气! 这时,小军叔也下了车,皱着眉头走了过去,像是准备摸清些状况。 我望了过去,那辆金杯车窗紧闭,黑黢黢一片,再加上灵车后排封了窗,一点光不透,看上去阴森森的。 驾驶座上,还不断传来连续的怪声,让人不自觉头皮有些发麻。 小军叔一脸正色,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 很快,那怪声一下停止,驾驶座模糊的人影晃动几下,车窗慢悠悠摇了下来。 只见一名秃头男人,打着哈欠露出了全脸,他睡眼迷蒙的三角眼还挂着眼屎,像是刚睡醒。 我瞧着他这模样,看来灵车停在这里有一会儿了。 他一看我们几辆三蹦子堵在前面,上面又坐满了人,顿时脸色骤然大变。 小军叔还没开口,秃头反而厉色尽显,道:“干嘛呢!徐艳那婆娘,这就喊人来堵我们了!” “就算她今天把蓬湾村的人全叫来,我们也不怕!” “不还钱,她和她那死鬼姘头,谁都别想走出家门!” 我一听,心里有些纳闷。 按理说灵车都是拉死人的,谁家做白事会欠钱啊,这不是让人戳脊梁吗? 再说,这秃子说法也有意思,并不是让这家给钱,而是让人家还钱。 殡葬一条龙,还欠人家灵车的钱,这就说不过去了。 我思索着,一时间也没明白主家和灵车司机怎么闹成这样。 而听了这话,小军叔眉头也皱了起来,拧成疙瘩,说:“徐艳?她姘头?你是在找许拐子?” 那人点点头,脸上横肉一抖,说:“没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要插手?” 他话一说完,小军叔还有三蹦子上的其他人,脸色全都变了。 明显,这是来找许拐子一家的! 而许拐子此时此刻,还在蓬湾河沟里躺着呢! 这叫什么事儿啊! 可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院子里就传来了吵闹的声音,还有东西破碎的响声,一下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小军叔面色一沉,没理会秃头男子,直接推门朝院子里走! 我和三蹦子上的其他村民也跳了下来,紧随其后。 一推门,就看见正对院子的堂屋门上,被泼了刺眼的红漆,不断流淌在地上,看上去像一滩污血。 一个三十来岁,烫着满头卷发的俏丽妇女躺在地上,身边散落着开水瓶胆碎片,正哭得梨花带雨,让人怜惜非常。 “乔老二,你不是人啊!欺负我这寡妇,逼债逼到家里!不仅要钱,还要我的人!” “你要钱不要脸,丧尽天良,这是逼着我去死啊!我徐艳为了清白,也不想活了,就死在这里算了!” 说着,女人一咕噜滚爬起来,就要朝院门上迎头撞去。 就在她冲出去的瞬间,小军叔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扯住,拦了下来。 这才阻止了一场悲剧发生。 可下一瞬,我仔细瞧见那女人躲在小军叔身后的刹那,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我心里咯噔一声,算是看明白了。 这女人见有人来了,故意演戏,好躲在小军叔身后,拿他当枪使,给自己撑腰呢! 想到这,我不免多打量她几眼,从她那娇弱的表情,和精亮的眸光中看出。 这女人心机深得很! 果不其然,那些原本和她对峙的壮汉,立刻指着她大骂起来,各种难听的话都朝她招呼。 可徐艳就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姿态,以不变应万变,丝毫不带怕的。 也就几句话功夫,我身边的村民也被激得义愤填膺起来,互相开始对骂。 眼看两边矛盾激化,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这时,姜老头站在人群中咳嗽了几声,开口道:“乔老二是吧,乔寅山是你什么人?” 对面人群,一名尖脸男子走了出来,一挥手,止住了身旁几人的骂声,打量姜老头几眼,说:“那是我哥,怎么,你认识他想和我攀攀关系?” “那你就是乔辰海了?你们不在万青镇拉人,跑蓬湾村干嘛?我记得这片不是你们的地盘吧,就算你哥来了,也该是汪强的地头,他说了算。”姜老头淡淡道。 做白事业务也讲究地盘,万青镇离我们村有些距离,要真是那边来的人,怕是坏了规矩在抢人家生意。 闻言,乔辰海打量姜老头几眼,似乎没认出他的身份。 但对方年龄摆在这里,吃的盐比他嚼的饭还多,又提起殡葬一行汪强的名头,他自然不敢怠慢。 乔辰海思索再三,开口道:“看来老爷子也是行内人,那我也不说外行话。是你们村许拐子喊我来的,说是有家女人要冥配,让我帮着找下家。” “我给了十万定金,说好今天带车领人。结果,现在尸体拉不着,收钱的人还躲着,钱被黑了,到哪里告状我都是苦主。” “让许拐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一个村的,少管闲事!” 我一听,心猛然一沉。 许拐子给杨四海做事,和我外公一家粘的紧。 莫不是昨天晚上,外公真不要脸的联系了外人,要给我娘尸体拉走,给人做了配,想要再捞一笔! 想到这里,我怒火中烧,恨不得杀人! 听到这,姜老头也一脸异色,严肃问道:“许拐子让你来拉人,拉谁家的?现在白事行当可不沾作配,你们别坏了规矩,犯忌讳。” “规矩?”乔辰海啐了口痰,很是不屑,“钱就是规矩,有人出钱就是定规矩的人!这年头谁还怕犯忌讳,穷鬼可比恶鬼可怕多了。” 说着,他很是嚣张地盯着姜老头,继续道:“我拉的那家女人,叫杨云梅,生辰八字粘着户口本复印件都送来了,肯定是家里人同意的,就算你们不爽,也憋着,不然十万定金给我吐出来,再谈后面的事!” 我一听,彻底愤怒了。 原来我娘真让那禽兽不如的外公卖了,想要敲骨吸髓,榨尽最后一丝价值。 “草拟大爷,谁说她家里人同意了!我就是她亲儿子,敢动我娘的尸体,我踏马揍死你!” 我怒不可遏地挥拳,砸向了乔辰海的脸。 ------------ 第27章 黑锅 砰! 我出拳迅猛果断,这么一下砸在乔辰海脸上,他立刻受不住被撂倒在地,双手盖住整张脸不断翻滚。 “你敢动我,找死!兄弟们给我上!” 乔辰海躺在地上,捂着眼眶,反应了几秒,才感受到那股子疼痛,忍不住嗷嗷大叫。 嘴里不断喊着要弄死我,弄死我全家。 见此一幕,他身旁那些凶煞的大汉也回过神,五六个人冲过来,要动手揍我。 而我身后的小军叔也大喝一声,带着人涌了过来,把我团团围住护着。 蓬湾村的地盘上,总不能让几个外人给我欺负了。 顿时,院子里变得乱糟糟的,点燃的愤怒已经席卷全场。 眼看着,这场冲突避无可避,对峙的两方就要打起来了。 一旁的徐艳突然出声,尖叫道:“等等!” 众人下意识定住脚步,看向她。 这会儿,徐艳褪去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双媚眼提溜直转,盯着我不怀好意,说:“你们打什么打,冤有头债有主,说白了是为了钱!” “定金老许是收了,但最后还不是给了人家亲儿子,他可跑不了!” “所以想要钱,很简单...”徐艳止住话语,故意卖了个关子 乔辰海一群人阴恻恻盯着我,那模样恨不得给我生吞了。 “你说说看,我的钱到底怎么解决。”接着,乔辰海捂着脸,拦着身边人对我动手,这十万块对他才是最重要的。 徐艳瞥了我一眼,道:“这是杨云梅亲儿子,我家老许是收了钱,但他只是中间人,大头可都给杨家了,这是规矩。所以想要钱,你们得去找真正收钱不给尸体的杨家啊。” “而且那是他亲妈,尸体肯定在他家!我家没拿大头,也没有尸体,怎么说也不该赔全部的钱吧,让他赔!” 徐艳眼神贪婪,口齿伶俐,三言两语间就把祸水引到我身上。 我怒喝道:“你放屁,我家从来没要配尸,是许拐子和杨家勾结,做了不要脸的事,现在屎盆子扣我头上,还想讹我的钱,你们要不要脸啊!” 徐艳的心思我算看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把钱黑了,而黑锅想让我背。 我爹收养我后我就姓罗,没吃过杨家一口饭,早和外公一家没了关系,我们是两家人! 现在,他们私底下收了钱,要把我娘卖了,可外人不知道其中关系,只当我和外公是一家人,家里要钱是给我的。 很可能把账算在我头上! 这简直是天降大锅,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果不其然,乔辰海脸色阴沉了几分,死死盯着我,说:“是啊,你小子肯定拿了大头!” “我就问你,是还钱还是交尸,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我要你们蓬湾村不得安宁!” 话音一落,乔辰海身边的大汉抽出藏在后腰上,有半个小臂长的刺刀。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见对方为了钱,直接上了刀具,小军叔他们也是额头冷汗直冒,连连退后,不敢再上前给我撑腰。 村里人大多都是普通人,骂街打架还能帮忙,亮刀子要命的事,可没人敢出头。 我心里也是猛地激灵,人比鬼可怕! 可眼下,我爹死了,我光棍一条,别说十万,就是掏十块也是够呛,压根拿不出一分钱来! 而乔辰海咄咄逼人模样,是一定要拿回他的钱。 “不就十万吗?老头子我出了。” 就在气氛快要凝固之时,姜老头突然开口。 而这一张嘴,竟然把事情揽了下来。 “哦?老爷子,你说你出钱?我要的可是现金,别想忽悠我走,当我是傻逼。” 乔辰海晃了晃手中的刀,脸色冷酷异常。 显然,这件事不当场解决,恐怕他们不会放过我。 “你现在给汪强打电话,就说是姜淮远欠你十万,他不敢不给。”姜老头淡淡道。 姜老头颇有气势的模样,瞬间镇住乔辰海,他迟疑一瞬,直接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看来做这一行的,多少也有些联系。 很快,就听见乔辰海接连拨通了几个号码,直到最后一个,似乎正是白天来收尸的汪强本人。 乔辰海当着我们的面,说到姜淮远三个字,又说姜老头欠了十万块要取现金。 话音刚落,电话里汪强不知道说了什么,乔辰海面色缓和许多,攀上了喜色。 估摸着,十万块的事情应该是谈妥了。 挂断电话,乔辰海扫了我和姜老头一眼,说:“汪强说话还算数,我就暂时信了你们,这就去拿钱。” “但这事儿也没完,你小子打了我一拳,我记着呢!” 乔辰海走了过来,向我脚边吐了口痰,但他更着急要回自己的十万块钱,并没有再为难我,就带着人离开。 可他临走时看我的眼神,恶狠狠的,我心里明白,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等他们的背影消失,我连忙看向姜老头,说:“姜爷爷,你真出十万啊!咱们没拿钱,凭什么给许拐子和外公背锅。” 然后,我又恶狠狠剜了徐艳几眼,都是这女人从中作梗,害我至此! 姜老头双手一背,漠然道:“别急,这钱他拿了,迟早要跪着给我送回来。” 丢下这句话,姜老头便朝院子外走,似乎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 其他人看他这态度,也是摇了摇头,看向徐艳眼神透露着厌恶,紧跟着也抬脚离开。 “军哥,等等啊!”就在我们刚走出院门刹那,徐艳又不要脸的跟上来,凑在小军叔身旁挤眉弄眼。 小军叔冷冷看了她一眼,没好脸色,扭头就要走。 “军哥,你帮忙找到老许人没啊,他这囊货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惹这么大事儿也不回来收拾!” 见小军叔不理她,徐艳依旧厚脸皮缠着,自顾自继续问道。 看来,人家压根就不把刚刚发生的事儿放在心上,没一点愧疚,把所有人当傻子糊弄呢。 这时,小军叔停下了脚步,冷笑一声,说:“你问我许拐子去哪儿了?呵呵,看见人家千水一身湿衣服没?” “他死在蓬湾河沟,是千水不要命下去捞的,你还作孽冤枉人家拿了黑心钱!” “想找老许,下辈子吧!” 小军叔说完,护着我就朝外走,半句话都不想和徐艳多说。 十万! 那可是一个家庭三五年都攒不下来的积蓄,让这些黑良心的吞了,还把我牵扯进去。 小军叔知道真相,也是真怒了。 而徐艳听后,呆立当场,双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似乎不敢相信听见的答案。 许拐子死了! “不可能,老许怕水,从不朝河边走,他怎么可能死在水里!” 身后,徐艳悲伤的尖叫声传来,似乎沉浸在震惊和绝望中无法自拔。 听见哭喊,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这一眼,让我猛地打了个激灵。 余光瞥见远处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一步一步,向徐艳的小院走去。 可一眼望到尽头的小路上,连半个人毛都没看见。 我额头激起一阵白毛汗,吓得不敢呼吸,整个人僵在原地。 有什么东西过去了,还是从水里上来的? ------------ 第28章 回魂 头顶洒下来的阳光恍了我的眼睛,下意识用手遮住。 阴影下,我看得更清了。 脚印的尽头竟然显出一道模糊的影子,弯着腰猫在院子外,向里探头张望。 看清那背影的一瞬间,我瞳孔巨震,目光不敢偏移分毫。 那不是许拐子又是谁? 这一幕,瘆得人心发慌。 “千水,站在那里发愣干啥,见鬼了?” 见我猛然驻足不前,小军叔扯了扯我,将我从恐惧中拉回现实。 再一看,哪里还有许拐子的身影,那串湿漉漉的脚印也不见了。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苦笑一下,道:“没啥,想到一些事儿。” 然后立即跟上小军叔,快步离开。 并肩走着,我沉默一瞬后,轻声说:“这女人和许拐子什么关系?为啥哭得那么伤心。” 我心里其实没底儿,这女人哭喊几声,竟然能唤回许拐子的魂儿,这也太蹊跷了。 要知道,即使是设了灵堂,摆了夹生饭,也只有头七鬼魂才因执念,有机会回家看看。 许拐子是有执念,还是有怨念挂在这女人身上?这么轻易就回来了。 小军叔扭头看我,脸上骤然换上八卦表情,一脸讳莫如深说:“这女人是许拐子姘头,别看两人人品不咋地,但王八看绿豆,听说是臭味相投的真爱。” “许拐子小时候得病腿瘸了,一直没娶媳妇,是跟了杨四海做事,才有点钱让人多看两眼。几年前,徐艳被老公家暴,打回了蓬湾村,不知怎的和许拐子勾搭上,噶了姘头。” “许拐子挣点钱,全花她身上了,做个头发都几百上千,还买衣服买包,去年还给徐艳出头,喊人去隔壁村给她老公揍了一顿。” “两人这点烂裤裆的事儿大家都知道,许拐子死了,徐艳恐怕是真的伤心。” 听完,我沉默了。 难怪能唤回许拐子的魂儿,他和徐艳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看得出,有几分真情在。 不过,我也没多当真,这真情能残留几分,谁也说不清。也许只是哭嚎许拐子死了,没人挣钱花了,才是真的。 ...... 回村没多久,我们一行人再次来到南边那处开会的院子。 只是一进院子,和我们离去时相比,大变模样。 那个原本放着农机和公用器具的草棚,不知道什么时候搬空了。 里面摆着一个长木桌,上面放着些东西,用一大张白布盖着。 里面一股怪味传来出来,上头还有不少苍蝇围着乱撞,看上去脏兮兮的。 我瞅了一眼,就向旁边瞟去的时候,忍不住被吸引过去。 那长桌背后,还放了不少东西,用黑布扎着,立在棚子里面,看样子有成年人高,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随着我的目光移过去,总觉得那黑布下面,有什么东西也盯着我,寒意不自觉升起,让人心里发怵。 这时,见我们一群人回来,村长也从屋里出来,他指了指草棚那些新出现的东西,低声和姜老头交谈着。 两人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一些事。 我跟在旁边,就听见姜老头开始说起蓬湾河沟发生的事。 说起许拐子死了,村长明显一愣,倍感意外,然后又提起我爹,村长脸色才是真正骤然大变,无比震惊。 他连忙看了我好几眼,惊疑不定,一脸不可置信。 捞尸人死在河里... 这事儿,放哪里讲都是骇人听闻的消息。 “罗兵命苦啊...”缓了几秒后,村长摇摇头,叹气说道。 我听了,那股悲伤再次涌上心头。 姜老头也少见的点了根烟,啪嗒啪嗒抽着,我看得出来,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对于我爹的死,他心里多少也是有了疙瘩。 半晌,姜老头吐了口烟圈,目光落在草棚内,说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吃个饭,就等晚上干正事吧。” 村长连连点头,也说村里出这么大的事儿,杨老歪到底是杀人凶手,他能也不能老把人绑在屋里。 时间长了,总归是祸患,之后肯定要送到警局伏法。 大家心知肚明,要赶快把村里的邪乎事解决,才有安稳日子过。 很快,村长就安排人散了,喊了小军叔回家弄点饭菜,给我们填饱肚子,吃饱了晚上才有力气办事。 而这会儿间隙功夫,只剩我和姜老头留在这里。 见其他人都走了,姜老头面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说:“千水,你爹的死,恐怕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 我神色一动,心中也涌起几分猜想。 我是知道我爹本事的,他那身下水功夫,没理由淹死在河里,哪怕有许拐子这个刚死的水鬼作祟,他也绝对有办法对付。 他的死,肯定有蹊跷,如果不是意外,那只可能被人害了。 我想起最后从河里伸出的哪知沾染朱砂的手,害死我爹的只可能是化了煞的我娘! 她又凶又狠,也有本事害我爹。 我面色沉重,说:“如果不是意外,我肯定,最后是我娘拉我爹下水的,那只手就是她!” 姜老头摇了摇头,道:“我算的不是这样,他走得很...心甘情愿。” “啥?”我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心甘情愿? 那是说我爹自己去死的? 姜老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至于是不是我想的那样,今晚就见分晓。” 说完,他就闭口不言,缓缓阖目,似乎下午消耗了很多体力,现在需要养神。 我张了张嘴,满腹疑惑哽在喉咙。 无论如何,我都不信姜老头说的话,他怕是老马失蹄,想岔了吧。 但他那副样子,明显在等待时机才会告诉我答案,我只能咽下无数的疑惑,等他自己开口。 很快,小军叔和村长就送来了晚饭,又给我送来换洗的衣服。 我穿上干净的衣服,囫囵一顿狂吃,补充体力,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而此时,太阳刚刚下山,天色将暗未暗。 我端着碗,夹了些饭菜,蹲在院子里扒拉最后几口,顺便透透气。 低头干饭间,感觉一阵冷风吹过,猛地钻进我脖子里,激得人打了个寒颤。 我下意识站起来。 可就在抬头瞬间,院外出现的景象,让我整个人鸡皮疙瘩直起! 院门外,有半张铁青的脸探了出来。 那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我呢,眼里满是缭绕黑气,显得怨毒不堪。 我脑袋嗡嗡直响,就对视了一眼,吓得我连碗都拿不住,掉在地上砸了哐当一声脆响。 而那人用手扒拉着院门,诡异的是他右手没了手掌,手腕处还有血迹挂着。 见我也盯着他,对方更肆无忌惮地又朝院子里探了探,露出那张全脸。 不是许拐子又是谁? 一张化成灰我都认得的脸! 他怎么回魂上岸,还跟过来了! ------------ 第29章 纸人 看见许拐子出现在院子外,我整个人都被吓激灵了。 尤其那猛地一哆嗦,双腿没蹲住,直接朝坎子下面栽去。 慌乱间,身体比脑子快,下意识先做出反应,右手一撑,让我不至于整个人摔在地上。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啊!”我忍不住叫出声。 饶是再小心,可电光火石间,我也没注意到刚才摔碎的瓷碗。 被瓷片划了一道口子,右手鲜血直流。 再抬头,许拐子那张脸杵在那里,嘴角咧开一条缝,像是奸计得逞的阴笑。 我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许拐子在对我笑,他真的盯上我了! “千水,咋弄的,吃饱了还手软,碗都端不利索了。” 身后,传来姜老头的声音,训斥中还有些担忧。 我脸色咔白,扭头一言不发盯着姜老头,还没缓过劲。 姜老头眉头皱着,似乎察觉到一些不对劲,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印堂发黑,眼珠泛红,你瞅见啥了?”姜老头沉吟说道。 我心神一凝,看来姜老头也猜到大概,连忙指向院子外。 此时,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我确信我是看见许拐子了! “许拐子扒门口朝里看...活见鬼了。”我紧张道。 姜老头深深看了门外一眼,又转头盯着我受伤的右手若有所思。 见对方眼神探究,我拿起受伤的右手,给姜老头看了看,又说起在河里,我被他勾住,砍断了他的手才脱身。 听完,姜老头没有说话,但整张脸完全阴沉下来。 他抓起我的手,从腰间的布袋捻出一些粉末,撒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粉末真有奇效,血很快止住。 而姜老头忙完一切,才说道:“水鬼想上岸害人,比登天还难,能追到这里,让你躲不开血光之灾,不简单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背后也是冷汗直冒,看来我右手流血,真是许拐子的报复。 忽的,我想起我爹曾经说过,水鬼和别的鬼祟不一样,他们的死,是被困在水里,所以急着找替死鬼脱身。 徐艳那一嗓子哭喊,能唤回许拐子,就够邪门了。 更别说他还跟着我找到这里,隐隐等着要我命的架势。 我从没遇见过这么难缠的鬼祟! 甚至,我爹还和他死在一个河沟里。 那下一个,会是我吗? 我莫名开始紧张,不安问道:“姜爷爷,许拐子是来要我的命吗?我该怎么办...” 这次,姜老头并没有卖关子,胸有成竹朝草棚里一指,说:“保命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我的目光顺着望了过去,入眼的,就是那长桌,和后面用黑布包着的东西。 “天黑了,那些东西也可以出来了。”姜老头看了看天色,朝我微微颔首,示意我去把东西抬出来。 见是能救命的东西我也不敢怠慢,直接跑进草棚,挨个把东西搬了出来。 一只脚刚踏进草棚,我就感受到一股让人发寒的压迫感。 我眼皮跳了几下,喉结滚动下意识吞了几下口水,才壮起胆子走了进去。 那些黑布缠的很紧,凑近后,发现比我还高半个头,身材似人非人。 随着我的目光打量过去,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就好像草棚里藏了好几个人,在暗处无比防备地盯着我看呢。 我咬了下舌尖,强行把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甩了出去,又朝手心哈了几口气,直接上手搬运这些东西。 使劲后才发现,黑布下绑着的东西,有些分量。 我一个人抬,压在胳膊上的重量,让人手臂发酸。 可姜老头说这是能保我命的东西,我可算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哼哧哼哧,马不停歇全搬了出来。 然后,又按照姜老头的指点,摆放好了位置。 此时,村长和小军叔见我忙乎着,也站在远处观望。 直到我要搬那张长桌,小军叔才上前帮忙。 靠近后,我才发现白布盖着的东西比想象中更难闻。 一股子腥臭,直冲鼻子,周围的苍蝇更是打转的让人心烦。 我和小军叔合力抬出了桌子,一切才算完。 姜老头瞄了一眼,一抬手,说:“掀开吧,晦月初升,时辰也算到了。” 我有些紧张,十分好奇准备了什么东西,搞这么大阵势。 我摸了过去,掏出随身带着的匕首,直接割断了缠在黑布上的绳子。 随手掀开遮挡,下一瞬,我被吓了一大跳。 黑布下,出现的是一张紧绷的脸,双眼漆黑,嘴巴大张呈怒吼模样,看上去凶神恶煞。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纸糊的,但看上去栩栩如生,第一眼完全没意识到是个纸人。 我倒退两步看清黑布包裹下的纸人全貌,这做工手艺极为精巧,完全盘活了假人的神态。 我刚啧啧称奇,突然想起一件事,头皮忍不住开始发麻。 这是一尊纸人,可为啥抬起来那么费劲? 重的像搬起来一具真人! 想到这,我看向那纸人,总感觉那漆黑的眼球是在盯着我看,仿佛活过来一般。 姜老头看我露出些许得意神情,淡淡说道:“见一眼就怕了?” 我点点头,并不逞强,这扎纸人的手艺我从未见过,能做到如此神形具备,着实震惊到我了。 姜老头神秘一笑,说:“这才到哪儿,真正的用处还在后面呢。” 他直接走了过来,和纸人面对面站着,眼神闪烁着光芒,有种难以形容的神采和霸气。 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一时间,我也被他感染,心中那股惊惶不自觉散去不少。 姜老头说要保我,我相信是真的,而我也只能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才有一线生机。 这时,姜老头扭头看向我,吩咐道:“时间差不多了,这边也算准备好了,你去给杨老歪提溜过来。” 我点点头,扭身就朝外走。 等走到院门口,我一拍脑袋,想起我随身带的布袋还在屋里,没有那些绳索,我可不敢招惹殃鬼上身的外公。 当即我就扭头,可回头这一眼,冷不丁给我魂儿都吓掉了。 院子里那些纸人,我摆放的方位各有不同,可就在我上一秒扭身的瞬间,大大变了模样。 此刻,全都明晃晃朝我一个人望着,鬼气森森打量着我! 也就是说,纸人...自己动了?! ------------ 第30章 饿鬼 那些纸人齐齐盯着我,晦暗的天色下,直接给我吓个半死。 而姜老头被纸人环绕,远远看去,整个人也阴森森的。 见我又回头,姜老头幽幽开口,说:“还不走?” 我站在院子门口,和他有些距离,总觉耳边蒙了东西听不太清他的声音。 但很明显,姜老头说话声音变得无比低哑,才让我觉得传来的问话,极为幽远。 而那些声音缥缈喑哑,又好像有很多人跟在他身后,一起在发声,听起来都有回音了。 “姜爷爷,你说啥?”我下意识试探一句,生怕出现第二个人的声音... “你愣着干嘛?还不走!”姜老头提了气,这次,我才确认是他本人。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东西忘拿了,包落在屋里。” 姜老头睨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连忙识趣儿地跑进屋里拿东西。 很快,挂上我的家伙什,就朝村长家走去。 只是,离开院子时隐隐听见一丁点笑声... 那调子,起得有些诡异,尖细短促,就像是有人躲在暗处,憋不住的一声讥笑。 等走了十几米后,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我,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回头看。 可这么一眼,我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小路尽头,那些纸人立在院子里,月光冷冷洒落下来,影影绰绰间,像是有几十道人影在院子里徘徊。 我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里。 夜幕降临,村子悄然发生了让人摸不透的变化! 想到这,我心中升腾起极度的不安。 外公昨天那发狂的模样在历历在目,今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得尽快解决这些诡异的源头。 咬着牙,我强压心中的恐惧,飞奔向村长家。 没几分钟,我就站在了那栋五层小楼院外。 敲了敲门,院里很快传来脚步声,非常急促。 吱呀一声,门后露出一张紧张惊惶的面孔,正是周悦婶子。 她一见是我,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连忙开口道:“千水你可来了,快去看看你外公吧,他好像不行了。” 我脸色立刻变了变。 听姜老头那意思,想要引来母煞,平息村子里的风波,外公是关键一环。 他要此刻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我应了一声,连忙跟着箭步大跨,来到关押外公的柴房前。 周悦婶子跟在身后,指向那漆黑无光的屋子,声音颤抖:“下午还好好,莫约一刻钟前,你外公扒在窗户前,咧着嘴开始啃封窗的铁栅栏,都咬出血了,还翻着眼白对我笑。” “我喊了好几声,跟中邪了似得,不带答应的,直到刚刚自己昏死过去,吓死个人嘞。” 听了婶子的话,我感到脊背有些凉意窜了起来。 外公这动静,明显不正常,要是在水里,我还能有些对付水鬼的手段。 可若真是中邪了,我可没啥制服他的本事,怕是要出事啊。 想到这,我心头一紧,琢磨着要不要回去先和姜老头商量一下再说。 见我站在原地沉默,周悦婶子看了我几眼,忍不住开口道:“千水,说到底杨老歪是你外公,你们是一家人。他现在背着人命,要是在我们家出事儿了,那可真说不清。” “你还是快点给他带走吧。” 我一听,也是一脸尴尬,明白婶子的意思了。 大家都不想惹事。 村长即使再能担事儿,可外公犯下的罪那是要命的。 关在这里守着,要是死了伤了,谁都说不清。 到时候有个万一,闹起来就是把脸翻过来是屁股,难看得很。 我连忙陪笑,说道:“婶子放心,我这就给他弄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人家做到这份上,也是仁至义尽,想了想,决定不能再打扰人家,速战速决,将外公弄走再说! 说完,我就找周悦婶子要来柴房的挂锁钥匙,独自进了屋内。 屋子里漆黑一片,我想要开灯,但摸索半天也没找到开关,扭头想找婶子帮忙,可屋外哪还有半个人影。 叹了口气,我心里也能理解。 怕是外公中邪后的模样太过骇人,家里又没男人镇着,婶子一个人害怕就躲回屋去了。 我定了定神,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后,借着窗外的月光开始摸索前进。 就在这时,屋里角落方向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一下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顺着响动望了过去,只见黑暗中,一双泛着幽绿光芒的小眼睛,正死死盯着我。 猛地瞥见,吓我一大跳。 等我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黄皮子,正直立后腿站在墙角,盯着我呢! 对视瞬间,我额头的冷汗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昨天夜里我家院子那么多脚印,多半是这些黄皮子来过,把我娘的尸体拖走的。 而且它们还凶残异常,啃了那些人的尸体,留下一堆白骨。 连姜老头都说它们是精怪。 成了精的黄皮子,那可是无比邪乎的东西,招惹上了不死也脱层皮。 它盯着我,是要作甚! 就在我整个人僵在原地的时候,黄皮子向我站的方向,弯下了身子。 那模样,活像是在朝我鞠躬。 我一看,额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 一只畜生像人一样行礼,岂不是妖怪! 我猛地抽出腰间的匕首,护在身前,生怕那只硕大的黄皮子突然使出妖法,变作什么恐怖之物。 对峙几息,好在那黄皮子突然趴了下去,四脚沾地朝地面拱了拱,我不自觉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是动物模样就行。 然后,一阵急促的啪嗒声响了起来,黄皮子转个身猛地直奔屋外。 我来不及反应,就看着它跳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一时间,我也愣住了。 这些黄皮子进屋是要干嘛? 我正思索着,角落处的柴堆有什么东西耸动了下,吓了我一跳。 目光扫视过去,一道黑影不断蠕动,发出咔咔的响声,诡异地立了起来。 借着洒进屋内的月光,我才看清那里的景象,惊惶地猛咽了几下口水。 那道黑影不是别人,是我那殃鬼上身的外公! 此刻,他不知道从哪里抓了只老鼠,正捧在手里,张开嘴巴,狠狠撕咬咀嚼着。 “好吃...好吃...”外公口齿不清吐出几句话,脸上还挂着完全是无比沉醉的神色。 那模样,完全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凶煞饿鬼! ------------ 第31章 发泄 咔咔骨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得人浑身汗毛倒立。 外公就蹲在那里,不急不慢啃食着老鼠,时不时,喉间还发出尖细畅快的笑声。 整个人已经失去神志,看上去无比邪异! 见到这一幕,我心头一跳,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莫非那黄皮子来了,就是外公中邪的根源所在? 那这么一看,我娘对外公的怨恨,属实难消。 我深呼吸一口气,右手攥紧匕首,准备好一切才慢慢靠近外公。 靠近些,一股子难闻的血腥和骚臭味儿立刻传来过来,我忍不住掩住口鼻。 同时,心中也难免疑惑,这老鼠是哪里抓来的,简直奇臭无比。 等我站在外公身后两米距离,忍不住瞳孔一缩,被眼前一幕吓得抬不起脚。 外公不仅嘴里啃食着老鼠,身前一片,还有数不清的残骸和毛发。 显然,他被关在柴房的这段时间,吃了不止一只老鼠! 呕! 我刚吃完饭,胃里那点东西被恶心的直往嗓子眼冒,差点吐了出来。 这一幕,简直是让活人觉得残忍和惊骇。 “老畜生不做人,现在这模样,真是报应啊。”我心中缓过惊惶后,又忍不住唾弃道。 说实话,我现在恨死外公了,要不是他贪财,我妈当年就不会死在河里。 我爹也会平平安安度过后半生。 他们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外公的事,却被他害得丢了性命。 这股恨意的爆发,此刻完全压过了恐惧,我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就来到外公身后。 我抓住外公的肩头,猛地一扭,然后毫不留情地挥手。 啪! 一记呼啸而过的五指山砸在他脸上。 他就是这样扇我娘的尸体,侮辱她,让她死后都没个安稳日子过。 我这做儿子的,怎么说也要还回来! “畜生!” 接连几下,眼看着外公的脸都被扇歪了,我才觉得解气。 旋即,松开手,外公的身子也瘫软了下去。 我长舒一口气,老东西晕过去也好,这样就能顺利绑着送去姜老头那里。 我绕着外公的身边走了一圈,确认只有那些死老鼠的骨骸外,没有其他东西。 旋即,我就抽出腰间布袋里的绳索,一圈一圈缠在外公身上。 做好一切,我深呼吸一口气拽着绳子尝试提溜了一下。 外公人看着并不高大,但身材结实,都是精肉,这一身重量并不轻。 本想给他拖在地上拽走,但转念一想,他有中邪的征兆,若是身体受不住,突然猝死,那我就说不清了。 想了想,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决定给他背过去。 我双手一提,使出浑身力量让外公立了起来。 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很像酗酒醉晕的人,身体软绵绵的,不仅使不上劲还朝地上倒,一点借力的地方都没有。 比下河捞尸还累! 就这一小会儿功夫,我就累得满头大汗,等我要背上他时,眼睛瞥了一眼,突然停下了动作。 冰冷的月光洒在外公脸上,不知何时,他竟然长大了嘴巴,撑开到了极限位置。 那一口满是烟渍的黄牙,挂着还未消退的血迹,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 一张血盆大口就这么对着我,似乎想要一口咬死我! 嘶! 我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倒退两步,被吓了一大跳。 实在想不明白,外公这老畜生是不是醒了,在故意吓我呢! 我死死盯了他几秒,发现他始终保持着张嘴的状态,心中虽有疑惑,但也稍稍放下心来。 外公还是失去意识的状态,人并没有醒。 我松了口气,这才拿出一块汗巾,从他嘴边绑了起来,防止他合嘴时意外咬到舌头。 而这时,借着微弱的光芒我才发现一些异样。 外公身上的绳索,渗出一些暗红,像是血迹沾染在上面。 可看到这些痕迹,我怔住了。 别人不知道,我心里可是明白的很,这并不是血,是朱砂! 我忍不住打量外公几眼,神色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下水捆尸的朱砂绳,自从成型后,从未有过明显的变化。 尤其,这么多年我爹捞了无数水下的沉尸、水鬼,经历过无数鬼祟,都没出过意外。 可此刻,绳子绑在外公身上,朱砂沁了出来,这么反常的现象绝不是好事。 很有可能,是他身上有着格外恐怖的东西存在,才会让捆尸绳都镇不住了。 我心跳加快了几分。 这事儿绝不简单,恐怕只有姜老头能对付他,我得赶快把他安稳送过去。 我再次确认绳索捆得没问题,直接上手一转,把外公调整到我背后,然后弯着腰用力一顶,给他背了起来。 等出了柴房,我向楼上吆喝了一声,算是给周悦婶子打招呼。 突然,我又想起那些老鼠的残骸,肯定会吓坏别人,连忙又说屋里不太干净,让婶子别进去,到时候我忙完来帮她打扫。 说完一切,楼上也没人回应。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只好赶快离开。 出了院子,只有冷冽的月光洒在小路上,看上去蒙蒙一片。 不知怎的,天一黑,村子里也少了往日的烟火气,安静的要命,气氛显得有些鬼气森森的。 我背着外公,他的身体像一坨没有意识的死肉,格外沉重。 没走几步我就浑身燥热,开始冒汗。 哼哧哼哧走了一段距离,可我的步子却越来越慢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外公重的身体变硬了,压在我身上,像块石头。 从村长家走到第一个路口,我实在有点喘不过气,站在原地喘了口气儿,准备歇歇。 可这时,沙土卷动,刮起了一阵阴风,不断往我身上钻。 我本就流了一身汗,又来阵风刺激,只觉得背上忽冷忽热,让人很不舒服。 连带我心跳也开始莫名加快。 一个人站这里有些瘆人,我打了个激灵后,浑身汗毛竖起,决定立刻就走。 我膝盖一弯,准备给外公背起,猛地哼哧一声,却发现外公像定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我下意识回头,想看看什么情况。 就看见外公鼓起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的脖颈... 下一瞬,他张着血盆大口,就朝我猛地咬了过来! ------------ 第32章 人僵 外公的血盆大口出现在我眼前,无比凶悍地开始下嘴。 目标,正是我脖子上的动脉! 我被吓了一大跳,这要被咬到,可是会出人命的! 慌乱间,侧头避开这令人作呕大嘴,在刹那间堪堪闪避过去。 可外公此时像发了狂,动作又快又猛,即使被捆住了身体,但动作丝毫不慢。 饶是我已经有所反应,但那张嘴还是挨着我的头发,被他狠狠咬住。 紧接着,后脑勺头皮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啊!” 寂静的小路上传来我的一声惨叫。 太疼了! 这老畜生发狂后,简直没了顾忌和人性,凭借着一股原始本能在行动。 我连忙松手,反手肘击在外公腹部,给他撞在地上。 顿时和他隔开半米的安全距离,等我摸向后脑勺泛着剧痛的地方,已经感觉到湿润。 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借着月光打量手心,发现全是血! 这一记生啃,直接让我挂彩了,外公真不是个东西啊! “妈的,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活着就知道害人!” 我恨极了怒骂而出,眼前一片模糊。 甚至脑中充血,心中有种杀人的冲动,恨不得一刀解决了他。 而我的手,也不自觉抽出匕首,想要刺进外公胸膛。 就在这时,胸口处猛地窜出一阵凉意,给我冷了个激灵。 我感到眼前恍惚一瞬后,脑袋变得无比清明,那股上头的杀意也瞬间消失。 此刻,我已经不自觉走到外公身边,手中的匕首离他不过几厘米。 差点就捅进去了! 而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怎么发生的! 我猛地回过神,整个人都吓得僵硬了。 莫不是刚才被鬼祟迷了魂儿,差点被上身了。 不然,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动手伤人啊! 我怔怔看向外公,又想起刚才那张让我回过神的清凉感,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是胸口处传来的。 我连忙朝衣领摸去,拽出挂在胸口的那片金鳞。 月光下,金鳞上的流光更亮了,与白天那种朦胧的氤氲光芒不同,有种破开晦暗的光明之感。 我感到无比意外,难道说金鳞上有种某种神秘的力量在保护着我? 脑海中回闪前几次那股凉意的出现,我更加确定,金鳞冥冥之中散发着超乎想象的力量。 想到这,我的心情微微平复了些。 我爹压箱底的东西,肯定是珍宝,再说,另一片金鳞还在姜老头手上。 他被我爹请来救命,就是看在金鳞的价值上。 之后这么多危险,他也依旧不离不弃保我的命,足以见得金鳞多珍贵。 我长舒一口气,心里总算安定一些。 旋即,我的目光又投向外公。 刚刚他突然的发狂,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此刻,我心里也发怵,不敢轻易靠近他。 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外公泛着狠劲的三角眼也微微睁开,抬眼望向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汗巾绑在嘴上,他的脸崩的吓人,盯着时整个人散发着煞气,眼神无比怨毒。 他嘴里支支吾吾,发出含糊的叫喊,让人分不清他是发狂还是清醒过来。 几乎瞬间,我心里有了决定,管他是什么状态。 我上前一记手刀,直接给外公敲晕了。 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反抗的力量。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我扔掉外公嘴里的汗巾,换上最粗的麻绳勒住他的嘴,然后又拿了一沓黄纸塞在他嘴里。 这么一捣鼓,他的嘴绝对闭不上,彻底失去咬合能力。 加上手脚被捆得结实,我相信这次绝对没问题了。 深呼吸一口气,我再次背起了外公。 他贴在我脖子边,喘出的粗气让我整个人都不舒服。 总让我有种他会猛地惊醒,再次害我的感觉。 强忍这股不适,我慢慢挪动着脚步,向南边那处院子走去。 许是这两天村子发生的怪事太多,周围的院落早早闭户熄灯,一点动静都没有。 月光照亮我的路,而黑夜里呼啸的夜风,夹杂着仿若鬼哭的鸣音,走起夜路让人越发觉得心神不宁起来。 好在这段路,没有再出事。 等安然无事拐入靠近小院的村路时,我甚至有点担心,是不是下手太重,老畜生直接被打了个半死。 我下意识掂了掂身后的外公,看看他还能喘气不。 可这一使劲,我的浑身鸡皮疙瘩止不住的冒了起来。 外公整个人直挺挺的,像一根木头庄子僵在我背上。 我伸手触碰他的身体,僵硬无比,像是死了好几天的样子。 但他靠在我脖子旁的鼻息,一直喘着气儿,绝对还活着。 这明显的变化,又是怎么回事? 我赶紧回头查看外公情况,这时突然有了意外发现。 我们身后,出现了一长串湿漉漉的脚印,此刻,正贴着外公脚下骤然消失。 就像一个人走进了外公身体里,藏了进去! 我看向那诡邪的一幕,脑袋有些空白,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忽的,我膝盖一弯,感觉背上更重了。 那种僵硬,有种背上多了个人的重量。 这一切就在瞬息间发生,让我越发不安起来。 而我此刻也注意到,外公的脸上,出现一种青色的斑块,莫约指甲盖大小,十分明显。 瞬间,我整个人都吓激灵了,意识到身后的外公为何会有这些变化。 这模样,分明是化僵了! 我曾听我爹说过,有些人身前作恶,很容易吸引极为凶煞的恶鬼上身。 他们若是就被一些鬼祟缠上,阴气侵蚀下,身体就会有死尸身上的一些特征,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比如身体僵硬,浮现尸斑,散发死人味儿等等... 外公此刻的模样和传说无异,根本不像活人! 而是一具人僵! 我心里咯噔一下,若真是我想得那样,那他体内岂不是有极为凶煞的恶鬼藏了进去? 而那串湿漉漉的脚印,我几乎瞬间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许拐子! 上岸要来向我索命的许拐子,他并没有离开。 而是趁着夜色,不知何时找到了外公,还上了他的身! ------------ 第33章 忌讳 寂寥的小路上,我独自站在原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席卷而来。 而外公身上,肉眼可见的不断浮现青斑,让我意识到他已经是具人僵。 我眨了眨眼睛,那湿漉漉的脚印已经消失,仿佛是我的错觉。 但背上传来的僵硬感和重量,提醒着我一切都有了惊人的变化。 我咬着牙,脑袋急速思考着如何应对。 突然,灵光闪动的瞬间,我想到一物。 我右手在身上摸着,很快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牛皮袋子。 白天,姜老头给我的那张符纸就在里面! 我想他是有真本事在身,符箓又是正统的驱邪化煞之物。 二话不说,我吧嗒一下,狠狠扣在外公脑门上。 说来也是神奇,那张符竟然不需要任何外力,就这样牢牢贴在外公眉心。 外公身上的青色斑块,也迅速消失。 我背后,顿时轻松了许多。 不自觉松了口气,我再也不敢多做停留,背起外公拔腿就小跑起来。 没几分钟,我就来到小院门外。 此刻,整个院子已经亮起了微弱的灯光,但没见到半个人影,氛围安静的有些诡异。 我扫视一圈,发现那些纸人已经全部摆放就位,就在那张长桌前方两侧。 而长桌上遮掩的白布也消失,露出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三牲血淋淋的头颅。 牛、羊、猪...和一些新鲜的香果贡品。 那些牲畜的头颅就这样正对着院子外,看上去阴森森的。 我朝里面走了几步,连忙大喊:“姜爷爷,我回来了,你快出来看看。”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发出颤响,姜老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去那么久,你小子真是光吃饭,干活慢啊。”姜老头这人随口就爱呲我几句,两天的相处,我已经习惯了。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姜老头的目光扫视一圈,似乎主要到我背在身后的外公,脸色变了变。 他不等我回答,神色严肃道:“这是我给你的那张符?” 我连忙点点头,忍不住夸赞道:“半路出了点意外耽误时间,多亏这张符镇住,我才平安回来的。” 听了我的话,姜老头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显出一丝担忧神色,说:“那你半路是不是给人落地了?” 落地? 我想了想什么意思,莫不是说给外公放下来? 那自然是有的。 半路中外公啃上我的后脑勺,伤口还在疼呢,要不是躲得快,恐怕还要遭更大的罪。 我反应过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姜老头。 姜老头听后眉头紧皱,半晌后,他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千水,你无意间闯下大祸了!” “你外公被殃鬼上过身,本就阴气缠身,命火奄奄一息,又拿捆水鬼的绳子绑人,那也是沾满阴气之物,彻底给他命火盖住了。在一些鬼祟看来,还以为他是死尸,都爱凑过来招惹,可以说是阴上加阴!” “而背尸,一旦起尸,尸体绝不能落地...” 说到这,我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看向姜老头,喃喃道:“不会吧,阴差阳错下这也算背尸?” 姜老头面色凝重点了点头,低声道:“背尸落地,鬼祟不宁,闹起来可没有安生。” 我心里咯噔一下。 隐隐约约觉得,外公身后那串脚印,恐怕就是因为尸体落地,才跟上来的! 而许拐子在水里那么凶,又上了岸,从始至终就在找我。 那外公体内藏有恶鬼,变成人僵也就讲得通了.... 一切都是因为我意外犯了忌讳,外公就被许拐子上身了! 我连忙和姜老头说起我的猜想,他看着我没有说话,但目光也越发深沉严肃。 我立刻明白,心中的猜想恐怕是真的! 果不其然,沉吟了几息的姜老头微微叹了口气,道:“事情来了也躲不过,一切决断,就在今日!” “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听我的吩咐行动,可明白?” 我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这时候姜老头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紧接着,他也没有责怪我,而是去长桌前的桌子上取了三支香,当着我面点燃了。 然后姜老头围着我和外公环绕一圈。 只见那三支香飘出的烟雾很迷蒙,每一道烟气都顺着不同方向飘去。 好像四面八方都藏着什么东西,在吞噬这些烟雾。 而且香火燃烧得特别快,我数着姜老头绕着我走了七圈,三支香刚好燃烧殆尽,丝毫不差。 随着他驻足,我周围散布的那些烟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不曾出现。 我眼皮微跳,这些诡异的景象,着实让人犯嘀咕。 莫不是有什么东西给香火吃了? 见我眼神乱瞟,姜老头微微抬眼,说:“贡香把跟着你的孤魂野鬼都请走了,你把人带进屋里吧。” 说完,他抬脚就朝屋里走。 而我落在后面,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眼花,总觉得院子里有人影晃动,看不真切。 连忙又加快脚步,跟着姜老头进屋。 屋里,村长和小军叔,还有其他一些人都在。 我一一和他们打招呼,小军叔又问了几句家里情况,我都如实回答,他脸上也浮现一丝难忍的担忧。 但很显然,村长今晚也在这里坐镇,就是要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不然,谁家都没有安生日子过。 村长坐在一旁,看向已经神志不清的外公,脸色阴沉无比,眼中还有无法掩盖的厌恶。 末了,村长点起一根烟,也给我递了一根。 我连忙摆手,但姜老头却替我接下,让我点一根压压惊。 我瞅了姜老头一眼,见似乎村长是冲着我来有话要说,只能接了下来。 小军叔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旋即就给我把火儿点上。 我第一次吸烟,味道很呛,但脑子也清醒了些,让人有种难以形容的放松。 这时,村长才幽幽开口,道:“当年也是怪我,要是早拦着杨老歪,让他少作孽,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小梅,罗兵,还有杨家那些沾亲带故的亲戚也不会惨死...真是造孽啊!” 说完,他又看向我,说:“千水,你信黄河里有河神吗?” 我一怔,这句话难住了我,让我不知怎么开口。 难道说,我信了就会真有河神... ------------ 第34章 真相 我被村长的问话呛住,讪笑一下说道:“听我爹说过,但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信的人已经不多了吧...” 说完,我悄悄打量村长和姜老头,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可两人同样严肃的神情让我有些不安。 好像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不过,“河神”一说,在黄河边倒是有着悠久的信仰传承,许多地方都有祭拜河神的传统。 可问我河里是否真有河神,我当然是听说过,没见过,不敢胡说。 这时,村长掸了下烟灰,火星子飘落在地上,他也是吧嗒吧嗒猛吸几口烟,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片刻后,他才开口,“你说的没错,这年头信河神的不多了,但在二十年前可不一样。” 二十年前? 我无比敏锐捕捉到关键,那前后不正是我出生吗? 顿时,一股莫名的紧张感从我心底冒了出来。 村长继续道:“那一年春天,赶上村里的‘河祭’,神婆选中了小梅下河。” “可下河时,却发生了意外,小梅被一股狂浪卷入水中,当时围观的人都慌了神,但神婆却拦着不让人救,说她命该如此。” “在场只有罗兵心急,他直接冲开了围挡,跳下河救人,这才给你娘救了回来。” 我猛地攥紧拳头,心中涌起怒意。 原来我娘遭遇的翻船事故时不是第一次落水,更早之前,我爹就救过她的命! 可两次救人,却换来我娘的索命...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看我神色不对劲,村长继续道:“那次上岸,让你娘命中躲过一劫,但‘河祭’失败,从那以后村里人把所有的倒霉事儿都怪在你爹娘身上。” “甚至,杨家一众也受到牵连,所以杨老歪早就想把小梅弄走,直到有个土老板给了几万块彩礼要娶她,杨家才觉得彻底甩了这个包袱。” 我实在忍不住说道:“他也真狠得下心!” 村长摇了摇头,说:“那时候人愚昧,一些腌臜事儿多着呢。但这并不是我后悔的事,我后悔的却是你娘走的那天,杨老歪找我借船,故意不坐你爹的船过河。” “借船?”我琢磨了一下,想起我爹一直撑船挣钱,做些摆渡生意,要是坐他的船,那天可能就不会出事。 可故意避开我爹又是为什么?我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想来你已经猜到,那场事故并不是意外,而是杨老歪和杨四海合计下,故意弄翻了船,让那些人死在河里!” “可没想到他们装模作样喊你爹救命,真给你娘救回来了,才有你的出生...” 说到这,我才惊觉我娘这辈子活的竟然这么苦! 我疯狂摇头,不敢相信:“这不可能,外公为啥要害死我娘,他为什么这么狠心!” 村长叹了口气:“一来,杨老歪也觉得你娘坏了河祭,会让家里倒大霉。二来,是听说杨四海遇见了个高人,告诉他要是能给河神献祭人命,就能保准他发大财...他就信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前因后果未免太离谱了!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害人!”我愤怒到极点,觉得不可思议。 村长沉默,没有回答我的愤怒,一旁的姜老头,却突然开口:“我和你爹是旧识,这些事都是真的,所以谁会害你爹,但你娘永远不会害他,你明白吗?” 我一怔,没想到村长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清楚,我爹的死和我娘没关系。 让我这当儿子的,别和父母离心。 我迟疑一瞬,还是点了点头,继续道:“那我爹怎么会死在蓬湾河沟?他的水性我知道,绝不会淹死的水里,更别说并不算深的河沟。” 姜老头抿着嘴说:“别急,今晚他们会回来,亲耳听见比你胡乱猜测来的强。” 我眼皮抽搐一下,被吓得不敢说话。 让死去的人开口... 这么狂妄的话只有姜老头敢说! 可就在我刚要开口,却听见木门咔嚓咔嚓响了起来。 头顶的钨丝灯爆闪一瞬,猛地熄灭,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哐哐几声! 我听见耳边有人慌乱起身,似乎碰倒了椅子,周围乱作一团。 循着声音扭头,我先看见了木门缓缓打开,门外恍惚间出现了个人影。 那人影直挺挺站在那里,背对着我们... 就好像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等的整个人都僵硬了似的。 一旁,突然亮起了一点火星。 只见姜老头捏着一根火柴朝门口走去。 我左右乱看一通,其他人都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看见门外那道黑影。 而姜老头缓步到门口距离半米左右,人影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 我猛地回想起,在那里听过! 刚才我离开院子时,那声如有嘲讽的讥笑声,和这很像! 难道说,而姜老头搁在外面的玩意儿,其实都是摆设,毫无用处! 而这鬼祟早就潜入了院子? 下一瞬,人影转过身来,正对着我。 那张脸精致美丽,只是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毫无血色,无比苍白。 尤其,那对黑漆漆的眸子,缭绕着黑气,正怨毒地盯着屋里某个角落,有种骇人的杀气透了出来。 我心脏狂跳,猛地退了几步,不小心被一条椅子绊倒在地。 门外站着的人影不是别人,是我那被精怪抬走尸体的亲娘。 而她那双眼睛睁死死盯着的地方,正是昏迷过去的外公。 这次,我可肯定,她是来寻仇的,她要亲手杀了外公! 我还没反应过来,姜老头已经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我娘跟前。 那根火柴不断摇曳,但又是唯一光源,衬得姜老头整张脸忽明忽暗,仿佛置身在阴阳混乱间。 末了,姜老头将火柴猛地一掷,狠狠砸在了我娘脚边。 一道明亮的火焰升腾而起。 我娘的脸在火光中变得模糊,下一刻,竟然泛起幽绿色的光芒,骤然一变,成了一脸铁青的许拐子。 “装神弄鬼,想迷了我的眼,你也配?!” 就听见姜老头大喝一声,他手心赫然出现一枚铜钱砸向了火光中的许拐子。 ------------ 第35章 阴差 说时迟,那时快,铜钱猛地砸落在那抹火光中。 倏地,幽绿阴森的光芒变成了暖色,瞬间驱散了那股鬼气。 许拐子那张铁青的死人脸在火光中开始摇曳,变得无比痛苦扭曲,眼神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怨毒。 忽的一下,火柴的终于燃尽最后一抹光亮,视线再次变得灰暗。 许拐子也消失不见。 但那股让人觉得阴寒的感觉没有消失,似乎只是隐入黑暗,藏了起来。 我心中惊疑不定,为什么门外的人影会变脸。 一会儿是我娘,一会儿是许拐子。 那我之前猜测,进入外公体内,让他化为人僵的恶鬼不是许拐子,那又是谁? 我忍不住向外公所在的方向望去,黑暗中,总觉得有道视线也悄悄盯着我。 而姜老头似乎并不关心许拐子消失,反而快步走了出去,我看情况不妙,也紧跟着出了屋子。 到了院子一看,姜老头已经来到院子大门处,手里还捏着一个纺锤状的东西,从上面扯出了一根细长黑线。 我环视一周,发现那黑线应该早就布置好。 正好沿着院墙延伸,方方正正给整个院子围了起来,只留了大门处一道口子。 看眼前姜老头的动作,似乎要把院门处的缺口彻底用黑线封住,要将整个院子全部围起来,有种瓮中捉鳖的意思。 我头一次见,觉得无比稀奇,凑上前仔细看了眼,发现他手中拿着的,居然是木匠常用的墨斗。 围起院子的黑线,正是墨斗线。 我迟疑一瞬问道:“姜爷爷,你拿墨斗线把院子围起是要作甚?” 姜老头头都不抬,低声道:“墨斗辟邪,鬼祟勿进。而那些进来的,也就别想走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卷起一阵阴风,院子里挂着的昏黄灯泡也开始闪烁。 我惊惶地向四周望去,难道说刚刚被铜钱击退的鬼祟,正藏在院子里伺机而动。 顿时,我感到脊背一凉,不自觉开始冒起冷汗。 正当我内心不安时,院子外的灯泡闪烁更加频繁。 直到一声刺啦火花爆闪,院外的灯光也灭了,同样陷入一片漆黑。 我吞了几口口水,声音微颤道:“姜爷爷,是不是鬼祟来了...” 似乎听到我说话,院子里的一具纸人“唰”的一声,扭了个身,正朝我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那具纸人有些特别,是唯一一具没有点睛的纸扎。 黑漆漆的两个孔洞,透着无限的森然冷意。 而我心惊的是,纸人居然动了? 我不是眼花了吧! 一时间,我心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感觉,不愿意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但更让我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在那纸人扭动的瞬间,院子密密麻麻出现了很多模糊的人影,远远看去足有几十个。 我心里开始发颤,想起姜老头说的话,墨斗线给院子封了,外面的邪祟进不来,里面的邪祟出不去。 院子里显形的人影...恐怕就是那些被困住的邪祟! 顿时,我心中的恐惧已经到达极限,这么多数量的鬼祟,比活人还多,可要怎么对付啊! 我忍不住看向姜老头,他这样引来鬼祟,怕是一不小心就要害了所有人! 就在这时,却见姜老头箭步一跨,直接闪出了残影,根本不像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年人。 他走到那方祭台长桌,从贡品旁抽出了一把准备好的桃木剑,利落竖劈,把那尊纸人砸了个稀巴烂。 “簌”地一声,在纸人破碎的刹那,一道人影闪了出来。 这时,姜老头也不追赶,反而在祭台周围走起了奇怪的步子。 他脚下生风,步子踩得极快,但始终在一方天地闪转腾挪。 同时,身上爆发出一股极为恐怖的威压,仿佛能让天地乾坤倒转似的。 接着,姜老头开口喝道:“敕令为尊,剑破不祥,承日月精华之极,破幽冥万鬼之祟,神功无宣,浩荡无边,北帝真君急急如律令!” 紧接着,他连踏七次急步,向着正北方位挥剑,几道疾风迸射而出。 而那些点了眼睛的纸人身上,忽的闪出人影,向着远处那些前一刻才出现的人影扑了过去。 没几下功夫,那些原本像是呆滞的人影,开始在院子里乱窜,要不是我感到阵阵阴风吹过,都要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几息后,我也分辨出那些人影的区别。 原本出现在院子里的人影,看上去阴森森的,漆黑幽深。 而那些从纸人中窜出来的人影,手中似乎拽着一根锁链样的东西,靠近后就能将一些鬼祟镇住。 我的耳边隐隐传来尖锐凄厉的叫声,无比惊惶和痛苦。 很快,那些叫声就平息下去,而那些带着锁链的人影也重新出现在纸人身旁。 见状,姜老头抓起贡桌上一瓶二锅头,倒入了那些早已放好的酒杯中。 随后,自己也灌下一大口后,猛地喷出,瞬间,贡桌上的香烛竟然点燃了! 我在一旁都看傻眼了,一时间不知道这是真本事,还是老头有变戏法的手段。 眼睛眨都不眨,觉得厉害的很! 姜老头抬手作揖,朝那纸人微微一拜,道:“多谢各位阴差大人!” 那些黑影闪动一瞬,像是在回应姜老头。 接着,就感受到院内狂风大作,一下将香烛吹灭,院子里再次变得寂静无声。 而我站在贡桌旁边,那些酒杯里盛的酒,瞬间下去一半,三牲上的血迹也彻底凝固,像是被吸走了一些东西。 我顿时傻了眼了。 想起午间姜老头和我说起走阴,下去找了些帮手来... 没想到居然是阴差! 若真是如此,那刚刚岂不是拘魂锁魄,给那些鬼祟全抓走了? 我被这个想法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向姜老头的眼神,更是有着难以想象的崇拜。 缓了几息,我才颤声开口,道:“姜爷爷,这算解决了吗?” 而此刻,姜老头一手持剑,另一只强撑在桌案上,整个人显得无比疲惫。 看来召来阴差相助,极为耗费心神,他年龄又大,恐怕有些撑不住了。 但我见他本事颇大,心中的恐惧已经完全驱散,隐隐放下心来。 姜老头低着的头,缓缓抬了起来,手中的桃木剑更是指向我的眉心。 我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一激灵,可下一瞬,却发现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的背后... 喷着热气的呼吸在我脖子旁边出现,我余光瞥见半张脸从我肩膀后方探了出来。 有人来到我的身后,长长的发丝挨着我的耳朵,痒痒的。 等我看清来人,心中泛起无尽的恶寒。 徐艳,她怎么来了?! ------------ 第36章 救命 院子里一波接一波,简直没有消停。 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动静,竟让一个大活人近身。 并且,还以如此诡异的姿势彼此紧贴,背后那股肉感,清晰无比。 有种完全被徐艳包夹、钳制的感觉。 我想开口说话,但被姜老头拿桃木剑指着,又被徐艳贴着。 前后夹击下,像个人质般被定住,丝毫不敢动弹。 “我的手段你也看见了,不想魂飞魄散就滚回水里,少在这里作祟!” 姜老头气虚之下,声音有些沙哑,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而这,正是在警告我身后突然出现的徐艳。 而徐艳的脸架在我肩膀上,一股巨力布置从何而来,让我动弹不得。 几道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颊上,激得我浑身汗毛倒立。 徐艳也不答话,喉咙传出一阵怪异的笑声,算是回应。 有种拿捏住我,敢和姜老头叫板的嚣张架势。 这么近的距离,我有种预感,若是我敢反抗,她立刻能杀了我... 徐艳不说话,只是怪笑,姜老头拿剑指着我没动,但脸色越来越阴沉。 “怎么,还敢心存侥幸?以为藏在活人体内,阴差就拿不住你,我姜淮远可不是吃素的。” “再说一遍,放开千水!” 姜老头双眼微眯,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紧接着,一道粗犷像卡着口痰的男声,出现在我背后:“你早该去死!” 我大惊失色,这声音和下午那哭嚎伤心的妇女完全不同。 只有一种可能,徐艳被鬼上身了! 而找上她的,恐怕就是从水里上岸回魂的许拐子。 骤然间,许拐子直接挂上我的脖子,两手一掐不带含糊的,直接要扭断我的脖子! 脖颈传来剧痛的瞬间,我脑袋嗡的一下,爆发出比平时敏锐数倍的行动。 下意识双手一拽,狠狠扯向扣在我脖子上的一双手。 拉扯间,我感受到脖颈上的力量奇大无比。 远不是一个女人能有的! 我拼尽全力也扯不开那双手,反而被钳制的几乎窒息,感受到胸腔那口气快挤干了,整张脸都憋出肿胀感。 而一旁的姜老头也没闲着。 在许拐子动手瞬间,他右手一甩,两枚铜钱发出叮铃响动,向着我身后砸去。 但不知是不是之前耗费精力的缘故,这两枚铜钱射出的轨迹稍稍偏离,砸在了许拐子肩膀上。 眼看冒出了缕缕黑气,可并未将这水鬼从徐艳体内逼出去。 电光火石间,我觉得脖子下一秒就会被扭断了,我吱吱呀呀想要求救,但喉结滚动发不出任何声音。 姜老头有对付鬼祟的手段,但外加一个活生生的人,年迈的他却是力不从心,失去了救我的绝佳机会。 瞬间,我陷入绝望... 千算万算,清除了院子里难缠的鬼祟,又将许拐子困在院子,就要作法驱祟。 可谁曾想,徐艳这婆娘偷偷潜入院子,让许拐子有了藏身的肉体。 不仅没被阴差抓走,还有余力要我的命。 这下,可害死我了! 我被掐的两眼冒金星,身上也失去力气,整个人都快不行了... 可就在这时,我看到远处飞奔而来一道黑影,直愣愣向我冲来。 下一瞬,一抹寒光狠狠扎在了许拐子的手上。 一阵凄厉惨叫传来,紧接着冒出一阵黑烟,旋即,扣住我的双手也松了劲儿。 这时,我才抬眼看向那道冲撞而来的黑影。 我顿时僵住了。 那黑影不是别人,居然是恶鬼入体,化为人僵的外公。 此刻,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挣脱了绳索,还来救我。 “水娃,小心!” 一声急切的呼喊从外公嘴里大叫出来。 我一听,不自觉双眼湿润,涌出了泪花。 这声音,是我爹! 原来半路上那湿漉漉的脚印,不是许拐子跟着我,而是我爹! 听见我爹的声音,我心中顿时燃起无限的勇气和力量,不管不顾直接一拳砸在许拐子脸上。 他受不住两人的合力围攻,被打了个踉跄,止不住的后退。 这时,姜老头也缓过神来,手上一张符箓飞射而至,不偏不倚落在徐艳眉心。 就看见她四窍开始冒出黑烟,空气中传来凄厉无边的惨叫,一股恶臭同时飘散出来。 而后,那道声音消失不见,黑气也骤然散去。 我有种感觉,许拐子八成是魂飞魄散了! 我惊喜般的扭头看向外公,可让人意外的是,外公踉跄一歪,整个人瘫软倒地。 我根本和他说不上话,我爹也似乎消失了... “爹!我是千水啊,你快回来啊!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栽在河沟里了...”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此刻却忍不住嚎啕大哭,疯狂摇晃外公的肩膀,想让我爹的魂儿回来,告诉我真相。 可无论我怎么使劲,外公昏迷到底丝毫没有反应... 我心凉了也个彻底。 姜老头缓缓走了过来,脚步有些虚浮,喘着气儿说:“还哭!你可给你爹争口气,赶紧支棱起来,今晚的事儿还没完呢!” “老头子我都豁出去半条命了,你再拖后腿,就等死吧!” 我一听,连忙抹干眼泪闭嘴。 “姜爷爷,阴差带走了鬼祟,许拐子也死了,咋还没完呢?”我愣愣说道。 经历过这场大劫,我觉得经历够多了,脑袋一片空白,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憨货,老子是来给你老娘解怨的!母煞未除,这些囊怂都只是前菜,算什么!” 姜老头气急败坏,指着我恨铁不成钢说道。 我猛地一激灵,才想起今晚摆这么一场大祭的原因。 是我那上岸的老娘要成“魃”了,得阻止她继续化煞! 可就这么一天时间,外公一家死了好几口人,我爹、许拐子也意外身亡。 连带张万全、秦莲那些看热闹的都中邪。 那我娘的威力有多么可怕,自然不言而喻。 姜老头要想制服她... 我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真的能成功吗? 光是与许拐子缠斗,姜老头就已经力不从心。 我心里实在不想有人因我再出意外了。 我的命,没那么珍贵,替我保命,不值得.... ------------ 第37章 遗像 我脑子嗡嗡的。 心里更是一团乱麻,很担心害了别人。 可姜老头根本不给我思考的时间,一脚踹在我屁股墩上。 然后示意我,给徐艳和外公提溜进去。 我被这么一踹,猛地清醒过来。 低头一看,发现徐艳和外公两人的眼圈发黑,脸色乌青,身上黑气缭绕... 一看,就是鬼上身后,阴气盖了命火,再不想办法,又是两条人命没了。 我连忙爬起来,一手架起一个人,将他们朝屋子里拖。 院子外,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无比嘈杂,像是什么东西围了过来。 我抬头往外看,心里咯噔一下。 那只朝我鞠躬的黄皮子正后肢直立,站在门口,身后不远处乌泱泱还有很多只黄皮子跟着。 一双双幽绿的豆大小眼,死死盯着我,似乎在观察什么。 我吞了几口口水,想起去找外公的时候,这黄皮子就在外公身边,看着他吃老鼠。 现在莫不是来当催命鬼... 想看外公死没死? 想到这,我忍不住恶寒起来。 看来我娘最恨的,始终是外公...他不死,难解心头大恨! 但眼下,外公还不能交出去也不能死,还有用处。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不为所动,按照姜老头的吩咐,准备将两人拖进屋子。 我又盯了几秒那些黄皮子,它们始终在院外直勾勾看着我,或者说注视着我手里的外公, 但始终不敢进入院子,看来姜老头那圈墨斗线,有着难以想象的驱邪力量。 我微微松了口气,赶紧进屋了。 一进屋,就看见村长他们聚在角落蹲着。 每个人眼睛上都蒙着一条黑布,耳朵上塞着棉花,似乎把四窍封住了。 这样就看不见鬼影,听不见鬼话,也很难被鬼上身。 我忍不住看了姜老头一眼,看来他早就料到眼前局面。 我们进来动静比较大,村长等人也取下眼布,掏出棉花,靠了过来。 只是,他们看见徐艳的身影,也是颇为意外,眼神中闪动着一丝恐惧。 我把徐艳和外公两人放在墙角,走到姜老头身边,紧张问道:“姜爷爷,现在是没事儿了?” 姜老头没说话,从桌子上拿了一支烟点上,吧嗒吧嗒抽了好几口,说:“恐怕出了点意外。” 我一听,整的我也满腹疑窦,又是不安的要命。 按理说,我娘要成‘魃’,会让这些孤魂野鬼怨气激增,变成殃鬼害人,这片地界都不得安宁。 但眼下姜老头法力通天,甚至召来阴差捉拿游荡的鬼祟,可以说是一网打尽。 那意外又出在哪里? 我眼神飘动,看向了徐艳和外公。 还是说,这两人被鬼上身,是意外的关键。 我连忙问怎么回事。 姜老头这才开口,道出事情缘由。 和我猜想的几乎无二,坏就坏在徐艳身上! 姜老头说,他的布置一切稳妥,许拐子死得蹊跷,虽然魂儿上岸让我撞见,但到底是水鬼,很难鬼上身。 可徐艳出现,让他意识到,许拐子的尸体很可能被人捞了起来。 所以不仅能回魂,还鬼上身徐艳,来这里想要取我的命。 说到这,我心中的疑惑更甚。 我爹和许拐子死在蓬湾河沟,我亲自下河去捞。 他们两人的尸体都没带上来。 方圆几十里,还有谁有本事能捞起来许拐子? 更奇怪的是,我爹又是怎么鬼上身外公... 难道他也被捞起来了? 说到这,显然这就是姜老头说的意外。 连他都没想到,在我们走后,两具水尸会这么快被捞上来。 姜老头眼神变得深邃,看了徐艳一眼,说:“我总觉得不对劲...这女人出现的太突然。” 旋即,他眼神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冷声道:“千水,你去这女人家找找,看有没有藏什么东西。” “藏东西?”我挠了挠头,一时间没听明白。 姜老头似乎嫌我迟钝,瞪了我一眼,“和许拐子有关的,你去找找有没有。” 姜老头明说,我立刻恍然大悟。 他怀疑尸体真要捞上来了,就在徐艳和许拐子的家里呢! 当然,要是有其他邪门的东西也算数。 我连忙说知道了。 姜老头白了我一眼,挥挥手示意我快去看,等子时一到,他就要引来我娘好镇住。 让我千万别耽误事。 说完,又和村长商量,让小军叔陪着。 要是进院子翻墙,也能有个人搭把手。 村长面色凝重,想了想,叮嘱小军叔跟着我,并且保护好我。 我连连点头,招呼小军叔一声,就快步离开。 闷头走了几步后,踏出院子刹那。 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摸了摸身上,鸡皮疙瘩直起,扭头看向小军叔:“叔,你觉得冷不?” “还行,你叔我身体好,倒没啥感觉。”小军叔顿了顿,有些疑惑,“娃儿,你冷?莫不是今天下水冻着了?” 话音刚落,他就从腰间一个布袋掏出巴掌大小的酒瓶,说:“喝点散酒,暖身子,男娃嘛早晚要沾这些。” 我尴尬一笑,也不知道身上冷是不是体虚,总不能说是我感觉有鬼祟吧? 只好接下酒瓶,灌了两口,用成年人的方法壮胆驱邪。 还别说,两口酒下肚,胃里像火烧一样,整个人暖烘烘的,驱散了那股阴冷气息。 我浑身舒坦许多。 很快,我和小军叔来到下午灵车拦路的地方。 我抬眼望去,大门紧闭,和下午吵架时的热闹完全不同,看上去冷清又萧瑟。 我推了推铁门,里面上锁了,走正门是行不通了。 和小军儿叔商量一下,决定搭个人梯,我踩着他肩膀头子翻上去。 准备好后,小军叔蹲墙角,我一个冲刺,双腿借着跳跃的弹力,蹭着肩膀头儿一下扒在院墙上。 一个鹞子翻身,就进到院子。 小军叔在外面喊,让我放绳子出去,他再进来。 可我却没理小军叔,更没有放绳子,整个人完全僵在原地。 徐艳和许拐子家的堂屋大门敞亮,翻进来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亮着灯的大厅。 堂屋大厅中间,摆了张桌子,上面香烛、白绫环绕,一看就是灵堂的布置。 可让我脑袋一嗡的是,上面摆了三个黑白照片的相框。 分别是我,我爹,还有许拐子... 那是三个被供起来的遗像! ------------ 第38章 断手 方方正正的相框搁在那里。 上面都是熟悉的脸,还挂着一丝微笑,正对着厅堂外。 三双眼睛正打量着我,仿佛在欢迎我这位不速之客。 瞬间,我头皮炸了下,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妈的!徐艳着婆娘为啥摆着我和我爹的照片,咒我们死么?” 我脸色变了变,忍不住骂出声来。 她和许拐子嘎姘头,算是一个被窝的人,许拐子死了伤心替他摆个灵堂算是情分。 但我和我爹和她毛线关系? 况且我又没死,他给我白片刷成黑白摆着,纯粹是恶心人呢! 我顿时怒急,要是徐艳在身边,我恨不得抽她两巴掌才解气! 我哼哧喘气,怒气冲冲下反而冲淡了些恐惧。 这才回过神打量四周。 单是瞅了几眼,发现许拐子确实有钱,屋子里装修的很豪华,有种城里大酒店才有的欧式风。 吊顶上还是光亮的玻璃大灯,气派的很。 只是,这灵堂一摆,‘奠’字一贴,整个宅子看上去别扭极了。 加上我的那张照片,冲着我微笑,更让我觉得不自在。 恐怕这些东西,就是姜老头要我找的,和许拐子鬼上身有关的线索。 我平静了下心情,走到桌案一旁仔细打量起徐艳这婆娘摆的灵堂。 香烛、鲜花、供果...还有三支点燃的香。 我凑近闻了闻,那些花果看样子都是新鲜的,两小时之内才摆上桌。 但不知怎的,靠近闻了闻,我总觉得有些霉味散了出来。 我继续上手捏了捏果子,也没发现哪里腐败,这股异味儿,让我觉得无比诧异,始终找不到源头。 接着,我的视线又落在那三支香上。 贡香的顶端发黑,显然是点燃过的,但只有一支烧到底,剩下两支都是只燎了个火星。 我皱了皱眉头,灵堂上点的香,是给死人上贡的,燃个干净代表收了供奉。 而这其中,只有许拐子跟前的那支香,燃到尽头。 我和我爹照片前的香,都还是完好的。 难道说,是徐艳摆了灵堂,进了香,所以许拐子被引回来了? 我爹和他非亲非故,自然不吃嗟来之食。 而我,更不用说了。 我还喘气呢! 我把香拔了出来,扔在地上踩碎。 真他妈的晦气! 这时,我抬头瞬间,发现相框下面流出些水渍,看起来湿漉漉的。 我上前扒拉开放在桌上的鲜花,发现后面藏了个木盒子。 上手一模,沉甸甸的,还透着一股凉意。 我瞳孔微微一缩,立刻认出这是何物。 柳木盒子! 和我家祖传捞尸船是同一种材质,是上好的棺材料子,也能放些阴邪之物。 “姜老头说徐艳藏了些东西...” 想到这,我的目光注视着柳木盒子。 上面渗出水来,散发着腐臭,藏在鲜花里才掩盖住大部分味道。 难怪我刚刚没发现。 而这盒子里的东西,恐怕就是能召来许拐子的神秘之物了。 我拿出匕首,内心十分警觉。 做好万全准备,才拿匕首挑开木盒的扣袢,将其撬开。 可打开盒子的一瞬间,我愣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当场。 木盒子里,血淋淋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只被泡得发白的手。 我认出来那砍断的位置,不就是我在蓬湾河沟里,砍掉的许拐子的右手吗?! 这只手,本应该和他的尸体一起,沉入河底。 怎么会出现在他家里? 我整个人如坠冰窖。 若真是如此,连一只断手都能捞起来,那许拐子尸体上岸,也不是没有可能。 顿时,我的变得无比不安。 就在我思索间,眼前那些沾了盒子渗出水的鲜花,竟然莫名其妙开始枯萎。 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激灵,猛地向盒子里望去。 再一看,那只断手不知何时翻了个面,露出掌心里攥着的东西。 里面,是三张纸条。 这模样,似乎就是在等我上门,专门露给我看的。 我脸色大变,头皮麻的厉害,有种被人设套上钩的感觉。 但事已至此,我又别无选择,许拐子出现已经算是一次要命的意外了。 再来一次,姜老头似乎也遭不住。 我咬了咬舌尖,让脑子变得清醒些,强打起精神,抽出了断手握着的黄纸条。 赫然发现,那上面写了相片上三个人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背后粘着一缕头发。 也就是说,我、我爹、许拐子的八字,被镇在这支断手中。 我心念急转,模模糊糊抓到了一些关键线索。 水鬼尸体在河里,无法上岸,只能让活人溺死,才好当替死鬼。 而许拐子的断手被捞了上来,莫非有人仅仅利用尸体的一部分,就能引来许拐子的魂魄。 让他进村兴风作乱! 至于我的八字也在其中,很有可能就是利用某种邪术,引得许拐子来杀我! 这么一想,徐艳的出现就解释得通了! 但我爹呢? 为何他的生辰八字也在其中,还阴差阳错的救了我... 这一点,让我满腹疑窦。 想了想,我一时间没有更多头绪,只能将收集到的断手拿给姜老头处理。 看他能不能查到一些端倪。 有了决断,我收起木盒,又用布袋里的狗血手绢捆住盒子,这才准备带走。 临走前,我扭头看向那灵堂。 我和我爹相片摆在上面太阴森了,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想了想,我把照片取了下来,接着一脚踹在前面的桌案上,给这些贡品砸了个稀巴烂。 他奶奶的,反正许拐子已经魂飞魄散。 小爷出出气怎么呢? 敢咒我去死,先给你们老巢掀了! 看向一片狼藉的躺堂屋,我心满意足离开。 这次,我从大门里面开锁,直接从正门出去。 站在墙角的小军儿叔见我出来,一脸惊异。 连忙问我屋里发生了什么,搞了那么大动静。 我怕吓着他,没提断手的事,只是说徐艳搞鬼,给我和我爹摆了灵堂,我不爽全砸了。 又把手里的相片拿给他看,指了指身后的堂屋,他才算明白一切。 嘴里直说这女人不地道,跟神经病一样。 末了,小军叔骂完,突然一拍脑袋,神色异样说道:“千水,我忘了和你说。”“你刚刚进屋的时候,我在角落看见一个熟人路过,在徐艳院子外徘徊,偷摸着往里看呢。” “谁?” “杨四海一个手下,叫方猛,但你闹出动静后很快跑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 第39章 引魂 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见状,小军叔也给我解释方猛是何许人也。 杨四海就是靠着河沙生意发家,顺带逐渐建立起一支庞大的工程运输队伍。 好听点,是大老板,难听点,就是我们说的沙匪路霸。 河里无本万利的沙只有他能挖,能运输各式原料的车也只有他能开。 方猛,就是他手下的车队队长。 小军叔说他不是蓬湾村的人,这个时间出现在许拐子家门口,鬼鬼祟祟,总觉得没干好事。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也升起一阵阴云。 杨四海这人从二十年前就不安分,敢听了些风声就弄翻一条船,害了几条人命。 但让人震惊的是,他真的发财了,恐怕越发相信献祭人命的歪理邪说。 我心头狂跳。 若真是如此,他砸了我家的船,要了我和我爹的命,再加上牺牲一个许拐子... 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我也不敢耽误,拉着小军叔就往回赶。 我要赶紧支会姜老头一声,不能再让杨四海继续害人了。 几分钟后,我带着柳木盒子就和小军叔回到院子,一分钟都没耽误。 可刚进入院子,我脚下莫名被狠狠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身上也是一阵电流通过的酥麻感,像是触碰了什么 等站稳,我身上汗都冒出来了。 回头一看,那些墨斗线平整的铺在地上,又黑又细,但没有一点能绊人的痕迹。 我心里纳闷,也不知道怎么就差点摔倒了。 “千水,你走路小心点!”小军叔朝我喊了一声,脸色有些担忧。 我刚想回话,怀里却有了些动静,下意识被吸引过去。 只听见那柳木盒子发出“呲呲”响声。 就像有人拿指甲壳在刮木板,听得人心里发颤。 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盒子里真有一只手... 不等我反应,让人汗毛倒立的事再次发生了。 这次,‘呲呲’刮木板的响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敲击声。 仿佛有人用指节在叩击木盒! 头皮一炸觉得毛骨悚然,我顾不上其他,直接冲进了屋内。 我大喊道:“姜爷爷,有妖物!” 屋内的人全都齐齐转头看向我,而他们正围在徐艳身边,似乎在做些什么。 等我看清他们的表情,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冒了出来。 因为他们一个个脸色剧变,变得难看至极,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 这时,我才发现我脚下有硬物。 挪开脚尖,我看见门口摆了碗米,上面还插了支香燃烧,被我慌乱中一脚踢开,散落满地。 我的心嘭嘭直跳,有种预感,自己似乎做错事了,可意外发生突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姜师父,徐艳睁眼了!”安静中,村长突然开口,提醒姜老头徐艳有些变化。 众人的目光立刻投射而去。 只见徐艳愣愣睁开双眼,无神地瞅着天花板,一脸呆滞。 “先给她抬走吧,失魂了。”姜老头脸色凝重,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 我一听,立刻反应过来,徐艳被鬼上身,阴气重,姜老头这是给她拔阴后,在点香引魂呢... 可我进屋踢翻了引魂香,她的魂儿怕是回不来了。 我心突突直跳,脸色也无比难看,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 一旁,村长忍不住开口问道:“姜师父,那还有救吗?” 姜老头点点头,道:“魂儿被惊了,再找回来就是有点麻烦,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腾不出手继续引魂。” 说完,所有人不自觉松了口气。 连我悄悄把心放下不少。 看来引魂虽有意外,但不至于没救,只是又要麻烦姜老头出手了... 我看向姜老头,发现他也在看我,只是眼里有些失望。 我不自觉涌上一股愧疚,说:“对不起,姜爷爷,我只是着急...” 姜老头摇摇头,说:“我不是怪你,只是干偏门一行,一惊一乍总是害怕,你哪天自己的魂儿先吓丢了,鬼祟就会要了你的命!” 闻言,我连连点头。 他是害怕我惊恐之下,守不住灵台清明,到时候被邪祟上身,那可是要命的事。 姜老头打心眼里是为我好,我明白着呢 我还要说些什么,姜老头却把目光投射到我手中的柳木盒子,问道:“这是你去许拐子家找到的东西?” 我左顾右盼下,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答话。 姜老头人精着呢,立刻招手让我出门再说。 我俩站在檐廊下,我深呼吸一口气,把去徐艳家的事儿说了个详细,又提起我刚刚听见的异动声响。 事无巨细说了个遍。 听完,姜老头脸色阴晴不定,让我打开木盒他亲自会会这邪门之物。 我喉结滚动一下,心里有些紧张,在姜老头的注视下缓缓打开盒子。 瞬间,一股比之前更难闻的腐臭味儿飘了出来,像是尸体烂了几个月,腐肉生蛆的味道。 等打开全貌,我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那断手安静地躺在木盒里,只是指尖上沾满了血迹,像是受了伤一样,溃烂的不正常。 我使劲瞅了好几眼,忍不住说道:“带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烂成了这样...” 我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温度,尸体腐化绝对不没这么快。 姜老头没理我,从腰间布袋掏出一个瓷瓶,倒出黄色粉末在手心搓了搓。 那味道,似乎是每年端午洒在墙角的雄黄粉。 只见姜老头抹了雄黄粉之后,伸进盒子里翻动几下。 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我刚想问些什么,就听见“簌”地一声,断手猛地从盒子里飞了出来。 我眼前一花,一股恐怖的力量直接扣在了我脖子上。 那断手在掐我脖子! 窒息的感觉瞬间冲了上来,我双眼直冒金星。 模糊间,我似乎看见那断手后面伸出一条条银色丝线,拉扯颤动下,掐住我脖子的力量越来越大。 同时,挂在我脖子上的金鳞也被许拐子的手指勾住,勒得我喉结生疼,脖子都要断了。 生死瞬间,我脑海中升腾起一个古怪想法。 许拐子的断手,是在抢我的金鳞! ------------ 第40章 下咒 窒息感逐渐增强,短短瞬息间已经快要了我的命。 而金鳞被断手勾住,在那股恶臭的遮掩下,有种明珠蒙尘的感觉。 一时间,我甚至觉得金鳞被玷污了。 这断手,恶心至极,不配触碰这片金鳞! 就在我念头升起的瞬间,金鳞上的流光隐隐闪烁。 断手触碰的地方,竟然冒出一缕缕黑气。 似乎在金鳞流光的影响下,忽的,断手上的气息滚动更甚,甚至疯长一层白色的绒毛... 看上去诡异极了! 我大感不妙,意识到若是金鳞落入断手中,恐怕会引起难以想象的恶果。 我瞪大双眼朝姜老头求救,他再不想办法阻止,就来不及了! 瞬间,我本能下一做出反应,掏出放在身上的匕首,毫不留情向断手刺去。 铿锵一声。 匕首扎在断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嗡嗡地反弹回来。 我心中大惊。 虽然我使不上全力,但寒光铁匕对付一只断手,本该易如反掌。 但眼下,断手上涌起一阵绒毛后,坚硬如铁。 连匕首都扎不进分毫! 顿时,我意识到这断手上的绒毛是从何而来。 尸体带煞诈尸,化为白毛僵后,便会肉身坚硬如铁。 可仅凭一只断手,就能化僵,这怨气得多大啊! 我眼神已经开始闪动绝望。 前后就几息的时间,我恐怕难逃一死。 就在这时,姜老头终于动了,指尖夹着一张黄色符纸,空中比划几道玄奇弧线。 然后嘴里念念有词,猛地一砸,狠狠贴在断手手背上。 滋的一声。 断手上的白色绒毛急速褪去,滚滚的黑气轰然冒出,然后那股掐着我脖颈的力量骤然消失。 断手落地瞬间,化为一滩腐烂的臭水,黑气也最终完全消散在空中。 恍惚间,那些银色细丝似乎也断了。 我大口喘着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解脱感... 姜老头看向我,神色少有的冷峻,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断手杀人! 一些都太过离奇,我总觉得是幻觉一般。 半晌后,我见姜老头不说话,迟疑一瞬,我先开口道:“姜爷爷,刚刚...那断手是要杀我?” 老实说,水里的邪祟索命我听说过,也见过,可一只手能差点要了我的命。 这也太诡异了! 姜老头似乎在等我发问,这才打量我几眼,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深邃。 “那断手被下咒了,还是难缠的‘尸身夺命咒’,要不是进院子时墨斗线缠了它一下,提前激发了咒力,等你一个人落单,就只能等死了。”姜老头沉声说道。 闻言,我头皮猛地一下发麻了。 “徐艳这婆娘还会下咒?这不可能吧!”我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就一村妇,哪里有这本事。 姜老头摇摇头,说:“不是她,这人道行很深...并且,似乎在等你上钩。不然,不会准备好你们的生辰八字和用来下咒的头发。” 我啊了一声,等我? 姜老头点点头,和我说起这下咒的条件。 第一条,就无比残忍,要许拐子魂飞魄散,尸体怨气重到极致,才能驱使残尸化僵! 而许拐子的魂魄,就在前不久附身徐艳向我索命时,被姜老头当场镇杀! 因此,这怨咒能成,才有这么大威力向我索命。 听了他这么一说,我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有了些眉目。 这一切,似乎从许拐子的死开始,就是针对我而来! 蓬湾河沟许拐子化作怨浮要杀我,没杀成。 不知是谁捞起残尸,让他这水鬼上岸,继续向我索命。 阴差阳错下,是我爹救了我,又在姜老头通天的法力下,许拐子魂魄灰飞烟灭。 魂魄消失在天地间,残尸怨气达到极致,还准备好我的生辰八字和头发,又激发了下一个杀招,‘尸身夺魂咒’让我差点死无葬生之地! 一切的一切,理顺下来,全是招招致命要我死的杀招! 我打了个寒噤,觉得四周阴森森的。 仿佛有人藏在暗处,不断窥视着我,想要了我的命。 姜老头冷不丁说道:“看来我算出你爹是自愿死的,恐怕就是罗兵发现了什么,为了替你挡灾。” 我心一沉,有种极为荒诞的感觉...根本不敢相信也不敢确认这件事的真相。 我实在承受不住,我爹是为了我而死的。 我眼神飘忽看向姜老头,有些魂不守舍起来,这给我的打击太大了。 姜老头脸色阴晴不定,我能想到的,他八成也能想到。 这件事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末了,他似乎像下定决心,神色变得坚毅起来,看向我说道:“千水,你准备准备,今晚先探探风口。” 然后,他就吩咐我去村里找条黑狗还有鸡冠子越紫越好的大公鸡来。 说完姜老头也没闲着,进屋吩咐村长他们给徐艳抬走,带到安全地方先安置好,等他回神再来治这失魂的虚病。 至于剩下的,旁人就帮不上忙了,让他们各回各家早点休息。 今晚村子有再大动静,都不要出来凑热闹。 交代完,我就按他吩咐先去找狗找鸡。 好在小军叔熟悉村里的一切,他说村医务室有一条黑狗,西头钱亮家有只全村叫的最响亮的大公鸡。 他送完徐艳去医务室安置,就把狗和鸡给我弄过来。 我连忙点头道谢,跟着他一起出门。 一道路上疾步快赶,很快来到村中心的医务室。 说是医务室,其实就是以前的一名赤脚大夫的家,一楼一间瓦房改成了看病,输液的地方。 我们敲了门,很快出现一名酒糟鼻子的老头,正是村医牛河。 他摸了摸下巴,却给我们拦在门外。 “小军,徐婆娘这不是害病,看着像中邪了,我这儿治不了。” 到底是医生,是不是有病看两眼就发现徐艳不正常。 我连忙陪笑道:“牛爷看得准,她确实有些失魂,就是放这儿放一晚,怕身体突然又毛病,等我明天抽空,就给她领走把虚病治了。” 牛河打量我一眼,说:“你带回家让你爹看着啊,他在行。”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又哽在喉咙,说不出话来。 “我爹死了”这件事,我还是很难接受。 一旁,小军叔开口了,说:“牛伯,兵哥他...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牛河一愣,没反应过来,又看我们表情不对,突然脸色大变。 “你是说...走西了?!” 走西,就是去了西方极乐,一种隐晦的说法。 但对着我这家属说,心里还是像被扎了一刀般疼痛。 小军叔微微点头。 沉吟一瞬,牛河侧过身子,示意我们进去。 这件事算是同意了。 把徐艳放在病床上后,我们又提出想牵走牛河的狗一用。 这次,他倒没有直接拒绝,反而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 “这狗可不寻常,要牵走得有点本事。” ------------ 第41章 刨坟狗 说完,牛河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示意我们看向墙角。 我扭头一看,墙根处不知何时出现一条没栓链子的大狗。 那条狗皮毛通体漆黑光亮,找不到半点杂色,仿佛融于夜色。 此刻,正一动不动蹲坐在地上,直勾勾看着我。 而那双眼睛,有种少见的狠厉,一看就不是寻常看家护院的狗,见人还会摇尾巴。 它盯着我,仿佛也在观察我,给我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 牛河双眼微眯,淡淡说道:“大黑是跟狼群一起长大的,它的前主人说过,捡到它时正受着伤,断了后腿在山上的野坟堆里刨食活命,凶得很。” “不过,大黑很通人性,只跟好人,专咬坏人,你们想牵它走,得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喽。” 我听后忍不住多看了黑狗几眼,没想到这竟然是条刨坟狗。 所谓狗刨坟,猫吊树,活人见了都上路。 在农村,认为吃过尸体的狗和倒吊在树上的猫,将会引来邪祟,碰见就是极为晦气的事儿。 一般人绝不会留刨坟狗在家。 听见牛河提起黑狗刨坟,不仅不当回事,还隐隐有些得意,连我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不过,眼下这黑狗是姜老头要我准备的东西,就算这狗再邪门,它只要是条货真价实的黑狗,我都得想办法弄走。 我朝牛河道了声谢,就准备去牵狗。 一旁,小军叔拦住了我,朝我微微摇头,说:“大黑是咱们村有名的狗大王,你别碰,小心咬你。” “倒是我经常来牛伯这里办事,它应该认识我,我给牵过来。” 说完,小军叔就上前两步,边招手边向黑狗吆喝两声。 可让人意外的,黑狗仅仅睨了我们一眼,鼻腔喷出一道热气,哼哧几声,仿佛在不屑冷笑。 见状,小军叔似乎也觉得受到侮辱,尤其是被一条狗对着鼻子喷气,更是有些不爽。 他啐了口痰,对着狗喝到:“大黑,快过来,别跟我犟!”接着,又朝前走了几步,想要抚摸狗头。 忽的。 墙角的大狗前肢猛然一动,半匍在地,嘴角露出锋锐的獠牙,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叫,一副要扑人的架势。 此刻,面对一只凶性大发的黑狗,别说牵走,怕是靠近两步人都被撕碎了。 顿时,小军叔惊得倒退几步,我看他额角都泌出豆大汗珠。 显然,这狗带来的威慑有些让人望而却步,根本不敢靠近。 “看吧,大黑不愿意跟你走,可不怨我。”牛河在旁呵呵直笑,似乎早就料到一切。 小军叔看了眼大狗,又看了眼牛河,对我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说自己恐怕唤不来黑狗。 眼瞅着找狗计划就要落空,我心里焦的要命。 找不来黑狗和公鸡,会耽误姜老头的计划。 想了想,我看向那黑狗,语气放得平和些,说:“黑狗子,跟我走一趟吧,这事儿没你不行,只要你跟我一晚,帮帮我,事成后明天给你买五斤排骨!” 我话音刚落,牛河笑出了声,“你还想贿赂大黑,它才不稀罕呢,我说了,它只跟好人走,这村除了我......” 牛河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整个人从一脸笑意变了脸,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为黑狗晃了晃脑袋,褪去那副凶煞模样,慢悠悠朝我走了过来。 等靠近我脚边,又嗅了嗅我的腿,似乎在认人。 末了,朝我摇了摇尾巴,再次安静蹲坐在我身边。 我惊喜说道:“这是愿意跟我走了?”我又抬头看向牛河,希望得到他的确认。 见状,牛河酸溜溜说道:“大黑这是认你了,走吧走吧,小白眼狼,全村你居然找到除我之外的第二个好人!” 说完,牛河扭头就进屋,面子上似乎挂不住。 而我则长舒一口气,总算放心下来,这狗真是给我面子。 招呼一声,就和小军叔领着狗前往钱亮家继续找公鸡。 这个点,村子里半个人毛都没有,路上静悄悄的,各家各户也没有亮灯的。 从医务室院子出来后,大黑走在前头,莫名其妙对着小路狂吠了几声。 紧接着,路旁的院落内像是回应一般,也传来呜呜汪汪的狗叫。 只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大黑仿佛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打头领路,径直朝着钱亮家方向走。 走着走着,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道路远处,模模糊糊有些人也在走着,那步子不紧不慢,始终吊在前头和我们保持些距离,不知道是不是村里人。 我和小军叔都没带手电,凄冷的月光洒下来,看不清远处更觉得阴森森的,让人心里发寒。 我心里发毛,脚下不自觉加快脚步。 这时,身旁的小军叔咦了一声,猛地驻足不前。 我也连忙刹住脚步,问道:“叔,咋不走了?” 小军叔指了指前面,嗓子有些发紧说道:“我们脚程不慢,走了有五分钟了,按理说早就该到钱亮家了,咋半天还在路上打转。” 听他这么一说,我向四周打量,发现这条路几分钟前似乎才走过。 只是我心急,没发现又走回来了。 察觉到不对劲,我心一沉,这个点儿阴气上来了,莫不是遇见鬼打墙了? 我站在原地惊疑不定,想着如何破掉眼前的鬼打墙。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岔路墙角,晃晃悠悠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老式的中山褂子打着补丁,双眼睁开一丢丢缝隙,阴沉沉抬着脑袋盯着我。 可仔细一瞧,惨白的脸上挂着怨毒又渴望表情。 手中还拿着个破碗,不停对着我颠,像是在讨钱。 我看了他一眼后,耳边莫名传来凄惨的声音,“少爷嘞,行行好,给点钱让吃口饭。” 我心一惊,这是大半夜遇见讨债鬼了,在找我要过路钱? 可我这趟出来急,身上没带供香和纸钱,连根毛都没有。 正当我脑子里飞转,想着怎么让这老鬼离开。 眼前一阵黑影猛地前冲,朝讨债鬼冲了过去。 身前传来汪汪狂吠... ------------ 第42章 她来了 寂静森冷的小路上,狂吠声格外刺耳。 就看见黑影冲出,猛地向那岔道口的人扑去。 借着月光,我才发现竟然是大黑先于我一步,冲向讨债鬼。 那身姿奔跑带风,有种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威势。 等大黑冲向讨债鬼脚边,血盆大口一张,锋锐的獠牙露了出来。 这次并不是假把式,而是凶狠无比的咬向讨债鬼裤管。 那宽大到有些飘荡的裤脚,随着这股咬合力不断晃荡,但那人仿佛没有腿一般。始终没有露出下半身。 而就在大黑咬上那晃荡的裤脚瞬间,讨债鬼脸上露出无比怨毒的表情。 月光下,他本就惨白的老脸上意外浮现黑气,不断滚滚冒出,眯成缝的眼睛漆黑无比。 有种说不出的绝望和凄惨。 紧接着,就听见“砰”的一声。 讨债鬼手中端着的破碗,应声掉落,砸在地上化为滚滚黑烟。 讨债鬼阴恻恻看了我一眼,手一挥,小路上刮起一阵阴风。 我只觉得眼前一花。 再一看,远处空荡荡的,哪里还有穿着老式中山褂子的人。 只有大黑蹲坐在岔路口,等着我们过去。 小军叔挠了挠头,无比诧异说道:“一阵风刮过来,大黑怎么跑那么前头去了。” 我扭头看向小军叔,看来他没瞧见讨债鬼...简直万幸。 一般人见鬼,很容易中邪,能不遇见是最好的。 我打了个哈哈说,八成是大黑太黑了,没注意就跑到前头。 三言两语就把小军叔糊弄过去。 等来到大黑身边,我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给讨债鬼的饭碗砸了,这狗真是出息! 我俯身在大黑耳边低语,“明儿再加一斤排骨!” 大黑似乎很受用,摇了两下尾巴,算是回应我听到了。 我内心忍不住泛起一些惊讶。 这狗真的很通人性,不能当普通的狗对待! 有了大黑引路,这次畅通无阻,很快到了钱亮家。 不过,院子里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人早睡了。 我刚想敲门,小军叔拦住了我,说:“不用敲门,和他商量还麻烦,直接薅走就行。” 我一怔,看着眼前的围墙呆立在原地。 不敲门怎么薅鸡? 难道小军叔见我身手不错,准备让我再次翻墙? 思索间,小军叔已经大步上前,站在墙角根,掐住手指放嘴里。 长吹一口气,悠长的口哨声响彻在夜空下。 紧接着,我就听见院子传来扑簌簌的声音。 鸡鸣声也随之而来。 下一秒,就看见墙头飞上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 站在那里扫视下方。 我一看,觉得无比稀奇,感情小军叔狗不熟,鸡熟,很了解钱亮家的这只老公鸡。 就在我盯着公鸡时,小军叔手里动作也没停下。 只见他拿出之前递给我的小酒壶,扭开了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 呼哧呼哧! 酒味儿一出,老公鸡闪动翅膀从墙头飞了下来,如痴如醉的跑到小军叔跟前,凑在酒壶口直点头。 见状,小军叔眼疾手快一把薅住老公鸡,给它脖子一掐,灌入好几口酒。 瞬间,原本还想逃的老公鸡一下蔫在怀里,不再动弹。 几息功夫,就给它制服了。 小军叔把鸡递过来,嘱咐我道:“这鸡邪门的很,就爱喝酒,晕了才好对付,不然啄人疼得很。”说着,还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显然以前吃过亏。 我连忙接过大公鸡,看着怀里鸡也觉得这鸡不一般。 老公鸡的眼珠子半翻着,但无比透亮,像颗宝石珠子。 此刻,它半倚在我怀里,身上的羽毛无比鲜亮有型,鸡冠子红得发紫,爪子也如鹰爪般锐利。 绝对是上年头有灵性的老鸡了。 我不停向小军叔道谢,没有他,我找这些要费不少功夫。 小军叔也朝我摆摆手,说自己先回家了,姜老头叮嘱他们不能再出门,他得听劝。 我点点头,抱着鸡领着狗和他道别。 等小军叔背影消失在视线内,我也转身朝南边的院子走。 黑狗和公鸡到手,姜老头吩咐的事算是圆满完成。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刨坟狗和醉酒鸡都有些本事在身,想来会帮上大忙。 很快,我在两个护法的拥簇下,就朝院子方向赶去。 可刚走没几步,不知哪间院子传来阴森的怪笑。 我向四周望去,那声音像是有回声,四面八方都有,让人分辨不清。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当机立断,我拔腿就跑。 但那笑声不依不饶紧跟着,等我回到刚才讨债鬼在的岔路口,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阳间的人不地道,砸人饭碗跟死人抢饭吃,短命的嘞!” 我眼睛一花,似乎看见一个破碗出现在路中间。 心里想着要避开,可身体来不及反应。 紧接着,脚下踩着一个硬物,直接被跘的飞了出去。 等我爬起来,鼻子下面一阵湿润,我一摸,手上满是血腥味。 这一摔,直接磕着鼻子,出血了! 回头一看,路面上什么都没有,但岔路口的阴影中,一截飘荡的裤角若隐若现。 我浑身一激灵。 莫不是刚刚那讨债鬼转头回来报复我! 果不其然,大黑对着那里狂吠,裤脚瞬间消失。 只有阵阵阴风吹拂而来,让人觉得瘆得慌。 想了想,现在不是和这死鬼计较的时候,我转头就跑。 可越走,我发现周围气氛越奇怪。 身旁不停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传入耳中,可我没发现任何可以的东西。 直到跑了百米,我才发现那只黄鼠狼又跟来了! 顿时,我冷汗直冒,它不会看我落单,想直接对付我吧。 思索担忧间,院子已经出现在视线内。 我抱着鸡,领着狗,恨不得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狂奔。 可一只脚刚要踏入院子,我却浑身僵住了。 身后,一股凉飕飕的寒气猛地出现,吹得我耳根子直抖,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忍不住回头望去。 紧接着,巨大的恐惧感淹没了我,让我脑袋一片空白。 我身后紧贴着一个人。 她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几乎快要贴在我脸上。 隐约间,我看见一双无神、凸起的眼睛和我对视。 我对着她,不自觉喃喃自语:“娘...” ------------ 第43章 良心 看着眼前的人,我心突突直跳。 我娘的尸体上岸了... 恐怕刚才那些黄皮子跟着我,就是在替我娘监视我! 一时间,我眼皮狂跳,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她会害我吗? 我愣愣看着我娘的双眼。 但从我娘木讷眼神中,并没有看到那种要我命的怨毒神情。 反而给我一种,莫名的母子连心的熟悉感。 我心中有种感觉,我娘她好像只是想离我更近些。 在这种诡异的对峙下,我慢慢后退两步试探了一下。 我娘始终站在原地,并没有再贴过来。 我不自觉松了口气。 可让我有些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脚边的大黑,踱步到我娘脚边。 我大惊失色,叫道:“大黑回来!”生怕它张嘴,像对付讨债鬼那样,要撕咬我娘的尸体。 但大黑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凑在我娘脚边嗅了嗅,有用脑袋拱了拱我娘脚边。 它在表示亲昵! 我一怔,想起牛河说的话, 大黑只跟好人走,专咬坏人。 难道说我娘并没有害我的心思,所以大黑对她并不设防,和面对讨债鬼完全不一样。 而它更显亲昵的模样,显然觉得我娘是好人。 我想了想,再次看向我娘,认真道:“娘,儿子也很想你,你受的委屈我都记在心里...死人债,活人消,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说完,平地刮起一阵阴风,吹得我娘黑丝乱舞。 那双与我对视的双眼,流下两道血红的泪痕。 隐约间还听见凄冷的恸哭... 不知怎的,我也莫名被感染,眼泪不自觉流了出来,那股悲伤如巨大的海浪将我淹没。 母子连心,我仿佛感受到了我娘所受的巨大委屈。 我娘凸起的双眼缓缓闭上... 见状,我尝试着后退几步,我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我离她远处。 我心里不自觉松了口气,看来到底是自己的亲娘,还是好商量听劝的。 而我心中更坚定了要给她讨回公道的想法...外公也好,杨四海也好,当年那些对不起她的人。 我要他们把欠下的孽债,一一奉还! 我快步走向院子里。 刚跨入墨斗线范围,大黑和醉鸡都有了反应。 黑狗猛地窜进院子,四处撒欢跑动,时不时还滴几滴尿占领地盘。 怀里的鸡也莫名醒了,伸个脖子半夜开始打鸣,看上去极为亢奋。 院子里的陈列摆设没变,三牲祭台还在,纸人也守在原地。 一道身影站在檐廊下,猛地一看,给我下了一跳,分不清是人是鬼。 借着月光仔细打量,我才发现是姜老头站在那里。 我箭步上前,朝姜老头走去,说:“姜爷爷,狗和鸡找到了,我娘她...也来了。” 我喉结滚动,嗓子有些发紧。 按道理说,这个视角姜老头是能看见我娘的尸体,但他不为所动,我心里也摸不清他是个什么想法... 姜老头面无表情,眼神有些少见的肃然,道:“你和她说了什么?” 我一惊,生怕自己说错话,连忙把刚刚在院外说的话,原封不动讲给姜老头听。 说完,他的脸色才缓和许多,脸上还捎带一丝欣慰:“你做得对,至亲亡,孝子苦,你能感受到你娘的委屈,说明把她放在心上。” “难怪她身上的煞气消了许多...千水,你是有良心的。” 听到姜老头的夸奖,我不自觉朝院子外望去。 我娘的尸体还立在那里,只是此刻,她看起来很安详,那种让人心颤的煞气并未流出。 看起来就像一尊雕像一般。 而姜老头说她煞气褪去不少,难道我刚刚那番话有那么大作用? 想到这,我心里有些发酸... 仅仅是因为一句话,我娘就能散去些怨气,可当年外公所做的一切,何曾有为她想过。 哪怕连句关心的话,恐怕都没有。 我咬着牙,不自觉攥紧的拳头,目光更是有种难掩的恨意。 这时,姜老头淡淡的声音传来:“虽然你娘煞气散了些,但她身边的殃鬼可不见少...到底是要成‘魃’的母煞,怨气激发野鬼的凶性,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啊。” 姜老头话音刚落,目光所及处的阴影中,有些人影慢慢走了出来。 他们散布在我娘周围,有的人站在那里张望,有的人四处走动靠近,似乎都想接近院子。 但仔细看去,那些人脸色惨白,神情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和邪异。 我的心突突直跳,这些就是显形的殃鬼?看上去有十几二十个呢! 阴暗处,更是有数不清的模糊身影在闪动,加起来,还不知道有多少。 我额头泌出豆大的汗珠。 想起姜老头说的,母煞会引得无法投胎的野鬼变成凶性大发的殃鬼害人。 才短短一天,已经有如此数量的殃鬼跟随在我娘身边。 照这样下去,恐怕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被影响,随时有可能被上身,变成外公那样无差别杀人。 我虽然替我娘委屈,但也绝不能让她害了无辜的人,不然天道报应循环,迟早会让她魂飞魄散! 半晌后,姜老头抬头说,准备准备,他要会会这母煞了。 我连忙点头,等他吩咐。 姜老头递给我一个巴掌大小瓦罐,上面用泥土封着。 “你把里面的东西喂给黑狗,它就明白怎么做了。” 我小心翼翼接过瓦罐,打开泥封。 一股冲鼻子的臭味猛地钻进我鼻子,给我激得两眼冒金星。 这股味儿太臭了,并且让我身体有种本能的抗拒,恨不得立马给瓦罐扔出去。 我强行闭气,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 手心里的东西有些湿润,像是沾了水渍,摸起来十分柔软。 半个拳头大小,在我掌心里不断滚动... 这触感,这味道都十分熟悉。 突然,我脑袋里灵光一闪,猛地想起这股臭味是什么了。 有一年夏天,我爹带我去人家灵堂祭拜,农村电网不稳定,变压器烧了,意外停电了。 半个小时不到,冰棺里就传出了味道... 和这股味道一模一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是尸臭! 瞬间,我汗毛倒立起来。 那这块肉岂不是... ------------ 第44章 板凳桥 “瞧你脸上的汗冒的,出息!这是一块埋在坟里的猪肉,用特殊材料炼制后,把尸气收在里面,黑狗吃了好找殃鬼的茬。” 似乎察觉到我的恐惧,姜老头淡淡道。 我连忙擦擦汗,讪笑了几声,看来我猜错了,还以为是人肉呢! “姜爷爷神通广大,小子我眼拙,眼拙!”我连忙吹捧了下姜老头。 老实说,我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确实有些给我爹丢脸。 我暗自下了决心,要把胆子撑起来,早日能让肩膀担起事儿! 我捏住肉团,准备抛出去给黑狗。 旋即,嘴上开始“嘬嘬”两声,唤大黑过来。 等大黑靠近了些,我随手一抛,把肉团扔在它的面前。 可这狗却是鼻尖耸动闻了闻,就把脑壳撇一边,眼神还露出颇为不屑的神情。 明显对这块臭肉不感冒。 “咦?”姜老头背着手,走出檐廊朝大黑走了过去,“这狗有点脾气,这炼过的肉,人闻着臭,但对狗却有难以抗拒的气味在里面,它居然不吃,奇了怪了。” 我也连忙跟了过去,生怕大黑突然给姜老头冷不丁咬一口。 不过,我的担心并未作数,大黑对姜老头没有流露凶煞一面,虽说保持距离,但看得出还是比较友好的。 姜老头看了一眼大黑,神色认真道:“怎么不吃?这可是参了‘血精粉’的肉,香着呢。” “哼哧哼哧”,大黑又用鼻子喷气,表现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似乎在说,这破东西也拿来显摆。 见此一幕,姜老头面上的神情更疑惑了,似乎也没见过这场面。 我挠了挠头,这还是第一次见姜老头吃瘪,还是在一条狗身上。 这画面可真有意思! 我的视线再次投向那块臭肉,突然,脑海里灵光闪现。 这臭肉的味道,和尸臭几乎无异。 难道说,是在模仿死人肉的味道,让黑狗吃了后,能借此嗅出点不同的东西? 可大黑是谁,真正的刨坟狗,指不定吃过真货! 想了想,我连忙把大黑的来历说了出来。 只不过,姜老头面色更惊异了,并看着我说:“你说这是条刨坟狗,它还愿意跟着你?” 我点点头,有些奇怪姜老头的震惊,忍不住问这有什么问题? 姜老头眼神深邃打量着我,说:“刨坟狗,在死人堆儿里过活,狗眼早开了阴阳,见惯了阴差拘魂。” “而拘魂,那是老天定的善恶,好人、恶人的魂儿差别大着呢。狗眼看多了,能直接瞅见一个人魂魄干不干净,所以能辩忠奸。” “它能听你使唤,你命格真是不简单啊...” 我听后也有些惊愕,看来牛河说话没骗人。 大黑通人性的很,只跟好人,专咬坏人。 姜老头听了大黑的来历后,也不再纠结,吩咐我捡起肉块,他直接干活。 收拾好地面后,我看向姜老头,才发现他进屋去了,房间里淅淅索索传来动静。 很快,姜老头换了身衣服出来。 身上穿上了一身黑色麻布罩衣,脚上一双黑面白地的布鞋,腰间系着一条白布腰带。 这一身打扮,看着黑白分明,人往那里一站,显得无比肃杀。 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狠劲。 而姜老头左手还抄了条板凳,右手提着我外公,褪去那副气力不足的老年人姿态。 仿佛年轻了好几十岁! 姜老头把外公放在地面上一放,我见他双眼微眯透着怨毒神色,身子不断扭动挣扎,嘴里也不断发出呜呜的闷声。 看来这老畜生醒了! 我刚想开口说话,可比我先有所反应的,竟然是大黑。 它匍匐在地,一口獠牙闪动寒光,嘴皮子直都抖,那股凶劲儿仿佛要吃人。 而大黑正对的目标,正是外公! 姜老头冷笑一声,说:“刨坟狗眼力果然好,见不得这老东西。” 我心里狠狠赞同,明辨是非。 好狗! 忽的,院子里猛然刮起了一阵疾风。 院子外传来踏踏飒飒的脚步声。 冷不丁的,还有些哀哭声传入耳中。 我扭身一看,我娘的尸体好像离院门更近一些了! 但那些脚步声没停,阴影下那些殃鬼走动的更快了。 墙头也闪动着些黑影。 我扫视一周,有好几个人头杵在上面,端端地盯着院子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猛地一激灵,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姜老头说过,我娘心中最恨的就是外公,要用他引来母煞。 外公出现的瞬间,恐怕就惊动了我娘的凶性一面。 她想进院子报仇! 我嗓子发紧,颤声道:“姜爷爷,我娘动了,她好像要领着殃鬼进院子了!” 说完,那些耳边的凄厉哭声更大了,那些鬼影围着院子的动作,更肆无忌惮。 姜老头头也没抬,盯着手里的长板凳不断摆弄,说道:“墨斗线缠在那里,能防一防。” “一会儿,我会领着黑狗出去,把你娘的尸体镇在外面,你一个人把她的魂魄引进来,用这道符给她收走” “只有这样,才能镇住她身上怨气和煞气的同时,保住三魂七魄,不至于消散,到时候才能把魂魄送走投胎。” 姜老头起身,我才发现这条板凳被他缠满了红绳,裹得红彤彤的。 而板凳下方,并着两排蜡烛。 正前方,不知何时找了个铜盆,装满了水摆着。 一切布置都很新奇,我从没见过,但总感觉这长板凳给人一种幽远神秘的气息。 做完一切,姜老头朝地上喝醉又瘫过去的大公鸡走去。 掏出一根串好的铜钱线,绑在了鸡脚上。 然后,他才招手让我过去。 “这板凳桥搭好了,一会儿你要牵着鸡,闭着眼走上去,直到鸡打鸣,你才能睁眼。” “路上,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能回头。睁眼无论看见什么,都只管跟着手里的线走,直到见到你娘!” “你让她跟你走,她不会防备你,到时候把符镇在她眉心,剩下的就不用管了,再牵着线走,我会来接你。” 姜老头叮嘱完后,又让我复述一遍他的话。 我心中无比紧张,果然记漏记岔了一些信息。 但姜老头很有耐心,再三纠正,确保万无一失他才作罢。 之后,他带着我走向外公,冷冷看着他说: “要替你娘解怨,第一件事,就是先给你外公点了天灯,让她消消气!” “千水,你亲自来!” ------------ 第45章 点天灯 姜老头这一喝,可是把我吓坏了。 点天灯! 那可是古代极为残忍的酷刑。 据说,是在人的天灵盖上凿洞,灌上油,捻根灯芯插进去,最后再用小火点燃。 这期间,人会吊着一条命,感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姜老头说要点外公的天灯,这不是犯法嘛! 我嘴唇哆嗦,说:“真要这样做吗?有点残忍...” 姜老头没理我,直接上手揪住外公头顶的一缕毛,绑成了小拇指大小的冲天辫。 紧接着,倒上一些浑黄的水在头发上。 顿时,外公整个头顶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古怪味道,简直臭不可闻。 我心惊肉跳看着姜老头的手上动作。 很害怕他下一步就拿锤头钉子等物,开始凿脑壳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他给外公头上淋上东西后,就拿出一根棉线塞进头发里,然后露出一小节。 随后,姜老头看向我,道:“拿火柴,点!” 我一愣,眼前一幕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 看来不是最残忍的点天灯! “干瞪眼干嘛?快动手!” 姜老头轻喝一声,提醒我抓紧时间行动。 我强忍那股让人呕吐的味道,拿出身上的火柴,划得一下在黑夜中点亮。 火星挨着那根棉线,瞬间燃了起来,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而外公似乎感受到难以想象的痛苦,身体不断扭曲颤动,脸上更是浮现惊骇欲绝的表情。 “姜爷爷...你这是拿什么东西点的火?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我瞅着外公的表情和动静,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但总感觉外公这副表情,不是疼的,是看见什么恐怖之物后在害怕! 姜老头冷笑一声,说道:“尸油点天灯,做了坏事看到的就是地狱相,刀山、火海、油锅、剥皮...谁能不怕?甚至,那种痛苦也会加诸于身,难逃折磨。” 我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这股怪味儿惊人,原来是尸油... 不过,惊讶于尸油的同时,我更吃惊点了天灯的外公会看见地狱相! 恐怕眼前那副惨像和痛苦,会给他无尽的折磨。 能让他活着的时候就落得报应,真是大快人心! 想到这,我忍不住扭头向院子外看去。 凄然的月光洒了下来,我娘孤零零站在那里。 之前那股鬼气森森的阴冷淡去,此刻,倒是有种安详感。 同时,周围的走动的人影,明显少了很多,扒拉在墙头的那些人影,也消失不见。 看来给外公点了天灯,给我娘出了口恶气! 姜老头站起身,看向我郑重说道:“你和你外公,是母煞最爱和最恨的人,她一定会进来。” “我们分头行动,我去外面镇住尸体的煞气和怨气,以免祸及无辜。” “你来引魂给你娘收走,保她魂魄不散送去投胎,两边都不能出岔子,给你说的全给记住了!” 我连忙点头,拍着胸脯打包票。 旋即,姜老头给板凳下的蜡烛全都点亮,唤上黑狗,就出了院门。 我深呼吸一口气,拽起鸡脚上的铜钱线。 当铜钱开始碰撞,叮铃叮铃的声音响起瞬间,醉倒的大公鸡像听见号令似的,雄赳赳站了起来。 然后它自己挺着胸脯,朝板凳附近走去。 我目测了一下和板凳之间的距离,闭上双眼,上前一跨。 整个人登上了一层台阶。 那一瞬间,脚下传来悬空的感觉,我有一种自己在走吊桥的错觉。 唯一的触感,就是手上牵动着我前进的那根铜钱线。 叮铃,叮铃。 我周围变得格外安静,只有铜钱碰撞和我心脏狂跳的声音,不断传来。 就在这时,我听到后面隐隐传来动响。 紧接着,一阵风吹了过来,身后若有若无散发着一股凉意。 耳边更是听见一个男人仿佛受刑一般在惊恐惨叫! “爹,住手,爹,我疼....!” “啊!爹,身子断了,别砍了,别砍了!” “救我,救我...!” 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和求生声,刺穿我的耳膜,震得我脑袋发胀,猛地激起一股眩晕感。 连带我的身体,也无法保持平衡,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这时,那个男人似乎还不肯放过我,身后的重量猛然一沉。 背上像是压了个人,沉的我膝盖都弯了! 那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千水,我的外甥,你不能见死不救!” “舅舅疼,舅舅疼啊!” 听见身后那人的呼喊,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这男人不是别人,是我那被自己亲爹砍死的大舅!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我身后?难道是化为殃鬼,进了院子? 就在我思索间,我的脚下也传来异样的感觉。 一阵拉扯感从裤脚传来,像是有无数双手,勾着我的腿,不让我走。 身后、脚下两面夹击,简直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而我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更是加重了这种无助和恐惧。 我的心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千水,你为什么不救我?”“你好狠的心啊!” “我快来替我去死吧!去死吧!” 疯狂的咆哮在耳边再次响起。 鬼声阵阵,根本无法躲避。 我的手中牵着线,受着魔音侵扰,脚下又受到阻碍... 整个人摇摇欲坠,我能感觉在自己近乎在一种悬崖边缘徘徊。 随时都有可能坠入深渊! 但我脑海里响起姜老头的嘱咐。 无论如何,不能睁眼,不能回头! 我咬着牙,强行撑着身体向前走,内心不断祈祷公鸡赶快打鸣! 我实在是撑不住了! 可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古怪的臭味。 炽热的气息出现在我的正前方。 仿佛有人拿着火盆,杵在我脸前。 这股热感出现的很不寻常,我猛然驻足,不敢靠近分毫,生怕撞进火堆里...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爹,你来救我了!”“千水他不把命给我,快杀了他给我报仇!快!” 我脸色当时就变了! 身后的是大舅,他喊爹! 难道是外公身上的绳子没扎紧,被挣脱了?这股热气是他头顶的天灯火! 他出现在我身前,莫非是想要报复我? 那老畜生,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狠角色! 我下意识想要睁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 第46章 阴路 眼前的黑暗无物,让我没有任何依靠。 心中的恐惧放大到极点,驱使着我下意识想要睁眼。 前面可是活人,身后可能是阴魂。 杨家父子都不是好人,他们会害死我! 我不能坐以待毙! 思绪流转间,我想要睁开眼睛的想法越发滋生。 眼皮耸动,刚想有所动作,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千水,没听见鸡鸣前,不可睁眼!” 姜老头的话如海啸般席卷进脑海。 我身体一僵,这才发现我刚才的所思所想皆不受控制。 差一点就坏了姜老头的叮嘱。 睁眼了! 顿时,我身上一个激灵冷汗直冒。 “大舅”和“外公”的存在,让我太害怕了,是打心眼里憎恨又恐惧的人。 鬼话一出,直接影响了我的心智。 我强行把那些杂念抛出脑后,咬着牙全神贯注感受手上铜钱线的指引,跟着大公鸡继续走。 可他们似乎并不想放过我。 一股恐怖的拉扯感传来,脚下那些阻挠我的力量,比之前更强大。 甚至,一股湿润的触感从脚脖子上钻进鞋里,像是有水漫了进来。 我感觉很诧异,我明明走在板凳上,怎么会有水? 难道说,这趟路走得并不是阳路! 而是阴路! 想到这,我的心中的恐惧刹那间爆发。 而我心神失守的刹那,感知到,接触到的东西更多了! 身后那股重量还在增加,我仿佛背了好几个人,背都直不起来,完全以一种含胸驼背的姿势前进。 而那股热量几乎贴在我脸上烘烤我,灼烧的我脑壳莫名刺痛。 更有一阵妖风吹来,刮得人直打摆子。 隐约间,那些嘈杂恐怖的鬼话也卷土从来,再次钻入我的脑海中。 一切加诸于身的力量在顷刻间爆发,我闷哼一声,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些,我都快承受不住了。 我恐怕难以支撑到公鸡打鸣的那一刻... 我的身体剧烈一晃,有种失去平衡要栽下去,掉入万丈深渊的错觉。 耳边的鬼狐狼嚎更清晰了,我离另一个世界,就隔着浅浅一步。 他们也不想放过我! 呲! 突然,心口那处传来一阵清凉,如电流一般向四肢百骸蔓延。 我被这股莫名凉意激得一激灵,灵台清明许多。 是金鳞在保护我! 忽的,我想起姜老头叮嘱,还有自己的使命! 我要给我娘引魂,不能让她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一瞬间,我脑袋变得清醒,压在身后的那道沉重感觉骤然消失。 耳边的鬼话也变得微不可闻。 我心脏突突直跳,浑身都是冷汗,夜风钻入衣服中,冷热交替下,浑身汗毛倒立鸡皮疙瘩直冒。 我意识到,灵台失守的刹那,让那些鬼祟趁虚而入,差点害死自己。 “妈的!差点着了道!”我声音有些嘶哑,忍不住怒喝一声。 想起刚才那些入耳的鬼音和背上莫名出现的重量,我忍不住有些后怕。 踏上板凳桥后,已经不知道身在何方,稍有差池,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我狠咬了下舌尖,嘴里渗出一股血腥味,用这股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紧闭双眼,继续跟随铜钱线的牵引,我小步挪动着。 这次就正常许多,我明显感受到自己渐渐在走远。 喔喔! 与此同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公鸡打鸣的叫声。 我心中一喜,公鸡叫,代表可以睁眼了! 瞬间,我眼皮一动,睁开双眼,无比渴望能看见一切。 可刚一睁眼,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坠冰窖。 眼前哪里还是那间小院子。 周围好似起了无尽的团雾,迷蒙一片,只能看清前方不到一米的距离。 而我此时正站在板凳上,脚下点起的两排蜡烛,散发着幽幽光芒,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仔细看去,更瘆人的是雾里徘徊着许多人影,高矮胖瘦皆有.... 他们伛偻着脚步,不断朝前方缓慢走着,那动作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我整个人动都不敢动。 这地界,阴影中透着无限诡异的动静,哪里像是正常人呆的地方! 姜老头这是把我带哪里了? 我觉得自己上下牙开始碰着,止不住哆嗦。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那些雾气中的人影似乎停下了脚步。 我看见那些人影架在脖子上的头颅,几乎扭转一百八十度,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向我投来目光。 隔着雾气,我感受到视线的集中,不断被人打量着,仿佛我是个异类。 这种感觉别提有多惊悚了! 这时,脚下的烛光摇曳了几下,手上的铜钱线继续传来颤动。 我虽然没看见大公鸡的身影,但手上的线在鸡脚上,它是带着我继续走呢。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行动,同时心里不断祈祷,这些诡异的人影别再注视我。 “新来的,站那边多没意思,过来一起上路啊。” 雾里传来一道尖锐的男声,像掐着嗓子和我说话。 我下意识看了过去。 只见半米外的团雾里伸出一张脸,挂着凸起的死鱼眼,抿着嘴,脸颊扑着劣质腮红,正对我笑呢。 刹那间,我被这人看得慌了神,身形一抖,半只脚踩空,踏在了板凳外面。 哗! 一声清晰入耳的水声响起。 不知怎的,那隐藏在板凳下面的似乎是一汪活水。 荡起的波浪哗哗作响,距离我特别近。 我心口一紧,连忙朝脚底望去。 蜡烛的幽光还亮着,但雾气笼罩下视线模糊,压根分不清板凳底下还有什么。 顿时,我的心悬在嗓子眼了,对于这莫名出现的流水,感到无比惊疑和恐惧。 这时,那男人的脸凑得更近了,杵在我身侧,嬉笑道:“一个人走多吓人,我们来做伴儿啊,不寂寞。” 我虽然牙关打颤,但依旧目不斜视。 这是人是鬼我都不知晓得,怎么敢接他的话。 见我不吭声,男人面色变了变,猛地阴沉下去,“不走?这阴路可由不得你!” “快来人啊!有个带阳气儿的来了,想回家,想投胎的都快来啊!” 男子突然尖起嗓子开始吆喝,那些在团雾中行走的人影全都停下脚步。 眼瞅着,全都朝我身边走了过来! “新来的,你别想活着回去,命就留下来吧!” 阴冷的笑声传来,眼瞅着,那些人影在男人的召唤下,全都向我扑过来! 我瞳孔巨震。 ------------ 第47章 相见 鬼影闪动,全都朝我扑了过来。 刹那间,我的思绪翻滚不停。 这可是在阴路上,我孤身一人,什么家伙什都没带,怎么和这些鬼祟斗啊? 阴阳相隔,也没有人能来救我。 我浑身僵硬站在原地,冷汗直冒,有种等死的绝望感。 “喔喔!喔喔!~” 似乎听见我内心的求救声,前方,传来高亢的公鸡打鸣。 鸡鸣声起,那些藏在浓雾后面,近在咫尺的鬼影猛地停下动作。 一个二个开始扭曲颤动,我的耳边想起无数声哀苦的哭嚎声... 这一声声鸡叫,给鬼祟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而那离我最近的男人,也是引来鬼祟的罪魁祸首,隐入浓雾的同时,阴恻恻的看着我。 那眼神带着怨毒和不甘,并不想放过我。 但随着鸡鸣传来,他的身体抖动的也很厉害,不得不离我更远。 眼瞅着那些鬼影完全褪去,我不自觉松了口气,更是紧握住手中的铜钱线。 这根线,似乎是我在阴路上唯一的指引。 叮铃,叮铃。 此时,一阵微风吹来,我手上牵着的铜钱线,发出轻微的响声。 而前方牵引着我走的公鸡也停下了脚步。 这阵风不停吹来。 铜钱不断碰撞,在线上面翻动,逐渐按着排列顺序停止,直到露出不同的正反面。 我看着铜钱跳动,似乎有种玄妙的力量在控制一般,让人倍感惊奇。 就在这时,风停了。 周围嘈杂的声音也刹那间消失,让我置身于绝对的安静中。 而那层阻碍视线的浓雾也渐渐散去。 我猛的一惊,整个人被吓得面色苍白。 前方出现一条流淌的河,河面上出现了一团海藻一般的头发。 像是有人潜浮在水底,伺机冲出水面。 “千水!” 河对岸,更是显出一道身影,穿着一身无袖马褂,半截长的青色裤衩,腰间挂着一摞绳子。 那人我太熟悉了。 不是我爹又是谁? 我的眼泪抑制不住,夺眶而出,大喊道:“爹,爹!”拼命向他挥手,示意我看见他了。 可这条河太宽阔了,我站立的地方只有方寸,若是再往前走,就要掉进河里。 那一团头发下面,指不定是什么水鬼等在那里。 我朝对岸喊道:“爹,你快回来,回来呀!” 我爹朝我摇了摇头。 我一怔,眼泪流的更多了...有种彻底失去他的绝望。 哗啦! 听见我的哭声,河里那团飘动的头发开始汇聚在一处。 紧接着,我看见一颗头颅缓缓从水面钻了出来。 露出那张脸,漂亮极了,尤其是眼睛,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清澈和温柔。 我爹说过,我和我娘眼睛最像,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此刻,当我见到这双眼睛,心上突然一阵抽搐般的疼痛。 你水下藏着的,是我亲娘... 她的容貌,是跳河之前最美的样子,而不是那具泡得发胀的尸体模样。 “娘...”我喃喃自语。 我娘从水里缓缓走了出来,踩着水面,向我靠近。 我猛地想起姜老头说的,我娘不会对我设防,等她靠近,符纸镇在她身上,就能收走她的魂魄。 我见她不断靠近,整个人变得无比紧张。 但很快,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娘她站在河边,突然停了下来。 她就那样看着我,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我和她对视,从她眼中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柔。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不该动手,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太少了,竟然有些贪恋这片刻的亲情。 “千水...”我娘的声音很温柔,我竟然听得有些入迷了。 我定定望着我娘,这么近距离看着她,我觉得很幸福。 想起她的遭遇,我突然于心不忍,她一辈子没享过福,没被至亲信任过、保护过。 哪怕做了鬼,还要受亲儿子的欺骗,引过来被镇魂。 我总觉得对她很不公平,我也很难狠下心。 我抬眼望向她,神色认真道:“娘,你和我走吧,儿子送走你,去投胎吧,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我觉得我娘是清醒的,我不想骗她,不想强硬的给她收走。 她不该被那样对待。 说完,我紧张地看向她,在我眼里她不是鬼祟,不是母煞,不是会祸乱人间的女魃。 她是妈妈。 似乎感受到我的真心,我娘眼睛变得血红,整张脸变得悲切异常,眼角更是流出猩红的血泪。 “娘活着的时候没能保护你...现在,我还不能走。你不知道河里有什么,一旦出世,你会死!” “我一定要保护好你!谁都不能伤害你!” 我娘的声音突然变得怨毒、尖锐起来。 紧接着,我看见我娘身上散发出无数滚滚黑气,搅动得河面发出咕嘟咕嘟的沸水声响。 我一怔,难道说这是怨气在爆发?! 顿时,我心中开始慌乱,突突跳个不停! 我这里要是出事,镇住我娘尸体的姜老头可怎么办! 我这不是害了所有人! 我大吼道:“娘,你走吧,儿子已经长大了,能自己保护自己!谁都不能伤害我!” “做鬼没有好下场的,也不该为我牺牲自己!” 我心中无比焦急,送不走我娘,她就会成为女魃,到时候不仅为祸一方,更会被天道视为不祥,直到灰飞烟灭。 可此时我娘褪去温柔的神情,整个人变得凶戾不堪。 然后当着我的面,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全完了。 姜老头让我诱骗我娘,趁其不备给她镇住收魂。 可我自作主张不想欺骗她,全盘托出我的目的,她直接拒绝投胎! 这么下去,真要成’魃‘我就是最大的凶手! 我整个人开始颤抖,僵在原地慌了神。 扑通。 这时,我听见河对岸有人入水的声音。 再一抬头,我爹杵在了我的面前。 他看着我,和往常一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千水...这次你娘没错,她还不能走,我们是为了保护你...” “有爹娘在,谁都不能欺负你、伤害你。” “你回去和姜师父说,金鳞岂是池中物,他会明白一切。”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我爹的手掌覆盖在我的眼睛上。 紧接着,脑袋一阵剧痛袭来,我眼前一黑,瞬间昏了过去。 恍惚间,我听见我爹对我说:"别怕,我们都在...“ ------------ 第48章 离开 脑袋昏昏沉沉,黑暗中,我只感受到覆在眼前的那抹触感。 粗糙不堪,但厚实温暖。 我想起小时候发烧,我爹背我去看病,路上手掌止不住探我额头,就是这种感觉。 那时,我头虽然很疼身子也发寒,但心却是暖的,那是扎在我生命中我爹带来的安全感。 我永远都忘不掉。 而后,我又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轻声说:“千水受苦了...乖孩子。” 不知怎的,那温暖的触感和柔声的话语袭来,我心里无比压抑,直抽抽,莫名的悲伤让我抑制不住流泪。 半梦半醒间,我好像哭了。 “千水,千水...” 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传来,还有人不停拍打我的脸蛋。 恍惚间,我睁开双眼。 一张布满褶子的老脸杵在我眼前,正低头看着我。 我微眯双眼,意识还有些迷瞪,被突如其来的脸吓了一大跳。 癔症了好几秒后,待看清来人,我猛然清醒过来,脑海中瞬间挤入了无数画面。 “姜爷爷!你没事啊!”我惊喜地叫出声。 但很快,我发现姜老头脸色和之前相比,苍白了一大截,整张脸毫无血色可言。 那一道道沟壑般的褶子,也皱得更深了。 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而他看我的神情也透着一股阴晴不定的味道,心里似乎憋了很多事。 “千水,让你走了趟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晕了过去,彻底把计划打乱了!” 姜老头眼神又是担忧又是失望,直勾勾盯着我。 就这么一眼,我脸上迅速升温,羞得通红,心里惭愧不已。 昨晚那些画面闪回,是我的自作主张,让一切功亏一篑。 我不敢面对姜老头,眼神闪躲几下,才说:“姜爷爷,其实昨晚是这样的...” 我没有隐瞒,把昨晚走阴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给姜老头说了一遍。 最重要的,就是我遇见我娘的同时,还遇到我爹了。 他们两人在阴路上,似乎在等着我,给我一个交代。 我并不觉得他们是要害我,或许真的另有隐情呢? 毕竟我爹的死,本来就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意外。 而姜老头听了后,神色逐渐凝重起来,眉头也拧成疙瘩,似乎在仔细思索这件事。 末了,我才小心翼翼问道:“姜爷爷,你出去镇住我娘尸体上的煞气...没出什么事儿吧?” 我发现此刻我正躺在牛河那间改造过的医务室,手上还吊着针,似乎是补充能量的葡萄糖。 我估摸着,关键时刻我是晕了过去,又被人带了过来。 而姜老头那边发生什么,我无从知晓,同时心里又特别担心我娘的尸体暴起,化身成‘魃’,波及无辜的人。 这时,姜老头看向我,双眼微眯眼神深邃,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但神情却是有种自然的放松。 明显,像是想通了什么。 “难怪昨天夜里,镇压母煞尸体的时候,煞气突然暴起,而你在院子里一脚踏空,也栽地上,可给我吓坏了,怕你魂儿没回来。” “没想到你小子命硬,完好无损,就是人晕过去了。” “但那母煞...却转眼消失不见了。” 姜老头看了我一眼,严肃道:“说句实话,搁寻常来讲,收魂失败,母煞怨气会当场爆发,化为女魃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说在阴路上,遇见了你爹娘,还说他们是在保护你...我反而明白了你爹死的真相,那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说到这,我双眼瞪得浑圆,一脸不可思议。 姜老头是知道了什么? “那我爹是怎么没的?他...”我有些哽咽问道。 姜老头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说:“河里有东西想出来,需要拿你的命去填,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就行了。” “你爹恐怕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甘愿让水鬼上身,牺牲自己死在水里,拿命去换你活着。” “我也算得没错,害死他的水鬼是你娘,可他的死虽然和你娘有关,却是自愿的。” “至于那金鳞,是他在告诉我,收了宝贝让我带你走。” 我一怔,脑袋还有些浆糊晃荡,没听明白姜老头的意思。 我爹的死和我娘有关,可言下之意,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他也是自愿死在水里? 河里有东西,什么东西? 这听起来太荒谬了,我一时根本无法相信发生的一切。 我带着疑惑看向姜老头,但他明显不想透露更多,反而安慰了我几句,让我不要再多想。 一切,他都会按照和我爹的约定,保护我。 我实在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姜爷爷,那我娘她怎么办?她还会化魃吗?” 这次,姜老头没有避开我的问题,而是摇了摇头,说:“你爹是极善之躯,从未作恶,和你娘同时镇在水里,正好平衡了阴气。”“有他在,你娘不会化魃,反而...是件好事“ 闻言,我心里咯噔一下。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难怪我爹说,他们会保护我... 但我没想到,是以镇在水里这种形式在一起。 一时间,我心如刀割般疼痛。 姜老头见我完全清醒,砸吧了下嘴,说:“针头拔了,吃点东西我们就离开蓬湾村,打今儿起,你就和我一起生活。” “我答应罗兵的事儿,不会食言。” 我听后,只能强打起精神,按姜老头说的吩咐做。 拔了针管到了一旁的堂屋,我发现村长和小军叔都在。 桌子上,还有热气滚滚的小米粥和几张饼子,旁边扣着碗蒸肉,酱菜,花生米,还摆着一瓶酒。 我一落座,大家也就敞开吃喝。 边吃,也听着小军叔和姜老头聊着些情况。 外公昨夜就被送走了,到底是命案,死了那么多人,到时候会有法律制裁。 至于蓬湾村,昨天夜里十分太平,没有啥怪事发生,也让姜老头松了口气。 连着喝了两杯酒。 最后,提到我爹的死。 因为没找到尸体,就算失踪上报,也需要一定时间在法律上才能确认。 这些只能先放置一边。 我要跟姜老头走,倒没有什么阻碍,至于其他就是后话了。 倒是小军叔很不舍,他和我爹相熟,听说我要走,还给我拿了一千块钱,说是替兵哥帮衬孩子。 我本来推辞,但姜老头说这是小军叔心意,我记在心里,日后孝敬他便是,我才不好意思收下这些钱。 吃完饭,姜老头也不墨迹,让我回家收拾,把值钱的带上,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亲人。 我想起阴路上我爹说的,金鳞的存在肯定对姜老头有着莫大用处,想知道河里镇着什么,我离不开他。 而姜老头也是有真本事的人。 我想把捞尸的手艺传下去,跟着他学并没有坏处。 之后,我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带走,也就那个铜箱子。 还有砸烂的捞尸船上的一些东西整理好,就算是准备是全部家当了。 很快,汪强开了一辆轿车,两辆金杯,就来村口接人拉货。 坐在车上,看着逐渐远去的蓬湾村,我心里五味杂陈。 十八岁刚开始,我却体味到过山车一般呼啸的人生... 就在我伤感间,汪强接了个电话,突然扭头看向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姜老头,说: “师父,乔寅山带着人上门了!” ------------ 第49章 喜服 听见乔寅山上门,姜老头连眼睛都没睁开,冷笑一声只说知道了,之后就继续养神。 似乎这就不是个儿事儿。 但从汪强的表情来看,对方恐怕来者不善,他嘴唇嗫嚅几下,想要开口,但终究还是闭嘴。 姜老头都说知道了,他还能说啥? 很快,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 我们从蓬湾村离开,驶离乡村小路,走上宽阔的国道。 再一拐,就是前往这次的目的地,堰河镇。 没多久,道路两旁的农田褪去,出现密集的房屋。 一看,就到了镇上。 汪强指挥着司机,七拐八拐,到了镇东边一处偏僻的街道。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尊架起的牌坊,写着几个大字——长寿街。 再一看,路两边都是做殡葬相关的生意。 大白天整条街上都没什么人,只有花圈、冰棺摆在外面,占了店门口小半条路。 一些店铺内,和天色形成鲜明对比,屋内昏暗无比,像是无人看守。 更有甚者,直接大门紧闭,贴上‘今日外出’几个大字,告示着有生意外出不在。 倒是有些纸人站在门后,贴着玻璃阴恻恻向外看着,无比瘆人。 而引人注目的是,长寿街尽头停了一辆白色丰田霸道,后面四辆金杯横在街上,直接把路堵了。 见状,汪强双眼微眯,抿着嘴冷哼一声,“乔寅山果然找上门了,这孙子!” 我一听,也向车前方望去。 那些金杯贴着殡葬一条龙,其中一辆,正是停在许拐子家门口,准备拉尸体的灵车。 上次那乔辰海为了钱,那股要人命的狠劲还刻在我脑海里。 今天他亲哥来了,怕也是上门找茬的吧! 顿时,我紧张起来,我可是狠狠给了乔辰海一拳,他不会轻易放过我。 想到这,汪强的车也停了下来,距离霸道隔着十几米。 啪—— 车门一开,汪强先下去了,依靠着车门望向前方。 他喊道:"乔寅山,车堵我店门口给谁看呢?不妨下来,好好说道说道。" 他话音刚落,那辆霸道的后门打开,从上面跳下一个男人。 男人看上去四十来岁,身材健硕,一张长脸加吊梢眼,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阴狠。 他应该就是乔寅山了,这气派不像做白事的,倒像是道上混出名堂的大哥。 这时,只见乔寅山一脸狠厉,慢慢走到路中间。 我心里有些发怵,乔辰海可是敢亮刀子的主,他哥怕也不是善茬。 就在我思索间,突然,乔寅山整个人一个踉跄,直接膝盖一弯,跪在原地。 他望向我们的车,神色肃然道:“姜师父,我弟弟不懂事,听说昨天招惹了您,还收了您十万块钱,我是来给你赔罪的。”然后向后一招手。 说着,后面车上的人快步跑来,还提了个皮箱子。 乔寅山当着我们的面打开,一捆捆的百元大钞露出出来。 我随意扫了眼,至少有三十万!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三十万...什么概念,这得普通家庭挣十年呢! 这时,坐在我旁边闭目养神的姜老头直起腰,缓缓睁眼,似有所指说道: “我说让乔辰海跪着把钱还回来,没错吧。” “可惜,是他哥替他担了。他人不在,怕是出事儿了。” 然后姜老头也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我连忙紧随其后,也不敢托大,还坐在车上看戏。 姜老头看向跪着的乔寅山,笑了笑说:“乔老大亲自上门下跪,我姜某担待不起啊。” 闻言,乔寅山脸色直接变了,那副阴鸷表情褪去,浮上少见的惶恐。 “姜师父,您说的哪里话,我弟弟不懂事,刚从牢里出来,没听过您的名号。” "我听说他找老汪要了十万块,昨天夜里就赶来堰河镇上门赔罪,没想到您不在。" “这都等半天了,是那小子狂妄没见识,您就行行好,救救他吧。” 乔寅山说得焦急又诚恳,隐隐还有乞求的姿态。 想来,乔辰海恐怕摊上大事儿了。 可姜老头不为所动,背着手,冷声道:“他沾冥配这事儿,你有掺和吗?” 听见发问,乔寅山疯狂摇头。 连忙说知道姜老头立的规矩,做白事儿绝对不沾这缺德事儿,不然也没胆上门求姜老头出手。 姜老头看了他一眼,说:“谅你小子也没这个胆子,既然你有诚意,那我就走一趟。” 乔寅山脸上立刻浮现惊喜之色,连忙站起身弯着腰要上来扶姜老头。 我在一旁看得直咋舌,第一次见姜老头在外面和人打交道,露出的威风看起来真不小。 旋即,姜老头和汪强打了个招呼,让他把我东西捡回去先安置好。 他带着我,准备和乔寅山走一趟。 汪强见乔寅山不是来闹事的,放下心后就拿走那三十万,又和姜老头交代几句,让他年龄大了注意身体,这才朝车里走去。 而我则是一脸懵逼的和姜老头上了乔寅山的霸道车,跟他一起去乔家。 刚上车,乔寅山在副驾驶就憋不住话,扭头和姜老头说起他弟弟的情况。 原来,乔辰海之前聚众斗殴,被定性成了黑恶团伙,坐了几年牢,三个月前才从监狱出来。 而这几年,乔寅山倒是走了大运,做白事生意风生水起,可以说是垄断万青镇的所有殡葬业务。 弟弟出狱,做大哥的自然要管起他,就带着身边做一些事。 可谁曾想到,他竟然瞒着自己发急财,收了陵江市一位大家族的钱,给他们家去世的儿子找冥配。 这才摊上大事! 而昨晚,他一回去就发生了一些让人头皮发麻的事儿。 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件喜服,半夜自言自语拜堂呢! 乔寅山吓得不行,给手下痛骂一顿逼问后,才知道他们一群人去挣外快了,还拿的是姜老头的钱。 可这一切都晚了...乔辰海就和中邪了似得,怎么都不肯脱下喜服,乔寅山没办法只能给弟弟打晕。 这才火急火燎赶来堰河镇找姜老头帮忙。 姜老头听后,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就不理乔寅山。 见状,乔寅山也是小心赔笑,不敢多说什么,倒是看向我,隐隐想和我搭话。 估摸着,以为我也是什么高人吧。 但姜老头不说话,我也不敢喧宾夺主,再说,驱邪不是我的强项,除非乔辰海死在水里,不然也不用我出手。 姜老头的本事大,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就在这时,乔寅山的电话响了起来。 等他接了电话没几秒,突然脸色大变,朝开车的司机大吼道:“拐道去堰河码头!海子他开车冲河里了!” ------------ 第50章 蹊跷 乔寅山接到电话后,整个人都慌了。 在他的指挥下,霸道车的方向一拐,不再开向万青镇,而是朝堰河镇外几十里的堰河码头驶去。 这会儿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不到五点,我们一最快速度就来到堰和码头附近。 太阳还当头照着,拉长了所有的影子,却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偶有江风吹过,更显阴冷寂寥。 乔寅山一下车,就打电话,火急火燎领着我们朝码头赶。 我边走边观察堰河江面。 这是黄河一条分出来的支流,环绕着整个堰河镇直至汇入更大的支流陵江。 堰河码头这片水域我没来过,但在水里讨生活的人,总会比别人多些见识和直觉。 这水面看似平静,但时不时冒出一个个漩涡,说明水下激流颇多,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太平。 我眼皮狂跳,也有些纳闷,乔辰海怎么就开车冲到河里了? 再加上昨晚中邪一般,穿着喜服要拜堂。 怎么看都像是撞祟了。 走了几十米,我们就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处河滩上,周围还开来了一辆吊车。 再一看,无比显眼的一道车辙印子,坦露在地面上。 我心里估摸着,这里恐怕就是乔辰海出事的地方。 这时,人群中似乎有人看见我们,一名瘦小男子跑了过来。 “老大,海哥...海哥的车吊上来了,窗子都是闭着的,但人却不见了。”瘦小男子气喘吁吁,脸色更是说不出的惊恐。 “怎么可能?窗子没破,海子不在车里,那他去哪儿了?”乔寅山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更加快步走向人群。 我一听,心里也是一沉。 车下水,会受到恐怖的压力挤压,根本无法打开车门,除非用救生锤破开车窗才能逃出去。 但车吊上来是完好的,人却不见了。 这不是见鬼了吗? 想到这,我忍不住看向姜老头,不能用常理解决的事,恐怕只能靠他了... 而姜老头面色淡然,有种不动如山的稳重感,让我莫名感受到些许安心。 等来到人群后方,乔寅山大喝一声,便驱散开围观的人群,我们很快来到那辆落水的轿车旁边。 一辆九成新的帕萨特湿漉漉的,上面挂着些水草和垃圾,应该才上岸不久。 乔寅山看见车牌后,整个人脸色变得无比苍白,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老大...这就是海哥的车...”瘦小男子颤声说着。 “我没瞎,认得出!”乔寅山几乎是厉声喝出。 而他更是上前来到车边,用力拉开车门。 啪啪几下用力拉扯,都没打开。 众人意识到,车门是从里面上了安全锁。 我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事情变得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快看,江里那是漂着什么!”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呼喊。 我顺着那人的声音朝江面望去,不知何时江中心出现了一个漩涡。 一道人影漂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那人穿着一身艳丽非常的大红色中式喜服,在碧波丛生的江面上格外显眼。 我一怔,这不是乔辰海是谁? 果不其然,乔寅山箭步跑至江边,满脸悲切大喊道:“海子!海子!...你回来啊,哥在这儿呢!” 说着,就要脱衣服跳到江里去救人。 他的声音刚从江面传过去,就看见江中心的水面开始波涛翻滚。 原本漂浮在江面的乔辰海,在漩涡的搅动下整个人开始下沉。 紧接着,水流卷在他身上,乔辰海的下半身沉了下去,但诡异的是,整个头颅冒了出来。 看上去,就像直挺挺站在水里眺望岸边。 而之前那瘦小男子和开车的司机,见状也是拦住要下河的乔寅山,大叫着危险。 不停劝说眼前景象太诡异了,绝不能下河冒险。 顿时,岸边看热闹的人也炸开锅了。 乔辰海尸体的出现,再次印证了之前的说法。 车完好无损的吊起来了,但人却消失在水里。 “这别是水鬼索命吧?没见过封窗后还能从车里出来的,简直离谱!” “是啊,本来开车冲进河里就不正常,还这样淹死在水里,真是邪门!那尸体还望着岸边,我都瘆得慌...” “别是做了啥亏心事,被河神收了性命吧...” 周围人议论纷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猜测,但无外乎都有一个共同结论。 乔辰海死得古怪,死得很不寻常! 而我看向水中乔辰海竖起的尸体,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捞尸人最清楚,尸体在水中竖而不倒,是胸口有股冤气未散,死得极为不甘。 可乔辰海明明自己开车冲进水里,还能怪得了谁? 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心绪也跟着有些不宁。 就在这时,姜老头看了眼江面,喊了我一声,扭头就走。 我连忙问怎么回事。 姜老头白了我一眼说:“我只答应乔老大来驱邪,人都死了,干我屁事,还不如早点回家歇息,不然老头子要累死在半路了。”边走边说,他已经挤出人群。 顿时,我被噎个半死,姜老头说的理由很在理,我简直无法反驳。 连忙紧跟他脚步,朝外围走去。 “姜师父,姜师父,您...您留步!”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乔寅山的喊声。 他从河边快步飞奔而来,我们只好停下脚步。 姜老头盯着乔寅山,直言不讳道:“你弟死了,也不用驱邪了,回头钱我会退你一部分,现在应该没我事儿了。” 乔寅山一脸哀苦,连连拱手,带着乞求的声音说道:“姜师父,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我弟死得蹊跷,没你主事儿不行...” “眼看他死在水里,这模样不寻常,你看看能不能找个有本事的行家,把尸体捞上来,价钱我另算。” “哦?你要花钱找捞尸的?”姜老头看了乔寅山一眼,问道。 乔寅山连连点头,脸上还不自觉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我在一旁也看出来了,乔寅山垄断白事生意,多半也听说过死在水里的竖尸不寻常。 这种情况下,得找有些本事的捞尸人才敢下水。 姜老头微微颔首,朝我看了过来,“找捞尸人很简单。”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是。” 说着,乔寅山朝我看了过来,一脸意外,还有点不可置信。 “他?” ------------ 第51章 砸场子 乔寅山看向我,眼神闪动着不信任的神情。 “他能行吗?”乔寅山有些犹豫,又看向姜老头,神色变得极为郑重,“姜师父,只要事办成,钱的事好说,那二十万也是您的,捞尸人一定要找靠谱的!” 显然,乔寅山看我年轻,对于下河给他弟弟捞尸这件事并不信任我。 我悄悄撇嘴,虽然有些不爽,但也能理解。 在水上讨生活的,都是靠真本事,尤其对付水里的东西,没经验很容易栽水里出不来。 乔寅山也是混过江湖的社会人,能看出我是生瓜蛋子,不像见过世面的。 所以对于我来挣这钱,他不仅不放心,说不定还担心我因此送命呢! 可姜老头淡淡一笑,说:“蓬湾村捞尸人听说过吧?” 乔寅山点点头,“听说过,早些年我还坐过他的船过河,罗师父嘛。” 姜老头伸出手指向我一指,神情有些骄傲,说:“这是罗兵的儿子,我带出来了,要是他捞不起尸,你找其他人也是假把式。” 闻言,乔寅山一怔,看我的眼神陡然转变。 “哎呀,原来是罗师父的儿子,我这眼拙!小兄弟能捞尸,那就最好了,只要给我弟弟带上来,我拿十万给您!”乔寅山满眼激动,顷刻间连酬劳都报了出来。 我看向姜老头,也不知道这价钱合不合适。 十万! 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也太多了! 这时,姜老头倒没有摆出世外高人的架势,反而和乔寅山谈起了规矩,开始讲价钱。 十万,肯定是够的,但要是尸体没捞起来,这钱还是要拿走一半当酬劳。 但之后我也绝不碰这桩生意,以免被当做挟尸要价。 我在一旁听着,心中很感激姜老头,没想到他这么为我着想。 捞尸最忌讳的就是落尸,连捞两次尸体都没上来,那绝不能碰第三次。 不然会惊尸,化成凶祟连我也害了。 姜老头大概也怕我失手,但又不想我白干一趟,所以只要我出马,就要货真价实见钱。 否则一切免谈! 乔寅山认真听着,很快就同意了,不仅同意,还有种欠姜老头大人情的卑微感。 末了,姜老头和他约定,找好船后,我就可以上船干活。 随后,就带着人分头行动,他去找船,瘦小男子去给吊车结账,那名司机陪我们吃饭伺候着。 码头上看热闹的也很快散了,继续各回各家忙着去江面讨生活。 眼看快六点,也到了晚饭时间。 在司机的安排下,我们准备去码头一公里外的一处农家乐歇脚。 坐在霸道后排,沿着河堤行驶看着倒退的风景,天色也逐渐暗淡下去,只剩一抹斜阳残挂。 夕阳照射在水面,波光粼粼。 突然,我的余光瞥见水面上一道残影随着水流不断飘动。 那抹鲜红的颜色,太显眼了! 定睛一看,乔辰海探出了半个身子,穿着那身喜服,随着车辆行驶,一直在水里跟着我...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 越野车跑得多快啊,他凭什么跟得上! 等再一看,那道身影又消失不见... 我狠狠眨了下眼睛,莫不是太累出现了幻觉? 车窗倒映我的脸色,变得有些铁青,而我的心绪也莫名不宁起来。 这次捞尸,恐怕得当心点! 很快,在司机的指引下我们就来到一处院子外。 老板是名六十多岁的老爷子,也是主厨。 车一进院子,就吆喝着问还是老样子吗? 司机连忙摆手,说今天是贵客,重新挑几个硬菜,还要适合老年人吃。 这才带着我们落座。 “今天你的主场,多吃点,晚上可是要出力气的。”姜老头看着我,神色认真。 然后指着菜单,点了酱肘子,白切牛肉,大盆羊汤,加上主食饼子给我填胃。 司机作陪,还问姜老头喝酒不?从车后面提了瓶茅台。 姜老头也不客气,说可以小酌几杯。 只有我看得直瞪眼,这群做白事的太挣钱了吧! 完全是大老板的派头! 想起我爹,一辈子过的苦哈哈的,连带我给家当带走,也没有几万块。 可跟着姜老头捞尸,下水就有五万,这简直是天壤之别。 似乎看出我的惊讶,趁着司机去点菜的功夫,姜老头看向我说:“是觉得钱好挣是吗?” 我点点头,对于我这个年龄来说,这钱太多了。 姜老头笑了笑,说:“你爹也挣了很多钱,但都散财了,那些做不起白事,买不起棺材的穷人,他帮过很多,都是我经手的。” “所以,他是好人,他交代的事,我也愿意帮衬。” 说完,姜老头看向我,似乎在潜移默化教给我一些东西。 一些罗家人以身作则传承下来的精神和坚守的原则。 善良... 我没说话,默默感受着一切,但多少能体会姜老头的用意。 很快,菜端了上来,我大快朵颐一番,吃得酒足饭饱。 这期间,姜老头也让汪强送来我的家伙什,和他要准备的一些东西。 他虽然表面看上去漫不经心,实则也觉得乔辰海死的蹊跷,并不敢怠慢。 而且下水化作竖尸的尸体,能捞上来绝不要拖。 时间越久,怨气越大,更难对付。 莫约到了九点多,乔寅山的消息传来过来。 捞尸的船找好了,随时可以下水,我也就不耽误,天黑阴气起来了,水里的东西也出动了。 该下水干活了。 旋即,我和姜老头乘车,再次来到乔辰海开车入水的那处河滩附近。 只不过,刚一到就发现有些意外发生。 乔寅山和手下,居然被人围住了! 而他身边摆好的一张长桌,也被人掀翻在地,洒落了一地的供果和鲜花。 甚至,一旁准备装尸体的棺材也被砸了个稀巴烂,变成一堆烂木头,比我家捞尸船的下场还惨! 我心中一紧,和乔寅山打交道短短一天,能看出他是个有钱有势的人,不然也不会垄断白事生意,还跟着这么多手下。 可这群来砸场子的人,显然比他更有权有势! 就在我们走上前的路上,一个女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神色相当高傲冷漠,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对着乔寅山直接毫不留情扇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天地间。 忽的,江面狂风大作... 我感受到一阵极为阴寒的感觉,再一看,星星点点的月光洒在江面上。 有张脸从江面探了出来,杵在水面望了过来。 那张脸在月光下泛白,双眼更是一圈铁青色,隔着老远看不清容貌,但那股怨毒的注视感依旧投射而来... 紧接着,他的领口透出一抹红色...是乔辰海! 乔辰海盯上谁了? 是我吗? ------------ 第52章 断指 乔辰海的尸体冒了头,很快消失不见,引得我心头一窒。 可看向周围,似乎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岸边的两方人马吸引过去。 尤其是乔寅山被扇了一巴掌后,气氛都有些凝固了。 偌大的河滩围了不少人,但安静的落针可闻。 我站在一边,只听见乔寅山忍痛倒吸凉气的抽抽声! 但他没有立刻反击,整个人垂着头,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一个健硕的男人,被女人扇了巴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而那女人在甩出一巴掌后,高傲冷漠的脸上才凝出一丝笑意。 但那笑意太冷了,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有些心颤。 女人走到乔寅山身边,眼睛朝下斜视,冷声道:“乔家兄弟,做白事生意诈骗到我孙家头上了。” “也不去问问,陵江市谁敢跟我孙家说个不字。” “拿了五十万让你们去办事,不仅没办成,还给我弟弟的喜服偷了,让他下葬的好日子也耽误了!” “你们是想死吗?” 嚯! 女人话音一落,人群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有些人似乎认出女人身份,立刻悄声议论起来。 “陵江市姓孙的很多,但这么大口气的恐怕只有一家吧。开源地产老板,孙丽芳。” “原来是她啊,不是听说她弟死了有段时间了,还没下葬啊,真是造孽。” “啧啧,难怪今天下午死了人,晚上就有人来砸场子,做白事的偷事主家财物,死无葬生之地,真是现世报啊...” 我在一旁默默听着,忍不住仔细打量那女人。 她保养的很好,皮肤白嫩看上去四十不到,卷着一头长发,风衣长裤身体曲线勾勒的完美。 脖子上系着一条鲜艳的丝巾,干练飒爽的气质中又藏着一抹风情。 仿佛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孙丽芳我没听说过,但开源地产在陵江市赫赫有名。 陵江市沿江大道中心最耀眼的建筑,就叫开源大厦,足足有三十七层。 不仅有商场和酒店,还是市里最高档的写字楼,也是开源地产总部。 要真是开源地产的老板,难怪这么嚣张的气焰,别说打一巴掌,就是给人打残,恐怕也没人敢反抗。 乔寅山低垂着头,眼神躲闪,面对孙丽芳的质问,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我们乔家兄弟是爱钱,但我只收了找老楠木棺材的钱!我弟弟私下收钱沾了冥配,那是做了天大的错事,现在命也赔进去死在河里,但他绝不会偷事主喜服!” “死人冥配的喜服,活人谁敢穿,他昨晚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碰了下,今天就死了,我还想有个说法呢!” 乔寅山似乎豁出去了,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说了出来。 而其他看热闹的人面色陡然一变,眼神也变得惊疑不定起来,似乎这件事的隐情,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你的意思是,我弟弟的喜服害了乔老二的命?”孙丽芳双眼微眯,透着冷意,下一秒微微抬手,示意跟着的人上前。 “你弟弟的贱命也敢和我家人比?” “来人,给他涨点教训,做白事的下九流贱皮子,也敢在这里污蔑我弟弟!” 话音一落,孙丽芳身边的彪形大汉围了上来,毫无顾忌对着乔寅山拳打脚踢。 也就眨眼功夫,我听见了骨骼断裂的一声脆响。 紧接着,乔寅山闷声一响,吐了一大口血。 就在这时,姜老头慢悠悠走了出来,哑着嗓子喝道: “慢着!” 那些大汉下意识停手,向人群中望了过来。 我站在姜老头身边,被他们扫视一眼,那鹰隼般锋锐的眼神看得我头皮发麻。 这群人看上去就不好对付,姜老头可别强出头! 孙丽芳也看向姜老头,眼神闪动不屑,说:“你又是谁?” 姜老头淡淡一笑,说:“我也是做白事的贱皮子,这不是看同行受苦,有些不忍心嘛。”这话,显然是他心里不满,特意重复着对方几近侮辱的说法。 闻言,孙丽芳脸色陡然一变,瞬间阴沉了几分。 而躺在地上的乔寅山,则是眼神闪动像是快要哭了,神情流出感激之意。 “你是想替他出头?”孙丽芳睨了姜老头一眼,神情变得有些冷酷,双手环抱胸前,继续道:“但奉劝老爷子一句,年龄大了少招惹是非,有些事儿不是你惹得起的。” 姜老头点点头,颇有种赞同她的意思,说:“事是惹不起,但也躲不过。” “孙小姐在意喜服,而这喜服就穿在乔辰海身上,现在正躺在河里。” “无论他生前做了什么,所谓人死债销,人命都没了,你还能让他还什么?” 这时,姜老头脸上褪去笑容,带着一丝冷意,说道:“再讨债,活人死人都不得安宁了。” 他话音刚落,江面上就起了一阵阴风。 幽冷的月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这时,堰和码头的探照灯也转了过来,一束强光照在不远处。 所有人都在那束光芒照射下,看清河面中心起了一道漩涡。 乔辰海的尸体在众目睽睽下,缓缓浮了起来。 那身本该是孙家的红色喜服,正穿在他身上,随着水波漂浮,看起来阴森森的。 大晚上,这一身衣服配上那张铁青的脸,给所有人吓个半死。 气氛猛地冷却下去,感觉鬼气森森的。 姜老头朝江面望去,道:“孙小姐也看到了,喜服要还是不要,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乔老大请我来捞尸体,你要找他算账,那老头子我只能和大家有缘再见了。” 姜老头笑眯眯把问题抛给孙丽芳。 若是她肯放过乔寅山,那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下水,捞尸,还喜服。 若是她不肯,事情就和我们没关系,是孙、乔两家的孽债,和外人毫不相干。 孙丽芳脸色阴晴不定,几秒钟后,她看向姜老头说,“可以,但我要给乔老大一些教训,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老先生想必也不会过问吧。” 姜老头还没回答,孙丽芳直接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几乎是瞬息间,一名方脸大汉就掏出一把匕首,当着所有人的面砍断了乔寅山拇指。 然后示威般丢入河里。 “啊!”乔寅山痛苦的嚎叫,响彻天地。 姜老头大惊失色,道:“你,你...” 孙丽芳不以为意,笑了笑说:“请老先生帮忙找回我弟弟的喜服。” 这种狠厉,震撼全场! 只有我,看着那根断指沉入江中,血水不断融化,很快消失不见。 而漂浮在河面上的乔辰海,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眶处,更是涌出两道猩红的泪痕! ------------ 弟53章 死不瞑目 “我草...尸体...尸体浮上来了,盯着这边看呢!”有人头一次见到乔辰海尸体,吓得说话都哆嗦了。 顿时,那些原本在码头干活的人作鸟兽散,瞬间就跑得没影了。 大家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是来找晦气的,大晚上看见浮尸漂荡,只要是在水上讨活的,没有人乐意看见。 几分钟后,河岸上只有我们和孙家人马留在原地。 孙丽芳紧盯着河里,没有丝毫害怕的模样,似乎并不把死人当回事。 见状,我内心忍不住腹诽,这女人看着漂亮,实则心狠手辣,甚至比一般混社会的还狠。 孙丽芳看着姜老头,微微颔首,说:“尸体出现了,那就看各位本事,下河捞尸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远处一辆闪着大灯的奔驰轿车走去。 她的那些手下也紧随而去,留下一脸苍白的乔寅山躺在地上直哆嗦。 “先止血,手指丢了也接不回来,你忍着点。” 姜老头快步走了过去,从腰间布袋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粉末敷在乔寅山的断指上。 乔寅山疼得双眼充血通红,脸色变得咔白,但紧咬着牙一声没吭。 “多谢...”说完,他几乎要晕过去。 姜老头让他放心,捞尸的事儿他答应了,就会做到,剩下的他就别管了。 乔寅山虚弱地点点头,然后召来一旁的手下,之前那名瘦小男子才哆嗦着过来,给我和姜老头指了指停在远处的船。 我看了眼船,还是有些年头的木船,比那些铁疙瘩好多了。 我看向姜老头说:“姜爷爷,我这边没问题,随时都能上船,咱们现在动手?” 我总觉得乔寅山断指后,河里的乔辰海感应到什么了,害怕再拖下去容易出乱子。 捞尸的事,不能再等了。 姜老头点点头,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说:“孙家想讨回的那件喜服,不简单呐。”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免好奇起来。 一件衣服而已,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她可是断了乔寅山一根手指,太残忍了! 但姜老头并没有透露更多,直接催促我上船,准备前往河中心捞尸。 临上船,乔寅山挣扎着起身,也要跟我们上船。 我看他脸色实在不好,劝他不要冒险,捞尸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他似乎铁了心,无比郑重说道:“海子坐牢,当年就是为了给我抢生意才去打架。” “他着急挣钱,也是不想拖累我,兄弟一场,要不是因为我这当哥哥的没本事,他不会走错路。” “我要带他回来,不能看他孤零零一个人在河里漂着。” 说着,乔寅山苍白的脸上滚落豆大的泪珠。 虽然说乔辰海沾了冥配这事不应该,但他也赔了条命。 至亲在此,不愿看他受罪,我也能理解。 想了想,我也没阻拦,给乔寅山搭了把手,就让他上船了。 我下意识回头,看见停在不远处的奔驰,后面还有好几辆越野车,齐齐开着大灯照着我们。 我知道孙丽芳在车里盯着我们,这一趟,她不到目的誓不罢休。 而我心中的好奇又加重一分,害乔辰海中邪的喜服,有那么重要吗? 带着疑惑我撑起小船,向河中心划去。 刚离岸几米,凉飕飕的江风就迎面刮了过来,人站在船上能感受到明显的摇晃。 我顺着水流不疾不徐的行进。 但很快,我的撑船杆下水后,感受到一股明显的阻力。 好像水底有什么东西故意拦着,不让我们的船再前进半分。 我下意识朝水里望去,可就这么一眼,头皮猛地乍起。 撑船杆在水里搅动,借着月光隐隐看见水面下有一只手,正扒拉着下半截长杆,不让动呢! 就这么一激灵,我双臂使上的力气更大了,想要避开水底这些鬼东西! 月光洒下来,河面无比静谧,和我慌乱撑船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似乎察觉我的惊惶,姜老头微微皱起眉头,也朝水下看了眼。 “这么快就引来了沉尸。”姜老头看出些端倪。 我一听沉尸,瞳孔紧缩,捞尸人还未下水开路,沉尸就先找上门来了? 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阴沉沉的月光投射在水面,看不清水下什么情况,但那股触感越发明显。 我不敢大意,从腰间的布袋摸出一个小罐子,直接打开口子,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倒。 顿时,水面晕染出深色痕迹,带着一股浓郁的腥味随风散开。 而那抓着撑船杆的手,明显一缩,眨眼就在水下消失了。 我长舒一口气,这是我爹对付沉尸围船常用的手段。 一罐黑狗血。 姜老头摇了摇头,微微叹气,“仔卖爷田不心疼...哪儿有你这样糟蹋黑狗血的,你爹不知道攒了多久的好东西呢!” 我一听,脸颊烧得通红,小声道:“这不是怕误事儿嘛...” 乔寅山也在一旁打圆场,说这些消耗,下次他下乡再给我弄一批回来,全包他身上。 我也赶紧撑船向河中心划动,那里是乔辰海最后出现的地方。 几分钟后,船顺利到了位置,我看了下水势,此刻下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我脱下上衣,换上我爹的麻布褂子,这衣服挨过很多尸体,带煞气,能镇住水下的东西不敢靠近。 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 随后,我又把家伙什准备好系在腰间,另一头挂着绳子,看了下水底。 这一眼倒是没看出什么异常,但深邃幽暗的河底,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我总觉得有一抹红色在水底闪动,借着月光透出,忽明忽暗的,让人心神不宁。 江面上的风呼啸吹着,更显阴冷了,我站在那里,整个人汗毛都倒立起来。 准备好一切,深呼吸一口气,我猛地扎进水里。 冰冷的河水冲刷着我的身体,瞬息间,我觉得体温降了极度,深入骨髓的冷意沁了上来。 适应了水流后,我缓缓睁眼,那股天生的第六感又上来了。 我感应到一个方向,猛地朝前一蹿,向一处地方游了过去。 几秒后,视线也逐渐适应了黑暗,这是我第一次天黑后下水。 让人意外的是,我的视力出乎意料的好。 水底的一些东西,甚至能看个大概,远比想象中清晰可见。 而我的感觉也没错,十几米外,水下一抹艳丽的红色正随着水流不断起伏... 那人脸色铁青,和红衣形成鲜明的对比,正睁大凸起的双眼看着我。 那行血泪还挂在脸上,他的目光透着难以想象的怨毒... 乔辰海这模样,死不瞑目啊! ------------ 第54章 血光 乔辰海直挺挺竖在水里,两眼瞪大凸起,一脸铁青色看着前方,整张脸有种说不出的怨毒和不甘... 仿佛死之前受到了极大的冤屈。 而他此刻视线汇聚之处,正是我游动的方向。 水下的阴冷刺激着我,浑身泛着寒意猛地向四肢百骸蔓延。 和他对视一眼,我整个人都僵了。 这样死不瞑目流下血泪的尸体,我还是第一次捞。 尤其,我还记得他生前那恶狠狠的模样,随时都敢抽出长刀砍人。 现在他死了,成了胸中含冤的竖尸,那凶性只会更大。 顿时,我被乔辰海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停下了游动,隔着好几米准备缓缓。 可我刚扎在水里没几秒,乔辰海先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流卷在他身上的缘故,他像竖在水里走路似得,逐渐靠了过来。 短短几米距离,我们挨得越来越近,乔辰海的脸在水波的涌动下,变得有些模糊。 但他那双眼睛死死瞪着我,投射在我身上的注视感如影随形,让我有种难以摆脱的寒意。 也就眨眼的功夫,尸体已经近在眼前。 顿时,我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乔辰海仿佛主动送上门,在让我赶快把他捞上去... 这种情况我完全没料到。 按理说,竖尸很凶,尤其那口冤气在,死得不明不白,比起被打捞上岸,更想在水中作祟,宣泄恨意自己报复回来。 怎么会主动找上捞尸人呢? 我们捞尸,本就是为了防止竖尸化为邪祟,在水里害人。 乔辰海的死,不像是自杀,至少那件喜服绝对有着大问题。 他心中有冤,想要讨回公道,对我绝对避之不及,又怎么肯轻易跟我走? 思索间,我心里总觉得有种说不清的古怪之处。 正当我想到这时,水底突然卷起一阵狂暴的激流,连泥沙都掀了起来,瞬间一片浑黄。 我和乔辰海近在咫尺,却在泥沙阻隔下,视线一下模糊,眼中失去了他的踪迹。 而水流不断冲击着我的身体,让我在水中很难保持平衡。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变得有些惊慌,实在搞不清水下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顿时放弃了停留在水中的想法,准备先浮上水面,等这股诡异的水流消停一阵,再作打算。 哗! 我在浑浊的泥沙水中猛地一窜。 但背后突然感受到有一阵异样感袭来。 紧接着,我的双肩感受到一股巨力压了下来。 侧头一看,两只手不偏不倚按在我的肩膀上,正拼命用劲儿把我往下拖拽。 我心里一惊,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个人? 心头刚滋生这一念想,更恐怖的事情出现了。 在这双手分别覆盖在我肩膀上,一股极为刺骨的寒意升腾起来。 这股惊人的寒意冷不丁传遍全身。 瞬间,我的意识在这股阴寒裹挟下,变得有些恍惚,身体也不自觉的失去了控制。 整个人在水里变得飘忽起来。 我拼命抵抗这股不断侵蚀意识的寒意,思绪飞快闪动,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两只手,恐怕盖住了我双肩上的命火。 以至于三魂七魄此时都受到影响,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想明白遇到的险境,我毫不犹豫一咬舌尖。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但同时,也让我的意识变得清晰起来。 我发现也就瞬息时间,我已经被这股力量带到了河底。 我连忙扭头看去,试图找到这股力量的源头。 回头一看,赫然发现一抹艳丽的红色出现在身后。 那颜色太鲜艳,红的刺目,不是穿着喜服的乔辰海又是谁? 他此时双手还搭在我肩膀上,那股阴气源源不断传来过来,影响着我的心神。 我看见他那双凸起双眼流露的不甘... 耳边更是传来隐隐的尖叫和厉喝。 “放我出去,水里好冷,他们害我好惨! “赔我的命,赔我的命!” 凄厉的尖叫声在我脑海里炸起,惊得我头疼的厉害。 甚至,这莫名的声音引得我开始耳鸣,脑袋嗡嗡的。 我心中暗骂一声草字壮胆。 同时,也明白为何乔辰海刚刚主动靠近。 他身上怨气惊人,根本不是想被我捞上岸! 而是把我当成了替死鬼,想害死我,上我的身呢! 想到这,我感受到极尽的侮辱! 我可是捞尸人,随随便便刚死的水鬼都敢要我的命。 我还混不混了! 一股迸发的怒意在我心头涌动,我掏向腰间的布袋,摸出趁手的一物。 直接一个反手,稳稳当当扎进乔辰海的嘴里! 那一物,正是镇尸辟邪的老牛角! 这一狠插,乔辰海的腮帮子都被撑爆了,两眼凸起的更厉害。 整张脸都透着无比痛苦的表情。 看他这副模样,我心里才痛快一点。 虽说是刚入捞尸一行,但捞尸人的手艺我还是有的,对付水鬼我也要撑起尊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乔辰海就被镇在河底,那股诡异的水流也几乎消失不见。 而他搭在我双肩上的两只手也失去力量,很快垂了下去。 随着命火重燃,沁入身体的寒意也褪去,我心中算是松了口气。 趁着乔辰海无力反抗的这段时间,我连忙捞出腰间的绳索,顺着他的身体,将他绑了个结实。 我摸着他的尸体直挺挺的,无比僵硬,心里忍不住有些犯怵。 明明下午才开车落水,尸体僵的跟死了很久似得,一看就不正常。 但眼下,我也顾不上那么多,先把他带上岸,之后有什么问题,姜老头还能对付一番。 我在右手的猪肚上换了口气,一个急蹿就向水面游去。 几瞬呼吸后,头顶的月光越发明亮,我已经快接触到水面了。 我猛地钻出水面,探出脑袋,疯狂呼吸几口气,向不远处的船上喊道:“成了!” 正端坐在船上四周张望的姜老头和乔寅山全都看向我,面色露出惊喜。 姜老头不等我再开口,直接拽起绳子开始拉扯,替我省些力气。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有些水波响动的声音,四面八方更是传来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 游着游着,有点不对劲了! 远处,姜老头拽绳子的动作突然停下,像是在望着我。 突然,他捡起绳子猛拽,把我朝船上拖,并且大喊:“千水快游,河里泛血光了!” ------------ 第55章 人命 姜老头的声音突然传来,在江面上幽幽飘荡。 我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向四周望去。 只见我周围的水域,在月光的照射下看上去波光粼粼,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幽亮。 但那股亮光中,泛起诡异的血红,无比惹眼。 就好像有谁在放血,染红了这片水域似得。 瞬间,我察觉到不对劲,拽起绳子开始拼命向小船游去。 游着游着,水下的那股寒意持续不断地漫了上来,身下明显有什么东西在产生着影响。 而那种阴冷攀附在我腿上,让我游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整个人都快僵住了。 我下意识感觉,是乔辰海的尸体在作祟! 但他嘴里还插着老牛角,身体也被五花大绑,煞气被镇住了,又怎会引起如此大的动静? 游了好几米后,江面上竟然刮起剧烈的江风。 我眼睁睁看着小船随着波涛向前移动,顿时,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姜老头不一定会撑船,乔寅山多半也是半吊子,在水上我是谁也靠不上。 再这样下去,他们离我越来越远,我又被水下的诡异力量绊着,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意识到眼前情况危机,我更加快速的向前游去。 但同时,我身前的那片水域也变得血红,好像完全给我包围起来。 哗啦一声水响。 我手中拽着的绳子有股巨大的力量传来。 扭头一看,我吓了一个激灵。 只见乔辰海晃晃悠悠顶着脑袋从水底钻出来了。 他整张脸都泛起诡异的红色,眼珠子里的眼白抹了一层黑雾,跟着我后面,不停起伏飘动。 而他身上那件宽大的中式喜服,沁了河水,变得更加暗红,所有的血色都是从喜服上滴落。 竟然完全染红了这一小片水域,显得格外瘆人! 我眼睛盯着乔辰海,丝毫不敢大意。 我有种感觉,眼前这些诡异的情况,恐怕不是他造成的。 而是孙家那件喜服在作祟! “海子!海子!...你快回来,哥来接你了,别再做错事了!”远处,乔寅山的声音传来。 只见他一脸惊恐看向我这边,更看向水中冒头的乔辰海,不断呼唤着。 我能感觉到乔寅山打心眼里的恐惧,但面对至亲,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带他上岸,以免做了孤魂野鬼,再也无法投胎。 瞬息间,我身下的那股阻力也消失。 我的心突突直跳,有种惊疑不定的感觉。 难道说乔寅山的呼唤起了作用? 一时间,我也没弄明白阻碍我的力量来自何处。 但既然阻力减少,我自然要抓住这瞬息的松弛,赶紧朝船边靠近。 在我疯狂的游动下,又借助腰间绳索的助力,转眼间我来到了小船边。 双手一撑,我就翻上了小船,然后大口喘着粗气。 乔寅山也捂着断掉的手指,脸色苍白望向水下。 我抿着嘴,有些犹豫说道:“我给尸体带过来了,但有些不对劲,要是不好对付,就不能上船。” 我的直觉告诉我,刚刚水下那染红的血色绝对有问题。 真要放松警惕让尸体上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心里难免担心。 姜老头双眼微眯,道:“上了岸,就是我的地盘了,无妨,你起尸就是。” 我小心翼翼看了姜老头一眼,确认他没有说醉话,也就壮起胆子开始拽绳子。 吭哧吭哧我使出力气。 但挂在水下的乔辰海死沉死沉的,我竟然有些脱力。 按理讲,百八斤的死尸不至于这么难捞,折腾的我大喘气。 我眼睛提溜一转,冷不丁想到,莫不是乔辰海不想上来? 我大喝道:“乔辰海,做水鬼可是没办法投胎的,你那么爱钱,你哥花了大价钱捞你,别让他的钱打水漂!” 然后,我向乔寅山使了个眼色。 他立刻心领神会,对着水下苦苦哀求,诉说兄弟情,让乔辰海别犟了,快点上船。 忽的,我手上那股死沉的力量猛地松动,顺着绳索拉扯几下,乔辰海的尸体就浮了上来。 我不自觉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办许多。 紧接着,不出我所料,把尸体拽至船边,我伸手一捞,乔辰海就上船了。 此刻,他一张铁青的脸仰天望着,眼角挂着的血泪也未褪去。 这副模样,着实有些凄惨。乔老大一个大男人,当着我们的面也哭了出来。 当乔寅山恸哭之时,眼泪滴落在尸体脸上刹那。 乔辰海嘴里的牛角,猛地被吐出来几分,眼角同样挤出眼泪。 甚至,肉眼可见乔辰海的脸上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白毛... 我大叫一声:“不好,起煞了!白毛尸!” 啪! 姜老头眼疾手快将一张符纸扣在尸体眉间。 那些白毛眼瞅着就消失不见。 我连忙补了一刀,把牛角又塞了回去,这才松了口气。 而起煞化僵这么大的事,姜老头都没说话。 反而将目光落在那件喜服上,似乎这才是重中之重。 此时,埋在我心底的疑问也涌了上来。 我犹豫一瞬,小心翼翼问道:“姜爷爷,这喜服到底怎么回事,刚刚在水里就不对劲,差点害得我上不来船。” 姜老头始终望着喜服,在我发问后,才伸出手指抚摸上那艳红的衣服。 这抹颜色也不知道怎么染的,大红似妖,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太邪异了! 多看两眼我都觉得头晕眼花,像是要陷进去。 片刻后,姜老头面色凝重说了句:“这喜服是用人血沁的...这上面的人命,怕是不少。” “难怪下水,怨气沸腾染红了一片水域。” “孙家,简直是丧尽天良!” 姜老头的面色已经冷酷到挂满寒霜。 我也是忍不住一脸震惊。 人命? 孙家为了给死去的儿子找冥配,已经很犯忌讳了。 现在这件被孙丽芳看重的喜服,还沾染上了人命... 他们到底为了这场葬礼和冥配,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啊! 我忍不住心中发寒。 活人的手段,比死人可怕多了... 下意识朝岸边望去,那些灯光后面,藏着无尽的阴影,有种说不出的瘆人... ------------ 第56章 退钱 “乔老大,你弟弟做的这些事你知道吗?” 姜老头的面色阴晴不定,他盯着乔寅山,眼神闪动着难以掩饰的冷意。 乔寅山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在他听见喜服来历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但当姜老头面对面质问时,他眼神一凝,坚定地摇头,说:“我真不知道我弟做了什么,这件事还要从孙少爷的死说起,这喜服和冥配的事儿,和他下葬有莫大关系。” 说着,他看了眼岸边亮着的车灯,又看向船上死不瞑目的乔辰海。 乔寅山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件事,可以说是孙家的丑闻,要不是我们替孙家做白事,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约半年前,孙家少爷孙明辉在一次寻欢后,被人堵在酒店门口,听说一个女孩子拿着验孕单大闹一场,让孙家的脸都丢尽了。” “那女孩当场被甩了一巴掌,然后被保安撵了出去,后来孙家还找到女孩家里,没几天就传来了女孩跳河自尽的消息。” “当然,这件事也被孙家捂了下来,孙明辉本来就是钻石王老五,有钱有势,玩个女人,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可没想到,女孩死后的头七,孙明辉当晚也死在了女人肚皮上,被人发现时,身上还穿着一件女人的嫁衣!" 听到这,我忍不住看了那件喜服一眼。 喜服和嫁衣,向来是成双成对的一套... 尤其嫁衣,那不是女人穿的吗? 孙明辉干那事儿时还有异装的癖好? 我心内忍不住腹诽起来,有钱人真是花样多... 说到这,乔寅山的声音也有些颤抖,道:“之后,孙明辉下葬好像出了些问题...一直没能入土为安,只能停灵在老家宅子里。” “后来不知道得到谁的指点,听说想要解决这事,需要办妥几件事。” “第一件,就是需要找到老楠木棺材。但这棺材很特殊,必须是活到八十三岁以上高龄的老人,给自己死后准备的棺材。” “第二件,就是给孙少爷找到合适的冥配对象,下去有人作伴。” “第三件,好像就是要穿上这件喜服...” 乔寅山满脸痛苦看向乔辰海,无比懊悔道:“我受孙家所托,帮忙找到棺材,确实大赚一笔。可后面的事,是海子背着我做的,那喜服的事,我也是听手下说的...” “没想到我弟弟还赔上一条命...我...” 乔老大已经泣不成声,他不停喃喃自语,说要不是自己贪财帮孙家做事,弟弟也没机会起贪念。 可一切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默默听着,然后把视线投向姜老头。 听了这些说法,前后线索串联,也不知道他能否看出些内情... 毕竟,连我这外行都看出些蹊跷。 孙明辉死后无法下葬,停灵半年,绝对有着不能说的秘密! 况且,光是一件喜服,乔家兄弟,一人断指,一人赔命,沾上这件事的都是大劫。 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 孙明辉的意外死亡,更是透着难以言说的诡异。 思索间,姜老头已经起身,微微叹了口气。 我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看他表情凝重,似乎同样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 我刚想开口,他却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别问,并吩咐说:“靠岸吧,尸体捞上来了尽快入土为安,总不能和那些作恶的人一样,投胎无门吧。”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那孙大少停灵在家,是无法投胎? 若真是如此,家里为他的后事这般大动干戈,只能说是报应啊... 不过,这件事和我无关吗,我暗自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其他,拿起撑船杆就开始撑船靠岸。 没过几分钟,我就撑着小船来到岸边。 一旁等候的孙家人,见状立刻围了过来。 我当着他们的面给乔辰海的尸体搬了下来,放在河滩上。 只是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乔辰海的脸色更苍白了,在月光的照射下,有种说不出的凄惨,让人心头莫名发怵。 我深呼吸一口气,看向人群中心的孙丽芳,说:“尸体已经捞上来了,衣服你们拿走吧。” 说着,我稍稍退至一旁,没有动作。 这衣服可是他们的宝贝,我才不想招惹是非,以免再被孙家人赖上,把无端的怨气迁怒在我身上。 孙丽芳无视我的存在,眼里只有那件喜服,她快步走上前,半蹲在乔辰海身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回来了,终于都回来了!”孙丽芳声音颤抖,甚至,还伸手摸上乔辰海的脸庞。 这莫名亲昵的动作,让乔寅山如临大敌,生怕对方又发疯,对着尸体做出些疯狂的报复举动。 但好在孙丽芳很快回过神,亲自扒开喜服,将其褪去,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小心翼翼叠好。 完事后,她的目光似乎在乔辰海眉间停留。 而那里,赫然贴着一张化煞的符纸。 思索一瞬,孙丽芳看向我道:“这是你的手笔?” 我见她目光向我投射而来,先是一怔,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伸手指向了姜老头。 画符镇尸的本事,我可没有。 紧接着,孙丽芳面色微微变得凝重,看了姜老头几眼,突然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朝不远处的大奔跑去。 几秒钟后,一名保镖提来一个皮箱。 孙丽芳语气郑重道:“这位老爷子看起来也是有本事的人,这些钱是见面礼,希望之前的事您别怪我口无遮拦,以后也好交个朋友。” 姜老头淡淡笑着,却没有任何回话。 孙丽芳显然也不是一般人,只表明态度后,将皮箱放在地上,挥手招呼一声,就带着手下乘车离开。 大奔和越野车的轰鸣声在河滩上回荡,很快就消失不见。 等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乔寅山身体突然一软,像是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姜老头看他这模样,叹了口气,说:“把你弟的生辰八字给我送过来,我选个合适日子,就给他葬了吧。” 乔寅山木愣愣地点头,像是听见了,但又像是下意识行为。 我叹了口气,昨天还和我耍横斗狠的乔辰海就这么死了,真是世事无常。 姜老头没再说话,捡起地上的皮箱,点了十万块,交到我手上,然后喊来一旁吓得不敢说话的那名瘦小男子。 “尸体收殓好后,这钱让他拿去看手,治疗别耽误了。” 说着,就领着我向河滩外走。 我手里拿着钱,特别心慌。 足足十万! 这是我第一次挣钱,就这么大一笔,简直让我开了眼。 姜老头背着手,走在我前边一步之遥的距离,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疑问。 姜老头对乔寅山本人,似乎挺不错,不仅帮忙,连昨日和我们结下梁子的乔辰海,他都愿意出手安排后事。 这其中莫非有些渊源? “姜爷爷,你为什么这么帮乔家兄弟,他们看着也不像好人啊...” 能垄断一个行当,总归是有些手段,再加上乔辰海坐牢,这些人的背景恐怕不简单呐。 姜老头笑了笑说:“干白事一行的以前叫下九流,常被人看不起。但现在不一样了,日子好过了,生有来路,去有归途,有的人经手这生意,甚至敢漫天要价,以至于有的人死都死不起。” “乔寅山虽说是垄断,但穷人有穷人的价,富人有富人的价,不至于逼得穷人卷个席子,葬在荒山野坟。” “他这些年赚了钱,我也知道去处,他和他弟都是孤儿出生,所以在万青镇捐了个孤儿院,一直维持着。” “在我眼里,他还有救。” 闻言,我恍然大悟。 感情乔家兄弟还有这故事,看来多半也是和我爹一样,挣来的钱散财给需要的人。 姜老头才愿意出手相助。 就在我消化这件事时,已经快步走到大路边。 这时,一辆轿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我们身边。 汪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摇下车窗喊我们上车。 不多时,我们就回到堰河镇。 汪强的车停在了长寿街一间白事铺子前。 “师父,东西都安顿好了,小罗兄弟可以上去休息了。”汪强指着后院一栋小楼说道。 姜老头点点头,就领着我院子走去。 这间小院,前店后屋,外面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内里装潢确实典雅别致,一看就费了些功夫。 姜老头站在一间房子前,说:“以后你就住这里,你爹走得急,一些本事你也不会。老头子会尽心教你,之后,就靠你自己闯荡了。” 说完,示意我进屋休息。 我点点头,就进了屋子。 宽敞、明亮、整洁的小屋,就是我的新家了。 躺在床上,我心情很复杂。 从蓬湾村出来,才发现这个世界太大了,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孙家也好,乔家兄弟也罢,他们经历的事我从来没见过... 但我也明白,从此刻起,我要对自己负责,也要把捞尸的手艺传下去。 姜老头是我唯一的依靠,至少他是个好人...我的心也暖了些。 胡思乱想间,我很快进入梦乡。 耳边传来滴答的水流声,一些阴风吹拂过来,莫名的视线投射在我身上。 一道挥之不去的注视感如影随形,我总觉有什么东西盯着我,让我睡不安稳。 很快,我听见哐当哐当的砸门声... 一睁眼,已经日上三竿,太阳照了进来。 而前面的店铺更是传来嘈杂的吵架声。 “就他妈是你们收了三万给我老婆做白事啊,你们看看做的啥玩意,滚出来退钱!” ------------ 第57章 起棺 嘈杂的声音传来,当我快步走向营业的门店时,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 一名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年轻男人,正一脸狠厉伸着手指,不停对着店里的一个小姑娘指指点点。 小姑娘眼中明显有着惧意,但面对似乎是客户的人,只能一脸赔笑,不停劝说让男子消消气,先说说什么情况。 可年轻男子怒气正盛,又带着人来,一看就是上门闹事,哪里肯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谈。 说着说着,指人的手指变成握拳,猛地挥动,眼看着就要朝人脸上砸去。 “你干什么!” 我眼疾手快,箭步上前后,右手一下捏住男人手腕,瞬间给他定在原地。 但手上传来的力量巨大,显然对方是在动真格的。 我眉头一皱,这人正在气头上,真要动手,那就闹大了,店里的小姑娘肯定要遭殃。 瞬间,我心里就有了决断,右手用力一推,对方连连倒退几步,刹那间跟我们保持安全距离。 我也把小姑娘护在身后,无比警惕的看着年轻男人,防备他突然暴起伤人。 见我出现阻拦,年轻男人感到很没面子,脸色变了变,定定看着我,一脸怒容喝道:“怎么,还敢叫来帮手,你们是不想负责吗?” 说完,就扭头向门外那些看客和帮手说道:“大家看见没,寿远白事铺就是这态度,还想还手打我呢!” “说好收钱落棺,绝不出事,现在事没办好,害得我家宅不宁,这不是害人嘛?大家评评理,他们是不是该赔钱!” 三言两语间,我算是听明白年轻男子上门找茬的原因了。 他似乎是做白事的事主,之前找汪强或是姜老头做过业务。 但眼下,像是出了些问题,所以上门来吵闹。 我刚想开口询问,但门外那些人已经群情激奋起来。 “谁家办丧事不是图个利索安稳,办不好不是害人吗?况且还收了那么多钱!” “寿远白事铺,出了名的价高,这点小事还办不好,指不定故意的呢。” “啧啧,我看他就没本事做白事,平常都是假把式,这次终于露馅了吧...快赔钱!” 议论声纷纷传来,几乎已经给这件事定性了,就指着店铺办事不力呢! 若是任由他们这样信口开河,那姜老头这间铺子的口碑不就毁了吗? 我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怎么说我也是要跟姜老头混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目光一凝,看向年轻男子,说:“那你想怎么办?” 年轻男子打量我一眼,似乎被我的气势震慑住,沉吟一瞬,说:“当然是赔钱啊!前前后后花了我三万,现在下葬出了问题,我又花钱请人挖坟起棺!” “我老婆被这么折腾,死后不得安宁,必须赔偿我们精神损失费!” 听到这,我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下葬后又挖坟起棺? 要真像他说的那样,肯定是选坟,或是下葬的日子出了问题。 那和做白事的脱不了干系。 我心中惊疑不定。 莫非汪强办事不牢靠,没给事情办稳妥,才让人家抓到把柄找上门来。 不然,也不会大早上闹得整条街都来看热闹。 顿时,我额角滚落下豆大的汗珠,死者为大,这可是大事。 人家并不是无理取闹,是情有可原! 想到这,我看了眼男子,他年龄不大,三十上下,老婆估计也年轻。 家中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怕是天都塌了。 想了想,我也换上一副表情,陪笑道:“这位大哥,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可能确实是我们办事不周...” “什么叫真像我说的那样?棺材就在外面摆着呢!你去问问,今天早上是不是才去起的坟!” 说着,他一脸不忿抬起脚,给我们看鞋子和裤腿儿上的新泥。 我瞅了两眼,确实是踩了新土的痕迹,而外面一些人裤腿儿上同样如此。 更重要的是,店门口几米外摆着一副沾满泥土的棺材... 恐怕挖坟的事确实不假。 我想了想说,“既然是来谈事儿的,那我们开店的也不能躲,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好好谈?死的不是你家里人,你是不着急啊!我老婆还等着入土为安呢!” “今天你不赔钱,我就把你店砸了信不信!我可没什么耐心!” 年轻男子打断我的话,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我年纪不大,故意为之,总之我开始陪笑后,他的脾气更大了! 我还想说些什么,但他戾气尽显的模样,似乎并不想和我多谈谈。 甚至,连最终目的也暴露无遗。 钱! 他想要收回那三万块,并且让我们赔钱! 我瞅了眼屋子外,看热闹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再这样围下去,真激怒对方,让他把店砸了,那名声可就臭了。 想了想,我打定主意,决定先把事情扛下来再说。 “不就是钱嘛,我给!”我咬着牙说道。 话音刚落,那名看店的小姑娘朝我拼命眨眼,摇头,似乎让我别管。 但那名年轻男子一听我松口,立刻大叫道:“算你们有担当,这钱只要赔到位,我就当这事儿没发生!” “三万白事儿钱,外加两万损失费,你自己看着办!” 我一听,拢共五万,我还是有能力扛下来。 单单昨天夜里,我就挣了十万! 手中有钱,心中不慌,我挺起胸膛说:“好,我拿钱,你走人,咱们两清!” 年轻男子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我也没理会那小姑娘的阻拦,转身就回屋子里拿钱。 五万攥在手里,我有些肉疼。 但一想到是帮了姜老头的忙,到底也算还清一些人情。 我罗千水,也是能扛事儿的男子汉! 拿来五万后,我当着年轻男子的面,严肃说道:“这是五万,你点清楚,之后的事儿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年轻男子没说话,盯着我手上的钱眼睛不带眨的。 我看他这爱钱如命的模样心里犯恶心,但为了解决眼前的矛盾,只能递了过去。 很快,年轻男子当着我的面,手指沾了口水就开始点钱。 五万块,来来回回点了好几遍! 几分钟后,他收好五万,随意看了我一眼,说:“算你小子上道,今天的事儿就算了。” 说完,他就带着人去抬棺。 我面色阴沉走出店铺,看着他们动棺材。 几个人合力,才将棺材抬起。 可当我看清棺材中躺着的人,心中猛一跳,整个人呆立当场。 棺材里头铺着一层明黄的锦缎,上面躺了女人。 那一头俏丽的短发格外显眼,女人并没有穿寿衣,而是穿着一件淡蓝色连衣裙,双手覆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明显是精心打扮过,还是生前最漂亮的样子。 而那张脸...我前天才见过。 正是程广富的女儿,程娟! 难道说这年轻男人是程娟的丈夫? 我心中有些惊惶,想起送走程娟时,她腹中隐隐传来的胎动。 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回过神,我刚想追上去,可年轻男子生怕我反悔似得,上车后大踩油门,一溜烟就不见了! 徒留我一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而整条做殡葬生意的长寿街,又恢复往日的冷清寂寥。 我呆呆地走进店铺,那小姑娘怯生生走到我身边。 “小罗哥,你那钱不该拿的。”小姑娘脸色不自然起来。 似乎想埋怨我,又不敢多说。 “什么意思?人家找上门来,总不能白白看着店被砸了吧。”我皱着眉头,心里有些不爽。 我可是拿出真金白银解决问题,这小姑娘做事后诸葛亮,还埋怨起我来。 任谁听了心里都不爽。 “哎,我大伯做事从没出过岔子,这人就是来闹事要钱的。” “你给钱了,就是认了错,再想挽回就来不及了。” “我们不答应他任何条件,他拿我们没办法,店他也不敢砸。” 小姑娘这番话听得我扎心不已! 敢情我这还是好心办坏事? 虽然拿了钱消灾解决问题,但也算间接承认了事情搞砸了。 算是把汪强的招牌砸了? 想到这,我才反应过来,这件事还没搞清楚缘由,我就认定了事主是受害者。 毕竟,我从未想象过有人挟尸要价...会做突破底线的事。 我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嗓子也发紧,缓了缓,才说了声对不起。 小姑娘又连忙摇头,不停安慰我和感谢我。 说我到底是个仗义的人,替她出头,还拿钱出来,她心里知道好歹。 后面的话人家没说,但我也有自知之明。 我啥都好,就是缺心眼犯傻了! 但同时,我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程娟的后事是汪强安排的。 又怎么会下葬后起棺,闹得家里不得安宁? 这件事悬在我心上,有种挥之不去的阴霾。 想着想着,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一看,汪强和姜老头一齐回来,面色难看的很。 而后面,更有一位我见过的熟人。 他一见我,也是大吃一惊,说道:“小罗兄弟怎么在这里?之前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我看着来人,也是一脸震惊,这不是程广富吗? 他女儿前脚刚起棺,他后脚怎么就来了?! ------------ 第58章 坟地 “小罗兄弟和程老板认识啊?” 见我和程广富搭话,汪强也凑了上来,问怎么回事。 这时,程广富一拍额头,面上浮出几分喜色,道:“当然认识,我女儿落水在河里,就是小罗兄弟捞上来的。多亏了他,不然我女儿哪儿能入土为安啊。” 听到这,我脸色变了变,程广富怎么看起来不知道程娟被起棺了? 我诧异一瞬,有些犹疑说道:“程老板,你女儿下葬了吗?” 程广富点点头,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也泌出一些汗珠,说:“在汪先生的安排下,昨天就下葬了,但事情有些不对劲...所以我才上门来请教一些事。” 可我一听,却是心头大惊。 程娟昨天下葬,她老公今天就带着棺材闹上门。 而程广富做父亲的,看样子还不知道这件事,不然怎么会这般淡定的和汪强还有姜老头走在一起。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误会? 我微微倒吸一口气,说:“程老板,你恐怕不知道,你来之前的一刻钟,有人挖了程娟的棺材,带到这里来闹事了!” “什么?这不可能!”程广富一听,大惊失色,整个人身体一晃,显然有些被吓瘫软了。 而姜老头和汪强也是面色阴晴不定向我看来,似乎也感到无比惊诧。 我这才把话说开,将年轻男人带着棺材闹事,并且要砸店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直到说起最后那五万赔偿,程广富整个人一晃,直接瘫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杨松这个小王八蛋,他怎么敢做这样的事!”程广富说话都已经哆嗦,看样子怕极了。 我也低着头,有些不敢看姜老头和汪强。 饶是我再糊涂,也看得出来,事主程广富根本不是来找事的,反而无比信任汪强。 而他女婿杨松,就不是个好东西了,挟尸上门讹诈,还讹成功了。 那么多人看见我赔钱,算是承认汪强把事儿办砸了,把白事铺子的名声毁了! 我真是无比羞愧! 就在这时,那名小姑娘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汪强,抿着嘴说道:“小罗哥不是故意的,他们上门闹的很凶,还要打我呢...看那样子不给钱不会走,谁来都没用...” 我看向那名瘦弱的小姑娘,眼神闪动着感激。 没想到她说了句公道话。 而瘫坐在地上的程广富也回过神来,连忙在一旁打圆场,说这钱的事儿他来解决。 之前捞尸就没给我酬谢,这次更不能让我吃亏。 这时,姜老头眉头皱得更深了,像是思索片刻后,才开口:“千水,你下河捞尸,可有察觉到什么?” 姜老头并没有责怪我,反而问起捞尸的细节,我连忙平复心情,开始回忆那天的经过。 很快,我把我爹提起的程娟命格说了一遍,又提起河底的‘美人发’,还有程娟怨气极大,落水没多久就化为竖尸... 这些都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姜老头听后眉头紧皱,面色越发凝重起来,等我说完,他才开口道:“情况比想象中还糟!” 他直接看向汪强,说:“我们去孩子下葬的地方看看,这不对劲!” 我一听,心里头紧张的不行,连姜老头都说糟糕,那麻烦就大了! 况且做白事讲究个入土为安,程娟原本已经下葬,现在却被挖坟起棺,一旦闹煞,肯定会殃及旁人,到时候可就不是变成一具竖尸那么简单了! “那咱们事不宜迟,快去看看吧。”汪强也是脸色惊变,连忙催促我们行动。 汪强又扭头看向那名看店的小姑娘,说:“雯雯,今天店就不开了,有事让他们给你刘哥打电话。” 小姑娘连忙点头,然后去拉下门口的门帘。 姜老头也凑到我耳边,让我拿好家伙什,跟他一起去多学着点。 很快我们一行人准备就绪,汪强开车,准备前往程娟落棺的地方。 这会儿已经临近中午,在车上闲下来我才发现胃里空空,肚子咕噜噜直叫。 听见这让人脸红的声音,姜老头不以为意,像是准备好了似得,从旁边拿出一张白面饼子,说:“雯雯知道你没吃饭,特意让我带上。” 我饿的两眼都发绿光了,道谢后立刻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而此刻得空,我也了解到程广富为何找上门来。 原来程娟下葬当晚,他在家里设了灵堂,按老家风俗点了长明灯。 可到了半夜十二点,程广富睡下没多久,灵堂就传来女人的啼哭声... 程广富半睡半醒起身一看,居然看到了程娟正背对着他,掩面哭泣呢! 可当他猛然清醒的瞬间,长明灯却熄灭了,黑暗中更是听见女儿痛苦的求救声,直到他打开灯那声响才停止... 恍惚间,他觉得女儿回家了,并且父女连心,感受到女儿的无尽痛苦和委屈。 所以天一亮,就来镇上找汪强帮忙看看怎么回事。 但汪强和姜老头刚好赶上一桩业务,把手头上的事情解决了才回店里,准备带上我再去他家看看。 哪知居然大水冲了龙王庙,碰上杨松带着程娟的尸体上门了... 一路上,程广富的脸色都很难看,不停对我们道歉,过后又莫名问了几遍,这世界上是不是有鬼。 他的女儿真的会回来吗? 我和姜老头都沉默不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汪强安慰了几句,让他放宽心,一切等他们弄清前因后果再说。 转眼间,已经是正午。 在程广富的指引下,小车七拐八拐,来到堰河镇几十公里外的一处村落。 据他说,这是程娟夫家的老家,因为女儿出嫁,下葬也是葬在男方家里。 我们在一处山脚停车,坟地的位置还要步行些许距离。 一下车,虽是正午当空,但天上布满了云朵,阳光被遮挡个干净。 走在路上,荒郊野岭连个人毛都没看见。 跟着程广富朝山上走去,钻进林子后,更是感受到莫名的阴寒顺着脊骨向身体里窜。 突然,姜老头猛地驻足,朝林间一处看去,盯了好几秒后,看向我问道:“千水,看出什么了吗?” 我一怔,顺着姜老头的目光看去。 幽深的林间像是起雾了,阳光照射进来,也无法驱散那股凄冷感,莫名感到阴森森的。 我刚想开口说话,突然瞳孔一震。 林间深处闪动着一道身影,俏丽的短发,蓝色的裙摆一角随风飘荡,背对着我杵在那里看不分明... 她好像,是程娟? ------------ 第59章 回家 顿时,我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那模糊的人影诡异无比,深藏在雾气后面,朦朦胧胧。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产生了幻觉,一时间僵在原地,迈不动脚也说不出话。 几秒钟后,姜老头继续向前走去,我猛地回过神,连忙跟了上去。 “姜爷爷,我好像看见程娟了...”我压低声音,有些犹疑说道。 姜老头既然问我,肯定是希望我发现什么,无论是不是幻觉,我都要如实说出来。 姜老头低头慢慢走着,似乎刻意慢下脚步,和前面领路的程广富隔出些距离。 “算是看出些名堂。”姜老头砸吧下嘴,听语气似乎还算满意,“那这条路走上来,有什么感觉?” 我脸色有些僵硬,如实说道:“感觉不对劲,阴森森的,让人心发慌。” “还有吗?”姜老头继续引导我。 沉思一瞬,我才开口道:“这条路看起来太幽深了,大中午还有雾气,是不是风水不好?” 说到这,姜老头才露出些许笑意,眼神流出赞许的眼光,说:“能看出点门道还算有悟性。” “山向阳处凸起,远处看很像一张狗嘴,这处特殊的地势,刚好在午时遮住最盛的阳光。” “阳光透不过来,像被一刀斩断,风水上说,这种地势叫狗头铡。” “寻常来讲,聚阴养魂,是一处极好阴宅所在,但这处风水之地,却有唯一致命的缺点。” “那便是死人不能葬在山坳处,那是‘铡刀’砍人头的地方,会激起煞气,从而惊动尸体。” 我一听,连忙看向周围山势,立刻看出些不同。 “老坟群葬,又坐落山坳处,卷起了很重的阴气,阴阳会完全失衡,所以才会起雾。”我举一反三,回答道。 正如姜老头所说,明明是正午时分,但阳光根本透不进来,整处地界看上去鬼气森森。 再加上铡刀的名声在外,那可是用来处斩犯人,让其瞬间毙命的刑罚工具。 坟地落在山坳,恰如人头伸进铡刀口,能不凶煞吗? 隐约间,我已经有些明悟,这处坟地恐怕没那么安宁。 我正消化着姜老头随口点拨的风水秘术,前方,程广富突然奔跑起来,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 我一怔,和姜老头对视一眼,也加快脚步紧随其后。 没几秒钟,程广富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我们视线中,而这次,映入眼帘的还有连绵一片的坟包。 坟包边缘一处稀疏地界,有六七个人正拿着铁锹,不停地向地下挖着,看旁边放着一副棺材,似乎正在准备给人下葬。 只见程广富的身影已经冲了过去,接近一个人后,怒不可遏抬起脚,直接给那人踹飞了出去。 定睛一看,倒在地上的不正是上午来闹事的年轻男子杨松吗? 杨松原本站在一旁无所事事,这一脚毫无防备踹他身上,直接倒飞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满是笑容的脸色剧变,有种意外又惶恐的神情。 “岳父...你怎么来了?”杨松结结巴巴说道,脸色变得僵硬。 “我不来你他妈都要翻天了!你这是在干嘛?是把我的娟儿挖出来了吗?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程广富厉声喝道,眼神更是杀气遍布,一种恨不得给杨松杀了的表情。 而杨松面对程广富的质问,显然没有做好回答的准备。 眼神不断闪躲,嘴唇嗫嚅,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当他看见我时,脸色立刻褪去怯懦,转而换上凶戾的表情。 指着我,忿忿不平道:“岳父,我不会害娟儿,他们乱收你的钱做白事。昨天夜里,我梦见娟儿回来了,还跟我说选的坟地不好,她不安稳...” “我今天来老坟一看,果真如此,坟都塌了!” “这才喊老表来帮忙,找到他们门面要个说法,而且这事儿这小子也认了,赔了我五万!” “他没做错事,怎么会那么干脆给钱?!” 杨松话锋一转,把所有矛头都指向我。 甚至,用几近污蔑的说法,把锅扣在我头上! 那五万,明明是他闹事换来的钱,如今竟然变成我们理亏,赔他的钱! 真是颠倒黑白的好手! 我脾气也上来了,怒骂道:“明明是你带人要砸店,我息事宁人才拿的钱,你怎么血口喷人呢!” 杨松扯着脖子和我对骂道:“你没做错事,你会赔钱?还不是你理亏,现在后悔了?” “别想来我家挑事,不然我揍死你!” 说着,杨松也开始耍横,抄起地上铁锹,作势要打我。 电光火石间,程广富站在我们中间大喊道:“够了!” 他这一喝,场面才再次平静下来。 这时,姜老头站了出来,看着杨松淡淡道:“新坟塌了,可不是白事先生的问题,多想想自己有没有做缺德事。” “老头,你什么意思?指桑骂槐说谁呢?”杨松也不客气起来。 “你给我闭嘴!娟儿的事儿,我做主!”程广富看向杨松,直接喝退了他。 转而看向姜老头,说:“姜师父,您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已经够惨了,让她走得安稳些吧。” 原本我还怒气攻心想给杨松些教训,但看程广富这副模样,心情又平复一些。 可怜天下父母心,给程娟送走才是正事。 姜老头也是点点头,说道:“先去老坟看看。” 然后头也不回跟着汪强走了。 杨松等人面面相觑,想要阻拦,但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只能任由我们在坟地里穿梭。 我走了几步,发现周围坟包上的人名,全都姓杨,怕是一个村子的,甚至有些应该还是五服内的亲戚。 直到走到一处开阔的地界,上面还翻着新土,一看就是被人挖动过。 汪强一指地上,说:“我选的这里落棺,按理说应该没问题啊,怎么会塌坟?” 姜老头没有说话,蹲下身子捏起一撮湿润的新土,观察半晌后看向程广富缓缓开口: “程老板,这是你女儿自己要回家啊...” ------------ 第60章 恶毒 “回家...”程广富听见姜老头所言,忍不住喃喃自语。 紧接着,无比紧张问道:“姜师父,回家是什么意思?娟子下葬在夫家,是不安生吗?” 姜老头点点头,眼神无比深邃扫视这一周,说:“最好带回自家下葬,并且还要重新办一次葬礼。” 听到这,程广富眼神闪烁着惊疑,整个人开始颤抖,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我当初就不同意让她嫁来杨家!回家好,回家好,我这就带她回家!” 其余的,他根本不问缘由,直接准备按姜老头说的做。 眼瞅着程广富深呼吸几口气,脸色变得无比阴沉,坚定转身朝杨松走去,估摸着准备摊牌。 之后,肯定是要把程娟带回去。 等程广富离开没几秒,我忍不住心头疑惑,开口小声问道:“姜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坟落的位置不对,惊尸了?” 姜老头摇摇头,眼神猛地冷了下去,说:“杨家的祖坟群葬此处,落在山坳,本就是‘狗头铡’的起煞方位。汪强选的落棺位置不错,是唯一一处算得上安息之地的方位。” “不仅不受‘狗头铡’影响,还因程娟水官解厄日的生诞,合阴宅位,能庇护后代。” “不说杨家和她沾亲带故的能发大财,走大运,但落得平安顺遂,还是没有大问题的。” 听到这,我眉头皱得更紧了。 既然姜老头认为程娟下葬的没问题,那为何人家老爹和丈夫都感应到不好的事... 更重要的是,坟塌了! 不然,也不会挖坟起棺,带到镇上去闹事。 我迟疑一瞬,问道:“那是哪里出了问题,程娟的坟塌了?” 姜老头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拿手捋着下巴上的胡子,动作慢悠悠的,似乎在等待什么。 我看到他这副淡定模样,心中疑惑攀升至顶点时,程广富那边传来动静。 只见他愤怒地指着杨松,不断拿方言骂着什么,隔着些距离,我听得笼统,大意是程娟的后事,他做主,不仅要让杨松把讹来的五万退回来,他还要给女儿重新选地方下葬。 总之,不会让她葬在夫家的祖坟里。 而杨松脸上本来还是一脸怯懦瑟缩,但听到程广富的要求后,脸色一转,也逐渐狠厉起来。 并且直接拦在棺材前,大声驳斥道:“女的出嫁,那钱本来就该归我,是我们杨家的,我不会退!” “再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死也是我们杨家的女人,别说葬在祖坟,我随便指一个地方,她不去也得去!” “还有岳父大人,你也不想以后见不到康康吧!” 我一听,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这杨松似乎图穷匕见,在跟程广富翻脸呢! 并且话里话外说得很难听,几乎没把岳父当长辈,还拿孩子威胁他呢。 我被那边的动静吸引,眉头紧皱,心里升起难以压制的怒火。 要是之前,我还能说杨松上门兴许是误会,那现在程广富让他还钱,这副拒不认账的凶狠模样,已经完全暴露他的人品。 他就是个贪财的小人! 我脚步带风,气冲冲走了过去,忍不住说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现在你又是挖坟,又是起棺,很明显已经惊动了尸体,到时候闹得全家不宁,谁都别想好过!” 见我仗义执言,杨松脸色变得更为凶戾可怖,冷声道:“你是那白事铺子的伙计吧?” “我老婆的坟塌了,没找你们算账只让赔钱就是好的,还敢再来说三道四诓骗我家人?” “我岳父就是信了你们的鬼话,才花了冤枉钱!现在,我老婆只是挪个地,还葬在祖坟,怎么就不对了?” “让女人进我家祖坟,这可是她的荣耀,别人想葬进来还没位置呢!” 说完,他也似乎有了十足的底气,似乎对于移坟的事,更为坚决,满脸怒容看向我们,一点都不带退让的。 一旁,程广富更是涨红了脸,尤其在杨松提到康康后,他明显有了退缩之意。 就在我还要开口辩驳的时候,远处匆匆忙忙来了大批人。 为首的是一名五十来岁的妇女,身后还跟着几名男丁。 边跑,边喊道:“你们要干嘛?怎么上坟地来了?有话好好说。” 程广富见那女人,脸色明显阴沉了几分,等对方带人来到身前,他才开口道:“亲家母,我要给娟儿带回去下葬。” 一听,那女人脸色陡然一变,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杨松就是在为小娟下葬的事操心,还闹出误会了?” 我双眼微眯,原来这女人是杨松的妈,程娟的婆婆。 看来得要长辈出面调解,事情才能解决。 果不其然,程广富三言两语讲了下葬的事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让杨松退钱,并要把程娟带回去。 可一听到钱,这女人脸色立刻变了,整个人透着一股刻薄相,说:“那可是没有移坟回娘家的道理。” “女人出嫁,下了聘礼,生死都是夫家的人,亲家不会连这都不认吧?” “你要这样做了,我家杨松以后怎么在家族做人,出去人都要笑话呢!” 说完,那些杨家亲戚各个气势汹汹出言帮腔,无非就是这棺材只能他们说了算。 哪怕亲爹,也不能做程娟的主! 顿时,程广富一个人站在那里势单力薄,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无助。 “别谈夫家娘家,挖坟的事儿你们比谁都清楚,真是坟塌了吗?” 就在这时,姜老头缓缓走了过来,面对所有人,问出了惊人之语。 明显,杨松脸色一变,看起来极为不自然。 而我心里也是一咯噔。 这不是我心中最大的疑问吗? 方才姜老头才和我说,汪强落棺的位置绝对没问题,但杨松口口声声说坟塌了,所以才闹上门找事。 可现在,姜老头直言不讳把窗户纸戳破。 程娟的坟没塌! 至于为什么杨家人一口咬定这件事,那就耐人寻味起来! 至少,讹钱是真的... 程广富抬头,脸色也难看到极点,说:“杨松,做事要讲良心!坟到底塌没塌!” 杨松脸色惊惶,没有说话。 但任谁都看得出,即使坟塌了,也是另有隐情! 可程广富刚要开口继续说什么,姜老头打断了他,说:“既然人家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咱们还能说什么?” “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说话才算数。” 我双眼瞪大,姜老头怎么此刻说出这样的话?! 这不是想撒手撂挑子不管? 杨家人一看就有问题啊,这不继续追究? 我满眼焦急看向姜老头,生怕他糊涂,说错话。 而程广富扫视一圈,似乎心领神会,说道:“本来我是为了女儿来的,既然你们拦着,我也不多说什么,但有些事别太过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葬的不安生,我不会罢休的!” 说完,使个眼色给我们,扭头就走。 这下,我完全迷瞪了。程广富也不追究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紧跟着他们的步伐离去。 走了不远,我扭头看向那片坟地,杨家人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围着那块地挖土,准备把棺材落葬。 只有杨松和他妈紧紧盯着我们,生怕我们回头继续找事。 走了几分钟,再次回到小路上,姜老头猛地驻足,神色无比严肃。 扭头看向程广富说:“你去喊人,今晚趁夜色挖坟。” 然后又看向汪强,道:“白事也不能落下,程娟的尸体已经惊了,再送走可不简单,所有流程要重做一遍。” 姜老头吩咐完,所有人面色都凝重起来。 这时,程广富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姜师父,你说娟儿想回家,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娟儿的坟到底塌没塌?” 姜老头面色冷酷,说:“坟地的位置没问题,可杨家人多半动了歪心思,那是正妻之位荫蔽后代,挪走后下葬的位置,就是偏方小妾之意。” “旁人看不出什么,但肯定有人指点杨松,想要再娶有后,必然不能让程娟葬在那里。” “所以坟没塌,是他们动了这歹毒心思,自己挖开的坟!” “至于梦见程娟,恐怕就是找个无法证实的借口罢了!” “......”我和程广富呆立当场。 完全没有想到这其中弯弯绕绕还有那么多! 汪强也回头看了一眼坟地方向,心中满是不屑,说:“程老板让我落棺,选的位置自然是荫蔽后代,福泽血脉的阴宅,我肯定要为程娟的孩子着想。” “只不过杨家人,恐怕也找了通晓白事的先生,看过落棺的位置,提点过什么。” “但发妻刚走,就开始挖空心思为以后续弦着想的男人,真是不要脸啊。” 程广富脸色苍白到极致,他总算明白这一切的缘由... 也许是女儿被挖坟起棺,惊动了魂魄,回来找他诉苦。 也许是自己心有感念,察觉到杨家的心思... 总之,他心里因为牵挂女儿的后事,来找汪强,才撞破了杨松的恶毒诡计。 不然,他还被蒙在鼓里! 程广富咬着牙,狞声道:“这件事,我决不罢休!” 倒是姜老头冷声一笑,说:“孩子是溺在黄河水里走的,有一句话曾说过。” “夜过阴关魂归去,迢迢人间将远行。 黄河轮转通天道,阳间善恶皆断定。” “他们不让程娟走的安心,那溺在黄河里的人,就会走上轮转阳间的路,把一些怨仇算清了再走。”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 第61章 咽气 黄河轮转通天道,阳间善恶皆断定... 听着姜老头提起黄河,还有我不知道的一些神秘传闻,我的心突突直跳。 莫名有种触摸到秘密的紧张感。 我始终没忘,我爹和我娘的尸体还在蓬湾村附近的水里沉着。 那里不就是黄河水? 他们在阴路上徘徊,说是要保护我,还说河底的东西会要了我的命... 姜老头虽然没有告诉我真相,但他肯定知道什么。 同样溺死在水里的程娟,下葬的不安生,姜老头断言她会回来闹祟。 如此一来,我忍不住开始猜测,水里莫非有着能撼动阳间的神秘力量存在? 想到这,我的心跳的更厉害了。 我娘说,那东西会要了我的命! 顿时,我的脸色变得咔白,额角也泌出冷汗,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但旁人并没有察觉我的想法,程广富也不是个没主见的,听了姜老头的吩咐后,立刻决定要挖棺带回自家下葬。 至于再设灵堂,重新将把白事做一遍,就由汪强去喊人操办。 之后,我们一行人便快步离开离开这片山坳。 路上,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还是那条来时的小路,但过了正午后,雾气涌动的更为浓郁,彻底看不分明。 整片地界都给人一股阴森冷冽的感觉... 恍惚间,我再次看见那抹淡蓝色的裙摆,在小路的尽头飘过。 那里的浓雾背后,像是杵了个人,隔着模糊的雾气在不断眺望。 但这次,我心中的恐惧和惊惶稍稍散去。 若那真是程娟,我希望她知道,我们再想办法带她回家... 绝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几分钟后,我们从山林间出来,又回到大路上。 汪强开车,我们准备回铺子稍作等待。 一来,天色还早,想要挖坟也不是时候。 二来,汪强也要和程广富回去,在程家把灵堂重新支起来,然后再带人上杨家去接棺。 这段时间,就没我和姜老头什么事,我们也稍作休息等待。 莫约到了下午两点,我们总算回到铺子外。 但刚下车,就发现大门紧闭的铺面外,蹲着一个男人。 看上去有五十来岁,打扮的邋邋遢遢,贼眉鼠眼不断向外面张望,露出焦急神色似乎在等待什么。 “汪伯,那人蹲店门口干嘛?不会又是来找事儿的吧?” 这几天我被闹麻了,心中第一反应来的不是好人。 汪强停车瞅了眼,砸吧嘴说:“没见过,不像是闹事的,就他一个人。” 说着,他也不含糊,下车快步走去,似乎打算问问情况。 我也连忙跟上汪强,想要壮壮气势,给他撑场子帮忙。 走近后,汪强嘿了声,算打了招呼,便问人家是做什么的,蹲店铺门口不带动的。 那人抬头扫了眼我们,开口便问汪强是不是做白事的,然后指明来意,他家死人了,要操办后事。 我和汪强对望一眼,发现这是生意上门了! 汪强连忙换上一副沉重表情,劝慰来客节哀,旋即,便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但那人却拦住了汪强,眼神闪动,像是还藏了一些话没说。 缓了片刻,他才低声说:“听说汪老板做白事,还能解决一些后顾之忧,彻底给人送走?” 说到这,我和汪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神中看出些门道。 这人不仅是要给死人安排后事,还是一般人办不了的白事! 一般来说,对于有真本事的白事先生,这才是最赚钱的生意。 毕竟,卖骨灰盒,寿衣,租冰棺,安排唱戏台子...这些都是透明价格竞争,赚也赚不了多少。 但发生点什么怪事,想要让人彻底入土为安,没点真本事可不行。 而这才是最赚钱的。 显然,眼前男子神情惊惶不安,恐怕遇到难以解决的怪事了。 沉吟一瞬,汪强微微点头,说:“寿远白事铺名声在外,能找上门的生意,多半是别人做不了转道介绍来,只有我们能做的。” “这位兄弟,不妨说说怎么回事,我好报价。” 那人打量汪强几眼,才缓缓开口说:“我爹前天晚上就咽气了,心跳都没了,但那口气始终下不去...没人敢给他安排后事,这才找到镇上来解决。” “你看该怎么办,要多少钱能解决?” “咽不下最后一口气?”汪强轻吸一口气,似乎感到意外。 想了想,他才说道:“这得去看了才知道,不过,一般都是生前心愿未了,找到症结所在,人就能送走。” 听到这,那男人明显松了口气,又问了问大概价格。 汪强也不含糊,当场报了三万八的价格,对方看上去打扮寒酸,但对于这件事却想不到的大方。 直接从身后一个破皮包里,拿了四捆钱出来,像是有备而来。 这钱几乎是硬塞进汪强手里,并且催促他现在就跟他去办事,他家人等不及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汪强拿到钱,立刻就有了打算。 他给我拉到一旁贴着耳朵吩咐道:“小罗兄弟,这事儿简单,师父去看一眼就成。” “一会儿我喊个司机,你陪着师父,他给我交代了,有些特殊活儿,要让你见见世面。” 我一听,忍不住看向还在车里端坐的姜老头。 心中一股暖流划过。 看来他是真想教我些本事,也是真心待我。 我连忙拍拍胸脯保证,自己会尽力多看多学。 交代完后,汪强也不含糊,把铺子门打开,点清楚三万八后,就去后院喊人。 据他说,做白事送人二十四小时都有生意,所以有些手下就住在店里面随时出车。 很快,就有一辆金杯开出来。 司机我见过,正是去蓬湾村帮我搬家的一名大哥,姓刘,叫刘飞。 汪强也快步跑向姜老头,和他低声耳语几句,姜老头也将目光投向我,并且不断点头。 显然是同意上门解决这件事。 片刻后,姜老头下车,向我一招手,便向路边等候多时的金杯走去。 汪强随后又安排客户上车,让他带路,至于他自己,则跟随程广富先回家,挖坟的事晚上才能动手。 我们也就此分道扬镳。 路上,刘飞倒是很贴心,拿了些面包、火腿肠递给我们。 说是车上常备的食物,干他们这一行,常年奔波没个固定休息、吃饭的时间。 常常遇到拉死人的急活,就要立马出车。 所以吃饭睡觉也就将就对付,听说我们上午出门,下午才回来,估摸着没吃饭,赶紧填点肚子再说。 我接过东西连声道谢,一旁姜老头也见怪不怪,似乎也习惯这样的生活。 我心里忍不住有些佩服,到底是八十来岁的老人,还能这样折腾,不得不说身体素质极佳。 就在我填饱肚子间,金杯在男子的指引下,很快出了堰河镇,朝着乡下走去。 莫约过了两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路上我们也问清楚男人的情况。 男人叫周建丰,住在离堰河码头不远的晚阳村,家里跑船的,算是有点小钱。 家中去世的人,是他亲爹,年龄已经八十多了,按道理讲,这个年龄去世算是寿终正寝。 家里也没太过于悲伤。 但坏就坏在,周建丰的亲爹死前那口气含在心口。 哪怕没了心跳,喉咙一直咕嘟咕嘟响,像是不停在哈气,仿佛人还活着似的。 刚开始,周建丰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停灵的这几天也没当回事。 可这连着两头,那口气就没断过,不停有声音咕嘟发出来,给所有守灵的人吓个半死。 更严重的,是算着今天的日子下葬,可周建丰的小孙子说看见太爷回来了! 而棺材里,老人那喉间发出的声音更响亮了,想不注意都难。 这才惊动了周家人,商量着找个会看事儿的师父上门解决。 打听来打听去,还是寿远白事铺的名声响亮,这才找上门来请我们帮忙。 姜老头也没应声,只是笑笑,但我总觉得他笑得很有深意。 感觉事情绝没有周建丰说得那么简单。 很快,景色一变,我们就来到晚阳村周家。 隔着老远,就听见白事板子唱戏的声音,唢呐锣鼓也震天响。 周建丰边领路,越靠近家门,脸色就越难看几分。 因为他家院子前站满了披麻戴孝的人,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等我靠近后才发现,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没有一个人进门。 院子里,灵堂摆的整齐,一架棺材摆放在正中间。 只是,我就看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院子旁边一间小屋门口,一道身影背对着我,正在屋门口徘徊。 可我和姜老头一齐进入院子的瞬间,那背影又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看岔了? 这时,周建丰和门口站着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凑了过来,脸色难看到极点。 “我听家里人说,我孙子又说看见太爷在杂屋门口盯着,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呆在这里了。” 说完,他的目光投射向院子旁的一间小屋。 我头皮一下炸了起来。 我没眼花,也没产生幻觉。 刚刚那道背影,是周建丰的老爹回来了! ------------ 第62章 见鬼 当所有人目光投射到杂屋门口那一刻。 我感觉眼前一花,心里忍不住有些发虚。 刚才看见的那个背影,恐怕是真的,周建丰的老爹回魂了。 怕是和那一口没有咽下去的气,有莫大关联。 就在我心中惊疑不定时,姜老头已经有所动作。 他迈开步子就走到院子中间架起的棺材旁,似乎在探查什么。 我也跟了过去,还没完全靠近,就听见一道怪异的声音从棺材里传了出来。 咕嘟的声音轻轻响动。 像是不断有人朝水面吹起,泛起涟漪的波动声。 我心里猛一激灵,这就是周建丰说的,他爹最后一口气没咽完。 藏在心口处,呼不出来吞不下去,发出的怪声。 外面的唢呐和锣鼓声没停,之前还没注意,但靠近后才发现。 尸体上的这点响动着实惊人,难怪停灵在院子里,其他守灵的亲戚都不敢呆了。 要不是这是自己亲爹,怕是周建丰也待不住,一溜烟跑了都有可能。 我定了定神,探头朝棺材里看去。 只见棺材里躺着个人,满头银发,脸上布满暗沉的老年斑。 他的双眼紧紧闭着,但嘴巴裂开一条肉眼可见的缝隙,露出嘴里残缺、污烂的黄牙。 诡异的是,整张脸僵硬无比,但嘴角向下撇着,似有无尽的不甘和怨愤。 而那口咽不下去的气,憋在胸口,不断朝嗓子眼冒,才发出阵阵怪声,仿佛是他无声的怒吼。 我心里一凛。 这模样,仿佛人还活着,只是在打呼噜,端的是无比诡异... 周建丰眉头紧皱,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惊骇,看向姜老头小声问道:“姜师父,这事儿能办妥吗?” 姜老头瞄了两眼尸体,淡淡道:“能是能,但你先跪下,好好给你爹磕三个头。” 周建丰一听,脸色都变了,连忙问:“这是啥意思?我这几天守灵磕头磕的还不够吗?” 姜老头睨了他一眼,才缓缓解释。 一般来说,人在死亡的瞬间,就会身、魂分离,最后那一口气,其实不是呼吸,而是一缕魂气。 魂魄离体,本来是自然现象,但架不住有的人执念太深,便会残留在体内,留一缕魂气提醒后人。 自己心愿未了。 若是后辈孝顺聪慧,能察觉根结所在,便能顺利送走这缕魂气,让人无所挂念前去投胎。 可要是没良心不在意的,这口魂气送不走,头七必定会引来本该轮回的魂魄来闹宅。 更严重的,还会激化成怨气,指不定诈尸或是变成殃鬼闹祟。 总之,这口气就是灾祸的根源,解决不好,波及全家,可以说是后患无穷! 可姜老头为什么开口便让周建丰跪下呢? 我忍不住看向一脸惊惶的周建丰,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莫不是做了些缺德事,才让自己亲爹走的时候心有不甘,咽不下这口气。 周建丰知晓这件事的严重性后,愣了片刻,当场跪在了棺材前,一脸惶恐开始磕头。 重重的三下磕头声,引得外面那些人也探头探脑张望,似乎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完事后,他抬头看向姜老头,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而我余光悄悄瞥向棺材里,惊奇地发现,棺材里的人张开的嘴巴,似乎闭合了些。 咕噜声也小了许多,只有极细微的响动。 看来姜老头似乎察觉的关键所在。 周建丰老爹留在体内的魂气,心有不甘的症结,就在自己儿子身上! 顿时,我看周建丰的眼神就有些不耐,这人果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姜老头等了几秒,似乎确定魂气引起的动静渐弱,才对周建丰说:“算起来今天是下葬的日子,时辰已经耽误了,老人家回魂后开始恋阳,舍不得离家。” “想要让他吐出这口魂气,走得安心,还得做些准备。”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纸笔,边说边写,交代周建丰和家人去准备些东西。 我在一旁也认真的听着,这可是真本事,多听多学多记,准没坏处! 姜老头需要的东西,听起来还挺讲究。 要整整一千零八张老式黄纸,十八尺白绢,十八升井水其中要滴入周建丰十八滴血。 准备好后,黄纸铺地,白绢覆棺,井水另做他用。 之后,分别准备五谷之物,各盛满一碗,上面插上三支香。 这些东西准备齐全,姜老头就可以做法送魂了。 周建丰一听,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招呼亲友去准备姜老头说的这些东西。 好在农村人手多,这些又是白事常用的,想要凑齐并不难,只是费点时间。 在周家人准备东西的空隙,姜老头也没闲着,朝我一招手,就向院子里的那间杂屋走去。 我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杂屋此刻紧闭,屋里昏暗无比,刚才周老爷子回魂,似乎就站在这里向屋里望着。 思索间,姜老头已经有所动作,一伸手,便推开了房门。 “咳咳!”屋内扬起一阵灰尘,引得我嗓子发痒。 仔细一看,屋里已经落了一层厚灰,没有半点人气,应该是闲置了许久。 等我再一抬眼,猛地打了个寒颤。 屋子墙角搭着白绫,放了牌位和一张遗照,下方还有上香用的香炉。 仔细一看,是个老太太的黑白照片,从进屋的视角看去,正和她对视呢! 我被吓得浑身僵硬呆立在原地,等缓过神来才发现,那只是简单搭建的灵位,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而这杂屋的另一侧,摆放桌椅板凳,还有张木床。 看上去,曾经是一间蜗居。 这些陈列稀松平常,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奇怪的是,屋子一角摆放着灵位,和木床对应的另一侧无比空旷,像是专门空出了一块地,显得有些泾渭分明。 姜老头兀自站在屋里空旷的一处,面朝木床和灵位,若有所思。 我也不敢出声打扰,目光四处瞟动,想要看出点名堂。 可就在我扭头一刹那,汗毛猛地倒立起来。 门口处,有道虚影不知何时进屋了! 站在那里,定定的望着,那相貌我认得,正是本该躺在棺材里的周老爷子! 他铁青的脸上挂着怨恨的表情,一脸木然不断走动。 目标似乎正是姜老头站的位置! 我脸色变了变,内心无比惊惶,屋子里的温度也突然降了几分,冷的人发颤。 “看来问题就在这里。”姜老头低头看向地面,仔细看去,他脚边有些印子。 印子四四方方,像个长方形,看那模样大小,我觉得有些眼熟。 忽的,我脑子灵光一闪。 想起一样东西,和这道印子的大小几乎重合。 棺材! 除了这东西,我实在想不到别的什么东西如此狭长。 不过,若真是棺材,这间屋子未免也太阴森了。 不仅有人住,还摆放灵位放着棺材,怎么看都不吉利啊。 而见到周老爷子回魂,姜老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面色轻松,像是确认了什么事。 过了几秒,他朝我微微颔首,就往屋子外走去,我片刻不敢逗留,连忙跟他一起出去。 踏出房门那一刻,我忍不住回头再瞄一眼。 此时,周老爷子的背影有些孤零零的站在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我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说:“姜爷爷,这到底怎么回事,周老爷子大白天显魂,怨气也太重了吧。” 所谓大白天见鬼,不过如此。 “本该寿终正寝的人,寿已终,却不能安寝,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根子还是坏在周家自己人身上!” 姜老头冷笑一声,显然已经探明真相,而他只等着周建丰把准备的东西找齐,好解决这口未出的魂气。 就在这时,周建丰已经匆忙归来,身后还有不少亲戚,手里拿着姜老头需要的东西。 “姜师父,东西都准备齐了。”周建丰额头满是大汗,无比紧张。 姜老头扫视一眼,确认东西是否齐全,片刻后,便大手一挥让闲杂人等退到院子外面。 然后安排我和周建丰两人,把黄纸铺满,从杂屋到棺材旁,一张纸都不能少。 我干活麻利,撅着屁股一通忙碌,很快按照姜老头吩咐铺好黄纸。 转身一看,姜老头正拿着白绢,覆盖在棺材上,不知道做些什么。 等他忙完,插着香的五谷碗立在棺材前,一一点燃。 呼! 院子里起了一阵阴风。 刹那间,那燃起的香火疯狂燃烧,几乎瞬间见底。 一旁站着的周建丰直接吓得脸色煞白,整个人开始哆嗦起来。 姜老头从腰间布袋抽出一支软鞭,抽在空中猎猎作响,边抽边喊: “亡人一口怨气魂,归家安宅有孝孙,天见地证神做主,生前万事皆理顺!” 我听着姜老头几声厉喝,有种浩然正气抒发于胸。 仿佛是古代替人做主的青天大老爷,气势非凡! 就在我感到有些玄妙之时,身后传来飒踏的响声,那黄纸铺起来的纸路,竟然出现了一连串的灰脚印。 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上面走动! 此时,周建丰瞪大双眼,双腿直抖,似乎被这脚印吓到,整个人看上去都快不行了。 我连忙侧步一跨,扶住了他,低声说:“周老板,挺住!” 我心说,这才到哪儿,后面还有你受的! ------------ 第63章 送魂 “罗师父这...这...我没看错吧,那脚印子...是我爹回来了?” 周建丰脸色苍白,依靠在我身上不断地颤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而他的目光不断在棺材和那间杂屋之间瞟动,脸上浮现极为心虚的表情。 我看他表情不对,淡淡‘嗯’了声,算是回答。 据我观察,做我们这一行的,故作高深模样能解决很多烦恼。 事主不仅会害怕,更会心有敬畏,能省去不少麻烦。 而周建丰这慌乱惊恐的样子,一看就是隐瞒了些真实情况。 以至于眼前周老爷回魂,他打心眼里开始害怕了。 院子外那些周家亲戚,不断注视着院子里的情况,有些人也看清刚才诡异的一幕,皆是止不住退开,还不断指指点点。 每个人都露出惊惶不堪的神情。 姜老头是真正有本事的白事先生,见此一幕,并没有多少意外。 手中的软鞭抽得猎猎生风,鞭挞声响彻整个小院。 那脚印子仿佛受到鞭子声的指引,缓缓来到黄纸路的尽头,棺材的正前方。 姜老头双眼微眯,大喝道: “吃得五谷香,走了回头路,亡魂归家已至尽头,不得扰乱人间,速速归去!” 最后的厉喝,几乎是从姜老头嗓子眼挤出来,听起来格外尖锐凄厉,炸的我脑袋嗡嗡的。 顿时,场中掀起一阵妖风,刮得格外猛烈,周围的黄纸漫天飞舞,被卷得老高。 温度猛地下降了好几度,我感到鸡皮疙瘩直起,吹得人打心底发寒。 就在这时,瘫软在我身边的周建丰突然直起身体,猛地站了起来。 我一愣,周老板这是不害怕了? 我下意识侧目望去。 只见周建丰双眼向上翻着,几乎露出全部眼白,朝棺材方向望去。 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但显得极为冷酷。 下一瞬,他的嗓子眼冒出呼噜声,缓了口气,竟然无端阴笑出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身体不自觉倒退几步。 周建丰这模样,是撞祟了! “想赶我走?门都没有!” “你一个外人,还敢上门来帮这个不孝子,简直可恶至极,我不会放过你们,谁都别想逃!” 周建丰面露怨毒神色紧紧盯着姜老头。 此刻,他完全变了副模样,看上去阴狠恶毒,整个人鬼气森森,充满了怨气。 话音一落,他不带含糊的,竟然先对我动起了手。 我毫无防备下,就看见一双布满厚茧的双手,朝我脖子狠狠掐了过来。 那一瞬间,巨大的力量袭来,给我疼得白眼直翻,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经历过诸多危险,我也有了经验。 当即抬起右脚,朝周建丰腰间软肋使劲一蹬。 反身借力挣脱了这股钳制我的力量。 而附身周建丰的周老爷子,显然没有料到我反应如此机敏,竟然留有余力反击。 只能躺倒在地捂着腰部,满是不甘地看着我。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老头子我!” “儿子儿子不孝,敢在我病重时,卖了我准备多年,安身下葬的棺材!” “我真是命苦啊,命苦!养儿有什么用,我和他娘就没享过福!” “我不会放过他!” 周老爷子声音无比凄厉,甚至听出几声哭腔,十分无助。 我心中惊疑不定,看向周老爷子,一时间也不敢说话。 但很显然,他咽不下那口气的原因,和姜老头猜测的几乎无二。 本该寿终正寝的周老爷子寿命已尽,但儿子动了他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材,死后走的不甘心。 这才招致一口魂气停留,始终不散,直到魂魄回来闹祟。 我紧张地看向姜老头。 这种事我没遇到过,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周老爷子安心上路。 思索间,周老爷子一骨碌滚爬了起来,直接伸出手掌,照着自己的脸颊左右开弓,狂扇不止。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天际。 看得我都愣住了,周老爷子闹祟,完全不给周建丰留半点颜面。 在自己的灵堂上,打自己儿子的脸。 可见他那口怨气有多么重! 就在我感慨间,周老爷子的惩罚还没完,竟然跪在棺材前,不断磕头。 没几下,周建丰额头上已经青乌一片,还有血迹渗出。 可谓是一点都不带手软心疼的! 这恐怖离奇的一幕,也把外面周家的亲朋好友吓了一大跳。 不少人作鸟兽散,惊惶离去,只剩几个人一脸骇然留在不远处。 想逃又不敢逃。 我心头一紧。 哪怕送走了周老爷子,周建丰恐怕也要坐实不孝子的身份了,毕竟这场面太惊人了! 我有些着急,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连忙问姜老头说:“姜爷爷,这闹得太凶了,周老板被这么折磨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是想办法给人送走?” 姜老头双眼微眯,盯着周建丰磕头,没有回话。 就在这时,周老爷子不再磕头,猛地起身一头向棺材撞了过去。 我张大嘴巴,想叫却叫不出声。 一切都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姜老头双眼迸射精光,似乎早就料到对方动作。 眼疾手快抄起棺材旁,早就准备好的水桶。 哗啦一下。 滴有周建丰鲜血的十八升清水,当头淋了个遍。 周建丰顷刻间驻足在原地。 姜老头手中软鞭一挥,正中周建丰心口,冷声道:“周老爷子,血浓于水,切勿做傻事!” 周建丰扭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愤怒,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体似乎被定住似的,动弹不得。 他满脸不甘大吼道:“放开我,我要让他不得安宁!” 姜老头冷冷看了眼周建丰,继续喝到:“魂魄不入轮回地,请神助我送上路。打鬼一鞭是一鞭,敢有反抗皆斩灭。” 看似不轻不重的鞭打,竟然抽的周建丰嗷嗷直叫,不断闪躲。 看来附身在他身上的周老爷子魂魄,很惧怕这软鞭的力量。 几秒钟后,周建丰双眼开始涣散,猛地瘫倒在地。 这是,姜老头朝我大喊,“千水,过来给老爷子盖白绢,让他吐了魂气上路!” 我心里一紧,身子先动了。 连忙跑到棺材边,把准备好盖在棺材上的白绢扯动,和姜老头合力盖在周老爷子尸体上。 扑哧! 就听见下方传来一阵放气的响声,有阵气息不断喷洒在白绢上。 眼瞅着,纯白的绢布有一处开始变得漆黑,还有股尸臭味传来。 “好了。”过了几秒,姜老头松手。 我缓缓撤下白布,只见棺材里的周老爷子合上了嘴巴,喉间的怪声也消失。 比起之前那副怨恨不甘的模样,此刻安详许多。 姜老头神情不自觉放松几分,接着又看向周建丰,说:“去给他弄醒,我有话问他。” 我一愣,难道周家的事儿还没完? ------------ 第64章 借寿 我忍不住看向瘫倒在地的周建丰。 此刻,他身上湿淋淋的,已经完全晕了过去,弄醒他并不是难事。 我当即弯下身子,揽住周建丰,不停拍打他的脸庞。 没几分钟,他眼皮颤动一下,缓缓睁眼,目光无比呆滞,显得十分茫然。 “罗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哎呦哎呦叫出声,并说:“我浑身怎么这么疼啊...” 然后一摸脸颊和额头,更是疼得嗷嗷叫,但又不知道自己怎么受的伤。 姜老头背着手,走到我们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周建丰,脸色肃然无比。 “你给周老爷子的棺材卖了?”姜老头开门见山说道。 那如鹰隼般锋锐的目光打量过来,我这旁观者都感觉心颤,本能的产生莫名恐惧。 周建丰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变了变,试探说道:“难道我爹咽不下那口气,是因为那副棺材?” 姜老头点点头。 顿时,周建丰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眼神更是闪动着后悔的神色。 像是思索再三,才缓缓开口。 “不瞒你们说,我确实卖了那副棺材,但我是有苦衷的!” 哦? 听到这,我眉头一挑,心里有些看不起他。 都到这份上了,周建丰还嘴硬。 自己老爹的棺材都能卖了,典型的生前不尽孝死后不安宁,活该遭这一通罪。 “苦衷?难道不是为了钱?”姜老头冷笑一声,忍不住讥讽道。 闻言,周建丰嘴唇嗫嚅几句,想反驳,但又没十足底气,看上去畏畏缩缩。 就在我内心鄙视到达巅峰时,低着头的周建丰像是下定决心,突然开口道:“为了钱我不否认,但最重要的,是我爹那棺材本来就不吉利!” 姜老头的目光打量在他身上,若有所思,似乎想看看他到底怎么辩驳。 周建丰深呼吸一口气,说:“大概几个月前,我外出跑船,有天停船休息时遇见一个男人,他开口便问我家中是不是停了棺材。” “我当时没在意,就糊弄了几句,毕竟农村上了年纪的老人,给自己备棺材很正常。” “但那男人却再三叮嘱我,棺材不能留,最好烧了。” “我当时觉得这人奇怪,也没搭理,可没过多久,遇见了更奇怪的事。” “我爹给自己准备的那副棺材,竟然被人看上了!有人出二十万买!” 说到这,周建丰眉眼闪动,显得有些贪婪。 但说句实话,二十万对于一个跑船的,可是在水上折腾几年才能挣到。 一副棺材二十万,可以说是天价了! 难怪做儿子的动了自己爹的宝贝,这价钱,确实难以抵抗金钱的诱惑。 可周建丰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虽然有人出二十万,但到底是我爹的东西,尤其那老楠木,是和我娘棺材用的同一根,我爹说死都不卖。” “本来事情到这,也就算结束了...但谁知,后面的事却逼得我不得不卖了棺材。” 我一听,顿时心生疑惑,一副棺材还能惹出什么事儿? 周建丰似有回忆说道:“那人前脚刚走,我爹第二天就摔了一跤,中风了。” “我们一家人忙里忙外给他送去市里,有一天我回来拿钱,却发现那棺材居然在渗血...” 渗血?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听起来太邪门了。 “你的意思是,因为棺材的变故,你才决定卖了?”姜老头皱着眉头问道。 周建丰点点头,“我想起那人让我烧了棺材,而我爹也莫名其妙摔跤中风,加上棺材无端渗血,我总觉得这玩意不吉利,害了我爹!” “之后,我家里人也遇见怪事,看见那间杂屋有人影走动,总之很不太平!” “我想着,恐怕就是棺材惹的祸,连忙联系那买家,才把棺材处理了。” “至于那钱,我也是给我爹看病了,没拿没贪,天地良心啊!” 周建丰深深叹了口气,面上浮现痛苦之情。 因为一副棺材,让他亲爹走的不安心,闹得家宅不宁,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 这时,姜老头的脸色缓和了些,说:“我明白了,那棺材确实有些问题,你不该自作主张卖了,反倒上了别人的当。” 周建丰一怔,看向姜老头满是不解。 我在一旁也是无比意外,上当? 谁会花二十万要一副破棺材,要说上当,恐怕是买家上当吧。 姜老头双眼微眯,看向棺材前的灵位说道:“老爷子今年八十四,乃福寿安康之人,所备棺材,承载一定的气运寿数。” “寻常人并不通晓其中玄妙,但遇到懂行的人,却是能在这些棺材中,得到旁人无从察觉的珍贵之物。” “我想,那人买棺材前,恐怕还做了别的事吧。” 说到这,周建丰双眼瞪得老大,忍不住插嘴道:“没错,他们上门就给了八千八,临走时要了我爹的生辰八字,还说要供起来讨个喜气!” 我心里一凛。 这怎么听起来有些诡异,谁会没事儿要人家生辰八字啊。 姜老头一听,也是面色严肃,立刻问起一些细节,又让周建丰把那些人的联系方式留下。 之后,他确认得到所有消息后,便嘱咐周建丰趁着天未暗,就把老爷子下葬了。 以免错过了日子,等下一个吉日,又要停灵十数天,难免再生变故。 周建丰这才千恩万谢,又强忍身上的疼痛和亲人异样的眼光,一刻不停歇的给周老爷子操办后事。 那口魂气吐了出来,我们手头上的事也解决了。 仪式从简,在姜老头坐镇下,很快抬到定好的坟地匆匆下葬。 一切圆满解决,也没生事端。 我和姜老头便不再停留,向等候多时的金杯走去。 路上,我见只有我们两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姜爷爷,你打探那批买棺材的人,他们来路不正?” 姜老头扭头看向我,提醒道:“你还记得孙家让乔老大找的棺材吗?八十三岁以上的老人,给自己备的楠木棺材。” “周家老爷子这不是巧了,刚好符合!” “最重要的是,我怀疑有人在行邪魔外道之事。” 顿时,我如临大敌,下意识问道:“什么事,是在害人吗?”联想起孙家那件喜服沾了人命,可不是什么好人! “没错,我怀疑他们是在借寿!” ------------ 第65章 撞见 借寿! 我一听,脸色当场变了变。 这种邪乎事,在农村一直有不少的神秘传闻,流传很广,各有不同说法。 比如说医院附近,会有人故意丢下钱财,谁捡到就会被借寿。 还有说,药渣不能倒在家里,要倒在十字路口,让路过的人千踏万踩,好早日带走病气。 甚至还流传出俗谚,“药渣倒出门,疾病不缠人”和“一经他人双脚踏,病魔就被众人压”之说。 本质上,也是借寿的一种。 当然,这说的是借阳寿,传说中,更有甚者,本事神通广大还能下地府向阎王借阴寿。 传言唐代晋王李治,在太宗患病之时,曾斋戒沐浴,手载升斗新米,米内插秤杆、剪刀等物,上蒙红色丝绢,一步一跪,捧物于庙中。 于神前祈愿,泣告上苍,愿以寿命换太宗安康,聊表孝心。 在李淳风的神通相助下,心愿传于阴曹,以气运、阳寿换取太宗免于厄病折磨。 至此,才有了仁孝立储的后话。 可以说古往今来,无论天子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相信借寿之法的神妙。 眼下,听姜老头所言,有人买了周老爷子的棺材,也是在行借寿之事,可以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手段! 我额头泌出一层白毛汗,紧张问道:“借寿之法过于邪乎,难道说周老爷子的死,是有人在向他借寿?” 沉吟一瞬,姜老头微微点头,面色变得无比凝重,说:“这件事事关重大,多年以来我都在查一些事,一方面是水里的,所以和你爹熟识。” “另一方面,就是地上的,有些人很懂这些阴术手段,用来干些腌臜事,但他们极为谨慎,从不轻易出手,我一直没抓到他们的把柄。” “在蓬湾村,许拐子家有人对你下咒,就不是常人所用的手段,再加上这次周老爷买棺的事,背后透出的事,不简单呐。” 说到这,我背后不自觉冒出冷汗。 许拐子中午刚死在水里,我去捞尸斩断他的手,晚上就有人把断手捞起来。 甚至,还摆好了灵堂,设下诅咒,等我上钩。 如此缜密周全的安排,绝非普通人能轻易办到,背后之人必定所图甚广。 不然,何必费老大功夫,很早就查清楚我和我爹的生辰八字还有收集到我们的头发。 想到这,我的心拔凉拔凉的,整个人如坠冰窖。 突然意识到,一些事并非偶然,冥冥中有只手在暗中操纵着一切。 我深呼吸一口气,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姜老头。 他听后,目光变得有些深邃,许久没有作声。 但我能感受到,他似乎在担心我。 末了,他缓缓说道:“你继承你爹衣钵,能成水下纵横,跟着我,再学些真本事,阳间的鬼祟你也能对付。” “以不变应万变,之后谁要再害你,也不至于任人宰割。” “姜爷爷你的意思是...” “我也是把老骨头,人都快入土了,身上的本事总归要有人学了去,相处几天,千水你是个好孩子。” 说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道:“以后就叫我师父吧,总归是个身份。” 我一怔,没想到姜老头主动提出,要让我拜师。 在我心里,他愿意收留我,带我发财,我已经够感激了。 跟了他几天,我也看得出来,他是正儿八经的阴阳先生,手段非常。 他愿意把一身本领交给我,我简直无比激动。 我望着姜老头说不出话来,他也看着我。 可在他眉眼隐约间,我似乎看到一抹无法隐去的忧虑。 但我已经顾不上其他,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开口道:“师父。” 姜老头这才舒展眉头,浮上些笑意,朝我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我又询问是否还有其他礼节要做全,他说并不整虚的,心向着他就行。 我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说话间,我们也出了晚阳村,来到金杯附近。 刘飞正躺在车上闭目养神。 这会儿天已经擦黑,忙碌一下午,时光过的飞快。 我敲了敲驾驶室,喊道:“飞哥,醒醒。” 刘飞一惊,猛地坐了起来,赶紧给我们开车门。 回镇子的路上,刘飞边开车边说,就在我们忙活周老板家事的空挡。 程广富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汪强也把灵堂支了起来。 今天晚上就动手挖坟,给程娟带回家。 姜老头了解了下情况,就不再多问,回去的路上全程闭目养神。 我也本想休息,但发生这么多事,实在是睡不着,只能干瞪眼望着窗外的风景。 等回到长寿街,已经晚上八点。 在车上,刘飞早就给汪强打了电话,一进屋,香喷喷的饭菜已经端在桌子上。 白面饼子一摞,炒好的腊肉油光水亮,还有卤好的牛肉散发着香气,似乎刚出锅。 汪强见我们进屋,连忙迎了过来,让我先吃饭。 我是不带客气,狼吞虎咽大吃特吃。 姜老头到底是年龄大了,细嚼慢咽喝着小米粥,烙饼夹了些小菜,慢悠悠吃着。 席间,他也把周家的事和汪强说了一通,之后,便是让他找些关系,暗中探查这些收棺材的人来路。 汪强连忙点头,看样子似乎早就熟门熟路了。 一刻钟后,我们吃饱饭,便坐车一起找程广富汇合。 月光照着前路,朦朦胧胧的。 我总觉得今天晚上夜色无比晦暗,有种阴森的感觉。 而路上,不时有送葬的队伍抬着棺材,沿路缓慢行走。 唢呐锣鼓声震天。 给阴寒的夜晚又平添几分森森鬼气。 我皱着眉头看向窗外,实在忍不住好奇,趴在副驾驶座椅上悄悄问汪强:“汪伯,这夜里怎么这么多送葬队伍?看着怪瘆人的。” 汪强笑了笑,说:“今天是晦月日,阴路大开,上路的人好走,有的师傅就会定在这个时间下葬。” “为了凑日子,有的家属甚至愿意停灵十数天,连续不断支灵堂摆场子,就为了等这一刻。” “你只捞尸,没做过白事,这些不算稀奇,以后见得更多呢。” 我一听,心中立刻明了。 原来这是白事先生定的日子,难怪撞在同一天了。 不过我确实长了不少见识,我爹也曾说过,捞尸人和白事先生同为下九流,有些手段同源。 若是能学着些,就像姜老头期望那般,陆地、水中我都有自保能力,就不用害怕了。 想到这,我也坚定了多看多学的心态,信心又足了些。 思绪纷飞间,金杯缓缓停下。 只见远光灯照射下,路边停了足足五辆面包,一辆金杯。 看车窗内晃动的人头,足足有近三十人。 汪强探出头一招呼,前面一辆车立刻下来几个人。 程广富在前,身边还有一名谢顶的中年男人。 他指了指身后的车说道:“我把厂里的员工都喊来了,够吗?” 汪强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名秃顶男人面露狰狞,恶狠狠说道:“这次一定要把娟子带回来,我这做舅舅的别的不行,打架绝对给劲!” 说着,还掏出身后藏着的匕首,以表决心。 汪强连忙拦住他,说今晚绝不能见血,不然冲撞了尸体,会坏了事。 这才劝住秃顶男子,汪强也趁机把刀收了起来。 他是做白事的,今晚可不想再做一场! 交代完毕,我们一行人立刻朝杨家祖坟出发。 这次为了不打草惊蛇,车子停的离村子有一里地,以免声响引起注意。 一群人提着铁锹,快速向杨家祖坟处行进。 没多久,就进入山林,此时雾气浓郁到极致,几乎看不见路。 唯独姜老头似乎不受影响,在浓雾中穿行,轻而易举能辨别出正确方位。 我跟在后面,更觉得他比想象中更有本事。 十来分钟后,我们便来到那处山坳,眼前露出一座座小坟包。 程广富来到一处新起的坟包处,狞声一喝,说:“给我挖!” 几个半大的小伙子立刻围了过去,扬起铁锹就开始挖坟。 我定定看着,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只要挖了坟,到时候葬在程家,就不会出太多乱子。 眼瞅着大家一起使劲,坟上的土包越来越小,过不了多久,程娟的棺材就能出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浓雾中突然闪动着一些光亮。 穿透力极强的光束不断摆动,看那方向,正是坟地附近。 我心中一凛。 大晚上的,谁还来坟地晃荡? 我们干的挖坟掘墓的事儿,不怕见鬼就怕活人! 要是被发现,起了冲突就不好了! 就在我惊疑不定时,那些晃动的光亮越来越近,时不时还有哭声传来。 “娘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儿子还没拿到钱带你享福。” “这一去,你好好投胎,可擦亮眼睛,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声音穿透而来,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杨松的声音吗? 他此时来坟地,听那样,似乎是来给他妈下葬?! 我刚要开口,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浓雾里的身影也显了出来。 只见杨松抱着一张遗照走在前面。 后面,则是跟了四个人抬棺,还有一些人送葬。 顿时,两方人马就这样尴尬撞见了。 一边是程广富,一边是杨松... 此时都为了下葬而来! ------------ 第66章 竖葬 月光幽冷的洒落在雾气中,显得有些阴冷。 两方人马隔着一小段距离对峙,没有人出声,但都悄悄握紧手中的铁器。 剑拔弩张的火爆氛围一下拔高。 大家都在静观其变,或者说,无比震惊彼此会在这个时间来到坟地。 杨松脸色变了变,一脸不可置信,指着程广富,结巴道:“你,你们在干什么!” 程广富也是一脸震惊,显然没有料到杨松的出现,更没有想到他是带着尸体来下葬。 而那人,中午还和我们碰面,彼此争吵过。 杨松的亲娘! 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没了?! 程广富双眼微眯,说:“既然碰上了,我也明人不说暗话,娟儿必须跟我回家,不能留在你们杨家祖坟!” “你也不必拿嫁出去的女儿来搪塞我,我到底是娟儿的亲爹,就这么一个女儿,能替她做主!” 说到这,程广富眼神也从震惊,变得凛冽锋锐起来。 “什么?”杨松有些不敢相信,但很快他反应过来,骂道,“你这个做岳父的,让女婿妻离子散,你还是人吗?” “大半夜来挖坟,这可是干断子绝孙的缺德事!” “娟儿已经走了,你这样做,让我和康康怎么做人!” 他的话几近怒吼而出。 程广富听到康康,明显愣了一下,眼中有柔情流露。 但很快,看见杨松扭曲狰狞的脸,又突然坚定起来。 他没回话,直接扭头看向身后的人,说道:“别管他,给我挖!” 话音一落,程广富那些手下立刻挥动铁锹,再次扬起尘土。 见此一幕,杨松呆立当场。 他和前来抬棺送葬的亲戚站在原地,没有踏入坟地范围半步。 但从神情上看,每个人都显得震惊和愤怒。 我死死盯着他们,暗自吞了一口口水。 这种情况,是我最害怕的。 挖坟掘棺,不怕死人怕活人。 这已经是跟杨松一家撕破脸面,尤其在农村,因为面子上的事,时常会爆发械斗和冲突。 打起架来不见点血,以后都抬不起头做人。 可就在这时,比起活人间要起的冲突,更让人惊恐的事发生了。 只听见砰的一声。 杨松身后抬棺的人,不知为何腿一软,半跪在地上。 肩膀上的木挑子吊在地上,连带整个棺材的一角重重砸落在地。 寂静的坟地,这动响无比刺耳。 我也下意识抬头朝棺材望去,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不仅棺材掉落,连棺材盖也在碰撞间滑开,露出了里面的尸体。 下一刻,我视线中竟看到杨松他娘竖起身体,整个人从棺材里面坐了起来。 盖在她脸上的一张黄色符纸,也缓缓飘落。 我心里猛地打了个激灵。 寻常下葬,怎么会在尸体上贴符纸,一般尸体化煞,才会被镇压。 我被这一幕有些吓到,可这还没完。 当符纸掉落的那一刹那,坐起的尸体双眼暴睁,凸起的眼珠子瞪着外面。 本就不算安详的表情,更是变得无比狰狞凶狠,怨毒非常。 电光火石间目睹这一切,我还处在震惊中,一旁的姜老头和汪强,也是看向杨松亲娘,变得大惊失色起来。 “落棺诈尸了!千水,快去用老牛角镇住!” 姜老头急促说道,声音简直阴沉到了极点。 我听见老牛角三个字,立刻缓过神来。 这东西能镇尸,在水下能用,在地上更能用,而我手头正好有一件! 三步并作两步,我掏出腰间的老牛角,顷刻间来到棺材旁。 不顾震惊的杨松等人,我照着那具坐起的尸体,拿起老牛角就朝她嘴里塞。 “杀千刀,敢来欺负我儿子,我要你的命!” 眼看老牛角正要塞进尸体嘴里,耳边隐约传来凄厉的尖叫,震得我耳朵嗡嗡的。 我一下乱了心神,手一抖,老牛角差点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我感受到背后袭来一阵冷风。 我下意识侧身避开。 再回头,只见刚才那莫名腿软的抬棺人,正抽着木挑要朝我脑门上狠砸。 我顿时心里大惊。 和他对视一眼,那人眼神涣散,表情怨毒无比,根本不像正常人。 我几乎瞬间断定,他是撞祟了! 而罪魁祸首,恐怕就是诈尸的杨松他娘! 我当机立断,先从源头斩断撞祟。 不管被附身的抬棺人,老牛角直接塞进尸体嘴里。 “咚”的一声。 抬棺人翻着白眼倒地抽搐。 其他人僵在原地,完全被吓懵了。 等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直接扔掉手中的木挑,跑了个干净。 送葬? 眼下诡异的一幕,所有人都怕送命! 此时,老牛角狠狠塞进尸体嘴里,杨松的亲娘一下躺倒进棺材。 虽然她依旧凸起双眼,向外死死瞪着,但那股凶煞气息,明显散去不少。 哐! 我听见脚边传来声响,向下一看,杨松抱着遗像直接吓晕过去了。 我撇了撇嘴。 真是胆小如鼠! 松了口气后,我向远处喊道:“师父,没问题了。” 姜老头朝我走了过来,但他的步伐比之前明显慢了下来。 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他突然提出让我继承衣钵。 八十来岁的老人,匆忙一天,终究是岁月不饶人,体力明显不支。 若是刚才凭他出手,恐怕已经被撞祟的抬棺人,闷了一棍子。 姜老头靠近棺材,眉头紧皱,还未开口,先从腰间掏出一张符纸,镇在尸体眉心。 我向棺材看去,赫然发现,也就恍神的功夫,尸体上竟然长出诡异的黑毛,一层层的骇人无比! 我心咯噔一下,夜色漆黑,月光朦胧,我差点没发现这尸体在化煞! 要不是姜老头出手,连老牛角都镇不住,让尸体险些化成恐怖的黑煞! 我倒吸一口凉气,说:“师父,这是怎么回事?老牛角竟然镇不住她!” 姜老头没说话,示意我上前,说:“你仔细看,她怎么死的。” 我一怔,有些不解,但依言照做。 此时,棺材里的那具尸体已经闭上双眼。 杨松老娘的后事似乎很不受重视,棺材和寿衣都不是什么好货,甚至还有些不合身。 我随意瞥了两眼,对杨松这个人更厌恶了! 自己老婆刚走,就想着挖坟迁棺,为了再娶续弦做打算。 而他亲娘走得匆忙,更是随意置办后事,丝毫不放在心上,搞得一团糟。 哪里像是为人夫,为人子干出的事? 借着月光打量那并不合身的寿衣,我突然眼睛一瞪,发现些许端倪。 那套不合身的寿衣虽然是深色的,但仔细打量下,发现有些地方色块分布不均匀,更深一度。 我上手一摸,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显然是浸过水。 我皱着眉头说道:“这寿衣是湿的。” 姜老头点点头,“给尸体翻过来看看还有其他线索没。” 我连忙照做,伸手将尸体翻了个面。 姜老头拿出火柴,点了光亮照着,我们一起凑近了看。 瞬间,我瞳孔一震。 尸体后颈处有些许乌青! 我伸手翻下寿衣领子,乌青的印子完全露了出来。 竟然是一道掌印! 我惊愕道:“这是被鬼祟害了?” 乌青印子一般是阴气导致,活人巴掌会泛紫,完全不一样。 姜老头沉吟一瞬,说:“恐怕是程娟闹祟了,她死在水里,只能通过水域穿梭杀人。” “这婆娘白天还在撒泼,晚上就死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儿。” 我心中一凛。 程娟意外死在水里,不过几天功夫就变成竖尸,按理说,怨气就极大。 汪强安排后事,本意也是让她入土为安。 谁曾想杨松做了那等缺德事,怕是彻底惊扰了程娟。 水鬼回煞,自然也是通过水域杀人。 杨松老娘,怕是栽在水里成了替死鬼。 “刚才镇尸,我还听见杨松他娘说我欺负她儿子,想要杀了我。” “死都死了,还替这孙子撑腰,真是活该。” 我摇了摇头,觉得这一家子真是奇葩。 为了这宝贝儿子,命都没了,还觉得我们欺负他了。 简直可笑! 姜老头也是一脸凝重,说:“这家人从根儿上就坏完了,绝不能让程娟留在这里,必须带走。” 说着,他看向远处同样震惊的程广富,喊道:“程老板,继续挖,今晚必须带你女儿走!” 这下程广富才反应过来,他最重要的事儿是什么! 其他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挖坟。 我看了眼地上的棺材,问道:“那这诈尸化煞的尸体怎么办?” 姜老头笑了笑,说:“他给钱了吗?不是还讹了你五万吗,干我屁事。” 我一听,也是连连点头。 那可是我的血汗钱,老婆本! 我也算摸清姜老头的一些脾气。 爱憎分明,他这是替我出气呢! 想到这,我更加敬重他了。 就在我们说话间,程广富那边突然停手了。 月光洒下来,显得僵在那里的人宛如一尊尊雕塑,看的人心发毛。 我察觉到不对,喊了声:“程老板,咋了?” 汪强也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跑了过去。 他只瞅了一眼,扭头看向我们脸色大变,喊道:“师父,你快来看!葬出事儿了!” 一听,我心里咯噔一下。 姜老头也匆匆向那边走去。 靠近后一看,我的汗毛瞬间倒立。 杨松居然把程娟的棺材,竖葬了起来! ------------ 第67章 轮回 程广富脚边许多碎土渣,铁锹铲下去,把坟包平了,刚露出棺材的一部分。 借着月光打量,露出来的部分,正是棺材的正面。 上面还抹着石灰,月光照射下更显惨白,看上去阴森森。 也就这么扫一眼的功夫,鼻尖传来一股腥臭味儿。 像是血水的味道,又像是腐烂的臭味,淡淡的,却难以掩盖十分刺鼻。 我心中充满疑惑,即使不明真相,但这下棺的方式,绝对有问题。 我忍不住看向姜老头和汪强。 他们脸上也浮现少见的震惊神色,似乎完全没有料到,程娟的棺材会被这样对待。 而程广富回过神,脸上满是悲切,嘴唇哆嗦,开口道:“姜师父,汪师父,我女儿...她,她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黑漆漆的木棺内传来“咚咚”响声。 仔细一听,还有指甲在棺材盖上划动,发出的嚓响。 在场众人明显被吓到,不自觉避开了好几步。 只有程广富不为所动,目光死死盯着棺材,甚至眼中满溢出泪水。 “娟儿她是不是在受苦?”程广富喃喃道。 旋即,他抄起一把铁锹继续挖土,要让棺材重见天日。 “我要带她回家,回家!” 他嗓子发出一声尖啸般的厉喝。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敢动。 只有那谢顶男人,也就是程娟的亲舅舅,同样拿起铁锹开挖。 这时,姜老头拧着眉头,说:“继续挖,我在这儿看着呢!” 接着,那些人才像吃了定心丸,开始挥舞铁锹继续向下挖棺。 姜老头皱着眉头退至一旁,等待起棺。 我和汪强也连忙跟了过去。 姜老头眼神极为不善,看向远处落地的那副棺材,还有晕倒在地的杨松。 浮现少有厌恶神色。 等我来到姜老头身边,他才缓缓开口,道:“杨家恐怕找了懂行的白事先生,竖葬程娟,坟地新土里还浇了炼制的狗血,想防着她破棺而出啊。” 我一听,心里忍不住发颤。 破棺而出? 程娟的怨气得多大啊! 我忍不住开口道:“我从水里给她捞起来,没有那么大的怨气,怎么会破棺出土?难道是迁坟惹的祸事?” 汪强摇了摇头,也是一脸凝重,说:“迁坟还不至于这般惊尸,杨家这么做,像是早有准备,料到她会破棺似的,不然,不会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对她。” 停顿一瞬,他的语气甚至有些愤怒,继续道:“竖葬自己家人,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竖葬为了防止尸体破棺而出,是可以理解的,难道还会引起什么后果? 以至于汪强作为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微微抬眼,问道:“竖葬有什么不妥,难道不是防尸变?” 话音一落,姜老头和汪强齐齐向我看来,那目光甚是严肃。 姜老头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酷,说:“入土为安,何为安?便是让人死后有归途,能走上轮回路,而前往轮回路前,先要度过黄泉。” “人入棺,棺渡河,才能轮回投胎。” “把人竖葬,确实能防止尸体破棺,可渡河的‘棺’就算是沉了,完全断了阴魂的轮回路!” “比起断子绝孙的诅咒,断了阴魂的轮回路,在我们看来,更加恶毒狠绝!” 我一听,心中惊骇无比。 捞尸人和白事先生的初衷一样。 都是让死去的人,能彻底安息,前去投胎。 可程娟被竖葬,完全断了她的轮回路。 这种做法,会让她变成孤魂野鬼,直至消亡在人世间! 我瞪大眼睛感到不可置信,杨松到底是她丈夫。 就算有了续弦再娶的心,也不至于这么狠毒吧! 汪强面色凛然,缓缓道:“下葬时,当着杨松的面落棺,背后却搞出这么多名堂,我总觉得凭他那烂怂模样,不像是敢这么做的人。” “并且,他也没这个本事!” 我的目光下意识扫了过去。 杨松还倒在棺材旁,这样的人,有贼心也没贼胆吧。 沉思一瞬,姜老头也点点头,说:“这等手段,多半有人指点,这杨家的水有些深啊。”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看来杨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他们背后更有深不可测的力量在推波助澜。 就在我思索间,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我们连忙望了过去。 挖坟的人都避开,连程广富也不例外。 我脸色一变,察觉到棺材内恐怕出事了。 我箭步飞跨,朝棺材走去。 一靠近,就听见埋在地里的棺材,不断发出连续不断地敲击响声。 这声音太大了,在寂静的夜空下格外刺耳,像是里面的人活过来了,被关在里面想要出来,在想办法破棺呢! 顿时,我也停下脚步,额头泌出豆大汗珠,被吓得不轻。 这棺材不对劲! 身后,姜老头也大步而来。 见到棺材全貌,他大手一挥,让所有人都退开。 从腰间布袋拿出三炷香,塞进程广富手里,说:“你来引香,给孩子的魂儿带回来。” 程广富整个人都呆住了,见供香塞进手里,这才回过神来,咬着牙点头说好。 然后掏出火机开始点香。 供香燃起点点火星,在夜空中格外闪亮。 紧接着,我就看见那供香以非同寻常的速度燃烧,一股股青烟不断朝外飘,向四面八方散去。 我心知,程娟能顺着水域杀人,阴魂必然不在棺材里。 可那动静响的惊人,难道说尸体化煞成僵,也有了惊人变化? 想到这,我心口突突直跳,看向深埋地里的棺材,更觉得恐惧了。 里面的那具尸体,别成了僵尸! 就在我心思惊疑不定时,姜老头和汪强已经开始行动。 两人手中开始扯着一支墨斗,不断放线,并且用手掌不断丈量着长度。 每隔一段距离,就系上一枚铜钱,直到七枚铜钱系在墨斗线上,他们才靠近棺材。 我心里琢磨着,墨斗线和铜钱都有驱邪的作用。 之前,我见过姜老头用墨斗线锁住阴魂,还用铜钱驱鬼。 这一手,恐怕就是为了镇住棺材里的程娟。 而他们取出墨斗线和铜钱后,也将目光投向程广富。 供香烟气持续不断飘动,火星子也不停闪动,我也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只能安静的一同等待。 但所有人都不敢吭声,这片坟地可以说是落针可闻。 我不自觉开始莫名紧张起来。 呼! 一阵阴风吹过。 程广富手中的供香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开始燃烧。 飘出的烟气,猛地集中,开始向棺材附近飘去。 就在这时,姜老头突然出声,说:“引魂回棺,成了!千水,去开棺!” 我“啊”了一声,嘭嘭跳动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棺材里的尸体,很可能化煞变成了僵尸。 让我去开棺,我顷刻间僵在原地,手都在发抖,怕的要命。 可姜老头不以为意,又催促了一遍,让我动作快点。 我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走了两步,我踩在坟包一处新土上。 也不知道是腿发软,还是土太松。 整个人踉跄一下,差点栽进坑里。 “给我冷静点!”姜老头的呵斥声传来。 我心神一凝,赶快平息紧张的心情,准备开棺。 哐当! 我双掌发力,用力一推,竖起的棺材盖被轻易推开。 紧接着,我旱地拔葱似的,将插在土里的棺材盖抽了出来。 这一使劲,把晚上吃得那顿全消耗进去。 就我一个人行动,简直要了半条命。 月光洒在棺材上,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进去。 程娟穿着那件淡蓝色裙子‘站’在棺材里,双眼凸起望着前方,有种难以瞑目的怨气浮现在脸上。 而双手双脚,还被几串铜链子,钉死在棺材板上。 看上去孤独又无助。 我见她这副模样,下意识望向她的小腹。 那里曾让我有阵错觉,隆起的小腹似有胎动。 “娟儿!”程广富一声大喊,把我的思绪打断。 他整个人开始颤抖,已经抑制不住悲伤。 唯一的女儿,这副模样被下葬,做父亲的几乎要崩溃了。 我心一沉,不仅觉得杨松恶毒,更觉得他该死!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明明是自己刚过世的妻子,弃如敝履,毫无一丝人性可言,就这样断了至亲的轮回路! 此时,姜老头也走了过来,递了根铁钳子,说:“把捆住尸体的链子翘了。” 我应了一声,就钻进下面的土坑,先把程娟脚上的铜链撬了。 紧接着,到了双手上,又是一顿捣鼓,很快将她的尸体从棺材中释放。 就在她失去束缚的一瞬,我感受到一道目光朝我望了过来。 我下意识抬眼,赫然发现程娟的眼珠子冷冷看着我。 漆黑无比的眼珠泛着邪异的光芒,无比瘆人。 叮铃! 一阵清脆的响声骤起。 我吓了一跳,就看见程娟脖子上出现了几枚铜钱。 姜老头把准备好的镇尸之物,套在程娟身上。 他站在一旁,冷静对我说道:“千水,你给她带上来,我们送她回家!” 话音刚落,程娟凸起的眼球好似动了动。 眼角竟然划下两道泪痕。 她好像听懂了回家二字。 这对她很重要! ------------ 第68章 背尸 程娟的变化,我看在眼里,那两行眼泪让人头皮发麻。 我从水里给她捞上来,尸体都没有惊人的变化。 可现在,她却流下眼泪... 而这一幕,也被离得不远的程广富看见。 他冲过来,想要帮忙。 “你站住!这事儿只有千水能做,亲人一旦碰了尸体,孩子回魂恋阳,就彻底送不走了!” 姜老头一声厉喝,伸手钳住程广富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程广富一脸悲伤,浑身止不住颤抖,又看了棺材里好几眼,才不吭不声的退了好几米。 见周围人都散开,姜老头半蹲在土堆上,低声对我说:“你给她从水里带上来,算是救了她一次,闹祟后,只有你能背,讲究个送人送到西。” “这孩子死得意外,夫家又不做人,惊尸后凶煞异常,你背尸后沾上煞气,一般小鬼也不敢近你身,也是难得的好处。” 最后,他盯着我的眼睛,浮现少有的肃然:“白天你也见到,有人用阴术作乱,往后会遇到不少诡事,从现在起,遇事给我冷静凝神,别怕!” 姜老头的再三叮嘱,让我胸腔的心脏嘭嘭直跳,只能深呼吸强行平静下来。 喉结滚动,吞了好几下口水,我才硬着头皮说道:“我明白!” 心里也有种肩负重任的感觉。 缓了几秒,我感觉准备好了,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始从棺里捞尸。 不得不说,背尸和捞尸,都是体力活,要不是我年轻力气大。 单说这百八十斤的尸体,就拽不起来。 坟地寂静的吓人,只有我发力后憋出的哼哧声。 我身上瞬间泌出不少汗。 夜风一吹,一冷一热的酥麻感在背上蔓延开来,很不好受。 我心知姜老头的顾虑,背尸这种事,只有我们这种人能做。 但他和汪强年岁到了,这种体力活,只能留给我来撑场子。 我当然不能出掉链子。 伸出胳膊从程娟腋下穿过,我和她贴的极近,比起之前在水中她浑身的僵硬感,此刻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更是透过肌肤传来过来。 就这么几秒钟时间,我感受到一股骇人的凉意,不断朝四肢百骸里钻。 我双腿弯曲,闷哼一声,几乎用出全部力气,将程娟从棺材里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姜老头也在时刻紧盯我的行动。 程娟出棺的刹那,他向身边的汪强急声说道:“尸出棺,不落地,死人绝不能沾地气!” 汪强也像是准备好似的,掏出两个碗,里面还有半碗清水。 电光火石间,又在碗上搭了一块木板,彻底隔开地上的泥土。 他抬头对我说道:“把尸体放上来!” 我提抱着程娟,听他一吩咐,立刻轻甩一下,让程娟的双脚不偏不倚,落在了碗架起的板子上。 这动作,极为考验力气技巧,我爹让我下河捞尸前,就练了许久,就是为了捞尸上船,有些不得不守的规矩,需要特殊对待。 这下终于派上用场。 程娟的尸体隔着木板,站立在碗上,稳稳当当。 见此一幕,姜老头和汪强都松了口气,看我的目光也露出赞许的神色。 显然,我这一下做的还不错。 “汪强,准备一下,起尸回家。”姜老头开口说道。 汪强动作也麻利,拿出一沓黄纸点燃,绕着我和程娟走了一圈。 同时,手中动作不停,不停向着空气拍打,似乎在驱赶什么。 在这团火光的照耀下,朦胧的月光明亮了些,升腾起的模糊雾气也被驱散。 甚至,那股不断朝我体内急窜的凉气,也稍稍缓和了些。 汪强跟着姜老头做白事,也是有些真功夫在手。 很快,汪强手中的黄纸燃烧大半,温度也升得极高,他眼看着就捏不住了。 众目睽睽下,伸手一扬,那团燃烧的黄纸落入了土里的棺材中。 火光照耀下,棺材里的景象也显露无疑。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 可就这么一眼,我心里猛打了个激灵,汗毛都倒竖起来。 那裹尸垫棺的黄色绢布上,出现了一个个血色的小脚印。 看上去就像有小孩在里面乱爬,无比瘆人。 我忍不住看向姜老头,想要说些什么,但他脸色同样变了变,显得无比惊诧。 “难怪闹祟后,棺材里还有响动,这是养出鬼胎了!” 姜老头双眼微眯,声音冷冷传来。 我眉头皱得更紧了,下意识低头望向程娟腹部。 难道说捞尸上船后的胎动,是真实存在的? 可下一瞬,我又有些不确定。 要是真有异动,汪强做白事的时候,就该看出来,又怎么会放任不管? 恐怕就是杨松一家,背着所有人干了极尽恶毒之事,才惊了尸体,养出了鬼胎!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看向远处已经不省人事的王八蛋。 恨不得一铁锹给他来点教训,害人害己! 汪强凑了过来,没等我开口,就捏住程娟的嘴,塞进去缠满红线的黑驴蹄子。 “师父,先镇住母尸,鬼胎作祟也不能离母体太远,带回去再说!”汪强扭头看向姜老头,一脸凝重。 姜老头点点头,看向程广富,说道:“杨松一家害她太惨,还惹出了更糟的祸事,先带回家,再想办法处理。” 程广富也是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听见姜老头提议,连忙点头不敢反对。 接着,又无比紧张地问发生了什么,但姜老头只是摇头,让他别操心,因为他也管不了。 好在程广富听劝,只是招呼一声,就让手下先离开。 那些人也被吓破胆子,听见没他们啥事儿,连滚带爬地朝坟地外跑去。 此刻,偌大的坟地只有几人,姜老头从我腰间布袋,拿出我捞尸的绳子。 亲手缠在程娟身上,五花大绑了个结实。 又拿出符箓,贴在她的眉心,才扭头对我说:“背她离开阴气重的‘狗头铡’地势,就能入棺,路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只管朝前走,可明白?” 我连连点头。 见状,姜老头也不再耽误,那根熟悉的软鞭再次出现在他手中。 对着空地抽了九下,朗声高喝一声:“晦月阴路开,离魂归家来。冤亲债主莫纠缠,孽债皆有判官断!” “启尸,回家!” 随着高喝声和鞭挞声落下,眼前的路似乎更好辨认。 我按照姜老头的吩咐,用力一捞,就把程娟背在身上。 程广富和程娟舅舅两人手中已经燃起供香走在前面,汪强和姜老头断后。 他们手中还不断向沿路乱撒纸钱。 回去的路上我走得很慢。 捞尸体背尸上船,我也不是没做过,但这次走在路上,走了多久,我就感觉双腿开始发颤,累得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程娟的头趴在我肩膀上,凉飕飕的感觉持续不断,总觉得像是有人在朝我耳边吹气。 同时,一股难以驱散的冷意攀上我的脊骨,朝我身体内不断钻。 我心里有些煎熬。 肩上可是燃着命火,这股冷意很不寻常。 我很怀疑是尸体阴气太重,盖住了命火,才让我体力不支。 不仅身体莫名疲劳,还意外感到阴寒无比。 我咬着牙,不断抬着已经僵硬的双腿,跟着程广富走着。 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坟地,我的脑门子上也布满了汗珠。 恰巧一滴汗,滚入我的眼角,十分碍事。 我皱着眉头想要甩开。 可就在我准备甩头的刹那,余光不自觉向外瞥去。 不知何时,身边不远处,不断晃动着人影。 正伸长伸手,向我背后抓去! 我心里一凛。 曾听我爹说过,人死后走在阴路上,会遇到许多冤亲债主前来讨债。 若是能勘破一切,便能斩断因果,前去投胎。 难道说我又走在阴路上,而那些扑向我背后的黑影,是程娟累世的冤亲债主来讨债了? 我被这个想法吓得一激灵。 连忙收回视线,微微低头,只注视着脚下的路,不敢再多张望。 可几瞬呼吸后,我发现自己想多了。 很多事,哪里是我不想理会,就能避免的? 那些人影,不断朝我靠近,几乎要将我围起来。 我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温度骤然降低,仿佛置身在冰窖中。 阴路上的这些不肯散去的阴魂,裹挟而来的阴气太重了。 连我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都有些撑不住。 “供香已上,纸钱落地,孤魂野鬼速速退散!” 这时,汪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张张纸钱随风飘落在路上。 眼瞅着,那些人影伸向程娟的胳膊,转而向地上捞去。 我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阴路上的孤魂野鬼,还有来讨因果的冤亲债主,见钱眼开,也不折腾我了。 可还没高兴几秒,仍有几道人影趁着空隙,伺机待发,猛地向我身后扑了过来。 我耳边隐隐传来呼啸的风声,和极为怨毒的嘶吼。 啪啪! 与此同时,鞭子抽动的声音传来,一道道撕裂声紧随其后。 我看见那些人影瞬间四分五裂,还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我深呼吸一口气,猜测着多半是姜老头动手了。 直接让那些不知好歹的阴魂,魂飞魄散了! 瞬间,我感受到的压力骤然消退,整个人也突生许多力气,奇妙的很! 视线内,在前面引路的程广富突然猛地驻足。 手中的供香都吓掉了,突然惊惶开口道:“姜师父,前面,前面好像有个小孩儿!” ------------ 第69章 看戏 程广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我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的树林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像是藏在树后,偷偷打量着我们。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道目光挥之不去,我能明显感觉到,是在盯着我们。 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吼,也惊动了对方,树后矮小的身影扭头就跑,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身后的脚步声,几乎同时响起。 余光瞥见姜老头快步向前走去,没理会其他。 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点燃三根供香,再次塞进程广富手中。 我听见姜老头无比严肃地呵斥说:“你还想不想带孩子回家!无论看见什么,香不能断!” 也就是供香掉在地上的瞬息,我明显感受到背后尸体的温度,冷了许多。 像是一块巨大的冰雕背在身上,又冷又重。 而且温度降低的速度太快,显然不正常。 等三支供香点燃出现在程广富手上,那股异样感又猛地消失。 可就这么几瞬呼吸功夫,已经让我额头布满冷汗。 同时,意识到程广富在前面点香引路,连带着还在镇住程娟的怨气! 姜老头又掉头走到我身后,没有说任何话。 但鞭子抽动的声音更急更响了。 耳边的凄厉哭声和死后声不断传来... 似乎是供香的掉落,引得阴路上那些不断扑来的冤亲债主,再次卷土重来。 我背着程娟缓慢踱步,走在阴路上,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衣服。 这路说不出的难走,虽然只有简单的抬脚迈步两个动作,可每一步都像在我腿上灌了铅,非常难走。 我咬着牙硬挺着,好在姜老头的叮嘱下,程广富没再出乱子。 他也在身后护着,总算走出了这片树林来到了大路上。 出了树林,我明显觉得轻松许多。 虽然光线依旧朦胧,但周围的环境也变得亮堂一些。 我的心也跟着平静一些。 而我看向前方的程广富和程娟舅舅,两人手上的供香,也同一时间燃烧殆尽。 一切都恰如其分,似乎就在等这一刻。 紧接着,我们又走了一里地,来到停车的地方。 车边放了两条板凳,上面架着棺材,夜幕下远远看去,还有些瘆人。 而这副空棺,就等着程娟,然后带她回家。 我背着程娟来到棺材旁。 姜老头客气向周围的人感谢一番,告诉他们没有大碍,意外也解决了,不用太过担心。 明显,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说完,他向程广富招手,两人一起朝我走来,低声说道:“从杨家坟地给她带出来,装进棺材就没事了。” 然后指挥程广富帮我抬尸,一起把程娟放进去。 很快,程娟就放进了新棺材里。 合棺后,又贴上了一张符纸,做完一切准备,才让几名年轻的小伙子把棺材抬进程广富叫来的那辆金杯。 看着车厢关闭刹那,程广富脸上才露出一丝喜色。 他看向我们,止不住的感谢,就差要当场给姜老头跪下。 姜老头并不邀功揽赏,只说尽快送回家里,待在杨家越久,对尸体影响越大。 并且,让程广富一定要听汪强吩咐准备后事,半点差池都不能出。 程广富连忙点头,说回了家,那边都是他的地盘,杨家敢去闹事,就和他们拼命! 说着,我们也坐上车准备离开。 几辆车一起发动,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刚开出去没多久,车突然急刹猛停。 我探出头向前望去。 远处,一道道强光不断晃着朝我们照射,像是有人拿着手电筒,故意朝驾驶室照。 见情况不对,我和姜老头说了一声,便下车探查情况。 一看,最前方程广富的车前,拦了少说有二十几人。 “什么情况?”见状,我凑到下车的程广富身边,低声问道。 他脸色阴沉到极点,语气冰冷,道:“应该是杨家的人,有几个面熟,娟子结婚时暖过场子。” “怕是刚刚给杨松亲娘抬棺的人跑了,回村通风报信去了。” 我没有说话,眼睛扫视前方那些人。 深更半夜杵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但总感觉有些黑气在朝他们口鼻里钻。 看上去,都沾染了些许煞气。 对峙间,人群中走出一名中年男人,看上去比程广富还大一些。 他目光阴鸷看向我们,声音沙哑道:“杨松堂哥回来报信,说是你来挖坟要带杨家的媳妇走?” “自古以来就没这规矩!” “别以为你有点臭钱,就能在我们杨家村为所欲为,要不是今天我弟媳妇也去世了,不宜见血光,不然要你们好看!” 程广富冷笑一声,道:“你是杨松大伯,不教育好他,来对我指手画脚?他怎么对我女儿的,以为我不知道?我看谁敢拦我!” 他话音一落,程娟的舅舅拿着砍刀就下车了。 而那些手下,也似乎早有准备,带着趁手的消防斧、扳手之类的,哗啦啦从车上下来。 这么一看,明显程广富一方人马更多。 这时,程广富明显硬气很多,继续道:“杨向前,还不滚开!” 程广富态度强硬,嘴上更不带客气的,从气势上直接碾压杨家众人。 尤其,在这么多人面前,丝毫不给杨松大伯面子,给他整的脸色苍白,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人群里钻出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眼神无比畏缩看向程广富,小声喊道:“外公...” 程广富一怔,连忙喊道:“康康过来,外公带你回家!” 我这才反应过来,康康是程娟的孩子,杨松一直拿他要挟程广富呢! 不过,我悄悄打量他几眼,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那男孩愣了愣,说道:“我不跟你回去,我看见妈妈回来了,奶奶妈妈都在家,我要找爸爸回家...” 突然,全场寂静无声。 每个人都露出惊骇非常的表情,半点不敢吭声。 众目睽睽下,康康说看见妈妈和奶奶在家。 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他的妈妈死了,他的奶奶也死了。 此时此刻,大家都在为了一具尸体的下葬归属,准备爆发争执。 小孩子的一句话,让全场氛围降至冰点,吓得人不敢出声。 我看向对方,冷静说道:“你们也听见了,康康的妈妈走的不安心,奶奶也意外死了,谁想拦着我们当然没问题,但后果嘛...得有本事自己担着!” 话音一落,杨向前脸色变了变。 这其中缘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杨松一家人都是意外走的,还走的这么急,说难听的,绝对是闹祟了! 谁敢招惹祸事上身,也不看看有几条命填。 别都像杨松一家,死于非命! 果不其然,有人凑到杨向前身边,不断向他劝说,这事诡异无比,连小孩子都见鬼了,真要留下尸体,要是出事了可担不起啊。 不多时,杨向前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说:“到底是一家人,我弟媳出事已经顾不上,程娟你就带走吧。” 他语气高傲,看似像卖我们一个人情,但谁都知道,杨家人这是怕了! 我也懒得多说废话,给程广富使个眼色,示意他别耽误,早点回家。 杨向前那边也给了台阶,堵在路上的人散开,不再阻拦。 我看了一眼,就转身朝车边走去。 而程广富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要忙杨松他娘的后事,顾不上康康,我先给他带回家,劝你们别管,这是我和杨松的事。” 说着,就上前抱起那名小男孩。 杨家同村的亲戚,想拦又不敢拦。 这是人家亲外公带孩子走,能说什么? 眼瞅着程广富又带着孩子上车,车队这才再次启动。 杨向前带着的人没动,站在那里目送我们。 我回到车上,心里也不怎么信任他们,依旧回头盯着他们的动作,防止意外发生。 借着那些手电筒的光芒,我总觉得那些人脸上缭绕的黑气更浓郁了。 好像时间越长,那些黑气涌动的更激烈,他们身上的变化越明显。 思索间,我又多看了两眼确认。 可就这么一眼,我心里猛地一激灵。 人群中,我好像看见杨松的娘站立那里。 侧着脸,向我们离开的方向望着。 等人群开始散开,她紧贴着杨向前的背后,亦步亦趋,恨不得趴在他身上,随着村里人离开。 我吓得冷汗直冒,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姜老头注意到我,问道:“怎么了?看你表情不对。” 我也没隐瞒,告诉姜老头我好像看见杨松他娘了。 姜老头似乎早就料到,冷笑一声,说:“下葬棺材不落地,杨松的娘已经惊尸了,迟早闹祟。” 紧接着,他话音一转,倒有几分玩味的意思,继续道:“不过,闹祟最先找到凶手,杨松他娘却跟着杨松大伯,这倒有点意思...” 我一听,也突然注意到这些疑点。 杨松他娘多半是被鬼害死,弄进水里淹了。 可为什么闹祟后,要跟的第一人,竟然是看着人畜无害的杨向前。 思索间,我听见姜老头淡淡说道:“杨家村水深,在‘狗头铡’竖葬横死之人,没点本事真不敢下棺。” “要是他们的人被鬼祟害死,也无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我们等着看戏就好。” ------------ 第70章 鬼胎 回到程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别看程广富出门看着不起眼,走在人堆儿里就是平平无奇的中年大叔。 但能在村子里建起砖瓦厂,有自己的小产业,哪里是普通人。 一来到程家大门,便被程广富家的三层洋楼吸引了目光。 院子外面还停着一辆‘凌志’,和两辆‘丰田’的小轿车。 在农村,盖得起洋房,买得起小车,这财力可以说数一数二了。 而此时,原本气派豪华的小洋楼,已经挂起了白绫,贴着‘奠’字。 灵堂也置办起来,鲜花供果围着程娟的遗像,刚好对着大门口。 遗像上她看上去很温婉,嘴角还挂着笑容,只是黑白两种颜色在灯光映衬下,总有种说不清的阴森。 下车后,姜老头问了几个人的生辰年份。 选了四个属相不冲撞的,去给棺材抬下来。 灵堂中间已经架起八个装着清水的碗,还有两条板凳。 板凳的四脚,分别放在碗里,就这么架着。 我看了眼,想起之前让程娟立尸,一出棺,就稳稳落在碗和木板上。 这样能隔绝地气,没下葬前,棺材不能落地也是规矩。 所以杨松送葬时,棺材砸地上才惊了尸,以至于后来撞祟。 不过,我心里也有些打鼓。 棺材加上尸体的重量,不会给碗压碎吧? 思索间,汪强已经指挥人马,把棺材架了上去。 我眼瞅着棺材稳稳落在板凳上,心里的担心很快就消失。 板凳脚稳如泰山,甚至连里面的水都没有溢出一滴,更别说碎碗什么的。 我也不自觉松了口气。 可就在刚准备移开目光时,让我屏住呼吸的一幕出现了! 那碗里的清水,顷刻间竟然生出一些血丝,不断向外扩散。 就像有看不见的人把血滴进去了! 我额头布满冷汗,看向身边的姜老头,低声说:“师父,那碗水好像有些变化。” 姜老头点点头,沉声说道:“化煞养出鬼胎的尸体,是不清白了,只能先放着,之后还要布置些东西,等下葬前把鬼胎引来,一起处理了。” 闻言,我心中了然。 看来棺材出现的那串婴儿脚印,同样引起了姜老头的忌惮。 需要等待时机,一起将其制服。 想到这,我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到底,一尸两命,本来幸福的一家就这样支离破碎了。 程娟的命运也是悲惨至极。 而这时,程广富也匆忙向我们走来,说他已经安排好房间,我们好好去休息。 到时候下葬的地方,还要麻烦姜老头指点一二。 姜老头也点点头,折腾到现在,他也满是疲态。 交代程广富和其他亲属守夜,这一晚上供香、纸钱都不能断,要一直烧着。 之后,便喊上我还有汪强去客房休息,选坟地的事,他明天亲自去。 来到三楼东边一间房间,躺在床上的那一刻,疲惫感猛地侵袭全身。 身体感受到呼啸而起的酸痛感。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我忍不住感叹一句,又想起我因为心善被讹的五万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时,余光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我一愣,心说别是程广富准备好的夜宵。 忍不住好奇打开一看,我顿时两眼放光。 竟然是一捆捆的钱。 我数了下,足足有八万! 这一下,我总算安心了。 看来那五万块,程广富替杨松还了,其余的估计是酬劳。 毕竟我背了一路的尸,怎么说都是出苦力最大的人。 不得不说,程老板能做生意赚到钱,人情世故方面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想到这,我彻底没了烦恼,把钱收好后沾着枕头就睡了。 许是奔波太劳累,我睡着后双眼紧闭,但莫名感受到不舒服的压抑感。 总觉得有人敲响了房门后,走了进来,并且不断在屋子里徘徊,发出不大不小的走动声。 我本来就累到极点,稍有响动打扰我睡觉,简直罪无可赦! 憋着这口怨气,睡梦中我的怒意不断攀升。 而这股动静不但没有减弱,甚至得寸进尺起来。 我甚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攀上了我的脚底。 像是一整块冰块贴了上来。 我动了动身体,下意识想要摆脱这一切。 但睡梦中,我赫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这时,迷迷糊糊中我的意识开始苏醒。 我这是怎么了?竟然陷入梦中醒不过来! 无法掌控身体的恐惧开始蔓延,我心里猛地打了个激灵。 这情况不对劲。 我使劲想要睁开双眼,让身体彻底清醒过来。 但力气仿佛打在棉花上,毫无用处! 心里咯噔一下,我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鬼压床了! 此时,我心中已经有些慌乱... 我不敢确定是自己太累陷入了某种奇怪梦境,还是真有阴魂找上门来。 但显然,再这样沉睡下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我惊惶不定的瞬间,心口处的清凉感再次出现,并不断向身体各处蔓延。 直至涌上灵台的瞬间,我头皮发麻,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 我下意识察觉,是金鳞让我脱离了鬼压床。 想到这,心中的惊疑再起,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竟然拥有如此神秘的力量,几次三番救我于危急关头。 我心里头乱得很,总觉得这件事上,我爹和姜老头都瞒了我些事情。 想着金鳞的秘密,我的目光不自觉乱瞟。 猛地一下,看向了窗帘。 楼下院子的灵堂照亮着光芒,显得窗帘透亮。 此时,一道不大的黑影出现在正中间。 几乎瞬间,我头皮炸起,太阳穴突突直跳,惊恐到了极点。 我想起我住在三楼客房,外面离地好几米高。 能有什么东西能飞天遁地扒拉在窗户上?! 我拽起床头柜上的布袋,拿出匕首攥在手里,猛地蹿至窗户边。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窗帘。 那道黑影似乎没反应过来,还停留在窗户上。 隔着玻璃窗,我看清了窗户上黑影的真容。 莫约半个胳膊大小的血糊糊肉团贴在上面。 肉团伸出四肢,头颅上裂开两道口子,一条缝,看上去像是眼睛嘴巴。 这不知道是什么的鬼玩意,正紧贴着窗户和我对视。 我吓得心口突突直跳,咬着牙憋住叫声,连太阳穴都鼓得青筋暴起,才忍住山崩海啸般的震撼。 而那肉团的眼睛似乎睁了一条缝,正打量着我。 那道视线让我感到无比压抑。 同时,我心念一动,猜测到入睡后的压抑感从何而来。 怕是这鬼东西,在我进入房间时,就莫名盯上我了! 可它到底是什么?! 咚咚!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那血糊糊的肉团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我眼前。 我眼皮狂跳,这玩意是要干什么? 就是来盯着我,还是说想要行动却被吓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外传来更急促的敲门声,还有喊叫声,“小罗师父,你在吗?出大事儿了!” 我一听,是程广富的声音,连忙跑去开门。 他见我手中拿着匕首,也是当场怔住。 我连忙开口发问:“大半夜的怎么了?是灵堂出事儿了?” 程广富这才回过神,连忙和我说,是他的外孙康康不见了! 康康不见了? 我感到无比意外,五六岁的小孩,大半夜能跑哪里去? 当即招呼一声,就和程广富去看看。 他边走边道歉,不停说打扰我了,但眼下的情况,可能有些不同,必须我来看看他才放心。 等来到康康的卧室,正中间挂着一张婚纱照。 正是杨松和程娟的照片。 这一间,应该是程娟的闺房,结婚后就搬走了。 进屋后,程广富径直走向窗边。 他脸色苍白,猛地拉开窗帘只给我看,说:“小罗师父,你看这窗户上的印子,好像是脚印...” “我和程娟大舅守在院子里一宿,啥动静没听见,准备换个班上来休息一下,就发现康康不见了。之前,我还反锁了屋子,让他好好睡觉。” “这莫不是出什么怪事了!” 说着,程广富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没说,我也听得出,他在害怕一些鬼祟上门。 但很显然,二楼的窗户上,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脚印。 而康康的神秘失踪,更为这件事平添几分诡异色彩。 我平复下心情,说道:“别急,孩子不可能跑远,咱们先找找看。” 说完,我先走到窗子边查看那脚印。 看模样很小,满打满算也就婴儿的小脚。 想到这,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姜老头说的鬼胎。 他说,鬼胎不会离母尸太远。 之后,还需要布置些东西才能引来鬼胎,彻底消灭。 莫非是鬼胎回来了? 顿时,我感到如坠冰窖。 那团同样趴在我窗外的血糊糊的东西,我也猜到它的来历。 鬼胎! 它这是盯上我们了! 并且,挑了个最软的柿子下手! 我心中有了答案,但不能把真相告诉程广富。 我扭身对他说道:“我先下楼顺着窗户方向找找,小孩子不会跑远。” 说着,便冲出卧室朝楼下狂奔。 程娟的灵堂就在楼下,要是她的大儿子也出事,谁知道会不会引起难以挽回的后果! 我一定要阻止鬼胎害人! ------------ 第71章 吃香 心里有了鬼胎害人的想法,我心中难免也焦急起来。 五六岁的小孩能有什么防备? 大人不在身边,稍微磕磕碰碰都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更别说被鬼胎缠上。 眼下,必须在最快时间内找到康康,先确保他的安全。 我不敢再耽误,当机立断决定和程广富兵分两路。 我下楼去院子里找康康,他去叫醒汪强。 至于姜老头,他到底八十多又忙碌一天,能不打扰他就别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 说完,我看了眼窗户对着的方位,当即冲下楼寻找。 堂屋的挂钟时针指向‘4’,刚好凌晨四点半。 屋外天色晦暗,还没到清晨,一点光亮都没有。 只有程娟的灵堂亮如白昼,是院子里唯一的光源。 程广富盖起洋楼后,为了美观,前面水泥填平土地,成了光鲜亮丽的小院子。 后面,还是和寻常农村人家,大差不差,开垦了一片空地围起来。 种了菜,栽了树,养了鸡鸭,活脱脱是个小型家庭农场。 程广富在前院守灵没看见康康行踪,只有可能朝后院跑了。 我瞅了几眼,便向洋楼后面掠去。 转眼间,我就进入了后面的小树林中。 飒飒,飒飒—— 耳边传来思思索索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在不断拍着手,欢迎我来似得。 听的人汗毛倒立。 我下意识抬头,向声音源头看去。 光线太过昏暗,我看不分明,就看见前头拦着一棵树,对着我迎风招展。 拍手声就是从上面传出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忍不住猜测,莫非是有人藏身在树上,故意发出声响,等着我过去给我迎头一击呢! 想到这,我心里也有了防备之意。 攥紧匕首,我轻缓脚步绕了一圈到树下。 然后循着声音,猛地向上一跃,手上的匕首狠狠扎进树叶中。 “嘶——” 凄厉的尖叫声从树上传来。 我看见树叶遮挡下,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透过缝隙,正向我望了过来。 我头皮顿时炸了起来。 树上果然有东西! 我本能反应下,右手上的匕首再次挥动,狠狠扎了过去。 这次疾如风的动作,甚至斩断了一些树枝。 而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也完全露了出来。 我瞅了一眼,心脏突突直跳。 竟然是一只黑猫,被倒吊在树上! 黑猫此刻也是一脸凶戾,不断发出嘶吼,身体毛发倒立,呈现十足的攻击姿态。 我面色一惊。 动物的听力向来灵敏,怕是倒吊久了,又听见我的脚步声,惊吓了黑猫,才让它不停挣扎,在树上弄出了那些诡异响动。 想到这,我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有人劫持了康康藏在树上等我,一只猫我还能怕了? 防备着猫抓我,挥动匕首给绑着猫的绳子斩断。 “啪”的一声,黑猫翻滚着落地,化作一道残影,一溜烟跑开。 隔了老远,又突然停下回望我。 那幽绿的双瞳,在黑暗中格外显眼瘆人。 死死盯着我,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歹毒神情。 仿佛它遭罪,是因为我害的! 我心里难免腹诽起来,都说万物有灵,这黑猫简直不识好人心。 可是我救它的命! 我摇了摇头,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真是无聊,大半夜谁没事给猫倒吊起来...” 突然,我止住了声音。 脑子里仿若晴天霹雳,整个人呆立当场。 狗刨坟,猫吊树,活人见了都上路! 大半夜把黑猫倒吊在树上,很不吉利。 更不吉利的是,这一切被我撞见了! 这种情况,最易惊魂撞祟,我之后恐怕会遇见难以想象的情况。 我脑门冒出冷汗,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鬼胎的出现,康康的失踪,加上眼前倒吊的黑猫。 全都透着诡异。 想起那一声声凄厉刺耳的猫叫,我浑身鸡皮疙瘩直起,莫名感觉后院的温度也冷了几分。 明明已经快接近黎明,但天幕漆黑如墨,在树林中有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晦暗。 总觉得黑猫出现后,后院的氛围快凝固住了,无比阴森瘆人。 我看了看四周,黑得我心里发怵。 眼下,只能亮起光源才能前进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很难隐藏身形,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我面色紧绷,有些犹豫了。 就在我思索间,远处晃晃荡荡好像有几道人影在飘动。 我眯着眼睛想要看清,使劲瞅了几眼,顿时大惊失色。 那些人影走路姿势很奇怪,像是踮起脚跟,正踉踉跄跄朝一个方向在走。 我心里立刻察觉不妙。 原本寂静的后院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影,除了鬼影还能是什么? 撞见黑猫倒吊在树上,怕是沾染了不好的气息,我也能清楚看见一些本不该看见的鬼祟! 与此同时,夜风呼啸,温度骤然降低,冷意更甚之前。 我死死盯着那些踮脚的人影,看他们的步伐一致,更显诡异。 要是一般人看见这场景,恐怕早就吓晕过去了。 我只能强忍着恐惧,不停思考对策。 鬼胎出现,很有可能把康康带进后院深处。 加上引来的鬼祟在周围,一个小孩哪里能承受这么重的阴气。 多呆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我忙不迭掏出一张符纸攥在手里。 这也是姜老头收我为徒后,交给我的好东西,据说能镇尸驱邪。 因为有这些器物傍身,我才敢壮胆独自前来。 我硬着头皮抬腿,向人影走动方向掠去。 没几步,就追上了他们。 只是,我心中警觉更甚。 倒不是我跑得快,而是他们突然停下了脚步! 好像就在等我似得! 我隔着一些距离,也不敢轻举妄动,光盯着那些人影,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只能紧紧攥住匕首,伺机而动。 视线里,那些人和我之前猜测的完全一致。 全都踮着脚后跟站着,足足有六人。 这时,我听见一道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那些人影中间,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矮小的身影。 我仔细打量,看个头和打扮很眼熟,不是康康又是谁? 我心中骇然。 康康被这些鬼影围住,一定是鬼胎招来的! 可就在我想要动手的刹那,那些人影也动了。 他们手里竟然出现了点点火星,在漆黑的后院显得无比惹眼。 我借着火星微光打量,赫然发现,踮脚的人影手中点着供香。 缥缈的烟气极有规律的朝一处方向飘动。 径直向康康鼻孔里钻! 而康康那稚嫩的面庞,流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表情。 显得极为陶醉。 仿佛这供香,是比糖果炸鸡巧克力更美味的东西。 我远远看着,心里发毛。 好好的活人,还是小孩,怎么会享受供香的味道? 一般都是阴魂喜香。 这时,我的目光也投射向那些人影身上。 能点香,证明他们不是鬼祟,是活生生的人。 而从其中两人的侧脸,我也认出这些人是程广富厂子里的员工,挖坟的时候我还见过一面。 他们这模样,完全是撞祟了被上身,才来到后院。 那享用供香的康康,恐怕就是指使他们的罪魁祸首! 眼瞅着没几秒,那些供香燃烧殆尽。 康康苍白的脸色,稍稍变得红润起来。 只是,脸颊的红润近乎艳丽,很不正常,像抹上了劣质腮红。 我牙关有些发颤,有种不好的想法在脑海里回荡。 吸收供香的康康,好似恢复了力量,明显看上去精神多了。 若真是这样,想要对付起来,可是难上加难。 我知道不能再等,一咬牙,直接从腰间布袋掏出一把糯米。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向那些人所在位置,疯狂撒去。 我动作快准狠,拉进距离的几步,足足撒了三把糯米。 那些围着康康的大人,身体一颤,紧接着,冒出一缕缕黑气,向四方飘散。 六个踮脚的大人,都像雕像般僵在原地,似乎动弹不得。 直到黑气彻底消失,他们双脚完全落地,整个人瞬间瘫软倒地。 而我此时已经接近康康不足两米。 只要手中的符箓镇在他眉间,无论什么鬼祟,都得离体。 我和康康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就在将手中的符箓贴在他额头上。 可就在这时,他猛然抬头。 那双纯净无暇的眼珠,变得完全漆黑,整张脸都升腾起黑气,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而他也在刹那间伸出右手,紧紧钳住我的手腕。 顿时,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 我脸色变了变。 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一个五六岁小孩,力量惊人,竟然能阻挡我的动作,让我胳膊动弹不得! 我觉得惊奇又丢人,一时间甚至有些呆住了。 而神情变化诡异的康康咧着嘴,看我狼狈的样子,竟然从喉间挤出一丝讥讽怪笑。 那笑声尖锐无比,震得我太阳穴直突突,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我意识到,附身康康的鬼祟极难对付。 再这样被钳制下去,我性命不保! 恐惧的瞬间,反击的办法也从心底升起。 我反手一抓,藏在袖口的一枚五帝钱出现在掌心。 ‘咻’的一声,铜钱狠狠砸向康康眉心,一阵黑烟急速升腾。 他钳制我的力量顿时减弱几分,让我有机会挣脱。 我猛地抽身后退,和康康保持了三米距离。 这次,我绝不能再靠近他。 念头升起一瞬,我突然感到脸上出现一阵湿意。 鼻尖,更是又腐烂的腥臭味传来。 我下意识抬头望去。 下一瞬,我头皮炸裂,浑身止不住颤抖。 我上方的枝丫处,不知何时出现了血糊糊的肉团。 那像脑袋一样的肉团,睁开的两条缝,正死死盯着我。 鬼胎来了! ------------ 第72章 破局 发现鬼胎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身上的鸡皮疙瘩,更是密密麻麻开始蔓延。 后院这片空地,此刻寂静无声,只有我面对的神秘鬼物,还有撞祟的活人。 势单力薄,我怎能不惊! 但慌乱间,我又想起姜老头的叮嘱。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冷静,不然心神失守,更容易被鬼祟缠上。 顿时,我狠心咬上舌尖,一股腥甜滋味在口腔中蔓延,痛感直冲天灵。 我顷刻间也清醒不少。 无比警觉下,我架起匕首护在胸前。 这是捞尸人下水斩尸的利器,凶煞非常。 若是鬼胎想害我,我也不介意让它魂飞魄散。 可就在我准备动手的刹那,远处的康康也挪动了身体,眼神凸起爆瞪,阴冷无比向我看了过来: “这点道行,也敢管我们杨家的事儿!敢坏我的好事,连你一起杀了!” 这道声音仿佛是康康掐着嗓子尖发出的,无比喑哑苍老。 我陡然一惊,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杨家? 上身康康的鬼祟脱口而出杨家的事,难道说不是鬼胎在作祟? 要知道,鬼胎孕育在尸体里,魂魄未全,更无人起名供奉。 寻常只会因怨气害人,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 又怎么可能对我提起‘杨家’二字! 思索间,我背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 康康身上附身的鬼祟到底是谁! “还不离开,那你就一起去死吧!” 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循声猛地抬头望去,只觉得康康那张稚嫩可爱的脸上,浮现了模糊的面容。 满脸的皱纹,阴鸷的眼神,如毒蛇一般锁定着我。 仿佛有张脸和他重叠了一起,分不清是谁。 我心里咯噔一下。 看这模样,恐怕是上了年纪的老鬼! 也就在他杀意迸发的刹那,那些瘫软倒地的人突然浑身开始抽搐。 没几秒,像是打了鸡血般,倒地的几人竟从容站立起来。 他们脸上布满阴霾,看上去灰蒙蒙一片,印堂处的黑气更甚从前,身上缠绕的怨气更浓郁了。 所有人爆瞪的眼睛,就这样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让人心里发毛。 下一瞬,更是毫无顾忌地朝我冲了过来。 足足六人围攻之势,简直让我逃无可逃。 我咬着牙,再掏出一把糯米,疯狂抛洒在身前。 一部分,已经砸在向我冲来,速度最快的几人。 接触瞬间,糯米驱邪的力量同样起效。 一股股黑烟从他们身上升腾,还传来痛苦的惨叫。 但奈何对方速度太快,人数又多,只减缓了其中三人的行动。 另外三人,狰狞着面孔,无情向我扑来。 见此一幕,我心里也不免惊慌起来。 双拳难敌四脚,鬼祟的人数占优,我手拿匕首和符箓护身。 可利器锋利无比,不能轻易伤害普通人的身体。 更要留着镇尸驱邪的符箓,给康康身上的老鬼致命一击。 我应付眼前局面的手段,顿时捉襟见肘起来。 可以说是无解的局面! 唰!唰!..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的枝丫处传来响动。 我抬眼看去,赫然发现注视我的鬼胎动了。 我只觉眼前一花,那血糊糊的肉团已经落在其中一人的肩上。 鬼胎猛地抬手,直接按在那人的太阳穴上。 紧接着,就看见对方已经充斥黑气的眼球开始上翻,两腿一颤,整个人定在原地。 见状,我更是毫不客气补刀。 高抬脚直接踹在对方肩膀上,瞬间击倒在地。 与此同时,鬼胎再次一跃,又来到另一个人肩膀处,似乎准备如法炮制上一秒的动作。 此刻,围攻我的三人倒地两人,正好豁开一道口子,让我彻底没有了阻挡。 而视线中,康康就在我前方几米远的距离! 电光火石间,我也察觉到这鬼胎似乎在帮我,而不是害我。 还在如此危急关头,替我清扫了障碍。 刹那间,我也明白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箭步一跨,直接朝前方的康康冲去。 距离越来越近。 康康那张原本稚嫩的脸上,恍惚间出现一张惊愕万分的面孔,正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我。 下一刻,我直接来到他身前。 而鬼胎也将最后一个人放倒,以快如离弦之箭的速度,和我一同冲向康康。 “你这没出世的孽障,竟然还护着他!” 康康喑哑的声音无比怨毒,似乎是在对鬼胎嘶吼。 但我来不及细想,已经掏出符箓,照着康康额头拍去。 而鬼胎也化为残影,飞身至康康肩头,直接让他想要阻拦的双臂动弹不得。 我心里一喜,刚才那股巨大的力量我还记忆犹新,这下有了鬼胎的阻拦,鬼祟又能奈我何? 啪!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符纸镇在康康眉间。 只见他眼珠转动,直勾勾盯着我,嗓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但说不出一句话。 下一刻,几缕黑气从康康鼻口中冒了出来,他一下瘫软身体。 我吓了一跳,立刻伸手给他抱住。 同时,我的目光也投射到一旁的鬼胎身上。 那团血糊糊的肉团还没离开。 他到底是敌是友,我也不确定,但是这种邪物,终究是靠怨气存活,绝非善类。 就在我捏紧匕首万分防备时,身后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还有声音不断呼喊我的名字。 一听,就是汪强过来了。 我连忙对着黑暗处回应了一声。 再一扭头,那鬼胎已经消失不见。 而汪强和程广富也带着人来到我身边。 看见我抱着康康,程广富面露喜色,双手近乎颤抖给康康接了过去。 然后又看见康康头上贴着的符纸,双眸透着震撼,说:“小罗师父,康康这是...” “孩子撞祟了,等会需要师父亲自出手拔阴,其他的不用担心。”我没有多说,安慰着程广富。 他已经失去独女,外孙要是再出什么事,恐怕就要崩溃了。 程广富顿时脸色苍白,说不出半句话。 接着,我又给他指了指地上其他几人,问他这些人怎么到后院的。 程广富扫了几眼,也是无比意外,连忙说这些是厂里员工,来帮着守灵。 但这个时间,应该回宿舍休息,不知道怎么又拐回来了。 尤其,他们也是熟人,所以进院子根本没人说什么。 我微微点头,然后和汪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一旁。 这时,我才开口,沉声说道:“汪伯,师父要引的鬼胎来了!” ------------ 第73章 鬼拍手 汪强抿着嘴,脸上满是惊骇神色,一时间甚至无法开口。 迟疑片刻,他才问道:“你是说,康康被鬼胎上身了?” “师父今天只让我摆好灵堂,并未多做其他布置,就算要引鬼胎,也是天亮选好墓地再说。” “鬼胎怎么会主动现身?” 听了他话,我面色凝重摇了摇头,告诉他康康不是被鬼胎附身。 而是另有其人。 汪强脸色变了变,抿着嘴,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中闪动着惊骇神色,鬼胎出现足够令人意外了,更别说还有其他鬼祟出没。 这完全超出我们的意料。 沉吟一瞬,他抬眼看我,神色肃然道:“你和那鬼祟交手,有没有摸清些门路?” 我点点头,鬼祟提到杨家的事,还有我的猜测一并和盘托出。 这下,也引得汪强神色惊疑,不时打量着程广富,生怕他隐瞒了什么,让这件事变得更加棘手。 就在我们谈话间,撞祟的几名工人悠悠转醒。 每个人都像断片似得,在那里迷迷糊糊询问什么情况。 程广富显然没什么好脸色,向手下呵斥一通,并问他们怎么出现在后院。 这时,一名工人才颤巍巍说,后院出去的小路离砖瓦厂近。 他们原本换了班,准备抄小路回去睡觉,可不知怎的就在这里晕过去了。 我见程广富还要说些什么,连忙打断了他,示意不要再说下去。 这些都是普通人,撞祟后只需拔阴就能恢复正常。 可要是给他们吓得心神不宁,灵台失守,反而会让一些脏东西趁虚而入,搞得运势低迷,更是害了他们。 见我开口,程广富心领神会,话锋一转就让工人从正门走,别抄小道摸黑摔着。 听见老板发话,几人也忙不迭离开。 这时,汪强也走了过来,看了眼怀里的康康,说:“小孩子三魂七魄不稳,夜晚撞祟离开房间,需要喊魂儿。” “你抱着他,一路叫他名字,回屋后我会替他拔阴,到时候守着他就行。” 说完,汪强也掏出一枚符纸,放进了康康的贴身衣物中。 程广富更是感激涕零,向我们投来敬佩的目光。 弄完这一切,我们转身离开后院。 回去路上,程广富大声要吆喝着康康大名。 汪强沉默不语,我也没有说话。 但看得出,他神情紧绷,心里也防备着消失的鬼胎。 好在一路顺畅,很快离开后院回到洋楼厅堂。 汪强不自觉瞅了屋外灵堂一眼,说:“马上天亮,再闹祟也闹不起大风浪,你折腾一顿,先去休息。” “这杨家、程家都有些邪乎,把匕首放枕头下面,防着点,一切等师父休息好再说。” 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好好休息。 而汪强自己,则去和程广富去给康康拔阴。 我也不和他客气,再次回到三楼客房,准备休息。 回到屋内,我不自觉看向鬼胎出现过的窗户。 上面的印子已经消失。 但那团血糊糊的画面,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我总觉得它藏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正盯着我。 顿时,一股如芒在背的冷意窜进我的脊骨,挥之不去。 我不自觉重重喘了口粗气。 姜老头说,杨家水深,看来猜的一点都没错。 眼下,鬼胎的威胁暂且不说,但杨家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然那上身康康的鬼祟,怎么会提起杨家? 而这些,只能等天亮后再探究真相。 我猛地拉上窗帘,就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这次,一觉无梦。 等再次睁眼,已经快到中午。 洗漱一番,我便下楼去寻找姜老头。 可转了一圈,汪强和姜老头都不在。 倒是程娟舅舅招呼我先吃口饭。 来到堂屋一侧的餐厅,桌上还温着米粥,放着面饼,还有酱牛肉和几份炒菜。 闻到饭菜香味,我肚子开始咕咕直叫,饥饿感如海啸般爆发开来。 我没客气,当即坐下,先填饱肚子再说。 程娟的舅舅也陪着我,跟我说姜老头一大早就带着汪强去选坟地去了。 走之前还在院子周围布置了一番,说等你醒了,还要去后院看看。 我微微点头。 看来汪强把昨晚的事儿给姜老头说了,他也上心了。 思索间,堂屋外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我侧头一看,正是姜老头和汪强回来了。 他们鞋面和裤腿儿还沾着湿泥,应该是看了坟地后才回来。 姜老头看向我,微微颔首问道:“吃完没,吃完了就跟我去后院。” 此话一出,不管吃没吃完,我都得抬屁股走人。 我很快跟着姜老头来到后院。 大白天阳光照射下,这次看清了后院全貌。 比起昨天我感觉的大小,后院其实并不算大。 只是未知和恐惧,让我把这里想象的更广阔了些。 我目光扫射一瞬,就发现地上有些异样。 有条小道灰扑扑的,像沿路撒了些粉末。 看那粉末细碎程度,我一眼认出是香灰。 我眉头紧皱,说道:“师父,这香灰...” 话音未落,姜老头看了我一眼,承认道:“我撒的,汪强说了你在这里遇到鬼祟,先把阴气驱散了。” 我连忙点头,不是之前就有的那就好说。 说着,姜老头已经抬腿朝里走,径直来到一棵树下。 指了指,脸色阴沉道:“你就是在这里看见黑猫被吊着?”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些枝丫明显有整齐的截面,一看就是利器削过。 八成就是我砍断绑着黑猫的绳子,意外造成的。 “是的师父。”我应声道。 姜老头双眼微眯,沉声道:“那你可真是命大,你看看这是什么树。” 在他的指点下,我在仔细观察这棵树。 细高的树干和别的果树很是不同,一阵风吹来,树叶触碰下发生哗哗的响声,听着极为刺耳。 我猛地反应过来。 这是一棵杨树,俗称‘鬼拍手’! 我惊愕说道:“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种鬼拍手。” “为什么程家后院莫名其妙种了‘鬼拍手’...” ‘鬼拍手’本就不适合在家中种,传说树叶‘哗哗’响声,会招鬼引魂,形成阴路。 程广富做生意的,也不忌讳这些? 姜老头似乎看穿我的想法,缓缓说道:“‘鬼拍手’的来历我问了,是杨松婚后,撺掇程娟栽的...” “这一切,怎么看怎么像算计好了,一步不差!” ------------ 第74章 钉穿骨 杨松让程娟种‘鬼拍手’? 这一看就是不安好心! 家宅之地,最关乎风水一说。 人哪怕死了,连阴宅都要选上风水宝地,用来荫庇后代,福泽延绵。 更不用说活着的人,更受风水影响,向来都是趋吉避凶。 可好好的一处地界,种上‘鬼拍手’乱了风水,又招阴魂。 住在这里的人,大受影响,轻则运势走低是非不断,重则飞来横祸性命不保。 而程娟,恰巧印证了后者。 再这么下去,恐怕程广富也会受到牵连。 我面色凝重道:“我爹也说过,程娟乃‘水官解厄’日出生,会是万事顺遂的好命,就算死,也不该死在水里。” “可她偏偏失足落水,成了溺死鬼...” 姜老头和汪强看向我,眼中也闪烁着凝重。 显然,他们也明白这事发生在程娟身上,是多么离奇。 沉吟一瞬,姜老头说:“鬼祟来这后院,恐怕不只是‘鬼拍手’招来的,再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杨松恐怕还干了其他见不得人的事儿! 在姜老头的示意下,汪强掏出一根半截手臂长的木棍。 顶端还缠着厚厚白布,看上去像是火把。 然后,顺手就递给了我。 我接过火把,他动作也没停,又从身后的小包拿出拳头大的陶罐。 掀开封口,一股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 我鼻尖耸动,好奇说道:“这是香油?” 汪强微笑点头,说:“这可是好东西,以前只有神像前才供香油,珍贵无比。渐渐地,香油也有了祛阴辟邪的力量。” “师父怕你再沾阴气,用香油火把开道,省去不少麻烦。” 说完,他嘿嘿直笑,对着我挤眉弄眼。 我也心领神会,向姜老头投去感激的目光。 和他相处久了,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时常为我做得多,说得少。 就在这时,汪强已经点燃香油火把。 一股香味飘了出来。 周围的温度也陡然上升几分,烘得我浑身暖呼呼的。 甚至,连骨头里那股难以驱除的寒意,也在缓缓消失。 我整个人都舒坦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前方说:“再往里面看看,鬼祟最后出现的地方,还在前头。” 说完,我就抬腿向更深处走去。 没多久,我们三人就来到昨天和鬼祟缠斗的地方。 那片土地很好认,有我撒的糯米,一晚上过去,还残留不少。 我眼尖,还看见飞射出去的两枚五帝钱,安静躺在不远处的树下。 连忙加快脚步,捡了回来。 这可是姜老头交给我的老物件,好宝贝。 更重要的是,这是无法再生的消耗品,丢一枚就少一枚。 我可舍不得它们在我手上寿终正寝。 接着,我环视一周,看向脚印杂乱的一处地界,说道:“康康昨晚就被带到这儿了。” 姜老头双眼微眯,走了过来,随手抹了一点土屑,放在嘴里尝了尝。 旋即,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扭头向汪强看了眼,对方立刻反应过来,直接掏出携带好的折叠铲,照着康康来的地方挖了下去。 我在一旁举着火把盯着,心中不免好奇。 但很快,让我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现了。 汪强挖了没几分钟,下面的碎土开始变化。 湿润松动的泥土,开始渗出深色水渍,那片地界明显变得不一样起来。 我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掏出随身带的餐巾纸,盖在了土上,想看看水渍是哪里冒出来的,又是什么情况。 可纸巾沾上的一瞬,刺眼的红色绽放开来。 我吓得倒退一步,惊愕道:“这是血水?!” 姜老头微微抬眼,睨了我一眼,指着坑里的水渍说道:“你当是头牛埋土里,能渗这么多血?” “这是尸怨!” 闻言,我感到脸颊发燥,噌的一下变得通红。 姜老头继续说道:“尸怨汇聚,便会形成异象,形似近血,时间长了会对周围有很大影响。” “活人会撞祟,死人会诈尸,总之是极为恐怖的存在。” “鬼祟引着康康来这里,肯定是有什么打算。” 就在我们说话间,汪强手中的动作更快,突然使劲一铲,指着土坑大喊道:“师父,你看!” 我和姜老头一起低头看去。 视线内,出现一根乌黑的腿骨。 骨头上的黑色,并不是泥土、灰尘导致的,而是腿骨近乎变质,像是时间长了腐烂后的模样。 又打量几眼,还有更多发现。 包裹腿骨的碎土,湿淋淋的,那股尸怨形成的异象更明显。 显然,这就是尸怨源头! 姜老头皱着眉头瞅了瞅,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当即挥退汪强,又接过我手中的火把,才靠近蹲了下去。 我看他打量几眼,从腰间的布袋拿出一副黑色皮质手套。 伛偻着身体开始翻动腿骨。 不一会儿,还有了新的发现。 腿骨上嵌着一根穿骨铁钉,经历过岁月,已经完全锈死。 单是多看一眼,腿上就莫名传来痛感,仿佛钉子穿在自己腿上似的。 而此时,姜老头手中举着的火把也受到了影响。 跳动的火苗开始疯狂摇曳,让人眼花缭乱。 我心里咯噔一下。 光是这根腿骨重见天日,就爆发了这么强的阴气。 这尸怨...太惊人了! “师父,看出些什么名堂没?”汪强小心翼翼问道。 他脸上也泌出冷汗,继续道:“要是凶杀,咱们不能再查下去了。” 程家后院埋着腿骨,背后隐情恐怕不小。 再查下去,谁知道会牵连出什么真相。 周围都是程广富的人,真闹起来我们可就走不了了。 姜老头目光紧锁在腿骨上,这才缓缓开口,说:“别怕,这是一根旧骨,至少百年了。” “铁钉穿骨,是古时刑法的一种,这年头不会有这样的酷刑。” 他话音刚落,我和汪强不自觉长舒一口气。 但接下来,姜老头却看向我,说:“恐怕让我们撞破杨家的秘密了,程娟身死真相也能水落石出了。” “杨家,在拿外嫁入门女人的命,给自家人续命!” ------------ 第75章 镇杀 续命! 我和汪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惊骇神色。 我听说过借寿,那都是将死之人,利用阴术邪法,从他人身上借寿。 可是续命... 就杨松见到亲娘诈尸,都吓得晕倒的怂货,会续命之法? 这不可能吧! 我凝重地看向姜老头,问道:“师父,杨家有那么大能耐能续命?这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别是看错了。” 汪强也点点头,在一旁也觉得不可思议,说起他和杨松一家打过交道。 据他所言,就是一群农村常见的市侩之徒,绝非会阴术的高人。 他做白事这么多年,撞祟的见得多,但会这种手段的,普天之下都找不出几个。 姜老头一挑眉,皮笑肉不笑看着我们,说:“怎么?觉得老头我年龄大了,老马失蹄看走眼?” “那今天,就给你长长见识,看看什么叫残忍。” 听他这么一说,我瞳孔紧缩,内心陡然一惊。 姜老头到底看出什么门道,这般笃定是杨家在靠害女人续命! 思索间,那根腿骨已经砸在了我们脚边。 姜老头指了指,说:“铁钉穿骨,这在古代酷刑中,和‘刖刑’同源,都是对着腿骨施以残忍的手段。” “区别在于,‘刖刑’后,人就彻底残疾,但铁钉穿骨,还能留一条命,却在余生饱受痛苦折磨。” “这种人死后,怨气滔天,很难入土为安,道行浅一点的,镇不住尸体,还会让死者化僵,破棺而出。” “所以后人为了让其走的安心,一般会选择分骨而葬,挑出受刑的骨头,葬在他处,用来消减怨气。”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法,毕竟也算死无全尸。” “如此一来,虽然不会招致灭门祸事,但影响很深,后代寿命会越来越短,这就需要续命了。” “尤其,是借那些天生好命之人的性命,来给后代续命!” 说到这,我瞳孔巨震,总算能厘清些许头绪。 也就是说,杨松和程娟的婚姻,恐怕早有预谋。 婚后又利用程娟的信任,在她家后院种上‘鬼拍手’,埋下‘穿钉骨’,完成这一切计划。 我倒吸一口凉气。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背后用心险恶,算计到了极点! 甚至整个杨家都脱不了干系! 我猛地想起那鬼祟附身康康,曾对我口吐恶言。 就是让我别坏了他家的好事! 此刻,我心里很不舒服,为程娟感到不平。 枕边人的背刺,防不胜防,连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也惨遭毒手,当真是凄惨可怜。 我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情,问道:“师父,那现在该如何处理?这腿骨怎么办?” 姜老头冷笑一声,双眼也迸射杀意精光,说:“害人的东西不可留,彻底毁了吧,因果也算在我们手上了结。” 这样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若是寻常尸体化煞,干我们这一行的,为了积阴德,都会想办法祛煞送魂,彻底给送走。 可这种害人的东西就不一样,需以雷霆手段镇杀,方能斩断因果。 对我们而言,也是积德的好事。 目标一致,我们决定立刻行动。 姜老头抿着嘴,沉声道:“这腿骨有些念头,尸怨积攒太多,要想彻底消灭,需要祛煞。” 说完,他看向我,说:“千水,你爹可有教你‘摸骨祛煞’?要是会这本事,能给我省去不少麻烦。” 我迟疑一瞬,点了点头。 我爹教过我,但从未让我上手试验过。 不过,能不能成,只有试了才知道。 眼下,能快速解决这祸害源头,那我把第一次献给它又何妨! 姜老头也没多问,抬起下巴朝我微微示意,让我直接动手。 我深呼吸一口气,便半蹲在腿骨旁。 闭上眼,我爹的面容又浮现在我眼前,他教导我的一字一句,也在脑海里回荡。 再次睁眼,我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掏出腰间布袋里的一个小罐子,摇晃几下后,将里面灌好的朱砂倒在掌心。 顿时,一股炙热感升腾而起,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 我目不转睛盯着那根腿骨,双手落在上面,开始一寸寸的抚摸。 ‘摸骨祛煞’,最重要的就是感应到煞气所在,再用朱砂逼出来。 好在就一截腿骨,我只需认真感应,应该很快就能感受到煞气所在。 没几秒钟,当我的手指抚摸在铁钉附近,一股剧烈的寒意顷刻间钻了出来,不停向我掌心窜去。 而朱砂覆盖地方的温热感,不断抵消着阴寒的气息。 我心中立刻了然,这就是煞气所在! 下一瞬,我的双手不自觉以奇妙的律动开始挤压那寸骨骼。 这种指法很玄妙,我爹教我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第一次遇见煞气,那种不自觉的动作,仿佛与生俱来就会一般。 很快,朱砂沾染在腿骨上,形成黏糊糊一片。 看上去像是汩汩鲜血朝外冒,无比瘆人。 随着我不断挤压,腿骨开始渗出腥臭的液体。 连带朱砂都变得乌黑,仿佛鲜血凝固一般。 那些朱砂又黏又臭,滴落在地上像是沥青,没几秒就汇聚了一滩。 直到我感觉不到寒意,这才发现,那截本就乌黑的腿骨,颜色变淡许多,恢复了本来的色泽。 我长舒一口气,看向姜老头说:“应该差不多了。” 姜老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眼里浮现赞许之色。 随后,他带着手套捡起腿骨,招呼我们离去。 转眼间,我们来到小院中。 现在正值晌午,来守灵的人多出不少。 程广富也来了,正在灵堂里招呼亲属。 汪强把他叫了过来,姜老头把手中的腿骨拿到他面前,说:“这就是埋在你家后院,惹出祸事的元凶,现在我们准备给它解决了。” 见一根白骨出现在面前,程广富张大嘴巴,吓得脸色苍白又不敢出声。 缓了几秒,他才声音颤抖说:“姜师父,这...这...是什么!” “杨松埋的,他背后做的事,你们都蒙在鼓里。” 姜老头瞅了他一眼,把在后院猜测的想法给程广富说了一通。 末了,他整个人完全僵在原地。 我刚想宽慰他几句,但莫名的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出现在身上。 回头一看,我头皮顿时炸起。 墙头上,血糊糊的肉团趴在那里,正咧着眼缝盯着我。 光天化日下,鬼胎出现了! ------------ 第76章 化玉 我回头瞬间,视线和鬼胎落在一处。 那道阴冷、怨毒的眼神直勾勾投射而来。 我身上鸡皮疙瘩,瞬间密密麻麻冒了出来。 大白天,还是正午时分,阳光直射而来。 鬼胎敢出现,太不寻常! “千水,你神色慌张什么?”姜老头皱着眉,也察觉到我的异样。 甚至,从和程广富的谈话中打断,看向我,眼神透着淡淡的担忧和警觉。 我刚开口想要说什么,再看向墙头,那鬼胎又消失不见。 我狠狠眨了几下眼睛,难道是幻觉?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刚才晃了眼睛。” 姜老头略带狐疑看了我几眼,但也没多问。转头又看向程广富,交代他一些事。 具体的就是要把这根‘穿钉骨’在程娟灵柩前烧了,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这件事,程广富立刻答应,着手准备姜老头需要的东西。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姜老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紧接着,又深深看了我一眼,盯得我心里发毛。 旋即,扭身走向我方才视线投射的方向。 靠近院墙的刹那,他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又掏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香灰,朝墙头一撒。 墙面上立刻浮现一连串小小的脚印。 我瞳孔紧缩了一下,看来我没花眼。 鬼胎确实出现了! 我连忙说道:“师父,这大白天,鬼胎怎么会出现?” “你说它离不开母尸,难道是自己找回的?” 可我话音刚落,天上突然不知从哪里飘来无尽的乌云。 刹那间,天空像洒满了铅块,给照射而来的阳光遮挡住。 天幕变得暗沉沉的,整片大地笼罩在阴影中。 下一瞬,云层中开始闪动爆裂的亮光,猛地一声,传来惊雷炸响。 给我吓了一大跳。 “鬼日天阴,惊雷丛生。何来这么大怨气?”姜老头眯着眼,眼神中浮现一丝惊疑。 就在这时,一旁的汪强也惊呼出声,大喊道:“师父,骨头!” 闻言,我向姜老头手中看了过去。 只见那截祛煞后,微微泛黄的腿骨此刻竟泛起奇异的光泽。 那光芒,在阴暗的天色下显得有些氤氲,看上去像一块美玉般柔亮。 姜老头攥着骨头的那双黑皮手套,隐约间冒起一缕缕黑烟。 在半空中出现一张苍老、扭曲的面容。 我感到耳朵一痛,紧接着隐约传来凄厉的嘶吼,震得脑袋嗡嗡的。 见此诡异的一幕发生,姜老头也是大惊失色,掏出一张符箓,猛地贴在穿钉骨上。 我耳边的尖叫声小了些,那张扭曲的面孔也消失不见。 可我还在松口气,让我瞳孔巨震的一幕,再次出现。 那贴在骨头上的符纸染上一缕黑气,开始飞速融化,瞬间就灰飞烟灭。 如玉一般的腿骨开始出现一些血丝,并且不断蔓延,看上去妖邪至极!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好端端的骨头怎么有这样的变化! 惊惶间,姜老头不动如山再次掏出两张符箓,狠狠贴在骨头上。 这次,那氤氲的光芒消失,骨头上的血丝也停止蔓延之势,再次恢复如常。 可姜老头似乎并不轻松,短短瞬间,他已经满头大汗,脸色也无比苍白。 而我也在他眼中看到无比凝重的神情。 “不好,这鬼日天阴,怨气冲天,竟引得‘穿钉骨’尸怨凝骨化玉,卷土重来了!”姜老头一脸惊骇神色。 轰隆隆!..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连忙的雷鸣轰响声。 天幕像是被划开一道口子,向下倾泻出瓢泼大雨,洒满人间。 我们三顾不得其他,连忙一路小跑,钻进程娟的灵堂避雨。 不过几步路,就被大雨淋了个半身湿。 此时,灵堂内很安静,只有程娟大舅在那里烧纸。 这是姜老头吩咐的,准备烧了‘穿钉骨’,永绝后患。 撞见的人越少越好。 但灵堂内香火和纸钱不能断,所以只留了一名至亲在这里。 我眉头皱起,盯着眼前变化惊人的骨头,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我连忙问道:“师父,这骨头怎么回事?刚才‘摸骨祛煞’不是已经拔除了煞气吗?怎么还有这么惊人的变化。”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很怕是我学艺不精,没把我爹那本事传下来。 甚至,还给姜老头带来麻烦。 那我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可姜老头脸色阴沉了许多,说:“和你没有关系,恰逢鬼日天阴,惊雷丛生,本就极阴,又碰上极大的怨气引动...这腿骨,化玉了!” 化玉,在风水之说,就是一些物件吸收天地灵气,产生了极大的异变,具有灵性。 而对于阴物化玉,那就不是好兆头,说明阴煞之气极盛,化为更难对付的凝练之物! 而这根腿骨上玄妙的玉光,显然就是化玉的象征。 我震惊到极点,照姜老头所言,腿骨是受今日环境和怨气引动所致。 可怨气又从何而来? 想到这,我心中一紧,猛地想起这片天地还有另一种可能。 程娟! 我下意识回头向那口棺材看去。 但那张封棺的符箓紧紧贴在棺材盖上,纹丝不动。 看来是我多虑了。 可就在这时,我的视线停在了程娟大舅身上。 他谢顶的脑袋油光锃亮,从背后看去很惹眼。 只是,他下一瞬的动作,让我差点尖叫出声。 只见他拿起本该插在香炉里的供香,猛地朝自己缺了头发的‘地中海’戳去。 顿时,他的头顶升腾起一阵青烟。 而头皮处更是被烧红一片。 “你在干什么!”我下意识惊叫出声。 姜老头和汪强也面色一变,同时望了过去。 程娟大舅一动不动,只有脖子僵硬的扭动过来,两颗充血凸起的眼珠直勾勾瞪着我。 一道闪电划过,白光骤起,惹得灵堂内忽明忽暗起来。 轰隆! 同时,惊雷声更响了! 更有一阵诡异妖风吹了过来。 程娟大舅头顶的供香飞快燃烧,青烟升腾而起。 缭绕的烟雾中,浮现一张不断挣扎、扭曲的苍老人脸。 那张脸我很眼熟,正是鬼祟上身康康时,恍惚间在他脸上瞅见的。 之后,腿骨上似有似无也浮现了这张脸。 带着这张脸的程娟大舅坐在地上,忽然开始阴恻恻地笑了笑。 喑哑的嗓音掐着最高的音调,冷不丁发出来,就像憋了很久终于释放。 紧接着,他苍老的声音从嘴里传了出来:“都去死吧!” 我心里陡然一惊。 这是撞祟了!那腿骨里的老鬼没魂飞魄散,再次出现了! 就在我惊惶不定间,程娟大舅猛地蹿起,向我们扑了过来。 而他手中,还攥着一根拨弄纸钱的火钳。 他右手一扬,照着我后心刺了过来。 我呼吸一窒。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侧身一扭,堪堪避过火钳的直刺。 但这一记突袭,还是抽打在我的腰间。 一股滚烫至极的灼烧感,从腰腹处传来,疼得我额头冷汗直冒。 我抬起头看向程娟大舅,在灵堂火光的照耀下,两张模糊的脸让我有些眼花。 程娟大舅看起来很迷茫,而另一张苍老的脸,则是怨毒无比,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笑意。 我大惊失色。 连忙倒退好几步,想与他拉开安全距离。 可这有些道行的鬼祟,并非蠢货。 再次箭步一跨,又向我冲了过来。 而这次火钳出现在我视线内,那疾如风的阵势,目标只有一个。 我的心口! 我脸色变了变,惊骇之感向四肢百骸蔓延,瞬间激起冷汗,一股都湿透了。 撞祟的人,力气出奇的大,身手也无比敏捷,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就在我恐惧骤升时,身边忽的闪过一道人影。 我的身前,出现伛偻干瘦的背影。 正是姜老头! 他护在了我的前方! 姜老头不做闪躲,似乎有意护我周全,刹那间,我觉得他无比高大神勇。 姜老头手中出现一道符箓,他手腕一甩,那符箓径直朝程娟大舅飞去。 不偏不倚,出现在了他的眉心间。 顿时,程娟大舅身体僵在原地,那张苍老的面庞浮现痛苦神色。 就在还不够,姜老头不知何时抽出他的软鞭。 空气里发出呼啸的抽动声,鞭子狠狠抽在程娟大舅身上。 我耳边隐约传来痛苦的嘶鸣声,充斥着不甘和怨毒,还有无尽的痛苦。 程娟大舅身体疯狂抽搐。 很快,他嘴里吐出一口黑气,整个人眼睛一翻,瘫倒在地。 汪强也冲了上来,试探了几下,确认人晕了过去,也长舒一口气。 很快,将人安置道一旁。 姜老头面色凝重,上手掀开我的衣服。 这时,我才感受到剧痛传来。 腰间的一层皮已经被火钳烫掉不少,起了一圈水泡,碰一下就疼得我嗷嗷直叫。 姜老头二话不说,从腰间布袋拿出一个小罐子。 倒在手心立刻有股香味飘出,正是香油。 “治疗烫伤,顺便拔阴。”姜老头一掌拍在我腰间,开始给我上药。 我叫的更厉害了! 这时,汪强也走了过来,脸色凝重道:“师父,这怎么好端端的撞祟了!” 姜老头给我抹完香油,声音有些阴沉:“鬼日天阴,惊雷丛生,有人鸣冤,怨气冲天。” “你说是吧,程娟。”说完,扭头看向灵堂正中间的棺材。 嚓擦! 与此同时,像是回应一般,棺材里传来近似指甲摩擦木头的划动声音,刺耳挠心。 ------------ 第77章 人伦 ‘嚓擦’的声音不断传来。 我头皮都炸了起来,甚至忘记腰间火钳烫伤的疼痛。 这声音无比刺耳,每出现一次,我的心口都开始突突直跳,莫名感到惊惶和烦躁。 可那声音的出现猝不及防,并且连续不断,像是专门挠给我们听。 隐约间,有种难以形容的示威感觉。 也就在这时,我瞳孔再次紧缩,更为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镇住棺材的那张符箓,开始不断晕染,上面蔓延黑色如墨一般的痕迹。 好好的一张符箓,眨眼间已经飘落在地。 瞬间,一股莫名的阴冷之气袭来,灵堂内的温度骤然降低几分。 而棚子外面砸落下来的雨水更大了! 姜老头负手而立,就这么望着那尊棺材,面色浮现少见的凝重。 他戴着那双黑色皮手套,缓缓抬起与棺材平齐的高度。 像是给棺材里的程娟在看似得。 姜老头凛声道:“冤亲债主在此,你有何不安,不妨一并伸冤。” 他话音刚落,云层中的闪电划过,天空亮如白昼,轰鸣的雷声更是如怒吼般呼啸而来。 我也被这惊雷震得开始耳鸣... 同时,耳边出现女人呜咽的哭泣,听起来无比凄凉、悲伤。 连我也莫名开始感到心情低落,有种说不出的伤感心绪。 哐当一声,让我的思绪回到现实。 灵堂中间的棺材盖砸落在了地上。 我心里打了个激灵,莫不是要诈尸了?! “师父,棺材,棺材后面!”汪强急促的声音传来,我们下意识目光投射而去。 只见棺材后面伸出小半个血糊糊的肉团,正眯着两条眼缝,暗中打量着我们。 我一眼认出,惊呼道:“鬼胎!鬼胎它又出现了!” 我眼皮狂跳,整个人如临大敌。 不久前,腿骨尸怨爆发,惊得程娟大舅撞祟。 姜老头却说程娟有冤情,才会如此。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能养出鬼胎的母尸,多半怨气惊人,哪里是冤情?怕是死得心有不甘,恋阳报复才是真! 鬼胎再次出现,也证明了这一点。 程娟若是诈尸,定会凶狠异常,加上鬼胎在此,鬼知道会怎么害人,不得不防! 想到这,我面色变得冰冷,死死盯着鬼胎。 与此同时,大喊道:“师父,汪伯快退后!那是鬼胎真身。”我箭步一跨,挡在姜老头身前。 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罐黑狗血捏在手中,准备随时狠狠砸了过去! 就在我浑身肌肉紧绷时,肩膀传来轻轻的拍动。 我侧目看去,姜老头朝我微微摇头,示意我不必紧张。 我一怔,还想说些什么,他已经跨步走上前去。 每走一步,棺材就颤动一下。 等他来到程娟遗像前,他手中化玉后的腿骨依旧半举着。 而这时,棺材的抖动更激烈了! 姜老头继续沉声道:“杨家化玉邪骨在此,还有何不满?冤有头债有主,此番因果了结,该带着孩子上路了!” 可眼前棺材的抖动并没有减弱,隐约间还愈演愈烈。 我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这状况,是程娟并不同意姜老头的说法? 我的视线从棺材移动到那根透着光泽的腿骨上,很是不解。 杨家因祖先受到极刑,尸体分骨而埋,导致怨气不消,影响后代寿命。 杨松他们才会如此歹毒,布设阴谋迎娶程娟,以邪术续命。 现在,罪魁祸首的先人之骨就在这里。 姜老头也决定镇杀腿骨里的鬼祟,间接给程娟报仇。 她还有什么不满? 难不成我们还能替她给杨松一家杀了,陪她上路,她才满意? 这也太荒唐了! 我面色变了变,心也冷了下去。 要是她真想报仇,那我们也只能采取的极端手段,镇杀程娟阴魂,以防母尸带着鬼胎闹祟! 思索间,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出声喊道:“康康,你怎么下来了?”听声音,似乎是程广富回来了。 我扭头看去,康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灵棚里。 他身上湿漉漉的,显然淋了雨,那张天真的脸也变得有些诡异,此刻正浮现一种怪异的神情。 眉眼弯弯,像是在笑,但嘴角向下,仿佛在哭。 整个人有种阴翳邪恶的感觉。 “康康你怎么了?别吓我啊!”程广富放下手中的铜盆,扶着康康瘦弱的肩膀不断摇晃。 但康康不为所动,紧盯着眼前的棺材。 片刻后,他眼珠僵硬的转动,看向程广富。 “他害了妈妈,让他死!”忽然,冷不丁的声音从康康抿着的嘴中挤出。 话音一落,我心里猛一惊,甚至被这句话吓得有些不敢开口。 他,害了妈妈? 谁害的! 又让谁死! 就在我惊疑不定间,姜老头突然出声道:“康康被鬼胎上身了,千水,黑狗血!” 耳边传来近乎命令的冷静声音,我下意识扔出手中的陶罐。 啪! 瓷罐破碎的声音响起,四溅的狗血泼在康康身上。 眼瞅着,这狗血浸身像是灼烧似的,升腾起一阵白烟。 康康仿佛疼痛难忍,紧闭的嘴巴大张,溢出血迹,还有刺耳尖锐的惨叫声。 宛如魔音的叫声,震得我脑袋嗡嗡响,眼前也冒起金星,一阵眼花。 下一瞬,他猛地向前蹿出,朝那杆火钳子扑去。 我瞪大双眼目睹这一幕。 旋即,瞳孔巨震一瞬。 ‘康康’捡起火钳瞬间,举起胳膊,就向自己脖子刺去! 我身上瞬间激起无数鸡皮疙瘩,冷汗也随之冒出。 来不及多想,已经箭步跨去,直接伸手拽住火钳的一端。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其他人几乎还钉在原地,而我牢牢拽住火钳一端,疯狂使力拉扯。 阻拦这么一下,算是阻止了尖锐的一端刺进康康脖子。 瞬间,我也明白刚刚的疑问。 他是谁,谁又该死! 是康康! 与此同时,我身边也闪过一道身影。 姜老头手上捏着一根穿着铜钱的墨斗线。 正是锁住程娟尸体时用的,此刻,不偏不倚套在康康脖子上。 下一瞬,康康身体陡然一歪,程广富连滚带爬扑上来接住了他。 忽的,灵堂猛地安静下来。 我能清楚听见所有人急促的喘息声。 大家都被康康的惊人之举吓蒙了! 我额头布满冷汗,见康康脱离鬼祟的控制,不自觉长舒一口气。 总算没出大事。 灵堂外,又是闪电划过,滚滚惊雷炸响而起。 但棺材不再抖动,眼前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这时,汪强快步走来,捏了一沓黄纸上面包着一个血糊糊的肉团。 我吓得倒退两步,面色大变,说:“鬼胎!” 正是刚刚出现在棺材后面的鬼胎! 姜老头戴着那双黑色皮质手套,一手拿着腿骨,一手捏着鬼胎,面色无比凝重。 末了,他突然看向棺材方向,说:“难道心有怨气的是鬼胎?” 而此刻,棺材再也没有任何异动。 我心里一惊,又看了眼康康。 鬼胎明显要杀康康,难道说程娟棺材的异动,是在提醒我们? 可昨晚它还出手帮我一起对付杨家老鬼。 这其中的转变,让人琢磨不透啊! 就在这时,姜老头面向一转,看向程广富,说道:“程娟肚子里的孩子,你们取名没?” 程广富原本还在惊惶中,听见姜老头发问,愣了一下,才肯定答道:“起了,起了,男孩女孩都叫程乐,小娟起的名字。” “糟了,怪不得鬼胎这么大怨气!” “家人取名,已经在生死簿上记了一笔,却发生意外,未能出世,这等于剥夺了它投胎的机会,难怪恨意滔天,引得‘鬼日天阴’出现!” 姜老头眉头拧成川字,脸色更是冷得挂上寒霜。 见状,程广富嘴唇也开始哆嗦,吓得有些惶恐不安,像是下定了决心,才说:“娟子是我的独生女,当时嫁去杨家说好了,一胎和他们姓,二胎和我们家姓,所以对孩子...我们充满了爱和期待...” “谁也没想到,我女儿失足落水,一尸两命。乐乐,也就随我女儿去了...” 程广富说起伤心事,难免落泪。 而这时,我也听出些门道。 程娟怀着的这孩子,要姓程。 可程乐却要害死康康,还说他害了程娟! 这就耐人寻味了起来! 我忍不住插嘴道:“程娟死前,康康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心说,鬼祟索命总有些因果仇恨,莫不是它嫉妒康康? 程广富看着怀里的孩子,想了想,说:“没什么不对劲,顶多和其他孩子一样,害怕弟弟妹妹出生,和他争宠...哭闹过几次,也是正常的,我们也不当真。” 我瞳孔微缩,也是了然。 这也是寻常家庭头胎的小心思,确实没什么不对劲的。 可姜老头突然冷笑出声,说:“康康这样想,是谁教他的?杨松又不是倒插门,孩子跟你姓,不可能毫无怨言吧?” 程广富一听,脸色变了变。 想要解释什么,但哽在喉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若是之前,他可能还能为这个女婿辩解几句,但从他对待亡妻所作所为,简直禽兽不如! 可能真在背后唆使了康康也说不定! 我的目光落在康康身上,余光突然瞥见他的手。 顿时,脑海里有道闪电划过,让我想起一件事! 给程娟捞尸的时候,她腰间有个乌青的小小掌印! 和康康手掌大小,几乎无二!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开口道:“师父,借一步说话。” 姜老头抬眼看向我,没有迟疑便凑了过来。 我立刻把这件事给他说了几句。 末了,他看向康康,声音冷到极点,开口道:“父心毒,子杀母,如此人伦惨案...真是可恨至极!” ------------ 第78章 厚礼 “人伦惨案?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程广富声音不自觉开始颤抖。 他看向姜老头,眼中闪动着难以想象的惊骇神色。 同时,又忍不住低头看向怀里的康康。 有种恐惧和痛苦不自觉浮上脸庞。 姜老头沉吟一瞬,语气前所未有的肃然,“‘穿钉骨’在此,可以确定杨松一家心术不正,绝非良人。” “而程娟在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这家人恐怕已经不把她和孩子当自家人了!” 说到这,程广富猛然抬头,像是回忆起什么,眼中闪烁着愤怒和杀意。 “没错,自打小娟怀孕,杨松就在外面花天酒地...有人在镇上的KTV看见过他,还给我透过风声。” “我当时看在女儿的面子上,都忍了下来,没想到,没想到...”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听起来无比悔恨。 姜老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那时候夫妻俩恐怕已经离心,杨松也不知道教给儿子什么话。” “总之,在康康心里埋下了懵懂的恨意,直到某天爆发...尸体上的手掌印,恐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子杀母,所以明明是‘水官解厄’生辰的好命,却在落水没多久,就化为竖尸,凶煞异常。” “下葬后,杨松知道实情,才挖坟竖葬程娟,就是害怕她破棺而出,去杨家闹祟报仇!” 说到这,姜老头顿了一下,目光定定看向棺材,继续道:“是我看走眼了,程娟是好孩子,如此悲惨,也没有闹祟。” “一切都是鬼胎在作祟。” “它明明可以投胎,却被亲哥哥间接害得成了一团人不人鬼不鬼的血肉,成了凶戾的阴物,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闻言,我下意识将目光投射向鬼胎的真身。 血色的肉团渗出黑紫色的黏液,看上去像团烂肉。 可偏偏又生长出像四肢一样的肉芽,有些人形模样。 我不免想到,如果没有这些祸事发生,等足月后,它也是有人疼爱的可爱宝宝。 如今沦落成血污满身的鬼胎... 恨,是应该的。 但突然间,我又看见康康。 想起昨晚杨家老鬼上身,还是鬼胎出手帮我对付,它何不让康康自生自灭呢? 我皱着眉头开口道:“鬼上身时,鬼胎还帮了大忙,它为何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到头来又要自己杀了康康,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姜老头沉声,幽幽说道:“母爱是天生的,哪怕人死了,那一缕幽魂也会护犊子。鬼胎出手是受程娟的影响,去找你,恐怕也是在求援。” “更别说想要害康康的,是杨家先人,真正的仇人。” 我一下想起我爹和我娘,看向灵堂中程娟的遗像,心里十分复杂。 最后,姜老头说,虽然他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杨松唆使儿子害了妻子。 但做白事的人和阴魂打交道多了,看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一些事比证据还准。 听了这些话,程广富呆立在原地,很久才回过神。 整个人无比憔悴,一眼看去老了十岁不止。 姜老头想了想,示意汪强扶他回楼上休息。 之后,我们处理完这根‘穿钉骨’,还有鬼胎,才能送程娟下葬。 等看着程广富抱着康康上楼后,我忍不住深呼吸好几口气,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心情。 “师父...” 我刚开口,姜老头朝我看了过来,率先开口打断道:“是不是感到有些震惊?” 沉吟一瞬,我点点头。 何止是震惊,这一桩桩人命背后,有些事甚至让我愤怒。 姜老头似乎看穿我的心思,笑了笑说:“黄泉路上无老少,和死人打交道多了,就会发现命运无常。” “善良的人也会遇见悲伤的事。” “而我们,面对这一切,坚守本心,送亡者入土为安,便是能为他们做的最大善事,也是对活人最大的慰藉。” 我郑重点点头。 紧接着,姜老头拿出手中的‘穿钉骨’说道:“这东西虽然是祸害,但处理后,那根铁钉却是镇尸驱邪,对付鬼祟的上好器物。比起钱财,这才是真正的机缘。” 说完,姜老头踱步走向程广富方才找回的那个铜盆。 只见铜盆里的液体气味很刺鼻,一靠近,就知道是汽油。 姜老头说:“给骨头上抹好香灰,然后丢进去烧。” 我连忙接过腿骨,一入手,冰凉凉的寒意直朝掌心里冒,比冰块还冷。 即使镇住里面的鬼祟,这股阴气还是强得离谱。 我不敢怠慢,连忙给随身携带的香灰拿了出来,仔仔细细抹在腿骨上。 瞬间,腿骨散发的如玉一般的光芒被掩盖,上面的寒气也消失不见,俨然成了普通的骨头。 姜老头也没闲着,点燃那盆汽油后,灵堂内冒出剧烈的火光。 他朝我微微颔首,我立刻心领神会,把抹好香灰的腿骨丢了进去。 刹那间,火光减弱不少,还升腾起一股黑烟,散发出浓郁的臭味。 好像把骨头里的一些东西,慢慢逼出来了。 隐约间,我的耳边传来一道怨毒的嘶吼声。 黑烟中,那张苍老的面庞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完全是极端痛苦的表情。 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量,并且不断被撕扯、毁灭,眼瞅着尸怨不断在消失。 而姜老头又看了眼那团肉身血淋淋的鬼胎,卷起程娟棺材上的白绫,给它包了起来。 旋即,看向棺材说道:“孩子我会带走,超度七七四十九天后再下葬,你安心走吧。” 然后便让我把棺材盖扣上。 我前去合上棺材盖,看见躺在里面的程娟闭上双眼,面色一片安详。 可能这也是她所求的最好结果。 能回家,孩子也能送去投胎。 我叹息一口气,缓缓盖上盖子。 一切整理完毕。 灵堂内,只有烧腿骨发出的轻微响动,我们师徒俩一直等着。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火光才熄灭。 那根骨头,已经变得酥脆。 姜老头拿起火钳捣了捣,直接化成飞灰。 我冷冷看着,杨家这鬼祟祸害总算彻底镇杀了! 紧接着,就看见火钳从骨灰中夹出一根细长通红的铁钉。 这玩意钉在活人腿骨里,得多疼啊! 难怪人死了都不得安宁,上百年后还有这么恐怖的尸怨。 姜老头拿出朱砂浇了上去,很快蒸发出刺鼻的蒸汽。 末了,一根锃亮、火红的铁钉出现在我眼前。 姜老头笑呵呵递了过来,说:“这样上好的‘镇尸钉,真是不多见了。之后要是遇见黑毛僵,一钉子扎天灵盖,也能顷刻制服不敢蹦跶!” 说完,又用黄纸包起来隔热,递给了我,说:“这是师父送你的第一份礼物,收下吧。” 我没有犹豫就收下了‘镇尸钉’。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价值,但能对付黑毛僵那种凶煞鬼祟,可是顶顶好的东西。 不仅是礼物,更是厚礼! 傍身利器对我而言,有备无患,真是天大的好事落我头上了! ------------ 第79章 跳桥 我小心翼翼收好‘镇尸钉’,很快,又看向白绫包住的鬼胎。 我面露凝重之色,说:“师父,这鬼胎要带回去超度七七四十九天再下葬?” 姜老头点点头,说:“它有名字,以后就叫它程乐。” “程乐的怨气能引出‘鬼日天阴’,还让阴物化玉,不好好处理,会酿成大祸。” “只能做一场法会,再念诵经文超度,七七四十九天后入程家族谱,吃上香火供奉,就能安稳送走投胎。” 说着,他声音一沉,继续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话音刚落,我恍然间听见几声婴儿的哭声,幽远呜咽,但没有先前那种怨气。 看来被墨斗铜钱线镇压后,又听见能去投胎,程乐身上的怨气也缓和许多。 随后,姜老头用白绫完全将程乐紧密包裹,让我装在腰间的布袋里,之后带回去即可。 忙完一切,程娟的舅舅也幽幽转醒,茫然地问起我们发生了什么,他怎么睡着了。 一看,就是撞祟后断片了,什么都记不得。 我当然没有说出实情,怕吓着他,只说他守灵辛苦,半途中睡着了,就没喊醒他。 程娟舅舅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脸惭愧。 忙完灵堂这边,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再之后我和姜老头便上楼休息。 期间,汪强也过来了一趟,知会我们了一些事。 他专门开导了程广富,也告诉他孩子是一张白纸。 杨家的根儿烂完了,但康康还小,也是受害者,程广富要是心有芥蒂,和孩子离心,让他待在杨家长大,才是真正害了他。 程广富也幡然醒悟,恐怕就是杨松动了邪念,害了程娟,康康就是程家产业的继承人。 最终受益者,杨松也跟着鸡犬升天。 程广富要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趁早和杨家还有康康断了联系,绝不能再让杨松占到丝毫利益。 总之,他言尽于此,怎么选就是程广富自己的事了。 姜老头听了还比较满意。 再之后,就等着入夜选好的时辰安葬程娟。 程家的灵堂也再次热闹起来,守灵的亲戚都回来了,不少人围坐一团打起麻将,还请来唱戏班子弄得热火朝天,送程娟最后一程。 我也在喧闹声中安然入睡。 等再一睁眼,天都黑了。 下楼就着剩饭填了些肚子,等去找人,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凌晨。 姜老头和汪强跟着去给程娟落棺了。 我吃饱喝足,精神抖擞,在院子里打转。 过了有一个多小时,就看见一队人马打着手电回来了。 姜老头背着手,身形有些伛偻,但神色如常没看出什么变化。 其他人脸上除了悲伤,倒也没有其他神色,看来没有意外发生。 见状,我也悄悄松了口气。 这时,对方似乎也看见我站在院门口。 姜老头快步朝我走来。 我看他身上沾了些香灰,连忙露出狗腿表情,主动上前给他衣服的灰掸了掸。 人家才送上一份厚礼,我这做徒弟的也不能没有表示。 汪强见了呵呵直笑,伸出拇指示意我牛的。 而程广富也凑了过来,神情有些异样,说:“姜师父,我还有一件事...” “嗯?但说无妨。”姜老头看向他,开口道。 “杨松大伯出意外,杨松去救他,也死了,刚刚打电话传来的消息...” 程广富说着,额头已经冒起冷汗,但眼中却有说不出的畅快神色。 这件事,听起来让人恐惧,却又大快人心。 很快,姜老头就问清楚来龙去脉。 原来是杨松大伯蹲旱厕,似乎太过用力,突发脑淤血栽了进去。 杨松去救,也中了沼气,还有其他杨家人,全都溺死在粪坑里了。 姜老头听后直摇头,说杨家本就受祖先怨气影响,是短命之人。 原本用来填坟续命的程娟,安葬回程家,没人替他们挡住‘狗头铡’的煞气和命中注定的怨气,怎么可能不出事? 但死的这么凄惨又可笑,谁说不是报应呢。 之后姜老头看忙完程家的事,就打算启程回铺子。 程广富再三挽留,让我们休息一晚,明天他要摆酒席谢我们,姜老头都回绝了。 他也不多做挽留,只说日后有需要帮忙的,招呼他一声立马赶到。 客气一番后,汪强喊来早已等候多时的刘飞,载着我们回程。 路上,除了刘飞开车,姜老头和汪强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借着坐车的空挡开始闭目养神。 不久后,就传来轻微的打呼声,声音如海啸一般,愈演愈烈。 在这此起彼伏有规律的鼾声下,我也感到困倦,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双眼。 梦里,我隐约间听见奔腾的水流声,滔滔不绝。 而后,无数人的惊呼声传来,听得出无比恐惧和惊愕。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入水中,溅起浪花和声响,很快又消失不见。 “呲”—— 就在这时,急促的轮胎擦地声刺耳响起。 我猛地朝前一蹿,差点整张脸砸在前座。 吓得整个人清醒过来。 “飞哥,怎么开车的!”我嘟囔着开口,下意识埋怨道。 “老板,快醒醒!前面路堵了,好像有人站在桥上准备跳河!”刘飞惊愕的声音传来。 我的困意完全消失,连忙趴在椅子上朝前挡风玻璃看去。 夜色昏暗,车灯直直向前照亮。 只见前方停了许多车,还是拉货的大车,完全给桥面堵住了。 我环视周围,发现是靠近堰河码头的一条路,正好跨过堰河。 这个点,来往的都是前往码头装卸货物的车辆,难怪这么热闹。 而完全堵死的十几米外,人群更是聚集一处,密密麻麻围在桥边。 我一眼瞅见,人群中一名穿着红裙子的女孩,正站在桥上。 她背对着所有人,有种绝望又决然的气势。 看样子,像是不想活了,准备跳桥轻生。 “快拦住她!”姜老头突然开口,声音还有几分焦急的意思。 我一听,立刻拉开车门,向人群冲了过去。 可还没挤进去,就听见一声惊呼传来。 几秒后,桥下传来扑通的入水声。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坠冰窖。 这声音,好熟悉。 和我刚才梦中的景象,几乎无二! ------------ 第80章 红衣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原本嘈杂的人群顷刻间安静下来。 桥面上落针可闻。 我趴在女孩跳河的栏杆处,伸着脑袋向河面望去。 今晚月亮晦暗,光芒朦朦胧胧洒在河面上,漆黑的河道里模糊一片,视线差的要命。 除了固定的航标,闪烁着光芒提醒来往货船有危险,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我看了几眼,心里忍不住咯噔几下。 这桥距离河面十二三米高,入水姿势没有训练过,很可能当场晕过去。 再说,就这个水流而言,女孩若是不熟水性,怕是已经淹死在河里。 即使幸运点,她会游泳,此刻怕也是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站在桥面上,感受到一阵呼啸而起的江风横吹而来。 夜风阴寒,吹得人打了个寒颤,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直冒。 而水面上更是卷起巨大浪花,让人彻底看不分明女孩的身影。 我刚想回头找姜老头,身边的人群已经挤成一团,开始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有人喊着报警救人,有人凑在一起说闲话。 我耳朵一动,立刻传来不少杂音。 “这小姑娘大半夜想不开,跑来桥上跳河,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看她年纪轻,也长得漂亮,别是受了情伤,钻牛角尖了。” “我看不一定,你瞧她那打扮,哪儿像正经人,穿个那么搔的红裙子,指不定是做什么不要脸的事儿被发现了,让人逼得没有活路。” “嘿嘿,你说的对,有这身材长相,还不如让哥几个玩玩,寻死觅活真是不值当。” 耳边的传来一些纷纷议论,多半都是粗鄙言语。 唯有一点可以确认,女孩长得极为漂亮,漂亮到让人难以忘怀。 以至于这些大老爷们倍感可惜,又忍不住往男女裤裆子那点烂事儿去猜。 我缩了缩脖子,心中的无名火在蹭蹭直冒。 到底是一条人命,不明真相何必如此编排一个陌生人。 我娘当年就是被人家这样传了谣言,死后都不得安宁。 我是恨极了这种嘴碎,又爱无事生非的人。 我朝其中几个笑得最大声,说话最恶劣的人看去,突然冷声说道:“说够了吗?人死了就这么开心,还说些败坏人家名声的话,不怕亏良心啊!” 许是我面色阴沉,眼神浮现杀气,这群人听见我的喊话立刻闭嘴,安静如鸡地看着我。 可几秒钟后,他们打量我一番,又露出不屑的神情。 “怎么?你和那女的有一腿,这么维护她?” “毛都没长齐的小逼崽子,也敢在这里装大蒜,找死!” 那群人一下散开,面带凶戾向我围了过来。 我看他们打扮,一看就是跑码头线的运输司机。 换句话说,很有可能是一个车队的。 而我也听说,能在这条河道上跑运输,都是出了名的地头蛇,不是好惹的人。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有些发怵。 但气势上不允许我有丝毫露怯,我抬眼看向他们,冷声道:“红衣出厉鬼,你们要是不忌讳,就使劲说吧,最好再大声点,让河里的东西都听见!” “你!”人群中,一名穿着紧身背心的大汉对我怒目而视。 但他还没开口,身后就有人拉住他,说:“宇哥,别和这小鬼计较,他懂什么!” “方队长还等着我们呢,这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他脾气可不好,坏事了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边说,眼神看向我明显闪躲,显然嘴上不服心里服。 被我一通恐吓,心里怕了。 不过,常在水陆走的人,最怕意外发生。 对于很多玄而又玄的事,心里多半是有敬畏之心的。 不然,随便一场意外事故,就能让他们永远闭嘴。 穿紧身背心的男人拿手指狠狠指了我几下,恶狠狠说:“我庄宇记住你了,在堰河码头这条道上再碰见你,要你好看!” 说完,便和身边那些人匆匆离开,分别上了几辆运输车,一溜烟没了踪影。 周围人群也散了大半,这时,姜老头和汪强也终于挤了进来。 姜老头看了我一眼,又朝桥底下看去,沉声说:“红衣似血,死后怨气惊人,最容易成凶尸厉鬼。堰河河道,怕是不会太平了。” ‘可惜,没有救下她。’ 我叹了口气,说:“就晚了一步,实在来不及救她。” 要是能快一步,以我的身手,直接给她薅下来绝对没问题。 不过,此刻冷静下来后,我又想起坐在车上时那让人惊疑的梦境。 好像和现实发生的事,重合了! 顿时,我头皮炸起,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可说出去,又显得很荒唐。 我想了想,这女孩跳桥大概和我无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没发生。 而姜老头双眼微眯,似乎察觉到我的脸色变的有些难看,也不再多说,示意我回车上准备启程。 “等等!大家快看,那女孩是不是还活着,好像浮出水面了!” 就在这时,还有些趴在桥栏杆上的人突然惊呼出声,不停向周围准备离去的人叫喊,还一边指着河面。 我一听,猛地驻足,姜老头和汪强也一并靠近,齐刷刷的目光全都投射向桥底的河面。 只见朦胧的月光洒在河面上,有着微弱的光亮。 可河面上起起伏伏的一抹红色,极为惹眼。 我定睛一看,那女孩一动不动仰面漂浮在水面上。 一袭红裙散开飘荡,像身子下泛滥的血迹,不断荡漾,在幽黑的水面上显得阴森森的,无比瘆人。 我看了几眼,喉结滚动,嗓子有些发紧,道:“人能浮起来,不知道还活着吗...” 见此一幕,我心里充满了惊惶。 普通人跳桥砸入水中,要么淹死浮不起来,要么会水早就浮起来。 这女孩,偏偏沉了那么久,又浮上水面。 怎么看都不正常。 想到这,我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人死透了,怨气太大,成了一具怨浮! 漂在河面上,等着找替死鬼呢! 可前后不过几分钟,不至于这么快变成凶尸吧? 难道红衣出厉鬼,真的应验了?! 姜老头眉头紧皱,显然也察觉到蹊跷,没有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警笛的长鸣声从远处传来。 救护车也紧随其后。 看来一些人已经报警,真正的救援力量来了。 姜老头看了一眼,说:“管事儿的来了,咱们绕道走,不能插手了。” 说着,给我使了个眼色,姜老头转身就走。 我心领神会,也快步离开。 这件事倒不是我们不管,而是阴阳有道,绝不能越界。 阳差管的事,我们吃阴饭的最好别插手。 毕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人家盘问起来也不好应付。 临走时,我又朝桥下看了眼,那红衣不断飘荡,女孩的神情也变了变。 嘴角好似勾起一抹笑容,正抽抽直笑呢。 冷不丁多看一眼,让人心神倍感恐惧。 我甩了甩脑袋,让这副画面赶快消散,然后紧跟姜老头回到车上。 此刻,桥面车流已经开始缓慢行进。 我望向窗外,看见有人已经在着手布置救援。 无论是死是活,肯定有个说法,也不是我能操心的了。 莫约过了半小时,终于回到镇上。 凌晨时分,万籁俱静。 但长寿街上各家白事铺子还点着灯,时不时有人敲门,幽静中显得格外急促。 我们回来后,汪强却拉下卷帘门,给上面的电话遮住,才走向后院。 据他说,这几天挣够了,姜老头也累着了,天大的生意他也要歇一歇。 我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这一趟,程广富是给了多少报酬,能让咱们白事铺子歇业! 摇了摇头,我也不多想,要知道我出去时亏了五万,回来时多了三万。 怎么说,一天挣三万也足够了! 毕竟,和死人打交道多了,指不定哪天栽个大跟头,有命挣钱没命花,得不偿失。 旋即,我简单洗漱一下,倒头就睡。 黑暗中,我耳边又传来哗哗的水声。 这次更清晰了,我几乎可以确定水流的大小,来判断河道纵深。 甚至,隐隐有种感觉,这是堰河的河流奔腾声。 扑通! 扑通! ...... 连续不断地跳水声,像是循环似得,一直在我耳边回荡。 我心里不免觉得有些焦躁,仿佛陷入了无法挣脱的困境。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跳水。 猛地一瞬,黑暗中我看见一抹红色的裙摆缓缓向我走来。 一双湿漉漉的白嫩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腕,不断拉扯着我。 力气很大,很焦急,似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可我打心里抗拒这股力量,并不想跟她走。 直到最后一下,我一巴掌狠狠拍在手腕上,打落抓着我的手。 叮铃—— 一声清脆响声,我看见一枚铜绿色的钥匙掉落在面前。 我深深被吸引,想要捡起来一探究竟,可又消失不见。 这时,耳边传来近乎哀求的声音:“救我...救救我...” “你是谁?我怎么救你?” 我下意识问道。 “水里...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我的心也跟着着急起来,连忙追问,可再也没有人回话。 不知不觉中,我又陷入沉沉的梦境中。 “千水,快起来,又有生意上门了!” 这次,是汪强的声音传来。 我吓了个激灵,一跃而起,发现他已经站在床边一脸忧色望着我。 ------------ 第81章 诡梦 汪强低着头,整张脸杵在我眼前,他那担忧的神情一览无余。 我迷糊中被吓了个激灵,不知道发生什么,掀开软被直直坐了起来。 “汪伯,出啥事儿了?”我一脸懵问道。 汪强讳莫如深看了屋外一眼,开门见山说:“和昨晚跳桥的事儿有关,你先起来,今儿可能要下一趟水。” 跳桥? 听见这两字,我仅存的瞌睡也被吓没了。 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女孩当着所有人面决然一跃。 之后,人又莫名其妙浮了上来,看不出死活。 这件事充满了诡异。 但管事儿的来了,我们这种吃阴饭的人也无法插手,就当没看见只能走人。 按理说,专业的救援队在,正常情况下,刚死的很少有捞不起来的尸体。 除非... 这是遇见解决不了的情况了? 我眼睛滴溜一转,立刻反应过来情况棘手。 和汪强示意自己准备下,就去店铺找他。 他也没多说,就转身离开。 我翻个身下床,用最快速度洗脸刷牙,便径直向前门店铺走去。 一进店铺,偏厅的待客茶室已经坐了几个人。 瞅了眼,姜老头不在。 汪强正在烧水沏茶,而沙发上坐了一男一女两名中年人。 看年龄,莫约四十来岁,都带着眼镜,看起来挺有书卷气息。 只是脸上的忧色满布,眼圈下乌青痕迹显眼,神情也是恹恹,怕是许多天都没睡好。 我一进门,汪强就向我招手,给我介绍在座的两人,说:“这是堰河中学的林老师和他妻子梁老师。” 接着,又指向我,“这位就是我给你说的小罗师父,水下的事儿,全看他手艺。” 我朝他们微微点头,两人立刻站起身和我握手,还一脸惶恐模样。 我连忙客气回应,又请他们落座,再细说发生什么。 这时,汪强的沏好茶,端了上来,大家客气抿上一口,两位老师也顺势打开话匣子。 “小罗师父,听说你本事大,眼下有桩难事,还望你出手相助...”林老师扶了下眼镜,眼神满是期盼,似乎我是他眼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您先说说怎么回事。”我说。 紧接着,林老师夫妻对视一眼,才开口道:“今天凌晨,我们的孩子林沅,从市里回来,在‘通延桥’上跳河了...” 我抿着嘴,脸色微微一变,看来桥上那女孩的身份很快确认了。 就是眼前夫妇的女儿! “那目前是什么情况?昨天我们路过‘通延桥’看见有救援队去了,没有找到人吗?”我忍不住问道。 林老师明显抖了一下,眼神闪烁着惊惶神色,说:“他们当场就下去救了,可沅沅明明漂在水面上,等冲锋舟靠近,她又不见了。” “最重要的是,救援队确定沅沅当时还喘着气儿,应该是有生命迹象,躲过冲锋舟像是故意的...” “可她当着救援队的面,突然下沉,就这么消失在河里。之后,搜救了八小时也没看见人影,现在还没走呢。” 我一听,当场愣住。 林沅从十二三米高的桥上跳下去,还有呼吸? 更诡异的是,她明明浮在水面,可救援队一靠近,又消失不见。 搁这儿躲猫猫玩呢? 沉吟一瞬,我抬眼看向林老师,有些不解说:“呃...要是人活着,并不需要我下水,您知道的,干我们这一行通常是和死人打交道。” “况且有专业人士不断搜救,我也帮不上忙啊。” 我心里谨记姜老头叮嘱,阳差管的事儿我们绝不能插手,不然会惹出很大麻烦。 再者,说句犯忌讳的话,要是人没死,找我下河,这不是晦气嘛! 我是捞尸人,可不是捞活人! 这时,一旁的梁老师似乎哭了,抹了眼角的眼泪看向我,说:“说出来小罗师父可能不信,我和老林两人,昨晚做梦,都梦见沅沅了。” “梦里她向我们求救,让我们救救她,还说快没时间,来不及了...” 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梦境里的画面又闪回眼前。 这不是和我梦中画面一模一样吗?! 顿时,我耳边又回荡起那些声音。 救我,救救我—— 快没时间了!—— 我额头冒起冷汗,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坐在茶室内也觉得如坠冰窖。 诡异的感觉,遍布全身。 可梁老师并没有注意我的异样,继续抹泪说道:“本来我没当回事,老林也没和我说他做了同样的梦,可早上突然接到沅沅跳河的电话,我们才意识到不对。” “更觉得这个梦,可能是沅沅在求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我们想办法托人打听,有没有能人异士和救援队一起,下河找下沅沅,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 梁老师满眼泪光,充满了祈盼望着我。 可我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这事从我撞见林沅跳桥那一刻,就觉得不对劲! 连着两次梦境,都和跳桥有关。 甚至,这次还和林沅父母描述的梦境一致! 这未免太巧了吧! 难道说在人群多看你一眼,就赖上我了? 见我沉默不语,汪强似乎以为我想拒绝,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道:“千水,这个忙你看能不能帮一下?” “林老师的父亲,是我的老师,汪伯能认识几个字儿多亏他。这些年,小林老师也是桃李天下,不仅教书育人,还资助了许多贫困学生。” “不论死活,总要给人带上来有个交代。” 末了,他继续说道:“捞尸这钱你汪伯出,多少你随便开口。” 我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 以为我不想帮忙,甚至不惜花大价钱让我免去后顾之忧。 我连忙摆手,说:“汪伯,我不是这个意思。” 想了想,两次梦境太过诡异,我哽在喉咙没说。 话锋一转,继续道:“我可以下水,但得救援队走了再说。” 林老师夫妻露出不解神色,但汪强反应过来,解释说:“救援队在河道打捞,要是没事,人肯定会上来。” “他们要是还找不到人,我们只能用些其他手段了。” 说完,也不多解释。 毕竟吃死人饭的,规矩都多,一般人不了解也不敢多问。 见我答应下来,汪强便和他们打包票,我们准备好后,就去‘通延桥’等着,让他们放心。 林老师夫妻站起身对着我鞠躬连连,不停感谢着。 临走时,林老师又从背包里拿出报纸包裹的东西,一把塞进我手里。 说是下水的酬金,若是不够他们再去取。 我想起汪强的话,连忙反手一推,把钱又塞进他们包里,并说这些都不急,等我去‘通延桥’看了再说。 两人似乎很不好意思,直到汪强开口,他们才算作罢,然后道了声谢,才转身离开,准备去和救援队联系,探探最新情况。 等两人身影消失,汪强才转身看向我,那张原本和气堆笑的脸上,又升起愁容。 “千水,林老师这事儿,你有把握吗?” 明显,汪强自己是没有把握的。 我咬了咬嘴唇,声音有些低沉,说:“老实说,昨天夜里那女孩浮在水面,我就觉得不正常。” “师父也说了,红衣怨深,出厉鬼。” “下水后没沉而是浮在水面,很有可能是怨浮。至于其他人说林沅喘气,就是怨浮装活人,等着找替死鬼呢!” “什么!”汪强脸色变了变,声音也是明显尖细起来。 “真没救了?哎哟,林老师一家都是好人,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汪强听了直摇头,甚至格外惋惜。 我也忍不住好奇起来,这林老师一家和汪强有什么渊源。 这时,看店的雯雯也从后院走了出来,还系着围裙,双手都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小罗哥忙完了,快来吃饭。” 招呼一声,我才发现自己肚子咕咕直叫,也没客气,便在一旁的小桌板上开始吃饭。 边吃我也没停嘴,问起了林沅一家情况。 在汪强三言两语间,也算摸清了对方来路。 原来林老师的父亲是汪强他们村的教书先生,换句话说,就是现在的乡村教师。 汪强能干上阴门行当,天生八字硬,但命也苦,父母双亡很早就成了孤儿。 是林老师的父亲每个月送去粮食,让他有口饭吃才勉强长大。 等到了入学年龄,也不惜余力教书育人,让他都能读书明理。 更重要的是,老林先生对村里每个可怜人都是如此,是个远近闻名的善人。 所以一听林老师遭遇,汪强恨不得使出看家本领帮忙,终于能回报老师当年的恩情。 同时,他更希望林沅平安,因为林老师一家不该遭此大难。 说到这,我也理解汪强的心情,连忙给他打包票。 水下的事,我绝对上心! 不过,梦里的事我没说,我还是有些忐忑。 想了想,我决定请教下姜老头,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汪强一听,连忙说姜老头去准备给程乐做法会的事去了。 至于去哪儿,他也联系不上,一时半会回不来。 眼下林沅在林老师口中听起来还有救,不妨先去看看再说。 我沉思一瞬,也只能照办。 于是吃完饭,带上家伙什,就和汪强直奔通延桥。 可是一到路边,我们两就齐齐傻眼了。 ------------ 第82章 水葬 汪强的车驶向桥边的河堤,准备停在通延桥附近。 可让我们傻眼的是,周围的路上停满了货车。 一辆接一辆,首尾相连扎在路旁,硬是没有我们小车能挤进去的位置。 我皱了眉头,很是无语说:“咋回事啊?这么多货车不去跑运输,搁这儿违停,当河堤是他们家的停车场啊?” “看样子不对劲啊,这么多车不像是镇上的。”汪强皱起眉头,对于眼前景象觉得万分蹊跷。 我心里一惊,说:“别是河里出了什么事儿。” 说完,我和汪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担忧。 要是河里情况有变,下水找人的事儿,又要耽搁。 林沅会更难找。 我们当机立断,车停在一家饭店门口,给店家拿了点钱当停车费。 等我们步行上河堤,才发现下面热闹的很。 只听见河里传来嗡嗡的轰鸣声。 两条船平行行驶在水面上,中间拦着个大网。 划过一段距离后,立刻有人利用甲板上的吊机,轰隆隆将巨网升起。 仔细一看,网兜里装了许多巨大的黑色石块,还有一些船只残骸。 我心头狂跳。 这看起来,像是出了翻船事故,还是毁灭性的那种,连船体都肢解了。 我忍不住心悬了起来,屋漏偏逢连阴雨。 恰巧遇上这些打捞船,林沅要是在水里,被水流搅动,撞上石块和残骸。 别说捞尸,怕是死无全尸! 紧接着,就看见船上的人,轻车熟路将网兜吊向河滩上。 等候多时的铲车和挖机三两下,就将一网兜的残骸装进货车里。 很快,停靠在河滩上的货车拉上这些残骸,一脚油门就驶离了河道附近。 我也看出些门道,这些货车都是在排队,等着拉河里的这些船只残骸。 汪强站在一边,从怀里掏了支烟出来,点燃后重重吸了口,看上去心事重重。 接连吐了好几口烟圈后,汪强沉声道:“河道出事故,肯定给水路封起来了,咱们下不了河,林老师的女儿恐怕...” 后面的话没说,但我们都心知肚明。 我叹了口气,“万般皆是命。” 可话音刚落,河岸上传来惊呼声,我们隔着老远都听到了。 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就见又重回河面行驶的两艘船的网搜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东西。 “怎么捞了个棺材上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冷意从后背攀了上来,窜进脊骨里。 “糟了!这不会是送葬的船翻了吧!”汪强咬着牙,一脸惊骇神色。 他让我稍等片刻,这就去打探下情况,说完就转身匆匆离开。 我紧皱眉头盯着河面,那棺材很快被送上岸。 等出了巨网,清除了上面的杂物,我赫然发现,那出水的棺材极为惹眼。 通体漆黑的棺材,在阳光照射下,透出暗沉的红色。 比起一般棺材的阴森瘆人,这种漆色看上去无比低调奢华,透着难言的高贵。 我曾听我爹说过阴门行当,棺匠有些不外传的手艺。 能通过秘法,调制出常人难以模仿的漆料。 帝王贵胄,常以此涂抹在棺椁上护尸身,甚至能千年不腐。 无论是阳间彰显尊贵,还是阴路渡河好走,这种棺材都是极为珍贵的存在。 更别说那一层又一层的雕花栩栩如生,完全是雕刻大家手笔。 而那些船上的人,见到棺材更兴奋了,全都在振臂高呼,示意小心对待这出水的棺材。 很快,就看见一辆车里下来几个人,浑身穿着黑色布衣,腰间系着白腰带,脚底穿着大头敞口草鞋。 我嘴角抽了抽,倒吸一口凉气。 这打扮已经很少见了,居然是民间传说中的抬棺队! 据说,能吃这碗饭的抬棺人,天生八字清奇,出阳通阴,送亡魂上路从来不会遇到诈尸,命格极硬。 哪怕在古代,也是有讲究的,只给贵人做事,干一票吃三年,而如今几乎找不到干这门行当的人。 没想到这已经几乎失传的手艺,出现在了小小堰河镇,简直让人震惊。 而我打眼一数,还是八人上前抬棺,规格制式皆是上等。 隐约间,我也感受到棺中死者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这时,那群抬棺人中走出了一名颧骨极高,两眼吊梢的大汉。 他站在那里,挡住了映射在棺材上的阳光,半边脸显出些许阴影,看起来拉的老长。 本就显得刻薄的颧骨,在光影映衬下更显凸起,整张脸看上去阴鸷非常。 我只是扫了两眼,都觉得此人浑身散发着凶戾之气。 看来传说中抬棺人命硬,也能从这股狠绝的气质中,窥得一二。 高颧骨男人扭头朝远处看了一眼,又招了招手。 立刻有人小跑着,靠近一辆轿车。 从后备箱抱出一卷白绢,和一只捆得结实的大公鸡。 然后来到棺材旁,一脸紧张递给了高颧骨男子。 男子淡定接过白绢,双臂朝前奋力一掸,卷起的白绢猛地散开,朝前方扑去。 顿时,棺材前像出现了一条路,直到尽头才发现,那里还停了辆奔驰商务车。 只是向来以豪华、尊贵示人的商务车,此刻车身挂满白绫。 俨然成了一辆灵车。 我看得啧啧撇嘴,再次印证了心中的想法。 棺材里的人,来头不小。 此时,高颧骨男手上的活计还没完。 他从胸前黑衫内拿出三根香点燃,绕着棺材走了整整七圈。 而三支香,刚好在他归位的瞬间,燃烧殆尽。 与此同时,我清楚瞧见放在地上的棺材开始渗水,地面一片红色痕迹。 像渗出一股血水! 我心里打了个激灵。 猛地想起姜老头教我的东西。 尸怨汇聚,便会形成异象,形近似血! 看来这棺中的尸体是横死,怨气极重,抬棺人行动前,才将这股尸怨逼出来。 思索间,那男人已经走向那只大公鸡。 只见他捏住公鸡翅膀,松开鸡脚上的细绳,紧接着,一双青筋交错,虬结有力的手掌捏住鸡脖子。 我还没看看清他手中动作,他竟然将鸡头扭断,甩到脚边。 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 即使见过杀鸡,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法! 而公鸡的身体在他手中,还残存神经感应,失去了头颅还能扑腾。 他猛地松手,断头鸡喷涌着鲜血,扑闪着翅膀,歪歪倒倒走上了白绢铺的路。 鸡血淋了一地,红的瘆人,鸡头还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身体... 这一幕,别提多瘆人了! 直到断头鸡走向奔驰商务车,一路的血也快流干净。 突然,鸡身子一歪,倒在白绢尽头。 高颧骨男子微微点头,发出喑哑低喝,道:“起棺,回家!” 八名抬棺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长架,齐声吆喝一声。 便将那棺材抬了起来,然后缓缓从白绢踏过,走向尽头那辆上午奔驰。 而一路上,棺材都在渗水,滴落的水渍和鸡血混合,很快变得乌黑。 即使在阳光下,看上去也无比阴森,多瞅几眼,就浑身发寒。 很快,棺材装进车里,那群抬棺人又烧香烧纸,做足了准备,奔驰车才缓缓离去。 而后,他们招呼一声,又回到车内,似乎继续等待。 河道上的船也继续开工,不断在河面并行打捞。 看了几分钟后,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想法。 抬棺人还没走,莫非水里还有棺材? 思索间,我身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扭头一看,汪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跑了过来。 他看向我,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神色,说:“千水,你知道这些天发生什么了吗?” 我摇了摇头。 但从他表情来看,连向来稳重,和气生财的汪强都不淡定了。 肯定是天大的事! “刚去附近问了问,昨晚不止是林沅跳桥引起轰动。” “前一晚,还有人偷偷摸摸去‘虎口荡’送葬,结果船在河中心翻了!” “这些打捞船,就是在捞那些翻进水里的棺材。” “不仅如此,明面上喊来这么多货车镇场子,实际上是一车不能拉太多阴物,只能蚂蚁搬家似得,一点一点给沉在河里的残骸搬回来。” “听说之前有司机图省事,拉多了船上的阴物,直接出车祸暴死,整个人都变成肉泥了。” 说着,他脸色格外阴晴不定。 而我听后,脸色变了变,已经呆立当场。 显然,水里的东西怨气冲天,普通人稍有接触,就因意外横死。 怕是经历了些诡异之事,才有人花大价钱请来抬棺人出手。 不过,无论是请来这么多货车,还是吃死人饭的抬棺人,这些钱足以证明棺中死者,身份绝不一般。 照他们这阵势打捞下去,我恐怕无法下水捞尸,又怎么找林沅? 很快,我把刚刚棺材出水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和汪强说了一遍。 末了,一些疑问也浮上心头。 我皱着眉头问道:“这年头要么火葬,要么土葬,偷偷摸摸水葬,是图什么啊?” “棺材主人都这么有钱了,还找不到一块风水宝地落棺?水葬还翻车了,怎么想都觉得是费力不讨好的事..” 说完,汪强像是想起什么,脸色骤然一变,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说法,你年龄小,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 我看向汪强,心里陡然一紧,总觉得这件事很不简单! ------------ 第83章 黄河九眼 见我神色紧张,汪强并没有含糊其辞,直言道:“之前,你也听师父说过一句偈语。” “黄河轮转通天道,阳间善恶皆断定。” 我点点头,目光深邃起来。 作为捞尸人,从小我就听我爹说过有关黄河的秘闻。 这条蜿蜒在中华大地的河流,承载着无数历史和传说。 其中辛秘随着一代又一代人,流传下来,同时又因各种意外,消失在世间。 而姜老头说的这句,偈语我并没有听说过。 难道说,还和这次出事的水葬有关? 汪强继续道:“传说中,黄河有九眼,直通九幽,是冥河入口。” “轮转通天道,就是说在‘九眼’水葬,能进入幽冥黄泉。” “更有说法,是人这一世,善恶皆定,都在生死簿上记载,想要轮回,得先去阴曹清算罪孽。” “可有些道法高深之人,能通过黄河‘九眼’,直通九幽之极,替死者洗刷罪孽,直接渡河投胎。这也是一些人,千方百计想要水葬的原因。” 说到这,汪强啧了一声,颇为不屑道:“你说棺材里已经形成‘尸怨’,此人多半横死,生前不知造了多少罪孽,以至于难以投胎。” “为身后事做这般打算,也是情理之中。” 我强忍心头不安,多嘴问了一句,“汪伯,你说的‘虎口荡’,莫非就是传闻中的九眼之一?” 汪强点点头,说他也只是听姜老头提起过。 但紧接着,他又摇摇头,说起心中真实想法。 他并不认为,现在有能人异士,身怀开启黄河‘九眼’,让死人直通冥河的本事。 只当是有些人受了江湖骗子的当。 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事,花了大价钱不说,还人财两空,连水葬的船都翻进了黄河里。 可听到这,我有些心事如鲠在喉。 三年前,我爹就下过一回‘虎口荡’。 至于做什么他并没有说,但那次回来后他像被抽干了精气神。 平日健壮如牛的人,躺了一个月才勉强恢复身体。 中途,我甚至以为他得了绝症,快要不行了! 现在听汪强这么一说,我总觉得我爹当年下的那趟水,不简单呐。 这时,汪强又眺望向河面说道:“我打听过了,打捞船似乎有高人指点,太阳下山就收工,绝不多呆一秒,难怪昨天夜里没碰上。” “咱们要找林沅,也只能天黑再说。” 说着,他和我商量一下,河道里这么乱,船来船往,我肯定不方便下水。 眼下,送葬船沉了这件事,上面还有人盯着。 听说是下了死命令,要确保不影响往来船只正常行驶,打捞船拼了命在干活。 再着急,也急不得一时。 旋即,我们就准备回去停车的饭店,到时间吃了晚饭再下河。 几分钟后,就来到停车的饭馆。 临近三点,小饭馆师傅还没上工,只有老板抱着茶缸子和隔壁副食店的大爷侃大山。 见我们停车给了不少钱,又要来吃饭,连忙给泡了茶,送了几盘花生瓜子,让我们担待些。 我们也不是什么讲究人,只是想找个地方歇脚,让老板不用管我们。 可刚靠窗坐下没多久,余光瞥见一群人走了过来。 紧接着,不停有人大声吆喝,让隔壁副食店大爷给拿香烟、槟榔。 这时,人群中传来刺耳的啐痰声后,有人开口不爽说道:“妈的,葛豪那小子运气怎么那么好,竟然排队临着他拉走一副棺材,听说大老板一出手就是两万的红包,真是走狗屎运了!” 另一人说道:“昨天拉了四副棺材,今天主棺也上岸了,葛豪今天撞上一副,还剩两副,也不知道谁那么好运能赶上趟。” “不过这趟活儿也不亏,出车费给一千呢,也就方队长想着我们,安排了这差事,等回去了,大家凑钱拿条中华孝敬他。”那人又说道。 我耳朵一动,这声音很是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下意识侧目看去,视线内,一名穿着紧身背心的男人正用嘴撕开一个小袋子,咬出一个槟榔。 我眼神微动,这不是昨天在桥上编排林沅的那名司机吗? 听他们闲聊,显然是在排队等着河里的沉船残骸出水。 更让人震惊的是,除了我恰巧碰见的那副棺材外,还有其他七副棺材入水。 也就是说,这次水葬的人数,远比我们想的还多,足足八人! 等我扭头,再想探听一些消息,这群司机已经晃晃悠悠离开,上车排队拉货去了。 我眉头一皱,看向汪强,把刚才听到的消息,还有我自己的猜想都和他细说一番。 他听后,也是神色失常,有种难以言说的惊骇。 迟疑片刻,他说:“千水,真照他们的说法,还有两副棺材沉水里,恐怕很危险。这种水葬的尸体很凶,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 “这下水的事...如果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咱们还是算了。” 他神色无奈又落寞,继续道:“林老师的事,这次帮不上忙...人情我再另想办法还。” 他话音刚落,我直接打断他说:“汪伯,我会下水,林沅的事儿,我躲不开。” 我咬着牙,眼前的情况很棘手,但接连而至的诡梦同样让我坐立难安。 我和林沅素昧平生,除了跳桥的瞬间,瞅见她惹眼的红裙和决然的背影。 连个照面都没见过。 可怎么会连做两个梦,和她有关。 同时,又诡异的和她父母有着同样的梦境。 无论哪一点,都得下一趟水寻找她的踪迹。 “你确定?”汪强很是惊异,继续劝说我道,“这事儿千万不能勉强!” 我点点头,让他不用太担心,要是情况不对,我绝不会勉强。 他这才放心下来。 接着,我俩就在小饭店里呆着,直到太阳下山,吃饱喝足后,再次步行上河堤。 果然如汪强打探的那般,打捞船正驶离通延桥,看方向是前往堰河码头去了。 而那些货车也陆续离开。 临走时,我还瞧见一辆车盖上了黑布,遮挡上面运送的东西。 心中不免怀疑,又捞起了一副棺材,不然何必遮遮掩掩。 我看原本热闹的河滩已经散去大半,就和汪强交代几句,准备下河。 很快,他就拨通了电话,让准备好的船只过来。 据他说,因为姜老头收我为徒,以后‘寿远白事铺’的业务可能就多了个捞尸的门路。 他也早早为我寻了一条新的捞尸船,虽然不如我家那祖传的,但绝对胜过那些铁疙瘩。 半个小时后,残阳只剩一角挂在天边。 河面上飘来一条小船,船体通体漆黑,在夕阳的照耀下,拉的老长。 汪强领着我来到河滩上,那条小船也缓缓靠岸。 汪强招手,和我介绍道:“这位是堰河码头撑船的船工,你喊袁叔就是,他水性极佳,也能当个帮手。” 接着又指向我,“这是小罗师父,和你提起过,” 说话间,船上的中年男人对我笑了笑。 我回望过去,发现他左眼眼角噙着笑容,但右眼纹丝不动,直勾勾看着我,盯着人有些发毛。 对视两秒,我才反应过来,他那右眼恐怕是假眼。 我连忙移开目光,以示尊重。 袁叔抬头看了眼天色,开口道:“太阳下山了,咱们上船吧,夜越深,水路越难走,底下的东西都出来了。” 我一听,脸色变了变。 这船工袁叔,似乎还挺懂行,并且还有几分模样。 汪强似乎看出我的惊疑,笑着说:“他也干过你们这行,不过年龄大了,下不了水,但撑撑船绝对没问题。”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原来是前辈,失敬失敬。” 袁叔摆摆手,客气一番后,我们就登上了小船。 一上船,我眼神一动,就看向船上角落,指着说:“这是从我家带来的捞尸杆?” “我想着你肯定有用,就提前备在船上,让老袁带来了。”汪强笑了笑说。 接着,袁叔双臂一振,就撑船划动,驶向河面。 他也是在水上吃饭的人,有很丰富的经验。 据他判断,今天天气大好,水流并不湍急,但打捞船在河道上行驶,会有些影响。 要是人在昨晚跳桥,一直没捞上来,多半会冲到下游一处沙洲附近。 我听后,点了点头,表示相信他的判断,先去沙洲附近看看再说。 莫约过了大半个小时,顺流而下,很快视线中出现一片沙洲。 可就在这时,船体哐当一下,开始不断震荡,像是水底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看向水面。 原本缓缓流动的水面,无风起波,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并且不断向外扩散。 浪花翻滚地越发激烈起来,冲击着船身,难以维持之前的平稳。 袁叔眯起左眼,盯了水面几秒,突然暗骂一声,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小罗师父,我们的船挂阴了,来了不少沉尸。” 我连忙扭头望去,翻滚的白浪中,是不是出现一团飘散的头发,悬浮在水面上,无比瘆人。 咚咚的撞击也不断传来。 我眼皮狂跳不止。 我看见不止一道身形,在水底滑过... 这趟水路,聚阴招尸了! ------------ 第84章 浮棺 水下的黑影游动速度越来越快。 连带卷起更为激烈的浪花,一浪高过一浪,不断冲击着船身。 饶是我这从小在船上长大的捞尸人,此刻也心有余悸。 这么大的浪,滔滔翻滚,绝不正常。 那些引来的沉尸,恐怕数量不少! 就在这时,船底似乎有东西撞了上来,袁叔的撑船杆伸入水中搅动,不断维持船身平衡。 杆子出水瞬间,一具僵直无比的尸体翻出水里,猛地被带到船边。 咚咚! 像是榔头砸在船板上,发出剧烈闷响。 那出水的尸体,一头撞在了后侧船尾,巨大的力量袭来,直接让小船在河面上打了个旋。 我心突突直跳,已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在蓬湾村的悬河附近,从未见过过沉尸敢追着船撞。 还是捞尸人的船! 眼前情况,颇有种不死不休的感觉! 我心里一凛,得给这些不知好歹的沉尸一些教训。 “袁叔你撑船稳住,我来对付这些跟上来的沉尸!”我冷声一喝,捡起挑尸杆,准备下狠手对付这些沉尸。 袁叔立马应了声,手中的撑船杆更是摆动频繁,尽全力在维持住船身的平衡。 此时,那具浪花裹挟的尸体并没有停下动作。 正不断冲撞着船身,似乎想把捞尸船撞沉。 我目光凛然,随时注意着水中的情况。 可漆黑的河道上,光线晦暗,视线特别差,尸体出现瞬间,又在浪花的掩护下,快速沉入水中。 好几次,我捞尸杆已经下水,眼瞅着朝尸体所在挑去,但很意外,次次都扑空了! 我登时额头冒起冷汗。 以前跟随我爹上船,看他捞尸跟打枣子似的,一杆子下去,定能找准尸体的水下位置。 几乎没有失手过。 可轮到我上手接过这挑尸杆,才知道他功夫多深! 不仅眼力要极为锋锐,更能在光线折射下,判断出这些沉尸的真正方位。 根本不是我这初出茅庐的半吊子能比的。 我眼皮狂跳,几次失败已经让我有些慌乱。 照这么下去,一旦这些沉尸跟时间长了,闻到活人味儿恋阳想上岸,唤起了凶性。 怕是会惊扰更多水里的东西围攻我们。 想到这,我强压下心中惊惶,当机立断必须解决撞船的这具沉尸! 我咬着牙说:“这沉尸还挺凶,怕是已经害了不少人有点道行了,我得给它下点猛料!” 汪强一听,脸色变了变,说:“那你小心,千万别勉强!” 我点点头,旋即掏出随身带着的匕首,毫不犹豫割开了一道口子。 我捏着指尖,滴了一滴血下去,然后快速含在嘴里。 捞尸人的血,天生带煞,凶过一般鬼祟。 寻常沉尸见了,不敢轻易靠近,唯恐避之不及。 而那些沾过人命,凶煞异常的狠角色,却是最爱这口煞气,会忍不住被引诱来,吞噬这滴人血。 而我,就是要把那具最凶的沉尸引出来。 一击毙命! 哗哗! 血滴入水刹那,响亮的游动声向四面八方散去。 围着船身的那些黑色阴影顿时褪去,视线明亮不少。 显然,一些沉尸感受到血中煞气,当即远离了捞尸船。 但周围的浪花翻滚并未减弱,反而比之前更剧烈了。 那具裹挟在浪花中的尸体,撞击船身更加频繁。 这股力量,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深呼吸一口气,看来和我猜测几乎无二。 这是一具害过人的沉尸,比其他鬼祟都凶! 而对付凶尸,我自然也有更残忍的手段。 就在一道撞击已至的刹那,我再次滴入一滴血珠。 那沉尸猛地浮出水面,一张脸狠狠磕在船沿上。 幽冷的月光下,照着那些泡得惨白的脸,正爆瞪着眼珠,直勾勾盯着我。 看这模样,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也不知怎么死在了河里。 更瘆人的是,尸体的嘴还张着,有拳头大小,像是在大口吞咽那滴落入水中的血。 明明已经是死人,但莫名让人有股阴狠的感觉。 与此同时,尸体的眼珠逐渐泛起诡异的红色,充斥在眼球中,变化越来越明显。 我脸色微变,这是吞了血,化煞成僵了! 我半蹲在船沿边,趁着沉尸浮出水面的瞬间,一把拽住他的头发。 准备做致命一击! 可沉尸也不是吃素的。 似乎察觉到不对,手中的尸体急速下沉,顿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我,差点栽进水里。 “想跑,没那么容易!”我几近狞声,心跳的特别快。 我卡在船沿一侧,整张脸憋得通红,使出最大力气拽住这具化煞凶尸,防止他沉入水底,逃之夭夭。 紧接着,捏在指缝里的‘镇尸钉’闪动寒光,狠狠拍进沉尸的天灵盖中。 嗤! 骨头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下一瞬,周围翻滚的浪花突然平息。 我的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人惊恐痛苦的抽泣喊叫! “放过我吧!” “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而我手中拽着的沉尸,原本僵硬异常,此刻搭在船边,竟然有种瘫软的感觉,不断朝水里滑落。 我心里一凛。 看来是沉尸的煞气破了,被完全镇住了,再也无法化僵! 我猛地拔出‘镇尸钉’,一股浓臭的液体喷射出来。 顿时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道。 我皱着眉头,再三确认周围水域平静,才松开拽住沉尸的手。 凶性这么大,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此刻没了煞气护身,尸体也就是一团烂肉,沉入水底,最后喂饱了一众河鲜,也算是报应。 我长舒一口气。 一旁,一直不敢乱动的汪强此刻凑了过来,连忙关心我,生怕我体力不支。 我向他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而撑船的袁叔也放下手中的撑船杆,靠了过来,从腰间递了个酒壶过来。 “里面是雄黄酒,碰了沉尸赶紧拔下阴气,别图懒生,到时候老了像我一样一身毛病。” 我接过酒壶刹那,这才感受到有股冷意,从脚底板不断朝天灵盖冒。 凉飕飕的,冷得让人忍不住打起摆子。 我赶紧咕嘟咕嘟灌了一口酒。 辛辣的味道里带着一丝甜味儿,顺着嗓子流进胃里,还有雄黄特有的气味在鼻尖萦绕。 我舔了舔嘴唇,袁叔干过捞尸的行当,准备挺周全。 这壶酒居然是少见的黄酒,还温在酒壶里,就这么一口,身上那股寒气很快被驱散。 腹中升起的暖意,不断向四肢百骸蔓延,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 我道了声谢,就把酒壶递了过去。 袁叔还有些迟疑,让我多喝几口,把阴气彻底逼出来,免得坏了身体。 言语中,还有些担忧。 显然,他这个年龄无法下水,和早年一些措施没有做全有关。 生怕我捞尸也留下后遗症,后半辈子就没有吃饭的手艺。 不过,我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再喝下去,黄酒后劲大,醉晕了溺死在河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绝不能耽误正事啊。 客气推辞一番,袁叔也不再多说,撑着船继续朝前开。 不断与远处的沙洲拉近距离。 莫约过了十来分钟,汪强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耳边还传来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千水,你看前面!” 月光洒在江面上,水波粼粼,静谧非常。 而前方不远处,竟然出现一片浓郁的血色! 血色的范围似乎在扩大,还不断冒着水泡,像是沸腾一般。 这时,江面刮起一阵妖风,我仿佛闻到一股血腥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顿时,有种心里发毛,头皮炸裂的惊悚感漫延开来。 我皱着眉头看向远处,连忙说道:“袁叔,别靠近!” 船立刻停了下来! 我们仨齐齐将目光投射向那片水域,神情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好端端的堰河,怎么会有血迹漫出来?是刚死人了,血水还未消散?” 我感到十分疑惑。 这片沙洲在河道中间,罕有人至,就算钓鱼游泳,也不会离开岸边这么远。 突然冒出这么多血水,显然很不正常。 汪强看了几眼,面色一沉,肃然道:“死人的血不会凝而不散,这是尸怨!” 形近似血! 尸怨! 我的心开始突突直跳,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凝聚尸怨的阴物鬼祟,都是极难对付的。 莫非又是哪个沉尸拦路,想上船找替死鬼? 思索间,那片像鲜血染红的水域沸腾得更剧烈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水里钻出来似的,不停裹挟着这股怨气在水中激荡。 我无比紧张,把腰间布袋的镇尸驱邪之物,全都捏在手上。 匕首也举了起来,准备随时应付眼前诡异的景象。 就在这时,水面像是被利器划开。 那片血红,从中间分出一道痕迹。 紧接着,有东西缓缓冒出头。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我几乎屏住呼吸,内心无比紧张。 已经防备着有沉尸要来袭击小船。 “我草!这...这是浮出了一具水棺!” 一旁,袁叔突然大吼一声,撑船杆吓得直接拍在水面上。 我心里打了个激灵,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视线内,从水中浮出一具通体漆黑的棺材,漂荡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我感到无比惊讶,甚至有些不可思议,“棺材落水,怎么会浮起来?!这...这...这不可能!” ------------ 第85章 碎魂锤 那具浮出水面的棺材刚冒头,我立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景象太诡异了,直接让我们三人说不出话来。 甚至,汪强和袁叔这种见过世面的人,也呆立当场。 “这棺材不对劲...千万别靠近!”汪强沉声说道。 他整个人面色无比凝重,直接从身上的背包掏出陶罐。 掀开盖子一股浓腥味儿飘了出来,他没有犹豫,直接掷入水中,砸向那副棺材。 只见陶罐入水,渗出一汩液体,和那片血色开始相融。 忽的,棺材周围漫开的血迹肉眼可见开始凝聚。 眼瞅着,水面诡异的沸腾之势也在减弱。 “撒了罐狗血下去,水面的异动平静不少,果然是尸怨!”汪强看了几眼,笃定说道。 我也看出那片血迹的变化,很显然,如此异动就是尸怨造成的。 而克制阴邪之物的狗血,起了大作用! 我盯着远处水面,看了几眼说道:“棺材尸怨极重,很快会引来阴物,得绕过去!” 我看向袁叔说:“撑船离远点,从另一侧绕到沙洲。” “好嘞!” 袁叔立刻摆动起撑船杆,调整捞尸船的位置,准备朝另一侧驶去。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 撑船杆下水后,几次奋力拨动,竟然无法调整小船的方向。 隐约间,还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老汪,船好像不对劲儿,走不动道了!” 袁叔话音刚落,捞尸船周围的河面上竟然泛起一道漩涡。 水流的方向立刻受到影响,裹挟着捞尸船,开始在河面打转。 顿时,袁叔脸色大变,颤声道:“水面打旋儿,再这么下去,船要翻了!” 我心里一惊,刚想开口说话,可瞥见一道身影在远处的沙洲岸边。。 那道身影身穿长裙,在夜风的吹拂下,裙摆摇曳,颇有些风情。 远远望去,那窈窕身姿还有些眼熟。 我心里打了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 那好像是林沅? 这样万里挑一的身段和打扮,我印象太深刻了! 我大惊失色,立刻开口指向远处道:“林沅好像在沙洲上!” “哪里,在哪里?”汪强连忙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又道,“没有啊?” 就那么恍惚一瞬间,林沅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沙洲上那些树影被妖风刮得晃动,看上去阴森森的。 我眉头紧皱,心里有些慌乱起来。 难道是太紧张,产生了幻觉? 可不容我多想,眼前的情况越发危急起来。 水面的漩涡不停地搅动船只,巨大的力量开始裹挟小船。 我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眼瞅着船指不定就要翻在河里! “汪伯,水里这些异动恐怕是那棺材引起的。” “不仅无法脱身,还想拉我们下水,得想想办法!” 我满脸焦急看向汪强。 自从这棺材出现,河面就突生波澜。 说不是因它而起,都没人相信。 眼下,想要彻底脱离危险,源头肯定要从这副诡异的棺材下手。 汪强眼神一凛,道:“我倒是带了镇棺之物,但船过不去,距离这么远,也是有心无力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向远处看去,估算了下距离。 要是我下水游过去,倒是有机会接近棺材。 想了想,眼前似乎已是绝路,我当机立断道:“东西我给,把棺材镇住好开路!” “不行!太危险了!”汪强疯狂摇头,立刻拒绝了我的提议。 “汪伯,再耽误下去船翻了,咱们仨都要折在水里,那才是真危险!” 我来不及解释,直接点明利害关系。 “可...”汪强还在犹豫。 我眼神坚定看向汪强,与我对视瞬间,他好像看出我的决心。 迟疑一瞬,就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色钉锤。 锤头上面,篆刻着一些米粒大小的神秘铭文,锤柄暗红泛光,看上去有些油亮,像是涂了一层桐油。 “这是师父传给我的‘碎魂锤’,砸掉棺材一角,再狠的凶尸也蹦不出棺材。”汪强把巴掌大的小锤放进我手心,无比郑重。 接着又道:“你要是遇到危险,先保命,这些身外物也没那么重要,切记!” 我喉结滚动,有些紧张吞了几下口水。 这可是握住了大家的身家性命,能不能安全度过这诡异的河道,在此一举!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汪伯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我脱下上身衣服,穿上我爹留下的褂子,把家伙什挂在腰间,扑通一下就跳进水里。 入水瞬间,我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惊惶。 这河水,太冷了! 温度低得不正常,完全像游进一条冰河。 刚游出几米,冷意不停朝身体里窜,让我的速度猛地慢了下来。 甚至,有种寒意透进骨子里,冷得我牙关都开始打颤。 我咬着牙,拼命向前游动,浮棺静静躺在前方三十来米的位置一动不动。 可就这么点距离,也让我觉得仿若天堑般遥远。 而在体力巨大消耗下,我脑子也觉得嗡嗡的,莫名有种轻微的眩晕感。 视线内,那具浮棺越来越模糊了。 周围原本江风呼啸,此刻也安静无比,似乎在我下水那一刻,有些东西藏了起来,不动声色伺机而动。 月光洒下来,照在河面上反射不出半点光,完全沉入深渊般的河底。 我心里猛地升起一种错觉,河面好像变得诡异起来了。 哗! 就在这时,突然卷起一道浪花,猛地冲击在我身上。 原本游动向棺材,距离拉近不少。 可一道浪打来,我只能维持住身体平衡,眼看着竟被这股力量推远。 而这时,棺材也在向我反方向漂动,看那方向,竟是向沙洲而去! 见状,我心里有些发怵。 总觉得这棺材似乎和我们作对似的。 我们要去沙洲,它拦着,我下水要镇棺,它又躲开! 总之,绝不让我如愿! 我心里也升腾起一丝怒气,双腿一蹬,如游鱼般追了上去。 原本随波漂流的棺材,此刻起起伏伏像是在抖动,激起不小的涟漪。 可下一瞬,更让我心头一寒。 抖动的棺材里,竟然飘散出许多纸钱,散落在水面上。 颇有一种豪掷千金的感觉。 与此同时,我感觉水里的温度骤然降低几分。 阴冷的已经有些不正常。 甚至,河里的水流变得更为快速。 等我回过神,赫然发现水面下藏着巨大的阴影。 那些纸钱开路,在棺材周围引来了许多东西,把我团团包围! ------------ 第86章 新娘 水下好似有东西在盯着我。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人心口咚咚直跳,都快从我嗓子眼蹦出来。 本就诡异的江面,出现棺材,又抖出纸钱,鬼晓得招来了什么东西。 我心头一凛,彻底警觉起来。 不能再让这些东西靠近! 我把匕首抽了出来,然后猛地扎进水里。 下潜了大约一两米距离,便悬停在水中。 月光照在水面上,朦朦胧胧,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适应水中的黑暗。 意外的是,随着待在水面下的时间越长,我的视线越清晰。 我能清楚看见远处那片聚集的阴影到底是什么! 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水面上铺着一层纸钱,水面下则汇聚了数十条大鱼。 说是鱼,有些不足以形容它们的怪异、邪恶。 它们个头极大,每条至少有半米长,凸起的眼珠在两侧暴瞪,红彤彤的,像染了一层血。 更骇人的是,肥厚的嘴唇后面闪动着锯齿般的獠牙,看上去能嚼骨吞肉,无比凶戾嗜血。 好消息是,这诡异的棺材没召来河中阴邪鬼祟之物。 可坏消息是,这些怪鱼恐怕是我爹曾和我交代过的一种难缠活物——吞天龙王。 这玩意儿生长在黄河水域,传说中能生长十几米。 最爱食腐肉,河底的沉尸对它来说是最美味的大餐。 若是有活人不幸落入这种怪鱼口中,让他尝到人肉滋味儿,甚至敢袭击江面上行驶的船只,来获取一顿饱餐。 因此很多在黄河讨生活的人,自古对其有种恐惧崇拜。 认为这是龙王的化身,赋予其极为神秘的身份,甚至认为其修炼成精,可吞天地。 我爹曾交代过我,若是遇见这些怪鱼,千万不能让它们尝到人血的滋味儿。 反而要先下手为强,让这种具有一定智慧的鱼类先产生恐惧,才有机会脱身。 我在小时候曾见过我爹对付过‘吞天龙王’,个头比这大了有三倍,力量无比巨大,差点给捞尸船撞翻。 我爹下水几番搏斗,险象迭生,才给怪鱼斩于水中,还蓬湾村水域一片太平。 眼下,这些‘吞天龙王’出现在眼前,我心里蒙上一层阴霾。 就在我愣神片刻,那些怪鱼似乎察觉我下水,竟然有几头冲着我飞快游了过来。 哗的一下! 像是几道疾驰的飞箭,怪鱼闪动带着寒光的獠牙,向我撕咬而来。 我陡然一惊,被吓得不轻。 几乎瞬间,已经和怪鱼的距离近在咫尺。 逃是逃不开! 眼瞅着要被袭击,我心中猛地窜起一股凶戾杀意。 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制服‘吞天龙王’,就是要以雷霆手段斩杀,才能吓退鱼群。 心里打定主意,我的身体也跟着动了起来。 见一条怪鱼冲了过来,猛地一侧身躲过袭击。 紧接着,扭身一动,手中的匕首从怪鱼腹中穿过。 怪鱼感受到疼痛,疯狂扭动身体,卷出一道道水花。 旋即,水中散出一丝血迹,不断向外扩散。 而另一条紧随而至的怪鱼身形陡然停顿一瞬,像是被震慑住一般。 再也没有刚才的狠厉。 我眼睛一亮,心知我爹说的没错,这鱼真的会害怕! 我也不是吃素的,决定乘胜追击。 我像是杀了十年鱼那般心狠手辣,直接向前游动,靠近向我冲来的另一条怪鱼。 又是一刀,从鱼腹扎过,血迹再次蔓延开来。 接连两条鱼毙命,那些鱼群终于意识到不对,它们似乎惹上了狠角色。 不一会儿,水下的阴影顷刻间散去,只剩我一个人悬停在水中。 再三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动静,我才向前游去。 而随着鱼群退散,我发现原本浮在水面的棺材,开始缓缓下沉。 顿时,我心中有了猜想。 看来刚刚那棺材浮出水面的诡异景象,是这群怪鱼在托举着。 我心神一动,没有阻碍,此刻正是镇棺的好时机! 很快,我就靠近了那具棺材。 借着投入水里的月光打量了几眼棺材。 我发现,棺材是上等柳木做的,十足的聚阴养魂之物。 表面的漆色也很醇厚,显得高贵非常,似乎和之前那具出水的豪华棺材,出自同样手笔。 我琢磨着,估计就是之前那批去‘虎口荡’水葬的棺材之一。 想到这,我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棺主人想水葬,怕是生前横死,死后难以投胎,才想到如此办法寻求一线生机。 可惜出现的不是时候,挡了我们的路。 为了防止意外,我只能使用雷霆手段,镇住诡棺再说。 靠近棺材后,我也没有丝毫犹豫。 直接掏出汪强递给我的‘碎魂锤’,扶住棺材盖上一角,就开始用力猛砸下去。 砰! 颤动的震感从虎口传来,原本厚重的棺材竟然在这小小锤头的作用下,有种开裂的感觉。 显然,镇棺的力量展露无疑。 我不敢停下手中动作,接连几下,狠狠地猛锤棺材角。 咔嚓! 一片木屑碎片落在我手中。 我心中一喜,察觉到成功了! 砸断棺材一角,这棺材里的尸体再凶,也无法兴风作浪了! 我不自觉松了口气,这才感觉肺里的空气要挤干了。 向手臂上的猪肚子换了气,才舒服些。 而这时,棺材也在不断下沉,和我越来越远。 我不再停留,当即向水面游动。 就在快出水时,我下意识朝水底多看了一眼。 忽的,我的心颤动了一下,骤然升起山崩海啸般的恐惧。 不知何时,沉向水底的棺材突然开棺。 棺材盖漂离远去。 一道身影从棺材里浮了出来。 那身影,身穿大红衣裙,凤冠霞帔,绣着囍字... 我猛然意识到,这是一副新娘打扮。 我的心,瞬间凉透了! 无论如何也没想明白,明明镇棺成功,怎么下沉的棺材突然开棺! 还让里面的尸体跑了出来! 更让我心寒的是,那尸体上浮锋锐速度越来越快,距离我越来越近。 我有种错觉,她,似乎是冲着我来了! 她冲着我来了! 我转身拼了老命开始向水面游去! ------------ 第87章 背靠背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瞬间,我疯狂向水面游去。 可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始终无法逾越。 周围的水流不断冲击我的身体,让我无法上浮。 隐约间,还有种被激流裹挟,要坠入河底的错觉。 我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眼前情况极其危急。 这里距离捞尸船还有些距离,汪伯和袁叔恐怕也没注意到我。 这样下去,只有我一人面对,连个帮手都没有。 短短几秒钟,我心中的恐惧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我下意识看向河底方向。 让我心头更寒的是,那出棺的女尸不见了,就这么几瞬呼吸间,完全消失。 她是被水流冲走,还是卷入河底? 方才她似乎冲我而来,怎么又转眼不见? 我浑身冷汗直冒,思索再三,才安慰自己。 看来是惊惶中产生了错觉。 也许只是封棺出了问题,女尸才意外出棺。 和我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思索间,我强行把刚才那惊悚的画面从脑海中甩出去。 开始专心朝水面上浮。 月光映射下,有微弱的亮光指引,我屏息凝神开始浮潜。 集中注意力好几息后,突然,我感受到异样。 脖子后面痒痒的,有种酥麻的触感,不断攀升。 紧接着,一层冰凉、丝滑的触感贴了上来。 那触感,像是身上裹着上好的丝绢,不断滑动在身体上。 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 就这么一眼,让我整个人头皮乍起,心惊胆颤到极点! 一个女人正靠在我背后,和我背对背紧挨着! 那冰凉、丝滑的触觉,正是一身喜服质感带来的。 背对着我的那道身影,青丝散乱飘荡在水中,像一团乌黑的海藻,疯狂舞动。 偶有几缕,顺着水流划过我的耳后和脖颈,痒感顿生,让人感到惊悚无比,又有种莫名的刺激。 我整个人都在颤抖,这女人就是刚刚破棺而出,穿着喜服的那具尸体! 我原以为她消失不见,没想到和之前的预感一样。 不知何时,她已经浮在我身后,和我背靠背挨着不动。 我咬紧牙关,吓得脑袋都有些空白。 余光瞧着女尸,身体传来真实的触感。 无不在提醒我,她来了! 她真的来了!就是冲我来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哪儿还敢在水里多停留一秒! 当即一蹬腿,使出浑身所有力气拨动水流,朝上游动。 可这具诡异的尸体哪里肯放过我。 我摆动身体的同时,这具女尸就像有感应似的,紧贴在我身后,半点不带甩动。 只游动小段距离,但给我的感觉背后仿佛压了千斤巨石,挪都挪不开,累得都要抽筋了! 那种感觉,别提多绝望了。 眼看头顶上透了些光,距离水面触手可及。 耳边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像是有东西贴了上来,忽然触碰了最敏感的地带。 “罗千水...救我!”幽幽的声音突然语调变得尖锐刺耳。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开始眩晕,耳边更是传来连续不断的鸣音。 这是在水里,怎么可能听见声音? 我心有恐惧,都出现幻听了! 可就在我愣神一瞬,双肩同时感受到一股巨力,猛地压了上来。 我的身体不自觉向下一沉,根本不受控制开始下坠。 一瞬间,我脑子已经完全空白。 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瞬息间下沉好几米,我才回过神,内心惊惶想要挣扎,但身体完全僵硬住,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甚至,我想扭头看向身后,都做不到! 可身体的触感不会骗人,我明显感觉到那女尸贴得更紧了。 甚至,能感受到喜服包裹下,那藏住的曲线。 随着不断坠入河底,我浑身冷汗直冒,肺里最后一口气也快被挤压干净,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忍不住回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汪强交给我‘碎魂锤’,一旦砸下棺材一角,再凶的鬼祟也会被镇在棺中,绝不会诈尸。 可这具女尸竟然破棺而出,向我索命。 根本防不胜防! 想到这,我的视线已经完全模糊... 只有肩膀上的巨力让我不断下沉。 当意识只剩最后一丝时,我预感到死亡临近... 黑暗完全笼罩在我身上。 恍惚间,我听到嘈杂的声音,像是有脚步声向我奔来,急切又坚定。 “千水,别怕,别怕。”轻声的呼唤在耳边传来,缥缈幽远。 顿时,我感觉身上轻飘飘的,一股温柔的触觉包裹着我,让我安心不少。 就这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感受到嗓子一甜,有什么东西从我胃里顶了出来,逼得我不得不张嘴。 狂呕一阵,我才感觉活了过来,意识也渐渐恢复。 下一瞬,两张脸杵在我面前,浮现极为焦急担心的神色。 正是汪强和袁叔两人。 汪强扶住我的肩膀,不停给我顺着气,眼看都快急哭了,说:“千水你总算醒了,快吓死我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环视四周,发现好像已经身在沙洲。 确认自己还活着,才缓缓开口道:“汪伯,我这是怎么了?” 汪强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说:“你下河没多久,将看见棺材沉了,水面也平静不少。” “原以为你已经解决了那些阴物,谁曾想,等了好久也没见你出水,我和你袁叔才意识到不对。” “等撑船过去,你已经没了踪影,我们还以为...你溺死在水里!” 说到这,他脸上的惊惶神色不加掩饰,甚至有种无法掩盖的绝望。 “确实发生了不少事...可我又怎么上岸来到沙洲的?”我忍不住问道。 这时,一旁同样担忧的袁叔脸色变了变,惊愕道:“小罗师父,你不知道自己怎么上岸的?” 我迷茫地摇了摇头,印象里,只有坠入河底的记忆。 袁叔和汪强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惊惶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安。 迟疑片刻,袁叔开口道:“你始终没出水,我们担心的要命,就在我准备冒险下河时,你自己浮上水面...”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眼底满是惊骇。 “背上,还驮着一具女尸...然后就游向了沙洲。” 说着,给我向远处一指。 我侧目望去,那具破棺而出的女尸正躺在不远处。 在我转头一刹那,她的脖子也微微扭动,偏了过来,直勾勾看着我。 我心头猛地一跳。 我背着尸体上岸了?她没害死我? 这怎么可能! ------------ 第88章 林沅 一时间,我惊疑非常。 整个人完全愣住,好一会儿才消化汪强和袁叔说的话。 也就是说,在我失去意识后的那段时间,我从水中浮了起来。 还背着尸体上岸了... 我深呼吸几口气,平息心中的不安和恐惧,重新厘清头绪。 我只记得,下沉时有股力量压在我肩膀上,才害得我坠入河底。 想到这,我赶紧摸了摸肩膀,按压几下后,有明显的酸痛感传来。 我拉下褂子一角,眼前赫然出现几道乌青的指印。 汪强脸色一变,说道:“这么重的阴气,这是被鬼拍肩了?” 说完,他不等我回话,就从背包里掏出指节大小的一物,猛地揪开盖子。 紧接着,火星子的微光冒了出来,我才发现汪强拿出来一个火折子。 他面色凝重,拿着火折子对着我肩膀上的指印烫去。 接触一瞬,又很快移开。 我能明显感觉一阵刺痛传来,伴随着还有向四肢百骸流动的温热,身上暖烘烘的。 而那道指引留下的乌青,颜色变淡 猛地打了个寒颤,精神一下放松不少。 汪强长舒一口气,说:“鬼拍肩,盖命火,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就见鬼了。” “给你命火重新引回来就没事了。” 我脸色一白,想起一件事,对着汪强又拉下褂子,露出另一边肩膀。 同样的,那里也留有一处乌黑的指印。 汪强眼神沉了下来,语气无比紧张,“两边命火都被盖了,你还没事,真是命大!” 他如法炮制,又用火折子给我引回命火。 这下两肩上的阴气拔除,我章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觉身体彻底被掌控回来。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袁叔神色也是严肃无比,苦口婆心说:“小罗师父,你背尸浮潜,是忘了捞尸人的规矩,没拿捆尸绳绑着?” “这让死尸搭肩,指不定哪天就当替死鬼了,千万要小心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反应过来,袁叔这是误会了。 以为我是捞尸的功夫没练到家,连捆尸都忘记了,才让‘鬼拍肩’盖了命火,晕了过去。 我心里乱作一团,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鬼拍肩’后,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我默不作声,汪强以为我心情不好,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说: “你袁叔也是关心你,他吃这碗饭,知道其中险恶,你太年轻,要是稍不注意出事,我们后悔都来不及。” 我勉强笑了下,说:“我明白,只是水里的事,有时候说不清,尤其这尸体...” 说着,我下意识朝那具女尸望去。 她依旧偏着头,直勾勾盯着我。 只是不知何时,那张艳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勾起诡异弧度,似笑非笑。 这诡异的神情,似有魔力一般,盯着看了一眼,我心惊胆寒。 额头泌出豆大的汗珠,冷汗也浸湿了后背。 我喉结滚动几下,才艰难开口道:“我明明用‘碎魂锤’砸了棺材一角,可这女尸却破棺而出,我根本没想到会这样!” “什么!怎么可能!” 这下,轮到汪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没有废话,直接拿出‘碎魂锤’和兜里棺材盖裂开落下的一角柳木。 汪强接过东西时,指尖都有些颤抖。 这离奇的一幕,完全给他吓到了。 翻来覆去看着锤子和木片,汪强额角已经滚落豆大的汗珠。 而袁叔看了看我,又看向远处那具女尸,脸色也是阴沉至极。 末了,汪强咬着牙说:“这事儿已经超出我们控制范围了,绝不能再勉强,直接上岸回去!” “是啊,老汪虽说做白事有些手段,但能在水里诈尸的东西,绝不寻常。姜师父不在,谁都不敢打包票能对付这些东西...”袁叔也赞同汪强,示意眼下情况已经不受控制。 他们这么一说,我也是一脸凝重。 别说找林沅,我们能不能安稳脱身都是个问题。 尤其,水下的那种窒息和绝望,我再也不想感受第二遍。 现在有机会远离这些,并非坏事。 到时候做好万全准备再来一探究竟,也是对所有人负责。 想了想,我点点头,说:“那女尸处理一下,咱们就坐船离开。” 很快,我们仨就达成共识,先给尸体镇住,以防闹祟。 之后,也放弃寻找林沅,林老师那边汪强会去解释。 我又缓了几分钟,恢复好力气,便一起朝女尸走去。 汪强虽说不如姜老头本事大,但也是干了很多年的白事先生。 对付一具上岸的女尸,还是有些手段。 距离女尸三四米远时,他猛地停下脚步。 不疾不徐从背包拿出罐子,捏了什么东西,朝天上一扬。 我一看,就知道是香灰。 这玩意有辟邪作用,这样即使女尸带着煞气,也能阻挡一些阴魂聚集。 而凑近了些,我总算看清那女尸的相貌。 女尸看起来很年轻,莫约二十上下。 乌黑的头发及腰,披散在背后,凌乱中有种破碎的美感。 而她的五官更是出乎意料的美,一双眼睛暗含水波,含有春色般荡漾。 翘挺的鼻子,殷红的薄唇,我甚至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 要不是她嘴角那抹瘆人的笑意,怕是这张脸,让人多看一眼,都舍不得移开。 只是,这么年轻的女孩,不知因何去世。 身上这副打扮,凤冠霞帔加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人给她做了冥配。 我心中暗自摇头,红颜薄命,真是可惜... 就在我打量女尸相貌时,汪强已经撒完香灰,给女尸包围起来。 紧接着,又点了三支供香,还有一沓纸钱,边烧边喊,像是给孤魂野鬼上供,让其快快离开。 直到供香燃尽,汪强才招手继续靠近女尸。 可刚一抬脚,那女尸突然起身,直直坐起,正对着我们。 顿时,我整个人头皮炸起,冷汗止不住的冒出来。 诈尸了! 我们三人完全被眼前景象吓懵了,可这还没完。 更让人感到惊悚的一幕发生在眼前。 女尸缓缓抬起右臂,指向远处的林子。 我下意识看了过去,目光落在一处树后。 那里出现一道人影,背对着我们,长发及腰,红裙飘荡。 我汗毛倒立起来,那不是昨夜跳江的背影吗? 是林沅! ------------ 第89章 阴宅 不等汪强、袁叔反应,我直接向沙洲深处的树林跑去。 很快,就来到刚才那抹红裙停留的位置。 夜风拂过,树林深处传来树叶飒飒响声,扰的人心烦意乱。 而眼前那抹红影,早已消失不见。 我看向四周,没有看见半个人影,也没听见其他动静。 就这么眨眼功夫,林沅又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心中惊疑不定。 这是第二次了! 那具浮棺出现时,我就看见沙洲上,林沅一闪而过的身影。 而这次,女尸突然诈尸,指向的方位,林沅再次出现! 一而再,再而三,总不可能是我眼花吧?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汪强和袁叔也赶了过来。 “刚刚我好像看到个人站在这里?”汪强语气有些犹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对对,我也晃了眼,看见个女人,还穿着红衣服。”袁叔也补充道。 这下,有其他人也瞧见,总不能见鬼了吧。 沉吟一瞬,我开口道:“如果大家都看见,那我可以确定,林沅或许没死...” 汪强一愣,脸色明显一变。 袁叔则是满脸疑问,说:“没死?你是说跳桥的那姑娘,咱们今天要找的正主?” 我点了点头。 可汪强神色明显紧张起来,声音沉了几分,说:“不可能吧,通延桥离沙洲这么远,林沅能活着上岸?水性再好也做不到啊。” “常理来说,应该是这样,但咱们一路上碰见的怪事还少?也许水里有什么东西给她带了过来也说不定。” 我心头狂跳,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一切,同样离奇异常。 在外人看来,是我背着女尸上了沙洲,可实际上,我完全没有印象。 也许林沅也是如此呢? 她被水下某种神秘力量,送来了沙洲,以至于那些救援队碰见她时,还看她喘气儿,认为她还活着。 并且,我们也追随而至,恰巧遇到她的踪迹。 听了我的话,汪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猛地抬头,说:“千水,女尸诈尸也指向这里,我觉得这一切太诡异了,咱们不能再追了!” 说着,汪强也说起自己的顾虑。 在我跑向树林时,他已经用符纸将女尸镇住,一时半会不会作祟。 但这一切变化的太快,原本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林沅平安无事,可眼下,他心里很不安。 事态超乎他的意料,完全失控了。 没有姜老头坐镇,他实在不敢冒险。 我听了他的顾虑,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不断打量着树林深处。 就这么一眼,我的耳边隐约间传来颤声哭泣,还有急切的求救声。 救救我—— 没时间了—— 我猛地想起和林沅有关的梦境。 我忍不住心头一激灵,如果不救她,真出了什么事,她会不会缠上我? 想到这,我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见我脸色不对,袁叔开口说:“小罗师父,你没事吧?” 我缓缓摇头,凝思片刻,说:“汪伯,既然林沅出现,我们得去看看。” “这是岸上,不是水里,哪怕有什么事,我也不是孤军奋战,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说着,我看向袁叔,他只是来撑船帮忙的,让他一起冒险倒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我又说:“袁叔只是撑船,这很危险,这事不必勉强跟着我们。” 我话音刚落,袁叔连连摆手,说我们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跟着我们反而安全。 一旦落单,指不定遇见鬼祟,他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而汪强也盯了我好几眼,见我神色坚定,他面色无比凝重,说:“既然你有了决定,那咱们就去看看,但最多一炷香时间寻找,之后,我也不能确保咱们安全。” 我点点头,商量着就这么办。 说完,汪强也不含糊,掏出一枚铜盏,倒进去一些油亮之物,又捻了一根灯芯。 火柴一划,猛地冒出火星,微光照亮了方寸之地。 “这是师父供神用的香油,点燃后能驱邪避煞,百鬼莫侵,但就这么一点,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之后无论找没找到林沅,都不能再继续了。” 汪强交代着,直接抬腿在前领路,朝树林深处走去。 油灯微弱的亮光照着前路,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一股子寒气在朝脊梁骨里窜。 几步路的距离,激得我头皮发麻,汗毛倒立,陷入不寒而栗的感觉无法自拔。 隐约间,前方小路还升腾起斑驳的雾气。 更在这幽暗的林间,平添一丝瘆人的氛围。 莫约燃了一半灯油,汪强猛地驻足,指向前方说道:“千水,前面是不是有个宅子!” 我循声望去,雾气里面若隐若现一座黑漆漆的庞然大物。 我双眼微眯,盯着前方,借着透过树林的微弱月光打量几眼。 那黑漆漆的庞然大物四四方方,说是宅子,但一眼看去,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耸立在那里,有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和阴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我又多看了几眼,总觉得不对劲。 突然,袁叔轻轻咦了一声,开口道:“这宅子建的方位怎么这么奇怪。” 他话音刚落,我脑海如灵光一闪,猛地反应过来为何我觉得奇怪了。 这宅子修的坐北朝南,和阳宅完全相反,是一座建在地面上的阴宅! 我心里咯噔一下,沉声道:“是宅子,但却是一座阴宅!” 汪强扭头看向我,眼睛瞪得浑圆,声音都哑了,说:“阴宅?” 接着,汪强又转头自己看向前方。 几秒后,我看见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 显然,他也看出些门道。 “河上建阴宅,这是不要命了吧!轻则后代短寿,重则断子绝孙,简直无知到极点!” 汪强说着,甚至有些愤怒。 “汪伯,林沅她不会进阴宅里了吧?”我忍不住想到最坏可能。 “这...” 汪强还未开口,突然见他眼珠爆瞪,看向前方。 我被他表情吓得一愣,也看了过去。 那抹身穿红裙的背影再次出现,就在阴宅正前方。 而她似乎在等我们,缓缓转身,终于看了过来。 等我看见那张脸,整个人都觉得眩晕起来。 出现了我根本无法想象的一幕... ------------ 第90章 鬼雾 那张脸露出来前,我对林沅的印象,只有跳桥时那抹决然背影,和黑夜中随风舞动的红裙。 偶有听说,她年轻、貌美,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以至于出事后,哪怕只见过一面,也有无聊的围观人群嘴碎编出些桃色新闻。 我也忍不住想象过,红裙之上那张脸究竟长什么样,清秀可爱,美艳动人,英气飒爽,冷若冰霜... 可当她转过身的一刹那,我瞧见那张脸的瞬间,被震惊到几乎失语。 春水含波的双眸,翘挺的鼻子,殷红的薄唇,面容堪称绝色,让人移不开眼。 那张脸,和破棺而出的那具女尸竟然完全一样。 我倒吸一口凉气,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到底是林沅,还是女尸回煞诈尸了! “汪伯,袁叔,你们看见了吗?”我哆嗦着问出口,身子也不自觉发颤,想要再确认眼前景象是不是真的。 等待的这一瞬呼吸,我多么希望是自己眼花,产生幻觉了,可下一秒,这唯一一点希望破灭了。 “看见了!”汪强和袁叔几乎异口同声,语气还有难以抑制的惊恐。 汪强又说:“咋和那女尸长一个样!” 显然,这一幕已经超出想象,我们在场每个人都惊骇到了极点。 我眼皮狂跳,喉结滚动,碰了碰汪强的肩膀,紧张地说:“汪伯,师父有没有教过你辨别鬼祟啊?这到底是人是鬼?!” 问完,我浑身冷汗直冒,心情无比复杂。 无论答案是人是鬼,我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汪强沉默了好几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余光瞥去,见他那张平日和善带笑的胖脸已经愁绪遍布。 片刻后,他几乎咬着后牙槽吐出几个字,说:“非人非鬼!” “啊!”我差点被口水呛死,忍不住发出疑问。 紧接着,我和袁叔都将目光投射到汪强身上,想看他到底看出了什么端倪。 汪强沉吟一瞬,无比笃定道:“你看月光下,她影子消失了,这是撞祟了!” “说是人,她身上有鬼祟,说是鬼,又喘个气儿。” “可时间长了,阴气侵身,活人也变死人了!” 我连忙朝林沅脚下看去,地上有光影闪动,但她的影子却像藏起来,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我回过神来,这才琢磨出一些头绪。 林沅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怕是鬼上身后,才显得诡异。 我刚想开口,可下一瞬,心里猛地一机灵。 林沅深深看了我们所在的地方一眼,头也不回进了那座鬼气森森的阴宅。 “卧槽,她还进去了!”我心里一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一旁,袁叔这会儿脸色也咔白,看向远处,眼神闪烁着恐惧。 他犹疑一瞬,开口道:“这沙洲太邪门了,跳桥的这女孩救不得,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才是。” 这下我终于不再勉强,连连点头。 从看清林沅相貌的那一瞬,我心中的震惊和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 根本没有料到是眼前这样的景象,也没有胆量再探究下去。 就算那诡异梦境带来的阴霾萦绕在心头,但量力而行才是上策。 说着,汪强也不废话,举起手中油灯转身就准备朝原路返回。 呼呼!.. 可就在我们三人扭身瞬间,树林里刮起剧烈的妖风。 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耳边更是隐约有阵阵冷笑声传来... 等睁眼一看,树林里竟然升腾起浓郁的大雾,根本看不清来路。 而在大雾深处,还有缓慢挪动的身影,像是有人在向我们走来。 “糟了!这是江面起鬼雾了,活人死人都在一起走,稍不留神就走不回去了!” 袁叔惊惶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而我一听,也是脸色大变。 在黄河上讨生活的,都知道江面鬼雾一起,水路开阴,阴阳两界同走一路。 这时还在河面上撑船,指不定遇见什么东西带回来。 通常情况下,我们这些干偏门懂行的,绝不会在此时冲撞这些禁忌,早早就避开了。 不过,上了沙洲也算在江面上,此刻起了鬼雾,避都避不开,完全被圈在这方寸之地。 而且,这鬼雾起的蹊跷无比,转眼间看不清来路,像是生怕我们逃了似的。 “汪伯,江面起鬼雾绝不能下水,底下的东西都会出来,上船就是死!” 我看向汪强,将其中利害和他明说。 即使现在撑船离开沙洲,只要在鬼雾范围内,那些沉尸听着动静就会来找替死鬼。 别说回到岸边,恐怕只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汪强脸色难看至极,急的眼珠子都渗出血丝。 他沉思片刻,看向手中的油灯,说:“油灯驱邪,还能顶个一时半刻,咱们先等等看着鬼雾会不会散去,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我们目光投射在油灯上,满眼紧张神色。 灯火摇曳,却是唯一的希望,让人挪不开眼。 可刚站定几秒,我听见四周淅淅索索的动静越来越大。 像是树林里有许多人在走动,步子踩在一些砂石树叶,发出的轻微响动。 环顾四周几眼,我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那惨白的浓雾中,一些人影似乎在和我们拉近距离,眼瞅着就要围了过来。 汪强也在不断扭头,片刻后,声音有些发颤说道:“鬼雾起,阴路开,徘徊在路上的鬼祟闻着活人味儿恋阳,在慢慢围过来了。” “那怎么办?看样子越来越近了。”袁叔急切问道。 “先慢慢退后,不然撞祟了可就不好办了!”汪强答道。 说完,他举着油灯,让光亮引路,我们不断朝着没有鬼祟的方向退后。 可不断后退,我心头却不寒而栗。 因为我们此刻,距离那处诡异的阴宅越来越近了! “汪伯,这些雾中人影,好像在朝阴宅靠拢,咱们也被逼过去了!”说到这,我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妈的!真是如此,太他妈邪门了!” 汪强连着几句痛骂,已经快压不住内心的惊惶。 我们三人不是傻子,几乎可以确定,鬼雾中那些人影行进的方向,就是在围宅! 阴差阳错,也给我们后路断了,不得不退至阴宅附近。 很快,连连退步,我们出了树林距离阴宅不过十米远的距离。 阴宅周围倒是有片空旷平整的土地,和树林隔开,一点雾气都没有,像是有层隐形的结界。 此刻,浓雾中那些莫名的响动也完全消失,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只是晃动的人影还在移动,远远看去树林依旧鬼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又过了几息,确定那些人影虽然在移动,但像是迷路似的,不断在树林里打转。 我们之间,隔着一定距离,虽然视线内能看见彼此,但始终有着无法愉悦的鸿沟。 这时,我才不自觉重重喘了口气,压在心头上的大石移开了些。 鬼雾中的人影,出不来树林! 就在这时,汪强似乎看出什么,还拿出一个罗盘,上面的指针一出现,就疯狂转动,直到指向一个方位。 他迟疑片刻,说:“这树林的风水位好像在变化,始终控制着生门位置向一个方向。” 我一听,看向浓雾中的树林,可是视线模糊,根本看不出任何诡异之处。 我忍不住问道:“汪伯,风水位变化会怎么样?咱们还能出去吗?” 汪强皱着眉头,神色肃然道:“这树林不简单,似乎被人布下阵法,当风水位变动,便会引起异象。” “难怪瞬息间,这片地界就升腾起鬼雾,恐怕早有高人在沙洲上动了手脚。” 说着,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又盯着罗盘好几眼,似乎在确认什么,才开口道:“要想出去,得从风水位的生门吉位走,不然撞见什么就说不准了。” “可眼下,罗盘指向的方向只有一处。” 我盯着他的脸,看他那表情不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果然,下一瞬就看他右手一抬,指向了阴宅方向。 “这里,是唯一避开鬼雾的出路。” 我看向那黑漆漆的阴宅,吞了几下口水,才开口道:“汪伯,你没搞错吧?难道咱们要进宅子?” 说完,我忍不住朝眼前这座高门深院望去。 宅子建得很有古韵,但四周封的严严实实,只有门,没有窗,一块块漆黑的砖头盖起的院落。 怎么看,都不是活人该进去的地方。 “我又不是师父,错不错,你汪伯的本事也只能看出这点门道。”汪强也是擦了擦汗,说了实情。 “不走,风水位再变化,说不定鬼雾漫上来撞了鬼祟,同样死路一条。” “你们说怎么办?” 他也是一脸难色,有些拿不定主意。 咔嚓—— 突然,阴宅的大门被夜风吹拂,竟然发出古怪的响动,缓缓打开。 而里面的堂屋大门,也敞开着,似乎等我们进入。 我心突突直跳,根本无法平静,这就像是等着我们的陷阱。 可前有狼后有虎,完全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时,袁叔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深深投射在院子里。 “老汪,你还记得之前河边有一座龙王庙吗?这阴宅怎么这么像那座庙啊?” ------------ 第91章 龙王庙 “龙王庙?”汪强砸吧嘴,喃喃自语一声。 紧接着,目光投射向远处的阴宅,浮现深深的思索神色。 而我听见龙王庙三个字,脸色也变了变。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自古以来,这话应该反着说。 山中险,水中急,常在这两地讨生活的人,往往容易涉险,死在山里水里。 因此,从古至今都流传着山神、河神的信仰传说,民众对此深信不疑,古时每年都会大肆祭拜,信奉一生。 拜龙王,就是黄河流域一些老百姓,从古至今的信仰之一。 以往黄河泛滥决口之地,常会建龙王庙,拜龙王,祈求风调雨顺。 这是很常见的,并且已经成为一种流传的民俗文化。 可这件事,对我来说,却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我爹曾对我说,我命格诡奇,从出生就与众不同。 其中有一点避讳必须牢记在心。 他从小就叮嘱我,见水不见龙。 所以,他传我捞尸的手艺,让我下水,但一直告诉我,有几件事绝不能碰。 不进龙王庙,不杀黄河鲤,辰年辰月辰时,每逢这些日子尽量不外出,以免冲撞招灾。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些忌讳,但这些年一直这么做。 可眼前这座布局诡异的阴宅是龙王庙,我心猛地就悬了起来。 想起我爹的千叮万嘱,莫名有种阴影笼罩心头。 这时,汪强也开口了:“你这么一说,是有些眼熟,难道是那座移走的‘应水观’?” 龙王庙是俗称,而应水观是具体所指,我也有些印象,是建在虎口荡不远处祭拜龙王的庙宇。 “没错!我是在水上讨饭吃的人,但凡下水干活,上岸后都要给龙王供奉。” “‘应水观’我都不知道祭拜几百次了,虽然移走有些年了,但我绝对没有认错的道理。” 袁叔说起‘应水观’,语气十分笃定。 显然早些年供奉不少,让他印象深刻。 “可是‘应水观’移走重建在另一处堤口,周边还改成自然公园搞旅游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汪强十分不解,边说边摇头。 袁叔眯着眼,似有回忆说道:“那都是假把式,新建的玩意儿,哪有从前‘应水观’的神韵?这阴宅不仅布局像,里面的砖瓦木石,看着都是老物件,感觉都不一样。” 听他这么一说,再看眼前黑漆漆的阴宅,总觉得有种岁月沉淀后的古朴和神秘。 远非新建的那些风景区的雕梁画栋能比的。 唰唰! 可就在袁叔话音落下的瞬间,罗盘上的指针,转动的更加疯狂,发出‘滋滋’响动。 与此同时,原本只在树林中弥漫的浓雾,竟然有扩散的迹象,开始朝着阴宅外围的空地蔓延。 “不好!树林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鬼雾范围在扩散,必须进宅子避一避!” 汪强话音未落,那些鬼雾像发了疯似的,从树林里席卷而来。 不远处,那阵阵的脚步声愈演愈烈,阴阳交界的阴路上,已经有东西要过来了! 几乎是瞬息间,我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强风刮过。 寒意扑面而来,仿佛数九寒天。 这股阴气简直强的离谱。 汪强已经顾不上起来,见我杵在原地没反应,直接拽着我的胳膊,大声吆喝一下,跟着罗盘指针方向,猛地钻进阴宅中。 下一瞬,又用力关上阴宅的大门。 瞬间,一门之隔的纷扰声顷刻间安静下来。 鬼雾像被完全阻挡,丝毫没有弥漫进门内。 我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 而汪强不自觉松了口气,鬼雾的逼近让他不知所措,此刻进了阴宅似乎得以脱身。 虽然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但能拖一秒是一秒。 随后,他举起手中的油灯看了几眼,只剩最后一点香油,灯芯也燃烧至尽头。 “油灯快灭了,得快点从阴宅里的生门吉位传过去,避开鬼雾才能脱身。” 说着,汪强给我们使了个眼色,就指了指阴宅深处。 另一边,袁叔从进了院门后,就开始四处打量。 迟疑片刻,他目光深邃起来,说:“果然没错,这就是‘应水观’!这大殿我来了不知道多少次,其他房屋布局也是一样的!” 袁叔笃定的声音传来,而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我心中的惊惶。 我就这么意外的破了之前守了十八年的禁忌——进了龙王庙! “千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出啥事儿吧?”借着油灯的光亮,汪强察觉我的异样,关心问道。 事已至此,再害怕也没用,我只能按下心中的恐惧,强笑一下,说:“没事,就是被外面鬼雾吓着了。” 汪强一听,也是连忙安慰我,告诉我别怕,就算天塌下来,有事儿他也给我顶着。 说着,他看向远处紧闭的一间屋子,神情有些凝重。 “周围的路都用砖石砌死了,想要过去,好像必须要穿过堂屋,咱们先去探探路。”汪强指向前方。 袁叔对这里很熟悉,提议自己领路,很快接过汪强手中的油灯,向正殿走去。 不得不说,进了这阴宅才发现院子里颇为大气。 各处建筑除了没有窗户,用砖头封死之外,屋檐廊角倒是别有斗角交互之美,颇有古韵。 但我没有心思琢磨这些,紧跟在袁叔身后挪动脚步,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做好意外出现的准备。 咯吱一声。 袁叔举着油灯推开了正殿的大门。 古旧的木门传来艰涩声响,迎面而来还有股霉味儿。 这里常年不透阳光,那种死寂沉闷的阴冷感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等油灯的光亮照射进大殿,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的祭台。 而正对着我们的,是三座巨大的神像端坐在祭台上方。 可等我的视线投射而去,下一瞬,整个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那三座神像,竟然没有头颅! 我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相信,道:“神像无头,这不是大不敬吗?!” 袁叔也回过神,显然被眼前一幕震惊,声音颤抖说:“太邪门了!敢把神庙建成阴宅,本就大不敬,还这样对待供奉的神像,简直岂有此理!” 别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忌讳多,心有敬畏,就是平头老百姓不信这些,也有底线不会随意冒犯。 可眼下,把一座龙王庙改建成阴宅,还将其中供奉的神像故意捣毁。 不仅透露着诡异,更彰显一种莫名的张狂! 就在这时,汪强也突然出声,说:“那里好像有人...” 闻言,我立刻移开视线,顺着汪强指的方向打量。 猛地瞧见祭台下方的桌案处,伸出了半个胳膊! 我抽出匕首,已经做好准备,不论是谁我都准备下狠手对付! 我给汪强和袁叔使了个眼色,继续缓步前进,来到了祭台下方。 那桌案搭着祭祀用的明黄绢布,遮挡住了下面的空间。 我看了一眼,就挪动至侧面,以防里面的人突然暴起偷袭我。 我深呼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绢布。 下一瞬,就看见一抹红裙出现在视线里。 林沅正躺在地上,眉头微皱,双目紧闭,轻微的呻吟和喘息声传来... 还活着,但好像陷入昏迷了! 我想都没想,直接把攥在手中的一张祛煞镇尸的符纸拍在她眉心。 片刻后,才说道:“汪伯,她还活着。” 汪强和袁叔也凑过来打量几眼,确认她的状态。 几瞬呼吸后,汪强眉头微皱,说:“是活人,但她这样貌和女尸一样,我有点拿不准主意,救不救她...” 说完,他看向我,眼神充满了犹豫。 说实在的,我也心中惊惶不已。 林沅几次三番神秘出现,似乎把我们引来这座神秘的阴宅。 她要是死了,这件事也就一了百了。 可她现在活着,我们眼前就出现了巨大的难题。 汪强和林家渊源深厚,答应了林老师救下林沅,可就沾了这份因果。 可那女尸横空出世,和林沅长相几乎无二,如此诡异之事,我们都没见过。 又怎敢轻举妄动?别弄不好怕是命都没了! 所以眼下,林沅可以说是烫手的山芋,救人与否让人无法抉择。 就在我思索间,地上传来一阵长长的吐气声。 我下意识低头看去,赫然发现林沅睁开了双眼。 那双春水含波的美眸正直勾勾望着我,眼里更是闪动着一抹无措。 “快走,你们快走,有鬼要杀了你们!” “快走!别管我!” 林沅突然出声,吓了我一大跳。 等我刚想问些什么,林沅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 紧接着,她眼白浮现一层黑气,整个眼珠子泛起诡异的黑色。 而她眉间那张镇煞的符纸,竟然开始晕染,瞬间变得模糊不堪。 “荷荷——” 林沅喉间传来一阵怪异的笑声,猛地坐了起来,伸手抓向我的腰间。 我一愣,可不等反应,腰间传来撕裂的剧痛。 这一抓,感觉给我的肉扯下来一块。 而林沅整张脸透着一股怨毒神情,死死盯着我,那眼神绝对是想杀了我。 我大喊道:“快逃!林沅撞祟了!” ------------ 第92章 无头雕像 我话音刚落,汪强和袁叔就脸色一变,连连后退。 见其他人离了有些距离,林沅的视线内,只有我,当即身体一动,向我猛地扑来。 她的速度又快又猛,带着一阵阴风,眨眼间,我们之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感受到让人汗毛倒竖的寒意,我下意识抬眼。 瞬间,就看见那张绝色的面庞紧贴过来。 林沅嘴角咧开一抹诡异弧度,带着瘆人的笑意,直勾勾盯着我。 此时此刻,和那河边破棺而出的女尸更像了! 仿佛就是那具女尸来索命似的! 可这么近,我听见她的喘息声,又确定她是活人,绝不是诈尸。 瞬息间,恐惧到极点后,脑袋全然放空,反而让我有种莫名的冷静。 我直接抬手,出其不意擒住那双朝我脖颈掐的双手。 当即给林沅的致命一击挡了下来。 “汪伯快想办法镇住她,化煞符没用!” 我扭头大吼出声,提醒着身边的两名帮手。 汪伯立刻闪身而动,从背包里揪出一些东西,向我站的方向掷了过来。 哗! 眼前一花,洋洋洒洒的粉末从天而降,刺激的我鼻子痒痒的。 顿时,我便反应过来,这是撒了一把香灰。 果不其然,林沅身体忽然僵住,嘴角噙着的笑意也褪去,抿着嘴,整个人呆呆的。 而当香灰落在她身上瞬间,一缕缕黑气不断朝外冒。 扑面而来的阴寒之气顷刻间也消散不少。 我心里一喜,这香灰起作用了! 紧接着,我也没停手,直接从腰间的布袋掏出浸过朱砂的捆尸绳,朝林沅身上套去。 可刚一动手,空旷的大殿堂屋发出‘砰砰’响声,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林沅头一歪,身体再度僵硬。 “想镇住我?赫赫!” 突然,林沅翻着眼瞳阴冷的盯着我,发出不屑的阴冷怪笑。 下一瞬,她浑身爆发出比之前更恐怖的力量,猛地从我手中挣脱。 可她没逃,反而张开双臂,朝我的肩膀拢了过来,以一种诡异的环抱姿势,将我揽入怀中。 我心头一跳,她这是要做什么! 还没等我想明白,我感觉嘴唇一凉,一股柔软的触感贴了上来。 刹那间,我和林沅四目相对,她竟然吻了我。 而她双目中更是闪动着疯狂神色,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 在这一抹柔软和清凉的触感后,顺着我喉间,流入了一股腥甜的滋味。 旋即,我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极致的寒意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而我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意识也是昏昏沉沉,觉得身体特别沉重,都快站不住了。 我猛地意识到,这一吻,怕是会要了我命! 这念头刚起一刹那,我不自觉感到惊恐。 而那股腥甜的东西窜进我的身体后,阴寒刺骨的感觉让我如坠冰窖。 我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不仅使不上力气,还举起捏着的匕首挥动。 而那方向,正是我自己的喉间。 我突然意识到,我是被鬼上身了! 怕是林沅渡过来的那口气,是鬼祟的阴气! 想到这,我浑身冷汗直冒, 但下一瞬,心口处一股清凉感觉如海啸般席卷而来,遍至全身。 我莫名镇定下来,脑子也清醒不少。 等视线再度恢复,我赫然发现,电光火石间,林沅还吻着我,没有移开那柔软的双唇。 我刚想侧开脑袋,可让我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林沅身体开始颤抖,身上的黑气不断直冒,整个人翻着眼瞳像是要晕过去了。 而她脸上浮现痛苦神情,看上去狰狞不堪,隐约间还有一张模糊的脸出现。 顿时,我心里一惊,看来是林沅身上的鬼祟快要离体了,正是解决撞祟的好时机! 我侧过头,朝汪强喊道:“汪伯,鬼祟现身了,快点想办法镇住!” 话音刚落,汪强扭动略带肥胖的身体,箭步冲了过来。 而他手中已经捏好一张符纸,上面朱砂笔走龙蛇,有股莫名神韵,显然是些压箱底的镇尸驱邪之物。 似乎感应到危险,鬼祟虚幻扭曲的面庞变得更加狰狞,连带林沅也在我手中疯狂挣扎。 那股力量简直到了恐怖地步,我感觉双臂都在颤抖,快要拦不住她。 电光火石间,我捏住林沅双肩的手不断滑落,额头上的汗水也不断滚落。 就在这时,汪强终于来了,一甩手,符箓正中林沅眉心。 林沅身子忽的一下瘫软,身上更是冒出最后一缕黑气,神情也逐渐恢复平静。 就在我刚松口气,想要开口说话。 下一秒,林沅瞪大眼睛,神色还有些惶恐,看着我像抓住救命稻草,喊道:“神像后面的柜子,砸了,快砸了!” 她此刻褪去那副被鬼祟附身的怨毒神色,转而是我见犹怜的惊慌。 倒像是刚才让我们逃离的正常模样。 我心念一转,看向神像后方。 但那里和寻常庙宇没什么区别,神像耸立在祭台上,背后只有一堵墙。 哪里有柜子? 这时,我身边闪过一道身影,边跑边说:“后面有还有通路,去看看!” 我一听,是袁叔的声音! 连忙身形一动,健步如飞跟了上去。 很快,我们来到神像后方,那里是大殿另一道门。 紧贴着神像背后的那道墙,背靠背放着黑漆漆的四样东西。 只不过,不是林沅说的柜子,而是四具棺材! 棺材盖已经掀开,里面铺着一圈白绫,更让人心头一寒的是其中三个棺材,都放着和人等身大小的雕像,中间一具棺材是空的。 而这些雕像,还是无头雕像! 这诡异的一幕出现在眼前,袁叔直接拉着我退后几步,说:“这玩意儿砸开,会不会是陷阱?” 我喉结滚动,咽了好几下口水才强行平息心头的恐惧,说:“神像无头,背后藏着棺材装无头雕像,倒有些一脉相承啊。” 说着,我和袁叔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疑神色,都不敢轻举妄动。 可就在这时,最左边的一具雕像突然开始颤动,撞击棺材发出‘嘭嘭’响声。 与此同时,墙的另一边,汪强惊惶的声音同时传来,“不好!林沅又闹起来了!” 猛地,我脑袋里灵光一闪。 第一张镇煞符失效时,同样听见‘嘭嘭’响声。 难道说真是棺材里的雕像在闹祟? 我心一狠,直接掏出匕首,毫不留情向颤动的雕像猛地砸去! ------------ 第93章 残肢 嗤! 匕首闪动寒光,凶狠无情刺入雕像心口处,发出一道闷声怪响。 下一瞬,抖动的雕像顷刻间停止颤动,仿佛被制服一般。 我心里一凛,望向手中的匕首,有种怪异的感觉。 匕首刺入雕像,奇怪触感从手中传来,让我感觉很不对劲。 但一时间顾不得多想,我见雕像不再变化,连忙隔着一道墙大喝道:“汪伯!镇住了吗?” “好了!好了!”激动的声音传来,看来林沅又恢复正常。 我看向袁叔,面色凝重说道:“看来这些无头雕像就是闹祟的罪魁祸首,得全都砸了!” 袁叔点点头,说:“这边一有动静,那边就不安稳,得拔除祸根,以绝后患。” 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多少有了些头绪。 虽然不清楚为何这些雕像异动,会引得林沅撞祟,但想要彻底解决问题,就得按林沅说的那样。 给雕像全砸了! 我也不含糊,准备抽出匕首,再对付另外两尊雕像。 可拔出匕首的瞬间,雕像内传来‘噗嗤’一声的轻微响动。 紧接着,有水洒在我脸上,感觉有些湿润。 这清凉感吓得我一激灵。 凭空而来的水渍,让我头皮发麻,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连忙说道:“袁叔,点个光,好像不对劲!” 话音落下,我就听见袁叔手忙脚乱掏东西的声音。 黑暗中传来哗的一声,微弱的光芒亮起。 火柴微光摇曳,衬得袁叔整张脸有些阴森鬼气,同时,他的神情不自觉浮现出恐惧神色。 他举着火柴,又指着我的脸,颤声说道:“小罗师父,你的脸上好多血!” 我一怔,连忙上手一摸,乌黑的血迹染红了手指,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我猛地一惊,下意识目光望向手中匕首。 如果有血迹,那肯定是刚刚那一瞬染上的。 果不其然,匕首上划过滴滴血珠。 “妈的,我说手感怎么不对,这,这...”我嗓子骤然一紧,声音变得无比沙哑,“这里面好像是人!” 袁叔‘啊’了一声,脸色大变,显然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这时,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扭头一看,汪强背着昏迷的林沅走了过来。 我连忙把雕像内的发现给汪强说了一遍,他放下林沅也走了过来。 接着,我拿出匕首,神色肃然道:“匕首带血,多半是尸体被封在这里。” 沉吟一瞬,汪强皱着眉头神色肃然道:“不如先砸开看看,确定到底是什么,也许是牲畜也说不定。” 汪强看向我,眼神闪动着异色,似乎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我点点头,这无头雕像可是和林沅撞祟有着莫大关系。 能弄清楚真相,也不枉走一遭。 说着,我们立即行动。 我和袁叔一人站在棺材旁,防止其他雕像异动,一人守着林沅,时刻防着她闹祟。 准备就绪,汪强半蹲在雕像一旁,掏出了那把‘碎魂锤’。 然后又给锤子抹上朱砂后,开始猛砸雕像。 雕像外壳似乎是泥陶,薄薄一层,很是脆弱。 几锤子下去,就开始散落一些残渣。 不一会儿,雕像全身开裂,泛起密密麻麻的裂纹,猛地破碎。 可眼前一幕,比我们想过的任何画面还要让人惊愕。 那些泥陶外壳碎裂刹那,裸露出里层包裹的东西。 我们最后一丝希望破灭,那里面藏着的不是什么牲畜,确实是人! 可令我们没想到的,比起尸体,这却是残尸! 随着泥陶破碎,再也无法聚拢里面的尸体。 一块块残肢也掉落在地。 除了躯干是完整一块外,四肢皆是大小不同,一看就是拼接而成,塞在雕像里。 见此一幕,我们三呆立当场,震惊到有些说不出话。 此时,阴宅大殿灌入阴风,吹得人心发颤。 饶是如此,我也在风声中听到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心口突突直跳,嗓子眼发紧,颤声说道:“汪伯...这是残尸组成的尸身,这也太恐怖了吧!” 我话音刚落,汪强扭头看向我,说:“别管那么多了,其他两具尸体也先破了心口,再镇住。” 说着,他直接把朱砂罐掏出来,抹在那些残肢上。 而我也立刻反应过来,举起匕首,朝着其余两具雕像心口刺去。 这捞尸人用来对付邪尸的匕首带煞,镇住一些鬼祟不在话下。 很快,匕首同样传来刺进肉体的难言触感。 不经意间又带出些许血迹。 汪强如法炮制锤开其余两具雕像,又把散落的残肢抹上朱砂,他才一脸疲惫瘫坐在地上。 面对眼前一切,汪强目光已经有些呆滞,似乎超出他所有预料范围。 而我望向那一地残肢,也是心中发怵。 实在想不通是什么人,会把不同尸体的残肢,做成一个雕像放在棺材里。 我头皮发麻,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开口道:“汪伯,你说这无头雕像装着残尸,那大殿里的无头神像...” 说到这,我感觉周围气氛完全凝固了。 汪强和袁叔两人呼吸明显一滞,变得不正常起来。 “千水,你别瞎想,没那么邪门吧。”袁叔吭哧了半句话出来,显然吓得不行。 “你说神像...可能也有问题?”汪强倒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想起什么。 迟疑片刻,他目光一沉,突然开口道:“你这么一说,我倒听师父提起过一件事。” “他老人家能下阴,据说,下面的世界和阳间是反着来的。” “若真是照着‘应水观’建的阴宅,和阳宅完全相反,可能就是仿着造了一处阴间地界!” “这些残肢汇聚,说明人死无全尸,难以投胎。以至于在阳间建阴宅,给他们放在这里,恐怕就是有养魂引路之用...让一些阴魂鬼祟,误以为自己走到了阴间该去的地方...这么说大家能明白吗?” 说到这,我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感觉周围温度骤降,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袁叔连忙开口,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阴魂无法下阴间投胎。可此地照着阴间建造,就让这些阴魂误以为走上正途,心甘情愿守在这里,以为找到了出路?” 汪强点点头,说:“不仅如此,还用泥陶塑像,放置在神庙中,在古代只有塑金身的神仙才有这样的待遇,这些残肢凭什么?” 而我看向那残肢,也莫名生出一丝恶寒。 这处处透着诡异的龙王庙,到底是谁建的,又是谁找到这么多残肢拼凑,塑了雕像!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林沅发出一声呻吟,似乎在幽幽转醒。 ------------ 第94章 藏尸地 幽幽的呻吟声传来。 在一片碎尸残肢中,更显恐怖。 我额头顷刻间布满冷汗,朝地上看去。 林沅不知何时,双眼微微睁开,正朝我站的方向望着。 只是两眼似乎没有聚焦,有些呆呆愣愣。 我下意识紧捏匕首,防备她随时暴起。 直到观察好几秒后,发现她并无异动,才微微松了口气。 随后,我和汪强商量一声,决定还是防备林沅。 为了以防万一,我直接拿出捆尸绳准备给她绑了个结实。 就在我碰上她胳膊的瞬间,她右手反手握住我的手,十指紧扣。 掌心间似乎有硬物,扣在了我手中。 我一怔,目光投射向林沅,可是她依旧是那副断片模样,还没完全恢复。 似乎是下意识把什么东西放在我手上。 我皱着眉,随手摸了摸,很快察觉到是什么东西。 居然是一枚钥匙! 我脸色微变,连忙借着汪强点亮的火光,看清手中的东西。 斑驳的铜绿映入眼帘,正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钥匙。 看清楚钥匙全貌,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我又想起那个诡梦! 梦里不仅有求救声,还有人拉着我的手,要带我走。 在我拒绝的瞬间,梦中那只手,同样掉落了一枚青铜钥匙。 和眼前这枚几乎一模一样! 顿时,一股眩晕感直冲我的脑门,我整个人冒出冷汗背后都湿透了。 我看了眼林沅,心里直发毛。 这女人太诡异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是她使用了些妖法进入梦境,才有了这些虚虚实实的幻境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不然,我实在想不通这些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见我突然愣住,汪强也看出不对,脸色也紧张起来。 他连忙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次我终于没忍住,把林老师和我做的相同梦境给汪强说了一通,又提起这枚梦中出现过的钥匙。 他们听后,脸色也是变得极为难看。 汪强目光深深,打量我几眼说神色肃然道:“千水,你这事儿怎么能瞒着?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会答应林老师来找林沅!” 我叹了口气,说:“当时只觉得蹊跷,感觉似有指引才想一探究竟,顺便救下林沅。” “但现在看来,有些事情已经超出我们掌控了。” 袁叔也是一脸郑重说道:“小罗师父,你还是经历少了,干我们这行曾有说法,梦中不见人,不应事,不答名。” “常和阴气重的东西打交道,有些孤魂野鬼就会在梦里缠上通阴之人。” “一旦分不清虚实,见了鬼祟,答应帮他们办事,或者跟他们走,那可就惹上因果,坏了事!” 说着,他又看向林沅,满眼忌惮道:“这女孩怕是招惹了极为厉害的阴邪鬼祟,不仅向父母托梦,还向你这无关人士求救,逼得人前来寻她,怕是早有预谋!” “要不是我们命大,这就是三条人命搭进去了!”袁叔也是声音微颤,说不出的后怕。 听到这,我也是脸色大变,心头染上无尽的阴霾。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道歉,汪强倒是打断了我,似有安慰道:“这事儿全赖我,要不是我这层关系,也不会让千水出手帮忙。” “只怪我学艺不精,让大家受累了。” 说着,汪强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向我和袁叔连连道歉。 我和袁叔连连摆手,汪强倒是有担当,又提起回去后这趟行动必有重谢,三人间气氛才算缓和许多。 末了,汪强看向地上的残肢,说:“既然林沅找到了,这地方也不宜久留,咱们快点离开吧。” 我点点头看向林沅,到底人还活着,不幸中的万幸。 同时,也收好那枚青铜钥匙。 我心里隐约有种怀疑,她撞祟来到这龙王庙,和手里这东西有着莫大关系。 但一切只能等她清醒后才能知道。 旋即,我给林沅背在身后,跟着汪强就朝外走。 一出屋子,汪强没走两步,猛地停下脚步。 我抬眼一看,外面的景象已经骤然大变。 整个阴宅周围都雾蒙蒙的,那些鬼雾已经蔓延至阴宅周围。 夜风吹来,寒意更甚之前。 我明显感觉到一股阴气攀上全身。 袁叔拿出酒壶晃了晃,让我们都喝一口。 一来暖身子添阳气,二来壮胆子不怕夜路。 几口掺着雄黄的黄酒下肚,甜中带辣,顺着喉咙滑到胃里,很快一股暖流向四肢百骸蔓延。 驱散围绕在身边的阴冷感,我背起林沅反而更轻松了。 袁叔向四周望了望,说:“这绝对是按照‘应水观’原貌建的阴宅,建筑一模一样,我太熟悉了。” 接着,他又指向大殿后面紧挨着的一间屋子,说:“过了正厅大殿,后面依次是祭水殿、龙王宫、观山亭、大禹神王阁,中轴线上穿过这些地方,就是后门。” 汪强也看向手中罗盘,点头说道:“后门处就是生门吉位,是唯一的出路,咱们得从那里出去!” 找到确定的路线,我们立刻拔腿就走。 随着袁叔带路,我们转眼间来到‘祭水殿’所在。 这间院子非常大,中间还有一处景观湖,架着石桥,古韵非常。 我们刚踏入其中,除了急促的脚步声,周围还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 黑暗无光的远处,我余光瞥见一些人影闪动,隐约间还感觉到有视线落在我们身上。 就在这时,那景观湖内竟然泛起波纹,紧接着出现巨大的漩涡。 水位肉眼可见在下降。 我看了一眼,大叫不好,汪强和袁叔也注意到眼前诡异一幕。 我们三人跑得更快了! 可就在这时,周围出现淅淅索索的响动。 通往下一条通路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那些人影瘦瘦高高,双目浑圆,脸颊通红,一个二个拦在路上,鬼气森森,有着难以言说的凶煞之气。 我看了眼,就觉得眼前之物格外眼熟。 姜老头召来阴差还阳捉鬼时,曾请过眼前这些东西。 这是一群纸人! 那些纸人面相栩栩如生,盯着我们有种说不出阴狠怨毒。 就在僵持间,水中漩涡越来越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我刚扭头,下意识想要一探究竟。 可那些纸人竟然动了! 瞬间向我们扑来! “小心!这不是一般的纸人,有纸扎匠操控,里面藏的都是恶鬼!”汪强突然惊叫出声。 我眼看着纸人像活过来一般,头皮猛地炸起,觉得不可思议。 但身体反应比脑子快,明显察觉到危险,手中的匕首呼啸生风。 寒光掠影间,猛地朝靠近的纸人狠狠扎了过去。 哗! 匕首扎穿纸人胸膛,一缕黑气冒了出来。 模糊间,一张怨浮狰狞的脸浮现其中。 我的耳边传来一阵凄厉惨叫,像贴着耳朵发出的嘶鸣,刺耳又尖锐。 顿时,我眼睛一花,莫名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与此同时,心口的那股清凉感再次出现,顷刻间传至灵台。 又把我从失控的悬崖边缘拉扯回来,恢复正常。 我心有所感,已经熟悉这股力量,怕是金鳞又救了我! 我连忙大声喊叫,让汪强和袁叔小心,这些纸人体内的鬼祟被镇住的同时,也会对人产生极大的影响。 很快,两人给了我回应。 我抬眼望去,这才发现汪强和袁叔也不是吃素的。 两人不知何时一人拿出一个铁杵,一个举着软鞭,正呼啸生风向那些纸人砸去。 随着一道道力量的碰撞,他们手中的利器显然也是克制镇压鬼祟之物。 一缕缕黑气不断朝外冒着,那些纸人接二连三倒下。 而向我冲来的纸人,在他们的拦截下,明显少了不少。 正如汪强所言,遇到危险他会顶着,一定会护我周全。 有了这股信任感,我们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 对付这些突如其来的纸人,反而得心应手起来。 相互配合下,那些纸人的围攻之势,已经被撕开一道缺口,眼看着我们就能突围出去。 嗤!嗤!.. 我身边蹿出两具纸人,分别从左右两侧同时袭来。 我眼神一动,直接侧过身子,避开纸人的撕扯。 下一瞬,匕首如毒蛇般刁钻划过右边纸人腹部。 一缕黑气轰然喷射而出。 在遮挡住视线刹那,我又凭借前一秒视线的判断,反手刺向从左靠近的纸人。 一时间,两具纸人顷刻间被当场镇杀。 而与此同时,景观湖传来的动静似乎平息下来。 我不自觉好奇回头一看。 此时,湖面上密密麻麻浮现了数不清的尸体。 我心里咯噔一下,吓得差点腿软了。 眼前这座平静无波的景观湖,俨然是一处藏尸之地。 甚至,这尸体的数量还不少! 我刚想说些什么,汪强和袁叔已经扫清了拦住去路的纸人。 前方传来一声厉喝,“千水,趁现在快走!” 我一听,已经顾不上湖中恐怖景象,背起林沅拔腿就跑。 阴风呼啸吹得鬼迷日眼,我眯着眼睛,余光似乎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出现。 墙壁上,凸起一张枯皮包骨的脸,无比怨毒望着我们离去... 我听见耳边传来阴森森的两个字:钥匙。 ------------ 第95章 阴曹陵 我看见那枯皮包骨,带着惨色的人脸浮现在墙上。 瞬间,整个人都吓得僵在原地。 而浮现的那张鬼脸,嘴唇蠕动,不断说着钥匙两字,在我耳边鬼音缭绕。 不知道为何,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向衣兜掏去。 而那里,正是青铜钥匙所在! “千水,愣着干嘛!快走啊!”摸上青铜钥匙瞬间,汪强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只见他在三米开外猛地回头,见我不动立刻扭身返回。 巨大的力量拉扯在我掏钥匙的手上,一下打断我的动作。 刹那间,我的身体也恢复控制,连忙跟着他朝前奔跑。 可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我们贴着墙奔跑,但此刻墙面上开始升腾黑气。 那原本浮现在墙面上脸,跟随这股黑气不断移动。 我大约跑了有十来米,赫然发现,黑气浓郁到已经有些阻碍视线,都快将我和相隔不过半米的汪强隔开。 眼瞅着他的身影都要隐藏在黑气里。 随着黑气浓郁,一股刺鼻的腥臭也传了出来。 一闻这味道,让人止不住的犯恶心,难闻至极,甚至被熏得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而汪强也突然放慢脚步,猛地驻足。 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一块绢布塞进我的手里。 他面色惨白,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说道:“快拿狗血手绢掩住口鼻,这是尸瘴!” 顿时,我心也提到嗓子眼,连忙把手绢绑在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黑气,是从一旁的阴宅内漫出来的。 如此浓郁的瘴气,不是一朝一夕积累的。 若是尸瘴,怕是这些屋子内,掩埋了不知道多少具尸体,才能有如此恐怖的瘴气蔓延。 至于这些诡异浮现的人脸,怕是有人利用这些阴煞之气,布下阴术之法,阻挡贸然闯入的人群! 而我们,就是误入此地撞破秘密的外人! 几乎是瞬息间,那股让人头晕目眩的味道消失不见。 狗血辟邪,显然连这尸瘴也挡住了。 风中传来呜咽的嘶鸣,浮现在墙面的人脸越发清晰起来。 随着尸瘴的出现,它们似乎也在苏醒一般。 我心突突直跳,有种预感,若是尸瘴蔓延完全,恐怕那些人脸的力量会更可怕! 电光火石间,我脚下生风,速度更快了。 我边跑边吼道:“汪伯、袁叔,快跑!这漫上来的尸瘴里还藏着其他东西,在慢慢苏醒!” 话音刚落,袁叔手中的软鞭挥舞生风,传来抽动的噼啪响声。 他惊恐的声音紧随而至,说:“你们小心,纸人又跟上来了!” 黑气遮挡视线,听到袁叔提醒的瞬间,我立刻察觉周围有些脚步声挪动。 眨眼间,身边出现了四具纸人,恐怖的压迫感顷刻间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我浑身冷汗直冒,抽出匕首,朝着靠近的纸人猛地刺去。 耳边传来阴冷又机械的声音,依旧是是那两个字。 钥匙! 而这次纸人似乎并不是冲着我来的,与此同时,我的背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并且,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骤然传来。 这些纸人是冲着林沅在动手! 我脸色大变,意识到那些人脸出现后,目标很明确。 正是青铜钥匙,还有之前拿钥匙的人! 背上的拉扯之力越来越大,我几乎要拽不住林沅。 一旦她被纸人拖进尸瘴中,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咬着牙,和这些纸人相抗衡。 但渐渐手上的力气不断消失,已经坚持不了几息。 就在我感到有些绝望时,身旁传来一声闷响。 再一看,汪强已经来到我身侧,手中的铁杵砸在一个纸人上,顿时让它支离破碎。 而我的压力也陡然轻松,直接让我从虎口脱险! 刹那间,我也毫不犹豫将匕首刺入挨得极近的一具纸人身上。 它们想要得到林沅,但我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反手一刺,给纸人捣鼓个稀巴烂。 猛地将林沅又拽了回来。 有了汪强相助,忽的,攻势扭转,面对其余纸人我们也有了一战之力。 直接破开了纸人的围攻,朝前猛冲离去。 很快,我听见袁叔的吆喝声传来,终于和我们汇合。 汪强手持罗盘,在尸瘴中,指向唯一生门吉位,不断穿梭。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尸瘴开始消退,视线再一次清晰。 而我们,也看见一道漆黑的大门拦前方。 “到了!这就是‘应水观’后门!” 袁叔惊喜的声音传来。 我也猛地驻足,看向那大门,通体漆黑不知道刷了什么东西,远远看去,阴森瘆人。 仿佛一推开,会通往另一个世界,给人心神无限压迫之感。 等靠近些,才发现大门上锁。 汪强走上前去,晃动了几下,确定无法推开。 他眼睛滴溜一转,突然看向我,说:“这门上有锁...你那把钥匙,别和这锁有关。” 他话音刚落,我呼吸猛地一滞,颤声说:“真要开吗?我怕开的不仅是门,而是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袁叔看了我一眼,神色也是凝重说:“那钥匙确实古怪,但眼下不试试的话,被困在阴宅里,更是等死!” 三言两语间,我们也明白眼前情况危急。 阴宅内不仅有人操纵阴术,让纸人镇守阴宅,更有尸瘴来袭,活人难以在此地久留。 不走,怕是祸患无穷。 而青铜钥匙,若是能打开后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心跳的特别快,无比紧张,但想到几人的性命就在顷刻抉择间,又不得不上前一试。 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我沙哑道:“那我打开试试。” 其他人也是面色凝重点点头。 事已至此,我放下林沅,走到门边掏出钥匙。 对着门上的锁眼,直接怼了进去。 稍作扭动,传来咔嚓声响,门微微晃动一瞬就开了。 一切都太顺利,我直接呆住了。 扭头看向汪强和袁叔,说:“门开了...是这上面的钥匙。” 说完,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沅费这么大劲儿,带着钥匙就是开这后门? 我忍不住看向还在昏迷的林沅,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可汪强已经背起林沅,不等我多加思索,直接走过来推门,说:“门开了就行,快撤!千万别逗留!” 说着,他推门而出。 我和袁叔也紧随其后。 等从后门出去,外面又是新的天地。 弥漫在树林的鬼雾不复存在,只有空荡荡的树林在眼前。 而在我们出门的刹那,阴宅的后门也缓缓关闭,连个锁眼都没有。 想要再次进入,恐怕还是得从正门走。 话不多说,我们按计划远离阴宅。 等走到树林没几步,我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视线内,有些地方并不平整,而是明显凸起。 我拍了拍汪强肩膀,说:“汪伯,这林子好像是一片坟地。” 说着,汪强也皱起眉头,向四周打量。 只是几眼,他突然脸色变了变,额头满是冷汗,说:“是谁这么大手笔,建了片阴曹陵!” “阴曹陵?那是什么?”我皱着眉头不解问道。 汪强瞟了我一眼,声音都有些哆嗦,说:“人死下葬,多半求个入土为安,择一风水宝地也就落葬。” “可阴曹陵,却是非同一般,以阳间地势仿阴曹地府所有之物,建造整个陵墓。” “其中黄泉河,奈何桥,阎罗殿,围山铁狱等等皆有...墓主在此,享有至高权柄,可号令阴魂万千...这野心,这手笔,非常人所及!” 说着,汪强指向树林间一些地势,开始给我讲解一些风水之说。 说实在的,一个小小沙洲,栽植些树木已经是难得,一般人谁看得出那些凹凸不平的地势代表什么。 可汪强指出些许不同后,我看向那些地界,隐约间能感受到一些磅礴壮观的气势。 这片树林,果真如他所言,透着不凡! 这时,袁叔也开口道;"先是一座龙王庙,眼前又有阴曹陵,这哪里是沙洲,怕是一等一的风水阴葬之地!" 说着,我们彼此对视一眼,已经意识到不对劲。 这沙洲上的一切,都和尸体有关! “阴曹陵这等手笔的阴葬,恐怕只有师父才能布置,也不知道是谁还有这本事,我在堰河镇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 汪强眼神已经有些忌惮神色。 做了几十年的白事先生,也算是这一行的佼佼者。 可距离堰河镇这么近的沙洲上,有着不为人知的阴葬秘地。 是谁都觉得恐怖又惊讶。 我心头也很冷,明知此地危险,林沅还莫名来到此地。 她惹上的事情,甚至比我们想得还要危险。 我勉强开口说:“眼下这些事扑朔迷离,我也听师父说,怀疑有人在利用阴术害人,这么大手笔,怕是和那些人有关。” “一切等禀明师父,再做打算。” 说到这,汪强的脸色才缓和一些,也是连连点头。 姜老头是真有本事的高人,他似乎在寻找什么,这件事必须让他知道,才能进一步打算。 只是想要离开沙洲,我们的船却不在附近。 这时,倒是袁叔想起一事,沙洲的一边还有码头,运气好能会有船停泊在那里。 我们完全可以‘借’一条先返回岸边再说。 合计一番,我们决定先去码头看看,能有机会离开沙洲就赶快离开,绝不多做停留。 很快,我们就穿过这片树林来到袁叔指的方向。 码头倒是有,而随着码头出现,一条小船也从江面上驶来。 我藏在树后看着,双眼微眯,竟然还遇到了个熟人! ------------ 第96章 命不久矣 见状,我连忙喊住汪强和袁叔,示意他们看向远处码头。 只见那艘小船不断靠近,甲板上有人举着手电,强光射入树林深处。 没多久,船就停靠至岸边。 待我再次看清甲板举着手电那人长相后,一股强烈的恨意和怒火从心中升腾而起。 我咬着牙,目眦欲裂低吼道:“杨四海那个王八蛋,居然出现在这里!” “谁?你认识?”汪强见我语气不对,连忙问道。 我点点头,提起之前他去蓬湾村收尸,路过码头看见有人砸我家捞尸船。 罪魁祸首就是杨四海! 话音一落,汪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而一旁的袁叔,更是惊怒不已,脏话脱口而出:“什么?这王八蛋砸了你家捞尸船?这简直是砸人家饭碗的绝户事啊!” 紧接着,一连串的国骂毫不留情喷向杨四海。 曾经做过捞尸人,袁叔对于砸船这件事,更能感同身受。 几句话功夫,杨四海已经把船停好,转头向船上其他人说些什么,似乎有所动作。 我连忙招手示意大家安静,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船上其他两人,在杨四海的指挥下,开始搬麻袋。 不一会儿,四个麻袋从船上扔了下来。 紧接着,他们很是麻利用绳子把麻袋捆绑在一起,一连串放在地上拖拽,消失在树林深处。 我们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杨四海带着人拖着麻袋走了,才靠近码头。 我打量四周,说:“杨四海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来沙洲做什么?看他们样子,一点不带害怕的,反而像是轻车熟路,很是熟悉。” 汪强面色凝重,迟疑一瞬,沙哑嗓子说:“我觉得那麻袋里面,好像是人...” “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回头看向树林深处,那可是危险重重的阴葬之地! 幽深的林间看不分明,夜风吹拂让人身心皆是充满了凉意。 光是看了几眼,就让我想起阴宅那些残肢、纸人带来的无尽恐惧。 杨四海怎么敢带人深入其中? 可汪强眼尖,更是怀疑杨四海带着尸体进入树林深处。 其中稍作联想,我心里也是一惊。 莫非这阴葬之地埋的尸体,和他有关? 顿时,一股寒意萦绕在我心头。 杨四海这人绝不简单! 想到这,难以抑制的恐惧萦绕在心头,我深深看了树林几眼,扭头看向汪强说:“这人手上沾有不少人命,现在又深入沙洲,怕是和我们见到的那些尸体有关,咱们赶紧趁他不在,把船开走,避开此人再说。” 一听杨四海所作所为心狠手辣,汪强凝思片刻,立刻点头同意。 没多想,我们就带着林沅上了杨四海停在码头的小船。 袁叔三下两下,就划着船离开了沙洲。 这一趟,总算安全返回。 袁叔在船尾摆渡撑船,我和汪强看向还在昏迷的林沅,心中也是十分复杂。 沉吟一瞬,我略带询问语气道:“汪伯,你说那棺材里的女尸和林沅长得一样,咱们得想办法弄清楚。” “她到底是人是鬼。” 汪强深呼吸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这事儿必须弄清楚,林沅身上的怪事太多了,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鬼迷心窍跳桥,还活着上了沙洲...” "这绝不是一般撞祟上身能办到的!" 说着,他神色也凝重起来,这其中关联的事情已经超乎想象。 思索间,袁叔已经撑船来到了岸边,找了处浅滩便上岸了。 这处河道极为偏僻,要不是袁叔常年在这片水域套生活,怕是要在野河滩上迷路。 很快,在袁叔的指引下,我们上岸来到了国道上。 又在路边拦了辆货车,给了五百路费,搭了一截顺风车,给我们带到通延河附近。 我们找到停在小饭馆门口的车,一脚油门就回到了镇上。 此时已经凌晨四点,深夜路上已经没有人影,来往车辆也不见踪影。 长寿街还是那副阴森森的模样。 但眼前都是熟悉的景象,我莫名感到安心不少。 就在快要到店门口时,有人嘭嘭敲响车窗。 我被吓得一激灵,猛地扭头看向窗外。 一张脸贴了上来,是张男人的脸,莫约三十岁上下。 那张脸很英俊,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但隔着玻璃看去,朦胧中有着一股阴森鬼气。 他不仅拿手指轻叩玻璃,还对我不停地对着我微笑,那抹笑意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威胁意味。 最后,他拿手指点了点,指向我身边。 我扭头一看,正是还在昏迷的林沅! 等我反应过来,突然整个身体变得僵硬。 汪伯可是在开车,这车速怎么说也有几十公里的时速。 哪个飞人能跟着汽车敲玻璃! 那个男人,不是人! 我回过神看向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倒退,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顿时,我浑身冷汗直冒,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 有鬼祟跟上我了!又或是林沅! 我的脸色一沉,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汪强拉开车门,示意我下车,我才反应过来。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汪伯,刚才开车,有鬼祟跟上来了,这情况恐怕不妙!” “什么?鬼祟显形了?”汪强一怔,脸色明显阴沉许多。 他想了想说,这会儿夜深,阴气浓郁,有些孤魂野鬼显形也是正常。 而我们一路沾了不少阴物,阳气灭了许多,这会儿见鬼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才稍稍安慰了我。 末了,他让我先上楼休息,林沅的事我就不用管了。 之后,等姜老头回来再做打算。 我看了林沅一眼,此时店里的那个女孩,也是汪强的侄女雯雯已经揉着眼睛下楼。 汪强打好招呼,让雯雯先照顾林沅,等天一亮,就喊林老师接她回家。 这人情也算还完了。 我听后点点头,这一夜的奔波也给我累惨了,我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下。 无尽的黑暗很快将我吞没。 我感觉浑身酸痛,双腿不停朝外挪动,一直走着。 直到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和一扇耸立在眼前的漆黑大门。 一枚青铜钥匙赫然出现在我手上。 我耳边传来莫名的声音,示意我打开这道门。 就在这时,我的左右两只手,分别被人攥住。 我猛地抬头,看见我爹我娘出现在身边。 他们两人目光深邃焦急,朝我疯狂摇头,并且不断拉扯我,让我远离那道漆黑的大门。 “千水,快走!千万不能碰这扇门!” 说着,钥匙从我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脆响。 紧接着,我听见一声尖叫声在耳边传来。 我脑袋剧烈疼痛,实在忍受不住,缓缓睁开眼。 我扭头一看,不知何时,雯雯出现在我床边。 她脚下还有一地碎片,撒了水还在冒着白气,显然是失手打碎了水杯。 雯雯紧皱着眉头,脸色惨白,指着我说:“小罗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吓人...” “我的脸怎么了?”我刚睡醒,还没反应过来,一脸睡意问道。 但察觉雯雯脸色很难看,我也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起身查看。 等到了卫生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我吓得后退了两步,差点腿软没站住。 镜子里,我整张脸双颊凹陷,眼窝乌青,印堂更是萦绕着黑气。 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仿佛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棺材一般。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眼神闪动着震惊,说:“我这是怎么了?” 紧接着,我明显感觉到身体大不如之前,浑身无力,没走几步就脚步发虚,完全提不起力气。 我冲洗手间,看向雯雯,说:“师父回来没?” 雯雯摇摇头,神色紧张道:“姜爷爷昨天出门还没回来,大伯在店里,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连忙点头,直接一阵风似得冲出房间。 来到前店,果不其然汪强正巧在店里,还有客人上门,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我神色慌张跑来,汪强先是一怔,再看我的脸色,他面色也是一惊。 “千水,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汪强看向我的脸,眼神闪动着震惊神色。 “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成这样了。”我神色也有些不安起来。 这模样,简直像被吸干了精气,我自己看了都心惊肉跳的。 就在这时,站在汪强身边的一名年轻人看向我,皱着眉头说:“这位小兄弟浑身煞气环绕,像是介入因果太深,被鬼祟缠上了。” “煞气?”我看向自己身体,别说煞气,连个干屁都没放,哪里来的气? 我强打起精神,好奇问道:“这位小哥是看出什么了?” 汪强见我开口,连忙指向眼前身姿端方挺拔的年轻人,说:“这是师父故交的徒弟,观相之术的传人,他们常能望气知命,一眼定生死,神通极大。” 说着,汪强开口道:“明大师可是看出我家侄儿什么问题?” 那年轻人神色凝重点点头,说:“他命不久矣,恐怕活不过三天!” 我一脸惊惶抬头。 活不过三天? 开什么国际玩笑! 但这明先生继续开口道:“这还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大恶果,小兄弟,你这是做了什么坏事遭此报应啊!” ------------ 第97章 照片 “明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千水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 “更别提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汪强脸色当场一变,甚至愕然中透出些许愤怒神色。 当即反驳了眼前年轻男子的话。 要知道,我怎么说也是姜老头门下弟子,我要真是十足的恶人,能继承他的衣钵? 眼前这年轻人随口胡诌,对着汪强说我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那年轻人双眼微眯,盯着我,深深打量好几眼,神色平淡开口说:“明家观相识人,绝无差错,如果他清清白白,又怎会有十恶大败之相?” “更别说煞气缠身,怕是出门一趟,都会遇见意外横死。” “种因得因,种果得果,这一切在观相望气下,无所遁形。说他三天之内必死,就一定会出事!” 这一番话,显然让汪强很动容。 他那张微胖和善的脸上,浮现难以抑制的惊疑,看了看身边的年轻人,又看了看我。 顿时,我反应过来,这年轻男子身份恐怕非同寻常。 单是几句话,就让人心生动摇,定是有能让人心服口服的本事。 而我的目光也看向那名年轻男子,仔细打量一番。 他看上去比我大几岁,莫约二十五六,高挺的鼻梁架着金丝边眼镜,面颊消瘦,配上一身白衬衣,看上去文质彬彬。 单凭外貌,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身份,看上去像是一名平平无奇的知识分子。 沉吟一瞬,我才开口道:“那你肯定看错了,你说的这些,我绝对没有做过。” 说完,年轻男子猛地抬头,略带讥讽道:“那你倒是嘴硬,我看在你和姜师父有渊源,才出言提点几句,要是旁人如你这般作恶,我可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说完,他又看向汪强,语气淡淡道:“汪先生,你这侄儿可不简单啊。” 我脸色变了变,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男子,重重喘了几口粗气。 这种随便看一眼,便被冠上不明不白的恶名,让我瞬间升腾莫名怒火。 凭什么? 我冷笑一声,直接开口道:“我当然不简单,可不是你这种眼拙之人能看穿的。” “什么?”年轻男子一愣,没想到我会如此反驳,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汪强见我态度如此强硬,也明显正色起来,挺起胸膛说道:“我想明先生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千水绝不是那种无恶不作之人!” 明先生面色阴沉几分,说:“罢了,怪我多嘴,不过看在姜师父面子上,我也不能坏了明家规矩。” “看一相,问一卦,留一命。” 我还没听明白,就见年轻男子双目紧闭,指尖出现三枚铜钱,在指缝中闪动。 还没看清,他已经排出顺序。 下一瞬,睁眼看向我,眼神无情,说道:“你在一线生机,在北边。” 说完,他朝我深深看了眼,又向汪强扭头说了几句,等姜老头回来后他再登门拜访。 然后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直到这年轻人背影消失在视线,我才看向汪强,开口有些恼怒道:“汪伯,这人是谁啊?这么大口气,说话简直气死人,晦气!” “哎,这人是师父故交之子,天机神算明家后人,明玄一,他来找师父有些要事帮忙。”汪强看了眼店外,又扭头看向我,忧心忡忡继续道,“虽然他说话难听,但明家观相神算确是一绝,鲜有差错。” “你这脸色,看上去不太对劲啊,就过了一晚,怎么会这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压了块石头似的。 我虽然绝没做些坏事,但明玄一说我煞气缠身,我是相信的。 这脸色,我自己照镜子都看出异样。 我握紧双手,内心有些煎熬,说:“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汪强也是一脸忧色,说:“师父外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事儿我也不好对付。那明玄一虽说嘴巴毒,但明家向来有一条规矩,他不会破。” “如他所言,看一相,问一卦,留一命。他算卦说你的生机在北边,不是假话,这点可以相信。” “一会儿我开车去北边看看,哪怕撞大运也要一试。” 我点点头,深呼吸几口气,强忍下心头的焦虑,说:“也只能这样。” 说完,我想起昨晚的梦,那枚青铜钥匙又出现了。 还有,就是那出现在车窗外的英俊男人,指向当时昏迷的林沅。 那绝不是人,只可能是鬼祟,缠上我们的车,到底是为什么? 林沅去向如何,还等着有个说法呢! “对了汪伯,林沅人呢?你联系林老师了吗?”我开口问道。 “她刚醒我就让雯雯去叫你,已经让人去接林老师了,在来的路上。” 汪强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雯雯搀扶着一个人,慢慢走向前店大厅。 我仔细一看,不是林沅又是谁? 此刻林沅褪去了那件让人心有恐惧的红裙,套上了一件带着卡通图案的棉质长袖,温柔娴静,让人感觉亲近许多。 不过,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神迷离,看上去还没完全恢复,有些弱不禁风的脆弱。 我皱着眉头,有些担心说:“林小姐,你好点了没?” 闻言,林沅微微抬头,当她和我视线相撞的瞬间,瞳孔微缩,闪动着震惊神色。 “你,我见过你,是你救了我吗?”林沅看向我,神色无比认真。 而我听她开口,那声音清脆悦耳,比她撞祟时低沉嘶哑的嗓音,好听百倍不止。 甚至让我有些入迷。 我点点头,说:“你跳桥后,你父母托关系找到我们,让我们去救你,你应该有印象,自己撞祟了吧。” 提到跳桥的一瞬间,林沅脸色变了变,猛地看向我,说:“我...我不知道,我只有一些零碎的记忆,好像被上身了...根本不受控制在行动。” 我一听,和汪强对视一眼,果然和我们猜想的差不离。 林沅如此诡异行踪,果然是撞祟了,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又继续开口追问,想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她挨着沙发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好似回忆。 许久后,才开口道:“我本来上学上的好好的,不久前,突然收到一封信,信里面寄来几张照片,从那之后,就开始有些不正常起来。” “照片,什么照片?”我坐直身体,好奇问道。 “我自己的照片...”林沅咬着嘴唇,似乎说出这句话用了极大勇气。 “有人偷拍你?”汪强倒是见多识广。 听他这么一说,我再打量林沅,也忍不住被她美貌震惊。 长得这么漂亮,遇上几个不怀好意的阴暗之人,也是常事。 可林沅却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说:“那些照片,是我又不是我。都是很正常的生活照,脸和我一样,但照片出现的地方,我可以肯定,我绝对没去过...” 说到这,我心里一激灵,连忙看向汪强和他使了个眼色。 脸一样! 那岂不是和棺材里的女尸,相貌相同! 很快,我们对视一眼,心生警觉,但并没有打断林沅,示意她继续。 “我想你们应该是做些偏门生意,我说的这些会理解,而不是把我当成神经病吧。”林沅认真看向我们,问道。 我连忙摆手,告诉她我们遇到的怪事邪事比她想象的还多,让她放心大胆的讲,绝不会有多余想法。 见我拍胸脯保证,她神色一松,紧握的双手也不自觉松开,继续道:“就这样,我陆陆续续收到不少‘我’的照片,渐渐地,我的生活也开始受到影响。” “梦里,我总是出现在一个宅子里,穿着老式嫁衣,坐在屋里,似乎准备结婚。” “这个梦特别真实,每次醒来,我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直到前几天,梦里终于有了变化,有个同样穿着喜服的男人出现,他来接我,说是要拜堂成亲!” “之后,我的记忆就开始断断续续,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你说我跳桥,我几乎都没有什么印象。” 听到这,我倒吸一口凉气。 林沅身上的怪事,看来就是出在那些照片上。 照片出现后,她也被鬼祟缠上,莫名陷入诡异的梦境,连生活都受到影响。 但听她这么一说,似乎并不知道那棺材里的女人和她长相一样。 想了想,我试探性说道:“林小姐,那照片虽说有疑点,但你有没有想过,世界上有和你长得一样的人呢?” 林沅歪了歪脑袋,露出疑惑神色,说:“长相一样的人?这可能性很小吧。” 我喉结滚动,咽了几下口水,才试探问道:“也许你是双生子,有双胞胎姐妹呢?” 那女尸的容貌做不得假,和林沅长得几乎没有区别! 同时,更是身穿喜服下葬,与那诡异的梦境有着莫大关联。 让人不得不怀疑,女尸和林沅的关系。 她们也许是姐妹? 林沅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疑问,甚至弯了嘴角笑了笑,说:“但我是独生女,家中没有兄弟姐妹,更别说双生子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停车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沅沅,你还好吗?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找你吧?” 我扭头一看,说话的人已经进门,正是林沅的母亲,梁老师。 她一脸焦急,像是被撞破什么秘密,无比惊恐慌张,身体还止不住的颤抖。 等我看向她的脸,赫然发现梁老师脸色和我差不多,整个人像老了十岁! 她也被煞气缠身了?! ------------ 第98章 冥配 “妈,你怎么来了?”林沅见到梁老师,面色一喜。 可看清梁老师乌青的眼圈,近乎凹陷,毫无血色的面颊,林沅明显一愣,眼神止不住的心疼。 “妈没事,沅沅你没受伤吧?让我好好看看。”说着,梁老师面露急色,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而我也皱着眉头看向朝我们走来的梁老师。 昨天她模样虽然憔悴,但绝不是这种暗沉沉的脸色,透着一股死气。 我几乎一眼看出,她绝对是被煞气缠身了。 顿时,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惴惴不安起来。 梁老师也是撞上鬼祟了?不然怎么是这副模样! 思索间,母女俩人已经坐在一起。 梁老师拿手抚摸林沅脸颊,眼中噙着泪花,不停说着女儿受苦了。 看这样子,林沅一家感情挺好,父母也是真的疼她。 缓了片刻,梁老师盯着林沅,正色道:“沅沅,最近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你吧?” 我耳朵一动,梁老师进屋前就无比紧张问过这个问题。 此刻,又再次提起。 难道她是知道照片的事了,怀疑有人跟踪林沅偷拍,怕寄照片的人找上门来? 林沅抿着嘴,眼眸闪动,下意识看向我。 似乎在询问我,之前照片的事说还是不说。 见状,我微微摇头。 林沅立刻心领神会,岔开话题报喜不报忧,开始安慰梁老师。 坐了有几分钟后,我招呼了一声雯雯,让她带林沅去吃点东西。 而林沅盯了我几秒,看出我神色郑重,虽然不知道我为何支开她,但很聪明的配合我。 旋即,林沅就转身和雯雯离开前厅。 我看向梁老师,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梁老师,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对劲,不妨和我们说说。” 汪强也端来茶水,让梁老师平复下心情。 抿了口茶,梁老师眼神闪动着恐惧,才说道:“昨天夜里,有人朝我们家塞了些东西,因为这,老林一早赶回老家去了。” 说着,她从随身的背包拿出一个信封,当着我们的面打开。 抖了抖信封,一沓照片从里面滑了出来。 我和汪强拿起一看,瞳孔巨震。 照片上,是一名身穿凤冠霞帔的女子,端坐在一间祠堂大厅中。 而她后面有张长长的桌案,上面点着香烛,摆放鲜花瓜果等贡品,最瞩目的还有层层叠叠的牌位。 整个祠堂挂满了白绫,贴着白色的‘囍’字,点着摇曳不明的蜡烛。 又像灵堂,又像是喜堂。 更诡异的是,这一摞照片,视角是连续的,若是快速翻动照片,上面的画面还能闪动! 随着我不断翻动照片,拍照的视角移动,距离端坐的女子越来越近,直到她整个红盖头出现在镜头前。 紧接着,一只枯瘦的手,拿着一柄喜秤挑起盖头。 原本遮掩在盖头下的那张脸完全露了出来。 那张脸,我熟的不能再熟了! 不是林沅又是谁? 可那阴森森的凤冠霞帔加身,我心里明白,这女人的身份并非林沅。 而是棺中女尸! 梁老师颤抖着手指,压在照片上,哆嗦开口道:“这是沅沅,后面的祠堂就在老林老家那边。他收到信以为沅沅被绑架了,立刻就赶回去了,没想到孩子平安无事回来了。” 我一听,心头骇然,连忙问道:“林老师人走了?他不知道林沅回来了吗?” 然后我扭头看向汪强,一脸疑问。 “昨天夜深了,林沅又昏迷,我怕撞祟后还有其他反应,观察了一晚清晨才给林老师家打电话,没想到错过了!”汪强也是一脸震惊神色。 阴差阳错间,林老师根本不知道林沅的消息。 反而被这诡异的照片打乱阵脚,赶回老家探查情况。 可我们却知道,这照片上的人,绝不是林沅! 就在这时,梁老师面露挣扎,像是内心在做出抉择,片刻后,突然开口道:“信里面还有人留了张纸条,告诉我们,该把沅沅和属于她的东西还回去了。” “还回去?什么意思?”我觉得莫名其妙。 梁老师似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看向我和汪强说:“这件事,关乎沅沅的身世,请你们务必保密。” 我一怔,然后郑重点点头。 梁老师继续说道:“沅沅并非我们亲生的孩子,是收养的,送她来的人告诉我们,等时间到了他会回来接沅沅。” “到时,会还我们一份大礼,但我们要是不守信用,我和老林都会死。” “所以是那个人送来了照片威胁你们?”我皱着眉头问道。 梁老师摇了摇头,说:“不会是他,他死了,死了很多年,所以这些照片的出现真的吓到我们了。” “沅沅又在前天出事,下落不明,还拍了这么诡异的照片,我和老林心都碎了。” “所以老林没多想,就赶回老家去了。” 忽的,屋内十分安静,除了梁老师情不自禁的啜泣声,气氛仿佛凝固了。 我盯着照片,陷入了沉思。 虽然林老师一家,都以为照片上的人是林沅。 但只有我们亲眼见过女尸的人知道,世界上还有和林沅长得一样的另一个女人! 既然林沅是抱养的,也许在出生时,她真的有双胞胎姐妹也说不定。 我趁着梁老师平复情绪,朝同样浮现震惊神色的汪强招了招手,示意去门外谈谈。 “汪伯,这事儿有些头绪了。”我摸了摸下巴,“那女尸恐怕和林沅是双生姐妹,才会长这么像。” “并且,两人之间有些天然羁绊,才会做那些诡梦,以至于影响到林沅现实生活。” 汪强脸色阴沉,说:“你说的有道理,这些照片,一看就是冥配的手段!也不知道是谁害了这姑娘,让人拉去做了配,简直可恶至极!” “正因如此,怕是那女尸心有怨气,才会影响林沅,引得她莫名跳桥,要不是有我们在,她怕是命都没了!” 说到这,汪强态度极为强硬,显然对冥配这件事痛恨至极。 毕竟,谁看到如此年华的女孩去世,还要遭人摆布,都会觉得愤怒。 可当听见他说起冥配,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猛地想起什么。 下一瞬,我飞奔回屋内,又看了几眼其中几张照片。 尤其是那挑盖头的枯手。 等看清后,我脑袋轰的一下,像炸开似的嗡嗡直响。 我额头也泌出豆大的冷汗。 抽出一张照片,转身,我又朝屋外的汪强箭步走去。 我举着照片,声音都有些抖了,说:“汪伯,你还记得这花纹吗?这件喜服,是乔辰海身上穿过的!” 汪强一听,瞳孔巨缩,连忙凑了过来。 他看了几眼,眼神闪烁似乎不敢确定,声音沙哑说道:“你老叔我眼神不好,那天夜黑,真没看清楚。” 我深呼吸一口气,直勾勾盯着照片露出的衣袖,再三确认后,说:“绝对没错,这衣服很少见,纹饰也复杂,天底下难有第二件这样的绣工!” 说完,汪强额角已经落下滚滚汗珠,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你是说,这场冥配是给喜服真正的主人,孙家少爷准备的?”汪强问道。 我点点头,忍不住多想,说:“乔寅山不是说过吗,孙家少爷的后事似乎很难办,似乎送不走他。” “再说,浮棺女尸多半和那场翻了船的水葬有关,莫不是孙家少爷难以投胎,才铤而走险想通过‘黄河九眼’前去投胎。” 说到这,汪强神色明显有些动容,他喘了几口粗气,才说:“你是说一切源头在孙家?” 我深呼吸一口气,几件事串联后,想起昨天跟在车窗外出现的鬼祟。 那名相貌异常英俊的男子。 我说:“汪伯,你能不能找到孙少爷的照片,我想看一眼。” 汪强看了我一眼,没问原因,直接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莫约几分钟后,刘飞开着金杯出现在我们面前,递了张照片过来。 上面一排人站着,像是给哪个大酒店剪彩。 汪强指向其中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这就是孙少爷,清源大酒店剪彩请了许多风水大师做客,这是当时拍下来的照片。” 我目光看向照片中心的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 冷汗更是瞬间浸湿了后背。 我颤声说道:“昨天跟上来的鬼祟,就是这张脸贴在窗外!” 汪强一拍脑门,一脸骇然:“明先生说你与人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莫不是你坏了孙少爷冥配的好事,也算夺妻之恨,被缠上了吧!” 他话音刚落,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很不可思议。 “冥配也算姻缘?!” 汪强点点头,开口道:“做全礼数的冥配,在因果上,是有了夫妻关系。” “既然孙家少爷莫名出现,还缠上你了,肯定是和林沅还有她双胞胎姐妹有关!” 就在我刚想开口的瞬间,突然,店铺内传来一声砸地闷响。 我被吓得一怔,连忙向屋内看去。 只见原本端坐在沙发上的梁老师倒地不起,眼睛向上翻着,露出骇人的眼白。 整个人像中邪似的,嘴歪眼斜,在地上直抽抽! ------------ 第99章 倒吊人 我箭步冲进屋内。 沙发边,梁老师已经倒地不起,四肢不断痉挛抽搐,口吐白沫,看上去情况很危急。 而她印堂处,更是有一团黑气萦绕,模糊了面容。 可还不等我反应,她抽动的双手自顾自掐上自己脖子,猛地用力,顷刻间整张脸憋得通红。 我眉头一皱,立刻察觉不对。 这样子看上去像是撞祟了! 我连忙俯下身,拉住梁老师不断用力的双手,防止她给自己掐死。 可她力量大的惊人,没几下功夫,我手臂传来剧烈的酸痛感,都快要拉不住了。 就在这时,汪强已经来到我身侧,脱口而出道:“不好,这是煞气冲入灵台,中邪了!” 他话音一落,已经飞奔向大厅一处木柜,从里面掏出些东西。 紧接着,又箭步疾驰,转至茶室一旁供奉的神龛前,抓起香炉里面的一把灰,再次回到我身边。 唰的一声! 香灰扑簌簌尽数落在梁老师脸上。 她泛着邪劲儿的面容一下僵住,抽动的身体也逐渐平静。 眼珠也开始聚焦,直勾勾望着我,没几秒,就闭上眼睛头一歪,昏了过去。 可这还没完,汪强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罐子,手指捣了几下,伸出来后已是鲜红。 原来是朱砂! 汪强并住手指,在梁老师印堂狠狠一戳,又从右至左飞速划过几处穴位,抹上朱砂。 一缕缕黑气从梁老师脸上升腾,消失。 没过几秒,她的脸色逐渐红润,散去脸上那股死气。 汪强长舒一口气,说:“还好煞气逼得及时,不然影响三魂七魄,不死也疯。” “不过这模样,已经煞气侵身快到极限,若不彻底拔除,恐怕还会再犯,下次就是要命了!” 他话音一落,我的心也砰砰直跳。 我和梁老师遭遇相同,一夜之间莫名煞气侵身。 她身上中邪之兆初显,我还会远吗? 我抿着嘴,猛地抬头看向汪强,说:“汪伯,那明玄一说我煞气侵身,活不过三天,怕是要应验了!” 汪强眼眸微缩。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好几秒,神色逐渐变得凝重,甚至还有一丝慌乱。 “明玄一看出你身上的因果,才下了谶语,看来有几分道理。” “明家观相遵守家训,看一相,问一卦,留一命。算得你的一线生机在北边,那就不得不信了!” 我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北边,北边...” 可心头却仿佛压了巨石般沉重。 北边,多北算北? 千里之地的范围都算北边! 叮铃—— 就在这时,汪强的兜里传来响铃声。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皱着眉头很不耐烦接了电话:“喂?” 但很快,电话里传来了声音,汪强脸色褪去不耐,反而愈发阴沉。 等挂了电话,他眼神闪动看向我,说:“师父托人打来的电话,他那边也出事了,需要我赶过去一趟。” 我一听,脸色也是变了变。 雨漏偏风连阴雨,需要姜老头出手时,他也被事情跘住抽不开身。 我和梁老师身上的煞气,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驱除,随时都有危险。 而汪强打完电话后没停,又拨通了一个号码,似乎在打听一些消息。 几分钟后,他挂断电话,面色惊疑看向我,说:“电话里说,师父去了枯冢村,我打听了下,这村子可偏了,在万青镇的山沟沟里...” 说到这,他突然脸色一变,又喃喃自语不停说着万青镇,紧接着,目光猛地落在地上的梁老师身上。 “万青镇,枯冢村,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就是林老师老家!” 汪强语出惊人,目光定定看着梁老师。 “林老师老家?那不就是照片上冥配成亲的那座祠堂?”我看向散落在桌子上的照片,若有所思。 “不仅如此,万青镇还在北边!”汪强眼睛一亮,浮现一抹惊人神采。 他看向我,继续说道:“原本还担心会像无头苍蝇,要去北方乱撞,现在师父就在北边,明玄一算出的一线生机,定是他!” 听到汪强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颇有道理。 除了姜老头,谁还有本事能祛煞镇邪? 而他此刻就在北边,应了明玄一卦象谶语,就是我的生机所在! 想到这,我也是连连点头,又看向梁老师,说:“正好可以找师父弄清楚林沅撞祟,还有孙家少爷冥配的事!” “况且梁老师身体已经撑不住,得尽快找到师父再作打算。” 之后,我们商量一下,便喊来林沅,只告诉她现在事情有些棘手,需要去万青镇一趟。 而她发现梁老师异样后立刻点头同意。 我匆匆忙忙吃了几口速食面包,准备好行头,就坐上刘飞的车,一行人马不停蹄向万青镇赶。 一转眼,就到了下午三点多,我们来到万青镇西南边国道上。 刘飞油门一缓,停在了路边,汪强招呼一声就拉着我下车。 很快,一辆白色霸道从前方靠了过来。 车门一开,乔寅山从副驾驶跳了下来,径直走到我们车边。 汪强看了他一眼,问道:“乔老板伤好了,这么快就出院了?” “干我这一行的都是命硬的人,与其躺在医院里消磨时光,不如出来找点事做来的实在。” 乔寅山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看得出,他也在努力走出乔辰海死亡的阴霾。 随后,他那张略带狠意的脸上又挤出一丝笑容,看向我道:“小罗师父,之前的事还没好好谢谢你,这次有时间我做东,你可得赏脸。” 我连忙摆手,让他不用客气。 紧接着,乔寅山让我们凑近些,围拢在一起,才一脸正色道:“汪老板,姜师父让我带的话带到了,但他可能出事了!” “什么!”我和汪强同时一惊,一脸不可置信。 乔寅山也是一脸忧色地把话说开:“昨天姜师父到万青镇找人,那人似乎不在,他就匆匆忙忙走了。临走时和我交代,要是一天内他没回来,就让我给你带个话。” “顺便,还要去他朋友那里取个东西,一起送到枯冢村。” 迟疑一瞬,我皱着眉头问道:“师父没说他去做什么?” 乔寅山摇了摇头,“姜师父走得很急,看样子事情很严重,而且这个时间都还没回来,我想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的本事我清楚,能跘住他的事,绝不简单!”末了,他还忍不住补充一句。 我和汪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疑神色。 汪强紧张问道:“什么东西还要我们取?师父不能直接带走吗?” 乔寅山抿着嘴,神情露出一丝恐惧,“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们也不好再多问。 当即一脚油门踩上,跟着乔寅山的车后面,前往目的地。 车上,梁老师还在昏迷中,林沅见我上车,看向我说:“这是到了万青镇?我老家就在这里。” 我勉强笑了笑,敷衍着应了两声,也不多说。 眼下这情况,连我心里都没底,说多了也是徒增烦恼。 林沅疑惑,但也不好追问,只能闭嘴沉默。 很快,就在霸道的指引下,穿过镇子中心,不断朝北边走,到了郊外一处田地附近。 而田地里面围着一个院子。 远远看去,低矮的平房孤零零的,透着一股疏离寂寥。 乔寅山下车,指了指,示意我们一起过去。 来到院子前,土墙拦在前面,阻挡了视线。 但这院子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不断扑簌簌吊着尘土,就和平常的土瓦房没什么两样。 乔寅山站在院子门口,敲了敲大门,喊道:“周叔,我可以进来吗?”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顿时,乔寅山额头泌出细密冷汗,说:“不对劲啊,人应该在院子里啊。” 我皱着眉头,当机立断说道:“进去看看!” 我攥紧匕首,不再等待,直接推开了院门。 等开门缓缓打开,我瞬间停下脚步,整个人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门后有只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心里猛地一激灵,下意识退了半步。 等反应过来,发现门缝露出的那只眼睛,是假的! 大门完全打开,赫然发现是一具纸人立在门后,吓人一大跳! 而院子露出全貌,更是出现密密麻麻的纸人。 不过,那些纸人只扎了身子,脸部五官无一例外全都空白,显然还没完工。 我看了几眼,扭头对汪伯说道:“师父这朋友是纸扎匠啊?” 汪强也扫视几眼,露出惊愕神情:“真看不出来这里还藏着高人。” 乔寅山指向院子里,说:“姜师父要带的东西昨天没完工,周叔让今天来取,但他人好像不在。” 迟疑一瞬,我说:“事急从权,我们直接拿东西走,等回来再解释。” 说罢,我直接朝平房紧闭的堂屋大门走去。 在我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怪味儿猛地钻进鼻子。 又腥又臭。 我皱着眉头适应屋内的黑暗。 可再抬眼,背后顷刻间被冷汗浸湿。 正对着我的那面墙上,倒挂着一个人。 看上去六十来岁,身形瘦削,眼睛爆瞪凸起,脖子中间插着一把匕首,四肢更是被钉在墙上。 鲜血顺着墙壁流淌到地面,汇成一小滩。 这极为瘆人的一幕,看得我头皮发麻,整个人僵在原地。 姜老头这纸扎匠朋友,被人害了! ------------ 第100章 搬尸 “周师父!”乔寅山一声惊叫。 饶是他那张平日尽显阴鸷狠厉的脸上,也浮现骇然神色。 眼前一幕,让所有人都震惊当场,说不出半句话。 我的心疯狂跳动,僵着身体,勉强开口说:“这就是师父的朋友,你确定?” 乔寅山连连点头,额头上布满细密冷汗,神色惊惶无比:“昨天我们见过,还打了招呼,周师父这是被谁害了?!” “杀人者,不仅狠毒,似乎还懂阴术手段。倒吊尸,放人血,迷了方向,魂儿都找不回来,让人无处伸冤。” “恶毒,太恶毒了!”汪强怒不可遏,胸膛不断起伏喘着粗气。 而我听后,目光惊疑不定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纸扎匠丧命。 凶手手段异常凶残,不仅杀人,还虐尸。 给尸体放血,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 我皱着眉头,看向汪强,说:“凶手害人,定有所图,所以他的目的是什么?” “报仇,求财,还是故意为之?” 说完,汪强抿着嘴没出声,看上去毫无头绪。 我心念一动,强忍住心头的恐惧,开始打量屋内其他角落。 这间堂屋不大,十分简陋的平房里摆设着桌椅板凳。 桌上放了老旧的茶壶和一盘花生,角落还有些蛇皮袋子,装着大半袋化肥,可以说是一穷二白。 周围也没有一丝翻动财物的痕迹。 不像求财。 我双眼微眯,打量墙上的尸体,这惨状像是下了死手,不带着恨意都做不出来。 只是这院子一眼看去,就是平平无奇的农家小院。 要不是院子里放置许多未完工纸扎,谁能看出屋主人是做阴事的高人。 况且纸扎匠在阴事行当,多半和白事先生打交道,只为求财,很少与人结仇结怨。 谁又会用这等阴术手段虐尸? 我打量几眼,实在没找到任何疑点。 凶手看上去就是为了杀人而来,但看不出任何目的。 迟疑片刻,我提议说道:“周纸匠死的突然,师父交代要取的东西也不知道在哪儿,看在老辈交情份上,死者为大,先把人放下来再说。” 听到这,汪强也是叹了口气,连连点头,说这倒吊人死状极惨,搞不好会诈尸,得先想办法镇住再说。 听到诈尸,一旁的乔寅山猛地哆嗦一下,“这么严重,还真会遇到邪事啊?” 汪强惊疑的看了乔寅山一眼,说:“乔老板垄断万青镇的白事生意,没遇见过怪事?” 乔寅山面色变了变,连连摇头:“我顶多拉尸,租冰棺,请唱戏班子,连抬棺的生意都少。农村都是亲属给抬棺,镇上的才会请外人帮忙,赚点辛苦钱罢了。” “我知道姜师父有真本事,名声在外,没想到你们做的事,这般危险。” 说完,他脸上浮现敬佩神色,显然汪强说的事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汪强也叹了口气,说:“乔老板,这些事能别撞见最好,不然轻则运势走低,重则性命不保。” 乔寅山明显脸色一变,眼神闪烁着惧意,被吓得不轻。 而我也是打量乔寅山一眼,明白他在害怕什么。 只能说他运气好,八字也硬,敢垄断白事生意却一直没出什么岔子。 但凡遇上一件邪事,可能命都丢了。 就比如他弟弟乔辰海,撞了邪,直接死在堰河里,这种事防不胜防。 汪强和我倒是见多了邪事,招呼我一声,准备把墙上尸体放倒。 而此时,周纸匠身上的血还在朝下滴,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让人心发慌。 汪强拿出装着香灰的罐子,随手一扬,掺进了血水中。 顿时,那猩红的血迹肉眼可见淡化了不少,变了颜色,没有之前那般浓郁。 做完这些,汪强又让乔寅山去外面的井里打桶清水,要把血气冲干净,免得招鬼。 乔寅山应了声,连忙跑到院子里准备。 “千水,你用‘镇尸钉’刺入周纸匠鬼宫穴,阻断尸气,之后我再拔除四肢铁钉和喉咙上的匕首。不然,尸煞冲灵台,会诈尸。”汪强说道。 我连连点头,拿出那枚‘镇尸钉’,对着尸体鬼宫穴就是一刺。 倒挂在墙上的周纸匠,身体猛地一颤,凸起的双眼瞬间充血,两颗发红的眸子盯着我,透着一股狠厉。 我被盯着心里发毛,双臂肌肉立刻紧绷,捏着‘镇尸钉’的手指更用力,随时准备出手。 汪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墨线,套在钉尸的铁钉上,骤然用力一拔。 呲的一声。 一股血喷了出来。 我没来得及防备,下意识扭头还是被溅上不少。 顷刻间,脸上有些湿润,一股寒意更是朝身体里钻。 我身体打了个寒颤,周纸匠惨死,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尸煞了! 阴气强得离谱! 别说诈尸,不管不顾再放置些时间,化煞成僵都有可能! 汪强也意识到不对,手上动作更快,转眼间四肢上的铁钉都被绞了出来。 与此同时,我手上的力气骤然一紧。 失去钉子吊尸,我明显感觉到周纸匠的尸体在往下掉。 我不得不使出极大的力气,给他继续以倒吊姿态扣在墙上。 我咬着牙说:“汪伯,得快点,我手上力气撑不住了。” 汪强点点头,说:“明白,你再撑一会儿,尸体绝不能掉地上沾地气,我这就拔了匕首。” 说完,汪强从包里掏出一块厚毛巾,把整个手包住。 又拿出瓶瓶罐罐的东西。 有香灰,糯米,朱砂,狗血...一干驱邪之物皆有,全都倒在毛巾上。 紧接着,左手捂上周纸匠的脖子,右手去拔匕首。 可本该流畅的动作,在此刻猛然僵住。 汪强右手使劲,但那匕首却卡在周纸匠脖子上纹丝不动。 我连忙低吼一句:“汪伯,用力啊,我快按不住尸体了!” 死尸没有力气,就是一滩烂肉,让百来斤的人钉在墙上倒挂,可不是易事。 我双臂发酸,不自觉颤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 汪强面色焦急,暗骂一句:“他奶奶的,拔不出来啊!” 我脸色一变,区区匕首扎在尸体上怎会拔不出来? 汪伯这别是没吃饱饭,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就在我准备想办法伸手时,屋外传来哐当一声响声,乔寅山紧跟着惊呼一声。 我吓得一激灵。 哐的一下。 手上脱力,周纸匠的尸体从墙上滑了下来,天灵盖磕在地上。 忽的,我就见捂着尸体的毛巾瞬间被浸染猩红。 汪强也是一愣,下一瞬松开手,毛巾随之滑落。 周纸匠脖子上骤然喷出一汩鲜血,冲在我脸上。 我盯着脚下的尸体一眼,头皮猛地炸起。 ------------ 第101章 下井 周纸匠尸体落地瞬间,眼珠子翻了翻,直勾勾瞪着我。 明明是死尸,可我总觉得那视线移动,特意落在我脸上。 更瘆人的是,周纸匠嘴角歪斜一抹弧度,嘴边流下一丝血迹,像奸笑似的。 仿佛等待落地这一刻,等了许久,此刻无比满足!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脖子上不断喷射的血迹,径直洒在我脸上。 湿漉漉的感觉,凉的人心里发颤。 可更让我心跳加速的事情发生了。 周纸匠脸上开始冒出黑毛,眼睛越瞪越凸,脸上的五官感觉快要挤爆了! 汪强看了一眼,大叫不好,用手猛捏他的双颊,掰开嘴塞进一个黑驴蹄子。 下一瞬,那黑毛不断消退,周纸匠充血的双眼也缓缓褪去厉色。 等黑驴蹄子给周纸匠嘴巴撑爆的刹那,他立刻变得正常起来。 “沾了地气居然化煞,差点成了黑毛僵!这尸体的怨气,简直大的惊人!” 汪强吓得满头大汗,说话都有些哆嗦。 他话音落下,我才仿佛回魂,感受到身体的异样痛苦。 整个手臂酸的发麻,快要使不上力,掌心的‘镇尸钉’都快捏不住。 可饶是我费了这么大功夫,到头来仍旧功亏一篑。 乔寅山在院子里惊叫的一嗓子,害的我们,还未拔出匕首尸体已经落地沾了地气,险些变成黑毛僵! 我眼神闪动着惊疑,看了眼周纸匠的尸体,说:“汪伯,这匕首怎么办,拔不拔?” 汪强狠狠点头,一脸不忿:“当然得拔,这是凶器,挨着尸体越久怨气越重,不是好事。” 说完,他又忍不住啐了口痰,骂道:“他奶奶的,刚才也是邪门,这匕首莫名其妙拔不出来,怪的很!一定要小心!” 我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也不多说,直接伸手握住匕首。 一股强大的阻力袭来,正如汪强所言,匕首拔不动! 可就在我惊疑瞬间,我心口处传来一丝凉意。 我双眼微眯,这种清晰的感觉我很确定,是金鳞的力量! 难道这股力量能有助于我? 心有所感,我决定一试。 下一瞬,我手腕微动,卡在气管的阻力顷刻间消失,匕首轻易抽了出来。 而这次,尸体反而没有喷血,诡异非常! 汪强张着嘴,眼睛瞪得老圆,一脸不可置信,不断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而我并没有理会汪强,反而被匕首上的花纹吸引了目光。 随意抖了抖上面的血迹,我递在汪强眼前,说:“汪伯你看这是什么?” 那上面有许多纹路,篆刻在锋刃上,透出一种神秘的美感。 汪强瞅了几眼,眉头紧皱,有些迟疑说道:“这好像是种符咒秘文,再具体我就看不出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一沉。 周纸匠死得蹊跷,又被带有符文的匕首封喉。 显然凶手是故意为之。 同时,也能看出此人是阴术高手,至少比我和汪强厉害许多。 可这么一个人,大费周章杀了周纸匠,又是图什么? 想到这,我突然灵光一闪,心里有个念头升起。 难道是姜老头要我们取的东西,被同行惦记上了? 那岂不是大事不好! 一时间,我思绪纷乱,又有些心急,总觉得陷入了别人设下的陷阱。 就在我思索间,一道身影冲进了堂屋。 乔寅山一脸惊惶边跑边叫,“井!井下有东西!” 我赶紧放下匕首,猛地箭步冲向院子那口水井。 汪强和乔寅山紧随而来。 只见一个水桶散落在地上,水井周围没有其他东西。 紧接着,我又伸头看向井里。 古井无波,幽深无光,同样没有任何异样。 这时,我心里已经有些怒火升腾。 乔寅山莫名其妙吼了一嗓子,害的尸体落地。 刚才又慌慌张张进屋,一副出大事的样子。 可眼前平静的很,这不是典型的狼来了,吓唬我们吗! 我面色阴沉了几分,冷声说:“乔老板,井下正常的很,你慌个什么劲儿。” 乔寅山似乎察觉我的不满,呼吸一滞,连忙解释起来,说他刚打水时,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他,差点栽下去,慌乱中才叫了一声。 可背后空无一人。 等他缓了劲儿,再放桶打水,这次却看见井水里站了个人。 这才给他吓个半死,冲进屋里。 说完,他满头大汗,不像骗人的样子。 我皱起眉头,又仔细盯着井中,可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刚想开口,汪强却咦了一声,说:“这水井石壁上的转头好像刻着东西。” 我也看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些条纹走向,和匕首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可以确定,绝对是同一体系下的符文! 我出声提醒道:“匕首!” 汪强立刻反应过来,眼睛瞪得老大。 旋即,他直接掏出一个罐子,说:“我加点料,看能不能引出什么东西。” 说完,倒了几滴东西进去。 瞬间,从他手上传来一股浓郁的臭味儿,让人打心眼反感。 我立刻察觉到,这是滴了几滴尸油下去。 这种极阴之物,最易引邪祟,真有东西肯定会现身。 我死死盯着水面。 唰的一下。 水面荡起了一圈波纹,一团头发从水底冒了出来,不断扩散飘动。 从上往下望去,就像看见一个人,露出头皮站立在水中。 顿时,我面色一变,背后冷汗直冒。 井下是藏了一具女尸? 汪强紧张说道:“难道除了周纸匠,还有其他人也被害了?” 我抿着嘴,没吭声。 虽然不知道尸体从何而来,但明显的这尸体已经成了水中竖尸,怨气惊人。 不捞起来镇住,怕是会闹祟害人! 沉吟一瞬,我开口道;“汪伯,我得给这尸体捞起来,不然藏在水里,迟早会出事!” 汪强脸色一变,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原本还在思索对策,听见我要下水捞尸,面色变得更凝重了。 “非得下水不可?”汪强再次确认道,脸上也浮现犹豫神色。 我点点头,说:“井尸和河里的沉尸不一样,一旦闹煞,阴气染了井水,谁喝谁死!” 这是我爹叮嘱过我的,遇见井尸一定要捞上来。 普通人不一定都下河,但每家每户都会喝水,染上阴气闹煞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汪强退让至一边,叮嘱我小心。 我脱了外衣,换上褂子,立刻准备下井。 可朝井下望了一眼,却发现更为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井水在泛血光! ------------ 第102章 剜面 井水上泛起血光。 我心里咯噔一下,大感不妙,额头顷刻间也泌出细密冷汗。 之前,我对这些异象来源还不甚清楚,但跟着姜老头有些时日,也算学到不少东西。 现在一眼能看明那血光是何物。 尸怨! 形近似血的怨气所化异象! 见状,汪强也倒吸一口凉气,说:“井中尸体怨气不小,难道这人也是被阴术害死的?不然何至于生出这么大怨气!” 说完,我心头一沉,仿佛有巨大石头压在上面堵得慌。 这是饮水井,各家各户赖以生存的水源。 周纸匠不可能朝自己天天打水的井里放尸体。 不然,地下水源早就染上阴气,方圆十几里的人喝了都会撞祟。 这尸体,多半是周纸匠死后,才被投入井中,时间绝对不会太长。 可就这么会儿功夫,已有尸怨散发异象。 要么尸体是陈年老尸,怨气经年累月积攒,要么就是有人用了一些手段,让尸体异变。 可无论哪一点,对我而言都是莫大的威胁。 这种怨尸,可不好对付! 乔寅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水里,脸色又惊又怕,说:“各位,虽然我不懂什么阴术,但这眼瞅着不是好事儿啊,小罗师父咱还是别冒险了,性命要紧!” 汪强听了也是连连点头,开始劝我别轻易下井捞尸。 沉吟一瞬,我才开口说道:“周纸匠死的蹊跷突然,甚至已经开始化僵,这井下尸同样怨气惊人,不一道解决,定会引得后患无穷。” “我是捞尸人,有捞尸人的规矩和忌讳,一旦捞尸人撞见井尸不捞,任由尸体阴气渗入水源,害了周围无辜之人,是损阴德的大事。” “这尸体危险非常,但我必须给捞出来镇住!” 听了我解释必须下水的原因,汪强和乔寅山脸色都是一变,半天说不出阻拦的话来。 我倒是笑了笑,安慰他们几句,说我这些日子遇到的事多,早就有长进,不必那么担心。 干我们这一行,都不是吓大的,拿出胆魄才能百邪不侵。 我说这话也是给自己提气壮胆,顿时心中的阴霾也散了些。 乔寅山搓搓手,一脸紧张神色,低着嗓音说道:“以前还说你们这些干偏门的,比我们还能挣钱,一次几万十几万,难免心生嫉妒。” “可没想到,捞尸人有这么多忌讳,还背着所有人做这么危险的事。” 说到这,乔寅山抬头看向我,对着我竖起大拇指,“无名善举,大善!” 不等我接话,汪强脸色先变了变,指向井里说:“千水,那尸体在下沉,得尽快下水!” 我一听,也不再墨迹,直接拿出绳索打结绑在自己身上,另一头套在院中一棵枣树上,汪强和乔寅山在井口拽着,准备随时给我拽上来。 再三检查无误,我深呼吸一口气,就翻入井中,一点一点沿着井壁朝下攀着。 周纸匠家的这口井有些年头,井中垒砌了许多砖石,布满苔藓。 一脚踩上去,滑不溜秋的,要不是我捞尸练过臂力,怕是根本支撑不住,直接掉井里。 我小心翼翼踩在那些凹凸不平的砖上,已经下来了一米多。 身下传来潺潺水流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井水里搅动。 我下意识朝脚底看去,准备判断下距离,随时准备下水。 可就这么一眼,我头皮猛地炸起。 猩红如血的水面下,晃晃荡荡出现一张人脸,惨白惨白的。 只是井下光线本就幽暗,加上我身体遮挡部分光线,看不分明。 但我清楚感觉到,那水下的尸体脸朝上,直勾勾盯着我。 我心莫名一颤,身体都僵住了,挨在井壁上不敢乱动。 可就停顿的瞬间,井下流水声更迅速了。 哗啦啦直响。 同时,一股旋风裹挟着寒气直往上窜。 周围温度瞬间感觉低了几度,我裸露的胳膊上鸡皮疙瘩直起,凉意惊人! “千水没事吧?”似乎感觉到我没动静,头顶传来汪强的声音。 “没事!” 我吆喝了一句,强行忍下心头的异样。 就算那尸体有动静,我也得硬着头皮下去。 深呼吸一口气,我继续朝井下爬去。 很快,距离水面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以我的身手,可以稳当地跳下去。 这时,我也扭头仔细观察水面,希望尸体没有其他异动,我好直接捞尸。 离水面越近,我也看得越清。 那团像海藻一样的头发已经缩进水里,不断漂浮。 而尸体的那张人脸似乎感应到我的视线,在水中缓缓抬起。 瞬间,我心里打了个激灵,一种不祥的感觉骤然爆发。 而下一瞬,头发下的那张脸露出一侧。 我盯着水面,眼皮瞬间狂跳,攀在井壁上的双手也止不住颤抖。 那水下的脸,五官黑漆漆的,没有眼珠,鼻子,嘴巴,通通被挖了个干净,都是空荡荡的孔洞。 “卧槽!” 饶是我见惯了邪尸,突然面对这无脸死尸也是吓了一大跳,忍不住破口大骂。 尤其,周纸匠惨死,现在又来个剜面竖尸,一波接一波的诡事压得我喘不过气。 “难道凶手杀人后,害怕回魂,才把尸体剜面?” 又盯了那张恐怖的脸几眼,我心念一动,忍不住开始朝更深处想。 汪强提到,周纸匠被倒挂钉在墙上放血,是极为恶毒的阴术手段。 据说,这样做后,周纸匠不仅无法投胎,想要招魂问鬼替他报仇,也招不了一缕阴魂问出答案,死的极为凄惨。 而剜面尸同样如此。 人死求全尸,也是因为一旦缺了肢体,三魂七魄也跟着受损。 道行不深的普通人上了阴路,很可能魂飞魄散,撑不到轮回。 而剜面就更可恶了,让阴魂看不见,听不到,闻不出。 哪怕高人送魂,阴魂也撑不了那么久前往阴路轮回,早就魂飞魄散了。 更别说想通过问灵,问出些什么秘密。 两具尸体惨死,我心中隐隐约约有种猜测。 莫非是想彻底抹杀周纸匠,用来掩盖什么秘密? 想到这,我灵光乍现一瞬! 这个时间点,可是姜老头要来取他所需的东西。 可节骨眼上,周纸匠惨死! 难道说和姜老头所求之物有关? 我心一凛。 若真是如此,恐怕摊上了大事,这个凶手不仅有着极高的术法造诣,还狠毒无比! 顿时,我整个人如坠冰窖。 就在我思索间,水面上开始出现一连串的泡泡。 像是有东西在乱窜。 下一瞬,就看见尸体急速下沉,远离水面。 我心里猛地一激灵,意识到不对。 尸体是要逃! 等它沉入水中,我再下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哗啦! 一声噗通响声传来。 我直接跳进水中,伸手去拽那团飘动的头发。 这是我唯一在距离内能触摸的东西。 唰! 发丝丝滑,从我指缝中穿过。 可这股诡异的滑动感,仿佛细沙一般从我手里流走。 我一怔,这种手感很奇怪,黏腻滑动,根本没有实感,像是抓了团空气,毫不存在。 我眼神闪动,再次紧盯猩红的水面。 借着透下水面的光面看了个仔细,那舞动的头发似乎是交错的光影映射出来的虚像,并非真实! 可不是头发,黑乎乎一片又是什么? 就在我惊疑不定时,那团头发散开,像是一缕缕烟气,不断朝水里钻去。 我也反应过来,双腿用力一蹬,跟着下坠。 眼瞅着,那黑线钻入黑漆漆的五官中,消失不见。 我也趁着这会儿时间,追了上去。 紧接着,毫不犹豫伸手向尸体肩膀拽起,准备拉扯住不断下沉的尸体。 可当我手掌挨着尸体的刹那,一股惊人的寒意从掌心蹿了进来,不断朝四肢百骸扩散。 我打了个寒颤,差点松开手。 这股寒意逼得我难受至极,我猛地一咬舌尖,放了口阳气十足的血出来。 顿时,那股攀附在身上的凉意消散了不少,我明显感觉身体正常许多。 这时,我才使出力气,从挨着尸体肩膀转向握抓。 当我五指紧扣尸体的瞬间,那肩膀头子骤然一塌,变得干瘪起来。 而尸体的脸也抬了起来,阴恻恻朝上翻打量我。 我心头一震,那原本剜面的五官上,被黑丝团团堵住,仿佛再次拥有五官。 残破不堪的双眼打量着我,嘴里吐出水泡,一缕缕黑气朝我窍穴而来。 我一愣,暗道不好! 这水下的东西吐气,鬼晓得是什么害人的邪气,绝不能沾! 我仰天头猛地一退,意外磕到石壁。 狠狠一砸,一块砖头似乎掉了下来。 紧随其后,有硬物砸在我背上。 我撅着屁股恰好一抬,余光瞥见闪动的光芒,下意识拿手抄了过去。 手中巴掌大小的东西不知道是何物,但眼前的东西我已经来不及多想,直接拿出‘镇尸钉’刺了过去。 嗤! 刹那间,那些发丝一般的黑气,从尸体五官中钻了出来,消散彻底。 水中的温度顷刻间变化,我觉得暖和不少。 而手中尸体的触感也有着惊人的变化。 柔软,纤薄,干瘪... 再也没有之前的充实! 失去黑气后,尸体似乎有着惊人的变化。 我脸色骤然一变,使劲用力一按,赫然发现,原本鼓囊囊的尸体,变成了一层皮。 我手中,哪里抓的是尸体,这是一张光溜溜的人皮! ------------ 第103章 尸衣 失去那诡异如发丝般的黑气支撑,尸体转眼现出原型。 在水中不断失去填充,化为一张光溜溜的皮。 指尖传来陌生的触感,让我一时间僵在原地,如坠冰窖。 眼前这一切变化太快,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具尸体顷刻间化成了人皮。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脑袋发懵。 谁会没事弄一张人皮放水里。 更别说,这人皮哪儿来的? 是尸体上的死人皮,还是拿活人炼祭的邪物? 无数思绪在我脑海里飞速闪过,越想越觉得恐惧,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扒皮者,异常歹毒! 想到这,我攥紧手中的人皮,准备出井再做打算。 哗!哗! 可随着人皮和我上浮的瞬间,幽深的井底传来搅动的声音。 我凝目一看,不知何时,水中冲起一道漩涡,向上搅动而来。 顿时,我心猛地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不等我蹬腿上浮,下一瞬,巨大的吸力从脚底袭来。 那漩涡直接把我卷了进去。 瞬息间,我被恐怖的压力不断挤压。 仿佛有无数个锤头用力砸在我身上。 原本悬停在水中的身体,也开始控制不住,恐怖的失重感让我开始随波逐流。 不断上下起伏,被水流冲击。 刹那间,我双眼冒出金星,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又晕又窒息。 可更为骇人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漩涡中,那些像发丝一般的黑气从井底冒了出来。 不断钻向我水中拽着的人皮。 没过几秒,干瘪的人皮开始填充,在我手中不断壮大,似乎想要再次恢复人形。 顿时,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些诡异黑气仿佛有某种意识,在‘镇尸钉’破去这股力量后,再次卷土重来。 并不想放过这张人皮离开古井! 与此同时,这些黑气充入瞬间,人皮的脸部恢复些许样貌。 皱巴巴的脸皮上,有种说不出的狰狞神色。 五官原本黑漆漆的空洞内,布满了飞舞的丝线,看上去邪异瘆人。 人皮见我被冲击的七荤八素,更是趁虚而入,抬起干瘪的胳膊,掐向我的喉咙。 一股巨大的力量钳在我脖子上,让我本能的张开嘴。 肺部的空气被挤干,我猛地被灌了好几口水。 极端的窒息感下,我凸瞪着双眼,疯狂拉扯着人皮手臂。 可这股力量出奇的大,大到我难以反抗,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就在这时,我手中那个硬物突然冒出淡淡的荧光,在昏暗的水中格外显眼。 我来不及细想,一手捏着‘镇尸钉’,另一只手攥着那发光硬物。 双面夹击,朝着人皮脑袋的太阳穴砸去。 一连串的水泡冒了出来。 人皮也像泄了气,无数黑气不断朝外钻,顷刻间停止膨胀。 掐在我脖子上的那股力量也骤然消失。 我抬眼一看,手中那块硬物更亮了。 比起之前的荧光,此刻的亮度简直如烛火一般。 视线内,我看见身边的那些黑气不断坍缩。 尤其在硬物散发的光芒下,有种避之不及的恐惧,退散连连。 几乎瞬息间,黑气在水中完全消失钻入井底,连带那诡异的水旋也散个干净。 我心念一动,难道说是这发光的硬物有着玄妙力量,能驱散这诡异的黑气? 不等我多想,腰间传来一股拉扯巨力,直接拎着我朝上浮。 慌乱间,我拽着和我一臂之隔的人皮,整个身体借着拉力猛地出了水面。 哗啦! 水花凌乱的响声出现在耳边,比任何声音都要悦耳。 我终于接触到救命的空气,像出水的鱼大口喘着气,拼命呼吸着。 上方,传来惊慌的喊叫,“千水,你没事吧,绳子搅动的太激烈了,我们见情况不对劲,就给你拉上来了!” 恍惚间,我听出是汪强的声音。 我大喘着粗气,应了声:“没,没事。汪伯,你们拉我一把,我在水下耗的没力气了。” 说完,我看见两张脸伸在井口上方,一脸焦急地朝下打量。 然后猛地拽绳子,我也不停蹬着石壁,借力向上。 很快,天光洒落,我出了井口得以重见天日。 “下面的东西太厉害,没捞上来?”汪强扶着我,见并没有尸体跟着上来,忧心问道。 我摇摇头,缓了几口气,把手中的人皮拎了出来,“在这儿呢。” 汪强和乔寅山凑到我身前,刚把视线落下,两人如有默契一般,脸色大变,同时后退好几步。 “这是皮子?不会是人皮吧!”乔寅山说话都打颤,肩膀也哆嗦一下。 汪强似乎懂行,直接脱口骂娘,用脏话掩盖无尽的恐惧。 缓了几秒,我才低哑着嗓子开口,道:“水下不是竖尸,是这张人皮装的,我差点被害死。” 我眼皮跳动,把刚才在井下的经历说了一遍。 尤其,是那诡异的黑气填充进人皮,不仅看上去像尸体,还拥有惊人的力量。 汪强听了后,皱着眉头思索,而后又用手指碰了碰人皮,说:“我听说过纸扎匠一些手段,其中有一种阴术,就是‘做衣还魂’。” “人皮,也叫尸衣,有手艺的纸扎匠,把尸衣裹在尸体上能驭尸,扎在纸人上能还魂,颇有玄妙之用。” 汪强目光不自觉投射向堂屋内,周纸匠的尸体还在那里,而他眼神明显闪动,似乎在思索什么。 “周纸匠和师父熟识,恐怕也是藏在民间不多见的术法高手,炼制些人皮以作他用,也不是没有可能。” 思索片刻后,我皱着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张人皮是周纸匠的?” 汪强点点头,面色凝重:“要是死尸,反而不好查到凶手,谁都有杀人的可能。” “但唯独这诡异的人皮,除了纸扎匠有这种手艺外,寻常人根本剥不来完整的皮,也不会操纵尸衣作祟。” “这绝对是周纸匠的手笔。” 说到这,我眉头皱的更紧了。 原本以为是凶手杀人,利用阴术炼尸,将尸体藏在井中。 可这张人皮出现,就将这一猜测否定了。 周纸匠的死,陷入了更深的疑云。 想到这,我心头像压了块石头,一片阴霾。 下意识握紧双拳,想要发泄这股焦虑。 嘶! 突然,硬物咯在手心,异样感传来。 我心里一惊,猛地想起井里抓到的东西。 摊开掌心一看,赫然发现竟然是一枚金石方印。 而乔寅山的目光也被吸引,哟了一声,惊奇道:“小罗师父还随身带着古董呢,这看起来有些年头,可是值钱的好东西!” 我愣了一下,拿起那方金石印,问道:“你看得出来是什么东西?” 乔寅山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睛滴溜直转,说道:“以前有个兄弟,下过土坑淘金,搞些歪门邪道,我和他喝酒听过一些话头。” “他说,越老的东西,材质越简单,多以石、陶、玉、铜所制,并且阴线弦纹很古典、简朴。” 说着,他压低声音说:“咱们这块离殷墟不远,我见过乡下掏上来的老物件,材质和这差不多,估摸着绝对是好东西。”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这井壁石块还藏着这等好东西? 说起殷墟,也就是商朝之前的古董? 几乎瞬间,我想起幽暗的水中,那抹惊人的亮光。 比起古董,这方金印似乎有着更玄妙的力量,能驱散那诡异的黑气! 不会是什么秘宝吧! 想到这,我咳嗽一下,当着乔寅山的面说道:“没想到乔老板有些眼力见,这也是师父传我的,你看到了可不能乱说。” 乔寅山立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绝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而汪强倒是表情正常,反而觉得姜老头传我些东西,才是应该的,根本不多问。 沉吟一瞬,我看向堂屋,说:“师父要我们取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多半和纸扎有关,咱们把周纸匠的尸体安顿好,再多找找,应该会有线索。” 说完,我偷偷藏好金印,然后抬头看向汪强,示意一起进去抬尸。 汪强看了眼,说:“乔老板就在外面守着,里面阴气重,冲撞了不太好。” 说到底,人家只是来帮忙,眼前的事已经超出我们掌控,再拖累乔寅山也不地道。 毕竟,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乔寅山搓搓手,立刻点头。 旋即,我拎着这张人皮,和汪强一道朝堂屋里走,乔寅山则站在院门口,防止有人靠近。 临近堂屋大门,汪强叹了口气说:“师父让取的东西找不到,也不知道会不会误事。” 我心里虽是这样想,但嘴上还是安慰他,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现在走一步是一步。 说着,我们就踏进了堂屋。 只是刚进屋,我眼神闪动一下。 周纸匠含着黑驴蹄子的尸体,正躺在地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身下那滩血迹更多了,都流淌到了门口。 就在这时,我看见人皮拖在地上,脚踝处意外沾了血迹。 可我刚想挪开,下一瞬,却见血迹飞快朝人皮里钻,像是海绵似的,疯狂吸血! “糟了,这人皮染血,还在不停蔓延!”我吓得松开手。 人皮落在地上,吸血更快更猛了! 眨眼间,一张皮竟然变得通红! “这,这人皮竟然成了血煞尸衣!”汪强猛地拉我倒退一步,朝屋外退去。 ------------ 第104章 遗言 后退瞬间,那尸衣的变化越来越大。 眼瞅着,一张泛黄陈旧的人皮,顷刻间浸润鲜血。 变得妖冶血红,瘆人异常。 这一切落在我的眼中,如此诡异的一幕,看得我额头间布满细密的冷汗,心跳的异常快。 可就在我刚要抬脚再退,身后半掩着的门发出‘咯吱’声响,猛地关上。 我和汪强不得不僵在原地一瞬。 可我刚要扭身拽门,更瘆人的一幕让我头皮发麻,背后浸满冷汗。 那染血的人皮,竟然凭空立了起来! 干瘪的一张皮,变得柔和、立体,剜了五官的脸露出孔洞,幽森地盯着我们。 我莫名感受到一股警告意味,仿佛我们敢逃,下场就是死! 我滚动喉结,吞咽了好几下口水,沙哑嗓音低声问道:“汪伯,这是怎么回事?人皮子在动!” 我余光瞥去,看见汪强略有肥胖的身体也在哆嗦,但明显跨了一小步,挡在我前侧。 他咬着牙说道:“这绝对是纸扎匠的阴术手段!我资质愚钝,和师父只学到皮毛,但有些事多少听说过,还是有高人会些厉害手段。” “能这般操纵人皮,这绝对是传说中的‘做皮还魂’!” 我一惊,追问道:“那这人皮要做什么?不会诈尸杀人吧!” 我忍不住想起周纸匠的死状,硬生生被匕首割喉,死得极为凄惨。 这人皮子要是受纸匠驱使,把我们当仇人,可就麻烦大了! 我心突突直跳,不敢朝下细想会发生什么。 但很快,那人皮比我想得更快有了动作。 只见布满血迹的人皮倒退几步,飘至周纸匠身边,猛地倒下。 那张人皮顺着尸体盖了上去。 刹那间,看不清周纸匠的身体,只有那一层皮格外刺眼。 就在我瞳孔巨震,脑袋一片空白时,人皮下方传来咔嚓咔嚓的响动。 像是筋骨松动传来的脆响。 我隐约听见喘气的声音,呼哧呼哧,比破风箱漏风声音还大。 我下意识看向汪强,想让他动静小点,可扭头看去,汪强同样呆立当场,甚至凝滞住了呼吸。 那喘息声从何而来? 我瞪大双眼,猛地看向地面。 这是,那张人皮吸的血更多了,除了渗入地面的血迹,那些多余的全都进了人皮里。 而这时,那张人皮似乎在平铺,拉伸,贴在周纸匠身上,越来越越契合了! 就在这时,那喘息声大到吸引我们的目光,骨骼颤动的响声却戛然而止。 下一瞬,躺倒在地的周纸匠嗓子发出咔咔响动,嘴中的黑驴蹄子猛地掉了出来。 然后,头一歪,背对着我们坐了起来! “卧槽!汪伯,周纸匠诈尸了!” 我汗毛倒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骨子里骤然窜出许多冷意。 这一幕,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汪强身体哆嗦,但此刻却意外地又向前踏了一步,彻底挡在我身前,说:“千水,快跑!” 说完,周纸匠的尸体变得更加诡异,那层人皮把他完全包裹似得,整个人开始充血,变得妖冶血红。 同时,坐着的尸体也缓缓颤抖,当着我们的面,站了起来。 我心中大骇,心脏疯狂跳动,感觉要从嗓子眼冒出来。 汪强更是伸手一掏,从随身口袋里捏出一张符箓。 朱砂篆文笔走龙蛇,颇有神韵,汪强抬手便猛地向周纸匠射去。 而我也意识到危险,在汪强的掩护下不打算逞强,直接倒退一步,贴着大门,准备夺门而出。 呼!呼!.. 可就在符箓射出的瞬间,场中骤然卷起一阵阴风,呼啸着吹拂而过。 顿时,周围的空气冷了好几度,凉气直入骨髓,冷得人直打摆子,寒意惊人。 而我扒拉木门的手一下僵在那里,身体瞬间不受控制,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而那张射向周纸匠的符箓,在半空中被这股阴风吹拂,猛地落地沾满了血污。 “糟了!阴气太强,毁了符箓!”汪强脸色大变,声音前所未有的惊惧。 而我目光闪动着惊骇。 这可是姜老头留给我们保命的符箓,汪强有,我也有,我深知这代表什么。 连压箱底的防身之物都失效了,我们几乎没有其他力量能对抗眼前诈尸的周纸匠! 电光火石间,阴风呼啸而起,吹得人面冷心寒。 可困在堂屋这方寸之地,我们又无力挣脱。 就在这时,那人皮裹尸的周纸匠缓缓转过身来。 一脸血色,眼神空洞的看着我们,发出气若游丝的沙哑声说:“姜大哥,他们来了,龙棺将出。” “血煞尸衣已成,这是最后的希望,带上井里的东西,走!” “此后,万望珍重!” 话音一落,周纸匠抬起手,猛地扎向自己心脏。 只见一汩鲜血从他心口喷射出来,染满了胸口,连带人皮尸衣更猩红了几分。 与此同时,在血色的浸染下,人皮出现一缕缕篆文,看上去古朴又神秘。 我定睛一看,人皮上的篆文和匕首上还有井中石壁的,几乎一样。 可以断定,这些篆文皆是一人所制,同宗同源! 就在我惊疑万分时,尸衣已经吸干了周纸匠胸前的心头血。 紧接着,刺啦一声从周纸匠身上剥落,又重新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我面前。 尸衣空洞的五官和我对视,可这时,我总觉得它不是一层皮,而浮现了一张决然赴死的脸。 周纸匠的脸。 哗! 血色的人皮失去支撑飘落在地上。 我心跳特别快,也一瞬恢复力气,身上的阴冷感骤然消失。 我大口喘着气说:“汪伯,刚刚是周纸匠...” 我话没说完,汪强退后几步,一脸惊恐打断了我的话,说:"‘做衣还魂’,这是一缕魂藏在尸衣上了,才引得尸体诈尸!" 顿时,我心中虽然依旧惊诧万分,但脑袋转的极快,从这支离破碎的线索中,已经厘清些一些头绪。 可以确定,周纸匠本人绝非常人,而是通晓阴术和姜老头一样有着真本事的高手! 他的死,我本以为是有其他凶手。 可匕首上的篆文,以及尸衣还有古井中的篆文如出一辙。 很显然,这些恐怕都是周纸匠的术法手段! 而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于他那段诡异话。 他想要对姜老头说的话。 似乎出于什么原因,来不及诉说,甚至仅仅一天时间,就有了惊天变化。 迫不得已下,只能借尸衣还魂,留下遗言。 我看了眼周纸匠,把心中猜测和汪强简略说了一番,很快,他也陷入沉思中。 片刻后,汪强眼睛一瞪,像是想起什么,说:“听你这么一说,若是周纸匠布置一切,很有可能这‘尸衣’就是师父所需之物。” “按原本约定,师父应当来找周纸匠碰头,可出了意外没来成,所以周纸匠知道师父就算本人不到,也会让信任的人来!” “不过,中途恐怕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得不做出改变,以死尘封一些秘密,只有师父本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我听后,冷静思索一通,低声说:“虽然说是阴差阳错,但只有要找东西的人,才会连井里也不放过。” “再说,只有和周纸匠熟识,才会给他收尸,继而让尸衣有机会吸血,完成阴术最后一步,还魂!” 我忍不住向周纸匠投去敬佩的目光,步步深算,为了给姜老头留下这几句话,简直煞费苦心,甚至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我心里一颤,想起他提到的东西。 我说:“汪伯,周纸匠提起的龙棺是什么?” 汪强脸色一变,右手一下紧握我的手臂,神色惊骇说道:“那不是我们该知道的!” 他眼神闪动,似乎提到这两个字,都有着从心底滋生的恐惧,面色变得惶惶不安。 “切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外面,一旦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听见旁人提起龙棺,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汪强叹了口气,说:“我只是个给人看坟下葬的白事先生,师父的衣钵没资格继承。” “千水,你不一样,师父能看重你,必然有原因!” “他没告诉你的事,问了,就是给自己招祸!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听到这,我额头也冒出细密的冷汗。 汪强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也被人警告过,这件事危险至极。 哪怕沾上毫厘,一些人也像闻见血腥味儿的狼,在阴暗处盯上知道秘密的人。 为了安全,宁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汪强双眼微眯,弯下身子捡起人皮,认真叠了起来放进背包里,说:“这东西是周纸匠留下的遗物,我们要做的,就是确保无误送到师父手上。” “走吧。” 我看了眼这简陋的屋子,微微叹了口气,跟着汪强收拾一番。 冲干净血水,又洒了些香灰,门外留有镇尸的墨斗线。 做完一切,汪强带着我向屋内深深鞠躬,才转身离去。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残阳挂在天边,天光减弱。 我心头也是惴惴不安,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乔寅山走在我们身边,不敢多问,直到快要到路边停车位置,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过电话,没讲几句,突然脸色一变,对着手机大吼:“你说什么?进枯冢村的马斌疯了?!” ------------ 第105章 鬼车 乔寅山脸色难看至极,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不断询问。 莫约两三分,他一脸阴沉的看向我们,开口道:“出了点意外,送姜师父去枯冢村的司机疯了,现在进局子了。” “进局子,怎么回事?”汪强皱着眉头说道。 乔寅山脸色看上去无比凝重,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说:“汪老板干我们这一行的,应该听说过万青镇当年一件大事吧?” 汪强眼睛一转,明显像是想起什么,说:“你是说乡道215班车失联?” 乔寅山点点头,眼里还有惶恐,明显提到这件事,就是让人恐惧的存在。 而我心跳也加快。 能让两个和死人打交道的白事班子老板,都有印象的,肯定是顶破天的大事! 乔寅山说:“万青镇这片连着山,越往山里走,怪事越多。” “而215班车,就是前往枯冢村方向唯一一趟班车,但在那件事后,也停运了。” “据说,最后一趟车,坐了那个村里不少人,赶着回村给亲戚办喜宴,但三天后,车出现在沿途一个停靠站,车上空无一人!” “镇上发动了不少人去找,可车上司机和乘客就和凭空消失一样,不见了!” 说到这,我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问道:“会不会是有人拦路打劫,以前车匪路霸不少,在山里遇到更横的杀人埋尸,也不是没有可能。” 乔寅山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说:“当时,这种说法是最主流的,肯定是先怀疑抢劫。” “但那些人也不是有钱人,车上的行李完好无损,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就格外奇怪。” “更吓人的是,自从这些人失踪,朝枯冢村去的乡道班车,一到那个停靠站,就遇上各种怪事,无法前进分毫。” “有些胆子大的不信邪,还想跑客运挣钱,便接手承包了那辆出事的中巴。” “结果...第一次上路,刚过停靠点不久,车里开始渗血,司机和乘客都看见了,被吓个半死人,回来后更是发疯杀了自己亲人。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跑这条线路,彻底成了鬼路。” 说到这,乔寅山额头也布满细密的冷汗。 我倒吸一口凉气,说:“那你说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他敢跑线,有些本事?又怎么疯了?” 听我提起刚才那个司机,汪强也是眸光一动,很是好奇。 “马斌的爷爷是枯冢村人,早些年迁出来讨生活,就他们这些本地人,知道回村线路。” “说来也奇怪,从那之后,和枯冢村有关的人,走这趟线鲜有出事,所以我一听姜师父要去村子,就打听了消息,包了马斌的车送他。” “可没想到,刚刚我手下打电话说,马斌回来拿到包车尾款后,去地下赌场买码,输了精光后回家和老婆吵架还动手,发疯般给还在怀孕的老婆掐死了!” 我一听,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种挣点钱就去吃喝嫖赌的人,身边经常听说,因此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 换句话说,赌狗该死! 汪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这司机出事,就没人带路了?” 乔寅山点点头,说:“山路复杂,拐弯岔道稍有差错,就不知道进了哪处深山老林。” “更让人不解的是,刚才电话里说,马斌发疯来的蹊跷,他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老婆死后才清醒过来,事后后悔还打算自杀陪他老婆呢。” 听到这,我内心又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这到底是脱罪的说辞,还是惹上什么邪事,撞祟上身了?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赌狗下了地狱,连阎王爷都敢骗。 满嘴都是谎话,可信不得。 唯一让人觉得麻烦的,就是带路的人没了,想要进村可就没那么容易。 汪强脸色阴沉几分,说:“这个节骨眼少了司机,可真是耽误大事,眼下一事不顺,百事艰难!” 我心也是一沉,周纸匠的死如阴云般笼罩在我们心头。 准备和姜老头碰面,又遇上熟路的司机出事。 而夜色渐暗,我凉气不断朝我脊梁骨钻,冷得人发颤,明显是阴气入体的征兆。 明玄一断定我煞气入体命不久矣,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这也是当务之急要解决的大事。 几件事皆不顺利,赶趟似的堆在一起,让人措手不及。 我正皱着眉头,路边停着的车摇下车窗,林沅的脸露出来了。 她正一脸焦急朝我挥手。 我看到后立刻说道:“车里好像有情况,快去看看!” 说完,就朝车边跑去。 靠近一看,梁老师躺在后排座位上,又开始抽搐,脸色死气遍布。 汪强也早有准备,直接点香凝神,又拿朱砂逼煞,这才止住煞气入体。 只是,梁老师的脸色差到极致,呼吸更是气若游丝,怕是撑不了多久。 做完这一切,汪强面色凝重掏出一壶酒,递给我,又低声耳语说道:“梁老师撑不到下次了,这是我特意准备的人参酒,你喝一口护住阳气,以防煞气入体后招惹鬼祟上身。” 我点点头,接过抿了几口。 顿时,腹部一股暖流在身体内流淌。 缓了些力气,我目光落在神色忧虑的林沅身上。 我神色一动,走到她身边问道:“你知道回老家的路怎么走吗?” 马斌不在,想要去枯冢村必须找到认路的人。 眼前的林沅,正是不二人选。 林沅咬着唇,眼神闪动,似乎有些犹疑,但看了昏迷不醒的梁老师一眼,很快猛地握紧双拳,眼神坚定下来,说:“遇见具体的岔路我应该可以认出正确的方向。” 听到肯定的答复,我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至少现在就可以启程前往枯冢村,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旋即,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汪强,决定现在就开车进村。 说话间,乔寅山也凑了过来,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我抬眼一看,问道:“乔老板是有话要说?” 乔寅山嘿嘿一笑,开门见山说:“这趟进山,我想跟着去一趟,替你们还有姜师父出出力。” “你也去?这可不是什么发财的好事。”我和汪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一丝不解。 乔寅山向来只求财,这趟出力不讨好明知有危险的活儿,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见我神色犹疑,乔寅山咳嗽一声,说:“前些天,我弟那事儿全仰仗姜师父出手,才捡回一条命。” “之后,他还托人帮我了个大忙,让我和我弟‘见’了一面,这份大恩我更是铭记在心。” “你们进山还要帮姜师父做事,开一路的车休息不好,会耽误事,我来开车送大家一程,也算做些力所能及帮衬。” 说到这,我也是连连点头,觉得乔寅山说的有道理。 汪强思忖片刻,道了声谢也同意了。 之后,我们便坐上乔寅山的霸道朝枯冢村驶去。 这会儿太阳已经完全落山,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和车辆。 凄冷的月亮高悬,朦朦胧胧的光亮像蒙了一层雾,晦暗不明。 很快,就离开镇区范围,周围的景色倒退,开始沿着山壁行驶。 林沅坐在副驾驶指路,我从后视镜看见她面色紧张,眼睛瞪得浑圆,显然格外重视这件事。 在她指引下,七拐八拐,朝着更隐蔽的小路上走去。 周围林影绰绰,景色幽深,除了远光灯照射的那片范围,其余皆是漆黑一片,看的人心里发毛。 而我也明显感到异样,头脑昏沉沉的,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不知不觉就陷入浅眠中... 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吭哧的机械轰鸣声。 接着,一道惯性力量给我甩了出去。 刹那间,我猛地惊醒,抬眼一看,才发现我们的车停了下来。 正在驾驶位的乔寅山,双手紧握方向盘,死死盯着前方,身体微微颤抖,额角同时滚下豆大的汗珠。 我侧过座椅朝前看去。 眼前的一幕,让我残留的困意骤然消散。 前方是个岔路后,路边有座小院子,外墙上用油漆涂了加水、补胎、维修几个大字。 看上去像个路边维修点。 而院子隔着十米远的地方,立了个蓝色路牌,写着临时停靠站。 而旁边,停了一辆老旧的中巴车,闪烁着尾灯。 乔寅山扭头看向后排,低声说道:“汪老板,小罗师父,这就是那个停靠站,这,这...怎么会有车?” 我心头警觉,同时压抑万分。 这条线路的班车早就取消了,现在突然出现,透着无尽的诡异。 可这还没完。 路边的那间院子门突然打开,透过半掩的门缝看去,里面露出微微火光。 像是有人蹲在地上,围着一个火盆在烧东西。 我双眼微眯,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是在烧黄纸! 黑烟缭绕下,那些人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堪。 汪强也看出不对劲,示意乔寅山按兵不动,看看那辆中巴停在那里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院子里烧纸的那些人似乎忙活完了。 站起身,开始朝门外走。 凄冷夜色下,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木然,看上去僵硬非常。 一群人出门后,沿着路边走着。 突然,在中巴车旁停下,一个挨一个开始排队上车。 见到这一幕,我头皮炸起,一阵发麻。 这些人上了中巴,是要去往何处? ------------ 第106章 上阴供 中巴的尾灯不断闪烁,晃得人心神不宁。 我坐在后排,死死盯着前方,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其他人面色也无比难看,在凄冷寂静的乡道上看见这么多人,比看不见人更吓人。 车上所有人都没说话,等前面中巴排队的人都上车。 大家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那些人上车后,人影印在玻璃上,有些模糊,但能分辨出他们行动。 每个人都找了位置坐下。 一辆小巴士,坐得满当当的。 似乎在等乘客落座,不一会儿,中巴尾灯停止闪烁,发出轰响,排气管冒出一阵黑烟后,缓缓向路中间驶离。 “车动了,咱们怎么办?”乔寅山嗓子发紧,声音沙哑说道。 “这条岔路是回我老家的方向,要去,就得跟着中巴。”林沅皱着眉,轻声说道。 听到这,乔寅山忍不住看向后排,给我们使了个眼色,眸光还有止不住的惊惶。 上车前,我们还提起过这条线路的中巴诡事。 可上路后,偏偏在那怪事频发的停靠点,正巧遇见拉客的中巴! 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鬼晓得这些车上的是人是鬼! 但眼下,姜老头还在枯冢村等着我们送那张骇人的尸衣。 千难万险也得跟着! 我看了眼前方,说:“吊在中巴后面跟着,先看看情况,有问题就别靠近。” 汪强也左右观察,不断看向窗外。 “地上还有车印子,不像是阴路,跟上再说。” 说话间,中巴已经开始加速,离我们越来越远。 “好!”乔寅山猛地一擦脑门上的冷汗,面色变得狠厉几分。 一股凶煞之气油然而生,平添几分悍然气势。 我从后视镜瞧见乔寅山那张脸,隐隐看出些端倪。 难怪他垄断白事生意许久,也没遇见邪事,这面相和命格,怕是极狠极硬之人。 鬼祟欺软怕硬,见了也绕道走,有他开路,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轰!轰!.. 霸道的排气管发出一阵轰鸣,宛如野兽嘶鸣吼叫。 气势一上来,反而壮胆,也驱散压在我们心头的阴云。 我们的车也缓缓起步,跟上不断远去的中巴。 路过岔口,我坐在窗边,下意识朝外看去。 那座小院半掩的大门完全打开了,一眼能看见院子全貌。 只是一瞬,我心猛地一颤,鸡皮疙瘩直起。 院子中间放着还有余火的烧纸铁盆,冒着微弱火苗。 环绕着铁盆一周,挨个摆放着棺材,甚至连堂屋里面,也透出棺材一角。 看上去屋子里有也摆了不少。 我心跳猛地加快。 从外面看,这明明是一处做路边往来车辆维修生意的普通院落。 可摆了那么多棺材,性质就不一样了! 哪有拿自家院子停尸摆棺的? 搁以前,也只有义庄会放这么多棺材。 此时,乔寅山开车也渐渐提速,当我正对着路过院子,视线看得更清楚了。 院子里不仅有棺材,每个棺材前还放着正正方方的遗像。 一张张嘴角含笑,无比诡异的照片,全都对着大门外。 仿佛注视着过路人的行动,全都被他们盯上了! 刹那间,我的心突突直跳,都快从嗓子眼蹦了出来。 有几张脸,我印象更是深刻无比。 就是最先出院子的那些人。 一个二个全都排队上了那辆中巴! 我眼皮狂跳,心里惊骇无比,这些人这么做是在干嘛? 挂着遗像烧纸,也不嫌晦气? 我实在摸不清头绪,扭头看向汪强,而他也僵着一张脸注意到了院子里。 我们俩对视一眼,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又朝窗外看了几眼,才压低嗓音声,用只有我听得见的耳语说:“‘上阴供’,别看!” “啥意思?”下意识又朝窗外倒退的院子,多看了一眼。 那间敞开大门的院子门口,不知道何时围满了人。 他们身上穿着色泽暗沉的寿衣,踩着敞口的寿鞋,腰间系着根白腰带,摩肩接踵地伸脖子朝院子里望。 仿佛赶集似的,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突如其来的人影吓得我瞳孔巨震,整个人也是一哆嗦。 “还看!”汪强一声厉喝,如惊雷般炸响在我耳边。 顿时,我视线一花,那些穿着寿衣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汪强一脸阴翳地看着我,面色还浮现几丝后怕说:“着了道吧,这下被鬼迷了眼!” 我连忙擦了擦额头泌出的冷汗,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看到些不该看的景象。” 汪强没回答我的问题,直接掏出背包里的火折子,朝我肩膀上点了两下。 最后,连我眉间印堂都不放过,虽然只是星火点点,依旧灼烧的肉疼。 做完一切,他拿出一面铜镜,借着车座后排的顶棚灯让我照着看。 不知为何,我的脸在铜镜里十分模糊,但印台处浓郁的黑气格外清晰。 像是要冲出镜子,扑面而来! 汪强压低声音说:“你现在煞气入体,阴气重的地方能轻易看见鬼祟显形,看多了‘鬼迷眼’,随时都有可能撞祟!” “铜镜过阴,能照见寻常看不见的东西,你看你脸上的煞气都藏不住了,再冲入灵台,不死也疯!” 我一惊,单就看了一眼,影响就那么大,那‘上阴供’有这么恐怖? 我小心翼翼问道:“汪伯,你说的‘上阴供’是什么意思?这么招阴,我看一眼都会冲撞?” 汪强点点头,小声说:“你也看见那些人在自己遗像前烧纸吧。” 我点点头,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注意到院子里诡异的布置。 “通常,人死后在阴间才有名有姓,烧纸才能送到地下。” “但有些人通过‘上阴供’给阴魂,让他们把纸钱带下去,再交给自己,下阴间办事就方便。” 汪强面色凝重,继续说道:“坐中巴的那些人中恐怕有走阴人,至于下去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防着点准没差错。” 我听得连连点头。 可就在这时,乔寅山疯狂大叫一声,猛地一踩油门,直接把车停在了路中间。 “卧槽!对面这他妈什么东西!” 乔寅山吓得粗口连连,已经有些不管不顾了! 我连忙看向前方。 我们跟着的中巴已经不知道去向。 前方的路幽深黑暗,车灯照亮的地方,路中间一群人抬着喜轿朝我们缓缓走来。 喜轿迎着车灯,慢悠悠向我们走来。 可每走一步,都给人无尽的压抑和恐惧。 周围有人围着轿子吹着唢呐,打着铜锣,嘴巴咿咿呀呀动着。 但在空旷的山路上,没有丝毫声音传来,安静的落针可闻。 我听见车内有几声吞咽口水,还有呼吸加重的喘息声。 坐在前排的林沅虽然没有动弹,但不断颤抖的双肩出卖了她,显然已经恐惧到极致。 汪强同样注意到外面,朝我使个眼色,说:“下车,不管是人是鬼,别让他们靠近!” 我赶紧拉开车门,一下跳了出去。 汪强紧随其后,跟在我从同一方向下车。 而他动作不停,从背包里掏出符箓,猛地贴在车门上。 而那些红色的朱砂痕迹不断扩散,向周围晕染。 显然,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在侵蚀着符箓。 怕是一旦朱砂消散,符箓就会彻底失去威力。 但这也是我们唯一能护住车上几人安全的保命之物了。 我半蹲着,贴着车边站着,一手捏着镇尸钉,一手拿着匕首。 远光灯照射在前方,迎亲的那群人,脸色被照的煞白,但掩不住脸蛋上的腮红。 每个人都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可在寂静的夜里,更显诡异。 而此时,对方似乎也注意到我们的车。 迎亲队伍缓缓停下,对方僵在原地不动,但也不让道,似乎故意拦在路中间。 我喉结滚动,内心万分紧张,看着喜轿停了下来,忍不住说:“他们怎么也停下来了,搞什么鬼!” 我话音刚落,对面轿子后面蹿出个人,拿着一柄圆扇,半遮着脸。 一踮一踮,走到最前方。 我屏住呼吸,看打扮那人似乎是个媒婆子, 顺着风,一股奇异的香味儿传了过来,让我不自觉心神开始放松,不再惧怕眼前一切。 步子也止步住想要前跨,朝对面走去。 “千水!别被狐媚子蛊惑了!”一股凉意喷在我耳根,接着,,汪强在我耳边厉喝。 刹那间,我脑袋一晃,明显清醒许多。 扭头一看,汪强含了口血,喷在我身上。 我心里一凝。 这才意识到,在闻到那股香味后,自己好像中邪了! 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想要朝前探去! 我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忍不住后怕,冷汗顷刻间浸湿了衣衫。 这绝不是人! 为了避免再被蛊惑,我直接咬破舌尖血,强行召了口阳气。 一瞬间,血气弥漫在口中,我脑子也异常清醒起来。 再看向前方,那媒婆,和迎亲队伍全都变了模样。 几具纸人挡在路中间,而那最前方媒婆肩膀上蹲着一只赤毛狐狸,双眼微眯在黑夜中泛着狠厉的光芒。 隐约间,我耳边传来一道奸笑声,却又透着几分妩媚。 “有人出钱喊我们来接亲,小哥哥,不介意的话让新娘出来吧,咱们一起讨个喜气” 话音一落,周围刮起一阵阴风,路中间起了浓郁的雾气。 ------------ 第107章 拦路 浓郁的雾气瞬间升腾而起,瞬间将车包围。 顺着这股湿冷的雾气,惊人的寒意不断传来,朝我脊骨钻,凉意惊人。 而那些显出原型的纸人,也隐没在雾气中。 很快,周围不断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向我们不断靠近。 我明明什么活物都没看见,但四面八方传来,那怪异尖锐的奸笑声,不断萦绕在身边。 无尽的压迫感让人感觉有些窒息。 嚓——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声,紧接着,供香特有的檀香味儿传了过来。 汪强从身后点了支香,猛地塞我手里,说:“捏住香凝神,别被狐媚子迷了心智。这些山野精怪怕是吃了阴供,受人驱使来拦路,见一个灭一个!” 我扭头一看,汪强也捏住一根供香,又掏出根铁杵,紧攥在手上,双眼警惕望向前方。 “好!”我应道。 旋即,汪强拿出罗盘,上面的指针疯狂旋转,被这片浓雾的阴气影响着。 直到汪强咬破手指,滴了滴血上去,指针才放慢速度,开始指向一个方位。 当指针停下,汪强脚步一动,左旋右踏,步伐生风,开始蜿蜒前行。 这种步伐我曾见过,姜老头设下祭坛,召来阴差,便是走的这种七星步。 只是,汪强这几步,身法姿态和姜老头比,少了难以形容的神韵。 看起来走的很费劲。 但好在跟着他走了几步,周围萦绕的笑声少了许多,周围的压迫感也减弱。 就在这时,前方浓雾中有些虚影闪动更频繁。 下一瞬,一张僵硬的脸硬生生怼在汪强面前。 他下意识倒退半步,撞在我身上。 定睛一看,正是一具纸人拦在前方。 那张画上的脸,木讷僵硬,可在凄冷的月光映照下,透着一股阴森的贵气。 嗤! 纸人伸出长臂,裹挟着一股阴风,向汪强的脖子掐去。 那狠劲,完全不弱于人。 刹那间,汪强再次避退。 侧过身的刹那,他右臂奋力挥动,一铁杵对着纸人心口敲了上去。 脆弱的纸衣顷刻破碎,冒出滚滚黑气,一下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显然这强有力的反击,止住了纸人的攻势。 “扎纸阴术,封魂在心窍,那里就是弱点!”汪强头也不回,提醒着我。 而此时,更多的纸人显出身形,向我们包围过来。 四面八方雾气弥漫,阴风滚滚。 但有了他的提醒,我面对这些鬼物也从容些。 唰!唰!.. 两具挂着腰鼓的纸人突然蹿了出来。 手中举着鼓槌,对着我脑门砸去。 见势不妙,我左臂抬起挡了下来。 一阵剧痛传来,不断蔓延至半边身体。 我咬着牙,不管不顾,在格挡瞬间,朝着纸人露出的破绽,刺出一刀。 嗤! 匕首没入纸人心窍,黑气冒了出来。 举着鼓槌的纸人僵在原地,瞬间失去了战力。 而这还没完,另一具纸人向我腰腹处砸了过来。 许是此刻身体紧张到极点,本能的自保能力爆发而出。 我身体一转,猛地侧过避开这道袭击。 同时,手腕一抖,再次扎向了纸人心窍,直接将其斩灭。 眨眼间,就铲除两具纸人,我的信心也增加不少。 挥舞起手中匕首,更加有力起来。 可就在这时,雾气流转迅速。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唢呐声。 这条静谧的山路,突然变得锣鼓喧天。 也不知道藏在雾气中的那些纸人又有什么动作! 汗水从我额头滚落,我更加戒备周围。 不一会儿。 刺耳的声音连续不断,几乎快把我的耳膜震破。 莫名一阵眩晕感直冲脑门。 我猛地僵在原地,身体一下变得难以控制。 “吉时已到,小哥哥何必阻拦这大喜事,别坏了姻缘,到时候遭报应嘞~” 一股凉气在我耳根子附近吹过,像是有人贴着我脑袋说话。 我头皮炸起,冷汗滴落,想要扭头脖子却无法转动分毫。 而余光中,一双幽绿的眸子出现在我身侧,直勾勾盯着我。 浓雾中,看不清身形,但那尖尖的耳朵和嘴巴,都快戳上我的太阳穴。 刹那间,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那只赤毛狐狸! 它贴身靠了过来! 就在我察觉刹那,手中的供香也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燃烧。 檀香入鼻,灵台顷刻间清明。 手指微动,下一瞬,恢复了身体的控制。 嗤! 一阵破空声响起。 我手中寒光闪动一刹,猛地刺向赤毛狐狸所在。 电光火石间,我感受到一阵轻微的阻力,像划过什么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我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手腕一抖转动匕首,更疯狂的开始刺去。 呜~.. 野兽的厉声嘶鸣传来刹那,浓雾中的人影向后一退,堪堪避过利刃。 这时,浓雾微微散去。 显出了一具纸人,胸前已经被划破大半,看上去残破不堪。 而那只赤毛狐狸,似乎受到了刺激。 弓着身子,浑身毛发竖起,露出獠牙,目光透着无尽的凶戾看着我。 那道妩媚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只是,语气透着一股杀意。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路可不是你们能走的,都给我去死!” 话音一落,赤毛狐狸从纸人肩上跳了下来,三两步后嗖的一下,就隐藏了身形。 而这时,前方的汪强突然猛地驻足,大叫道:“不好!它们在向车靠近!” 我下意识抬头看去。 只见浓雾开始向我们周围包裹,朝着身后不远的车上席卷而去。 而隐藏在其中的十数道身影,同时不断移动,看方向也是汽车附近! 顿时,我脑海闪过一道电光。 这些收了阴供,前来接亲的山野精怪,定是冲着林沅来的! 可眼前局面,雾气浓郁迷眼,稍有不慎就卷入其中,分辨不出方向。 更别说那些受到操控的纸人,随时都可能给我们致命一击! 我和汪强站在原地,一时间进退维谷! “这些精怪有些道行,千水,我来驱散阴气,你看见纸人靠近先灭了它们!” 说完,汪强直接掏出符纸。 他手腕转动,向外一甩。 那些符纸射入雾气的刹那,竟然亮起幽绿的火光。 一眼看去,浓雾内仿佛有鬼火在跃动。 呼!呼!.. 随着符纸燃烧,场中卷起一阵强风。 顷刻间,浓雾被破开,显出了周围的景象。 只见两侧山路上,无数双闪动幽光的眸子注视着我们。 林间纸人林立,几乎占满了山路,把我们团团围住。 不仅如此,那赤毛狐狸蹲在远处,舔着前足的毛发,一边发出奸笑。 那声音,别提多瘆人了。 可这还没完,更让人恐惧的一幕出现了。 几个纸人,台账喜轿已经到了车边。 我向身后望去,隔着玻璃看见乔寅山和林沅一脸迷茫。 他们在符箓的保护下,似乎还没意识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可要是纸人开了车门,两人是死是活就不好说了。 我思索一瞬,眼皮狂跳,意识到极致的危险已经降临。 顾不上其他,我直接大步跨去,冲向那抬轿的纸人。 哗!哗!.. 可就在这时,两旁山路上的纸人也传来动静,全都踏着步子,冲向路中间。 至少有近百具纸人冲了过来,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不知死活的东西,那姑娘命格奇贵,也是尔等敢霸占的,坏我好事,该死!” 那妩媚的声音更是透着阴冷传来。 我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心里明白,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女人。 它们的目标就是林沅! 可事态已经万分紧急,就算不保护林沅,我们也无法逃开。 密密麻麻的纸人围了上来,根本没有退路。 “能砸一个是一个,纸人数量多,并不算强大!”汪强观察四周后,向我喝道。 旋即,他手中铁杵挥舞生风,直接砸向从山林冲来的纸人。 果然如他所言,数量虽多,但实力确实不如赤毛狐狸控制的那些纸人。 怕是一些精怪的道行,不足以驾驭。 此时,我也已经冲到轿子边。 向着一具背着我的纸人后心,刺出一刀。 唰! 可是当刀尖距离纸人寸许时,身前传来嘿嘿笑声。 只见纸人的脑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猛地面对着我。 那张格外喜庆的笑脸突然一变,嘴角向下弯了弯。 在我毫无防备下,对着我的脸吐了口气儿。 一阵异香扑鼻,等我屏住呼吸已经晚了。 恐怖的眩晕感冲向我的脑门。 瞬间,我眼前冒出无数金星,整个人步子也开始打飘,站都站不稳。 这股妖气,简直强的离谱! 我本能的后退一步,失重感逐渐蔓延全身,不自觉向地上栽倒。 这时,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定睛一看,那纸人扯住我的双臂,硬生生勾出了几道抓痕,渗出汩汩鲜血,浸染了手臂。 “千水,快退!快退!” 汪强朝我疾步而来。 半路,甚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连那张尸衣都甩了出来,飞至我身前。 我心里咯噔一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救命危急时刻,汪强掉链子,我恐怕命不久矣。 因为此时,另一具纸人,已经伸手掐上我的脖子。 窒息感传来,我忍不住开始翻白眼,心里也升腾起一个念头。 遭重了,人要没了! ------------ 第108章 大开杀戒 窒息感从脖子上传来。 我凸瞪着双眼,张大嘴巴,拼了命呼吸,肺里空气却越来越少,活像一条上岸的鱼。 我想挥动匕首,被巨大的力量钳制住,动弹不得。 眼下情况,完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千水,撑住!我这就来救你!” 见我脸色憋得发紫,汪强也意识到危险,发疯似的朝我跑来。 但拦路的纸人多的吓人,在他厉喝瞬间,数道纸人将他包围。 我的视线内,再也看不见汪强的身影。 只有挥动铁杵的呼啸风声传来,一具纸人倒下,又有一具纸人靠近。 虽说他铁杵挥舞,捣烂不少想要拉扯他腿脚的纸人,但依旧无济于事。 纸人数量太多了。 我们之间只有数米距离,可像天堑般遥远! 而那只赤毛狐狸,稳如泰山般端坐在地上,欢快的晃动着尾巴,咧嘴露出獠牙,狠厉笑着。 笑中还带着一抹讥讽。 似乎把我们的挣扎和将要面对的死亡,当作是场身心愉悦的笑料,让人看的不寒而栗。 就这几秒时间,我肺部的空气已经完全榨干。 双眼开始发黑,极致的痛苦到了顶点,让我有种离魂出窍的飘忽感。 我的视线渐渐拔高,高出头顶,渐渐开始俯瞰这片浓雾。 可就在这时,浓雾中闪动着一抹猩红的光芒,格外吸引眼球。 我俯瞰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 只见纸人脚下那抹红光,越发刺眼起来,闪动几下后,缓缓骤升。 这时,我才看清那猩红光芒的真面目。 竟然是那张从汪强背包甩出来的尸衣! 此刻,尸衣散发着妖冶的光芒,上面那些神秘篆文再次显现。 更让人惊骇的是,尸衣像一个人似的,站立起来,不断开始行走。 看那方向,正是冲着我而来! 与此同时,场中刮起一阵狂暴的旋风,伴随尸衣行动。 狂风所到之处,纸人被吹得七零八落,心窍处也破碎,一缕缕黑气不断冒出。 瞬间,竟让不断行走的尸衣开辟了一条通路。 而我漂浮的视线瞧见自己身体还在纸人手中。 双眼向上翻着,露出眼白,一脸颓败死气。 尸衣来到纸人身后,极为霸道伸出手,猛地扯断了掐在我脖子上的手。 紧接着,我就看见尸衣的手搭在我的双臂上。 顷刻间,手臂上被纸人抓出的伤口,开始冒出汩汩鲜血。 一瞬间,浸染在了尸衣上。 而那薄如蝉翼的人皮沾上我的血,被一种诡异的力量,粘连在我体表上,仿佛融为一体。 要不是那些篆文,根本分辨不出尸衣的存在。 瞬间,一股吸力出现,那种魂魄离体的悬浮感消失。 我的视线一下落在前方,右手不自觉挥动匕首。 断臂纸人,顷刻间已经被撕碎,化为漫天纸屑。 此刻,那张尸衣吸收我手臂上的鲜血后,已经与我的皮肤紧密贴合。 有种自然而生,化为一体的玄妙感觉。 我一阵飘忽感袭来。 我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直接箭步踏起,穿梭在人群中,一刀一具纸人。 那些拥有悍然无匹力量的邪物,此刻仿佛受到诡异力量的镇压。 在浓雾中一动不动。 瞬间失去威胁,让我大开杀戒。 不到片刻,原本攻势惊人,恐怖至极的纸人,已经悉数化为残渣。 汪强半跪在地上,拿铁杵撑住身体,大口喘着粗气。 他看向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但眼神闪烁着难以想象的惊骇和震撼。 我走到他身边,看向远处那只赤毛狐狸,声音缥缈,带着淡淡不屑说道:“连家仙都算不上的精怪,也敢前来找死!” 说完,我心脏疯狂突突直跳。 这话,并不是经过我的思考说出的。 仿佛有人夺舍,借着我的嘴说出的这句话。 顿时,我心里有种感觉,莫不是施展在尸衣上的纸匠阴术还在起作用? 正如周纸匠,借尸衣力量,交代了那些遗言。 此刻,尸衣莫名残留的一些力量,让我对着赤毛狐狸说出霸气无边的话。 视线中,那只原本端坐在地上的摇着尾巴的赤毛狐狸,此刻一动不动。 那双狡诈异常的小眼儿,正直勾勾看着我,只是少了之前的狠厉,反而浮现一抹恐惧神色。 而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又上前一步。 赤毛狐狸弓起身子,汗毛倒立,龇牙咧嘴发出低吼和嘶鸣。 看上去极为恐惧和不安。 可我心里有种笃定的感觉,这畜生虚张声势,怕得要死!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体表温度骤然升起,莫名的燥热向四肢百骸蔓延。 我眼前一片血红,心里更是充斥着无尽的杀意。 右手一抬,直接将匕首疾驰而出,化为一道寒芒流星,飞射向赤毛狐狸所在。 嗷呜!~.. 向来机敏的野兽不知道犯了什么傻,竟然呆立在原地。 嗤! 一声撕裂的响声传来。 匕首狠狠插进赤毛狐狸胸口处,然后一片鲜血。 我缓缓走上前,看着狐狸蜷缩在地上,不断抽动着身体。 它那双狡诈狠厉的眼睛里,渐渐开始失去神采。 但看见我的刹那,依旧忍不住一抖,一股骚臭传来,硬生生吓尿了。 狐狸眼里更是浮现说不出的恐惧,那表情活生生像个人,在临死前恐惧挣扎。 我半蹲下来,拔出匕首,血溅出不少。 似乎受到血腥味儿的影响,那股暴虐的杀意再次涌上心头。 直接拎起赤毛狐狸的身体,对着藏在山林中转了一圈。 然后一刀斩断狐狸头颅。 杀鸡儆猴。 此刻也是让那些山间的精怪长记性,敢收阴供来拦路。 别有命挣没命花! 很快,山林间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动。 那些藏在暗处的精怪似乎一哄而散,四面八方的压抑感觉,顿时减轻不少。 那些拦在路中间的纸人,也没剩下几尊完好的,全都被灭了个干净。 哗——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粘连在我身上的尸衣也滑落下来,掉在地上。 刹那间,我浑身像脱力一般,差点站立不稳栽倒在地。 很显然,尸衣带来了非同寻常的力量。 同时,也有着极大的消耗。 我缓了口气,站起身看向场中一片狼藉,有种后怕的感觉。 回想起刚才纸人带来的压迫感,简直让人绝望。 更别说那邪性异常的赤毛狐狸,也不知道有什么妖法,会出现在山中拦路。 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异常棘手,同时有种自己太过弱小,根本无力抵抗的痛苦。 旋即,我的目光落在身前的尸衣上。 那种杀戮带来的畅快,还有余韵留在我身上。 我心里又惊又怕。 这股力量超乎想象的强大,出现的一瞬间,赤毛狐狸立刻被镇压,纸人也停止攻击,邪术顷刻间失效。 可这么恐怖的东西上身,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同样难以想象。 我不免想起我爹曾告诫我的,有些邪术通过献祭获得力量。 得到越多,失去越多。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谁知道用什么交换了这份力量。 我心头一沉,无数阴霾笼罩而来。 可就在这时,我看见汪强拖着身躯,缓缓爬向我。 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那眼神急切,透着无尽的关心。 瞬间,我转念一想,能活下来,全靠那道力量救命。 能活下来,就是万幸。 我眼神瞬间坚毅了些,即便会牺牲交换什么,也值了。 我伸手捡起尸衣,朝汪强走了过去,说:“汪伯,这...” 汪强看了眼尸衣,直接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尸衣会如此诡异,还带来这么恐怖的力量,仿佛一瞬间,这些邪物都被镇压了。” 说到这,我瞳孔微缩,看来他也察觉到这股力量的恐怖。 汪强继续说道:“能做到如此地步,只能说尸衣蕴含的力量更强,更邪。” 听到这句话,我直接沉默了。 沉吟一瞬,我轻轻叹息道:“不管多邪,只要救了咱们的命,就是最大的倚靠。” 汪强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说:“可只有你能驱使这尸衣,说不定也是莫大的机缘。” 我苦笑一下,只当是汪强安慰我。 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清楚,能别沾染阴术,就尽量别沾,这就像走钢丝。 路确实能走,但随时都可能摔下悬崖。 我看了看场中残留的纸人,岔开话题道:“那这些纸人怎么办?扔在这里,还是处理好再说。” 汪强皱着眉说:“全点了,这些封了魂的纸人容易让人撞祟,况且,再让些精怪捞走驱使,可不是给我们自己找麻烦吗?” “釜底抽薪,全给扬了,想用阴术对付我们,也得有这些东西啊。” 我点点头,又看向浓雾前方,道:“那中巴怎么办,耽误不少时间,追不上了。” 这时,汪强反而冷笑一声,说:“别忘了,车上有人上阴供让野狐狸抓人,目标可是林沅。” “我猜,我们不去,有人无法交差。所以中巴绝对不会离的太远,不急。” 想到这,我忍不住回头望去。 林沅,除了漂亮外,为何会莫名惹上这么多怪事。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 第109章 米婆子 先是撞祟跳桥,又遇浮棺女尸,再出现在沙洲阴森藏尸地。 手中还拿着能开启应水观后门的青铜钥匙。 并且,还是那些邪祟的抢夺目标。 林沅身上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透露着诡异。 不说别的,那些送到她手上的照片,到底是谁盯上了她,又用了什么手段让她迷了心智去跳桥。 更让人心惊的是,林老师一家收到那份有着女尸和孙大少的冥配的照片。 而姜老头原本只是为程乐做一场超度法会,却发生意外,同样前往枯冢村。 一团乱麻中,很多事竟然产生了似有似无的联系。 而她,就像那根穿针引线的针。 至于最后绘制出什么样的真相,只能一步一步走着看。 我叹了口气,收敛心神。 在汪强的吆喝下,开始清理那些纸人。 很快,纸人收集到一处,又撒了香油,一把火点燃。 浓烟滚滚,顷刻间,浓雾也散开,道路再次出现在眼前。 不一会儿,我们看着纸人烧了个干净,直到火熄灭才再次走向车边。 “差一点点就坏事了,再晚几秒,那些精怪怕是就扒开车门,给人拽走了。”汪强脸上闪过一丝后怕。 而我的目光也落向他视线所在, 那张贴在车身的符箓,朱砂已经融化开,染得符纸通红。 怕是要再拖一阵,就失去力量,完全暴露出来。 想到这,我也是心惊胆战。 命悬一线,不过如此。 拉开车门,上了后排,乔寅山和林沅齐刷刷扭头。 两人目光灼灼,满是惊疑,但又不敢多问。 汪强看了一眼没多解释,指了指前方说:“开车,林沅指路。” “好嘞。”乔寅山见我们闭口不谈,虽然满腹疑惑,但也不敢多问。 倒是林沅,柳眉微蹙一副不放心的表情。 我抬眼看了她一瞬,说:“你这是有话想说?” 林沅点点头,凑过来低声说:“我听见你的声音,喊我下车,要带我走。” 我一愣,看向林沅不明所以。 我的声音?我自从下车,可是半句话都没对她说过。 甚至,连靠近汽车的机会都少。 林沅眼里闪动着恐惧的目光,继续说道:“但那声音太冷了,冷的不像人,我没敢下去,怕给你添乱。” 我点点头,肯定道:“你做的对,有些是迷人心智的‘鬼话’,听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你也知道的。” 得到我的肯定,林沅神色才缓和许多,当下又转过头,聚精会神盯着前方道路。 只是车辆启动,再次上路后,车内的氛围像凝固住。 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这趟路凶险万分,并且毫无退路可言。 此时,中巴早就不见踪影。 山路上,只有我们打着车灯,不断行驶。 莫约过了两个多小时,四下无人,车越开越快,不知道走到哪里。 周围环境幽冷寂静,只有头顶的月光洒下,更显凄然。 在一个拐弯后,林沅突然开口,让乔寅山速度慢些。 她说不远处是一个小型加油站,前往枯冢村的第二个停靠站点,也是最后一个。 以前班车或者黑车都会在这里靠站。 一来,是司机缓缓精神,乘客有到站的下车。 二来,就有点说法了。 据说,有人特地赶来,会在加油站里买一小袋装好的散装糯米放碗里。 然后插上筷子。 筷子倒了,那些人头也不回立刻离开。 要是筷子插进糯米,竖起来,那么就会进到加油站后面一处院子,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林沅说她跟林老师回老家次数不多,但次次都会如此。 尤其听林老师提起过,他们村子里的人,必须买糯米插筷子,竖起来才会回村。 至于缘由,林老师没主动提起,林沅就没过问。 但我们这次要前往枯冢村,这些忌讳她不得不提起,希望不要冒犯不该惹的东西。 听到这,我呼吸急促不少。 紧接着,汪强倒是犹疑开口,说:“听你这么一说,有些像问米通灵之术,也让我想起一个人。” “听说万青镇这边有个米婆子姓颜,许多人过来问事儿,甚至还是外地的,我有几个有钱客户就去拜访过。” “他们提起,要见颜米婆,就要买糯米插筷子,缘分到了米婆才让见面。” “而且收费很低,一次只要八十八,不像骗人的,所以我印象挺深的。” 林沅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说:“对对,应该是她,我爸提起那人也喊颜婆婆。” 但很快,她神色变得很紧张,说:“那咱们一会儿怎么办,要停车吗?”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有些担忧道:“半夜三更上门,比鬼还吓人,应该没人搭理吧。” “再说,越是子时,越要小心这些做偏门的人,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汪强也赞同我的看法,说真正有本事的米婆子,要维持手艺随时通灵,半夜会和阴魂打交道,保住那口鬼气儿。 寻常人沾上几分,很容易撞祟,能不碰就不碰。 尤其,也不知道之前那些回村的人,为何前去问米。 比起禁忌,现在能不碰邪事,就绝不要冲撞。 商量一番,我们决定还是先避开米婆子。 路上要是真出什么事儿,我和汪强也能顶上,总比一个通灵的米婆子强。 很快,我们不断开始遇见岔路。 在林沅强大的记忆下指引下,车子七拐八拐,蹿了出去。 在远光灯的照射下,不远处出现一道建筑的影子。 低矮的棚子,两个加油箱,亮着昏黄的灯,在路边格外显眼。 “加油站到了!”乔寅山低声说道。 等我们的目光投射过去,更是一惊。 那辆跟丢了的中巴,正停靠在路边,打着双闪,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而此时,有一道人影从加油站侧面走了出来,步履不停上了中巴。 下一瞬,中巴车排气管黑烟冒出,立刻缓缓启动,向着远处驶去。 见状,乔寅山连忙轰的一下踩住油门,准备追上去。 可就在这时,车底下传来哐的一声,猛地震动。 乔寅山大惊失色,立刻踩住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这时才发现,引擎所在,冒出白烟,看上去出了点状况。 我一惊,连忙把手放在门把处,准备随时跳车。 可余光望向窗外的刹那,头皮猛地一炸。 我看见加油站里的一间屋子亮起灯。 一道人影站在窗户后面,贴着张脸,朝外不断打量。 而那道身影,身子大,头颅小,光看影子,根本分不清是什么东西。 说是人,又太畸形,是人是鬼根本分不清! ------------ 第110章 立筷 畸形的人影靠在窗边,一张脸贴了上来。 一眼看去,硕大的鼻子先顶在玻璃上,接着是一只眼睛不断往外瞟。 我心头不寒而栗,那怪模怪样的人影,太畸形了! 还没等我反应,那道身影退开。 下一瞬,打开了那间小屋的木门。 一个人走了出来。 借着加油站的灯光,我才看清走出屋子的那人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人,但一眼看出,这人似乎受到严重烧伤。 他个子十分高大,一张脸毁容,全是坑坑洼洼的皮肤。 头顶也光秃秃的,没有头发,看起来脑袋很小,身子很大,在屋内影子又被拉长,看上去十分骇人。 我看他朝我们走来,内心十分警惕,匕首早早攥在手中。 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准备反击。 而那人走到距离车边两三米远时,便停下脚步,向我们招了招手。 “车咋停在这里?没事吧,需不需要帮忙?” 那人开口朝我们喊道,嗓子似乎烧伤后没有完全恢复,嘶哑的像个破风箱,听起来瘆人无比。 但看他动作,很有分寸隔着距离,并且,似乎知道自己长相吓人,不仅没有靠近,还遮着脸说话。 倒让我有些惭愧。 自己以貌取人,先把对方定义成邪祟了! 而其他人依旧露出恐惧的神情,对于深更半夜出现的人,心里难免防备居多。 汪强也朝外看了眼,低声说道:“有影子,是人。” 这时,乔寅山不自觉松口气,开口道:“引擎好像有点问题,车打不着了,得下去看看。” 汪强点点头,然后看向我,示意我摇下窗户。 “没事,车出了点毛病,我们看看就走。”汪强说道。 那人又朝我们车里瞅了几眼,恐怖的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嘶哑着嗓音说:“你们看着面生,车修好了就回头吧,前面的路不好走。” 说完,那人转身就走,也不过多打扰我们。 听到这,我和汪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浮现一丝疑惑。 听他这话,像是劝我们离开,反而透出一丝善意。 不过,大半夜荒郊野岭,谁的话都不能信,只有自己可信。 我们看了眼车况,决定先修车,再上路。 乔寅山打着手电掀开引擎盖检查了几分钟。 很快,又走到车边,皱着眉头说道:“需要加点水,见底儿了。” 闻言,我松了口气,不是大问题就好。 我看了眼加油站,说:“那我去买点水,加油站应该有。” 旋即,我便跳下车,走向那间亮灯的小屋。 敲了敲门,那名男子拉开一条缝隙,说:“怎么了?” “你好,我们需要加水,这儿能加吗?”我开门见山说道。 男子点点头,说:“一桶十块。” 价格倒还算公道,我拿出钱给他,很快就递出一个水桶。 然后,他又扒在门后,问道:“你们加完水,赶紧延原路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听见他再次劝阻我们前进,反而引得我更好奇。 我忍不住问道:“继续走会怎么样?我瞧见刚刚不是有辆中巴也进山了吗?” 男子脸色一变,说道:“它是它,你是你,能一样吗?” “况且,你们要是继续走,车还会出毛病,除非有人给指条生路!”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男子用生路来形容前往枯冢村的路,那稍有不慎,怕是会死! 而指路的人,莫非就是那颜米婆? 我心中有了猜测,但面上丝毫不显露,只说先修车再说。 旋即,我把水提了回去,乔寅山给水箱加满。 可等打火时,又出了新状况,引擎发出嗡嗡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 乔寅山已经满头大汗,说:“见鬼了,按理说没毛病啊,怎么突然走不动道了!” 我一听,额头也冒出细密的冷汗,想起那男子说的话。 只要朝前走,车必会出毛病。 沉吟一瞬,我说:“你打个方向盘,往回调头。” 乔寅山惊疑的看了我一眼,但很快照做。 当他把方向盘扭动,明显是往回走时,汽车果然发动了。 “好了!”乔寅山惊喜道。 然后,又扭动方向盘,准备回到刚才方位时,汽车又嗡的一声,熄火了! 这下,车中的氛围几乎凝固住了。 这么邪门的事儿发生,让人措手不及。 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拦在前方,让人寸步难行。 我这才意识到,那男人说的话,没有骗我。 再继续朝枯冢村走,车还会莫名出毛病! 我把刚才听到的消息,又简单说了下,大家听后都是一脸惊骇。 末了,汪强皱着眉毛,面色凝重说:“那只能找找那人说的‘生路’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看来不得不上门求那神神怪怪的颜米婆,给我们指条路了。 我们把车开进加油站,下车后直接走到小屋外,说明来意。 那男子听后,脸色可以说难看到极点,反复问我们真的要继续走。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拿出四袋糯米,说:“筷子插进糯米里,谁筷子竖起来,谁进隔壁院子。” “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句,半夜插筷,可不是好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们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把钱一付,接过糯米和碗。 可刚要再问些什么,那男子已经快速关上门,似乎不想和我们多接触一秒。 我叹了口气,看向手中的碗说道:“谁先来?” 汪强立刻接过袋子,倒出糯米在碗里。 可松散的糯米根本定不住筷子,插进去就倒了。 紧接着,乔寅山和林沅,两人神色无比紧张,也是照做。 可筷子都站立不起,瞬间倒下。 等轮到我,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个空碗。 要是我也失败,那就彻底去不了枯冢村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将糯米倒入空碗中。 随后拿起那双筷子插了进去。 所有人目光都紧张注视着。 啪的一声! 众目睽睽下,我插入的筷子也倒了下去。 我下意识叫了一声,感到无比意外。 难道说天要绝人之路! 我注定见不到姜老头,要在三天内因煞气入体而亡?! ------------ 第111章 命火 随着筷子的倒下,周围的气氛几乎凝固住。 所有人都瞪大双眼,见证了希望破灭的过程。 突然,一阵夜风吹来,灌进衣服里,我这才发现自己紧张的浑身冒汗。 猛地打了个激灵,背上一阵冷一阵热。 我喉结滚动,吞了几下口水,开口道:“筷子都倒了,怕是见不到米婆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乔寅山和林沅默不作声,只是一脸紧张盯着我和汪强。 这种事,只能我们出马解决。 而汪强皱着眉头,面色颇为凝重,似乎眼前局面,也让他犯难。 “这山路谁都看得出有问题,而米婆子能指路,说不定就是她动用了些手段,让车出了故障。可是,要做到这种程度,绝不是一般人。” “咱们之前还想强闯,但现在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别得罪了高人,到时候无法脱身,就坏事了!” 听到这,我的心也是一沉。 汪强说的没错,从汽车莫名熄火可以看出,这处地界十分古怪。 一定是有高人在背后布置,并且,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 可不是我这种初出茅庐的菜鸟和汪强这样只略懂皮毛的白事先生,敢得罪的。 就在这时,我余光瞥见烧伤男子指的方向,脑海灵光闪过。 想起之前中巴车上也有人从那里走出来。 说明他们其中有人,很可能去找过颜米婆。 我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在脑海里捋了一遍,才犹疑说: “虽说这件事很古怪,但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规矩,并且,只要遵守这个规则,也没出过事。” “也许,这并不是坏事,拦住去路也是在尽力保护大家安全?” 汪强看向我,迟疑片刻,开口道:“你的意思是,眼前怪事并不是有意阻拦我们,只是因为某种不能说的原因,才把所有人拦下。” 我点点头,说这么多年,大家都问过米婆子,她要是做了害人的恶事,怕是不会在此地久留。 既然不停有人前来问事儿,至少不是针对我们才这样做。 说到这,大家的面色稍稍放松了些。 一路上出现的事,让我们时刻心情紧绷,稍有不慎可能就遭遇意外。 而眼前虽说遇到挫折,立筷失败,但至少不是发生危险的邪事。 林沅看着我,轻咬下唇,有些担心说:“那没人把筷子立起来,颜婆婆也不会见人,咱们回不来村子,现在要放弃吗?” 我眉头一皱,摇了摇头,说:“绝不能走回头路,现在师父还等着我们,梁老师身体也撑不住了,离开就是等死。” 剩下的话我没说,我身上同样煞气入体。 若是不及时找到姜老头,恐怕命不久矣。 北边的一丝生机,正是枯冢村! 汪强盯着碗中糯米,沉吟一瞬,说:“说起立筷,也算是一种阴术手段,我虽然不会问米之术,但知晓其中浅显的原理,不知道可否一试。” “汪伯你快说,这有啥藏着掖着。”我紧张兮兮看着汪强,这时候还墨迹啥,有话直说等着救命呢! 汪强嗯了一声,说:“问米,乃通灵之术的一种,想要和特定的阴魂沟通,也需要一定的条件。” “而那条件,正是问事之人,命火离虚,三魂七魄不稳,沾染了阴魂的阴气才行。” “换句话说,阳气重的人,不容易聚阴气,是立不了筷子,问不到事儿的。” 说到这,我心头不安,问道:“可我身上煞气入体,不是也没有立起筷子吗?” 汪强摇了摇头,说:“煞气多是怨气积累而成,而阴气则是鬼祟之气,虽说有同源相似之处,但并不完全一样。” “所以想要再立筷,可以熄灭命火后,再试试...” 还没等我开口,汪强话锋一转,很是犹豫继续道:“不过,这样做很危险,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汪强目光肃然看向我。 那眼神很明显不建议任何人尝试,尤其是我。 我已经煞气入体,在悬崖边缘徘徊,再灭了命火,就怕直接煞气冲入灵台,影响三魂七魄不稳,不傻也疯。 而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林沅才撞祟,不敢冒险。 乔寅山出于道义帮忙,不能让人家涉险。 至于汪强,他更不能有事,不然连个兜底的人都没。 一圈看下来,谁都不合适啊! 见我扫视一圈,汪强同样如此,我们两不约而同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我沉吟一瞬,终究还是开口,说:“还是我来试试,要是失败,就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不行!千水,你是师父...”汪强不假思索打断我的话。 可我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开口道:“汪伯,既然我们信了明玄一,那我必有一线生机在身,谁都不如我合适。” 汪强一听,瞳孔微微一缩,目光不停闪动。 片刻后,他咬牙道:“行!” 说完,他也不再犹豫,直接开始扒开我肩膀上的衣服。 两肩皆是命火所在,要盖住,就要从这里下手。 只见汪强从背包里取出一根银针,又打开一个罐子,顷刻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一闻,就知道罐子里是尸油。 这玩意儿,炼制后极其招阴。 汪强拿银针沾了尸油,猛地朝我肩膀扎去。 只是轻轻点了两下,瞬间,惊人的寒意在我脊骨里窜了出来。 我整个人打了个寒颤,感觉周围气温下降好几度。 更为骇人的是,当命火被盖住瞬间,我看向远处路边,出现了许多徘徊的人影。 那些阴魂,全都显形了! 我强行收敛心神,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糯米上。 再次捏住筷子,插入了糯米中。 突然,一股莫名的刺痛传来。 我的指缝中开始渗出血迹,猛地滴落在糯米中。 惨白的糯米染上猩红,看上去无比瘆人。 随着鲜血滴入,这糯米莫名有了粘性,筷子插在里面感受到明显阻力。 下一瞬,两根原本轻飘飘的筷子,一下立在碗中,都不带摇晃的。 等我反应过来,心里也是一激灵。 觉得不可思议。 吱呀一声。 远处传来木门响动。 我抬头望去,只见一道伛偻的身影,提着油灯站在门后。 等看清那张脸,我头皮发麻。 比看见之前烧伤男子,更让人心颤! ------------ 第112章 猫脸 门后,出现一张布满褶皱的妇人老脸。 那老妇人莫约古稀年龄,头发灰白稀疏,但梳的格外齐整,一眼看去有几分利落气质。 如果是这些,我当然不会觉得惊骇。 可是她那双眼睛,圆瞪瞪的,目光深邃打量过来。 可一张脸下巴极尖,仿佛被刻意削过似的,看上去尖锐扭曲。 如此对比下,整个五官嵌在这张怪异的脸上,远远看去像一张猫脸。 猫脸像人,会让人恐惧,人脸像猫,亦是如此。 我与那老妇人对视刹那,整个人身体都僵住,有种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的感觉。 “是你?”老妇人看向我,幽远的冷声传来。 我低头看向手中那碗糯米,还有立起的筷子,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老妇人淡淡道:“既然有缘,那就进来坐坐,其他人就先回避吧,我不喜外人打扰。” 说完,只留下一道背影,老妇人径直走向屋内。 此刻,不再看那张猫脸,我不自觉放松下来,重重喘了几口粗气。 等回过神,才发现整个人像下了趟河,衣服全湿了。 而汪强,乔寅山,林沅表情都很难看,脸色也咔白咔白的。 显然,这突然出现的颜米婆,不仅带来视觉上的冲击震撼。 更是给人心灵无限压迫,单是看了一眼,所有人都怕的要命。 汪强深呼吸一口气,镇定几分神色后,说:“我守在这里,有事你就大喊,我不管这米婆子什么来路,一定会救你!” 我感激的看了汪强一眼。 虽说认识时间不长,但自从姜老头开口收我为徒,我能明显感觉到汪强对我态度亲近许多。 很保护我,把我当自己人。 尤其这几次危急关头,对方甚至愿意舍命相救。 这种情谊我看在眼里,也放在心上,把后背交给他,我自己也安心。 我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打趣说:“放心,我长嘴就是用来吃饭和摇人的。” 我话音刚落,林沅倒是被逗的轻笑一声。 凝固的氛围这才轻松几分。 很快,我们就商量好分头行动。 我去找颜米婆,汪强蹲守在加油站,乔寅山和林沅上车等候。 临走时,我想了想,说:“汪伯,我想把尸衣带上。” 汪强点头说好,就把东西递过来,塞进我的布袋里。 同时,塞在我手心的还有符箓。 我指尖感受下厚度,至少有五张,几乎是姜老头留给他保命底牌的全部了。 我没多说什么,收下后深呼吸一口气,向那间院子径直走去。 没多久,我就站在院子外。 伸手推开那扇半掩着的木门,走了进去。 院子很小,就几间屋子围起来,一眼就望到头。 而正中间堂屋窗户,透着些微弱的亮光出来,正是那猫脸老太所在。 我强忍下心头不安,端着手中的糯米碗,准备敲门。 咯吱—— 还没等我伸手,木门自动打开。 我一下楞在原地,而老妇人那张脸赫然出现,又给我吓了一大跳,顷刻间额角滚下汗珠。 几秒钟后,我才适应与猫脸老太,这种近距离面对面的恐惧。 她微微抬眼,说:“别愣着,进来吧。” 我应了一声,走进屋内。 而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响动。 扭头一看,木门又自动掩上了,更骇人的是,连那门栓也落下。 我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此刻,身后、门后都空无一人。 这门到底是怎么打开又关上的! 简直处处透着诡异! 而那老太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惊惶,此刻正盘腿端坐在炕上,直勾勾盯着我。 见我和她对视,猫脸老太才继续开口道:“你身上的动静很大,吵醒了我,说吧,有什么事。” 那双圆噔噔的眼睛盯得我有些发毛,喘息一瞬,我嗓子发紧,小声说道:“听说要继续朝前走,只有您能给一条路,希望您老人家能帮帮忙。” 我话音一落,老太耷拉的眼皮猛地一抬,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咧嘴冷笑一下说:“这些日子也是稀奇,这么多人赶着往山里去送死,你又有什么目的?” 我眼睛提溜一转,想胡说一通打个哈哈,可正思绪间,猫脸老太冷声直说道:“别想忽悠我,说实话是为你好。” 我哽了一下,才说:“我们去找人。” “活人,死人?”老太问出一个让我有些意外的问题。 谁没事找死人,当然是活人! 我想都不想,说:“活人!” 老太笑了笑,有种看笑话的讥讽神色,盯着我的脸,说:“你命火已熄灭,煞气又入体,活人在你身边也要变死人。” “若是现在进山,你撑不过一天,注定要死在大凶之地,死后不得往生,又是何苦。” 闻言,我脸色一变,内心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这老太虽然长得吓人,但本事却是杠杠的。 一眼看穿我身上的两大祸根,熄灭的命火,和入体的煞气。 见被点破这些秘密,我只好说了实话,告诉老太,我正是进山寻人,希望有人救命。 至于危险,我心里有数,只要她能让我顺利前往枯冢村,报酬随便开。 说完,老太晃着脑袋闭上双眼,像是无比疲惫开始打瞌睡。 我站在原地很是不安,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个情况。 默默等了有好几分钟,我都觉得对方懒得搭理我,似乎想让我自己走时。 突然,老太身子一抖,双眼向上一翻,再次睁开已经看不见漆黑的眼仁。 只有恐怖的眼白盯着我。 老太说:“老婆子在这里这么多年行善积德,本着能劝一个人回头,就算救一个人,坚持了这么多年。” “但我刚才问阴,打听了你没说谎话,进山确实是为了救命。” 听到这,我额角的冷汗滚落。 感情这老太沉默许久,是在做法呢!至于问谁,我心里有些猜测。 多半是问鬼打听我的消息! 就在我惊疑间,她继续开口说道:“你能半夜给我吵醒,是我听见你身上有两个阴魂。” “一男一女,一个命格奇贵,一个一世善人,有大玄妙,大功德在身。” “我可以给你指条路,但你要答应我,让他们帮我办件事,你要是同意,咱们就成交。” 她说完,眼白直勾勾盯着我,在等我答复。 而我此刻脑袋一片空白,已经震惊到当场说不出话来。 我身上有一男一女的阴魂? 莫非是我爹和我娘?! ------------ 第113章 条件 本来我对这猫脸老太,就心生忌惮。 可当她说出我身上有一男一女,阴魂跟随。 那种被人戳破秘密的感觉,更在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我呆立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因为这事儿,已经超出我的掌控范围。 要知道,眼前拦住我们去路的诡异怪象,很有可能是颜米婆所为。 她都有这般能耐了,还需要别人帮忙做事,那必然是很棘手的事。 并且,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她要让我身上的阴魂出手。 若只是需要我帮忙,为了去找姜老头活命,我还能舍下一身剐暂且先答应她。 可若是需要我爹娘出手,我又如何能答应。 一不留神,怕是会害的他们魂飞魄散,那我岂不是罪人? 慷他人之慨,说什么我也不能替他们做主啊! 见我沉默,老太那张脸已经皱在一起,硕大的眼白盯着我,淡声道:“看你纠结的模样,倒也并非为了活命就忘恩负义之人,这个年龄有这份担当,还算是个人物。” “老婆子我,从不强迫别人,凡事都讲个缘分,你若不答应,出门回头走,会一路畅通回镇上,之后,就好自为之了。” 听到这,我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抬眼望向颜米婆。 她虽说不强迫我,但我哪有别的选择? 此刻原路返回,和等死无异。 但让我爹娘的阴魂,帮她做事,这又不是我轻易能答应的。 这种两难抉择,我无论选什么,必然会有后患。 简直是要命! 沉吟一瞬,我才开口道:“老婆婆,你这话简直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若真是和我讲缘分,大可要我本人帮忙,就算豁出去性命,我也认了。” “可你要我身上的阴魂答应你的条件,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会不会害了他们谁敢保证?” 听到我义正辞严的话语,颜米婆随意睨了我一眼,嗤笑一声,开口道:“谁让你没本事,不中用,看上去才初出茅庐,连阴德都没攒够几分。” “我愿意指点,让你回头,都算给你身上阴魂面子了,还想怎样。” 闻言,我如鲠在喉,双颊更是出奇发烫。 整个人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颜米婆说话难听,却也是事实。 从我捞起我娘的尸体,到发生这么多怪事,时间尚短。 可以说,我真正入行,也就半个月而已。 说我初出茅庐,我认。 但第一次被人当着面嘲讽没用,我心里急又无法反驳,那口气儿确实不顺。 可谁又是一入行,就能堪大任的? 我心里很不服! 就在我这口气堵在心口瞬间,屋内突然呼啸起一阵风。 周围温度猛地骤降好几度。 我被刺激的身上鸡皮疙瘩狂起。 而颜米婆屋内本就昏黄的灯,开始不停闪烁。 直到啪的一声,爆闪一瞬,灯泡猛地熄灭。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人影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屋了。 “哦?这是嫌老婆子多嘴,特意出来聊聊?” 话音刚落,就听见黑暗里传来点火声。 紧接着,颜米婆点了根白蜡烛,屋内才算重现光明。 可在摇曳的烛光映衬下,颜米婆那张尖细的猫脸,更显畸形恐怖,看的人头皮发麻。 更让人惊惶的是,她在和谁说话,要和谁聊聊? “小伙子,别愣着啊,既然贵客来了,就请上座吧。” 颜米婆指了指她身边桌子的一侧,示意我上炕坐着。 迟疑一瞬,我还是坐了上去,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等我落座后,一低头,余光瞥见影子时,头皮猛地炸起。 只见烛光下,我的影子落在地上。 可此时,影子上我的双肩处,却出现了两个浑圆之物。 很像,人的脑袋。 我下意识摸向肩膀,空空如也。 除了沾了一手残留的尸油臭味儿,什么也没有。 这时,颜米婆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碗米,放在我们中间那张桌子上。 紧接着,又在其中插了三支香。 颜米婆不等我反应,已经点燃香,淡淡的檀香味儿飘了出来。 瞬间,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要闭眼睡去。 而此时,我眼皮开始打架,模糊的视线中,颜米婆那张脸在骤然变幻。 一会儿是猫脸老太,苍老骇人。 一会儿是惊世美女,绝色动人。 一时间,我有些恍惚,根本分不清虚实。 甚至有些腹诽,这老太婆是给我点了迷香? “我提的条件两位也听说了吧,若是愿意帮忙,我也愿意出手相助,绝不为难令郎。”恍惚间,对面传来颜米婆严肃的声音。 这态度,比起对我,简直尊重到了天上。 刹那间,我心里有些明白过来。 她这是在和我爹娘谈判呢? 想到这,我悬着的心稍稍回落不少,有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我爹娘做事,绝不会害我! 这时,我手臂不受控制的抬起,伸出手指在那碗米中开始比划。 颜米婆皱着眉头,盯着我的动作。 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似乎通过那碗米,在沟通什么。 直到那点燃的香快要燃尽,颜米婆陷入了沉思,像在严肃思考某件事。 而后,突然猛地抬头盯着我,说:“好!我答应你们!” “那我的事?” 我的手臂再动,捏出一些米粒,在桌上摆了一个字。 “可”! 旋即,一股阴风吹过,我浑身一抖,身体突然能动了。 颜米婆看向我,神色严肃说:“你身上的阴魂已经答应帮我,按照约定,我也替他们做两件事。” “第一件,我向你郑重道歉,是我多嘴失礼在先,说你不中用,没想到你身上背负了那样沉重的因果。” “抱歉!” “第二件,你把你身上带着的尸衣拿出来,我替你点睛。” 我一怔,完全没想到颜米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仅向我道歉,还看出我身上带着尸衣,甚至要帮我。 短短一炷香时间,我爹娘和她谈了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看出,他们保护着我,在替我撑腰。 绝不允许别人看轻我半分! 可当我问需要帮什么忙,颜米婆只说让我好好活着,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然,一切都是空话。 紧接着,她径直下了炕,走到旁边柜子,拿出一个缝制好的香囊,说:“这个挂车上,路上的朋友看见了会绕道,你们就能顺利进山。” 我接过香囊,打量一眼,从里面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儿。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有几分猜测。 车出故障,很可能是因为半夜阴路大开,被拦在了外面。 活人不能走阴路,才导致出了问题。 而颜米婆能过阴问灵,显然在这条道儿上说得上话。 而这香囊,就是凭证,能保护我们在阴路畅行。 颜米婆举着蜡烛,朝我招招手,示意我出去。 我连忙下炕紧随其后。 见识过刚刚那场“对话”,我相信背后达成的交易,能让我暂时安全。 很快,我们来到院子旁另一间小屋。 颜米婆打开门,里面传来一阵灰味儿,呛的我连打喷嚏。 屋子里黑漆漆的,也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可当颜米婆举着蜡烛踏进屋子里时,我的目光不由自主被烛光吸引。 下一瞬,看清屋内景象刹那,我惊得倒退几步。 ------------ 第114章 点睛 屋里的景象明朗起来。 房梁上,悬着许多麻绳,下端倒吊着一张张黑猫皮。 密密麻麻,看一眼都觉得邪的慌。 尤其,刨坟狗和倒吊猫,都是极易惹人撞祟的东西。 此刻出现在眼前,哪怕只是猫皮,我也吓了一大跳。 颜米婆举着蜡烛,正向我招手,配上她那张布满褶皱,像猫一样的脸庞,更让我不寒而栗。 “进屋。” 淡淡的声音传来,我鬼使神差迈出脚步。 等反应过来,我已经进了屋子里,身后的门也关上了。 我额头不自觉泌出冷汗,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太糟糕了。 颜米婆盯着我,开门见山说:“把尸衣拿出来。” 事已至此,我只能照做。 很快,我从随身布袋拿出那张叠好的尸衣。 上面此刻干干净净,吸收我身上鲜血浮现的篆文已经消失,看上去很普通。 但颜米婆看见尸衣的瞬间,那张妖冶淡定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藏不住的惊骇。 但那抹神情,转瞬即逝,颜米婆伸手接了过来,说:“你先等等,用不了多少时间。” 我点点头,退至一旁,心里有些好奇打量她的动作。 接过尸衣后,颜米婆身子明显弯曲不少,弓着背像是受惊的野猫。 而她脸色也越发阴沉,手臂也在颤抖,明明薄如蝉翼的尸体,仿佛千斤重一般。 旋即,又走向房间深处一张桌子旁。 我目光紧随而去,看清那桌子上也铺着一张黑色毛皮,看样子应该也是毛皮缝制的。 她铺开尸衣后,整个屋子里挂起的猫皮,像是受到刺激一般,开始疯狂摆动。 而那尸皮上的毛发,竟然全都倒竖起来。 我的耳边也隐隐传来尖声的凄厉猫叫,很像野猫发情后,聚集在一起此起彼伏的叫声。 我咬着牙,不敢乱动,生怕冲撞了什么。 这时,颜米婆已经开始有了动作,她拿出一根针,扎破自己的食指,挤出血珠,滴在尸衣眼眶上。 随后,又掏出身上布袋,洒落白米,灌注进空洞的眼眶内。 颜米婆幽远的声音传来,不断吆喝着。 “血生阴,阴招魂,尸皮点睛当做人。” “人行路,魂衣覆,黄泉轮回皆可渡。” “起!” 随着她一声厉喝,屋内的黑猫皮全都恢复原样。 远远看去,那件尸衣仿佛生出一双血眼珠子,透着无尽的煞气。 看一眼,都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颜米婆拿着尸衣朝我走来,整个人身影更伛偻了,像是耗尽了力气。 “尸衣已经点睛,你悠着点用,之后,你如果活着我会去找你,可明白?”颜米婆说道。 我连忙点头。 她看了我一眼,又从一张最大的黑猫皮上,剪下一截尾巴交给我,说:“猫有九条命,你已经煞气入体命不久矣,这个带身上,替你续命,记住要活着回来替我办事。” 随后,她挥挥手,让我出门离开,并告诫我,不准透露任何事给外人。 不然,牵扯进来,沾了因果,到时候不好收场。 我拿起尸衣后,又将猫尾贴身放着,道谢后就转身离开。 等出了院子,快步走向加油站,汪强一脸焦急看向我。 “半小时了,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就是耽误有点久,颜米婆已经给了能通行的东西。” 说着,我把香囊拿了出来。 汪强再问其他,我都没透露半句话,只说颜米婆按规矩,答应了指路。 又确认我身体无碍,他才松了口气。 回到车上,在后视镜挂起香囊,乔寅山再次启动汽车,果然没有任何异动。 再次行驶在了山路上。 凄冷的月光洒下来,显得周围无比寂寥。 汽车轰鸣声,和窗外呼呼风声,引得人有些心里发毛。 我看向窗外没说话。 那里不仅有倒退的风景,更有旁人看不见的景物。 山路上,出现许多人影在不断行走,像是赶集似的。 他们见到车来,远远就让出一条道,丝毫没有靠近的意图。 我心知,八成是熄灭了命火见阴,看到了颜米婆说的路上的朋友。 只是这阴魂的数量,超出想象,简直多的离谱。 虽然看似没有影响,但随着越来越接近枯冢村,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莫约又开了一个小时,乔寅山眼睛瞪得浑圆,显得疲倦不堪。 这时,林沅突然指向前方岔路,声音有些激动,说:“拐过去就快到村子了!” 闻言,乔寅山眼中露出一抹神采。 这种车程太难熬,他巴不得早点停车歇息,有点喘息的空间。 一脚油门踩下去,霸道瞬间拐入岔路。 可车灯打光过去的瞬间,他又猛地刹车。 我还没开口,就明白他为什么停车。 前方不远处,那辆鬼气森森的中巴,就停在路边呢! 我们的车停下,没有一个人吭声,都盯着那辆中巴。 过了有半分钟,我迟疑道:“中巴车上好像没人。” 汪强也微微点头,说:“窗户边没有人影,确实不像有人的样子。” 见状,我心生一计,说:“他们不会以为我们进不来,所以随便停车在路边吧?” “要是车上没人,不如釜底抽薪,给车砸了。” “以免那些人再坐车进村捣乱,即使要走,也没那么容易。” 一想起车上有人上阴供,让那些山野精怪拦路,我就恨的不行。 眼前中巴随意停在路边,不搞点破坏,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我的提议很快得到汪强的肯定,他也认为这中巴很古怪,与其让其靠近村子,不如彻底废掉来的省事。 商量一下,决定由我上中巴看看情况。 很快,我就拿着匕首,缓缓靠近中巴。 拿出手电照亮车内,连个人毛都没看见。 我向远处的乔寅山比了“OK”手势,从路边捡起趁手的石块,就上了车。 我很小心观察车内,扫视一眼,没有任何动静,确定没有人在车上。 就这,我不放心又挨着座椅,一排排寻找,生怕座位底下藏着什么。 从车头走到车尾,我再次确认车上空无一人。 我站在后排,隔着玻璃晃了晃手电,向乔寅山示意情况OK。 但这时,我看见灯光的映衬下,乔寅山脸色大变,露出惊骇的神情,疯狂向我挥手,指向我的身后。 ------------ 第115章 生死惊魂 乔寅山脸色变化的刹那,我立刻反应过来。 我的身后极可能有什么动静! 几乎瞬间,身后传来水花响动的声音。 哗哗声,虽然细小,但连绵不断涌动。 意识到不对劲,我浑身冰凉,连忙扭身向后看去。 只见驾驶室附近的操作台上,已经变得湿润。 流淌出些许水渍,开始朝地上滴落。 借着手电筒灯光望去,那些水滴颜色猩红,看上去像是一滩血水! 同时,座位上方一些空调出风口,也开始滴滴答答落下水渍。 一股扑面而来的尸臭味儿,充斥在车内,快要把我熏晕了。 这样的场面诡异非常,我猛地想起一件事。 乔寅山说,曾有人不信邪,想要承包那辆出事的中巴,跑这条线的客运。 可走到半路上,车上的通风口开始渗血。 至此,这趟班车才彻底停运,沦为鬼线。 眼下的情形,几乎和乔寅山讲述的几乎无二。 那渗出的血水说明一切! 可这辆之前还正常行驶的班车,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思索间,更为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中巴车竟然发出声响,在缓缓启动。 我大惊失色,连忙将手电筒照向最前方。 这时,才发现有两只身形硕大,毛色已经有些发白的黄皮子,不知何时上了车。 它们正蹲坐在驾驶室内,一个操控方向盘,一个晃动变速杆,还不是发出讥笑般的嘶鸣。 竟然合力把中巴开动起来。 并且,整辆车瞬间开始加速! 我心中大骇,这两畜生举动惊人。 看上去就是活了许久,有些道行的山野精怪。 尤其,胡黄之流,狐狸狡诈,而黄皮子则是邪性,更难对付! 此刻,它们操纵中巴车启动,也不知道受谁指示。 真怕这畜生发疯,开车撞向路边,那我岂不是命都没了? 刹那间,我身子已经比脑子反应快,箭步一跨,朝驾驶室冲去。 可就在这时,车加速越来越快。 我一脚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等稳住身形抬头一看,发现从上方的行李架上,飘落下三个干瘪的蛇皮袋。 随着那些蛇皮袋不偏不倚落在渗出的血水中,袋子竟然开始吸血,随后慢慢膨胀。 紧接着,就看见一个个人形从口子里钻了出来。 定睛一看,那些蛇皮袋子里竟然装着人皮! 我心里咯噔一下。 光顾着检查有没有藏在车上,根本没朝这些阴术手段上联想。 谁能预料到,那藏不了任何东西的干瘪编织袋内,会有暗藏杀机的凶物! 我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安,目光落在蛇皮袋子上。 不过,见识过周纸匠制成的血煞尸衣,此时再看见这些,我虽说震惊,但那种恐惧感却少了许多。 对于这些诡异术法,我心里也有些底气对付。 我直接攥紧匕首,和不远处的尸衣遥遥对峙,随时准备动手。 此刻,在那诡异的血水浸染下,尸衣越发湿润饱满。 待到人形完全显露站稳的瞬间,猛地朝我冲了过来。 唰!唰!.. 呼啸的阴风,裹挟一股浓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在这逼仄的过道上,简直无法避开。 瞬间,一张尸衣就踏步而来,伸出长满尖锐指甲的手掌,狠狠刺来。 寸许之间,我和那尸衣几乎面对面。 明明五官空洞,只有一张薄皮,但我依旧能感受到那股狠厉怨毒的杀意。 我倒退一步,堪堪避过,同时举起匕首架在身前。 就在我举起匕首,朝着尸衣心口刺去时。 另一张尸衣干瘪了一寸,硬是从过道挤了出来。 趁我不备,狠狠扑杀向我胸口。 嗤! 几乎同时,我的匕首刺入身前的那具尸衣,但同样,我也感受到一股巨力袭来,狠狠砸在我胸口。 视线内,缕缕黑气升腾,那具破损的尸衣泄了气,瞬间倒下。 而它身后,那张偷袭我的尸衣却狰狞着五官,爆发出更恐怖的杀意。 它的指甲无比尖锐,一下刺穿我的外衣。 冰冷的指甲接触在我皮肤上,激得人汗毛倒立。 就在这时,我耳边隐约出现一声尖锐猫叫。 像是警告,又像是示威,我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戾气。 刹那间,刺向我心口的手缩了回去。 那张凶戾的尸衣浑身冒着黑气,不断干瘪,气势一下弱了不少。 我低头一看。 颜米婆送我续命的猫尾在我心口处露出一截。 顿时,我心里明白,黑猫诛邪克祟,这尸衣触碰瞬间被克制了! 我冷笑一声,心里有了底气。 大步向前,趁着尸衣泄气的刹那,又一匕首捅了过去。 直接灭了尸衣最后一缕魂气。 瞬息间,两具尸衣皆失去了支撑,落在地上。 紧接着,开始不断腐烂,变成一滩黑水,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臭气。 见状,我明白这尸衣彻底毁了,顿时信心大增。 几番生死试炼,又几乎是死里逃生,面对这些阴术我已经渐退恐惧和无措,能独当一面。 地上消失的尸衣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唯有最后一张尸衣,从出现的刹那,就没有上前围攻我。 反而走向驾驶室,在那黄皮子身边,静静看着我。 我和它对视刹那,能明显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好像,它在观察我,不断考量我,让我有种被窥探,如芒在背的感觉。 区区一张诡异的人皮,给人无限的压迫之感,明显更骇人! 我抿着嘴,严阵以待。 它不动,我也没有上前,脑袋疯狂想着对策。 而此时,中巴并没有停下,反而在一段下坡路上狂奔不止。 速度快到我心惊胆战。 老实说,面对这些诡异的人皮,我还有一战之力。 可对方要是用中巴撞车,和我同归于尽,我怕是会立刻升天。 前车那群人,把人引诱上车,留下这些黄皮子和尸衣,着实猜不透目的。 这时,那张人皮缓缓坐在中间鼓起的引擎盖上,直勾勾打量着我。 它动了动嘴,下一瞬,有道声音钻入我的脑海里。 它说:“原以为是个旁的闲人,没想到这山野间,能逮着一条大鱼。” “命格奇贵,阴德护体,好完美的肉身。你的命,归我了,等我来找你,快了!” 人皮空洞的眼孔盯着我,阴森森的,忽的,嘴角却一咧,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那模样,看得我心口突突直跳,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我有种被当成猎物看待的感觉。 我心念急转。 这张尸衣背后的操纵者,似乎并不是专门对付我。 而是留下这辆车,当个鱼饵,谁咬上钩,就杀了谁。 可眼下,我却听出它对我产生浓厚兴趣。 甚至,想要了我的命! 我心一沉,有种撞上陷阱倒大霉的感觉。 被这种懂得阴术的狠人盯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绝不是好事! 转眼间,中巴车还在疾驰,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后方,不断有“滴滴”的刺耳喇叭声传来,更有车灯打着交替闪光。 我知道,那是乔寅山开车在拼命追赶中巴,给我打信号。 可眼下,气氛就这样凝固住。 我一人面对这恐怖的尸衣,不敢动弹。 在狂奔的中巴上可以说是进退两难。 好像根本没有选择,我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 我眼皮狂跳,只能盯着那被操纵的人皮,看它如何行动。 而它似乎听见我的心声,嘴角弧度咧的更开,像是笑容满面似的起身向我走来。 尸衣只跟我拉近了半步距离,但那种压迫感,如泰山一般沉重。 我瞬间有种窒息感,连呼吸都忘了。 这人的阴术,简直强的离谱! 就在我大口喘息,感受到莫名力量的镇压时。 心口突然一烫,正是那片金鳞带来的触感。 这种感觉前所未见,让我感到惊奇。 我有几次置身险境,金鳞只是传来清凉的感觉,就让我从昏迷中清醒。 可发烫的感觉,却是第一次! 与此同时,那人皮几乎在踏出步子的瞬间,猛地缩回脚步。 像触碰禁忌一般,隔着老远开始颤抖,并且浑身还是冒着黑气。 耳边隐约间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痛苦的尖叫。 嚓—— 就在这时,一个猛刹车,中巴停了下来。 要不是我早有防备,死死抓在座椅上,差点整个人飞到驾驶室。 饶是如此,我也有种五脏六腑移位的冲击感,脑袋更是感到眩晕。 等我回过神,再抬头一看。 只见两只白毛黄皮子拽着尸衣,化为一道残影,从窗子旁跳了下去。 速度之快,有种疯狂逃窜的感觉! 硬是等了好几秒,我确定周围危险好像消失,我才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拉开车门的刹那,我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一刹。 人皮逃了,我安全了! 紧接着,疯狂的喇叭声传来给我思绪唤了回来。 汪强直接下车冲了过来,一张脸惨白到没人样。 “卧槽!刚才那车怎么突然启动了,我以为,以为你...” 汪强声音疯狂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显然,刚才命悬一线的时刻,所有人觉得我要没命了。 “汪伯,车是陷阱,有人藏着人皮,要杀了我!” 说完,我便把车上发生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直到最后,人皮突然窜逃,我提起身上的金鳞。 汪强看了一眼,瞳孔巨震,说:“怪不得师父收你为徒,原来如此!” ------------ 第116章 阴河神 汪强目光落在我心口。 此刻,那枚金鳞还留有残存的余热,比我的体温高出一截。 即使在朦胧月光的照耀下,也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一看,就并非凡物。 汪强盯着金鳞,目光深邃,脸上更是浮现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惊疑。 他深呼吸一口气说:“师父可曾给你说过这金鳞来历?” 我摇了摇头。 但几次绝境救险,我已经察觉这金鳞绝非凡物。 更别说姜老头答应我爹保护我,就是收下了一枚金鳞当报酬。 而刚刚那诡异人皮突然的逃窜,八成也是和这金鳞有关。 这玩意肯定大有来头。 沉吟一瞬,汪强也打开话匣子,开口道:“我与师父相识,也算是缘分,他并不是陵江本地人,而是游历而来。” “这么多年,他沿着黄河流域,一直不断寻找一些东西,直到在陵江市找到确定线索,才彻底在堰河镇落脚。” “其中一物,就是肉身金鳞,也叫河神灵韵。” “传说,命格奇贵,身有金鳞者,乃阴河神,能掌控神水之力,纵横四野。” 说到这,汪强神色复杂看了我一眼,说:“这应该是流传下来的信仰崇拜,不能完全当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人在水里和普通人比,必定有着非凡的能力。” “千水,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与众不同?” 听汪强这么一说,我也回忆起一些事情。 我从小水性极佳,我爹教我的那些水中手艺,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不仅如此,对于水流的感知也异于常人,能很快找到水下尸体的位置。 我爹曾经也夸过我这方面的天赋。 只是,那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 无非就是水性好,不容易淹死,好处是有,但却不多。 可如今仔细想想,我爹的水上功夫了得,都认为我了不起。 我的天赋,可以算得上绝顶! 汪强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在水下,确实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 我似有回忆说道:“我水性得到过我爹的夸奖,算得上很好。” 汪强不置可否点点头,继续说道:“果然如此,所以你这片金鳞就是身份的象征,与我们这种普通人不同。” “将来,你是能窥见不一样的世界,比如,那些阴阳术!” 闻言,我内心一震。 真正吃上捞尸这碗饭,接触阴门行当,我才知道自己的实力和眼界多么浅薄。 而那些阴阳术数有多么玄妙,也是颠覆之前认知。 单说那些纸人尸衣,山野精怪,米婆问灵之流,都让给我心灵带来无尽的震撼。 若是能掌握这些,才能在阴门一道,站稳脚跟,彻底踏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但同样,那个世界更诡谲、更危险,很可能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见我神色复杂,汪强也低声一叹,说:“你家里变故突然,师父暂时没告诉你这些,怕是有其他考虑。” “但这一路,发生不少事情,我说这些,也是因为咱们提早遇见一些高人,往后跟了师父,你也会见识更多,还是多做准备比较好。” 闻言,我心里一凛,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汪强提醒的没错,如果真是因为金鳞和我命格特殊,姜老头收我为徒,未来肯定会遇见更多邪事。 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自乱阵脚。 说着,汪强又深深看了一眼中巴,眼神有自责,有担忧,有疲惫。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下次再有这种事,他先打头阵。 再也不会让我落入险境! 随后,我们快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霸道。 车上,乔寅山还没缓过劲,满头都是汗,看向我更是一脸惊惶。 林沅同样眼神透着后怕,还有担忧,紧咬着嘴唇想要问些什么。 我上车后,长松了一口气,才开口让他们不要担心,先进村子再说。 两人这才同样微微松了口气。 再之后,林沅观察了山路,说距离村子没多远,开车估计十分钟不到就进村。 随着汽车行进,一座村落远远出现在视线内。 只是夜深了,村子里一片黑暗,更显荒芜寂寥。 来的路上,我们也问过林沅,这村子有没有怪事发生。 按她的说法,自从班车取消后,她就没回过村子。 倒是林老师,每年暑假阴历七月十五会准时回村。 听说其他迁走的人,也是如此,除此之外,倒也没听过什么怪事。 并且,村子也还有人留守居住,并非是我们想的那般荒凉。 越靠近村子,林沅神色越紧张,不断盯着前方,生怕再生变故。 就在这时,汪强倒是突然侧过脑袋,趴在乔寅山身后,指向前方,说:“乔老板,打个远光,前面好像有人影。” “好!” 啪嗒一下,乔寅山打开远光,照亮前路。 只见一个人,背着手,缓缓在路上踱步。 确实是人,但那身形很僵硬,走路同手同脚,看上去奇怪无比。 不仅如此,车又靠近一段距离,看见那人腰间还系着一段白绫,手里抖落纸钱,沿着撒了一路。 忽然,林沅猛地伸头朝前探去。 下一瞬,她尖叫一声,指向前方说:“我爸,这是我爸!” 汪强脸色一变,说:“快过去看看!” 乔寅山连忙加速,把车靠了过去,停在那人后方不远处。 汪强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林沅也紧随其后。 等两人靠近后,林老师也不动弹,僵在原地站立,直愣愣看着他们。 那模样,看上去和痴呆几乎无异。 我心里一惊,有些担心林老师变化。 莫非他和梁老师一样,煞气入体,三魂七魄不稳,人变得痴傻起来了? 可还不等我思索,就看他脸色骤然一变,双眼充血赤红无比,变得狰狞起来。 紧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下腰间白绫,猛地勒在林沅脖子上。 那速度之快,连在一旁的汪强都没反应过来。 看那模样,林老师绝对是撞祟了! 我见前方出事,连忙跳下车冲了过去。 这时,汪强已经开始动手,牵制住林老师手臂,怕他给林沅直接勒死! 电光火石间,两人缠斗,汪强竟然落在下风。 以他的力量,竟然完全拉不住瘦弱的林老师。 眼看着林沅脸色已经泛紫,舌头吐得老长,就快要咽气了! 我冲过去的刹那,已经将身上的符箓捏在手中。 啪的一下。 不偏不倚贴在林老师眉心间。 面色狰狞的林老师僵在原地,勒住林沅的双手似乎泄了力气。 与此同时,他眉心那张符箓上的朱砂开始晕染,像染了水汽,竟开始变黑。 我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这撞祟上身的阴魂有点道行,一张驱邪符还不够对付? 我生怕再出岔子,割肉般又掏出一张,猛地贴在林老师心口。 这下,他眼眸中的赤红肉眼可见消失,整个人虽说脸色依旧发青,但神情柔和许多。 汪强把他手臂一掰,林沅才堪堪脱困。 缺氧的眩晕下,身体猛地向地面栽倒。 我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她才勉强站稳。 汪强看了一眼林老师,面色阴沉,说:“林老师同样身染煞气,但没梁老师好运遇上我们,这下直接在山里撞祟,才变成这副模样。” “再晚一刻,恐怕就去见阎王了。” 说完,他抽出林老师手中的纸钱,又掏了他的衣兜。 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把这些全撒上香灰,悄声说这是买路钱。 一旦开阴路通关,就分不清阴阳,见鬼听鬼话,魂儿都没了。 我一听,大惊失色。 照着路上的那些纸钱,全都撒上香灰。 做完一切,汪强背着林老师,我扶着林沅这才回到车上。 汪强拿起朱砂,同样给林老师祛煞,他的脸色才渐渐恢复。 前排的林沅看见这一切,捂着嘴,终于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 我抿着嘴,没有说话。 这时无论说什么,她也不会褪去恐惧,安慰也只是空谈。 毕竟,刚才撞祟后的林老师,可是真的想要杀死她。 见识这一切,也是让所有人有心理准备。 遇见邪事,真有可能会死人,可不会有鬼怜香惜玉! 乔寅山忍不住点了根烟,镇定下情绪才开口道:“还继续走么?” 他看了眼昏迷的林老师,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在村子外遇见这么恐怖的事,谁都不敢保证村子是安全的。 也许有更恐怖的事等着我们! 沉吟一瞬,汪强抬眼死死盯着前方,说:“走!我相信师父的本事,他说来枯冢村,没人能拦得住他的脚步!” “只要找到他,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说完,他看向我,眼神同样充满忧色。 顿时,我明白我们哪有退路可言? 汪强这样冒险,不仅是为了昏迷不醒的林老师夫妻。 还有我! 明玄一定下的三日期限,对我而言,死亡近在眼前! 闻言,乔寅山一咬牙,油门一踩,猛地开车冲向村子里。 轰轰—— 油门轰响的声音响彻天地。 而拐入村道的刹那,看见周围景象,我们才发现。 自己似乎冲动了! 这枯冢村,早已不是林沅口中的村子。 不知何时,换了天地,变得面目全非! ------------ 第117章 蛇棺 一进村,周围的景象大变。 远远看去,院子有围墙遮掩,每家每户除了有些破败,可看上去和寻常村庄几乎无异。 但当汽车行驶在蜿蜒逼仄的村道上,望向窗外的刹那。 赫然发现,这哪里还像是人住的村子? 院子大门敞开,一眼望见堂屋。 匆匆路过好几家,每户堂屋都摆放棺材,并且点亮了一盏只有微弱火光的长明灯。 看样子,像是在做白事停灵。 但一路开车,一家如此就罢了。 可家家都是这模样。 不免让人惊疑猜测,难道都出事死人了? 照这个数量,岂不是村子人都死绝了! 我们的车在村子里转圈,几乎是挨家挨户在找姜老头的去向。 可这诡异的村落,空无一人。 没几分钟,开车的乔寅山已经满头大汗,眼神也开始闪烁。 直到拐出个路口,来到一处铺满石砖的小广场上。 小广场中间围着一棵参天大树,看模样,是颇有年岁的古银杏。 树下,还有石桌石椅。 俨然是村里休闲,聚集的小广场。 不过,乔寅山一路走来,已经变得无比谨慎。 见到银杏树的瞬间,就踩了刹车,隔得老远,绝不靠近。 “我车就扎这里,树上叶子太茂密了,看不清藏没藏东西,防着点好。” 乔寅山紧张兮兮说道,还不时抬头遥望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 此刻,林沅已经平复心情,白嫩的脖子上还有青紫色的勒痕,但明显神色坚强了不少。 她指了指石桌对面的一间院子,说:“那里是村庙,村长一般会守在里面。” 但她很快皱起眉头,脸色浮现一丝担忧,说:“不过村子成了这样,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不会又有什么陷阱吧。” 说到这,她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显然,中巴车诡异动静带来的阴霾还没消退。 林沅担心再出什么事儿。 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些动静。 乔寅山连忙摇下窗户,耳朵贴了过去,下一瞬,他脸色一变,难看到极点。 “怎么听见有人笑啊?”乔寅山嗓子发紧,声音都发颤起来。 “笑?”汪强一怔,连忙也侧耳倾听。 很快,前后两扇车窗都降下来些,声音也传入车内。 隐约间,我听见嬉笑声,婉转又瘆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飘忽忽。 可当我确认听见笑声的一刹,脸色骤然阴沉了几分。 紧接着,我又看向汪强,他面色也难看至极。 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缥缈笑声,我们都感觉意外和震惊。 原因无他。 所谓夜深宁遇凄厉哭,不愿多闻阴森笑。 一般阴魂显形,只会哭哭啼啼。 只有厉鬼,才会发出笑声! 这阴森诡异的枯冢村,不知道发生什么,俨然已经养出厉鬼了! 随着这些笑声出现,我和汪强对视一眼,把身上的符箓拿了出来。 他叠了四张符箓,给了乔寅山和林沅,又贴身放在林老师夫妻身上。 旋即,给我使了个眼神,明显警惕起来。 当我们每个人都拿好防身的符箓后,那笑声越来越近。 紧接着,就看见车灯探照的远处,闪过一道影子。 速度很快,几乎是转瞬即逝。 “乔老板,小林,闭眼凝神,不可胡思乱想!” 汪强立刻做出反应,向前排厉声一喝。 两人当即有所反应,立刻照做。 我看的分明,此时已经是夜深时分,阴气最重的时刻。 哪怕乔寅山这种八字命硬的人,也会看见阴魂显形。 一旦看见不该看的,失了方寸乱了心神,就会惹出大麻烦。 轻则撞祟上身,重则三魂七魄有损! 此时闭上眼睛,少了五感的冲撞,加上符箓护身,至少能稳住心神。 不至于轻易被鬼迷眼。 这样做的目的,是我们明显察觉到,那厉鬼在靠近。 我手心中捏着的驱邪符,已经变得湿润。 并非我手心冒汗,打湿了符箓,而是阴气侵袭,让符箓受损直接化开了! 可想而知,此地阴气简直强的离谱! 就在我心神不定时,远处的银杏古树下,缓缓有一个人影,侧身出现。 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在身,步摇轻缓,好似闲庭信步。 在车灯的照射下,那一身喜服鲜红欲滴,格外瞩目。 我瞪大双眼仔细看去,心猛地一激灵。 那喜服,那身段,不是水中浮棺女尸又是谁? 或者说,在枯冢村祠堂,和孙家大少冥配的人,也是她! 她给我带来的恐惧和震撼太深,化成灰我也认识! 那女尸应该还在沙洲上,可她的魂儿,为何会归来此地? 我脑海里突然划过一道灵光,视线不自觉落在前排紧闭双眼的林沅身上。 林沅和她是双胞胎姐妹,莫非天生有些玄妙的感应。 能召来她的魂魄? 而那笑声,若是她在笑,就更让人不寒而栗。 如此诡异的女尸,阴魂还变成厉鬼,指不定多可怕呢! 就在看见那阴魂瞬息间,我心已经沉到谷底。 可不等我喘口气,更骇人的事发生了。 随着那身穿喜服的人影出现在银杏树下,树冠上的树叶随风而动,刮落了许多东西在地上。 下一瞬,汪强脸色大变,喊道:“快下车,树上落了许多蛇下来,朝车这边爬呢!” 闻言,我下意识瞅了一眼,头皮忍不住炸起发麻。 密密麻麻扭动的蛇,在青石路上不断爬行。 蛇信子吞吐的嘶嘶声,不绝于耳。 这景象,单是多看一眼,就让人浑身发冷,头晕目眩。 这么多蛇出现,冲着我们来,肯定是要了我们的命! “操!快跑,这么多蛇简直要命!”我忍不住爆粗口,直接将后排的梁老师拖拽下车。 汪强也背着林老师,从后排跳了下去。 乔寅山,林沅两人睁眼后,看见远处的景象,也是满脸慌乱。 见鬼可怕,可蛇群同样可怕! 见蛇爬了过来,我拔腿就跑,其余人也跟了上来。 而逃窜的方向,正是村庙方向。 那一侧,并没有群蛇围拢,是仅存的安全空地。 三步并作两步,我几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逃命速度,一下箭步来到村庙门口。 凑近一看,门上还对称贴着两张符。 汪强气喘吁吁跟了过来,瞄了一眼,直接伸手推门,说:“快进去!这符箓是师父手笔,他就算不在,这也能管点事儿!” 门没锁,轻易被推开。 我一听,直接大步跨出,进了村庙大门。 瞬间,四个能动的活人,带着两个只能喘气的活人,来到了村庙前院。 院子空空荡荡,就是一片空地。 周围也没有布置什么,不像林沅说的有人留守的样子。 咯吱—— 就在这时,仿佛感应到有人进了院子,堂屋的大门自动打开了。 我们几人同时倒退几步,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不敢轻易涉足前方未知的地界。 而村庙堂屋打开瞬间,我视线落在前方,一眼看清屋内景象,胸口猛地憋了口气。 几乎要窒息了! 一个架在长凳上的棺材正对着外面,前面点了两盏散发微弱火光的长明灯。 这摆设,和村里其他屋子几乎一样。 看上去,像是死人后摆设的灵堂。 若是如此,根本掀不起我心中一丝波澜。 但这副棺材不一样,两盏长明灯中间,还摆了张遗像。 那挂着微笑,满脸褶皱的脸,不是姜老头又是谁? 正是这张遗像,惊得我胸口堵住,整个人僵在原地,快要晕厥过去! “师父!”我和汪强几乎异口同声凄厉喊出声。 并且,顾不上其他危险,扔下背着的林老师夫妻,箭步飞跃,冲向了堂屋。 姜老头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一切就全完了! 万蛇围宅,红衣厉鬼,阴术高人... 哪个是我们能对付的了的! 我们六个人的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这诡异的枯冢村! 冲向棺材的瞬间,我猛地感受到一股阴冷袭来。 周围的温度似乎降了好几度,激得我鸡皮疙瘩直起。 这还不算完,猛地一瞬,我不知道是不是耳鸣。 竟然又听见蛇信子吞吐的嘶嘶声。 下一瞬,我闻见棺材周围有股浓郁的腥臭味传来。 那味道,像藏在牙根腐烂很久的肉体,散发出的恶臭。 我想了没想,心又沉了几分。 难道说棺材里的尸体,也出了问题? 姜老头死无全尸?! 想到这,我身体止不住开始发颤,伸出手,准备用力推开掩盖的棺材盖,想要一探究竟。 嚓嚓—— 就在这时,棺材后方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摩擦声。 我下意识抬头一看,瞳孔巨震,惊叫出声:“蛇!” 只见一个蛇头从棺材后方探了出来。 随着蛇身显露,仿佛直立的身体超出棺材高度不少。 一双泛着金光的瞳孔死死盯着我,有股说不出的凶戾杀意。 汪强也颤巍巍的退了一步。 这蛇显露出身形,无比巨大,身子比我大腿还粗。 简直是巨蟒! 不仅如此,蛇头上还生出了个恶心丑陋的肉瘤子。 远远看上去,像是长了个畸形的人头,无比阴森瘆人。 汪强几乎颤声道:“这是养阴尸的蛇棺!” ------------ 第118章 杀戮 养尸蛇棺! 我一听,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那眼前这棺材,莫非真躺着尸体。 而正对着我的遗像,那张略带慈祥笑容的脸,可是姜老头! 难道姜老头出事了,尸体被人养在蛇棺里炼尸?! 思索间,我心完全沉了下去,根本无法接受和面对眼前一切。 汪强也捂着心口,似乎也在强忍住一些激烈情绪,强行让自己平复下来。 下一瞬,他沙哑开口:“蛇缠棺,养尸山,白骨血肉皆为精,一山烂肉化鬼关!” “师父曾给我说过这个顺口溜子,并警告我,给人下葬,但凡挖土遇到蛇窝,立刻避走,哪怕错过吉时惊尸,也绝不能动土落葬。” “一旦让蛇在棺中做窝,会摄取尸体精血,养出阴龙王,不仅死者尸身化为烂肉,更会形成绝阴之地,招致无数鬼祟、精怪聚集。更有特殊命格的死者,会化为尸僵,后患无穷!” “枯冢村村庙变成这副模样,像是人为布置。尤其,这么一条巨蛇盘桓在棺材上,这棺中若是有尸体,要么腐烂,要么化煞成僵,绝不能碰!” 他这番话,彻底让我的心沉到谷底。 枯冢村这一趟行程,本就危险重重,诡异无比。 更别说,还有上了中巴车,并且操纵阴术的那群人。 他们目的地也在此,人却消失不见。 此时,又让我们遇见摆放姜老头遗像的棺材。 这么看,姜老头恐怕也落入陷阱... 更严重点,可能性命不保! 面对眼前骇人一幕,蛇棺内的尸体,我只能朝坏处想。 就在这时,那巨蛇那长着肉瘤的头颅动了动,碰上棺材盖,发出类似敲击的响声。 同时,嘶嘶的声音不断传来。 巨蛇吞吐信子,盘桓在棺材尽头,和我们遥遥相对。 它既没有继续移动,也没有退开,只是露出脑袋,一双妖冶的眼眸死死盯着我们。 似乎在守护棺材,我们没动,它也不动。 可单是巨蛇硕大的体型,还有那副凶戾的模样,也足够给人威慑。 我被盯得浑身发毛,浑身肌肉紧绷,僵在原地,脑袋里一片空白。 缓了一秒,我深呼吸一口气,低声说:“汪伯,现在怎么办?” “外面符箓是师父所画,里面又有他的遗像,这村庙他肯定来过!现在,就只有这蛇棺在这里摆着,是最后的线索。” “咱们...开不开棺?” 汪强目光直勾勾定在前方,万分警惕,连头都没扭,应声道:“这蛇棺养尸,危险万分,你退后,我想办法来开棺,确认师父情况!” 我一听,忍不住扭头看向汪强。 他这是豁出去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无论蛇棺有多危险,哪怕丢掉性命,也要确认姜老头的情况。 同时,他也在践行自己的承诺。 遇到危险,他会替我挡在前面,没有丝毫退缩! 想到这,我心口突突直跳,一股凉意涌向四肢百骸。 这太危险了! 我不想任何人出事! “汪老板,小罗师父,不好了!外面那些蛇在朝院子里钻!” 身后,突然传来乔寅山惊恐叫喊声。 扭头一看,他背着林老师,林沅拽着梁老师,两人冲进了堂屋内。 而院子的墙头上,蛇群已经涌了上来,虽然没有翻进院子。 但很明显,已经把我们团团包围。 此刻,群蛇围宅,前方又有巨蛇缠棺。 我额头不自觉泌出冷汗,脑海里疯狂想着对策。 可思索一瞬,眼前几乎是绝境。 根本没有一条生路可选! 咚咚! 就在这时,那巨蛇扭动身体,朝前挪了几寸。 又把硕大的脑袋放在棺材正中心位置,轻轻磕了几下,发出敲击的响声。 而我的视线不自觉投射在那颗丑陋的肉瘤上,鲜红、妖冶,但明显有一道伤痕,流出浓臭的汁水。 鼻尖耸动一瞬,我可以确定,进屋时闻到的那股臭味就是从这道伤口上散发出的。 而这时,巨蛇的行动更诡异了。 它不断用头敲击棺材盖,发出极有韵律的声音。 我不知道它在做什么,心中无比紧张,疯狂吞咽口水。 余光瞥向汪强,他的神情也无比犹豫,脚迈出了半步,但碍于巨蛇的行动,又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想要开棺,必须过了巨蛇这一关。 可真要动手,是个人都会恐惧。 虽说汪强有勇气,也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开棺,但无脑冲,绝非上策! 可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更为猛烈的敲击声。 像是有人急不可耐,想要进入村庙! 隔着大门,不知道谁在敲门,同时,堂屋内的巨蛇也在棺材上弄出响动。 前后皆是异动,让分辨不明情况。 这种未知的恐惧,吓得我心颤不已,身上的衣服顷刻间全被冷汗打湿。 我沙哑着声音道:“汪伯,现在由不得我们了,呆在这里就是等死,我们得冲出去!就算外面都是蛇群,也比站在这里等着被围攻的好!” 堂屋没有其他路可走,只有棺材和巨蛇。 外面有动静,总不会有比蛇棺养出的东西更吓人吧。 杀出去,还有希望,留在这里,难不成能指望巨蛇帮我们? 又或者,棺材里的尸体死而复生,能镇压一切? 就在我抽出匕首,准备豁出去开道,给大家拼出一条生路时。 巨蛇呲溜一下,从棺材上面滑落下去。 啪嗒。 姜老头的遗像翻了,倒扣在地上。 两盏光芒微弱的长明灯,更是猛地熄灭。 下一瞬,我听见咔嚓一声响动。 黑暗中传来木板挪动的声音。 我连忙打开手电筒,借着光芒朝声音响动处射去。 定睛一看,棺材盖居然打开了! 一条缝隙中,伸出一只枯瘦颓败,还泛着青紫斑块的手。 砰! 这只手,看起来瘦弱,可力气惊人。 瞬间,把棺材盖掀开,砸落在地。 吓得我们所有人一激灵,全都露出惊恐神色。 “总算缓过劲儿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有些人就不安分,真当我这把老骨头是吃素的?” 那声音沙哑低沉,但此刻,却在我耳边如仙乐一般。 这是姜老头的声音! 下一瞬,就看见人影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那人不是姜老头又是谁?! 我激动的几乎失语! “师父,师父!”汪强也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叫着。 姜老头坐起身后,整张脸惨白,眼底还泛着青黑,要不是能动能喘气儿。 看这模样,几乎和死人无异。 也不知道他在棺材里做了什么! 但很明显,这件事肯定和枯冢村有关。 不等我们反应,姜老头冷笑一声,从棺材里翻了出来。 而那巨蛇盘旋在他脚边一动不动,像死了一般。 我一愣,难道说刚刚巨蛇敲击棺材,是在唤醒姜老头? 姜老头脚步生风,径直朝我走来。 一双眼睛泛着狠厉的光芒看向我,沉声道:“千水,跟我来,今天就是你入门修行第一课。” “给我杀!” 我一惊,被姜老头这话激得心神一荡。 这种杀戮意志瞬间感染了我,给我心中的恐惧驱散。 我抿着嘴,紧握匕首,二话没说,紧跟在姜老头身后。 姜老头看都没看门边的乔寅山和林沅,带着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不断发出响动的院子门口。 他伸手一拉,院门打开。 一阵阴风吹过,凉气扑面而来,不断朝我衣服里钻,寒意顷刻间蔓延开来。 而那两张贴在门上的符箓,朱砂已经全部化开,晕染一片,缓缓飘落在地。 门外,站着八个人。 他们横成一排,如点兵点将般气势滚滚,与大门隔着半臂距离。 其中一人,还半伸着胳膊,做敲门姿势。 显然,刚才的动静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看这模样,甚至没反应过来,我们会反其道而行,直接开门与他们面对面。 只是,面对我们突然出现,八人表情不带变化,面色僵硬无比。 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恐惧和震惊。 姜老头幽幽说道:“这些都是活尸,受人阴术操控,敢给你们逼到绝境,真是当我死了!” “给你一分钟,全都给我杀了,不然,不配做我徒弟!” 这话,瞬间让我回忆起刚才的绝望。 这些藏在暗处的东西,给我带来太多恐惧。 姜老头话说的狠绝,但其实,是在给我出气! 让我发泄出来,用杀戮面对这种恐惧,以免留下心理阴影。 嗤! 我手腕一抖,手中匕首如毒蛇般刺向身前活尸的心口。 阴术再诡奇,万变不离其宗,无非封魂驭尸。 而心口处,往往是藏魂之地。 见我匕首划过,那活尸也是猛然一颤,像是醒了过来,眼神闪动一抹神采。 甩着手臂向我脖子掐了过来。 呼啸的劲风扑面而来,伴随着破空声。 可我憋着一口恶气不吐不快,直接反手一削。 斩断了活尸甩来的双手。 下一瞬,我匕首再次闪动,不偏不倚刺中活尸心脏。 一缕黑气冒了出来。 活尸身子一抖,猛的倒地,以融化般的速度,在我眼前化为一滩黑水。 散发着无尽的恶臭。 而在活尸死亡的瞬间,我憋着的那口气儿,像是顺畅了。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杀戮! 以杀止杀! 瞬间消除了我的恐惧! 我扫视一周,冷声道:“一分钟,七个,全都死!” ------------ 第119章 斗法 随着我话音落下。 那缕逸散在空中的黑气仿佛受到吸引,向其他活尸飘去。 一旁的七具活尸,在黑气缭绕下,好似应激一般,面色从僵硬瞬间变得狰狞。 嘴巴张的老大,一双眼睛爆瞪凸起,完全变得漆黑。 一丝丝黑气不断钻入其他活尸的口中,显得阴森瘆人。 顿时,在场其他几具活尸漆黑的眼珠变得充血通红,迸射出更为恐怖的戾气。 形如恶鬼一般。 见此一幕,我虽有心惊,但那股杀戮之意已经席卷全身,充斥在脑海。 反而让我获得一种极致的冷静。 下一瞬,我箭步一踏,直接抬起脚飞踢在一具尸体腰间。 巨大的力量发出砰的响声。 那具挨踹的干瘦活尸,腰腹处瞬间塌陷,骨头直接被我踢断,不断倒退好几步。 活尸围拢之势,硬生生被我撕开一道口子。 村庙门前,原本逼仄,堵塞,遍布蛇群和活尸堵门。 瞬间拉开一线空间。 许是这一击太过迅猛,活尸神色凝滞,身体僵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腰间,看上去很意外。 嗤! 而我不等对方起势,长腿一迈,呼啸出一阵疾风,顷刻间又追了过来。 抬手,一刀精准刺中活尸心口。 眼前这具干瘦的活尸,眸中终于闪动一丝神采。 眼仁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但随着心窍的阴魂散去,活尸失去力量的源泉。 顷刻间倒下,再次化为一滩腐臭的黑水。 几乎眨眼间,我已经斩杀了两具活尸! 而杀意的蔓延还未停止。 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先手致胜带来的心理慰藉,让我有种非凡的自信。 一扫之前惊恐不安带来的阴霾。 我更加觉得畅快无比。 杀! 我再次闪转腾挪,脚下步步生风,冲向活尸群中。 而此时,身后的姜老头似乎吹起哨子,传来诡谲的调子。 那声音凄厉婉转,听起来让人心颤。 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刹那间,周围的群蛇如潮水般褪去。 眼看着这片小广场,只有我和活尸对峙。 我心里一凛。 看来姜老头有对付群蛇的办法。 而之前那巨蛇,恐怕并不是养尸的阴物,很有可能是在守护姜老头! 随着周围变得空旷起来,这下能让我彻底放开手脚。 而此时,那些活尸在听见哨音后,似乎同样受到不小的刺激。 原本僵在原地,此刻却开始发出异常的颤抖,口中不断逸散黑气。 我眼睛一亮,心里明白,活尸封在体内的阴魂,似乎在逸散! 顿时,我一拳砸向另一具高大的活尸。 趁他病,要他命。 活尸如流星般倒飞出去,滚了老远,在地上吐出几口乌黑腥臭的血沫。 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而这时,场中突然传出一阵响锣声。 刺耳的击打鸣音,瞬间扰乱了哨音的调子。 那些活尸打了个寒噤,下一瞬,爆发出全部杀意,向我扑来。 我目光一凝,心念急转反应过来。 突如其来的响锣声,冲撞了哨音。 这是有人在暗中和姜老头斗法! 试图扰乱他的术法,让活尸重获力量。 电光火石间,战场一下分割成了两部分。 我在活尸群中闪转腾挪,哨音和响锣声在虚无缥缈的天地间碰撞。 想要分出胜负,谁都不能输! 呼!呼!.. 这时,恢复行动的两具活尸,从左右夹击而来。 抽动双臂,裹挟呼啸风声,向我脑袋拍来。 啪! 一声闷声响动。 我伸出胳膊护住太阳穴,手臂震得发麻。 下一瞬,一脚扫过身前女尸下盘,给她带的一踉跄。 失去重心瞬间,匕首闪动寒光,如毒蛇一般直击要害。 心窍处的阴魂再次泄出,滚滚黑气直冒。 活尸立刻承受不住反噬的力量,化为黑水。 我攻势未停,再次改变行动轨迹,侧身一动,又是狠厉的一脚踹在活尸肚子上。 这具活尸更是砸在地上猛一弹,等待他的,正是锋锐无比的匕刃! 哗! 再次斩杀一具活尸。 可谓是捷报连连。 眼下,八具活尸只剩四只。 见我势头正盛,那敲动响锣的幕后之人似乎也急了。 声音越发急促、响亮,似乎在召唤活尸最后的力量。 在响锣声变化的瞬间,活尸指甲开始泛黑,不断生长,变得尖锐无比。 四具活尸,以围拢之势将我包围,眼看就要杀过来了。 姜老头也意识到对方在极力施压,顿时,哨音也变得更为尖锐。 而我更是施展浑身解数,全力斩尸。 四面八方都是呼啸的风声,那些活尸挥舞双臂,力量大的出奇。 我不敢硬抗,只能不断闪转腾挪,寻找机会再下狠手。 很快,姜老头那边似乎就有了变化。 响锣的响声在减弱,但频率越来越快,有种疾风骤雨般的气势,似乎在做最后一搏。 我也意识到这是决战时刻,也不再留力。 手起刀落,一击必杀。 空挡间,又一具活尸心窍被刺,顷刻间倒地。 这时,哨音突然起了调子,声音虽低,但那调子带来的压迫简直到了恐怖地步。 下一瞬,三具活尸猛地僵直在原地。 我眼睛一亮,显然姜老头实力更在上风,压制住了对方。 我连连翻转手腕。 三具活尸心窍被刺破,阴魂泄出,接二连三倒地。 就在活尸消失的瞬间,哨音和响锣声同时停下。 天地间,只有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彻。 寂静无比,这种压抑的氛围,比活尸围攻,群蛇围宅,还要恐怖! 仿佛黑夜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随时都有可能要了我的性命。 这种恐惧如芒在背,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呵呵...” 突然,轻笑声缥缈传来。 我耳朵一动,准备寻找声音源头。 瞬息间,那轻笑又转为凄厉的惨声大笑。 我脑袋嗡嗡的,剧烈的疼痛突然袭来,双眼金星直冒。 “收敛心神,不要被鬼声影响!” 姜老头一巴掌拍在我肩头,猛地唤醒我的意识。 我立刻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各种念头,开始凝神。 这时,那笑声骤然停止,幽幽传来声音:“老不死的,还敢坏我好事,你这条烂命能守村几时?” “我的帮手已经到了,若是还负隅顽抗,迟早让你魂飞魄散!” 话音落下,我看见银杏树后,颤巍巍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看上去已经古稀年龄,头发花白,正狰狞看向我们,一脸厉色。 见状,我不自觉松了口气。 不是穿着喜服的红衣女鬼就行。 我已经被那莫名诡异的景象,弄的有些后怕。 姜老头冷笑一声,开口道:“从你招回血煞女鬼时,你就注定不得好死,还敢威胁老夫,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姜老头话音一落,直接拿出一张符箓,朝远处的老者射去。 哗的一声。 符箓在半空中燃烧,爆燃一瞬。 那老者身体一软,应声倒下。 显然,姜老头懒得废话,直接将老者身上施展的阴术阻断了。 姜老头朝我微微颔首,说:“给人背回来,这里很危险,先回村庙再说。” 我立刻点头,走到银杏树边,背起了老者。 我下意识看了眼树梢,那些蛇群,就是从上面掉落,也不知道退至何方。 想到这,我鸡皮疙瘩直起,连忙离开大树附近,朝村庙赶去。 进了院子,姜老头又掏出一沓符箓,整整九张贴在门上。 我瞳孔微缩。 九乃极数,是至多之意。 看来要对付的东西十分恐怖,已经到了以极数之符对付的境地。 布置好符箓,姜老头背着手走向堂屋。 此时,汪强,乔寅山,林沅正站在外门边缘,地上躺着昏迷的林老师夫妻。 那条巨蛇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棺材静静摆放在原地。 姜老头靠近棺材一刹那。 突然捂着胸口一弯腰,吐出一块带血的肉。 那血肉散发着恶臭,像是腐烂许久的尸体,剥落的碎肉。 一眼看出十分瘆人。 “师父!”汪强惊呆了,连忙上去想要搀扶姜老头。 我也是心里一颤,连忙凑了过去,同样搀扶住姜老头。 倒是姜老头,神色轻松,朝我摆摆手,示意没事。 他淡淡说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这是我的命数,不用担心。” “师父,这么快就到极限了吗?”汪强皱着眉头问道。 那表情显然知道些什么,无比担忧。 而我,内心一片茫然,不知道姜老头身体如何。 我忍不住开口道:“师父你这是...” “我的事不急,时机成熟,你会知道一切。不过,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老头似有所指,目光投射向林老师夫妻两人。 我连忙解释,说他们两人煞气入体,而我同样染上了这怪事。 在姜老头疑惑的打量中,我悄声把林沅跳桥的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直到一切线索指向枯冢村。 姜老头听后,眉头皱得更深,他打量林沅的脸几眼后,闭眼陷入深思。 末了,他突然开口道:“看来林天明守了一辈子的秘密,还是被人发现了!” “难怪我说,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袭击枯冢村!” “看来陵江孙家,怕是和渭北大族孙家,有着密切关系。” 随后,姜老头把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我才反应过来,这些事有多么巧合,又有多么荒诞! ------------ 第120章 孙家 在姜老头的描述中,我很快拼凑起几件事的联系。 这事儿,还要从给程娟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超度说起。 由于杨家整个家族为了续命,并且谋夺程家财产,害的程娟一尸两命。 程乐也因怨气成为鬼胎,无法顺利轮回。 原本,只需做一场法事驱除怨念超度,再找一名能下阴通灵之人引魂,便能送程乐上路。 可坏就坏在,能引魂的通灵之人来自枯冢村。 并且,整个村子都遭难了。 姜老头得到消息,甚至来不及等周纸匠制作好通灵人需要的尸衣,就匆匆赶来村里。 可谁知道,这群袭击村子的人来势汹汹,不仅手段非常,更是人数众多。 兵分两路后,一部分人围村,给姜老头困死在村里,不得不进入蛇棺,养出阴气来对付他们。 而另一群人,更是通过蛛丝马迹,探查到周纸匠家附近。 许是惊动了周纸匠,让他不得不自杀封魂,把消息封锁,并用阴术留下遗言,告知姜老头。 才有我们遇上的一切。 至于马斌,姜老头也感到奇怪,据他所言,他们回村并没有通过颜米婆指点。 马斌赶着挣钱,给他匆匆送进村里,扭头就走了。 也许正是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什么怪事也说不定。 而听他这么一说,我瞳孔微缩,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我们能和姜老头碰头,顺利来到枯冢村,简直是奇迹。 中途但凡出错一步,极有可能落得马斌那般下场。 车上的人,能喘气几个,就不好说了。 沉吟一瞬,我忍不住说道:“那林老师一家,染上煞气,也是和那些想要闯入村子的人有关?” “那些奇怪的照片,还有村中祠堂的景象,太惊悚吓人了,不像是普通人手笔。” 这下,姜老头却是摇了摇头,说:“那倒不是,只是这件事涉及到枯冢村的秘密,我不好多言,到时见到村长,他若是首肯,这事才能向外人提起更多。” “但你会煞气入体,沾染这件事,也是因为你的命格特殊,意外介入因果,才会做梦,受到一些指引。” 说完,姜老头朝我耳语一番,让我把几样东西拿出来。 分别是周纸匠炼制的尸衣,井里的金印,还有林沅身上的青铜钥匙。 三样东西到手,姜老头叹了口气,说:“这些东西,涉及极大辛秘,到时具体秘密,只有你能知道,其他人知道越少越安全。” “我?”我感到无比意外。 姜老头也不卖关子,从身上掏出从我爹那里得到的另一片金鳞,神色凝重道:“这片金鳞,预示着你极有可能成为阴河神。 “掌控水域之人,肩负镇守黄河之责,而枯冢村众人守护的东西,就在黄河九眼之下。” 姜老头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耳语,继续道:“有一点,你也听过周纸匠遗言,正是涉及‘龙棺’!” 听到这,我瞳孔巨震。 姜老头眼神极为锋锐,但后面的话他就此打住,他说,具体何事,得见了村长再说。 现在提及一些,只是为了让我心里有个准备,我将面对什么,到时候别露怯! 我还想继续追问,可他似乎不想多说,只是摇头。 末了,他看向地上躺着的林老师夫妻,说:“他们两人已经煞气入体,急需拔除,我也就不耽误了,动手吧。” 闻言,一旁的林沅立刻激动的流泪,又是对着姜老头千恩万谢。 这才是她回村的真正目的,能救回父母,她就算牺牲性命在所不惜。 而我只有苦笑。 听姜老头那意思,我煞气入体,完全是倒霉染上了。 可除了跳桥那一面,我和林沅再无交集,偏偏同样遭此劫难。 简直是难以置信。 但事已至此,一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安排。 我再纠结也没用。 只能认命一般,来到姜老头身边,等待他给我们祛煞拔阴。 姜老头半蹲在地上,打开腰间的竹篓。 只见一条青色小蛇冒出头,从竹篓里钻了出来。 下一瞬,像是有所感应,小蛇立刻爬向放倒在地的林老师夫妻身旁。 姜老头取出一枚竹哨,吹出一些鸣音,调子比之前斗法时轻快许多。 那小蛇也受到指引,直接咬向林老师中指。 浓黑的污血从指尖流出,很快汇聚一片。 直到血液开始泛红,林老师脸上的黑气也在退去。 我心里立刻反应过来,当初我娘化魃时,我也染上煞气,姜老头就是用这小蛇为我祛煞。 此刻,又如法炮制解救林老师夫妻。 看来这小青蛇,在祛煞方面,有着极为玄妙的能力。 这时,房梁之上突然发出响动,还有扑簌簌的灰尘掉落下来。 抬头一看,那巨蛇此刻耷拉蛇头下来,正盯着下方。 蛇信子吞吐不断,看上去有些激动。 而那小青蛇也骤然挺立躯干,向上望去。 两条蛇,一大一小,遥遥相望,画面看上去有些诡异。 同时,又有种形容不上来的感觉,仿佛两条蛇在打招呼。 见此一幕,姜老头哨音跃动,看向那巨蛇,微微颔首,像是回应一般。 而巨蛇直接滑动身体,从房梁上溜了下来,靠近小青蛇轻轻和它触碰一瞬,又回到棺材上。 我心念急转,立刻猜想到这小青蛇恐怕和巨蛇有着非凡的关系。 甚至有可能是至亲后代! 而这养尸的巨蛇,看上去凶煞无比,后代却在姜老头手上。 看来他与枯冢村关系,比想象中还要密切。 很快,梁老师身上的煞气也被小蛇拔除。 夫妻两人虽依旧昏迷,但脸色明显红润起来。 姜老头又从随身携带的瓷瓶中,拿出两粒药丸,给他们喂了下去。 然后吩咐汪强,在他们身边插上供香,直到清醒不再续香。 做完这一切,姜老头才转头看向我。 他看了我几眼,直接招手道:“你来了正好,和我去后山一趟,村长那里恐怕情况也不太妙。” 我一愣,说:“我身上的煞气不用拔除?” 姜老头摇了摇头,说:“正是这股煞气,让你有了驾驭尸衣的力量,若是拔除,等你自行修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窥得术法门径。” “我时日不多,随时都有可能暴毙身亡,不如另辟蹊径,让你走一条险路,更快的掌握一些术法,有傍身自保的实力。” 我咬着牙,立刻明白姜老头的良苦用心。 富贵险中求,我曾感受过尸衣的强大,若是能彻底掌控这股力量,对我来说大有裨益。 即使冒险,也是值得。 姜老头定是权衡再三,才决定这样做。 我也甘愿冒险,尽快掌握这股力量,变得更强大才是。 我看向姜老头,目光坚定道:“都听师父您的!” 见我态度坚决,姜老头欣慰的笑了笑。 随后,他又交代汪强,让他守在村庙,巨蛇和符箓会阻挡外敌,不用担心其他危险。 之后,便领着我和林沅准备离开。 临近堂屋门口,姜老头目光深邃看了瑟缩在一旁,不敢出声的乔寅山。 他拱手一礼,说:“多谢乔老板相助,此事姜某记在心上。” 乔寅山眼睛一瞪,满脸受宠若惊的神色,连连摆手说客气了。 姜老头可是一诺千金之人,既然道谢,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乔寅山心里比谁都清楚。 很快,我们离开村庙,匆匆向枯冢村深处走去。 姜老头在前,林沅处在中间,我断后,顺着逼仄的村道,不断行进。 姜老头像是很熟悉这个地方,摸黑还能走的无比顺畅。 只是,周围太安静了,连呼吸重上几分的喘气声,都极为明显。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那些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将偌大的村子围起来。 让姜老头都束手无策,只能在蛇棺中藏身积蓄力量。 我悄声说道:“师父,村子里外都没见人影,那些人藏在哪里?” 说来奇怪,中巴车上那么多人消失,也不知去向。 枯冢村如荒村一般,更是不见人影。 对方的行踪太匪夷所思! 姜老头不紧不慢走着,听见我发问,直接指了指天上。 我抬头看去,此时天空的云层又低又黑,仿佛要塌下来似的,黑云坠在那里。 单是看一眼,就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而我也看出,天幕上好像覆盖了一层东西,看似无形,却隐约透着阴森的鬼气。 “高手做法,借天地之气,掌控万物,何需真身出现?” “光是聚集在头顶的阴煞之气,就能让一般人暴毙,这就是风水阴术的恐怖,可以说杀人于无形。” “而我说的那些人,更是道上出了名的大家族,渭北孙家,北盟一脉的五老之一,仅次魁首之下。” “他们能招阴,驭尸,上身仙家,精通各种手段。不经意间,就会着了道。此刻他们虽未现身,但已经布下活尸,伺机而动,冷不丁就会给我们致命一击!” 我一听,脸色大变,“像之前那样的活尸?他们从哪里找的,动作这么快!” 姜老头咬着牙,冷声说:“村子里的活人,全被掳走了杀了,只留一缕魂气做了活尸!” “那些手段,残忍到你无法想象!” 话音未落,我们视线中出现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 可打眼一瞧,出现在眼前的画面让我心里一激灵,猛地驻足停下。 ------------ 第121章 僵尸 我睁大眼睛,远远看去,院门高处挂着一张牌匾。 以红漆为墨,写着‘林家祖祠’四字。 牌匾上的大字,不知为何,像是化开一般,每个字下面的痕迹都流淌着痕迹。 一眼看去,血淋淋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对劲。 祖祠向来是家族重地,十分重视。 牌匾通常以金漆绘制,甚至,很多是花了大价钱打造的镀金。 祠堂建造越宽大、堂皇,越是家族显赫鼎盛的标志。 断然没有用红漆绘制牌匾,更别说搞得这么邋里邋遢吓人的。 光是看这门头,就诡异的厉害。 姜老头靠近些,似乎也注意到门外的异动,眉头紧皱起来。 “不好,那些人已经找到村子的命门所在,开始动手破坏祠堂内的风水阵了!” 姜老头面色阴沉下来,眼神也变得极度冰冷。 他大步一迈,疾步走向那座祠堂。 我紧随其后,脚下也呼啸生风。 越靠近那座建筑,我浑身莫名泛起鸡皮疙瘩。 一股莫名寒意不断朝我脊骨里钻,凉意惊人。 这种不耐的感觉出现,让我心头恶寒,总觉得周围笼罩着什么东西,很是不安。 我不自觉抽出腰间的匕首,攥在手中,紧张的手心不断冒汗。 就在姜老头伸手准备推门的一刹。 门朝里推,像是触碰了一些东西,碰撞出叮铃的响声。 门缝扩开一瞬,露出响动源头。 只见祠堂大门后面,布满棉线,像拉起警戒线。 棉线上面还串起许多枚铜钱,推门砰起的响动源头,正是此处。 我心里一激灵。 我曾见过姜老头和汪强,用墨斗线串起铜钱,防止竖葬的程娟尸变。 可数量这么多的铜钱线,还是第一次见。 怕是面对的敌人实力,深不可测,极难对付! 与此同时。 身后,传来了一股恶臭,还有沉重的脚步声。 我扭头一看,十米开外的地方,站了六七个人。 那些人眼神木然,面色僵硬,一脸惨白直勾勾盯着我们。 我回望过去,第一眼以为又是阴术操控的活尸追过来了。 可仔细一看,这些人印堂处,有着一道狰狞伤痕,撕裂面皮,露出森然的白骨。 而从伤口缝隙中,流出已经凝固的血污。 就在看见我们的刹那,那处伤口开始滋生诡异的毛发。 很快,一些人脸上长满白毛 更有甚者,脸上出现了黑色绒毛。 远远看去,那些人像大花脸似的。 但反应过来,我心顿时沉了下去。 这些,都是化煞后的白僵、黑僵! “师父!这些都是僵尸!”我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并且感到震惊。 寻常,遇见一具化僵的尸体,就是凶险万分的境地。 可是眼前,一下来了这么多僵尸,甚至还有黑毛僵。 是我从未见过的场面,这其中凶险程度,是之前的百倍都不止! 姜老头扭头望去,面色也是一沉,整个人戾气更甚之前,“活尸还不够,还挖坟掘尸,这么短时间炼成僵尸,简直有违天道,可恶,可恶!” 闻言,我心神一动,听姜老头这话,这些僵尸怕是那些人用某种阴术炼制而成。 估摸着是一些残忍的禁忌力量。 对于眼前局面,姜老头也爆发出强烈的杀心! 姜老头再看一眼和我们对峙的僵尸,突然扭头对我说:“不能让他们闯入祠堂,这里是村子风水大阵阵眼,一旦破坏,连我们都得死!” 我瞳孔微缩,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开口道:“那怎么办?僵尸比活尸恐怖多了,不仅凶戾异常,身体也变异,力大无穷,我怕拦不住他们冲击祠堂。” “他们有手段,以为我没有?这种阴术斗法,难得一见,作为师父,我也该给你露一手,你且看好。” 姜老头朗声一喝,身上那种暮气顿时消散全无,散发着恐怖气势。 他看向我手中的匕首,朝我伸手要了过去。 下一瞬,就看下他将匕首的锋刃,放在掌心中,狠狠划动一瞬,流出鲜血浸染了整个匕首。 “敕令为尊,剑破不祥,承日月精华之极,破幽冥万鬼之祟,神功无宣,浩荡无边,北帝真君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匕首上闪动一瞬光芒,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要不是这么近距离死死盯着,我定是以为自己眼花。 可我确定,姜老头是用精血,召出了一些难以形容的玄妙力量! 他把匕首还给我瞬间,一股如清风般柔顺的清凉感,顺着虎口、手臂,向我全身蔓延开来。 这种让身体舒展,灵台清明的感觉,之前只有金鳞曾偶尔爆发过。 此刻,再次出现,我立刻反应过来,这恐怕是某种惊人的神力! 可加持匕首后,姜老头动作还没停。 他又掏出那张尸衣,用手掌上流淌的鲜血,在泛黄的皮子上,刻画几道篆文。 下一瞬,鲜血被尸衣吸收,那些神秘篆文再次显现而出。 尸衣瞬间站立起来,朝我走了过来。 我喉结滚动,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视线内,尸衣渐渐变得血红,不断朝我走近,直接透过衣服,贴在我的皮肤上。 微热感传来,我身上的毛孔像是被打开,感受到一股股气流钻进了身体。 那张感觉很奇妙,像是之前无法感应的物质,此刻被悉数捕捉,充斥着饥渴、干瘪的身体。 瞬息间,一股爆炸般的力量袭来。 我的脑海里也被极度狂躁的暴虐感充斥着,隐约间,一个声音在呼唤我。 北斗降世,邪魔诛之,杀! 下一瞬,我的脚步虎虎生风,比之前速度快了数倍,直接化作残影杀向僵尸群中。 只见我靠近的瞬间,那些神色木然的僵尸,鼻子耸动,似乎闻到什么美味。 各个舔舐嘴唇,露出贪恋神色,目光齐刷刷向我投射而来。 瞬间,我心念急转,莫不是匕首上的鲜血,让僵尸闻到味儿了? 念头刚起,那些僵尸全都开始行动。 他们分散开来,肢体僵硬,但目标明确,朝着我行动的轨迹猛扑而来。 那些僵尸抬手,漆黑发紫的尖锐指甲对着我脑门,发出致命一刺。 我瞳孔微微一震。 心底开始发凉。 这形态诡异的指甲可不能小觑,带着奇毒无比的尸毒。 一旦受伤,尸毒入体,五脏六腑都会腐烂,小命难保。 我心里想着躲避,可身体却有更快的反应。 脑袋微微一侧,便避开刺向脑门的一击。 下一瞬,右手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划过眼前这只白僵的脖颈。 匕首锋刃与已经坚硬的皮肤触碰,阻力感极为惊人。 像扎在铁块上,难以再深入寸许。 我心猛地一沉。 这就是僵尸的恐怖之处。 一旦尸变,生出白毛化僵,尸体的坚硬程度会成倍增涨。 同时,尸体还生出尸毒,具有极其恐怖的力量。 这些僵尸被高人操纵,若是没有破解之法,可以说是无敌的! 我心里担心的念头刚起,匕首寒光一闪,那些浸染的鲜血抹在白僵脖子上。 只见接触的表面,急速发生难以想象的腐蚀。 白僵刀枪不入的皮肤,顷刻间溃烂,变得血肉模糊,迸射出黑色血污。 失去这层血肉保护,匕首锋刃毫不费力的扎了进去。 同时,匕首流光闪动,更是难以形容的玄妙之力迸射。 那白僵触电一般,身体一颤,立刻倒地不起,脸上的白毛瞬间从那伤口处消失。 刚才还凶煞无比的僵尸,变成了一具动弹不得的尸体,这变化,不过一个呼吸。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一幕,恐怕就是姜老头施展的手段。 鲜血和注入匕首的力量,对付僵尸,简直是砍瓜切菜一般。 而我同时感应到,自己身体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猜测到是尸衣上身,加持的恐怖神力。 顿时,我反应过来,姜老头实力是有多么恐怖。 只是简单几下,就能拥有对付群僵的实力。 对方实力的强大,也反映出他的力量更是深不可测。 就在我思索间,身体受着尸衣的操纵,可以说是大开杀戒。 窜入僵尸群中,匕首所到之处,有着完全镇压之力。 一旦划开僵尸的要害,便是腐蚀表皮,召来的神力顷刻间斩灭僵尸。 这一切行云流水,没有丝毫阻碍。 甚至,我有种感觉,斩杀僵尸比斩杀活尸还顺利! 在这些想法的萦绕下,眼前一共六具僵尸,统统轰然倒地。 只有最后一人,定定看着我,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那是一名年轻女子,生前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 她冷着一张脸,木然看着我,眼神却涌动着无尽的杀意。 下一瞬,她突然开口,狞声道:“玄门正统也沾染不入流的阴术,也不怕辱没了师门?” 我抿着嘴,没有说话,因为我根本不明白对方在愤怒什么。 同时,我也隐约间听出操纵僵尸的背后之人,还有一丝恐惧! “既然坏了规矩插手民间俗事,何不报上名来,让我们瞧瞧你到底是谁!” 这黑毛僵话音刚落,我身后一道符箓飞射而来,直接拍在她脑门上。 姜老头声音幽幽传来:“老子的名号报出来,怕吓死你们,滚!” 啪! 以最强悍的力量,回应了黑毛僵的疑问。 瞬间,黑毛僵煞气尽失,黑毛消散,重新变成一具死尸。 ------------ 第122章 炼僵 随着那具女僵倒地,周围压抑的氛围一下消失。 连天幕那层浓郁的黑气也消散许多,高悬的月亮透出边缘。 月光洒落在大地上,泠泠光芒带着一丝冷意。 借着这道光芒,姜老头快步走了过来,朝我招手,示意去这些僵尸身边。 我心里一凛,也快步跟了上去。 靠近后,只见那些僵尸身上还留有匕首划开的伤口,溃烂一片。 肉眼可见,逸散着一些黑气。 姜老头微微颔首,说:“掌心对着伤口,这是不可多得的阴煞之气,能养你身上的尸衣。” 阴煞之气,养尸衣? 我一听,心脏突突跳动起来,脑海闪过许多念头。 姜老头刻意不给我祛煞,正是因为那股进入体内,能要我命的煞气,似乎能驱动尸衣。 而这些僵尸,同样也有煞气在存在。 或许正是这股煞气,是背后高手能通过阴术操纵僵尸的根本。 刹那间,我有种顿悟的感觉。 阴术所成,或许正是掌控这些无形之气。 阴煞之气,亦是属于其中! 我内心忍不住激动起来,抬起手掌,对准逸散的阴煞之气,等待着心中猜测的印证。 下一瞬,只见原本四散的黑气开始聚拢。 而那张融化在我身上,失去痕迹的尸衣,突然浮现神秘的篆文。 黑气不断顺着掌心钻入体内,篆文的闪动的越发频繁。 能清晰可见,我的肌肤表面覆盖着一层充血的皮膜。 尸衣像是活过来一般,带着温度,和玄妙的触感,在我身上滑动。 就像要完全长在我身上,和皮肤血肉融为一体的诡异感。 连带我的灵台,也充斥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意志。 疯狂、嗜血、杀戮,许多负面情绪夹杂。 我可以确定,虽然尸衣是一件死物,但此刻吸收越来越多的阴煞之气后,对我的影响越发明显。 同时,随着阴煞之气进入体内,我隐约间感应到四肢百骸在积累某种力量。 一种能感应尸衣,操控尸衣的力量。 我有种强烈预感,当这股气息达到某个临界点,或许这尸衣就能为我所用。 思索间,那些逸散的黑气不断聚集。 不到一分钟时间,倒地僵尸身上的阴煞之气,悉数被我吸收进体内。 此刻,尸衣上的篆文也散发出血色,看上去煞气十足。 简直像是一尊从血海炼狱走出的杀神一般。 姜老头看向我,眼神透出一丝赞赏和欣慰的神色。 他缓缓开口道:“没想到你体质比我想的还要完美,这些阴煞之气能完全藏于体内。有这股凝练的阴煞之气,只需滴落精血在尸衣上,便能召唤其上身。” “但切记,时间不可长久,顶多三分钟时间。” “一旦超过,尸衣蕴含的血煞戾气,就会侵蚀你的三魂七魄,让你变成行尸走肉的恶鬼。” “那时,不是你操控它,而是它成为你!” 姜老头目光锐利如刀,落在我脸上,有着深深的警告意味。 我一听,脸色微变,连忙点头应下。 这些东西我没过多接触,但也明白,凡事过犹不及。 阴术手段狠厉非常,可一旦反噬自身,那必然是致命后果。 甚至,生不如死! 姜老头见我面色凝重,听进去他的警告,又缓和了面色,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随后,他告诉我,卸下尸衣,只需在手心搓一些狗血之类的祛煞之物,逼出一部分煞气,便可解除。 旋即,我试了下,抹了随身携带的狗血。 那尸衣如蝉蜕一般,从我身上完整剥落,诡奇非常。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敢相信。 很快,我就收起尸衣,贴身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时,姜老头的目光已经落在那些僵尸身上。 他随手翻动了一些尸体,满是褶皱的脸上,逐渐浮现强烈的杀意。 我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有什么不对吗?” 姜老头抬眼看了我一眼,扬起一只男性黑毛僵的上衣。 露出其胸口后,只见胸腔处已经被掏空。 内脏干干净净,只有森然的白骨。 姜老头面色冷酷至极,狞声道: “村里有阵法守护,能驱使阴术之人,进不来。他们只能找到村里血脉,要么炼制拿活人炼尸,要么剜心挖肝,以炼狱手段化陈尸为僵,才能进入村子里。” “可一旦这么做,对死者大不敬,会导致其魂飞魄散,实属歹毒至极!” “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已经没有底线可言!” 我身体一颤,听姜老头所言,这些人为了突破村子阵法封锁,无所不用其极。 那些被掳走的村民,恐怕凶多吉少。 而那些去世的村民,死后也不得安宁,被这些人找到坟冢,破棺挖尸,变成能进入村庄的工具! 姜老头微微垂眸,道:“哪怕我做了最坏打算,给每家每户,都点上长明灯,试图引魂,保全村民最后一缕幽魂...” “看来,也无济于事。” 我见姜老头神色少有的黯淡,也是心里难受。 原来村子里那些奇怪又瘆人的摆设,是他一人为了村民引魂所做的努力。 而现在,这些努力铁定落空,背后可是许多人命遭难。 任谁看了都觉得于心不忍! 我想要开口,却又说不出半句话。 如鲠在喉的感觉,让我心里发堵。 我要是再强大一些就好了! 就能帮上忙,那些人也不敢再轻易害人,会有所忌惮! 姜老头似乎平复了下心情,猛地咳嗽几声。 忽的,他又吐出一块散发恶臭,乌黑无比的血肉。 我一惊,说道:“师父,你身体到底怎么了!” 姜老头目光一凝,看向地面,没有回答我的话。 只是喃喃自语,时间不多了。 旋即,径直快步走向祠堂。 此时,目睹一切的林沅躲在门边,脸色僵硬苍白。 见我们走过来,林沅身子颤抖着,动了动。 姜老头朝她微微点头,直接推开半掩的大门。 顷刻间,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天井。 天井尽头,点着许多白蜡烛。 如小山一般的牌位,层层堆叠。 隔着老远望去,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而这景象,我在那诡异的照片上见到过。 那场喜事,似乎就在这座祠堂里发生的。 就在我观察地形时,林沅忽然身体一僵,喉间发出诡异的奸笑,半踮脚后跟,缓缓向尽头走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头皮炸起发麻。 这模样,像是被上身了! ------------ 第123章 诅咒 林沅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心惊不已。 这里本就是那身穿喜服的女尸,曾经拍过照片的地方。 此时,她又突然鬼上身,谁知道又冲撞了什么! 尤其,这座祠堂还是护村风水大阵的阵眼所在。 要是鬼上身,和外面那些人施展阴术有关,定会破坏风水大阵阵眼。 到时,可就不是简单的撞祟,而是破开护村风水阵,所有人都会有性命危险! “师父,林沅好像撞祟了!”我立刻出声提醒。 姜老头就在我身旁不远,自然也是注意到林沅脚步飞快,走向祠堂大厅。 他反而一脸平静,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同样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见此一幕,我心里咯噔一下。 看样子姜老头似乎料到眼前情景,难道这祠堂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悬着一颗心,也紧紧跟了上去。 这回廊距离堂屋并不远,但短短距离,林沅越靠近尽头堂屋,变化却越发瘆人。 她时而呜咽,时而轻笑,时而宛如久病之人不断咳嗽,时而眼神坚毅表情凝重。 可以说,几秒钟时间,就变化一次神态,让人琢磨不透上身的鬼祟要做什么。 我甚至有种错觉,这些表情不是同一个鬼祟所为。 林沅身上,好像有许多“人”,同时钻进了她的身体,共同操控。 我强忍心中惊骇,死死盯着林沅,生怕她有什么异动。 可一路看下来,她除了神情动作诡异瘆人,并没有做出其他出格之事。 反而,越靠近尽头堂屋,“她”脸上神情越发凄然起来。 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涌动。 距离堂屋不到一米远距离,林沅猛地驻足。 姜老头在一旁,不知何时手中拿出了一个摇铃。 手腕一抖,摇铃发出轻盈的响铃声。 原本神情还在不断变化的林沅,脸上表情也骤然松动。 下一瞬,她眼珠子朝上翻动露出眼白,身子直接一歪,向地面倒去。 我眼疾手快,直接伸手扶住了她,这时,赫然发现她印堂处,萦绕着黑气,无比浓郁。 姜老头示意我无碍,他又朝堂屋大门走去。 烛火的灯光照亮屋内一角,比起完全的黑暗,更有种幽静深远的阴森感。 仿佛一头深渊巨兽张着嘴,等待吞噬一切。 姜老头驻足在堂屋门口,手中的摇铃缓缓响了起来。 只见他发出长长短短的声音,似有节奏。 安静的祠堂内,回音缭绕,显得空灵婉转。 我还扶着昏迷不醒的林沅,眼神很警惕打量四周,生怕再出现要人命的活尸鬼祟之类。 但随着摇铃的响动,周围连风声都没了,安静的落针可闻。 我背后不自觉流出冷汗,被这种压抑的氛围笼罩的喘不过气。 就在我心跳不断加快的刹那,堂屋内,传来叮铃碰撞的声音。 我侧耳一听,那响动越来越明显,好似某种回应。 果然,姜老头停下手中摇铃,这才踏步进入堂屋。 我立刻搀扶着林沅,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一进屋,昏暗的烛光下,突然出现一道人影,背对着我们,面对着小山高的牌位。 我瞳孔一缩,心里猛地一激灵。 那背影无比瘆人,虽然挂着一身粗麻布衣衫,但露出的胳膊,如柴棍一般,又干又瘦。 要不是呼吸间,这道背影还在起伏律动,我还以为谁摆了一具干尸在这里吓人! 更为诡异的是,从堂屋的梁柱上,绑了无数极细的墨斗线,尽头全缠绕在这枯瘦的人影身上。 而刚才那些叮铃响动,正是墨斗线上系着铜钱,碰撞下发出的叮铃响声。 见此一幕,我心口突突直跳。 祠堂大门后,挂着铜钱线,此刻,又在人身上系着铜钱线。 要知道,铜钱线有着驱邪镇尸的力量,难不成祠堂内有着恐怖的邪祟需要镇压。 而眼前像是干尸一样的人,就是被镇压在此地? 我刚要开口,姜老头却抢先一步,向背对我们的人问道:“你三魂七魄可还安稳?若是不够,我再驱动镇魂铃替你护法。” 我一听,立刻吞下满腹疑问。 这人不是邪祟,也不是敌人就好。 那道干尸般的背影缓缓动了下,身上的墨斗线立刻跟着抖动,发出更为激烈的响动。 “还勉强能维持,不过,身上的蛇蜕已经出现,也撑不了多久了。” 那人声音嘶哑到极致,像是指甲划玻璃般刺耳,听的人心里直发毛。 我悄悄打量姜老头一眼,不知道他和这人什么关系。 只是听见对方的话后,姜老头脸色阴沉到极点,目光又无比凝重。 “千水,手电给我。”姜老头伸手朝我要了随身的手电筒。 探照光一亮,立刻照射在那道背影上。 借着明亮的强光,我才明白这人说的蛇蜕是什么! 只见那人干尸一般的身体上,布满了拇指大小的黑色鳞甲。 墨斗线缠在他身上,勒出一道道伤痕,渗出鲜血。 更有伤口,已经完全溃烂,蛇鳞剥落在地上,露出血肉,滴落脓水,淌了一地。 单是看这么一眼,就知道这人受伤不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更别说,这诡异的鳞甲遍布全身,看上去和精怪似得,根本不敢让人靠近半步。 倒是姜老头,眼神闪动着光芒,看上去很不忍心,说:“诅咒已经蔓延全身,你这...” “咳咳,不碍事,我们都活到这个岁数,还担心什么?只是全村遭难,一旦有人进村,把村子守护多年的秘密泄露出去,怕是世上再无宁日!” 那人说话语气决然,不怕死,但似乎有些难以言喻的责任在身。 比死还让他恐惧! 这时,姜老头突然声音提高几度,说道:“胡说什么!那些人我拦在村外,还有好消息带来,不妨看看这是谁!” “谁?”那道背影应声而动,缓缓把头扭了过来。 入眼,便是一张皮包骨头般的骷髅脸。 这人太瘦了,瘦的惊人,眼窝深陷,嘴唇薄的都包不住牙齿。 要不是还能动弹,还以为骷髅精转世! 姜老头朝我身边的林沅,微微颔首示意,“你命不该绝,没想到我这徒弟,竟然阴差阳错,把能给你救命的人带来了。” “当年你送出村的双胞胎女孩,一个死了,一个就在你眼前!” 说完,那人眼睛瞪得浑圆,目光立刻朝昏迷的林沅投射而来。 “什么!她,她,她回来了?!” 我紧皱着眉头,下意识看了林沅一眼,心中闪过许多猜测。 难道说,当年把林沅送养给林老师一家的人,就是眼前这人? 那威胁林老师把人和东西还回去,岂不也是他? 我双眼微眯,不由得警惕起来。 若是枯冢村的人,肯定认识林老师,那又为何要威胁这对夫妇? 莫非村子里,还有我和姜老头不知道的秘密? 我下意识退了几步。 刹那间,姜老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向我射来,说:“你退个什么劲儿?把人放在地上,有用。”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眼身边的林沅,说:“师父,你还记得照片的事吗?这人先手就是威胁林老师一家,若是把林沅轻易交出去,怕是会中了别人的计。” 听到我的质问,那人明显一愣,说:“威胁?我没有做过威胁别人的事。” “村子里事发突然,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说完,姜老头也看向我说:“这位是枯冢村村长林天明,我多年来的至交好友,你的消息肯定出了问题,他宁愿死,也不会暴露这女孩的存在。” “更别说要她回来,还有带着身上的东西回来!” “啊?”我愕然出声。 我眼神闪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姜老头眉头一皱,冷声道:“你心中有正义感,有想法是好事,但不可一意孤行,我还能害了你和这姑娘不成?” 我一听,额头泌出细密的冷汗。 姜老头说的对,我不信任村长,但姜老头没理由害林沅。 有他这句话,我才算醒悟过来。 我连忙开口认错,而姜老头神色也缓和了些,倒是分得清我是长心眼了,明白事情并不简单,也没过多苛责。 末了,他吩咐我把林沅放在地上,他要替村长拔除身上的咒力。 我立即点头照做。 林沅被安放在地面,很快,姜老头从腰间的竹篓唤出那条小青蛇。 对着林沅指尖,轻轻嘬了一口,眼瞅着挤出几滴血。 很快,小青蛇扭动身体,向着村长爬了过去。 顺着他外衣,爬到了脖子旁的动脉附近。 下一瞬,就见小青蛇张口一咬,把獠牙上的鲜血渡了过去。 村上身上恐怖的蛇鳞,肉眼可见开始掉落,溃烂的伤口也在愈合。 整个人虽然还是皮包骨头,但精气神恢复许多,明显和刚才比,缓和许多。 随着村长身上的变化,那些抖动的墨斗线发出更为猛烈的响动。 以祠堂为中心,一股恐怖的气势蔓延开来。 似乎守护村子的力量,再次涌动和强大起来,瞬间驱散了镇压在头顶周旋已久的无形气息。 ------------ 第124章 河蛟 呼!呼!.. 屋外强风吹过。 从祠堂的天井可以明显看见,那些黑压压,笼罩在头顶的云层消散不少。 无形的气压也顷刻间消失,明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但我整个人舒坦不少。 看来村外那些想要破阵的力量,被再次镇压了,护村大阵再次占据上风。 旋即,我的目光又回到堂屋内。 铜钱线还在晃动,发出叮铃响声,眼看振动幅度越来越小。 直到村长吐出一口长长浊气,整个人才褪去恹恹神色,看上去恢复些神采。 他抬起头,看向姜老头,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却又像说了千言万语。 姜老头扬起手,指向偏厅一扇屏风,说:“先把小姑娘背到旁边的软榻,之后还有件大事,需要你亲自做个决定。” 我一听,心忍不住悬了起来。 什么事还需要我做决定? 我把这个疑问憋在心里,照着姜老头吩咐,先把林沅安顿好。 很快,我横抱起躺在地上的林沅,带着她朝偏厅走去。 偌大的祠堂一角,隔着一道屏风。 转过去,映入眼帘的还是一间起居室。 整齐摆放着一张软榻,上面还有枕头、被子之类。 我瞟了一眼,心里估摸着是看守祠堂的人,就是在这里居住。 我小心翼翼把林沅放在软榻上。 她脸色略有苍白,似乎是被小青蛇吸走精血所致。 观察了几眼,确认没有大碍,我转身就走。 一扭头,视线余光猛地落在墙上。 那里悬挂着一处神龛,里面摆放着一件陈旧的木质雕像,看上去像颗人头。 我眉头紧皱,恍惚一眼,看向那雕像,总觉得有些眼熟。 下一瞬,我脸色陡然一变,又把目光投射到平躺着的林沅身上。 这雕像上的人脸,绝色非凡,和紧闭双眼的林沅,至少有八成相似! 要不是雕像人头盘着复杂发髻,林沅披散如瀑的黑发,几乎可以说是九成相似! 我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一些诡异的事情发生。 这神龛里供奉的人头雕像,看上去很陈旧,并且磨损包浆。 看年头,绝对比林沅年龄还大! 也就是说,雕像出现的时候,林沅可能还没出生。 又如何照着她的长相,雕刻出如此相似的面庞? 雕塑师凭空想象的画面? 总不能猜测,是林沅照着雕像容貌,在不断成长吧? 这更说不过去! 可无论真相是什么,这神龛里的人头雕像,都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看了两眼后,没察觉更多异样,只好匆匆离开。 回到堂屋大厅,姜老头正站在村长身后。 看那动作,似乎在解开系在身上的铜钱线。 很快,线的另一端从村长身上取下,绑在了姜老头那个铃铛上,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而后,他又掏出一些东西抹在村长身上,这才算完事。 见我站在一旁,他头也不抬,说道:“靠近一些,仔细看着,这在拔除诅咒的余毒。” 我连忙凑过身子,去看姜老头的动作和手法。 渐渐地,我眼中出现一些灰白气流轨迹。 顺着村长干瘦的躯干,不断流动,在身体关节处汇聚的无比浓郁。 我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确认不是眼花,那些气流是真实存在的。 顿时,我心里反应过来,看来他说我体内完美容纳了阴煞之气,是真的! 从那一刻起,我的身体恐怕有了惊人变化。 不仅能操控尸衣,同时,对于一些无形之气的感应,能透过五感发现其存在。 姜老头定是知道我能清楚看见诅咒余毒的存在,才会让我仔细观摩。 他两指一并,指尖有氤氲的玄光流动,不断朝灰白气流汇聚最浓郁处点去。 边按压,边掏出一些东西,抹在手指上。 很快,他把那些外物,一一告知我。 有香灰,狗血,骨粉等一些驱邪之物,根据这些余毒毒性强弱,随时取用逼毒。 我专心致志听着,不时还发出疑问,这些东西能拔除诅咒的余毒?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姜老头倒没有往常淡然神情,反而有问有答,极为认真。 按他的说法,诅咒乃因果怨气所致,根源就是阴煞之气的衍化,如跗骨之毒一般。 想要彻底拔除,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从因果下手。 但影响身体的一些余毒,却能用这些祛煞化阴之物,做些表面之功,克制一番。 然后,他又不遗余力解释其中细微不同,具体该如何应对。 在他的点拨下,这些东西我学的很快。 甚至多看几眼后,还能举一反三,在接下来的拔毒过程中,指出要害。 这期间,姜老头脸上笑意越发盛放。 显然,对于我的悟性很满意,不时欣慰点头,不吝称赞。 莫约半个小时后,甩了甩手上的异物后,又拿出一枚尖细的银针。 对准村长面部,猛地插入印堂处。 顺着面庞,流出浓黑如墨的鲜血后,姜老头才缓缓起身。 “好了。你感觉如何?”姜老头收起随手放置的杂物,询问道。 村长点点头,说:“好多了。” 之后,他又扭头看向我,说道:“这位就是你提到的小徒弟,罗千水?” 见村长提起我的名号,我连忙严肃起来,朝他拱手一礼。 这可是代表师门传承,礼数不能丢。 姜老头微微颔首,颇有几分得意道:“看着还不错吧,长相板正,性情也随了他爹,虽说还是个没长大的愣头青,但心却善良。” 然后意味深长看向村长,继续道:“你精通下阴,观他气息,应该看得出福德深厚,是个良善之人吧。” 我一听,姜老头对我评价这么高,脸都红了。 但还是挺直腰板,不能丢了气势和脸面。 村长盯着我,目光深邃,像一把锋利的刀,要把我看穿似的。 过了半分钟,他目光才微微闪动,面色松动一些,说:“不错,很少有这样的年轻人了,他可以知道我们的事。” 我眼神一动,心念急转下明白过来。 这是姜老头在向村长引荐我! 事关枯冢村的秘密,能不能让我这个外人知道! 这些精通阴术的高人,很可能还有通灵知命的手段。 单看我几眼,就能看出气运和命数,决定我能否介入和他们有关的因果。 显然,村长是同意了。 我屏住呼吸,看向他们,也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姜老头打量几眼,才说:“千水命格特殊,乃是肉身生鳞之人,极为可能成为阴河神,能掌控水域。到时我们计划开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那你之前说的那个捞尸人,不等了?”村长有些诧异问道。 而我耳朵一动,心猛地一沉。 捞尸人,莫非指的我爹? 正当我疑惑间,姜老头微微叹气,说:“不久前,罗兵死在水里,阴差阳错才收了千水当徒弟。” 村长一脸不可置信说道:“捞尸人死在水里?这不可能吧!” 姜老头沉默一瞬,只剩幽幽叹息。 村长意识到这件事离奇,眼神瞟动许久,才算相信这件事。 而我想起我爹的死因,深感悲伤,鼻腔忍不住泛酸。 沉吟一瞬,姜老头继续开口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黄河下的东西不能暴露,咱们得防着渭北孙家那些人!” “有人用阴术,破开了双生子身上的秘密,以死诱生,让林沅带着东西,去了他们的秘地。要不是千水命格特殊,能感应水中异动,意外沾染因果,介入此事,恐怕情况更糟!” “眼下,不知道村外还有多少敌人在蠢蠢欲动,咱们得想办法把人都杀光,以免事情败露,引来外人觊觎,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顿时,我被姜老头说的话惊得有些身子发僵。 听他这话,这破败不堪的枯冢村,藏着惊天辛秘。 一旦泄露,不仅我们不得好死,甚至引起更大的动荡! 村长皱着眉头说道:“既然你找到河神命格之人,我们一族镇守的阴蛟,正好有了去处。” 说着,我也从村长口中知道了,眼下我们面临着什么。 原来,枯冢村豢养守护的巨蛇,正是黄河蛟。 那蛇头之上的丑陋肉瘤,不是畸形之物,而是无比珍贵化蛟的龙角! 他们世代都奉养着这些蛇类,助它们成蛟化龙,因此,沾染这些阴蛟力量,村里很多人天生通阴,是少有的通灵人。 他们身怀异术,手段非常,从古至今都在黄河流域迁徙,守护着秘密。 按老村长的话说,黄河底下,有东西。 但随着一些术法的衰落,和思想的进步,再也不像从前,有口饭吃,就能留住人。 村子逐渐没落了,一些异术失传,更严重的是,他们获得力量的同时,也遭受着力量的反噬。 阴蛟之毒的诅咒,深藏在血脉中,无药可医。 如村长那般,身布蛇鳞,就是诅咒爆发的征兆。 传说中,当黄河之下的东西要出世时,便会降世能解除诅咒之人,带领全族人镇压水里的东西。 说到这,我忍不住问道:“这是真的假的?传说也能当真?” 老村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老实说,就是因为没有人再相信这些祖训,村里才会有分歧,有人离开。” “我原先也是将信将疑,但责任在肩,不得不信。” “可天理命数,到底是存在的,因为解除诅咒之人,真的出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问道:“怎么出现的,又怎么判断就是这个人呢?” 村长像是回忆起什么,说:“长相,让你看一眼就无法忘却的长相,就是证据!” ------------ 第125章 虿盆之刑 忘不了的长相! 我心中不断咀嚼村长这句话。 下一瞬,脑海里灵光一闪,猛地打了个激灵。 长相! 那和林沅有着相同容貌的雕像,正是让我看一眼,就无法忘怀的长相! 我喉结滚动,吞咽几下口水,才说:“你说的长相...可是那神龛中供奉的那尊雕像?” 村长锐利的目光立刻扫视过来,眼神闪烁,凛声说道:“没错!” “祖训有言,天将降神,必有惊人之貌,一眼望之即可认之。” “从她们出生那一刻,就身患极恶诅咒,浑身遍布蛇鳞,是为蛟毒之兆。” “随着年岁渐长,鳞甲剥落,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外貌会趋于相同,共用同一张脸。” 听到这,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朝屏风后面的林沅望去。 换而言之,她小时候出生,如同异类一般,有着骇人的相貌。 和那雕像容貌相同,也是有迹可循。 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还有这么诡奇之事。 我不免想起自己。 我爹也曾说过,我出生时,同样生有鳞甲。 接生的婆子看了一眼,就大骂我是怪物。 可现在,我冥冥之中和患有蛟毒诅咒的人,有几乎相同的征兆。 也许,那金鳞也是某种力量的体现! 想到这,我忍不住低头朝胸口看去。 莫名有种清凉之意透身的错觉,同时,亦有一份心安。 比起诅咒,金鳞于危难中,拯救我数次,绝不是什么反噬力量。 可那到底是何物,在我心中一直是个谜团。 思索间,姜老头也看向我,神色凝重说:“千水,你说的那些照片中,有人穿着喜服拜堂,完成冥配,在这祠堂成亲。我琢磨了一下,或许是有人用阴术手段,造了‘阴间相’。” “阴间相?那是什么。”我赶紧追问道。 姜老头沉吟一瞬,才开口道: “一般来说,从出生那一刻起八字既定,每个人对于世间阴阳之力,感应各有不同。” “其中,有些人天生通阴,能见鬼祟,感应无形之气,是修习阴术的上佳人选。而另一些人,终其一生,也难以遇到邪事,平安顺遂过完一生。” “在阴阳相隔的某种界限上,通阴之人能通过某种手段,把通阴后看见的画面,投射在阳间,便是‘阴间相’。” “换而言之,照片上的景象,并非活人上镜,而是鬼祟在阴间的景象。” “至于他们寄给林老师夫妻,恐怕已经查到双生子之间的联系。” 姜老头顿了顿,说:“看来有人出卖了双生子被分别送养的消息!” 我脸色变了变。 这么一说,岂不是更吓人了。 难道说,那棺中女尸和孙家少爷,都来到这祠堂? 我下意识向四周望了几眼,生怕这些阴魂突然窜出来。 见我如临大敌的模样,村长的表情反而有些释然,说:“看来突袭村落,并非对方一时兴起,我想起前起几个月前,村里有外人闯入,看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姜老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些响动。 像是有人闯入了祠堂。 我立刻抽出匕首,扭身望去。 大门处,绑着的铜钱线相互碰撞,有人进来了! 待回廊处的人影显出身形,身侧,村长先走了出去。 这时,我才看清五个人,拖着一男一女,向堂屋走来。 村长缓步走了出去,见到那几人,冷酷开口道:“抓到了?” 领头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汉子,圆滚滚的寸头,黝黑结实的块头,看上去孔武有力。 那人见村长发问,脸色骤然变得凶戾,说:“我们守在上山的路上,林契夫妻两人趁着夜色想逃,还好我长了个心眼派人在另一条小路守着,待个正着。” “我看,就是他们出卖了村里的情况,吃里扒外,才招致祸患,简直该死!” 听到这,我忍不住瞅了地上昏迷的两人几眼。 看来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 也不知道这两人透露了什么,但外面那些敌人,已经有所准备,几乎给村长逼入绝境。 村长半蹲下来,掀开昏迷的男子上衣。 果不其然,他身上已经布满蛇鳞。 显然,是蛟毒诅咒所致,受到了严重的反噬。 刹那间,昏迷的男子身子一颤,悠悠转醒。 他微眯双眼,似乎看清是村长后,迷瞪的眼睛猛地瞪大,一脸不可思议。 “村长,你,你,你身体怎么恢复了?” 名叫林契的男子,眼中满是震惊,似乎不敢相信村长还活着,并且毫无大碍。 村长浑黄的眼珠子翻动了一瞬,闪动着杀意,冷声道:“天无绝人之路,坚持了这么久,迎来了命数的转机。” “你们都怕死,不信世上有人能解除诅咒,为了活命背叛了村里。” “可早在许多年前,我就留了一手,瞒着所有人送走了刚出生的‘神降之女’,布局这么多年,你们也终于暴露了。” 说完这些,村长缓缓起身,看向身边的圆寸汉子说道:“事已至此,林契贪生怕死害了村里那么多人,当处以极刑!” “就等您这句吩咐呢!”圆寸汉子舔了舔后牙槽,冷声道。 话音落下,只见后来进了祠堂的几人,全都掏出一枚竹笛,放在嘴边开始吹动。 轻快的声音传了出去,在沉寂的黑夜里,格外刺耳。 见状,那林契在地上扭动身子,疯狂挣扎,不断凄厉喊叫着不要,不要。 可在场众人面色一个赛一个冷酷,没有人搭理他半句。 我作为外人,在一旁默默看着,没有插嘴。 但心里已经琢磨出事情的缘由。 看来村长早就发现内部出了问题,以至于林沅和双胞胎姐妹出生,就被强行瞒了下来。 分别送养给了住在村外的普通人。 虽然不知道棺中女尸,因何身死,又如何与孙家少爷扯上关系。 但很显然,渭北孙家和陵江孙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以至于,同样强大的阴术家族,能通过蛛丝马迹,找到枯冢村所在。 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强袭村落,想要挖出整个村子守护的秘密。 而林契等人,只是众多脓疮的一部分,该挖的时候,就要利落挖个干净。 没多久,院子外面传来如浪潮一般的律动响声。 下一瞬,我就看见祠堂天井中爬满了蛇。 顿时,我反应过来,是这些笛声唤来了银杏树上的蛇群! 见万蛇齐聚,林契大叫,他老婆也是醒了过来,同样惊恐万分。 夫妻两人匐匍在地,尖叫着,翻滚着,想要离天井远一些。 但他们残忍地出卖村里人,从未想过别人死活。 这时,村长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只见村长轻轻挥手,圆寸汉子立刻提起林契夫妇,猛地掷向天井。 尖叫声中,两人被蛇群包围,顷刻间看不见身影。 就这样,被处以极刑,在痛苦中等死。 村长和其他人都冷冷看着两人,神情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以两人性命,告慰其他人的在天之灵。”村长又看漆黑无尽的夜幕,凛声自语。 两团鼓起的身影,渐渐干瘪下去。 恐怕那些血肉,已经被啃食殆尽。 我想起古代有种刑法,叫做虿盆之刑,正是蛇蝎万虫嘬咬。 痛苦也不过如此!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天幕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在云层中闪烁光芒。 伴随着的,还有轰鸣的雷音。 与此同时,一股惊人的气息从天空镇压而来。 我浑身鸡皮疙瘩直起,感到莫名的窒息。 姜老头抬眼一看,脸色骤然大变,说:“外面有高人,破不开村里的风水大阵,直接釜底抽薪要对付那道封印了!” 旋即,他看向村长,目光透着一股探询神色。 村长脸色阴沉的可怕,说:“没想到连这等机密都透露出去,看来叛徒比我想象的藏得更深!” 说完,他看向姜老头,说:“还要劳烦兄弟你,再帮我一次,不过,这次我们有了底牌,可不一定会输!” 姜老头点点头,说:“既然到了鱼死网破的禁地,那就不留情面了。” 两人说着,便低声合计一番,商量对策。 很快,姜老头带上我,村长指挥圆寸汉子,背起林沅,就匆匆离开祠堂。 出了祠堂,村长领着我们朝一处方向快步走着。 看地势,似乎是后山方向。 我眼神提溜直转,想起圆寸汉子提起,有人镇守在后山。 看来那里有着值得用人命守护的东西。 我忍不住思索起来,枯冢村这么多人,一直镇守的秘密,会是什么? 而姜老头为何也会牵扯其中,并且深得村长信任。 此刻,甚至连带我也可以参与其中。 我忍不住好奇,低声问道:“师父,阴差阳错间,我为什么会梦见林沅求救,我的金鳞...” 姜老头看我的眼神,有了几分变化,说:“成为阴河神的能力之一,便是掌控水域,你可能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这份能力有多么玄妙,你无法理解。” “通俗点说,林沅在水里出事,你便感应到这些危险,恰巧介入因果拯救她,像是神明给予信徒祈祷的回应。” “那一刻,你其实,就是神!” 我一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我是神?我是神! ------------ 第126章 叛徒 刹那间,我被姜老头的话吓得不敢吭声。 心中有千言万语,也如鲠在喉,不知道说些什么。 神? 这也太夸张了,或者说,根本不是我能想象的力量。 沉默一瞬,我微微张嘴,沙哑声音道:“师父,这没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拥有那样的力量?” 姜老头随意睨了我一眼,说:“你现在当然没有,只是未来可能有,明白吗?” 他淡淡笑道:“倒也不必这般紧张,世间奇人千千万,各有神通,你有这等命格力量,是很少见,但也并非仅有。” “想要达到我说的那种至高层次,其中艰险,难如登天,绝非一朝一夕能取得。” 他顿了顿,语气明显严肃许多,继续道:“所以我刚才在祠堂问你,有些事需要你亲自决定。” “现在,你可以好好想想,该如何选择。” “若是想成为我说的阴河神,便会介入接下来的因果,你逃不开躲不掉,很可能会死。” “若是只想平淡一生,现在就留在此地等我回来,之后,我也会教习你些入门阴术,以后就在堰河镇当个不愁吃喝的捞尸人。” “还有三分钟的路程,你考虑好。” 轰隆隆! 头顶的雷鸣声不断响动,越发惊人。 而我此时的心境,也经历着狂风骤雨般的席卷。 心脏突突跳个不停,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一旦做出决定,我面临的就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或成就不世之功,轰轰烈烈离奇死去。 或一生与水流为伴,做个捞偏门上不了台面的捞尸人。 心念急转,我在这两个选择上不断思索。 山路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轰鸣声和电光雷闪,在头顶咆哮划过。 我下意识抬头望去。 蜿蜒的山路尽头,似乎站着两道身影。 一张国字脸,眼神带着笑意的男人。 一头如瀑秀发,面色温柔的女人。 两人并肩站着,齐齐将目光投射向我。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我爹我娘。 猛地,我驻足在原地。 我想起米婆子说的,我爹娘的阴魂跟着我。 并且,一直在保护我。 他们这样做,可以说是牺牲了自己,无法投胎。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我太弱了,遇到危险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受到他们的庇护才能苟活。 若真是如此,我的一切幸福都是他人托举、牺牲。 这样的“平静”,我能心安理得享受吗? 瞬间,我胸腔的热血在激荡。 深呼吸一口气后,我立刻做了决断。 我目光坚毅看向姜老头,说:“师父,弱小之人还得到庇护,只会害人害己。” “我想要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能守护我想守护的一切!” 姜老头停下脚步,回神凝望驻足的我。 那视线将我穿透。 旋即,他只对我说了一个字。 “好!”那声音,气势如虹。 再次箭步上山,我们一行人在密林穿梭,很快来到半山之上的一座凉亭。 那里分散站着莫约十来人,眼神炯炯望着山下。 显然,正是和圆寸汉子一起,守护上山路的村民。 我心里警惕起来,村里本来人就不多,还驻扎这么多人看守。 想来上山的东西,肯定无比重要。 他们见村长出现,也是一脸喜色。 所有人都涌了上来,围着村长问东问西。 最重要的,当然是他身上的诅咒! 而此刻,村长身上几乎毫无异样,自然让所有人感到震惊。 “村长,你守护阵眼,那股力量会引动诅咒爆发,但现在身上看上去完好,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一名矮胖男子忍不住关心问道。 那模样,脸上还泛起光泽,似乎很高兴并且意外村长平安无事。 村长并没有隐瞒,反而向身旁圆寸汉子一指,声音肃然道:“你且看她。” 他伸手所指的方向,正是圆寸汉子背后。 此刻,林沅歪着头,还在昏迷中。 但披散的头发并未完全遮挡住那张绝色的面庞。 所有人目光投射而去,下一瞬,我听见一阵倒吸凉气的呼吸声。 周围的氛围几乎都凝固了,安静的落针可闻。 村长扫视一眼,说:“天无绝人之路,枯冢村命不该绝!现在,你们该相信自己的坚守,绝无出错!” 话音落下,一些人甚至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看的心有余悸。 这么多年来,诅咒的反噬如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会要了人命。 谁不是亲眼见证亲友的惨死,但又无能为力。 眼下,出现了传说中的救世主一般的人物。 任谁看了都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有了希望。 之后,村长见人来齐,又看向姜老头点头示意,让他替村民拔除诅咒余毒。 说来也玄妙,小青蛇再度咬上林沅手指,吸了血后,又咬向村民。 他们皮肤上出现的少量蛇鳞,很快剥落,比村长身上的症状轻多了。 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恢复正常。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笑容。 可就在这时,天上的轰鸣声更响亮了。 天幕低压,有种将要倾覆的压抑感。 圆寸汉子原本还在守护林沅,突然眼睛瞪大如铜铃,指着上山的小道,怒吼道:“糟了!好像有人在朝这里靠近!” 顿时,所有人如临大敌,看向远处的幽深小道。 正如圆寸汉子所言,有几道身影不断奔走,离凉亭越来越近。 等看清来人,凉亭里的人,脸上全都浮现怒容。 “是林方同!原来他才是跟外人直接勾结的叛徒黑手!”那名矮胖男子突然狞声开口。 话音刚落,只见山道上出现了一名身穿白色衬衣,黑色西裤,蹬着一双锃亮皮鞋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眼前。 他看上去五十来岁,身形挺拔,站在那里就显出一身贵气。 比起枯冢村这些山里的乡民而言,完全是云泥之别。 更骇人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串人。 那些人木然睁着眼睛,眼珠完全漆黑,面上泛着诡异的红色。 瞪大双眼,直勾勾看着凉亭上。 等我仔细扫过那群面色诡异的人时,心里猛地打了个激灵。 这些人,全都是中巴车上的人! 而后方,更是走出一个年轻人,缓缓来到衬衣男身边。 这人,我一眼认出,正是从颜米婆院子出来后上车的人! 村长脸色挂满寒霜,声音冷酷到极点说道:“林方同,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还敢带人回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听见怒骂,衬衣男看向村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说:“大伯,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嫉恶如仇,但又有什么用呢?” “我身后,可是渭北孙家嫡传后人,祖上那点阵法守护,还不是被我们破了。” 说完,他指向身后那群人,说:“我知道村里只有林家血脉之人才能进入,当初那辆班车,就是我设计拦下,将车上的村民带走。” “孙家已经将他们炼成血煞凶尸,不仅进村畅通无阻,还专门留着对付你。” “你说,死在自己人手上的滋味,会不会更美妙呢?哈哈!” 林方同大笑着,有种说不出的残暴凶戾。 我在一旁,听得也是心惊胆寒。 看他身份,似乎和村长还是至亲。 而乔寅山提起的班车失踪事件,幕后黑手,竟然就是眼前这人。 那件事,发生在几年前,也就是说,策划袭村事件,是精心策划,蛰伏许久! 这人心机至深,无比恐怖! “你早就策划一切,为何现在才动手?”村长双眼微眯,他也听出林方同谋划多年,但为何这般隐忍,却让人好奇。 林方同双手环抱胸前,说:“回来杀光你们,得到村里守护的东西,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但好巧不巧,半年前,意外让我发现原来全村等待的天降神女,早就出生,只是被你藏了起来。” “你明明可以把她留下来,或者找到她救活我爹,可你却眼睁睁看着我爹受蛟毒之苦而死,看着那么多村民痛苦死去。” “大伯,你真该死!你就是凶手!” 林方同面色狰狞,向着村长吼叫,宣泄着压抑许久的愤怒。 我心里凛然,原来至亲反目成仇,是因为村长做出决定,送养林沅姐妹导致其他人身死。 蒙在鼓里的村民牺牲,付出巨大代价,也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悲剧。 显然,林方同把这笔账算在了村长头上,算在了和村长同一战线的其他村民身上! 不过,他说的再委屈,再辩驳,也无法掩盖一件实事。 他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是想得到村里守护的秘密! 我下意识抬眼向山上望去,那里正是村长真正的目的地。 而村长也没糊涂,嗤笑一声,说:“我林家自古以来,无数人牺牲,都是为了这一件事。” “你贪生怕死做不到,早已不是林家子孙,又何必借着你爹的死,来给自己竖大旗?” “想要东西,得凭本事,既然你们如此自信出现在我面前,那就让我看看渭北孙家的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说完,村长朝姜老头一招呼,说:“你们上去,该做的我和你说过,我在这里拦住他们,快去!” ------------ 第127章 龙棺 林方同带着孙家人前来,完全打乱了村长的计划。 尤其,那些被炼化成血煞凶尸的村民,更是极难对付的凶物。 要知道,一般化僵,也就以白毛僵,黑毛僵最为常见。 只要化僵,深埋地下的凶尸已经可以破棺而出,危害一方。 而血煞僵就更凶,筋骨之力奇大无比,更能在日头下行动,不畏阳光,祸乱的范围更大、更广。 眼前,那些离奇从班车消失的村民,被秘密炼成血煞僵,俨然成了孙家操控者的强大卫队。 对付枯冢村这些活人,已经绰绰有余。 危急关头,村长当机立断,选择带人以命相博阻止他们上山。 而前往上山秘地的重任,就落在了我们头上。 村长厉喝声一落下,姜老头转身就走,用只有我听见的声音,凛声说:“带上林沅,我们上山!那里有最后一道封印,借着那道力量,才能救下所有人!” 我心口突突直跳。 衬衣男林方同和孙家那名年轻人,带着杀意的目光射向我。 那眼神,比恶鬼还恐怖! 我有种预感,若是落在他们手中,下场可能生不如死! 我咬着牙,当即背起林沅,紧跟姜老头脚步快速向山上走。 身后,传来疾风呼啸的声音,颇为刺耳。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孙家那名年轻人,手中出现一枚巴掌大的响锣。 在我回望的瞬间,他哐哐敲动响锣,声音响彻天际。 与此同时,天上雷鸣轰隆,那些血煞凶尸应声而动,向着村长等人扑杀而去。 顿时,我心里明白过来,之前在村庙附近,和姜老头隔空斗法的,就是此人! 幕后黑手,现身了! 这人比想象中更年轻,却能与姜老头斗得不相上下,显然有着恐怖实力。 看他手段,在驭尸一途,颇有建树。 我的心不免悬了起来,对方实力强大,并且有备而来。 枯冢村的危机,怕是不会轻易平息。 大动干戈下,村子守护的秘密,很容易暴露。 这些人一旦得手,定会斩草除根。 我们这一趟,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姜老头没有理会身后一切,只是听见响锣声后,脚步更快,几乎带出一阵疾风。 我背着林沅,速度丝毫不敢慢下,紧随其后不敢远离半步。 上山的路,越来越崎岖、蜿蜒,几乎没有明显的道路,都是踩着空地不断向上钻。 而这时,行动中也体现出姜老头的实力。 他健步如飞,走这种荒凉山路,仿佛如履平地,大气儿都不带喘的。 即使比他年轻几十岁,我也自愧不如。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直到走近一处密林,姜老头弯腰钻了过去,我背着林沅也赶忙跟着。 下一瞬,抬头便看见前方有一处平台。 而平台尽头,是处陡峭的山壁,那里黑黢黢的,藏着一处天然山洞。 远远望去,洞口幽深黑暗,仿佛巨兽张开深渊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 山洞外,姜老头猛地驻足。 我也连忙来到他身边。 隔着老远距离,山洞内有风吹拂过来,凉的人心颤。 我吞咽几下口水,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黑暗给人最大的恐惧,就是未知。 不知道里面会出现什么,也无法应对,那种无形的压力简直让人窒息。 姜老头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 直接从随身携带布袋里,掏出一根木棍,包裹着手绢淋上香油。 很快,一根简易火把就制作完成。 不仅带来火光,供神的香油还能祛阴避煞。 香油火把亮起的一瞬间,照亮了平台。 看清视线内,我头皮猛地炸起。 洞口附近的草丛,蹲伏着许多蜷缩在地的身影。 竟然是一地的小兽! 有黑猫,黄皮子,赤狐...都是些容易通灵的精怪。 看那姿势,全都朝着洞口跪拜。 更瘆人的是,还是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跪着。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说:“师父,咋死了这么多野兽?还像人一般,跪拜着死!” 姜老头随意睨了一眼地上,不屑道:“山野精怪,想要修行,就差这一口气。可想走捷径,得到难以承受的气运,只会暴毙而亡。” “这一丝能修行的气运,它们可不配享用。” 闻言,我额头泌出细密的冷汗,眼神也开始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听这话的意思,山洞里藏着让精怪向往的好东西。 只是这些修行的山野精怪,都太弱了,根本承受不住其中力量。 单是靠近一些,就暴毙而亡。 想到这,我呼吸也粗重了一些,总觉得里面的东西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恐怖之物。 等火把点亮,飘出特有的烟气香味后,姜老头大步一迈,径直朝山洞走去。 我也紧绷起肌肉,扛起林沅,紧随其后。 越朝里走,小型兽类越多。 同时,它们的身形也更为像人,直挺挺的站着。 比起洞外那些匍匐在地,跪拜的野兽,它们像是在作揖行礼。 仔细扫视几眼。 很多死在洞里的精怪,皮毛已经完全泛白,但油光水亮。 看上去,像是才死没多久,尸体都不带腐烂的。 我心中忍不住猜测。 这些精怪,要么是死在洞里没多久,要么就是山洞内有玄妙的力量笼罩,让这些尸体死而不腐。 可无论哪种,都是让人不敢细想的恐怖力量。 我抿着嘴,低着头,不敢多做停留,紧紧跟在姜老头身后,寸步不离。 没多久,就遇着一个岔口。 等姜老头举着火把拐弯,下一瞬,扑面而来是一股强烈的寒气。 周围温度骤然降低好几度,冷到骨子里。 “嗯...” 似乎感应到这股凉意,我身后的林沅也幽幽转醒,发出细微的声音。 刹那间,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垂在耳垂上,痒痒的。 就在林沅清醒的瞬间,前方不远处传来震颤的响动。 此刻,姜老头举着火把,已经照亮前方。 只见远处出现了一座石台。 石台上方,放置着一座棺材。 我单是看了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无法言语。 棺材乃金石打造,闪烁着玄奇的光芒,看上去极为耀眼夺目。 在火光的映衬下,透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华贵气息,更显神秘。 而石台地面,篆刻着无数神秘的符文,更有许多符箓,紧贴在上面。 看上去,像是做了极大的保护。 只是,突然出现的棺材,不仅神秘异常,更是发出惊人的动静。 它落在石台上,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断颤动着。 周围卷起一阵灰尘,显得扑簌簌的。 我小心翼翼问道:“师父,这棺材埋着人?” 姜老头摇摇头,说:“这只是棺材外面的那层棺椁,并非盛放尸体的棺材。” 我一愣,难道枯冢村众人守护的就是这么个玩意? 要知道,棺椁并非真正的葬物,只是套着棺材的那个壳子。 这玩意,自古以来虽然是贵族下葬所需,但也没什么稀奇。 藏在这里,神神秘秘,和我想象的恐怖之物,完全不符。 我心里有些失落。 还指着山洞里面的东西,能救下全村人的命。 眼下,这完全就是和救命风马牛不相及。 我心里一沉,心里闪过不妙的感觉。 就在这时,姜老头看向我,神色肃然道:“你和林沅躺进去,把棺椁里的那缕封印之气引出来。” “躺,躺进去?这里面封印着什么气?”我心里有些紧张。 活人进棺,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我心里不免有些害怕。 姜老头点点头,说:“这是镇压黄河九眼的龙棺棺椁,里面藏有一丝龙脉气运。林沅血脉,能引动这道气息。” “只待龙气出现,便可利用此风水气运,破了孙家人引出的雷法,同时镇压住血煞凶尸的力量,村长他们才有救!” 我一听,身体几乎当场僵住。 龙棺! 我想起周纸匠死时,利用尸衣留下的遗言。 提起过龙棺! 而此时,曾经和龙棺一套的棺椁就在眼前,简直震惊到失语。 之前的失望,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惊骇。 “龙脉气运...这东西真的存在?”我喃喃自语。 “呵呵,阴术一门的玄妙,你才刚刚接触,等亲身体验了才知晓,世间那些玄奇之事有多么让人心驰神往。”姜老头也不多解释,指了指石台,让我抓紧时间行动。 我深呼吸好几下,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紧接着,他递来那枚从林沅那里得到的青铜钥匙,说:“冥冥之中,命数将你引来此地,注定要解开黄河九眼之下的秘密。” “去吧。” 一旁,林沅迷迷糊糊看向我,神色还无比疑惑。 我没多说,拿起青铜钥匙,让她跟着我朝石台走去。 靠近后,那些在地上的符箓,似乎有所感应。 竟然瞬间化为齑粉,随着一阵风,消散的无影无踪。 而棺椁透出的气息,更为强烈,仿佛有一只手攥紧我的脖子,逼着我当场下跪臣服。 我咬着牙,挺直脊背朝前走,不愿屈服那股力量。 靠近后,看见侧面果然有个孔洞。 我把钥匙递了过去,让林沅打开。 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指尖颤抖将钥匙插了进去。 咔嚓一声,棺盖开启。 一张脸从缝隙透了出来,阴恻恻朝我笑着。 我骤然一退,同时拉扯着林沅。 她怎么在这儿? ------------ 第128章 双生移魂 那张脸,露出一角。 仅仅是棺材缝中露出的一双眼睛,已是秋波涟漪,春色潋滟。 绝美的眼眸盯着我,眼底却是闪动着怨毒的戾气。 那双眼睛,我见过许多次,绝美的同时也惊悚的让人难忘。 正是林沅的双胞胎姐妹,那具棺中女尸! 隐约间,我听见笑声越来越大,直朝我脑子里钻。 下一瞬,更是厉声的尖叫响起。 “我死了,你也要一起死!双生双死,谁都不能独活!” 突然,尖叫后,那笑声又化为凄厉的哭声,无比悲切。 那哭声,声声入耳,剜人心神。 视线内,露出来的一双眼眸,更是流出两行血泪。 仿佛在棺中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无法释怀。 恐怖的怨气直击人心,看一眼,都觉得瘆人。 我心头狂跳,意识到似乎出了意外,连忙扭头。 “不好,那女尸的阴魂又出现了,像是要来索命!”我惊叫一声,提醒石台外围的姜老头。 同时,紧拽着林沅手腕,远离那开启一条缝隙的棺椁,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而我刚退后半步,手上突然出现一阵痛感。 像是鞭子抽打上来,疼的我一激灵。 我下意识看向抓着林沅的那只手。 只见她从手腕开始,身上泛起诡异的纹路。 像是用红漆在身上涂抹,眨眼间蔓延全身。 见此一幕,我瞳孔一缩,感到无比震惊。 林沅身上的东西什么时候绘制的,又怎么突然出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瞅着,林沅身上的纹路越发明显,她直接猛一甩手,抛下我朝石台棺椁走去。 看似不经意的甩手,却蕴含恐怖力量。 我直接倒飞下石台,震惊看着眼前一切。 “草!”我忍不住大骂一声,宣泄心中的惊恐。 刚站起身,想要冲上去拉扯林沅。 身旁,姜老头却拉住我,朝我摇头,说:“中计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对林沅下了‘双生移魂咒’,并让女鬼跟了过来,在此地显形!” 我张了张嘴,愕然道:“‘双生移魂’?那是什么咒术?” “双生子命格极为特殊,乃一胎同体所化。此咒加身,可换魂,比起短暂的鬼祟上身,这可是有夺舍重生之力!”姜老头面色凝重,“千算万算,我也没想到,孙家人竟有本事设下此咒,难道他们还与那人...有勾结?” “夺舍重生?那林沅岂不是性命不保?” 我一脸惊骇,听见夺舍重生已经完全吓懵了。 姜老头面色阴沉,点点头,说:“得阻止咒术发动,不然等双生女鬼上身,受到孙家人操控,就无法获得棺椁内的力量,我们的图谋都会功亏一篑!” 我的心突突直跳,立刻意识到眼前局势有多么危急。 棺椁内的力量,似乎只有林沅拥有的血脉能调动。 可孙家人却设下咒术,让女鬼移魂而来,想要强占林沅肉身。 一旦被夺舍,恐怕眼前局势定会逆转。 我浑身发冷,冷汗直冒,直勾勾看着走向棺椁的林沅,说:“师父,怎么办?得阻止他们!” “咳咳!”姜老头突然弯腰,又咳出带着臭味的血肉。 看样子,在强忍身体的不适,但已经到了极限。 我脸色大变,忍不住看向姜老头,急切道:“师父,你没事吧!” 姜老头一抹嘴角的血渍,淡定摇了摇头,冷声道:“不碍事,眼下最重要的是破了这咒术。” 说完,他从布袋里拿出一张黄纸。 手指轻巧捻动,很快一个人形出现。 姜老头看了一眼林沅,咬破指尖,挤出鲜血,在符纸上开始写写画画。 等完成最后一笔,姜老头夹住人形符纸,凛声一喝,道:“生辰有时,乃为贵日,庚午年,戊寅月,丙午日,午时一刻!”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阴魂不侵,邪祟莫近!” “暂请神明鉴,打鬼驱体邪,送阴归穷路,阳间不得留!” 姜老头声音凛然,气势无边,仿佛天降神明在此降下宣言一般。 我听得分明,这话像是针对上身的鬼祟,想要将其驱赶出去。 而话音落下瞬间,石台上的林沅身体开始颤抖,仿佛在经历难以想象的痛苦。 下一瞬,见她猛地回头,眼神怨毒看向我们。 那一眼,饱含无限的恨意,单是对视一眼,就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同时,林沅眼眶通红,眼角流下血红的泪痕! 她身体出现的征兆,已经和女鬼模样无二。 显然,上身到一定程度,已经开始夺舍。 阴魂的状态开始影响肉身! “千水,拿着命气符纸,贴在林沅印堂处,我来打鬼,给上身的阴魂撵出去!”姜老头手腕一抖,那符纸“唰”的一下,飞至我身前。 我伸手一捞,稳稳抓在手心。 我扫视一眼发现,那人形符纸清晰写着时刻,多半就是林沅的生辰八字。 隐隐约约,手心还有股气流涌动。 想要破了双生移魂咒术,看来姜老头也有对付的手段! 我当即纵身一跃,朝石台冲去。 呼!呼!.. 石台周围,卷起一阵狂风,从棺椁里不断飘散出浓雾。 几乎要掩盖住林沅的身影。 我连忙箭步疾驰,飞奔至石台上。 可冲进浓雾中刹那,我赫然发现,周围的视线竟然只有寸许距离。 “人呢?!” 我视线不明,耳边也没有任何脚步声传来。 雾气的湿冷感,不断朝我身上钻,阴冷感瞬间向四肢百骸蔓延。 嗤! 就在这时,从模糊的浓雾中伸出一双手,狠厉的朝我心口掏去。 我脸色一变,直接轰出一拳,砸向那白细的手腕。 距离我胸口只有拳头距离的双手被砸的一抖,瞬间失去气势,停顿在半空中。 我定睛一看,肌肤表面浮现那鲜红的篆文,不是林沅又是谁? 这时,雾气后方,那张绝美的脸庞若隐若现。 林沅眼角的血泪还在流淌,而眼球已经完全漆黑,仿佛蒙上一层黑色雾气。 对视一眼,我的心猛然一颤。 那眼神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要来向我索命一般。 我心知,夺舍林沅的女鬼,对我有着疯狂杀心。 只恨不能瞬间要了我的命! 我咬着牙,直接抬腿,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朝着林沅下盘扫去。 只有她倒地,我才有机会把命气符纸,贴上印堂! 咻! 腿劲呼啸生风,甚至有破空之声划过。 我的腿接触林沅身体刹那,她身上的红色纹路更显亮色,同时,感觉像踢到了铁壁山石上。 硬,太硬了! 她的身体宛如化僵的凶尸,变得和寻常肉体完全不一样。 一脚下去,竟然纹丝不动。 我心头一震,立刻明白过来,恐怕是那咒力有玄妙力量加持。 顷刻间,让林沅的身体,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 我刚想继续再靠前,周围温度骤然降低好几度,我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下一瞬,就看见林沅身后飘出一道人影。 他浑身大红,看上去喜庆至极。 可那张苍白的脸直勾勾对着我,一脸的阴森鬼气。 我抬眼一眼,下意识倒退半步。 那张脸太英俊了,和林沅的绝色倒是相配。 只是,他并不是人。 而是出现在照片上,让我看见阴间冥配的另一位主角。 孙家少爷! “草!师父,不对劲!孙家少爷的阴魂也显形了!”我大叫出声,提醒姜老头眼前情况。 “糟了!林方同恐怕早就来过山洞,埋下了招魂之物!你且周旋,我去找出来!” 姜老头的声音急切传来。 顿时,我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一些事前因后果就联系起来。 那张冥配照片,曾经出现过棺中女尸和孙少爷,而背景,正是村中祠堂! 哪怕是‘阴间相’,有人用阴术把那些画面投射到阳间。 但也总归要前往祠堂! 而林方同这个叛徒,和村长关系紧密,指不定什么时候,借身份掩盖,回到村里偷摸做了布置。 不仅让两个死人冥配,硬生生在阴间结了亲。 甚至,还进入过山洞,把招魂引鬼之物,藏在了棺椁附近。 他们布局,可谓是算无遗策! 每一步,都让人感到措手不及。 我们虽然不停阻止,但招招后手不落,总有防备! 这些人的手段和心机,简直到了恐怖的程度! 我看向孙少爷的阴魂,此刻,他全身喜服像湿透了一般,流淌着血迹。 那怨气简直到了惊人的程度。 随着怨气席卷而来,我整个人感受到难以形容的窒息。 单是这股恐怖的阴煞之气,已经快要让我八尺不住。 想要抵抗,必须倾尽全力。 我咬着牙,狠狠向舌尖一咬,喷出一口至阳精血。 血雾喷散刹那,那股窒息感减弱不少。 我趁着喘息,把身上的尸衣掏了出来。 紧接着,拿出匕首划破手掌。 精血不断滴落在尸衣上。 瞬间,尸衣站立起来,紧紧贴在我肌肤上。 一股凶煞的戾气直冲脑海。 我看向远处的孙少爷,此刻,他浑身滴血的喜服上,浮现无数人头,朝我吼叫咆哮。 我想起,他的喜服是用人血浸出的红色。 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命,无数阴魂都汇聚在上面。 而我尸衣上身,见到这些阴魂,变得格外嗜血。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 杀光那些嘶吼、咆哮的魂魄,掌控场中一切! ------------ 第129章 震怒 直冲脑门的杀意袭来,我直勾勾看着孙家少爷的阴魂。 在尸衣上身的瞬间,他似乎有所感应。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向我投来怨毒憎恶的目光,好似我与他结怨已久。 有着解不开的恨意。 隐约间,一道沙哑沉重的声音钻入我的脑海,“偷我喜服,抢我妻子,你害的好苦,好苦!” “我要投胎,敢拦我者,死!” 静谧的浓雾中,那声音格外刺耳,像硬生生印在我脑子里。 吼的我脑子嗡嗡,像是被狠狠砸了一拳头。 我心头顿时一沉,被这两句话激得浑身颤栗。 偷喜服? 那不是乔辰海中邪,从孙家夺来的吗? 我只是下河捞尸,把乔辰海捞上岸而已! 抢妻子? 难道说,我遇见的那具浮棺女尸,和孙少爷冥配,被他认定是阴媒正娶的妻子? 浮棺上了沙洲,碰巧被我看见,就算抢了他妻子? 这也太强词夺理了! 想到这,我看向孙少爷。 瞬息间,他浑身已经翻滚起滔天气海,整个身影笼罩在恐怖怨气中。 他身上那些件喜服,冲出无数的人脸越发凝实。 无数张脸,带着狰狞、怨恨的表情,恨不得离开他的控制,冲过来将我撕裂。 下一瞬,孙少爷的阴魂直接扑了过来。 周围卷起的阴风,如有实质一般,刮得我面皮生疼。 那种疼痛,比起之前,更显真实。 好似我穿上尸衣后,那些阴煞之气也显形,直接轰击在我身上,带来难以想象的力量。 瞬间,我心里明白过来,怕是尸衣上身,已经把我变化成阴邪之物。 虽说还是活人,但能感受到阴煞之气,亦能调用这股力量对付鬼祟阴魂。 同时,那些阴煞之气自然也能对我造成伤害。 要想分出个胜负,就是要看孰强孰弱,谁本事更大了! 我当即手腕一抖,飞射出一张藏在袖中的符箓,向那裹挟恐怖阴气的孙少爷射去。 哗! 符箓像冷水滴入热油,一没入阴气中,立刻消失不见。 可接下来,嘭的一下。 又爆炸开来,阴气疯狂弥漫。 随着符箓力量的冲击,只见孙少爷阴魂猛地一滞,身边的怨气消弭不少。 我手中那祛煞符纸,显然对他产生了不小的伤害。 孙少爷的身体微微晃动,他伸出手,朝身上的喜服探去。 那模样,像是在抓取什么东西似的。 可下一瞬,眼前一幕直接让我呆立当场。 只见他摸上喜服瞬间,手中出现一缕血红的气息,上面滚动着许多人脸。 他当着我的面,把这缕血气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刹那间,他鬼气森森的脸上闪动一抹血光。 整个身体更显戾气,并且,以更快的速度向我冲了过来。 我脸色剧变。 他这是拿喜服上的亡魂怨气在进补? 我来不及思索,直接又飞射出一道符箓。 但这次,符箓在距离他身前寸许的地方,直接化为灰烬。 远不如第一次祛煞的威力! 我心头升腾起一股恶寒。 那件用人血沁出的喜服,和尸衣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旦上身,对于原主的助力,可谓是极大的加强。 转瞬间,孙少爷已经突破符箓威力的阻拦,来到我身边。 我和他隔着半臂距离,眼对眼对视。 孙少爷脸上浮现一抹又哭又笑的神情,有种大喜近悲的疯狂感觉。 阴魂虚无缥缈的身体,几乎是瞬间飘了过来。 他带着可怖的笑容,伸手掏向我的心口。 那动作,太快太诡邪。 我举起手中匕首想要抵挡,可他的魂体已经穿透过来,根本来不及躲避。 呲! 那只阴煞之气缭绕的手,瞬间已至,猛地触碰到我心口。 极为阴寒的感觉蔓延全身,像是要把我穿透。 随之而来的,便是阴煞之气入体,带来的颤栗和剧烈疼痛。 瞬息间,我周围被浓雾笼罩,整个人置身于阴魂带来的阴气中。 眼前一片模糊,耳边更是安静的落针可闻,身上冷汗顷刻间浸湿衣衫。 孙少爷阴魂消失,姜老头也没有动静,林沅更是不知去向。 我仿佛被遗弃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发现我的动静,只有阴气侵身的痛苦。 一种强烈的恐惧,从我心底爆发,完全抑制不住。 思绪间,我已经意识到,阴魂和僵尸相比,更为诡谲、邪异。 我用精血召来尸衣,能获得克制僵尸的力量,却在面对无形的鬼祟,失去了抵抗能力。 我没办法完全克制孙大少的阴魂... 他的速度太快,又能穿透我的身体。 毫无防备下,我就要被他裹挟而来的阴气完全镇压,身体产生难以想象的后果。 我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一时间,已经完全绝望。 整个人僵在原地,只能目睹一切却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 电光火石间,我看见孙大少掏向我心口的手,突然开始颤抖。 他像触电一般,开始疯狂抖动,周身的滚滚怨气更是疯狂逸散。 下一瞬,我耳边隐约传来一声尖啸的猫叫。 隐约间,看见一只黑猫弓起身体,毛发倒立,从我胸前钻了出来,猛地朝孙少爷扑去! 我眼睛一亮,心口处放着那截猫尾。 猫有九命,诛邪祛煞! 显然,是颜米婆留给我的东西,关键时刻爆发威力,震慑住了阴魂! 就在黑猫出现的刹那,我心里升腾一丝希望。 直接掏出身上最后一张压箱底的祛煞符,向身前甩去。 孙少爷近在咫尺,原本是来杀我。 可眼下,攻防之势急速转换。 近在咫尺的距离,同样成了我的优势。 这张符箓,他再也逃不开,直接射向他的心口。 嘭!嘭!.. 一抹亮光出现,符箓的威力直接荡漾开来,化为恐怖的祛煞之力。 刹那间。 孙少爷的魂体开始变得虚幻,周围阴气更是不停逸散,浓雾变得透明起来。 而那件因人血变得怨红的喜服,更是肉眼可见开始褪色。 一缕缕封印在上面的阴魂,不断飘散在空中,渐渐消失。 原本弥天怨气,在这种符箓威力的镇压下,直接被镇压。 顿时,我感受到那股让人窒息的气息从我身上消失。 而孙少爷虽然阴魂还在眼前,但那股骇人的气势早就崩塌。 他一张脸变得惨白,鬼气全消,看上去就是个羸弱不堪的魂体罢了。 就在这时。 我的身后传来哐的一声。 下一瞬,孙少爷的魂体变得四分五裂。 直接从我眼前消失。 而石台周围的浓雾,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那些雾气根本不存在似的。 我连忙顺着声响寻找源头。 只见姜老头从石台右侧,捡起一个黑黢黢的陶罐,已经动手砸的粉碎。 地上散落着几缕头发,和一张黄色人形符纸。 我心念急转,立刻意识到,这些恐怕就是林方同藏在附近。 用来招魂引鬼的邪物。 “千水,那阴魂的附身物我已经除去,快点阻止林沅!” 姜老头直接点了地上的头发和人形符纸。 隐约间,我听见一个男人在疯狂、痛苦的凄厉惨叫着。 我立刻回神,注意到身边的石台。 林沅已经走向棺椁边缘,正抬着盖子,想要移开。 我瞳孔微缩,向她冲了过去。 再这么让女尸夺舍,林沅就回不来了,所有人都会完蛋! 我咬着牙,化为疾风,瞬间来到林沅身边。 我上前就是一手刀,砍向林沅后脑勺。 这力度,只要将她砸晕,就能将手中的命气符纸狠狠贴在印堂。 接下来,姜老头才有机会打鬼,把上身的鬼祟驱除! 砰! 手刀挨着林沅后脑勺瞬间,她身上的篆文再次大亮。 明明已经使足力气,可她根本没有反应。 只是身体颤动一瞬,就僵在原地。 紧接着,她向后扭头,直勾勾盯着我。 那绝色的脸庞,隐约又出现一张模糊的脸,看上去无比悲切。 而林沅僵硬的脸上,勾起一抹邪笑,看向我,尖声说道:“她就是我,我就是她,谁活着,都一样。” “这是他们欠我的,你也要欠我吗?” 林沅的眼珠泛起血红,瘆人到了极点。 这话,明显是在威胁我,若是插手,便是介入因果。 我微微抬眼,没有理会林沅诡异模样。 直接伸手,胳膊肘一弯,对着她开始锁喉。 “我欠你个锤子,阴阳有别,夺舍害人害己,天道不容!” “你已是亡魂,早日进入阴曹投胎才是正道,否则天诛地灭!” “谁害你,我会给你报仇,其他的,少了他妈把账算我头上!” 我咬着牙,狞声说道。 因果一事,太过于玄妙。 可泥人也有三分火,凭什么我啥都没做,一切都要算在我头上。 就因为,我救下林沅? 那也太没道理! 我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有种说不出的憋屈感。 我锁喉的力量骤然加大,林沅身上篆文亮起,身体变得滚烫。 一种恐怖的力量,朝我身体袭来,让我有种撕裂灵魂的痛苦。 可我被那股怒气裹挟,再痛,我也觉得无所谓了。 直接对着林沅额头,把那张命气符纸贴了上去。 “别忘了,弱肉强食也是天道,也是因果!今天我要你死,你就得死!” 啪! 命气符纸贴在林沅印堂处瞬间,她身体僵在原地。 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鞭子声。 很明显,我这边得手,姜老头开始打鬼了! ------------ 第130章 冥河 啪!啪!.. 软鞭抽动空气的破风声,不断传来。 我余光瞥见,姜老头站在远处,身形开始动了起来。 他的身形移动速度,开始极为缓慢。 一停一顿,像是刚刚起势。 紧接着,就看见他嘴唇嗫嚅,嗓子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一句句唱词,很快传了过来。 “北斗七星悬上空,光照九幽通玄冲。” “真君显灵护我身,收摄阴魂灭形真。” “六甲六丁制五兵,何神不伏,何鬼敢当?” “敕令出此地,万神皆奉迎。” “急急如律令!” 姜老头的声音拉的尖细悠长,但声音蕴含的气势,如山如海,磅礴浩荡。 有种倾天而来的浩然之气,降临此地。 紧接着,走步声踩着地面不断响起。 姜老头的身影越来越快,一改之前缓慢的步伐,每走七步,身影就更快一分。 他手中抽动鞭子,破空声不断,脚下呼啸生风,几乎化为残影。 隐约间,我瞧见他身旁似乎出现许多人影,将他围拢其中。 颇有种千军万马的气势在身。 我心跳的很快,忍不住看向被我锁喉的林沅。 此刻,命气符纸就在她印堂上。 能否将夺舍的女鬼驱赶离身,就在此一举! 与此同时,姜老头抽动最后一鞭。 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山洞。 下一瞬,一股扑面而来的气旋从他身上爆发,不断向四面八方蔓延。 地上卷起灰尘,直到冲击至石台,我顿时感受到一股浩荡力量席卷而来。 这股力量钻进我身体里,暖流顷刻间向四肢百骸蔓延。 几乎瞬息,就把我身体里的阴煞之气驱散彻底。 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就在我心中升腾一丝喜悦心情时。 怀里的林沅,身体抽搐动静越来越大,像是羊癫疯似的! 我低头一看,她仰倒在我怀里,整张脸皱成一团,看上去无比痛苦。 眼角血泪流淌更多了! 似乎注意到石台上的动静,姜老头踩着步子更是疾步而来。 他冷冷看了一眼林沅,沙哑声音道:“打鬼咒一出,这都不走,你心里到底有多大怨气?” 像是听见姜老头的质问,林沅眼珠子翻动,直勾勾盯着他。 血红的眼珠子透着无尽的怨毒。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林沅突然发出不甘的怒吼,凄厉无比。 隐约间,我看见她的脸上,模糊另一张脸。 同样的绝色,却带着不甘和悲切,婉转哭泣,让人看一眼都我见犹怜。 我瞳孔一缩,心里明白这是‘双生移魂’下,藏在林沅体内的女鬼! “为什么?”姜老头幽幽一叹,“世间人,只求因果报应,可生死之祸乃天道命数。这话,你不该问我,该问天道。” 林沅发出呜呜的哭声,血泪直流,那种不甘,让人很是动容。 我抿着嘴,心跳落了半拍。 双生子,同样的出生,却是生与死的命运。 “记住,天道无情,莫要做无谓挣扎,生有来路,去有归途,才是正道!” 姜老头凛声说道。 伸手覆盖上林沅双眼,将她眼睛遮住。 很快,那张模糊哭泣的脸,逐渐消失。 林沅更是猛地一颤,然后又缓缓睁开眼。 此时,她的眼神开始聚焦,看见我后,神情无比慌乱,惊恐。 她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山洞外传来剧烈的雷声轰鸣。 紧接着,发出巨大的动静,连带山洞都猛地一震。 头顶落下不少碎石,砸落在我们脚边。 姜老头脸色一变,说:“快!孙家在引动风水大阵,下面快撑不住了!” 我一听,面色骤变。 直接掀起棺椁盖子,说道:“林沅,来不及解释太多,我们先进棺,需要你开启这道封印。” 说完,我将林沅拉了过来,向她示意棺中。 我们对视一眼,她的神情从慌乱惶恐,变得坚毅起来。 林沅当即翻身,进入棺椁。 我也看了姜老头一眼,微微颔首,便钻了进去。 很快,头顶的棺椁严丝合缝闭合。 我知道,现在才是能否逆转局势的关键所在! 一进入棺椁,眼前已经完全黑暗。 虽说空间狭小封闭,但似乎在暗处有孔洞,棺内没有丝毫异味儿,空气还算流通。 此刻,我贴着棺椁一边侧躺着。 胳膊紧挨着林沅,触感冰凉柔软,鼻尖还有淡淡的幽香传来。 四周安静无比,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林沅的呼吸声。 我们俩人谁都没说话,安静的仿佛氛围凝固住。 一来,孤男寡女贴近相处,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二来,对于棺椁的一切,都不甚熟悉,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恐惧。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我心里,比起林沅更有多一分的心思。 林沅是枯冢村血脉,亦是守护秘密的关键人物。 她进入棺椁,天经地义。 但是我呢? 姜老头让我一同进入,这目的又是为何? 我心里没有一点把握。 尤其,他说一旦我选择不甘于平庸,愿意修习阴术。 就必然会介入枯冢村的因果,躲不开逃不掉。 至于结果如何...听那口气,自然危险至极! 眼下,他又吩咐我同林沅一起进入棺椁,开启封印的龙脉之气。 我想,肯定是和这因果有关。 所以我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面对一切。 思索间,身旁的林沅已经有了动静。 她突然发出呜呜的抽泣声,像是在低声哭泣。 那声音,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我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驱离女鬼时,她也同样在恸哭,十分怨恨命运的不公。 此刻,林沅同样哭泣,我心里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 我刚想开口询问什么,突然,眼前一黑。 一股强烈的困意涌上脑海,让我莫名有种眩晕感。 紧接着,我突然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睁眼,我发现眼前透着迷蒙的微光。 而我整个人,置身在一道浅浅的河流中。 脚底传来阴冷的感觉,水流滑过,带着一丝凉爽。 我刚想打量四周,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前开始走着。 河水看着不见底,实则很浅,只到我脚脖子那里。 “我”身体就这么不断走着。 很快,周围的景色开始不断变化,也有一些人,从河岸上走了进来。 他们有人提灯,有人点蜡,带着一丝光明,在河中漫步。 我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惊惶,不断直视前方,想要弄清楚我到底身处何处。 但一路走着,除了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根本没有其他特别的。 我想开口询问,但身体不受控制,除了视角固定在这具身体上,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布满整个河道。 就在这时,人群都驻足在原地。 我抬头朝前方望去。 远处河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 那闪动的水花,像一只巨眼,生长在河面上,注视着来往的一切。 巨大的水流声激荡。 正吞吐着水波,不断卷入河道上的人影。 我盯着那旋涡,心里发毛,有种极为危险的感觉。 渐渐地,前面的人影不断卷入旋涡中。 我在后方,也跟着才能小步移动。 可很显然,按这段距离,迟早也会轮到我被吞入旋涡中。 我心中紧张无比,扫视周围人群,发现他们面色僵硬木然,眼中只有旋涡所在。 似乎一切目的,就是为了走进那旋涡。 同时,我也发现一个现象。 似乎手里有灯和蜡烛,带着光亮的人,会比其他人走的快些,目标更明确。 其他人,不仅有原地打转,甚至还有走不动道的,亦或方向错误。 总之,离旋涡总是迂回行动,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这时,我余光瞥见,身边有人提着一盏格外醒目的灯。 等人靠近,甚至速度超过我,赫然发现,那人不是林沅又是谁? 此时,林沅和其他人一样,像是失了心智,神色僵硬无比,只剩能移动的身体,随波逐流。 我心中大惊,她走动速度太快,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挤开人群,被那旋涡吞噬! 我心中一急,想要拉住她。 可是手臂没有丝毫反应,根本无法操控身体。 我的意识越来越焦急,内心更是疯狂呼喊着林沅,让她回来。 “回来!回来!别过去!!!” 许是我心中的呐喊太过激烈,突然,我感觉身体一热。 五感在刹那间,似乎全都回到身体。 再一看,我身上不知何时,亮起了神秘篆文。 而这道篆文,我太熟悉了,正是血煞尸衣的纹路。 我心里猛地打了个激灵! 我对付孙家少爷阴魂时,召出了尸衣上身。 可情况紧急,我忘了逼出煞气,取下尸衣。 也就是说,尸衣在我身上! 我想起姜老头的警告,一旦身穿尸衣超过三分钟,就会影响三魂七魄。 到时,恐怕我的肉身就要由尸衣掌控了! 可现在,尸衣在身上,似乎帮我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一时间,我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眼瞅着林沅离我越来越远,我箭步朝前一挤,靠近林沅扯住她胳膊。 “你别走啊!封印呢?解开没有!” 我焦急喝道。 没有比救人更大的事! 林沅木然回看我一眼,说:“封印...在冥河内...” 我一愣,怀疑自己幻听了。 冥河? 眼前这,难道是下阴后的冥河景象?! ------------ 第131章 还阳 前方漩涡,水流滚滚,席卷而动。 脚下的河水,幽暗无光,静静流淌。 诡异的河面,竟然是冥河? 我呆立当场,连拽着林沅的手都僵住了。 就在这时,前方漩涡发出的咆哮声响更大了。 林沅轻轻挣脱开我的拉扯,跟着人群缓慢踱步,继续向前走。 我愣了一下,赶紧跟随其后,寸步不离。 但我心中的震撼全然未消,忍不住思绪翻飞。 若这里真是下阴后,见到的冥河,那河里的这些人影,极有可能是阴魂! 此时,我已经重新掌控身体,开始印证心中猜想,仔细打量周围那些不断在河里行走的人。 他们脸上像升腾起了一层模糊的雾气,看不清五官。 只有手中的提灯和蜡烛明亮,格外显眼。 我想起做白事时,点起的长明灯或是白蜡,都有引魂轮回之意。 莫非下了阴间,阳间的那些白事供奉,就到了阴魂手里给他们引路? 不仅如此,河道上也有一些人影晃动,但他们行踪飘忽,有的能顺利走入河道,有的却渐渐偏离。 而那些远离的人影,手中没有任何亮光指引。 显然,这提灯或是蜡烛,能让这些阴魂找到冥河所在,不偏不倚的进入。 想到这,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老话说的好,生死轮回最怕回头和走错路。 白事流程繁琐复杂,忌讳还多,一切都是为了阴魂能走上轮回路。 那些河岸上的阴魂,怕是一步错,步步错,再也无法走到指定位置。 到时,只能在阳间飘荡,直到魂飞魄散。 想到那样的后果,我心中一阵心悸。 那这些走进冥河的阴魂,就是前去投胎。 随着不断靠近漩涡,林沅还是一脸木然的神情,不安的感觉不断从心底冒出。 最终,我终于忍不住了,再次扯住林沅,低声喝道: “再走下去就会被卷进漩涡,快停下!” 许是这一喝来的突然,林沅猛地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扭头看向我。 而她的神色也不再是那种僵硬木然,似乎回神了! 她一愣,看了看我,又扫视周围几眼,突然睁大眼睛捂住嘴巴,像是把嗓子眼的尖叫按了下去。 “这是哪儿?”她颤声问道。 我眼珠转了转,盯着她看了几眼,发现她神情灵动不少。 心里确认了一件事。 刚才那呆滞模样,恐怕是某种力量指引的下意识行为。 我只好把进了棺椁后发生的事,还有我的猜测,简单说了一遍。 林沅听后,一脸震惊和惶恐。 眼前这一切,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 但很快,她深呼吸一口气,眼神闪动看向我,似有回忆道:“你是说,这里是冥河,是我无意识时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看来她可能和我有一样的遭遇,刚进入冥河,无法操控身体。 以一种本能,驱使着身体行动,此时才完全恢复自主意识。 见我点头再次确认,林沅皱着眉头,继续道:“如果真如这般,我脑海一直有个声音,说了许多东西...并且不断在召唤我,我有种强烈的感应。” “说了什么?”我脸色一变,不自觉变得紧张起来。 顿了顿,她看向远处,声音变得空灵起来,说:“黄河九眼,快要镇不住了。” 我原本还淡定的面色,变得有些惊惶。 刹那间,也想明白了一切。 黄河九眼的传说,或许是真的! 汪强曾给我提起过,有关黄河九眼的传闻。 据说,黄河九眼直通幽冥,一些犯了极大罪孽的阴魂,能不经过阴曹清算,就能直接轮回投胎。 之前,那些话我是半信半疑,甚至不信居多。 但眼下,我们进入棺椁,通过玄妙的力量下阴来到冥河。 很有可能,就是来到‘九眼’附近! 只不过,是真正直通九幽之极的冥河九眼! 那一切也说得通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阴魂聚集在此,无外乎一个目的。 轮回投胎! 想到这,我看向林沅眼神更加忌惮了。 她受到神秘召唤,得知黄河九眼正在遭受恐怖危机。 里面的东西镇不住了! 可姜老头所言,枯冢村封印只有林沅血脉能够解开。 一旦解开封印,会不会和镇住的东西有所冲突。 这谁都不知道! 对于我们而言,现在就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可不等我开口,脚下的水流突然变的湍急起来,水声哗哗。 而周围的人影,更是加快脚步,朝前方的漩涡冲了过去。 那速度快的吓人,似乎稍微慢一点,就会出大事一样。 我赶紧朝前面看去。 这时,才发现远处的漩涡,已经有了巨大变化。 只见那吞吐不断的流水开始激荡,竟然掀起巨浪。 在卷入阴魂的同时,漩涡开始肉眼可见缩小。 我心里立刻明白过来。 若开启的‘九眼’在能让阴魂投胎,一旦关闭,就没机会了。 难怪身边的人影,不要命似的在奔跑。 晚一步,就是天壤之别。 随着阴魂疯狂起来。 几乎瞬息间,我和林沅一下被撞开。 只见她被周围的阴魂裹挟,直接涌向‘九眼’旋涡。 我心里大惊,连忙喊她。 可林沅脸色惊恐下,根本激荡不过这波涌动的阴魂,直接离我好几米远。 见势不妙,我咬牙跟上。 可密密麻麻的人影,阻隔了我的视线。 很快,我就看不见林沅的方向。 这下我心里更是慌乱不已。 林沅要是出意外,那一切功亏一篑!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担心林沅去处的同时。 更为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不断缩小的漩涡中,浮起一座金光闪闪的巨大棺材。 上面雕刻着极为华丽的装饰,仔细看去,竟然是两条吞吐玉珠的腾龙盘旋在侧。 我抬头望去,内心的震撼难以言喻。 同时,立刻猜到这副棺材的来历。 龙棺! 恐怕这就是枯冢村众人,守护多年的秘密! 棺椁通阴,直达冥河九眼。 龙棺镇河,下至九幽之极! 隐约间,我耳边传来咆哮般的一声嘶鸣。 好似神明的低语,壮阔浩瀚,激荡起无尽的波澜。 下一瞬,就见棺材上空有两条金龙虚影,盘旋而动,围着棺材嬉戏一颗光球。 我瞪大双眼,这景象,不是二龙戏珠吗? 那光球在龙影的环绕下,散发的亮光越发刺眼。 很快,升腾在高空中,如高悬的太阳一般,光芒无限。 此刻,整条幽暗的河流被照亮,映衬出金灿灿的黄色。 我看着脚下的金水,整个人僵在原地。 黄泉,黄泉。 远处的漩涡冥河‘九眼’吞吐水流,正如泉眼。 而这金色光芒映衬之下,河流一改幽暗,变得亮色惊人,金黄耀眼。 难怪都说下阴至黄泉,原来是这么来的! “龙棺现身,黄泉涌现...林沅能引动的那丝龙脉气运,到底在哪里?” 我的心忍不住沉了下去。 这一切景象,都超出我们的想象和预料。 更别说传说中的冥河九眼,和镇压九眼的龙棺同时出现在眼前。 难道,我们的命运就是被阴魂裹挟,一起坠入旋涡,前去投胎吗? 想到这,我几乎面如死灰。 这个结局我不接受! 就在这时,随着金光的泛滥投射。 那些河里的阴魂,脸上朦胧的雾气全都消散了。 此时,他们露出真容后,简直给人吓破胆。 有失去半张脸的,有脱了一层皮的,有火烤刀割的... 总之,万般死亡惨像,都在这里显现了。 沐浴这些金光后,阴魂身上渐渐裂开一条缝隙。 混杂血色的光芒,从他们身体中不断冒出。 同时,那些身体上的惨状开始修复。 一个个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见此一幕,我立刻闪过一个念头。 这些金光洗礼,很有可能在洗刷阴魂的罪孽。 一旦他们恢复原貌,便能顺利投胎,一切就说得通了。 眼瞅着,几乎瞬息间,龙棺出现,旋涡已经缩小一半。 怕是再过几息,就要消失了。 我找不到林沅,只能冲着前方的扎堆阴魂大喊。 “林沅,快想办法解开封印,要不是我们都得死!!!” 我竭力大吼,这声音她应该能听见。 与此同时,河里的阴魂仿佛也受到刺激。 竟然齐刷刷,一百八十度扭头,把目光全都投射向我。 无数惨死的面孔一齐对着我,那眼神,仿佛能给我生吞活剥。 饶是我经历了许多惊奇诡事,也被这一幕吓得一颤,心神受到难以想象的压迫。 而那些明显赶不上投胎的阴魂,似乎被我这一声大吼吸引,把注意力全都投射在我身上。 一些人停下脚步,竟然开始缓缓向我靠拢。 脸上,更是挂起诡异的笑容。 “好美味的阳气,是阳间来的...占了他,就可以还阳!” “还阳...还阳...” “我要投胎..让我活下去吧..” 渐渐地。 周围阴魂全都围拢朝我靠过来。 “草!这都什么鬼!” 我忍不住暗骂一声,心中骇然。 这群来不及投胎的阴魂,似乎看上了我! 要借着我的身体还阳! 眼前,简直前有狼后有虎,还没等林沅解开封印。 阴魂先找上我,想要了我命! ------------ 第132章 启棺 金光笼罩冥河,却在我身边激起轩然大波。 这些阴魂眼瞅着挤不进前方的漩涡,全都奔向我而来。 我僵在原地,扫视四周。 那些想要的还阳的阴魂,在金光洗礼下,露出原貌。 几乎是死的最惨的一批阴魂。 不是一半脑袋碎成渣子,就是身上挨着刀子,更有甚者,连人皮都没了,只剩血淋淋的身子。 他们身上全都冒着滚滚血色气息,看上去怨毒无比。 我的心砰砰直跳。 下一瞬,身边的空隙已经完全被填满。 无数阴魂,裹挟着怨气,冲了过来。 见状,我哪里肯束手就擒,任由他们摆布? 当即抡起一拳,狠狠砸在那半颗脑袋上。 砰! 刹那间,我手臂亮起篆文的微光,充满爆炸般的力量顺着拳头喷涌而出。 只见那凶神恶煞的阴魂,几乎瞬间四分五裂,化为一缕黑烟消失在眼前。 但同样,我明显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像是泄了一丝气。 那种飘忽感很难形容,就像突然变轻了,十分古怪。 可这时,我听见耳边传来排山倒海的狂浪尖叫,无比疯狂。 “阳气,功德!快,快,吃了他能洗刷罪孽,有个人样去阴曹投胎!” 怨毒的声音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闻言,我心猛地一沉。 难道下阴后,是在以生命为代价在消耗? 还有他们说的功德... 这似乎在阴魂眼中,是难以想象的硬通货! 我不知道他们要夺取阳气和功德如何享用,但从那贪婪渴望的眼神可以看出。 此刻的我,反击后暴露的力量,是他们眼中的唐僧肉。 是个鬼,都想来咬一口! “妈的!”我忍不住心中怒骂,爆了句粗口。 围着唐僧的可是貌美如花的女妖精,这群吓死人不偿命的阴魂算什么! 眼瞅着他们疯狂挤了过来,不断冒着怨气,朝我身上钻。 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冰窖,一种无法摆脱的阴冷感缠绕上来。 甚至,连思考都有些停滞,脑子懵懵的。 而周围的阴魂,更是不要命般再次涌了上来。 我看着那些扭曲、可怖的身影,惊骇的感觉不断从心底升起。 身体的反应,甚至比脑子还快。 求生的本能让我一拳又一拳,将涌来的阴魂轰碎。 几乎瞬间,我身上爆发出的恐怖力量,直接镇压了周围的阴魂。 拳劲之上,更是生出疾风,裹挟着微光,不断向外席卷。 那些想要从我身上夺取阳气和功德的阴魂,顷刻间,消失了大半。 我身边空出一道真空地带,与那些阴魂隔离开来。 而那股轻飘飘的感觉更明显了。 怕是用不了多久,身体就会被掏空,到时很有可能魂飞魄散。 我咬着牙,又朝前方望去。 林沅的身影彻底找不到,我快急疯了。 我一边镇压周身的阴魂,一边艰难踱步。 还朝前大喊道:“林沅,封印!封印快解开!撑不住就会魂飞魄散了!” 尸衣的篆文光芒越来越亮。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一旦这道光芒彻底亮了起来。 就是我身死魂消之时! 似乎听到我的求救。 前方,突然出现巨大的动静。 只见旋涡边缘地带,在一片阴魂被卷进去后,一道身影显了出来。 我看的分明,正是林沅! 她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忽的,举起右手。 掌心汩汩血流顺着胳膊流淌下来,染红了肩膀。 还有一些,滴落在脸上。 从我的角度看见她的侧脸,染了血红色,看上去有种妖艳邪煞的感觉。 随着鲜血流淌,正在缩小范围的漩涡突然像静止一般。 连周围的气息,都似乎凝固住了。 这时,我看见龙棺上方,那闪动的双龙虚影,开始绕着金色光球不断环绕。 像是嬉戏一般,速度越来越快。 紧接着,就看见光球像融化开来,流淌下一丝亮光,猛地射入林沅带血的手中。 下一瞬,金光把林沅完全覆盖。 她脸上不仅染着血,同时,沐浴着光芒。 妖冶和圣洁两种截然相反的姿态,在同一张脸上浮现。 给人心神无限的震撼。 我死死盯着眼前一幕,身边的阴魂更像是恐惧这缕泄出一丝的金光。 整个冥河内的阴魂,动都不敢动,直愣愣呆立在原地。 我看向远处,心头也直打鼓,紧张无比。 看这异动,显然是林沅的血脉引动了封印。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好是坏,对我而言完全是陌生的。 我屏住呼吸,紧张到有些眩晕。 就在这时,射入林沅身上的那道光芒,开始慢慢暗淡。 而旋涡中的龙棺突然抖动一瞬,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息波纹,向外荡漾开来。 瞬息间,冥河内那些摩肩擦踵,数量巨大的阴魂,在和波纹接触刹那,瞬间烟消云散。 我的耳边传来无数恐惧的嚎叫,那种绝望的声音,闻者心颤,比直面死亡还要可怕。 我立刻反应过来,这些阴魂怕是魂飞魄散了! 那道波纹转瞬而来,冲击在我的身体上。 刹那间,我身体表面的神秘篆文泛起血色光芒,煞气骤升。 波纹冲击在我身上,一股玄妙的力量涌动而至。 那股血色和金色顷刻间交融缠绕,开始无限碰撞。 下一瞬,就看见金色光芒瞬间压制了血煞气息。 但奇怪的是,我的身体并没有和其他阴魂一样,在冲击下消失。 反而沐浴后,那股惊人的弑杀之意,有着明显的缓解。 尸衣带来的负面影响,似乎被冲刷殆尽。 可不等我思索,眼前景象已经骤然大变。 冥河内的阴魂,悉数消失。 那颗悬浮在龙棺上的光球,也缓缓融入棺材。 林沅身形一颤,瘫倒在河水中。 我连忙冲过去,准备去接应她。 可就在这时,龙棺颤动一瞬,继续朝旋涡沉了下去。 眼瞅着,就要消失。 可让我措手不及的是,在旋涡的吸力下,林沅也被卷了进去,正在朝龙棺快速靠近。 而我脚下的河水开始猛涨,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下子从我脚脖子那里,涨的有半条腿高。 我心中骇然。 屋漏偏逢连夜雨,林沅眼看着雁北卷进漩涡,河水又突然暴涨,阻挡了我的行动。 再这么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心跳瞬间加快,更卖力的朝着林沅靠近。 没几步,河水已经到了我的胸口处。 我看了看前方距离,已经无法靠双腿奔跑。 旋即,我低头扎了个猛子,钻进水里。 一进入水中,我有种格外畅快的感觉。 仿佛整个人都活泛了,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我双腿一蹬,向着前方游去,水下的视线和在陆地上几乎无二。 我隐隐有种错觉,我对水下的适应能力,更上一层楼。 虽然摸不清变化从何而来,但眼下,肯定是好事。 我当即凝神,全力向前奋力游动。 水流划过我的身体,我感知道水下的一切动向。 敏锐的感觉,直接让我确定林沅的位置。 同时,旋涡的力量磅礴,我感应到最多三息,冥河九眼就会彻底消失。 也就是说,我只有这么多时间能拯救林沅。 我疯狂向前游去。 就在这时,我感受到水流又有惊人变化。 下意识向源头看去。 只见河底的沙石里,浮现出一具具骷髅的脸。 像是此地埋葬了无数的尸体,此刻全都出现在眼前。 见有活人游动,白骨伸出手,试图向上拽住我的双腿。 我清晰感受到它们引起的水流方向。 身体无意识开始闪动,每次都精准的避开白骨的偷袭。 那种感觉,仿佛身上有三万六千只眼睛,全方位盯着河里动静,才能敏锐避开一次又一次致命袭击。 我再次确定,对水域的掌控,似乎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 甚至有种,纵横四野的无上力量。 转瞬间,我靠着感应已经来到林沅身边。 而她手上还流淌着血,并且向外伸着,正触碰龙棺一角。 巨大的龙棺半截在漩涡里,半截在河里。 伴随着这股吸力,林沅很快就会被带入漩涡。 我一看,连忙伸出手,环抱着她的腰,紧紧将她向外拉扯。 吸力和我力量同时开始对抗。 但瞬息间,我就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那股力量无比恐怖,我有种蚍蜉撼树的无力。 见状,我尝试最后的努力,狠狠掐住林沅腰间软肉,试图将她唤醒。 “快点醒来,一起使劲儿啊!” 我心中疯狂呐喊。 拉扯一个意识昏迷的人,仿佛抱着死肉,根本使不上劲。 若是她能清醒一些,两人合力,总归是好一些。 这时,林沅身体微微晃动一下,猛地睁眼。 她缓缓扭头看向我,那目光,像是要把我灵魂看穿。 “河神下阴?”她扭头看向我,空灵的声音映入我的脑海。 我面色骤变。 眼前的林沅很陌生,那神情,绝不是她会有的神圣和沧桑感觉。 但很快,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谢谢你守护她,剩下的交给我,让我祝你一臂之力吧。” 林沅抿嘴淡淡微笑,那神情,看上去云淡风轻。 但我却感受到那种至高无上,掌控一切的无边气势。 我一愣,她明明嘴没动,声音哪里来的? 而这语气,更是有种俯瞰众生的意味,根本不像一个年轻女孩该有的! 而林沅不管不顾,直接拍开我抱住她的手。 身体朝前一蹿,主动伸手贴向龙棺! 咔哒。 让我头皮发麻的一声响动传来。 龙棺开启一道缝隙! ------------ 第133章 罪无可赦 龙棺的开启,我的心跳随之有种停止跳动的错觉。 那一刹那,我思绪几乎凝固住了。 不敢想象里面有什么! 更不敢猜测林沅为何能开启龙棺! 我视线落在前方,移不开眼。 只见那幽深的缝隙,伸出一只白骨手掌。 像是有所感应,径直找到林沅,轻轻贴了上去。 我几乎都要窒息了。 难道说龙棺中下葬的东西,要借着林沅出来了? 就在我思索间,两处相合的手掌开始冒出氤氲的光芒。 林沅身体完全笼罩在光芒中,似乎在透过手掌相碰的地方,传递着某种力量。 我定定看着,身体动弹不得。 但很快,那光芒盛放,覆盖在我的身上。 我身上尸衣的篆文骤亮,完全穿透我的身体。 原本血煞之气,在光芒笼罩下,消失殆尽。 转瞬间,变为耀眼的金色。 下一瞬,全都隐没进体内。 这股力量像是浪涌一般,不断向我四肢百骸蔓延。 灵台清明到了极致,有种坐忘无我的玄妙状态。 同时,受到尸衣影响,我心底滋生的那股难以抑制的凶戾杀意,随之消失。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永恒。 这种感觉让人完全忘记时间的流淌,仿佛定格在这一瞬间。 我目光落在身前不远处的林沅身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见她贴住白骨的手掌,直接抽出离开。 紧接着,白骨手掌也缩了回去。 龙棺合上了棺盖。 见状,林沅反手一推,看似轻巧但巨大的龙棺却开始颤动。 忽的,隐没入漩涡中,彻底消失不见。 整条冥河也趋于平静。 这时,我才察觉时间流动,五感回归,彻底能掌控身体。 林沅扭头看向我,几乎瞬息间,就来到我身边。 她指尖点上我的印堂,光芒闪动一瞬。 我立刻眼前一花,所有景象开始倒退,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 隐约间,我听见林沅的声音传来:“...承天禀命之期...主执阴阳之柄...” 但很快变得幽远空灵,我再也听不真切。 轰隆隆!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我耳边传来闷声的轰响。 我心突突直跳,身体猛地打了个寒颤,一下醒了过来。 睁眼,便是无尽的黑暗。 我伸手向四周探了探。 林沅温软的身体,就在身侧。 我不自觉松了口气,看来是从冥河回来了。 还不等我喘几口气的功夫,上面合上的棺椁盖,一下被掀开。 姜老头露出那张满是褶子的脸,眼神已经满是疲惫。 可看见我睁着眼的瞬间,脸上不自觉浮现喜悦神色。 同时,还松了口气。 他也不多问,直接让我出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林沅也呻吟一声转醒。 我们不敢有任何耽误,立刻从棺椁里翻身出来。 只听见洞外的雷声轰隆更响。 姜老头也不自觉朝洞口方向望去,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惊呼和脚步飒踏的声音。 只见几道身影匆匆跑了进来。 定睛一看,正是祠堂内见过的圆寸汉子,和其他眼熟的村民。 而村长,正被他背着,满脸都是血。 “姜师傅,拦,拦不住了...人死了大半...”圆寸汉子咬着牙,喘息说道。 他见到姜老头的瞬间,眼泪也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仔细看去,圆寸汉子锁骨还有一道深刻见骨的抓痕,看上去也受伤不轻。 再一看,进入山洞的其他人,全都带伤。 可以说是一群残兵败将。 我心突突直跳。 虽然不知道凉亭附近,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可以想象,战况无比惨厉,枯冢村最后的火种也熄灭了! 哐当!哐当!.. 就在姜老头刚上前两步,想要探查村长和其他人伤势。 外面,铜锣的响声,催命般传了进来。 紧接着,就看见孙家那名年轻人和林方同出现在不远处。 他们身后,还有五具血煞僵尸。 林方同冷冷扫视一圈,忍不住嗤笑道:“我看你们还能朝哪里逃!” 话音刚落,孙家那名年轻人,目光炙热投射向棺椁所在。 “林先生,这就是你说的龙棺棺椁?果然不凡!” 林方同一怔,连忙收起狂妄,谄媚介绍道:“正是此处,林家世代守护的秘密,就是龙棺棺椁!” “孙琦少爷,这可事关北盟联合,到时候别忘了替我美言几句,好谋个差事。” 孙琦笑了笑,说:“若是能得到此物,我家执掌北盟指日可待,仅仅一个差事,能显出林先生之功?太小看我的诚意了!” 说完,他看向我们所有人,露出冷酷的笑容,居高临下道:“你们已经毫无退路可言,束手就擒,还能留你们轮回。” “不然,等我动手,不仅死无全尸,更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顿了顿,孙琦笑道:“就像刚才那些人一样,一人一根镇魂钉,人死灯灭魂消。”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甚至不把我们当人看的态度! “你个王八蛋!不仅掳走村里人,刨了我们村坟,还拿同胞炼僵,我就是舍得一身剐,也不会屈服!” “我不会让你如愿,你不得好死!” 圆寸汉子怒吼道,声声泣血。 而我也听得心头狂跳。 这孙琦所做之事,桩桩件件都是有损阴德,要遭天谴的。 就为了山洞里的棺椁,付出这么大代价,那背后所觊觎的利益,同样惊人! “呵呵,无知!” “你们这些人,身怀巨宝,却不知利用,真是暴殄天物。” “我有此物,自当受得上天庇佑,阴术大成,谁能让我魂飞魄散?只要我想,传说中白日飞升都有可能。” “至于天谴?那不过是你这种弱者,自欺欺人的说辞罢了!” 孙琦讥讽笑道,不断用言语刺激着在场所有人。 圆寸汉子和其他村民,喘着粗气,双目血红,恨意已经达到极致。 必将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而他们刚想冲上去,却被一只枯瘦的手掌紧紧抓住肩头,按在原地。 姜老头双眼微眯盯着孙琦,淡淡道:“年轻人,口气真大,孙镇野来了也不敢这般狂妄。” “倒是你,小小年纪沾了北盟明令禁止的移魂咒术,这可是大罪!” 闻言,孙琦脸色一变,像是被戳中痛处。 瞬间,眼神闪动着无尽的杀意。 “老不死的你是谁?敢在这里胡说,怕是不想活了!”孙琦冷声说道。 他虽嘴上否认,但我看的出来,这表情明显恼羞成怒。 难道说,他设下‘双生移魂咒’比炼僵还可恶? 不然,何至于提起话头,就有这么大反应。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罪无可赦之人,自当以死谢罪!”姜老头冷声道。 “哈哈!就凭你们?” 话音落下,孙琦手中的铜锣再次响动。 血煞僵尸应声而动,直接向我们扑杀而来。 姜老头冷静倒退一步,来到我身边说道:“召出尸衣,和他斗上一斗,先拿他给你练手!” “师父你呢?” “林沅已经成功解开封印,剩下的交给我,你只需拦上他们片刻!” 我面色微变,当即挺身而出冲向迎面而来的血煞僵尸。 哗!哗!.. 僵尸摆动僵硬的身躯,速度却是极快。 空气中传来破空的呼啸风声,几乎瞬间而来。 我身上尸衣还未褪下,似乎感应到阴气来袭。 瞬间,肌肤上的篆文骤然大亮。 只是,那道血煞滚滚的光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金色耀眼的荧光。 刹那间,我身体仿佛生出无限的力量。 见一具血煞僵尸冲来,一拳砸向对方面门。 拳风呼啸带劲,冲击而至的刹那,一股阴冷的气息钻入我身体。 但很快,阴气很快被一股暖流冲散,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与此同时。 我的一拳已经砸向眼前的僵尸。 只听身前传来咔嚓一声。 僵尸原本坚硬的筋骨,瞬间碎裂。 我身上篆文大亮,更是激起我的杀心,又是一拳轰击而至。 这次,那僵尸木然的面庞直接塌陷,被我彻底砸了粉碎。 我心里一惊! 对于此刻肉身带来的力量,简直感到惊骇! 这一拳,并没有用上巨大的力气。 至少我可以肯定,搁在平时,只有血煞僵尸捏碎我的份儿。 可如此轻易砸碎血煞僵尸的筋骨,显然是尸衣带来的力量! 不仅如此,这股力量似乎变得更强大了! “难道是下阴一趟,林沅解开的封印,对我影响?” 想到这,我的心砰砰直跳。 难怪姜老头说让我拿僵尸练练手,看来他早就猜到。 我这一天,不成功便成仁。 一旦能活着回来,定会有巨大的好处。 其中之一,就是这股先显现在尸衣上的力量! 心里有底后,我更是出拳如风。 几乎照面,就是砸烂一具僵尸的脸。 让人闻风丧胆的血煞僵尸,此刻竟然如白纸一般不堪一击。 接连在我手中倒下。 瞬息间,我硬生生把嚣张无比的孙琦吓得呆立当场,一脸不可置信看着我。 “怎么会这么轻易破了血煞僵尸的肉身...”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眼看两具僵尸倒下,孙琦已经状若疯狂,喃喃不停惊吼着。 ------------ 第134章 天谴 随着血煞僵尸被我砸碎,孙琦不仅神色疯狂。 身上更是出现难以想象的变化。 他眼眶明显开始变得青黑,脸颊也凹陷,整张英俊年轻的脸,变得惨白。 失去血色后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我心里立刻明白过来。 这些阴术炼制而成的血煞僵尸,和孙琦有着莫大关联。 一荣俱荣不一定,但一损俱损多半是真的! 两具僵尸彻底被制服,孙琦也遭受到反噬。 我死死盯着孙琦,眼神冷酷无比:“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你说的一切,都将报应自己身上。” “不入轮回?魂飞魄散?镇尸钉,我也有!” 我指缝中,把那枚姜老头送的‘厚礼’拿了出来。 当着孙琦的面晃了晃。 他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镇僵破魂的利器,都是拿凶尸怨气养出来的,你们说我要遭天谴,我看你们同样罪大恶极!” 孙琦指向我,义正词严说道。 听到这,我反而嗤笑出声,说:“我算明白了,你怀疑我的‘镇尸钉’来路不正,看来是以己度人,你的一切都是作恶所得!” “仗着有人撑腰,用阴术做出如此歹毒之事。” “天若不收你,我来收!” 话音落下,我脚下步子迈动,卷起一阵疾风。 孙琦还未反应过来,我已经冲向距离最近的一具血煞僵尸。 见状,孙琦已经反应过来,他脸色骇然看向我,道:“你敢拿‘镇尸钉’对付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心中冷笑一声。 他反应倒是快,自从察觉僵尸和孙琦有着莫大联系。 我自然要拿出最狠绝的手段对付他! 不仅是肉体上碾碎僵尸,‘镇尸钉’更是能从三魂七魄给他致命一击。 孙琦比谁都清楚,魂飞魄散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 这种手段,一旦用来他身上,他也怕了! 唰!唰!.. 说时迟那时快,我已经疾步来到血煞僵尸身前。 轰然一拳砸向僵尸面部。 臂膀上的篆文骤亮,如有龙吟一般升腾劲风。 砸的筋骨奇硬无比的血煞僵尸,面部碎裂,直接流出黑黢黢的污水。 而这还没完,我手中的‘镇尸钉’更是狠狠扎入僵尸印堂。 嗤! 血煞僵尸眼珠子朝上一翻,双目漆黑褪去,口鼻中冒出一缕灰气。 “啊!啊啊啊!” 紧接着,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孙琦抱着头,痛苦的蹲了下来,浑身忍不住开始痉挛。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心中确实无限畅快。 这一击,虽不致命,但伤及魂魄的痛苦,比死还难受! 他简直罪有应得! “孙少爷,你没事吧!”林方同也愣住了,连忙扶起孙琦。 此时,孙琦本就灰败死气的脸上更是惨状丛生。 七窍流出污血,看上去极为可怖,明显也遭受了重创。 他眼珠子布满血丝,怨毒的朝我看了过来,说:“好手段,好功夫!没想到枯冢村还能请来这么强大的帮手。” “我孙琦,今天认栽了!” “但你们记住,只要我不死,迟早会查出你们的身份!” “等着吧!渭北孙家,和你们势不两立!” 孙琦咬着牙,猛地站起身。 他直接将手指伸入嘴里,咬破后流出鲜血,便开始在随身的铜锣上开始比划。 紧接着,他屈指一弹,铜锣发出一声怪异的响动。 剩下的两具僵尸,齐齐扭头,直勾勾盯着我。 同时,周身散发出一缕缕黑气。 那模样,看着更骇人了! 而孙琦看向林方同,冷声一喝,道:“走!” 话音落下,血煞僵尸扑向我。 孙琦和林方同拔腿就朝洞外跑。 这是要逃! 见状,圆寸汉子等人也急了。 在身后不断怒骂,没想到对方这么审时度势。 看出不对劲,绝不恋战,保命为上! 可如此一来,孙琦逃跑,虽说是铩羽而归。 但只要他回到家族,定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而圆寸汉子和其他村民受了伤,根本无力追赶。 我又被两具暴起的血煞僵尸拦住去路。 眼看着,孙琦和林方同就这样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了! 我心有不甘,下意识回头朝姜老头望去。 想看他有何办法阻止一切。 但此刻,他竟然还在临场画作符纸。 看模样,似乎是用林沅指尖挤出的精血当做原料。 我心中急的要命。 再这样下去,符箓画好,孙琦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可不等我细想,两具血煞僵尸已经围攻而至。 他们身上裹挟阵阵阴风,同时,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不断钻进鼻腔内,冲向脑门有种眩晕感。 旋即,更是让人眼冒金星,迷离感不断从心底升起。 我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说这股阴风,还有影响人神志的力量? 我意识到不对,猛地咬破舌尖。 疼痛和那口阳气弥漫而出,这才驱散了身体的不适。 而此时,两具僵尸已经近在咫尺。 同时伸出双手,布满黑紫色尸毒的尖锐指甲,刺向我脖颈。 嗤! 我侧过身,堪堪避过一击。 下一瞬,直接举起‘镇尸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僵尸的印堂处。 扑哧一声。 一道污血溅射而出,散发出浓郁的腐臭味。 僵尸的眼珠子动了动,想看我,那股怨毒褪去, 反而有种释然的感觉。 砰的一声,直接倒地,狠狠砸在了地上。 而这具血煞僵尸,明显速度比之前更快,身体上甚至有惊人的变化。 孙琦为了逃跑,怕是召出了更强大的力量。 而与我猜想的几乎无异,这具被镇住的血煞僵尸,竟然肉眼可见身体开始腐败。 眨眼间,就化为一滩黑水,滚滚黑气冒了出来。 在山洞中,一阵微风的吹拂下,飘散至我身后。 我感到熏晕,而圆寸汉子几人,直接喷涌出一口鲜血。 血迹里透着黑色。 那模样,像是中了毒,一下丧失了行动力! “草!孙琦这王八蛋,竟然在尸体里下毒,这下全完了!” 圆寸汉子爬起身,虚弱骂道。 显然,血煞僵尸在他的操纵下,拼命阻止我们前去追杀他们。 为自己留下逃命的空间! 我目光一凝,再次看向另一具僵尸。 根本不带犹豫,匕首挥动下,直接朝着僵尸心口划去。 裹挟尸衣恐怖力量的一击,力透筋骨。 直接咔的一声。 匕首连肉带骨搅动进僵尸的身体。 而血煞僵尸锋利的指甲已经贴上我脖子的动脉。 我能感受到冰冷的触感还有恐怖的杀意。 但到底是尸衣力量更胜一筹。 我反手抽动匕首,僵尸心口冒出滚滚黑烟。 再次倒地化为一滩黑水。 此刻,孙琦带来的五具血煞僵尸已经被镇杀殆尽。 论战况,这是出乎意料的胜利。 可孙琦逃离此地,到底是留有祸患。 这人行事卑劣狠毒,一旦放虎归山,谁知道会迎来何等报复。 更别说他阴术手段高深,背后还有强大家族撑腰。 就在我担心不已时,姜老头突然抬头,指尖捏着一道符箓。 他看向我,似乎看出我的担忧,反而凛声说道:“还没结束,孙琦以为他逃得掉?” “我们追!” 说完,他招呼我一声,示意跟着他向洞外追去。 闻言,所有人都面露惊疑神色。 这还能追得上? 孙琦可不是吃素的,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他肯定也有后手。 虽说血煞僵尸全被歼灭,但谁晓得他会不会布下陷阱。 见我脚步僵在原地,半分未动,姜老头冷冷扫视过来。 那眼神,冷酷至极。 单是看我一眼,就让我回神,不敢胡思乱想,连忙和他一道向外走去。 而圆寸汉子和另一个马脸村民,眼中带着恨意紧随其后。 嘴里不断叫嚣,要孙琦偿命! 只有林沅和其他受重伤的村民留守山洞,原地等待。 很快,我们便加快脚步追赶过去。 此刻,山间不知为何泛起了浓雾。 身处其中,一阵阵阴寒冷意不断朝身上钻。 姜老头看了一眼,淡声道:“临走还要利用风水开阴路,迷惑我们。” “孙家教出的哪里是人?简直是恶鬼在人间!” 我一听,心里也是直突突。 阴阳有别。 活人一旦走上阴路,很容易失魂撞祟。 孙琦不惜代价用想借用阴路拦截追兵。 不仅艺高人胆大,更是显出他的心术已经歪到十八层地狱。 根本不顾别人死活! 姜老头只看了一眼,便将手中符箓完全露出。 上面,用鲜血刻画着神秘的纹路,在黑暗的林间竟然散发出氤氲的光芒。 下一瞬,就看见浓厚的雾气散开。 山路尽显在我们眼前。 我心中一惊。 这符箓上的力量,能驱散阴气,直接从根儿断了阴路的来源! 顿时,我心念急转,姜老头用林沅精血制作的符箓,是拥有解开封印力量的符箓。 至于威力如何,看他模样,似乎有极大的信心! 浓雾驱散后,姜老头更是加快脚步,速度简直和我这年轻小伙无异! 很快,我们就从山间道路,看到半山腰的凉亭。 而孙琦和林方同靠在路边,似乎已经无力支撑。 他们似乎听见响声,一齐抬头向上望了过来。 “怎么会,你们怎么会追过来?” 他突然面色一紧,惊骇道:“是你驱散了阴气,关闭了阴路?!” 姜老头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看着他。 紧接着,手腕一抖,那张符箓飞射而出。 这时,我听见头顶上空的天幕,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突然,山头划过电闪,照亮这个天空。 轰隆! 一道天雷不偏不倚砸在孙琦身上。 天谴,如约而至! ------------ 第135章 吐阳寿 轰隆隆! 雷声轰鸣,伴随着划破天际的亮光,降临在凉亭附近。 猛地爆炸开来,给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前一秒,孙琦还在凉亭旁,怨毒的望着我们。 可眼下,一具焦炭般的尸体,立在那里,宛如发黑的雕塑。 这雷击的威力,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说,这精准无误的天谴,是那道符纸引动的天罚力量? 能操纵天地之威,那也太过恐怖,谁人能敌! 思索间,天上压低的云层已经散去。 雷鸣电闪顷刻化为乌有,仿佛不曾存在。 而笼罩在枯冢村范围的那股极为压抑的气息,也随之消失。 姜老头紧盯山下的目光微微闪动,似乎在确认孙琦的情况。 莫约过了半分钟,他扭头看向我,说:“孙琦死了,你的尸衣也褪下吧,没有什么威胁了。” 我一听,不自觉松了口气,连忙应了一声。 紧接着,从随身的背包掏出存放黑狗血的瓦罐,滴了几滴在手心。 一阵阴寒之意窜出身体,煞气被逼了出来,尸衣也随着脱落。 而那尸衣篆文闪动一瞬又消失,我再次确认,血色的篆文有了惊人的变化,散发着从未有过的金色光芒。 看来下了一趟冥河,经历的一切不是幻觉或是梦境。 那龙棺内的力量洗礼,似乎真出现在我们身上。 不仅林沅血脉解开了封印,连我也得到了莫大好处。 至于具体是什么变化,姜老头肯定知晓一二。 他才是一切的主谋! 见尸衣褪下,姜老头这才踱步而下,朝凉亭走去。 靠近后,一股烧焦的烤肉臭味传来。 孙琦已经完全没了人形,身体冒着黑烟,皮肉炸裂,身下一滩不知名的血污。 还有受到电击后,体内秽物流出,散发让人掩鼻的恶臭。 姜老头双眼微眯盯着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冷酷。 “杀人,刨坟,炼僵,坏事做尽,还敢用风水之术聚气,妄图用正法雷力冲破封印。” “可没想到,正是你引来的风水之气,被我利用,降下天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孙琦,孙家有你这样的后人真是辱没了祖宗!” 这些话,如雷击一般,轰击在我心上。 看来刚才天空中引动的雷鸣电闪,是准备来对付我们的。 若是没有我和林沅下阴解开封印,获得那股力量,让姜老头绘制那张逆转局面的符箓。 怕是受到雷击的,就是我们了! 阴术斗法,远比我想象的更惊险。 想到这,我忍不住一阵后怕。 还好险胜孙琦! 这时,姜老头朝我看了过来,沉着嗓音说:“拿‘镇尸钉’,扎入孙琦印堂,让他魂飞魄散。” “这人,绝不能留!” 我忍不住啧了一声,冷笑道:“之前他还无比嚣张,口口声声要让我们魂飞魄散,没想到这下轮到他自己,当真是天道好轮回,该死!” 姜老头忽的沉默。 一改冷酷神情,缓缓闭上眼,轻声说:“我们虽然活着,可多少人因他的恶行魂飞魄散。” “一世投胎为人不易,修习阴术接触阴魂更深知其中艰难,但他却如此践踏生命,其心可诛,其罪难恕!” “他死了,给我们所有人警醒,心术不正者利用阴术,将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祸患!” 说到这,姜老头浑浊的眸子突然泛起锋锐目光,直勾勾看向我。 那神情,无比凝重。 我被这肃然的目光,盯的脊背发凉。 我刚因孙琦的死,而雀跃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身体也僵硬。 凉亭周围,还有阻拦孙琦而死的村民尸体。 我突然意识到,瞬息间经历这么多人死亡,反而下意识忽略了这件事的沉痛。 甚至,不自觉滋生胜者为王,掌控一切的畅快。 我喉结滚动,看向姜老头,无数话语哽在喉咙,“师父...我...” “我知道你刚接触这些力量,心里是激动的,会觉得异于常人,很是厉害。” “可一旦陷入这种凌驾众生的快感当中,还能将众生平等看待,珍视这些生命吗?” “不知不觉,便做了有违天道伦常的恶事!” 说到这,我身上的冷汗已经浸透衣衫。 姜老头从我几句言语,就看出我心境的变化。 这些提点,如醍醐灌顶,一下将我惊醒。 从小跟着我爹,见他捞尸上岸,送人入土为安,学到的都是让死者“有始有终”。 他教我善良,更教我死亡并不是终点,直至阴曹投胎才是归途。 至于阴术,全凭阴差阳错和姜老头结识,被他看重,才会得到难以想象的力量。 这些力量,甚至能镇压阴魂和僵尸,极为恐怖。 我心中不免滋生难以抑制的狂妄。 可现在我才反应过来,这些心态极其危险! 稍有不慎,就会利用阴术,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这些事,在阳间不显,也许没有人知道,但天道在上,一切因果都记录在册。 指不定哪天就被天收了! 孙琦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清楚一切,我眼神闪动,看向姜老头,承认自己的心态的变化。 姜老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这才缓和,说:“我引你走上这条路,只希望你好,一旦走错路,万劫不复,切记守住本心!” “我明白了,要不是师父提醒,我只会心生怨恨,想把敌人早早了结的好,手段怕是越来越激烈。”我诚恳说道。 姜老头笑了笑,说:“你能明白其中道理,我心甚慰,千水啊,你是好孩子。” “但有一点,像孙琦这种恶贯满盈之人,只管诛杀。” “你,来动手!这份阴德,是你自己挣来的。” “阴德?亲手让他魂飞魄散,能有阴德加身?”我不解问道。 想起问米时,颜米婆瞧不上我,嫌我是生瓜蛋子,身上没有积攒阴德。 倒是提起我爹,说他是阴德加身的好人。 我爹一辈子确实没有做什么坏事,我能理解。 但此刻,诛灭孙琦三魂七魄,也能积攒阴德,倒让我有些好奇了。 姜老头冷冷看向地上焦黑的尸体,说:“他犯下罪孽,即使去阴曹受审,也是下地狱的货色。” “你若直接动手,倒是省去阴差许多麻烦事,这份功劳会记在功德簿上,自然算你一份功德。” “至于其中妙用,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等你修习阴术,便能感知更深。” 我连忙点头。 看来这是件好事,谁动手,阴德归谁。 姜老头完全把功劳让给我了。 我也不再多问,直接拿出‘镇尸钉’,在姜老头的指点下,开始动手。 按姜老头所言,孙琦乃大家族嫡亲血脉,家里定会有些手段引魂、通灵。 哪怕他身死,只要三魂七魄不散,都有方法能查到我们身上。 于是,斩草除根必不可少。 ‘镇尸钉’插入孙琦印堂,直接灭了魂魄所在。 紧接着,又用极为狠厉的手段,把‘镇尸钉’插入他的灵台,给他点了天灯。 如此一来,三魂七魄彻底消散,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等天灯熄灭,这具焦黑的尸体缓缓冒出一阵青烟,随风消散在空中。 我们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呻吟。 定睛一看,受到雷击波及,受伤不轻的林方同在低声哀嚎,似乎清醒了过来。 圆寸汉子看了一眼,便向我借了匕首。 对着林方同的身体,狠狠扎了几刀。 “背叛者,当以三刀六洞极刑!” “林方同,这只是开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几刀下去,林方同浑身沐浴血迹,但这刀伤把握的很精准。 放血,但不致死。 看来还有更惨烈的刑法等着林方同,而这,就是枯冢村内部的事了。 姜老头扫视一眼,对着圆寸汉子说:“这里死了太多人,加上风水大阵异动,很容易惊尸,你们留下来处理一下,我先返回闪动去和村长碰个头。” 之后,姜老头交代几句,便领着我再次上山。 路上,他走的很慢,像是耗尽力气,再也没有追击孙琦时的骁勇。 就在快要到达山洞门口时,姜老头弯下腰,剧烈咳嗽,再次呕出几块血污连连的肉块。 散发着尸臭的气味,想不注意都难。 我再也忍不住,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师父,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吐出血肉?” 姜老头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忽然问道:“你听说过圣人寿数吗?” 我一愣,连忙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过。 “圣人寿数,是说孔孟先圣,死于七十三和八十四,一般人难以活过这两道坎。” “在民间,则有‘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到’的说法,就是由此而来。” “我今年八十三,很多年前,有人曾给我算过,八十四就是我的死期。” 我连忙摇头说不可能,并打断他的话,安慰他人家算的不准! 照这么说,姜老头只剩一年寿命! 我完全不能接受! 可姜老头幽幽叹了口气,无奈笑了笑,似乎我的安慰只是小孩子的戏言。 他看向地上的血肉,定了定神,才缓缓开口道: “你问这血肉是什么,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 “这是我吐出的阳寿。” ------------ 第136章 化龙 “阳...阳寿?”我心中一惊,忍不住看向那滩散发恶臭的血肉。 我能感觉到,姜老头的气息,随着咳出这些东西变得虚弱。 猜测他得了重病,或是受到阴术影响所致。 但说起这些血肉,是人的阳寿,瞬间给我心灵带来难以想象的震撼和压迫。 阳寿? 能如此具象化? 山间一阵风吹来,我感到浑身发冷,心里也凉透了。 同时,还有些不可思议。 我一脸惊疑看向姜老头,说:”师父,谁说八十四就一定该死?在农村,我见过许多活到九十,一百岁的老人,城里就更不用说了!” “不知道是谁给你算命,但有些话当不得真,咱们忙完了赶紧去省城医院看看再说!” 见我焦急万分,姜老头倒是云淡风轻笑了笑,说:“若是论天生命数,我寿命自然不止于此,只是沾染了太多因果,是天要收我。” “吐出来阳寿,就是我本该活到头的寿命,八十四岁还是上天怜我才有的寿数,这些我早有心理准备。” 我一听,忍不住鼻腔发酸,一股难以抑制的伤心涌上心头。 我爹刚走不足月余,姜老头收我入门,待我也是极好。 现在,和我说他只有一年活头儿,已经在倒计时等待死亡。 任谁听了都觉得无法接受,深感悲伤! 姜老头拍了拍我,反而安慰起我来,说:“你也别太担心,我大半截身子入土,却在生命倒计时,能收你为徒,衣钵有人传承,已经甚是欣慰。” “另一点,我这‘吐阳寿’的鬼症,也不是无药可医,甚至还意外发现些医治线索。” 我脑子原本乱哄哄的,听见姜老头说起有转机,眼睛顿时一亮。 “那太好了!”我神色刚激动几分,但见姜老头并没有太过开心,又小心翼翼继续道,“那如何医治?若是有线索,徒弟我赴汤蹈火也要把师父你治好!” 我把胸脯拍的嘭嘭响,有这份心,姜老头笑得脸上褶子更深。 缓了缓,他才敛去笑容道:“那丝线索,就在孙琦身上!” “他能使出‘双生移魂咒’,定和一个叫石劲风的人教习有关,这人是受整个北盟和南门共同通缉,实乃万恶之首。” “当年,他身上被下了重咒,要想活着,得靠鬼医续命。” “孙琦能使出此咒术,说明他还活在世上,而他活着,身边必有鬼医跟随。” “‘吐阳寿’的鬼症,若说可医,天底下也只有鬼医能有法子瞒过天道,我也就有救。” 说到这,我算是听明白了。 只要找到鬼医,便能医治姜老头身上的病症。 只是,这鬼医似乎数量稀少,并且还被恶人牵绊。 想要找到鬼医,恐怕要从这个叫石劲风的身上下手。 我目光坚毅看向姜老头,说:“只要有线索,就有希望,还有一年,无论如何我都会为师父尽一份心力!” 我不敢说一定能找到石劲风或是鬼医。 但希望比黄金还珍贵,总不能看着姜老头等死什么都不做吧! 姜老头反而很洒脱,让我不用太挂心,便不再多言抬脚朝山洞走去。 就下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些朝着洞内跪拜的精怪野兽尸体,全都消失了。 我心头一凛,生怕出了幺蛾子,连忙询问这怪像是不是出了问题。 姜老头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告诉我,山野精怪修炼,比人更艰难。 它们感应到山洞内棺椁封印的那道气息,想要借运修炼,但承受不住那道力量,才死在洞外。 如今,那道力量已经回归本源。 精怪的子孙后代,也就伺机而动,把尸体拖走了。 我这才明白,那些精怪都是有些修为的,只是贪心不足,被不能掌控的力量反噬,才功亏一篑。 不过,这也算给我提了醒。 再遇到一些动物,也不能小看,指不定就是成精的邪物,比人还难缠。 进入山洞后,我们很快来到棺椁附近。 林沅正蹲在地上照顾一位村民。 见我们回来,她脸上立刻浮现喜色。 紧接着,她又指向地面躺着的那些村民,紧张不已。 “他们好像中毒了,刚才出现幻觉一直在哀嚎,这会儿又昏了过去。” 林沅把我们走后,洞内发生的事情很快说了一遍。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猜测出缘由。 村民多半是血煞僵尸所伤,那可是携带尸毒的玩意。 若不能及时拔除尸毒,怕是性命不保。 姜老头皱着眉,吩咐我把带的糯米拿出来,越多越好。 很快,我捧着糯米跟在姜老头身后。 先用狗血擦拭伤口,那些村民原本溃烂的伤口,裂开的更深,流出大量鲜血,我看着都心颤。 生怕他们还没拔毒,先失血过多死了。 但肉眼可见,乌黑的血迹变得鲜红,直到那股尸臭消失,姜老头让我把糯米覆盖在伤口上。 神奇的是,血迹很快止住,白色的糯米也变成灰色。 就这样,一圈倒地的村民被拔去尸毒后,脸色也红润起来,看样子脱离了致命危险。 这时,姜老头才缓缓走向村长。 此刻,村长气息已经变得微弱,看样子没中尸毒,但只吊着一口气,看上去快不行了。 姜老头眼神透出一丝悲伤,说:“老林,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村长躺在地上,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一条缝,嘴唇嗫嚅,发出嘶哑的声音。 看样子,是听见了,但已经说不出任何完整的话。 村长似乎看见姜老头所在位置,指了指棺椁,又指了指林沅。 两个动作,缓慢但坚定。 我没看出何意,但能感受到那种决绝。 好似在向姜老头托付什么。 而姜老头眉头紧皱,似乎瞬间就明白他的用意,问道:“你是要进入棺椁,让我带林沅走?” 村长点点头。 忽的,姜老头沉默,眼神闪动少见的悲色。 缓了几息,他才继续开口:“封印解除,那道力量随着人走,没必要守在村子,棺椁也只是死物罢了。” 村长似乎用尽全力,才勉强开口,吐出模糊不清的音节,说:“封...封村,我守在...棺里,镇住枯冢村因果。不能让,孙家,察觉...” “那可是...渭北,孙家!” 村长抬着下巴,瘦弱不堪的身体,像是如临大敌崩的挺直。 我在一旁心里莫名感到有些不安。 渭北孙家,自然是孙琦家族,有那么可怕吗? 而姜老头和村长对视,那抹决然神色再次闪动。 姜老头叹了口气,说:“明白了,村里的人我会照顾好,你放心。” 说完,他走向村长,又掏出竹哨将那小青蛇唤了出来。 匍匐在地的小青蛇,迅速滑动至村长脖子旁,猛地咬了上去。 刹那间,一汩鲜血涌了出来。 我大惊失色,这小青蛇给我祛过煞气,顶多把指尖咬破。 可眼下,显然是咬破了动脉! 我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姜老头招手,又唤来林沅。 林沅面色无比紧张,身体也僵硬,动作很缓慢。 姜老头这才告诉她,要给村长喂一碗血。 利用她身上的那道力量,把自己炼成活尸,镇守村子。 林沅一听,吓得脸色惨白,但还是点头。 姜老头也不废话,直接让我拿匕首放血。 我吞了几下口水,这才回神。 很快,便割破林沅手腕,用瓶子装了鲜血。 林沅身形摇摇欲坠,我也看的心惊胆战,生怕出什么意外。 但很快,血放得差不多后,姜老头就拿来一些粉末,涂抹在林沅手腕上瞬间止血。 同时,还给她喂了一枚药丸,脸色这才恢复。 那些鲜血,姜老头喂给村长。 紧接着,就让我把村长抱进棺椁。 临近棺椁刹那,村长仿佛回光返照,浑浊的眸子闪动一瞬精光,对着姜老头郑重点头,“谢谢...” 姜老头微微颔首。 等我封棺完毕,姜老头猛地转身,不忍看向棺椁。 缓了半分钟,他眼睛通红走了过来,直接割破手指,以精血为墨,在棺椁表面刻画篆文。 我眼皮微跳,有种悲凉涌上心头。 亲眼看着朋友化为活尸,日后再难相见。 痛苦不自觉在心间蔓延。 莫约一刻后,那些拔了尸毒的村民也渐渐转醒。 姜老头也完成最后的仪式。 瞬间,山洞平地卷起狂风,一阵恐怖气息涌出洞外。 姜老头也把村长的遗愿告诉了在场众人,他们一听,就知道发生什么。 呜咽的哭声传了出来。 姜老头叹了口气,就领着我们离开。 路上,姜老头眼神还是很凝重。 我心头狂跳,有些不解,便直接问道:“师父,村长进入棺椁,是为了躲避孙家追查?他们真有那么厉害?” 姜老头看了我一眼,说:“比你想象的还厉害。” 我一怔,下意识问道:“和你比嘞?连龙棺的秘密都知晓,总是比他们还强吧。” 姜老头沉默一瞬,开口道:“若是年轻三十年,以我阳精充足,随意调用术法,和孙家人掰掰手腕不在话下。” “可如今,‘吐阳寿’鬼症在身,让我阳精俱散,连调用复杂阴术都还要进入蛇棺养阴气。” “我不怕他们,但终究是岁月如刀,我为鱼肉,如今任人宰割罢了。” 但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有种莫名的狂热从眼底涌了上来。 “倒是你,进入棺椁下阴,遇见龙棺得到那缕龙脉气运。”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千水,你未来不可限量,会比师父更有成就!” ------------ 第137章 六韬金箓 被姜老头这么一说,我的心也突突直跳。 回想起下阴,见到冥河还有龙棺的景象,我依旧能感受到那种震撼。 想到这,我忍不住用余光看向身边的林沅。 她才是和龙棺接触过的主角。 我受到余晖的笼罩,都受益无穷。 那林沅身上的变化,只会更惊人。 就在我思绪翻飞时,姜老头从腰间布袋拿出一册古籍。 “《六韬金箓》...”我接了过来,借着月光打量一眼,看清封皮上的字迹。 书册已经泛黄,边缘打卷,还有水渍干涸的痕迹。 看样子,是有人时常拿在手边翻动。 随意扫视一眼,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间心潮澎湃,又想不起来。 姜老头面色凝重,说:“我家学所传,皆在此书中。” “千水,你因意外体内生出阴煞之气,能这么短时间修习阴术,实属天意,这书我也就能放心传授于你。” “此时此刻,才算入了我姜氏一门,若是能再完成师门未尽之志,到时,我身上最后一门术法才能传授于你。” 我连忙躬身一礼,面色变得无比恭敬,“多谢师父!” 姜老头对我没的说,现在更是传授我压箱底的术法。 这才算是真正走上阴术一途。 我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刚想开口再问些什么,却见林沅在前方猛地驻足。 她一脸骇然扭头,指着前方说道:“村里好像有动静!” 此时,我们已经下山,不远就是进村的小路。 顺着林沅所指方向,只见村子有了难以想象的变化。 一些房屋倒塌,只剩围墙屹立在原地,断壁残垣显得凄凉。 更有一些,房梁屋顶闪动着火光,像是在燃烧。 而逼仄的村道上,一些人影僵硬着脚步,似乎在漫无目的的晃荡。 远远看去,数量还不少,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姜老头皱着眉头打量几眼,才缓缓开口,“无碍,这些应该是孙琦炼尸留下的后手,布置在村外伺机而动。” “他遭受天谴,这些有他气息的邪物,也被连带受到惩罚,波及在村里炸了些屋子。” “这些都是无辜的人,有枯冢村村民,有埋下的陈尸,还有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凶尸...” 我一听,脸色大变,问道:“他们不会害人吧?这么多僵尸,一般人可对付不了。” 姜老头沉默一瞬,才说:“老林化为活尸守棺封村,到时候这些僵尸就会困在其中。” “一来,防止僵尸害人,二来,也为有人闯村留下后手。” 听到这些解释,我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短短时间,村长吊着一口气,却想到这么多后手。 他们所做的牺牲,非常人所及。 就在我思绪间,姜老头从随身的布袋,掏出一个竹梆子。 我看得稀奇,这玩意我倒是熟悉,是打更用的竹梆子。 小时候,夜里还有人打更,在村子里巡逻报时,防火防盗。 随着发展,钟表进入各家各户,打更这个职业就消失了。 现在突然见到这件老物件,不免让人有些怀念。 姜老头提着一截竹梆子走在前面,奇怪的是,他没有拿出其他击打物件。 就只有食指,轻轻敲在竹梆子上面,声音小的微不可闻。 我跟在后面感到不解。 这玩意拿出来是作甚,难道夜深了,点卯报时? 可又没有任何声响发出,倒显得有些鸡肋。 等靠近村口附近。 突然,“笃笃———咣咣”的声音冒了出来。 姜老头手指还是那般轻敲,但发出的声音却越发响亮。 像是空心的竹梆子,自己发出的响动。 咚,咚,咚! 前方村道,发出一阵跳动声响。 只见整齐划一的人影,蹦跳着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心里猛地打了个激灵 这些是僵尸受到控制,在跳! 说起来,这些画面在电影里很常见。 僵尸破棺而出,闻着阳气,蹦跳着杀人。 但其实,真正遇到化煞的僵尸,并不是那样。 他们反而速度奇快,筋骨僵硬,寻常兵刃难以镇压。 除非修习阴术,能祛了煞气或是调用尸衣这等阴邪之物,以暴制暴。 不然,只有等死的份。 姜老头打起竹梆子,在村子里游荡的僵尸渐渐都出现了。 跟着他的敲击节奏蹦蹦跳跳,远远吊在我们队伍后面。 姜老头叩动手指敲动,边和我说:“这就是驭尸之术,你听见这声音有什么区别没?” 我见姜老头发问,额头不自觉泌出冷汗。 这是现场教学,传授真本事呢! 我连忙侧耳倾听,很快发现一些规律。 我略带疑问答道:“先是一慢两快,声音如‘咚!——咚!咚!’” “然后是,一慢四快,声音如‘咚——咚!咚!咚!咚!’” 听到这,姜老头点了点头,看向我,眼神闪动着赞许神色。 他解释道:“三更梆子响,阎王点卯不许跑;五更梆子响,阴路开道莫恋乡。” “打三下是威胁,打五下,是提醒。俗话说得好,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三、五更响,便带有驭尸驱魂的力量,僵尸和阴魂听了,会听命于此,不敢造次。” “往后,你要是遇见带锣带鼓带竹梆子的,都要防着他们背后的凶尸。” 闻言,我连连点头,感觉学到不少东西。 看来古代更夫,也是种夜间巡阴的职业。 不仅守护阳间平安,更是对阴间之事也有管辖。 说着,姜老头示意我来敲击竹梆子。 我学着他的动作,开始打更。 手指触碰竹梆子刹那,一股气流涌动而出。 紧接着,空心竹内一震,声音就这么传了出来。 姜老头脸色一变,明显浮上喜色,惊讶说道:“没想到你上手这么快,一敲即响。这一招,我当年练了一个月呢!” 我抿着嘴,强压下有些得意的嘴角。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误打误撞,但听到姜老头这样的高人夸赞,说不开心绝对是假的! 然后,我又换着打出五更响。 那群僵尸蹦跳着,虽然不如姜老头使唤那般整齐划一。 但明显,我能感觉随着我敲击的打更声出现。 我心里所想,便能控制僵尸行动的方向。 那种感觉很是玄妙,仿佛掌控一切。 眼瞅着,快要到祠堂,姜老头才再次接过竹梆子,操控着僵尸朝那里涌去。 村里陆陆续续出来了十几具活尸,还有近十具僵尸,白僵黑僵都有。 倒是血煞僵尸,似乎被孙琦带着和我们搏命,全都死在我手上。 眼看着僵尸进入祠堂后,姜老头贴上符箓在大门。 彻底将游荡的僵尸镇压。 若是往后平安无事,那一切都将尘封。 可要是有人追查到这里,那这些僵尸就会成为恐怖的守村力量。 姜老头目光深邃盯着祠堂,而后看向身后那些受伤的村民。 “村长已经嘱咐我,将你们安置好,到时可来堰河镇,长寿街,寿远白事铺找我。” “阴蛟和蛇棺,你们想办法带走,最关键的林沅我会保护好,你们放心就是。” 那群人连连点头,露出感激神情。 我也明白这份承诺有多重。 那可是要真金白银,忙前忙后帮忙,责任重大。 我看在眼里,也明白姜老头身上风骨动人。 一诺千金者,侠气干云。 随后,我们便分别,村里人还有自己的事商量,一时半会走不远。 而我们的目的地,则是村庙。 回来后,乔寅山正在捡地上一截烟屁股。 看他脚下,像是抽了不少烟,已经没存货饥不择食。 见我们推门而入,忧色遍布的脸上突然浮现震惊,说:“姜师父,小罗师父,你们回来了!” 汪强也是箭步冲了过来,连声询问。 姜老头到时罕见的安慰起他们,也知晓两个人受到不小惊吓。 尤其,还是普通人,乔寅山更算是豁出性命帮我们。 这份过命的人情,我们得认。 末了,姜老头询问乔寅山还能开车吗。 要是有精力,连夜赶回万青镇最好。 周纸匠死在那里,怕稍有不慎,有人来找麻烦。 闻言,乔寅山立刻打包票,说自己不困。 早就吓得魂没了,哪里还睡得着。 于是我们商量一番,便准备连夜往回赶。 紧接着,我们就坐上霸道,匆匆离开枯冢村。 临走时,姜老头又吹响竹哨,唤来那条阴蛟。 他身上带着的小青蛇,似乎在和阴蛟告别,碰了碰脑袋,才缩回竹篓。 姜老头又对着阴蛟耳语几句,才和我们离开。 好在霸道是七座SUV,连带林老师夫妻,勉强挤了上车。 乔寅山开车前,槟榔加烟,法力无边,强行提神后才发动汽车。 直到将枯冢村完全甩在脑后,我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而这一路,有姜老头坐镇前排,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再次返回至颜米婆所在的加油站。 姜老头听说我们的遭遇,也有些纳闷,决定前去会会她。 可当我领着他来到那座加油站时。 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背后冷汗也止不住冒了出来。 “不对啊,昨天半夜还有人在这里!怎么人去屋空了!” ------------ 第138章 替命 加油站那间屋子,木门半掩,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我额头泌出一层冷汗,眼神也开始闪动,不断打量屋内,试图寻常一些痕迹。 那名长相畸形怪异的男子,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连之前那些简陋、陈旧的家具,也不知所踪。 我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又向颜米婆那间小院跑去。 等来到院子外好几米,猛地停下脚步。 小院的大门敞开,随着夜风晃荡,像是有人影藏在门后缓缓推动木门。 嘎吱嘎吱的响声传来。 挠的人心发慌。 我小心靠了过去,院子里静悄悄的。 有种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这时,我背后沁出的冷汗更多了。 总不能来的路上,见到的是鬼吧? 我擦了擦额头冷汗,扭头看向姜老头,沙哑声音说道:“师父,来的时候不是这样,但现在人好像不见了。” 姜老头皱着眉头,又让我把接触颜米婆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包括问米,答应她的条件,还有那条算是救过我性命的黑猫尾巴。 我都和盘托出。 姜老头取过我贴身放在胸前的猫尾巴,细细看了两眼。 神情一变,突然开口道:“这哪里是米婆子,上面绝不是人的气息!” 我一听,牙关都咬紧了些,“不会吧,我和她待了会儿,是人没错啊!” 我的心突突直跳,忍不住开始回想起和颜米婆交谈的细节。 那些画面历历在目,让我印象深刻。 颜米婆能说会道,绝不是什么阴魂邪物,顶多是长相吓人。 但这年头,长得吓人的很多,也不是稀奇事。 甚至,她给尸衣点睛,给我猫尾保命,是有些手段在身的高人。 绝不是阴魂或是僵尸能做到的! 就在我思绪翻飞间,姜老头把猫尾递了过来,径直走向屋内。 里面的东西全都消失,桌椅板凳都不存在。 姜老头扫了一眼,便拿出一根供香。 火柴划过,亮光闪动一瞬。 我总觉得屋里有一道影子闪了过去,马上又陷入黑暗。 但很快,我的目光就被点燃的供香吸引。 只见供香的烟气飘了出来,颜色变得很奇怪。 并不是寻常的白色,而是近乎一种浑浊的黄色。 随着点燃供香,等烟气飘出有一会儿,他才打亮手电筒。 香灰已经飘落,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圈,组成了个眼睛图案。 乍一看,像是圆滚滚的猫眼。 姜老头神色一凛,开口道:“难怪有些道行,气息又不像人。” “引气观香,看出来这是猫嘎子上身,这颜米婆在给精怪替命。” 我一听,心里直打鼓。 猫嘎子我听说过,在我们这边农村有许多传闻。 说是吃了人心的猫妖,能在夜里变成人,那些深夜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就是他们变身发出的痛苦嚎叫。 等化成人形后,嗓子就坏了,说话声音变嘎。 但凡听见有人那样哑着嗓子说话,最好绕道走,不然天亮后,心肝都会被掏空。 可这都是老一辈口口相传的诡闻,当志怪故事听,很少有人当真。 但姜老头却肯定了这件事,这才让我震惊和意外! 猫嘎子真的存在! 而颜米婆还被猫嘎子上身,那心肝不会被掏了吧? 想到这,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我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真是撞大运。 姜老头似乎没察觉的心内的惊恐,自顾自说道:“也真是稀奇,这年头还能遇见猫嘎子,我在陵江待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呢。” “有意思,真有意思。” 言语间,姜老头还有些兴奋,连着笑了几声。 我连忙问道:“师父,这不是要人命的事儿吗?还笑得出来啊。” “谁和你说要人命了?”姜老头咦了一声,顿觉奇怪。 我赶紧把那些乡村异闻,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末了,更是担心这诡异消失的颜米婆盯上我,到时候上门索命! 姜老头听后笑出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那些传说你就听个乐。” “以前是有些修为不高的精怪,走歪门邪道妄图修炼,但这怎么行得通,当天道是瞎眼的?” “灵性充沛的东北,做家仙也要先讲究个‘保’字,意味着你不保佑人家,人家凭什么信你,供奉你,去顶香出马?” “这猫嘎子修行也是同理,就像黄皮子讨封,上来也是有商有量,不敢造次,得罪因果之人。” 我一听,忍不住松了口气,同时又好奇怎么回事,便直接开口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姜老头沉吟一瞬,才解释道;“你遇见的米婆子是人,但她多半有些奇遇,给猫嘎子的魂勾上来了,便与其共生。” “精怪想要修行或是投胎成人,也得攒够功德,所以看中了你身上的阴德。至于和你爹娘达成什么交易,我不知道具体,但绝不简单。” “因为它交换的那条尾巴,是它的一条命!” “一条命?这么邪乎?!”我看向手中捏着的硬邦邦黑尾,鸡皮疙瘩直起。 “猫有九命,并非所指真能死九次复活,其实是应劫的命数。” “无论她初心怎样,观香而言,黄色乃吉,不是害人之相,” “现在那米婆子消失,倒也无需担心,她已经付了定金替命,应了劫数,牺牲这么大,会找你还回来。” 我一听,这才算松了口气。 姜老头查明一切,神色也松动不少,旋即便带着我离开。 只是,我心中还有一事不明。 那长相恐怖的男人,又去了哪里? 但眼下,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我胡思乱想也没用。 只能先离开,等着颜米婆找上我再说。 末了,我们坐上车后,再也没休息。 一路上乔寅山和汪强换着开车,硬生生在天亮前赶到了万青镇。 乔寅山也算是地头蛇,自己在镇上有房子,给我们安顿好才离开。 这一趟行程,可谓是千难万险,但总归是从深渊上岸。 迎着第一缕阳光,我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中。 这次,梦里出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景象... 我梦见我爹我娘,梦见我在水里,梦见冥河。 直到那穿着喜服的女鬼缓缓向我走来。 她带着笑,面色柔和,和之前的凶戾和诡谲完全不同。 我分不清她是林沅还是女鬼。 但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一切还没完。 这只是刚刚开始... 我的心头像压了块石头,闷得喘不过气。 直到感觉窒息,才猛地惊醒,直接坐起身。 房间内门窗紧闭,但莫名感觉一股阴冷在周身乱窜。 我缓了几口气,穿好衣服,走到窗边把厚实的窗帘拉了起来。 可下一瞬,我猛地倒退了两步。 透明玻璃上,印着一串小巧带血的脚印。 看那形状,只有婴儿的脚才会这么小。 “糟了!之前鬼胎出现也这模样,难道说是程乐跟过来了?” 我额角滚下豆大的汗珠。 这一趟的本来目的,是给程娟死在腹中的胎儿,做一场法事送走。 可通灵引魂的关键人物,枯冢村村长意外殒没。 这也算耽误了送走鬼胎! 这玩意,未开智,怨气大,初生牛犊不怕虎,极为难对付。 要真是跟过来找我报复,那就不好办了。 我顾不上其他,直接冲向屋外。 开门后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看月亮挂头梢,至少有八九点了。 我这一觉睡饱,睡了十几个小时! 见院子里没人,我直接喊了一嗓子。 立刻有人从前院跑了过来。 看面相,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打扮的俏丽,穿戴也是精致。 看到我,女人连忙换上笑容,说:“小罗师父,你醒了,老乔让我好好招待你们,热菜热饭都在锅里,先吃口饭。” 我连忙摆手,问道:“你见过我师父吗?就是那个老先生。” 女人眼珠子一翻,回忆起来。 连忙说乔寅山载着姜老头出去了,至于目的地,她不敢瞎打听。 听到这,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若说还有其他事紧着做,估计就是处理周纸匠尸体去了。 一来,也算旧识,得有人收尸安葬。 二来,不能让孙家查到线索,找到我们头上。 只是眼下鬼胎似有异动,同样惊人,我这心里也变得忐忑。 女人似乎看出我心烦意乱,小心翼翼陪笑,还安慰我不如边吃饭边等姜老头回来。 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发出羞人的响声。 见急也没用,便跟着女人来到前厅的餐桌。 路上,她也自我介绍了下。 女人叫庄琳,老爹是万青镇有名的棺匠,因为乔寅山垄断万青镇白事,和他老早就认识。 之前离过婚,目前不相信爱情,和乔寅山算是半个合伙人。 同时隐晦的提起,还有一层戳破窗户纸的暧昧关系。 我一听,便明白她估计是乔寅山的姘头。 不过是看我年龄小,不好意思摊开说。 我也心领神会装作不知道,只喊庄姐。 她似乎知晓我的身份,一路很是客气,但熟络后,还是显出一丝的开朗和豪气。 没多久,就和我以姐弟相称。 饭桌上,更是整出一大桌准备好的佳肴给我填肚子。 我也算好好享受了一顿。 可就在吃得正香,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还没抬头看是谁,一道声音先发制人。 “你怎么还没死啊?” ------------ 第139章 乌鸦嘴 我正吃着饭,听见如此“吉祥”的问候,一下当场哽住。 等一抬头,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那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不是断言我命不久矣的明玄一又是谁? 庄琳见有人进来,先是一愣,又听见如此挑衅的话语,脸色立刻挂在地上。 我可是乔寅山千叮万嘱交代的贵客,却被人上门挑衅。 她可不会忍气吞声。 “哟,没看见我们这是白事铺子吗?进屋问人家死没死,别是自家有人死在了前面。” “需要做白事么?我这就安排人上门一条龙服务。” 庄琳嘴巴利落,上来如机关枪一般先给明玄一扫射一顿。 我听得也是心里直发笑,明玄一仅凭观相,就断定我是大奸大恶之徒,命不久矣。 本就让我心里颇为不爽,见他吃瘪,我当然喜闻乐见。 而明玄一明显面色一沉,冷冷扫视庄琳一眼,说:“巨门坐命这张嘴真是不值钱,送你一句话。” “露水姻缘三两天,风过吹痕艳无边。暗香原是桃花煞,丧命只待柳拂花。” 庄琳脸色涨得通红,她就算再听不懂谶语,但这话明显是讽刺她男女作风有问题,更别说涉及生死。 任谁听了都下不来台,难免不爽。 “你...你...胡说什么呢!”庄琳指着明玄一,胸口起伏直喘气,怒意渐起。 明玄一冷笑一声,反问道:“我说什么你不清楚?那点事少和人多做!” 场面眼看就要因明玄一的多嘴而失控。 砰! 我猛地给饭碗狠狠砸向桌面,发出剧烈响声。 动静一下引来所有人注意。 明玄一和庄琳目光齐齐投射而来。 “明先生,我这饭可以乱吃,但你话却不能乱说。” “我跟你一面之缘,观相算卦,没有一样准的。” “这次又对着陌生人瞎说一通,真当别人好忽悠,显得自己高深莫测?” “阴阳道术精深,却不是让你看人带有偏见的!” 我冷声说道。 这明玄一看出我体内有煞气不假,但却从因果上断错缘由。 笃定认为,我是与人有夺妻之仇,杀父之恨的大恩怨。 但实则,这些我一点都没沾上。 他却因此对我有极大的偏见! 恨不得我这种‘恶人’死了才好! 这不就是姜老头提醒我,修习阴术后高高在上的姿态? 明玄一显然就是这种人! 明玄一一听,脸色阴沉的更厉害,说:“你的意思是我观相算卦皆不准确?这是在侮辱我!” 说完,他双眼一眯,直勾勾盯着我。 那眼神如刀似剑,像是要把我穿透一般。 而指尖上,铜钱依旧滑动不停,似在不断测算。 末了,他冷笑一声开口道:“三日之期未到,你身上仍带煞气,这次,还有厉害的东西缠着你。” “我的卦,怎会不准?” “你煞气未除,必死!” 说到这,他突然笑了笑,像是感叹般摇摇头,“姜师父和汪先生交情不错,能容忍你到现在,真是看走眼了,不然,早就与你断绝往来,以免沾染上因果。” 我的身份,在明玄一看来,不过是汪强的侄子。 但这也不正印证了,他看相算卦,并不是完全准确! 因为,我和汪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并且我与姜老头关系更亲密,已经是关门弟子了。 事已至此,我看向明玄一心中有些不屑。 说来说去,也是个半吊子! 而我变化的眼神,明玄一看在眼里,似乎察觉出什么,面色难看至极。 他冷哼一声,直接说道:“你的事,我看出结局,懒得和你废话。” “这次来,是找姜师父,约好在这里碰面。他老人家人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直接说了姜老头外出,要想见他,只能在这里安心等着。 之后,我便端起我的碗,气定神闲吃饭。 只是,明玄一的到来,让原本还轻松的饭局一下变得尴尬。 庄琳见他也是找姜老头,立刻猜到也是贵客上门。 但和我又起了冲突,不知道要不要去招待。 陪坐在我身边,一脸便秘神色,纠结的要命,生怕给任何一方得罪了。 气氛几乎要凝固住时,有人喊住了我。 “小罗师父,你瞧见我爸妈了吗?”林沅一脸疲惫走了过来,见我在吃饭,便随口询问道。 我一愣,摇了摇头,又看向庄琳。 林老师夫妻受到影响,一路昏迷,姜老头替他们祛煞后,情况已经好转。 一大早回来,为了稳住两人魂魄,又做了些后手准备。 按理讲,这个时间应该醒了,要是从房间出来,庄琳肯定清楚。 但庄琳见我望向她,神色一滞,有些迟疑道:“除了姜师父和汪老板午后出门,其他房间没动静。” “没看见其他人出来。” 林沅脸上仅存的一丝睡意瞬间消散,看上去无比担心。 “不会吧,我瞧他们房门没有人答应,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林沅看向我,眼神闪动着紧张。 我连忙放下碗,想了想才说,“先别担心,林老师他们年龄大,没我们精力足,可能需要一定时间休养,我这就陪你去看看再说。” 说完,我让庄琳把房间备用钥匙拿来,以免真的出事。 庄琳匆匆离开,到房间去给我们拿钥匙。 这时,一旁的明玄一突然起身,双眼微眯盯着林沅。 那眼神,探究之色格外明显。 林沅回过神,反应过来后,见对方这样直勾勾盯着她,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忍不住露出厌恶神色。 见状,我也扭头看向明玄一,眉头一皱,说:“喂,你有没有礼貌,盯着人看啥呢?” 明玄一摇了摇头,神情浮现上遗憾,淡淡道:“我看人,是观相,只有人运势起伏较大,面相和那股气才显眼。” “她面相玄奇,乃天授神运,让人忍不住探究,只是观气,她气运又坠入深渊,命运多舛,看上去六亲皆亡,实乃孤辰绝衰之命。” “什么!”听到这,林沅一脸不可置信,“六亲皆亡?那我爸妈是不是出事了!” 明玄一缓缓点头,面色凝重无比。 我一听,心立刻沉了下去。 林沅身世特殊,村长告知我们真相时,林沅中咒昏迷,并不知道自己乃送养。 她六亲皆亡,很有可能是事实。 明玄一这乌鸦嘴,看热闹不嫌事大,臭显摆他那观相望气之术,简直快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我连忙打断,呵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天天就知道瞎说!人家林老师夫妻好好在屋里休息,你闭上张那张乌鸦嘴少添乱好吗?” “你说我是乌鸦嘴?”明玄一面色一沉,怒容已经初显峥嵘。 他额角青筋暴起,声音骤然提高几度,说:“我向来不齿与作恶之人为伍,看在姜师父面子上,和你多说几句话,真以为你自己是个人物了?” “没教养的东西,三番五次挑衅我家传所学,简直岂有此理!” “我今天就让你这门外汉见识下,什么是天机算无遗策!” 他话音刚落,庄琳拿着钥匙冲进屋内。 剑拔弩张的氛围弥散开来,吓得她不敢开口。 明玄一看了眼庄琳手中钥匙,又冷冷看向我,傲然道:“这姑娘的父母绝对已死,不信我们一同去看。” 他话音落下,林沅身子一颤,几乎要当场晕厥。 她立刻将求援一般的目光投向我,想得到一个答案。 我心里一凛,龙棺的事事关重大,林沅身世更不能泄露。 我咬着牙,说:“看就看,林老师绝对没事!” 明玄一微微抬起下巴,对着庄琳道:“带路,去收尸!” 我眼神一冷,也不再接话,拿过钥匙便让林沅领路。 等来到林老师夫妻门前,屋子里散发着一股奇怪的香味。 我立刻觉得不对劲,问起林沅,她离开时有没有闻到过浓烈香味。 林沅一脸茫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香味。 但很快,我惊讶发现,好像除了我,没有任何人闻到这股味道。 明玄一见我站在门口,嗤笑一声说:“别磨磨蹭蹭,早点面对吧。” 我抿着嘴,总觉得不对劲。 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再拖下去,得先确认林老师安全再说! 咔嚓! 钥匙扭动,房门打开。 卧室里空荡荡的... 没有明玄一算出的六亲皆亡,可同样,没有林老师夫妻的踪影。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张铺开摊在床上的黑猫皮... 我走近了看,发现黑猫皮尾巴处是断的。 而明玄一夜跟了上来,见屋内空无一人,也意识到不对劲,沉着声音说:“怎么会没人?这屋内明明一片死气...” 说完,他目光也投射到那张黑猫皮上,愕然道:“难道是这种猫皮散发的死气?” “我爸妈这是去哪儿了?”林沅说话声音都开始发颤。 我来不及回答他们的话,脑海里猛地闪过灵光,朝自己房间跑去。 黑猫皮缺一截尾巴! 而我房间正好留着颜米婆给我的尾巴! 拿来那截猫尾,比照床上的黑猫皮,接了上去。 一看,相连的地方严丝合缝... 正是出自一体! 我心里咯噔一下,头皮炸裂开来。 颜米婆找上门了?! ------------ 第140章 卦无常相 就在猫尾和猫皮接上的瞬间,明玄一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怎么回事,这猫皮这么大的死气。”突然,明玄一声音停顿,又看向猫尾,脸上露出惊疑神色。 “猫尾泛起的气...和你周身的气相连,几乎混为一体,这是你炼制的?”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气?!” 说到这,他的神色已从惊疑变得有些骇然。 我抬起头,没有理他,毕竟这是颜米婆和我之间的约定。 他一个外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我直接忽略他,看向林沅,低声在她耳边说:“林老师夫妻下落不明,可能被加油站那个米婆子掳走了。” 林沅震惊的捂住嘴,盖住了那声惊惶的叫声。 缓了一瞬,拉着我胳膊,焦急说道:“那怎么办,不会有事吧,我们能去哪里找到他们?”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他别紧张,告诉她既然对方上门,肯定有所求,以不变应万变不可乱了阵脚。 林沅抬眼担心的看着我,眼神尽是惊恐。 不过,我之所以这么说,倒也不是假惺惺的安慰。 姜老头提起过,猫嘎子上身想要修行,得走正道,靠积攒功德。 无缘无故,应该不会戕害普通人,这么做,估计是冲着我来的。 就在这时,一旁的明玄一突然倒吸一口气,手中摊开几枚铜钱,喃喃自语道:“不对啊,这猫皮死气纵横,猫尾却有功德在身,还和大奸大恶之人有因果,这是什么乱世卦?” 明玄一的目光投射而来,满是疑惑不定。 而他下一句话,我也明白为何露出这副奇怪的表情。 明玄一继续开口道:“喂,你怎么得到这功德垂青的?” 闻言,我内心冷笑一声,原来是在打听颜米婆和我的交易。 那替命的猫尾,想必有着玄妙力量,其中更是有猫嘎子修行的功德。 而我在明玄一眼里,显然不是什么好人,却拥有功德庇护。 在他看来,是十分矛盾的事情。 这才是他疑惑的根源! 同时,我也察觉出一件事,他对于观相望气的判断,正是因这些功德评判好坏。 只是,我身上经历诡奇,莫名沾染因果带着煞气,让他看走眼了。 似乎看出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明玄一脸色沉了下去。 沉吟一瞬,他手中的铜线又开始跳动,在指缝间不断出现消失。 等他翻手一扣,准备摊开铜钱时。 叮铃—— 他左手一抖,竟然没有接住铜钱,全都掉落在地上。 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些铜钱几经旋转碰撞,最后竟然立了起来。 三枚铜钱诡异的立在地上。 屋子里一下就变得安静。 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怔怔看着那些铜钱。 “因果逆乱,天机遮掩,卦无常相...这怎么可能?” “我居然算不出结果!” 明玄一目光有些凝滞看向自己双手,看上去不可置信。 紧接着,他猛地抬头看向我,“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皱着眉头,说:“我又没学过阳算,哪里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再说,学艺不精也是常事,几枚铜钱就想知道所有因果,未免心太大了吧。” 明玄一凝着目光,直勾勾盯着我。 突然,他开口道:“我想借你精血一用,这卦,我必须要算。” “卦无常相,是天机神算的一道坎,过不了,我的阳算功力再也无法精进!我必须要算下去,哪怕是死!” 精血? 我一听,心头涌出一丝恶感,那可是气血本根。 这明玄一简直得寸进尺。 我摇了摇头,坚定拒绝说:“你也看到了,我朋友父母深陷危险,我现在损耗一分,到时胜算就少一分,我没办法帮你。” 沉吟一瞬,明玄一说:“我可以帮你找人,但事成,你答应帮我起这一卦。” 听到这,我紧皱的眉头舒缓一瞬,道:“你能找到失踪的人?老实说你几次算卦都不太准...我不太看的上。” 这话,像是戳中明玄一痛处,他脸色浮现少见的红色。 “你放心,我起命卦来算,不灵,我和你的交易作废,只当我在阳算一途走到头了。” 明玄一咬着牙说道。 饶是他强撑着那副傲气神色,可我依然看出他对于未知前路的惊惶。 看来三枚铜钱立起来,是很严重的事情。 跨的过去这道坎还好说,要是跨不过去,恐怕真的会影响明玄一阳算修炼。 而林老师夫妻失踪,恐怕和猫嘎子有关。 我不能不管。 沉吟一瞬,我开口道:“行,你起卦找人,事成我精血借你起卦。” 见我答应,明玄一也不废话径直走到床边。 他看向林沅,确认道:“失踪的人,之前是不是睡在这里?” 林沅连忙点头。 明玄一闭起眼睛,双手拂过整个床面,紧接着,摊开的双手突然攥紧。 像是在虚空中抓取了什么东西。 我紧盯着他的动作,心中不免有些起疑。 床面什么都没有,他完全是在抓空气啊。 忽的,我脑袋灵光一闪。 突然想起明玄一提起过的望气,难道说床上有林老师的‘气息’,他有手段能获取? 就在我思绪翻飞时,他卷起衬衣袖口,露出手腕。 沿着手臂上面,好像有一道盘旋在胳膊上的纹身,但袖子遮挡看不真切。 随后,就见明玄一捡起立在地面的铜钱,放在手心合掌。 下一瞬,他指缝流出淋淋鲜血,不断朝地上滴落。 而滴落的血滴,被明玄一用脚尖踩住,沿着自己周身画了个完整的圆圈。 瞬间,明玄一身上爆发出惊人的气势,空气中更是。 这时,他才露出流血的手掌。 那三枚铜钱,沾满鲜血,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在他手中跳动。 直到完全停下,他看向我说:“有眉目了,走!” 我连忙跟了过去,又看了眼林沅,说:“你留下等着,找到人我们立刻回来,别担心。” 话音刚落,明玄一出声打断了我,“不行,她也得跟着,只有朝夕相处的亲人才能拘住这股气。” 闻言,我脸色复杂看向明玄一,而他也不避讳抬起下巴朝我示意他的手掌。 隐约间,我看见那血迹中升腾着一丝黑气。 凝目看了几眼,那丝气息确实在不断消散。 思索片刻,我才点头,答应林沅同去。 之后,我拿着整张黑猫皮,便回屋放进装着尸衣的布袋,随身背在身上。 想了想,姜老头给我的那本《六韬金箓》也带上。 等出了乔寅山的店铺,庄琳正站在门口张望,脸色十分担忧。 她悄声对我说,万青镇近日恰逢‘城隍夜巡’,这个时候出门怕是会遇到不好的事。 让我遇到 城隍夜巡? 我听得云里雾里,但这种黑猫皮上门,就是我的因果,再危险我也得去做个了结。 我只能宽慰庄琳,我们就是做这一行的,遇见邪事也有办法对付,让她放心。 我和庄琳把大致情况交代了一下,告诉她,等姜老头回来想办法着手准备程乐的事。 庄琳脸色这才松动,向我指了指路边停靠的一辆奥迪。 这车挂着浙省车牌,看来明玄一来自杭城。 此刻,降下来的车窗露出明玄一的脸,林沅则在后排已经坐下。 然后便向那辆奥迪走去,坐上了副驾。 此刻,车辆中台放着一张古旧斑驳的铜盘,上面的三枚铜钱已经停止跳动。 明玄一面色凝重,启动车辆,顺着这条路朝前开。 每到一个岔路口,明玄一就会把手上的血,滴在铜盘上。 而那些铜钱不知受何等力量驱使,猛地跳动,出现不同的卦象。 之后,明玄一根据指示,继续开车。 不一会儿,他白色的衬衣染上了血色,看上去凶戾无比,让人看的害怕。 更骇人的是,铜盘也蓄满了血水。 我看的头皮发麻,甚至有些担心明玄一别失血过多,出现意外。 就这样,我们一路驶离万青镇,从国道开上了乡道。 周围的风景越来越荒凉。 直到我听见窗外有些刺破耳膜的声音传来。 “你开慢点,我好像听到有动静。”我示意明玄一速度慢下来。 旋即,降下车窗,侧耳朝外听着。 很快,那声音持续不断传来,又很好辨认。 “好像是唢呐声。”我几乎可以肯定,震动耳膜的声音,绝对是乐器王者唢呐吹出来的响动。 “这个点吹唢呐,是有人做白事?”明玄一道。 我心中也有这个猜测,但向周围看去,一片荒凉。 不像有人住的地方。 我额头也忍不住冒出细密的冷汗。 明玄一算出的地方,别是什么陷阱! 随着车辆继续行驶,那唢呐声越来越清晰。 不仅如此,还有其他锣鼓震天的响动伴随,听上去就是一场哀乐现场。 这时,林沅小声说道:“这好像朝老镇遗址的方向在走。” “老镇?那场地震掩埋的地方?”我一愣,连忙问道。 林沅点头,说:“老镇虽然在地震中掩埋,但是那里有座城隍庙很灵,即使搬了地方,以前集市也开在附近,我爸带我去玩过。” “只是这么久没回来,已经这么荒凉了。” ------------ 第141章 城隍夜巡 提起万青镇,有件事一直是躲不开的话题。 那就是一场天灾,把镇子全毁了。 现在的万青镇,是迁址重建。 镇民恐怕都不是同一批人。 但当地一些古老风俗,倒是流传下来。 祭拜城隍,举办庙会,还在老镇原址附近。 看起来对于城隍,当地一直有着忠实的信仰。 此刻,那些演奏声越来越近。 我们坐在车里听得分明,有种被包围的错觉。 但环视一周,连个人毛都没看见。 荒凉的野外却有如此惊人的动静,难免让人心生不安。 我看向明玄一,问道:“你起卦算出方位到底在哪儿?快到了吗?” 见我发问,明玄一再次将精血滴落在铜盘里。 三枚铜钱跳动后,一字排开。 车顶灯光照射下来,看清楚卦象,竟然是同一面。 明玄一双眼微眯,说:“卦象显示,就在这附近,具体位置,得边走边算,开车不方便。” 我一听,心里突突直跳。 外面诡异的声响震天,附近又是万青镇旧址。 那场天灾夺走不少人性命,周围都是阴魂聚集之处。 一切,好似巧合一般将我们引来此地,更像是为我们设下的圈套。 但这时,明玄一已经拿走铜钱,打开车门下车。 见状,我和林沅也只能跟着他行动。 我打着手电照亮前路,明玄一根据手中铜钱指引,不断变换方位。 但走着走着,我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这一路,明显偏离汽车行驶的道路,走上了荒地。 周围的杂草有半人高,遮挡视线的同时,隐约间奏乐声更清晰了。 可仔细侧耳倾听,声音传来的方位却一直飘忽不定。 声音源头位置,好似一直在变化,并未在一处停留。 我喉结滚动,吞了几下口水,手中紧攥着匕首,无比戒备。 莫约走了有一刻钟。 天幕越发低沉,气氛也几乎凝固了。 只有那束手电光芒成了唯一的亮光,和周围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更显气氛的压抑。 这时,明玄一身子转了半圈,在杂草中调整了一个方向,猛地拨开身前的杂草。 只见前方出现一条小路,尽头一片树林遮掩的严实。 同时,远处另一侧有光亮出现。 在我注意到那些光亮刹那,更骇人的动静猛然给我一惊,我连忙关了手电筒。 顺手将明玄一和林沅一拽,再次藏进杂草里,遮蔽了身形。 唢呐,锣鼓,咿呀的唱腔几乎同一时间爆发。 透过杂草仔细一看,迎面而来一条长长的队伍。 前方,有两人领队画着浓妆,整张脸有红似白,手上举着一面旗帜,身体不断旋转跳动,步子迈动起来像是在跳大神。 而中间则并排抬着两顶轿子,上面坐着两个人,带着浓墨重彩的面具,身披明黄披风。 看上去,像是有人在扮演神明。 而队伍后方,则是有十六个人,锣鼓响动,唢呐震天,给整个队伍渲染出无边气势。 我和明玄一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如有默契一般确定了一件事。 刚才从车外传来的响动,就是这条队伍弄出的动静。 并且,声音一直飘忽,寻找不到源头,也是因为队伍不断移动的原因。 就在这时,林沅戳了戳我的右臂,低声说:“这是碰上‘城隍夜巡’了!”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临走时,庄琳还交代我,碰上城隍夜巡要尽量避开,以免遇到邪事。 难道是,镇上有人专门请了迎神的队伍,组了这个场子? 可迎神活动,民间每逢节日也有不少,都在白天举行,还办的无比盛大。 老百姓也乐得参与,沐浴福祉,祈求神明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都是正常的。 可很少有人举办迎神活动,选在荒无人烟的野外,没有任何人参与。 这迎的哪门子神,真不好说! 我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扭头问道:“城隍夜巡?你确定?这搞得神神秘秘,不像是正经活动。” 沉吟一瞬,林沅眉头也微皱,迟疑说道:“我听我爸说,以前镇上城隍信仰很灵,每逢‘城隍三巡’,都有很多人参加。” “但那次天灾,老镇子没了,一些人长眠地下,闹出不少事,所以有高人指点,在每年盛大的‘三巡’外,设下‘城隍夜巡’仪式。” “意味着,勾魂巡判,镇守一方,让一些闹腾的邪祟不敢造次。” 说完,她微微抬眼,小声解释:“我小时候只参加过‘三巡’盛会,我爸说的其他异闻,我都当逗小孩,吓唬我呢。” “但...经历了一些事后,这些当不得真的传言,说不定有些缘由,不得不放在心上。” 我听后,面色也凝重起来,缓缓点了点头。 “别出声,他们来了。”明玄一压低声音警告道。 哐哐,嚓擦,呐—— 一连串如哀乐般的巨大响声袭来。 巡游队伍距离我们不过十来米距离,但那种散发的气势,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我能明显感觉到,在奏响的乐声中,有种难以形容的威压席卷而来。 等前方拿着旗帜的人,旋转蹦跳过来时,我才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这些人画着油彩的脸上,咧开嘴好似尽情大笑。 但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空挂着一张笑脸,看上去就格外瘆人了。 而他们身后,那些抬轿子的人,身形僵硬,面色木然,像是一具具傀儡。 等抬起的轿子路过我们,才看清带着的面具。 是画着一张夸张的脸,看上去凶煞中透着一丝威严。 面具一男一女,应该对应的是城隍爷和城隍姥姥。 明玄一朝外打量几眼,突然捏紧手中的铜钱,哑着嗓子说道:“不对劲,铜钱跳的很厉害,好像被吸引过去了。” “难道这里面藏着失踪的人身上的‘人气’?” “你确定?”我连忙问道。 明玄一点点头,“有人肯定和你们要找的人接触过,这股气才会引动这么大反应。” 见他神色凝重,我也不敢怠慢,生怕错过重要线索。 就在这时,抬着‘城隍’的轿子过去,林沅突然捂住嘴巴。 她抬起的胳膊一下撞了我,我连忙让她冷静。 看她像是受到惊吓,连忙问怎么回事。 林沅满脸不可置信和震惊,说:“轿子上面,抬的是我爸!” 我惊疑的啊了一声,问她可是看清楚了。 林沅疯狂点头,说林老师常年拿粉笔和写字,指骨变形,很容易辨认。 她确定刚才那人露出的手,是林老师! 我听后,又看向明玄一,确认道:“你的铜钱也指引在这附近?” 明玄一嗯了一声,声音淡淡,可表情无比坚定。 这下,我才确定眼前的事实。 ‘城隍夜巡’抬起的两尊神明主角,莫不是林老师夫妻扮演的! 至于去向,看目的地好似就是林沅说的万青镇原址! 只是,眼下这情况有些诡异。 林老师找到了,颜米婆没出现,也不知是不是圈套。 思忖一瞬,我小声道:“这些人有古怪,我们跟上去,别打草惊蛇,先看看再说。” 商量一番,我们决定远远吊着夜巡队伍。 很快,我们尾随着就进入了尽头的山林小路。 茂密的树林遮蔽了月光,路上昏暗无比。 我们一边悄悄跟着,同时防备着危险。 但我紧盯着他们,越看越不对劲。 那些队伍中,人头攒动,感觉数量越来越多了。 这个想法从我心里升起,我不自觉开始注意这些变化。 莫约几分钟后,我确认了一件事。 随着夜巡队伍的行进,阴路似乎开了! 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恐怕是周围的阴魂! 我没有声张,把布袋里装好的祛煞符拿了出来,塞进林沅手中。 想了想,还是又递给了明玄一一枚符箓护身。 哪知他就随意睨了一眼,淡淡回绝道:“阴魂而已,我看见了,不过无所谓,他们不敢近我身。” 听他这么一说,简直是热脸贴上冷屁股,真是多此一举! 我内心给了自己两嘴巴。 忍! 就这样,吊在队伍后面老远,眼瞅着周围的阴魂越来越多。 连山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几分。 一阵夜风吹来,凉意不断朝脊骨里钻,我身上鸡皮疙瘩直起。 莫约半小时后,终于见前方队伍吹拉弹唱,跳大神停了下来。 整个队伍一拐,消失在前方。 林沅连忙说,“这是要到集市去了,咱快追过去。” 我心里一凛。 看来夜巡的目的地,果然是和老镇有关。 事不宜迟,我们连忙加快脚步追赶过去。 顺着道路一拐,前方开阔,出现一道耸立的石牌坊,上面刻着几个字。 阳川关! 顿时,我反应过来,这里就是万青镇旧址。 镇名原来就叫阳川关,后来重建,改名叫万青镇,寓意风调雨顺,万古长青。 再次看到这老牌坊,充满了神秘,厚重,深邃的气息。 而牌坊下,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周围错落有致古色古香的建筑。 夜巡队伍,正停在路中间一动不动。 我刚想抬腿靠近。 林沅一把拉住了我,朝我疯狂摇头。 “不对,眼前的景象不对。” “从前赶集,都是路边野摊支着,集市散了摊子也撤了,绝没有这些屋子。” “看这样子,这里好像是‘阳川关’旧时模样!” ------------ 第142章 伸冤 “阳川关旧址?”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忍不住看向远处。 牌坊后的那些街景,看上去无比真实。 但就因为真实,看上去更骇人了。 阳川关,早就没了! 就算镇民怀念过去,自发组织了集会,按照旧历举办着‘城隍三巡“,可依旧改变不了阳川关消失的事实。 可眼前,本该深埋在地下的建筑重现在眼前。 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敢轻易迈出步子。 就在我们僵持不动时。 一旁,向来嘴如刀剑的明玄一沉默许久,倒是突然开口。 “这地界,倒像是传说中的‘鬼蜃’之地。” “鬼蜃之地?”我砸吧了几下嘴,突然心念急转,好像在《六韬金箓》上面扫一眼看到过。 想到这,我把随身携带的古书拿了出来。 明玄一扫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反而转过身去。 他凝声,似有提醒说道:“你这书有些年份,不要轻易示人。遇见有歹念的,可就保不准会发生什么!” 我翻书的手一滞,这才警觉书册的珍贵。 但明玄一怎么看出来的?搁在旁人眼里,顶多就是一本带着古色的书卷。 能看出珍贵与否,他是听说过《六韬金箓》的威名,还是有其他手段? 但无论怎样,明玄一能出声提醒,并且背身避嫌,倒让我对他有些改观。 嘴毒,但为人倒有几分板正。 我借此开口问道:“你看的出来这东西好坏?” 明玄一背部猛地挺直,似乎很是骄傲,说:“观相望气,自然能断定好坏。这书,有气涌动,呈现吉兆,不仅有年头,读书之人还有浩然正气,才能养出这副模样。” “不过放心,我是不会多嘴说出去,而且也没兴趣打听。” “原来这样,多谢你提醒。”我连忙点头。 同时心里也开始警惕。 修习阴阳术之人,多有玄奇手段。 明玄一能看出,其他人肯定也看得出来。 我必须得谨慎起来,以免珍宝露白。 紧接着,我快速翻动书册。 很快在一页角落,找到了鬼蜃的记载。 “欺神罪地,阴阳逆乱,成锁狱围栏,故而鬼怪横行,不得往生,滋生阴怨,或为鬼市蜃楼。” 我扫过书册中有关鬼蜃之地的详情,心猛地沉了下去。 大致意思,就是说这片土地的人不敬神,失去庇护,所以妖魔鬼怪横行也没人管。 久而久之,阴气弥漫,成了一片活人难进,鬼祟滋生的炼狱,呈现幻象,便是鬼蜃之地。 而书上更有批注,只写了一句话。 我看了后,心里咯噔一下,全乱了。 “遇之,远离避祸,不可轻易踏足。” 也就是说,这地方,完全是大凶之地,能躲则躲! 我咬着牙,一时间心中忐忑,很是犹豫。 似乎察觉到我的心思,林沅小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危险吗?” 我点点头,说:“是有些棘手,里面的东西不好对付。” 我心里惴惴不安,一来身边没有帮手,二来颜米婆目的不明。 要是贸然进入凶地,连累了所有人,后悔都来不及。 就在我思忖间,明玄一扭头看向我,向来傲然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鬼蜃之地出现,便是有阴魂受苦,能解救一些,也是积德攒功的好事,我可以陪你去。” 我一怔,明玄一认出这是鬼蜃之地,多半是知道其中凶险。 他原本可以置身事外,却出乎意料竟然提议陪我进入。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一时间琢磨不透这人,有些难以接腔。 就在我思绪翻飞间,突然,脚边草丛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 一双黑暗中泛起亮光的眸子,猛地出现。 我一惊,刚想起脚飞踢过去。 就听见喵的一声,一只黑猫蹿了出来,跑到不远处。 见我不动,黑猫扭头直勾勾盯着我们藏身的方向,好似不耐烦般又尖锐喵叫两声。 我这才意识到,似乎在使唤我呢? 我抬头望去,与黑猫视线对视,它冲着我点了点头。 那神态,好似一个与我相熟的人在和我打招呼。 顿时,我头皮猛地炸裂。 这黑猫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颜米婆找上门了! 思忖一瞬,我扭头说:“一会儿要是遇到危险,你掩护林沅,带着林老师他们先撤,明白吗?” 明玄一睨了我一眼,淡淡道:“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太小看我了!” 我:“...” 这下我算明白了,这人嘴毒,脾气臭,油盐不进。 最重要的一点。 你不能看轻他! 我真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臭石头,当真是沟通困难,让人无语。 见状,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跟随前面不远处黑猫的指引,向鬼蜃之地走去。 很快,我们三人一猫来到一处房屋背角。 距离夜巡队伍莫约二十来米远。 对方一群人,站在路中间,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跳大神的歇息了,吹奏的哀乐也停止了。 泠泠月光洒下,一片惨白的光芒中,气氛几乎凝固,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时,脚边的黑猫迈动步子,走进背角巷子深处。 我扭头看了过去,心里猛地一激灵。 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定睛一看,不是那颜米婆又是谁! 一旁,明玄一和林远几乎同时察觉身后动静,齐齐转身。 可见到那张像猫似的诡脸,林沅吓得倒退几步,躲在我身后,拼命捂着嘴,把几乎要溢出来的尖叫声挡在嘴边。 明玄一更是如临大敌,手中不知何时掏出一枚八卦镜,像是准备出手。 “住手!”我连忙低喝一声,“是...自己人!” 明玄一看了我一眼,手中动作一缓,虽然没立即动手,但同样没有放松警惕。 颜米婆抬眼看向我,并没有在意明玄一的敌意,尖着嗓子说:“你来很是时候,答应我的事,就在眼前。” 我双目微眯,开门见山道:“我答应你的事会照办,你先把人放了,不用拿无辜的人要挟我。” 颜米婆摇了摇头,说:“你误会了,那两人是别人引来的,我送去黑猫皮,只是报信。” 听到这,我心里顿生警觉,忍不住说:“怎么可能?他们在屋内休息好好的,如何绕开我们视线,出现在这里?” 颜米婆盯了我一眼,那圆噔噔的眼睛深邃明亮,继续开口道:“那两人,和你体内有同源的煞气,我不知道你得罪了谁,但这是祸根,引动了很强的力量,给他们召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嘶! 说到这,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若说同源的煞气... 正是我接触棺中女尸,林老师夫妻接触那女尸和孙少爷冥配照片,才染上的神秘煞气。 并且,我似乎因为水葬的事,破坏了孙少爷冥配。 明玄一看出因果,说我与人有夺妻之恨,还误会了我。 这一切指向的幕后黑手,是孙琦! 可孙琦人已经死透了,甚至为了防止孙家追查,直接让其魂飞魄散防止招魂。 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他还留有力量对付我们? 我再三思索,也觉得不可能,毕竟那是姜老头亲自确认的大事。 而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 孙琦还有同党守在万青镇。 见他没有出现,拿林老师夫妻当诱饵想钓出我们,探查孙琦下落? 想到这,我心一沉,意识到大事不好! 要真是如此,孙家还有人藏在镇上,一旦事情暴露,迎来的可是灭顶之灾! 我连忙看向颜米婆,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事?” “有人用风水大阵,引出了‘阳关川’鬼蜃之地,我和这里有些渊源,希望你能去前面的城隍庙,替我递一份状子。” 说完,颜米婆掏出一碗血米,递了过来。 我刚想伸手去接,却被明玄一打断。 他双眼充满冷冽的杀机,冷声道:“别答应她,这里是鬼蜃之地,你看见的一切都是阴间的投射。那里可不是城隍庙,实乃是阴曹,阴差拘魂,判官断案之地!” “你不知这血米中沾染了什么因果,替人家送过去,指不定被阴差拘魂,就死在那里!” 我一听,抬起的手颤抖一瞬,猛地缩了回来。 眼神惊疑不定看向颜米婆。 这老婆子忽悠我呢! 看着吓人的血米,居然就是她说的状子! 至于要去阴曹告什么状,一点都看不出来,要是害人的东西,怕是连我都受到牵连,死无葬身之地。 被当面戳穿,颜米婆并没有恼怒,反而面色凝重盯着明玄一。 过了半晌,才开口道:“原来是修习功德道的阳算先生,这样的人,我倒是放心。” 话音未落,颜米婆又看向林沅,突然脸色一变,惊愕道:“气运护体的灵身?今日功德之人居然齐聚,难道老天开眼,真要还阳川关一个公道了?” 说完,颜米婆居然当着我们的面潸然泪下,看得出,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释放。 紧接着,她边哭边乞求,让我们一定帮帮她。 “与其哭哭啼啼,不如把事情说个清楚,藏着掖着,只会心有芥蒂。” 闻言,颜米婆突然止住眼泪,一脸正色朝我们说道:“既然三位都是功德在身,不仅能帮到我,我也相信各位都是好人,所以我把话摊开说。” “当年有人杀了阳川关的城隍爷,阴曹降罪,这是冤枉的!” “我想请你们帮我伸冤!” ------------ 第143章 庙祝袁家 颜米婆话音未落,在场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城隍被杀? 如此骇人听闻的事,简直震惊所有人。 明玄一回头看向我,眼神也闪动着惊疑不定。 他嘶哑嗓子,低声问道:”这人真是自己人?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我心里一凛,也有无数疑问从心底升起。 看向颜米婆,神色凝重道:”你说清楚,谁能杀了城隍,又给谁伸冤?还有,谁能证明?” 颜米婆脸上还挂着泪痕,幽幽叹了口气,说:“欺神罪地,化为狱牢,既成鬼蜃。“ “若不是犯了杀城隍大罪,阳川关又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听到这,我眼神飘忽,和明玄一对视一眼。 这一点,颜米婆没骗人,鬼蜃之地本身,就是罪地。 若是因杀城隍而降罪,倒是说得通。 见我们没有接话,颜米婆嘴角向下一撇,继续开口道:“至于为谁伸冤,这位小兄弟见过,就是守在加油站的那个男人。” “他家族,乃是自古以来供奉城隍的庙祝,袁家。” “当年城隍被杀,阴曹降罪,袁家大大小小几十口人暴毙而亡,独留嫡系一脉艰难存活。” “但活着,却是更重的惩罚,袁家人每到太岁年,便会遭遇极端祸事备受折磨,可以说生不如死。” “袁见善十二岁成孤儿,二十四岁被捅了七刀,三十六岁严重烧伤...马上就是他四十八岁生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饱受折磨死去。” 我心里一惊,回想起加油站男子的惨相,那是受了极为严重的烧伤,能留一条命很不容易。 原先我以为是意外,只是暗叹命运无常,但此刻,得知真相后,心里也是惊愕不已。 家族业力的延续,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 他哪里是活着,简直是在地狱受刑! 只是,这都是一面之词,我也无法鉴别真伪。 贸然相信,后果不堪设想。 沉默一瞬,我看向颜米婆,说:“你说的可有证据证明?” 被当面质疑,颜米婆并没有恼怒,她看了我一眼,又盯着明玄一。 末了,她缓缓开口道:“这碗血米,是我向阴曹递的状子,里面含有因果业力。这位是修功德道的阳算先生,他一尝便知,我有没有撒谎。” 说完,颜米婆退后半步,留下那碗血米,神色镇定无比,丝毫不惧质疑。 我看向明玄一,神色凝重,有些不好开口。 毕竟,这是我和颜米婆之间的交易。 而我和明玄一本就不熟,也摸不准他心里想法,让他来试这碗血米,这不是把人往刀口上架吗? 就在我思绪翻飞间,明玄一却上前一步,淡淡开口道:“我观你气息,倒不像奸恶之人,这碗米,我来尝。” 我还没反应过来,明玄一已经弯腰捡起几颗米粒往嘴里塞。 动作快到我来不及阻止。 就见他腮帮子颤动一瞬,下一秒,脸色骤然大变。 见此一幕,我心一沉,不会米有问题,人出事儿了吧! “没事吧?快吐出来!”我直接拍打明玄一后背,想让他吐出血米。 可明玄一猛地抬头,眼神浮现震惊,突然拽住我的手,说:“她没有撒谎,或者说她这样的功德之身,没必要害人。” “什么意思?你这么肯定?”我见明玄一态度转变这么快,不免有些迟疑。 “我修习功德道阳算,能感应功德之力。如果说我自身功德是一碗水,那这血米里的功德,便是一缸水。” “积攒功德,其中艰辛旁人难以想象,而这碗血米承载这么多,只为伸冤,我相信是真的。” 我一心,眼睛瞪得更大了。 看来不仅明玄一在意功德,更有办法测出功德多少。 显然,这血米中暗藏的功德多到能打动他,愿意在没有任何证据下,相信颜米婆。 而我心中虽然震惊,但也明白,颜米婆说的是真的。 只是事情缘由,这么骇人,这个忙帮下去,前途凶险难测。 沉默一瞬,我抬眼看向颜米婆,说:“既然如此,我答应你的事也会照做,这碗血米我会送到城隍庙。” “至于他们两人,和你油不沾盐不沾,就别牵连进来。” 说完,我就端起了地上那碗米,深呼吸一口气准备行动。 “慢着!”这时,颜米婆打断了我,“你最好带上他们,这是为你好。” 我扭头看向她,眼神变得有些锋锐,说道:“这绝不可能,牵连进无辜的人,我担不起责任。” 而且说实在的,我心里已经有些不满了。 林沅和明玄一又没有拿颜米婆好处,凭什么要帮忙? 颜米婆要达到目的,不顾别人死活,想牵连更多人帮她做事,真是心机深重。 “你误会了,你要去城隍庙递状子,靠的就是功德开路,这在阴曹是极为珍贵的背书。” “你身边,一个是修习功德道的阳算先生,一个是气运护体的灵身,哪怕阴曹判官阴差见到状子会不满,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颜米婆猫眼闪动,神色凝重道。 我一怔,刚想开口,明玄一朝我点点头,说:“我和你同去,这种事出现在我面前,对于修习功德道的人来说,不能不管。” “况且,你不能出事,我还需要你的精血卜卦。” 一旁,林沅也连忙说自己愿意同去,为了林老师为了我,她都愿意豁出去。 思忖片刻,我才缓缓点头。 见我们全都同意,颜米婆才像松了口气,很快有继续开口道: “不过,你们要小心。一来,有人特意利用风水大阵,召出‘阳川关’鬼蜃之地,一看就是手段通天的人。” “二来,扮成城隍的人体内煞气和你同源,对方能有手段控制他们,你也小心,说不准就会中招。” “最后,城隍出巡骑马回庙坐轿,他们巡游归来目的地必然是城隍庙。可判官断案,例行一次,只能有一方进入城隍庙。” “有你无他,你们跟着夜巡队伍,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在庙门打开后进入。” “袁家冤屈,还有阳川关那么多无辜人的冤魂,就靠你们洗刷了!” 颜米婆说完,她脚下那只黑猫也喵喵叫了一声。 紧接着,背角巷子突然卷起一阵阴吹,吹得我迷眼。 再一睁眼,颜米婆已经消失不见。 我连忙端着米碗,伸头朝外看了一眼。 却看见那群夜巡队伍,齐刷刷扭头向我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缩回脑袋。 莫不是行踪被发现了! 而颜米婆察觉异动,先我们一步逃了! ------------ 第144章 鬼戏开场 就在心中惊愕的刹那,身旁的明玄一先动了。 只见他从口袋掏出一串铜钱手链,屈指一弹,手链发出响动。 叮铃声并不大。 但在出现的瞬间,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我们周围引升腾起一阵薄雾,将我们完全笼罩。 紧接着,就看见扭头朝我们望来的那群人,视线开始失焦。 先是一脸阴翳的神色变得茫然,随后僵硬地缓缓摆动头颅,似乎在寻找我们踪迹。 可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将目光投射在背角小巷,然后就扭头,又静默站在原地。 我低声啧啧称奇道:“你这手段倒稀奇,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了。” “那是当然,我用卦象转换天地,直接隐藏了踪迹,他们当然看不到。”明玄一骄傲答道。 说完,他将视线落在我脸上,认真道:“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那就开诚布公交换下信息。”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那老妇有什么交易,但我修功德道,不能见众生受苦却袖手旁观。若是能解决鬼蜃之地,让这里的阴魂往生,也是大功德一件,所以我会尽力帮你。” “这件事很危险,从此刻开始,我们得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不妨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本事,敢答应别人送这碗血米。” 闻言,我对明玄一倒有些刮目相看。 他的阳算手段,不仅能测算因果天机,还能对付阴术。 想到这,一股子胜负欲猛然激起,我也不能露怯。 我说:“别多问,到时候就知道了!若是有危险,我会断后保护你们。” “就你?”明玄一依旧嘴毒。 我冷眼和他对视,气势不能输。 果然,明玄一立刻闭嘴,很快转移话题,神色也变得肃然,说:“不过,城隍被杀实在骇人听闻,无论真假,我们都要有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这才是问题关键。 虽然颜米婆没有说明缘由,但鬼蜃之地因此而成,祸根不可小觑。 因此,替颜米婆跑腿这件事,可以说是危险至极。 但林老师夫妻莫名成了假城隍,说不定还是孙家人操控他们前来。 这背后牵扯太多,我必须快刀斩乱麻解决此事。 就在我们说话间,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吹得我浑身发颤。 连一旁小心沉默的林沅,也忍不住喊着好冷。 周围的温度像是低了好几度,身上的单衣完全挡不住这股凉意。 就在这时,前方夜巡的队伍开始有动静了。 一群人踏着步子,向前方走去。 我和明玄一对视一眼,立刻又默契的迈出脚步,追了上去。 我们三人沿着墙边贴着走。 周围阴森森的屋子里发出轻微的响动,幽深的墙面更是不经意就印出几道人影。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墙里走动似的,氛围越来越瘆人。 甚至,更为惊人的一幕赫然出现在眼前。 原本黑暗无边的主路上,有处屋檐挂了两个红灿灿的灯笼,里面明烛闪烁,幽光散布。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处露台。 像是以前集会唱戏的地方。 我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林沅,阳川关旧址是不是有处戏台?” 林沅迟疑一瞬,然后点点头,“好像有,我爸还追忆过,那时候听戏是大集会才有的节目。” 我心里了然,但一条街怎么就戏台子有了变化? 思索间,夜巡队伍定定站在戏台下面,侧过头齐刷刷盯着台上望去。 我余光瞟动,发现周围墙上那些黑影闪动的速度更快了。 仿佛收到讯号,在朝某处赶去。 等抬眼一看,赫然发现戏台下面出现许多背影。 全都伸着头,朝台上看,那样子就像是赶集听戏看热闹的镇民来了。 “糟了,阴魂出来了,这是想听鬼戏!”明玄一侧着身子,同样注意到远处。 “鬼戏?鬼也能听戏?”林沅颤着声音问道。 明玄一瞄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她是个门外汉,便解释道:“魂有执念,便为鬼,这处地界阴魂难以投胎,聚集的怨气难以想象,便会幻化出生前的执念景象。” “恐怕听戏,是这些亡魂的愿望,但此刻出现,可能引来阴差拘魂,全都魂飞魄散。” 我眉头紧皱,说:“颜米婆说袁家和镇民都是无辜的,要是魂飞魄散,岂不是冤枉死了。” “没错,事情还没有定论,得想办法唱一台鬼戏,消除阴魂执念,让他们先散去。” “不过很危险,戏台上执念很深,阴煞之气聚集,很容易影响神志,稍有不慎就会撞祟。” “最危险的,就是让无法投胎的阴魂闻到活人阳气,那可是拼了命会上身想要离开罪地还阳投胎。” 我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那谁唱?” 明玄一眼神在我和林沅身上来回扫视,说:“我能施展术法,隐去阳气,让人上台唱戏不被发现,你们谁敢去?” 我还没开口,林沅咬着牙,坚定说:“我去!” “不能总是小罗哥冒险。” 听到林沅这么说,我的心突然暖了一下。 但这种事,林沅丝毫没有自保能力,真要出些意外,她逃都来不及。 我当即回绝了他,看向明玄一说:“我给小时候学过唱梆子,能吼一嗓子,这些阴魂要是老派,只愿意听这个。” 这下才完全说服林沅。 于是,决定让我上台唱一场鬼戏,驱散这些阴魂的执念,好保护他们不被阴差拘魂。 明玄一递给我一枚算卦用的铜钱,说:“这枚铜钱能遮蔽天机,亦能遮蔽阳气,只要它在你手心跳动,就表示可以撤了,你见机行事。” 我接过铜钱攥在手心,立刻沿着墙角一侧,跑到戏台后方。 一路上,无数黑影与我擦肩而过,奔至一处。 直到我捏着铜钱,走上戏台正中央,朝下一看才认出全貌。 那些背对着我们的人影,脸上挂着惨兮兮的笑容,见我上台,更是绽放诡异笑容。 似乎等待这一许久,终于有人满足他们的执念。 木然眼神偶有渴望神色闪动,看得人心里发毛。 而夜巡队伍,同样盯着戏台,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认出我。 可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装扮城隍的林老师夫妻,正看着我,并缓缓拍着双手,似有期待。 末了,我登台亮相,鬼戏开场! ------------ 第145章 超度 看戏的人到齐,戏台两侧挂起的灯笼开始随风晃动。 唯一的光源,不断闪烁跳跃,如鬼火一般飘忽,气氛压抑到极致。 隐约间,还听见低声的轻笑回荡在耳边,无比瘆人。 我扫视台下那一张张木然的脸,还有他们带着期盼的诡异笑容,看得我心里发毛,整个人僵在原地。 顿时,有种被推在悬崖边的感觉。 唱鬼戏,对我来说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说不紧张是假的,并且,能不能顺利驱散阴魂也是个未知数。 我攥紧拳头,深呼吸一口气。 下一瞬,我余光看见戏台周围黑影闪动。 与此同时,耳边隐约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像是在给我起调子。 奏乐声哐哐当当,我的心脏以一种奇怪频率跳动,仿佛受到指引。 而周围的阴魂,像是被刺激一般,脸上表情各异,再也不是木然神色,仿佛活过来一般。 阴恻恻的笑声,呜呜咽咽的呼号声,喝彩声,骂声... 我心里一动,张嘴后嗓子就开了,随即冒出唱词。 “老的也,你与我做主咱。” “你说的明白,俺好与你做主。” 随着我开嗓,耳边那些击打奏乐声更为响动,连节奏都跟了起来。 那些阴魂望向台上,瞬间安静下来,各种声音全都停下,仿佛都在欣赏我的独角戏。 很快,我也觉得自己意识有些飘忽,陷入了某种玄妙的游离状态,无法自拔。 就这么随着记忆,不断蹦出记忆中的唱词。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到收尾阶段,我不自觉胸口气一提,几近嘶吼。 “既是这等呵,俺便与你做主。天色明了,俺锁了门,拿这盆儿见包待制走一遭去。且住,私场演,官场用。若到开封府去,他不说时,如何是了。待俺试敲咱,这是盆沿儿,一、二、三。 “俺将这瓦盆儿亲提到南衙内,直告那龙图待制。便不拿的他下地狱且由他。盆儿也。但得你见青天,恁时节可也快活杀你。” 唱完最后一句,我从一种玄妙的状态中脱离。 下一瞬,我看清眼前景象,头皮猛地乍起,额角的冷汗不自觉滚落下来。 台下。 密密麻麻都是人影,挤满了戏台下方的空地。 聚集的阴魂数量,比之前多了好几倍。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事情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明明是想唱一出鬼戏,消除阴魂执念,让他们尽快散去。 可随着唱词悠扬而出,传遍整条长街,台下的阴魂越来越多,似乎都被引了过来。 再这么下去,阴气冲天,引来阴差拘魂,这些亡魂极有可能魂飞魄散。 “到底怎么回事,我唱的这一出《盆儿鬼》,正是伸冤扬善的曲目,咋还弄巧成拙了呢?” 我心念急转,思绪开始翻飞。 这首梆子,是我爹特意要我学的。 当年,他告诉我这个故事离奇,是少有的和鬼魂相关的故事。 又称作第一鬼戏。 我那时还小,只当听个稀奇,也理解成有鬼做主角的戏,学的时候并没有在意。 但刚才开嗓子的瞬间,便想起尘封在记忆许久的唱词,像是印刻进脑海里,到了特定时刻倾泻而出。 一开口,那种玄妙的力量激荡在身上,格外明显。 刹那间,我也明白我爹的用心良苦。 可能当时他没有说完的话,是想告诉我,《盆儿鬼》不是故事和鬼有关。 而是拥有某种神奇力量,真正意义上鬼听的戏! 可若是第一鬼戏,眼前事情的发展怎么和我预料的不一样呢? 《盆儿鬼》讲的可是有人受到冤屈遭人杀害,遇到好心路人,将鬼魂送到包青天面前判案。 这不是和阳川关遭遇的事,几乎相同吗? 怎么不仅无法驱散阴魂,情况还急转直下,朝着另一个极端方向发展,引来了阴魂聚集。 这情况真是出乎意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刹那间,我额头冷汗泌出更多,甚至背后的衣衫都浸透了。 就在我惊疑不定时,那些阴魂齐齐抬头,目光投射在我身上。 一张张木然绝望的脸对着我,看得人头皮发麻。 我掌心还攥着那枚铜钱,没有任何提示,也不敢轻举妄动。 啪啪!啪啪!—— 这时,街上突然传来僵硬而有力的鼓掌声。 定睛一看,假扮城隍的林老师夫妻,正缓缓拍着手。 我心里一凛。 夜游的队伍自从进了鬼蜃之地,就和中邪了一样,动也不动。 直到戏台亮起,阴魂聚集,我唱了这出鬼戏才有反应。 但鼓掌是什么意思?拿我当乐子? 尤其,颜米婆叮嘱我,林老师夫妻体内留有煞气,才受到高人操控,让我务必小心。 我死死盯着夜巡队伍,生怕那里骤然生变。 可就在这时,戏台下的那些人群木然的神色开始松动,变得活灵活现。 有人欢喜,有人笑闹,有人呵斥,有人怒骂,万般鲜活神情皆出现在阴魂脸上。 甚至,还互相扭头打起招呼,像是熟识。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镇民活过来似的。 甚至有种重现阳川关当年集会盛景的感觉。 那种生机、朝气,与周围阴惨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无比灿烂。 而后,就看见无数阴魂扭头看向我,那神色,再也不是之前的僵硬、呆滞。 我能明显感受到,是感激的神情。 紧接着,就看见那些阴魂带着鲜活的表情,身上浮现氤氲的光芒,化为点点星光逐渐消散。 我眼看着这些阴魂身形变得越来越虚幻,几瞬呼吸后,就完全消失在眼前。 见此一幕,我完全呆立当场。 “怎么回事?聚集的阴魂消失了?” 我内心震惊不已,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突然,手中的铜钱一震,传来刺痛感。 我立刻感应过来,明玄一在给我信号,让我撤! 我刚拔腿,准备从戏台上跳下来,余光一瞥就看见两道身影顺着墙壁在朝这里蹿。 正是明玄一和林沅。 我连忙跑过去和他们汇合。 刚要开口说话,明玄一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打断了我,说: “你...你怎么把阴魂都超度了!” ------------ 第146章 半妆尸 “超度?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阴魂怎么消失了!”我一脸惊愕。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跟我藏一手啊,刚刚功德显形,那么亮的灵光,瞎子也该看见了!”明玄一脸色微变,似乎有些不满我的回应。 “早说你有这种本事,我也不用出命卦保护你。” 说完,明玄一似有埋怨般伸出手给我看。 只见他右手手心伤痕遍布,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连平日干净整洁的白色袖口也染上混杂的血迹,看上去污浊不堪。 而我被他的话,完全搞懵了。 听他意思,刚才那些阴魂消散时,发出的光芒是超度亡魂所显现的功德灵光? 可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唱了一段《盆儿鬼》,心里念着驱散阴魂,以免引来阴差。 谁会想到阴魂直接被超度了! 我看向明玄一说:“我就唱了段梆子,这些阴魂不该是被驱散吗?怎么会被超度?” “能超度阴魂的鬼戏,本就是一门家学传承阴术技艺,你之前不肯透露就算了,现在展现出这么强大的实力,还藏着掖着装不知道,未免太有城府了吧。”明玄一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我一听,顿时有些傻眼。 看来阴差阳错下,明玄一认定我是精通鬼戏的高人了! 这场鬼戏效果拔群,不仅驱散阴魂,甚至直接超度显化了功德! 沉吟一瞬,我才解释道:“我只学过这么一段,我爹给我说过这是天下第一鬼戏,但第一次对着阴魂唱出了,没想到有这么强的力量。” 明玄一抬眼,眼底浮现一丝不可置信神色,说:“第一次唱?怎么可能!” “要么你天赋卓绝,甚至在顶尖阴术大师之上,要么你是骗人,定是背着我们动用其他手段。” “我修习功德道二十余载,我能看不出这场鬼戏有多厉害吗?绝不可能是第一次就使出的威力!” 说完,他胸口有些起伏,显然是动怒了,觉得我极为不真诚,又在骗他。 而我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解释明玄一都不信,认定我是在扮猪吃虎。 为了避免误会升级,我连忙岔开话题,说:“阴魂散了,咱们先想办法把血米送到城隍庙再说。” 我直接看向林沅,问道:“林沅,阳川关城隍庙旧址大致位置在哪里?” “在...在长街尽头的半山上。”林沅眼神游离,还有些没回过神。 我点点头,连忙招呼在场众人视线向外看,准备辨认下方向。 我们扭头朝外的瞬间,赫然发现,夜巡队伍已经抬着林老师夫妻,快步向城隍庙方向跑去。 那步子,速度极快,连我这年轻人都有些自愧不如。 意识到不对劲,我连忙招呼一声,准备追上去。 这时,却见夜巡队伍中有两人站在原地不动。 我们刚从墙角钻出来,他们就扭头,朝我们所在方向看了过来。 我认出两人身份,正是领头跳大神的领队。 一脸油彩,手持阵旗,看上去威风凛凛。 “各位留步,我已经听见鬼戏之音,多谢你们清除拦住的垃圾,但我身后的路,就不是你们能走的了。” 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缥缈之感,显得幽远。 说完,那两人手中的阵旗转了一圈,动作有些莫名其妙。 我听得分明,那人说话听得客气,但实则威胁尽出,不想让我们过去。 我眉头一皱,刚想开口,却被明玄一猛地拍了枚铜钱在肩膀上。 我吓得一哆嗦,连忙扭头一看,他自己和林沅同样如此。 这时,明玄一才开口解释道:“这两人身上尸气滚动,不像是活人,是有人在操纵!” “别看他在对我们说话,其实想引你开口吐气,找到我们具体位置。还好我用卦象遮住了阳气和天机,不然就着了道。” 我心里一惊,再看向那两人,才发现他们双眼完全漆黑,只剩黑色的眼瞳散发冰冷杀意。 虽然面向朝着这里,但视线根本无法聚焦。 不断转动阵旗,像是在扫射什么东西。 我连忙问道:“他们受人控制,那背后之人在附近?不然怎么听见鬼戏?” 明玄一摇摇头,像看白痴一样睨了我一眼,说:“他不在,不然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见我们。” 我被呛了一句,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人真是无时无刻让人觉得气闷! “我怀疑,他们夜巡,找人假扮城隍,就是进不来鬼蜃之地,只有身带功德之人才不会害怕阴差和判官,其他修习阴术者,身上背了不少肮脏的东西,只能靠骗,才有机会进来。” “至于怎么听见鬼戏...或许唱词直接冲撞了对方阴术的力量,所以让人有所察觉,拦在这里想以绝后患。” 我心里一凛,明玄一的猜测和颜米婆的警告,让我再次印证了一个想法。 有人借着林老师体内的那股诡异煞气,操控了他们。 而这两个领头人,明玄一看出他们身上尸气。 孙琦和孙家,正是以驭尸手段纵横天下。 背后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再次增加了尸孙家人的可能性! 对方暂时没有察觉我们的身份,但顺着林老师这条线,迟早会查到我们身上。 想到这,我心中杀意迸发而出。 与此同时。 似乎寻找我们位置无果,那两人用手搓脸,竟然开始褪去脸上的油彩。 下一瞬,原本画着厚重油彩的地方,露出了另一张脸。 青色的皮肤,一条细缝的小眼,血淋淋朝四周张望。 那脸,像是有人用刻刀划拉出的五官,诡异又瘆人。 “不好,是半妆尸!这玩意儿会阴术,实力比血煞僵还强,我对付不了!”明玄一倒退一步。 而在那张脸出现的瞬间,更是一阵阴风裹挟黑气扑面而来,带着浓郁的腥臭。 直接给我们肩膀上的铜钱吹掉了。 “草!对方用尸气破了我的卦!藏不住阳气了,要被发现!”明玄一急吼道。 闻言,我直接把那碗血米拿了出来,递给林沅说,“我们分头行动,你们送血米,我来断后对付这两人。” “你来对付?这可不是一般的凶物,我们一起走!”明玄一惊讶说道。 “信我,我来断后!”我冷静说道。 ------------ 第147章 缠斗 话音刚落,远处那两人嘴巴大张,嗓子眼挤出瘆人的惨叫。 顿时,我们的目光全被吸引过去。 只见半妆尸藏在油彩下的另一张脸,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左边那人的一张脸,青色皮肤透出血红,眼缝大睁,凸起一对儿眼珠朝外翻动,像在搜寻猎物。 下一瞬,就见那道冷冽充满杀机的视线看向我们。 另一人,那张脸上眼缝彻底闭上,倒是像嘴一样的裂口,开始左右鼓动,像是在咀嚼美味的食物,看上去贪婪无比。 而他们原本的五官,却呈现僵硬木然的神情。 就这么一眼,看的我心突突直跳,原本好端端一个人,却突然多生出一张脸,怎么看都像是可怖的怪物。 就在这时,他们手中的阵旗突然齐齐朝我们指了过来。 阴风呼啸而过,耳边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呜咽声。 穿过我的身体刹那,我明显感觉到无尽的冰冷在向体内侵袭。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这是阴气入体之兆! 果不其然,明玄一和林沅身体同时一颤,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明玄一咬着牙说:“对方发现我们了,这阴气简直强的离谱!” 与此同时,两具半妆尸已经化为残影,向我们扑了过来。 我心里一凛。 直接给两人朝外一推,狞声喝到:“快跑!血米为重!!” 瞬间,我把他们推出两米开外,头也不回转身朝半妆尸冲去。 我心里清楚,我有尸衣上身的力量能对付邪物,他们面对尸僵,只有等死的份儿! 我断后,他们走,才会赢得最大的生机! 身后,传来明玄一紧张的呼喊,“你小心!我们,我们一定要汇合!” 紧接着,脚步声渐渐远离。 我深呼吸一口气,心总算放下去一些。 下一瞬,边跑边掏出一张祛煞符射向空中。 符纸飞射出瞬间,在半空燃烧,火光引动下,青烟缭绕。 周围的阴气顷刻间被驱散大半,周围的压抑感随之减轻。 同时,这张符纸那两具半妆尸行动一滞。 我也顺势掏出尸衣,直接割破手指,滴上精血。 尸衣上篆文闪动一瞬,紧接着,就顺着我的皮肤钻了进来。 轰! 瞬间,我脑袋一嗡,感受到一股澎湃的力量激荡。 而身前不远处,半妆尸似乎有所察觉,表情骤然变得狠毒,挥舞着阵旗,周身阴风席卷而动。 祛煞符清除开的一片地界,又被席卷而动的阴气充斥,如山般的压力再次倾轧而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敢还手,我定要你狗命!” 这时,半妆尸挥舞阵旗的手突然停下,定定看着我。 另一张嘴巴蠕动,好似威胁,发出怨毒的声音。 我没有回话,心中无比警惕。 两具半妆尸受人操控,背后的人虽然不在附近,但似乎有手段了解场中情况。 贸然回应,指不定就被发现身份,倒是顺藤摸瓜,孙琦的事情败露,可就不堪设想。 我凝住心神,脚步生风,一个飞奔直接来到半妆尸两米开外。 唰!唰! 手中祛煞符再次飞射,凭空燃烧后,席卷大片阴气,我周身压力骤然减弱。 见状,我直接挥动匕首,向着一具半妆尸狠狠刺去。 砰!砰! 可就在这时,原本站在原地不动的两人,竟然抬脚一个侧身闪过了我的突袭。 他们伸腿弯曲,脚下步子似迈非迈,看似在躲闪,实则身体并未移动分毫。 我接连刺出匕首,但全都擦着半妆尸衣衫而过,被巧妙躲开。 我心里一沉,倍感意外。 这么近的距离,我不可能失手这么多次。 有种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感觉,让人无比烦闷。 疑问将起的瞬间,我猛地注意到半妆尸那诡异的步伐。 他的脚错落交替,看似在动,但身体移动只有寸许距离。 可偏偏每次,都能避开我的致命一击。 如此看来,定是诡异的步伐有某种力量,能驱使半妆尸避开致命危险。 想到这,我下意识凝目观察。 只是一瞬,我脑海里灵光闪动,想起这步伐动作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是姜老头在蓬湾村起坛作法,召来阴差时踏出的脚步。 只是,眼前这具半妆尸,走出的步子有细微不同。 但同样,都是七步一回环的刹那,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顿时,我立刻反应过来,明玄一提起半妆尸比血煞僵更难对付。 原因正是在此! 这是玄门正统才会使出的手段,叫七星罡步,说起来是极为高深的妙法。 据说,能在方寸之间,调用方位空间之力,感应九天之上的神力。 眼下,这般神妙步伐,却出现在一具受人驱使的傀儡身上,简直让人震惊和意外。 潜藏在幕后的人,实力和身份都超乎想象。 就在我和其中一具半妆尸缠斗时,不远处另一具也动了。 他手中的阵旗开始升腾黑气,在半空中凝出一个骷髅头。 那些诡邪的脸,张开嘴,一口气将黑气凝化的骷髅头悉数吸进口中。 下一瞬,只见耳边传来一阵诡谲的哭声,像电钻子似的,不停朝我脑子里钻。 顿时,我太阳穴直跳,双眼开始冒金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随着那哭嚎的凄厉声响彻天地,我的耳边更是传来无数的絮语,开始不停扰乱我的心神。 我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对付眼前不断走着罡步的半妆尸。 “不好!这活尸的另一张脸,好像在施展阴术!” 恍惚间,我意识到眼前极为难缠的两具活尸的恐怖之处。 一个能踏出罡步,一个能召来鬼吼。 哪里是那种血煞凶尸能比的,简直在面对两个阴术高手! 我能应对其一,但两具半妆尸动用不同手段同时夹击,让我陷入了难以想象的绝境中。 “不好,再这么下去要出事!” 我浑身已经开始有些僵硬,连思维都变得混沌。 而此刻,操纵半妆尸的人,显然要趁我病要我命。 伴随着鬼吼,踏着罡步的活尸喉咙发出嗬嗬笑声,挥动着长出锋锐指甲的右手,向我脖子动脉划了上去。 我瞳孔一缩,心里惊骇到了极点。 要栽在这里了! ------------ 第148章 功德灵光 几乎寸许的距离,我和半妆尸面对面。 近到可以看清他的神情。 一半是僵硬的五官看着我,但脸颊上另一张脸,却挂着奸诈得意的表情。 两种浑然不同的神情,就这么与我相对,显得鬼气森森。 鬼吼声未停,我身体依旧受到极大影响,难以动弹。 下一瞬,我感受到一股凉意从脖颈间开始蔓延。 半妆尸锋利的指甲,戳在我肌肤上,微微的刺痛,激得我鸡皮疙瘩直起。 我呼吸一滞,感觉喘不过气。 我心里清楚,对方瞬间的反制能力,简直到了恐怖的程度。 不仅把我身上尸衣力量压制,甚至还施展极为玄妙的术法,直接扭转形势。 我料到半妆尸难以对付,但没想到,对方的手段深不可测! 我瞪大双眼,感受到脖子上动脉的跳动,和冰冷触感带来的杀意。 当场脸色就变了。 死死盯着半妆尸动手,我却无能为力。 可就在脖子上温热的湿润感出现刹那,我眼前出现点点星光。 这些微弱的光芒,在我周围不断汇聚、飘荡,几乎眨眼间,就把我整个包裹。 黑暗无边的鬼蜃之地,我竟然成了全场最亮的光源! 也就在这时,那光芒如铠甲一般,竟然挡住了半妆尸的致命一击。 那锋锐的指甲,与我周身灵光触碰瞬间,像是触电一般急速缩回。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 我抬眼一看,脸色骤然大变。 半妆尸退后几步,猛地踉跄倒地,他的脸上竟然冒起白烟,像被灼烧似的,晕开了一大片。 与此同时,我身上尸衣篆文大亮。 鬼吼声侵袭神志的影响瞬间消失,灵台一片清明。 我看向地上瘫软的半妆尸,举起匕首,准备刺向他心脏。 可手掌靠近刹那,我竟然敏锐察觉这人还有呼吸。 顿时心里大惊,顷刻间停下要刺向心脏的手。 手指放在对方鼻息处一探,赫然发现,眼前这半妆尸是活人! “竟然是活人?那他另一张脸是怎么生出来的?” 我心念急转,感到无比惊骇、 可下一瞬,这个疑问就有了答案。 只见冒起白烟的那张鬼脸,似乎带来剧烈的疼痛。 那躺倒在地的人,埋着头,不断揉搓、抠挖自己的脸。 很快,他脸上油彩和鲜血混杂在一起,从脸上褪了一层剥皮。 那种皮,挂着眼珠和唇齿,不仅是人皮,更是将一副完整的五官剥落下来。 见此一幕,我心中升腾起无尽的骇然。 若是炼尸,是折磨死人。 可这炼出人皮五官,怕不是更残忍的阴术手段。 难道是活生生剥了一张人脸下来? 我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浑身冷汗顷刻间把衣衫全都浸湿。 就在这时,另一具半妆尸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对。 向我投来怨毒目光刹那,转身拔腿就跑。 我眉头一皱,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要是跑了,我岂不是会暴露。 并且,背后之人有了防备,又藏在暗处,未来对我们威胁只会更大! 我绝不能留下后患! 瞬间,我也化为离弦之箭,向那具半妆尸追了过去。 跑了大概二十几米,我就拉近了距离。 “想跑!” 我双腿一瞪,直接从背后给他来了个飞踢。 踉跄一下,这具半妆尸也被扑倒在地,还向前滚了几个跟头。 而我身上那些星光触碰半妆尸刹那,他身体猛地颤抖,面容开始变得扭曲狰狞,同样发出痛苦的嚎叫。 与此同时,他紧紧拽住手中的阵旗。 上面阴气升腾不止,有种愈演愈烈的感觉。 之前出现的骷髅,再次浮现虚影,似乎在变得凝实。 那人强撑身体,向我怒吼道:“棋差一招竟然着了道,那就同归于尽吧!” 说完,那人当着我的面吐出一口精血,喷洒在阵棋上。 刹那间,呼啸的阴风化为狂风。 硬生生在长街上,形成一道横扫而动的龙卷风! 上面,无数张人脸哀嚎、尖叫,充了了阴魂。 而见龙卷风的方向,就是冲着我来的! 这么短的距离,我根本避无可避! 我脸色骤然一遍,刚退后半步,身上闪动的点点星光,开始逸散飞向天空。 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淡淡的光幕阻挡在身前几米位置。 眼瞅着,龙卷风与光幕触碰刹那,竟然悉数融化。 上一秒还无比恐怖的风团,猛地消失在眼前,再也寻找不到踪迹! 而那半妆尸已经无计可施,呆呆看着眼前一切。 等反应过来,投射向我的目光怨毒无比,像是要牢记我的样貌,等着回来复仇! 可他也就凶狠这么一瞬,下一秒,那张人脸剥落下来。 那人眼白朝上一翻,就晕了过去。 我连忙过去探了探这人鼻息,还有气! 我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活尸和活人,虽然都占个活字,但对我而言意义完全不同! 灭了活尸,这种天道不容的邪物,是除魔卫道的功德之事! 可是要杀了误中阴术的人,那可就做了伤天害理的恶事! 对于我们这种做偏门,修习阴术的人,指不定会受到极大影响。 这绝对要万分小心! 思绪翻飞间,我目光落在那阵旗上。 我眼神一动,立刻回过神来。 这玩意是那邪异人脸上身,施展阴术的灵器! 肯定和掌控整个夜巡队伍的人有关! 想到这,我上前捡了起来,准备带走让人辨认,用来确定此人身份和来路! 就在触碰阵旗刹那,我身上的星光很快消失。 我看着那点点光芒,若有所思。 这景象,好像是唱鬼戏时,那些阴魂消散时出现的亮光。 刹那间,我脑海仿若闪电划过。 这,莫不是功德灵光?!居然显灵,带来恐怖的力量! 我心里一喜,知道这是巨大的妙用,高兴的难以抑制。 可同时,一股钻心的闷感袭来。 尸衣亮起血红光芒,我来不及思考其他,连忙用黑狗血祛煞,褪下尸衣。 那种难以抑制的感觉顷刻间褪去,我也松了口气。 这才捡起那阵旗。 仔细一看,上面绣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纹路。 我盯了两眼,觉得万分疲敝,立刻移开目光不敢多看。 这玩意,光是多看两眼,人都受不了! 绝对是极为强大的阴术法器! 就在我站起身准备离开时。 远处,传来几道声响,在寂寥的长街上显得格外刺耳。 ‘咚!——咚!咚’ 那声音,一快两慢,极有韵律。 当第二遍想起时,我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这不是姜老头告诉我的三更梆子响! 又叫三更阎王点卯音,有着驭尸驱魂的神妙作用! 难道这声音是有人在召唤阴魂和凶尸? ------------ 第149章 真神不上身 三响梆子声,阎王点卯来。 空旷的地界,不断传来的竹梆子响动,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环绕四周,视线内皆是无尽的黑暗。 阳川关大街上,除了倒地不醒的半妆尸,就只剩我一人。 我心里发怵,不断思考声音的来源。 既然梆子响有驭尸驱魂的力量,难道是背后之人又在使手段准备对付我? 我不断警惕张望,但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这时,地上传来摩擦的声音,我低头一看,头皮猛地乍起。 那张掉落在地上的脸皮,五官拧成一团,竟然贴着地面在用力蠕动。 而那方向,显然是离我越来越远。 我心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这张脸,是要逃跑! 瞬间,我背后冷汗唰唰流下了来。 来不及多做思考,我直接抽出匕首,夹着镇尸钉,朝那张脸皮狠狠刺了过去。 哗啦—— 锋锐的利刃一下划破脸皮,冒出阵阵黑气。 黑气涌动蔓延至我手指附近,突然,我身上再次冒出点点星光。 那黑气像老鼠遇见猫,连连退散,眨眼间就消失。 不仅如此,逸散的光点落在脸皮上。 那张脸皮突然双眼爆瞪,嘴巴大张,竟然发惊恐的嘶吼,“别...别杀我...” 闻言,我脸色一变。 这脸皮突然开口说话,吓了我一大跳。 难道它有独立的意识,危急关头还想求生,并非死物?!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下一瞬,脸皮就被那道灵光穿透照射,顷刻间化为一滩黑水,散发着浓郁腐臭。 显然,这功德灵光对于一些邪物有着极强的镇压力量。 我眼神闪动一瞬,突然心提到嗓子眼,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另一具半妆尸上的脸皮还在原地,这玩意要是有自己的意识,刚才不会是装死吧! 我扭头就折返跑回原地。 “卧槽!上当了!”等跑回来一看,我忍不住破口大骂。 地上哪里还有那张脸皮的影子。 这奸诈的阴物,竟然趁着我追赶另一头,自己悄悄逃走了! 忽的,我的心沉了下去。 这致命疏忽恐怕是放虎归山,也不知道背后之人会不会查到我的身份。 可转念一想,整件事有个极为矛盾之处。 “对方驱使的阴物的手段这么强,能使出罡步和鬼吼,自己却不敢现身,是在忌惮什么?”我喃喃自语道。 迟疑一秒,我突然想起颜米婆提起我们要进城隍庙,需要功德背书,才能面见判官和阴差,递上血米伸冤。 也就是说,功德之力,在阴间有着难以想象的护身力量。 明玄一怀疑操控夜巡队伍的人,手段恶劣,身上功德不显,才不敢踏足鬼蜃之地。 相反,我因为好心的善举,想要驱散阴魂,以免他们魂飞魄散,才唱了一出鬼戏。 阴差阳错下给阴魂全都超度了。 而得到的功德在我身上汇聚成灵光,迸射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更在危机时刻救了我的命,可以说是,典型的善有善报的现世报! 那功德灵光护身能镇压阴物,或许对方的探查手段会失效也说不定。 想到这,我的心又稍稍回落一些。 不容我多想。 此时,那敲击竹梆子的打更声音愈演愈烈,回荡在整个长街。 凝住心神侧耳一听,声音好像是从半山上传来的。 我心里一凛。 半山上是城隍庙所在! 那里恐怕在斗法! 我已经顾不上消失的脸皮,直接以最快的速度朝长街尽头跑去。 几分钟后,终于来到长街尽头。 那里有条上山的小路,正是通往半山腰。 我连跑带跨步,直朝上面跑去。 一路上,歪歪倒倒全都是人。 定睛一看,那些人脸上不断冒着黑气,脸上全无血色。 而他们周围残留血迹。 我连忙翻动几人身体,确认没有明显的伤口,不是打斗受伤。 同时,也没看见明玄一和林沅。 顿时,我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明玄一用卦的手段。 用他那神秘的铜钱加上精血,给夜巡队伍中的人全都放倒了。 他们应该是顺利上山了! 而前方十来米远的地方,动静巨大。 我顾不上其他,直接狂奔过去。 等来到动静源头,却看见明玄一和林沅背对着我。 两人半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胳膊不断颤抖,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林沅看上去倒还好,明玄一就很惨了。 从我的视角看过去,他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好像被砸碎了一半,镜片摇摇欲坠。 更骇人的是,那身白衬衣布满血污,也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而对面,那群人却各个生龙活虎。 抬轿子的人稳稳当当站着。 身后的巡游乐队,所有人都拿着竹梆子不断敲打,快慢不一,极有律动,敲击出同一个调子。 而身体更是以极为怪异癫狂的姿势,不断扭动跳跃,看上去有些疯狂。 我这才听的分明,不仅有三更响的调子,他们嘴里还不断絮絮叨叨念着一些东西。 只是混在竹梆子响亮的敲击声中,实在分辨不清。 见形势分明,明玄一多半难以支撑,我连忙跑了过去。 左手一提,右手一扶,给两人依靠,让他们站了起来。 “你们没事吧!”我警惕的看了远处一眼,紧张问道。 扑哧! 明玄一刚反应弧过来,扭头看向我,直接胸口起伏,喷出一口血。 他这才喘着粗气,哑着嗓子说道:“妈的,这群人太他妈坏了,竟然...竟然是杀了城隍的凶手,他们手上有城隍原身,能降神护体,我根本斗不过!” 听着明玄一连爆粗口,我心里也是一颤,连忙开口道:“什么意思?这群人谁是凶手?” 我的目光投向那疯癫的人群,不断打量,试图找出最可疑的人。 明玄一呼哧呼哧,深呼吸几口气,才开口道:“操控他们的人,就是凶手!” “我们本来抢先要进入城隍庙,但被对方发现踪迹,召来城隍上身显灵,我立刻当场溃败,再也无力反击。” 说到这,明玄一眼底已经浮现难以想象的惊恐。 “那婆子说城隍被杀,先前我半信半疑,可现在已经确定这绝对是真的!” “所谓真神不上身,只有杀了城隍抢夺原身,用阴术强行下召,才会出现附身的情况!” “而他们,做到了!” ------------ 第150章 绝命卦 听到这,我额头也止不住开始泌出一层冷汗。 真神不上身! 这个说法自古有之。 无论是东北出马,还是巫觋召灵,能上身附体的都是灵体。 绝非受香火供奉的真神。 城隍,只要立庙受封,最低也是个“秩四品”的县城隍,名为“显佑伯”。 其身份,是正儿八经跨越阴阳两界的册封神灵。 不说登记在册,单说香火供奉,都不是一般野路子能比的。 明玄一说,对方能召城隍上身,要么是他说谎,要么就是... 眼前有最坏的可能,对方手中有能挟制城隍之物,强行将祂召来附身! 如此,可谓是蔑视天地的欺神手段! 我沉声道:“你确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明玄一脸颊都在颤抖,说:“我多希望是开玩笑,可观相望气不会看错!” “假扮城隍那两人,身上有股香火愿力,强大至极!” “那是与阴气、煞气还有其他阴术力量完全不同的!看一眼,我都受到反噬,吐了几口血,要不是修功德道,灵光护体,命都快没了!” 我脸色一变。 假扮城隍的人,不正是林老师夫妻? 他们不仅被人控制,还召来城隍上身,这可是我们进庙最大的阻碍! 我心悬到嗓子眼,低声问道:“那怎么办?你可有破解之法?我们必须救下林老师,还要把血米送进城隍庙,对方目的在此处,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明玄一面露难色,说:“想要破解,单凭我们的力量,抵不过那道香火愿力。” “唯有借力打力,把血米送进庙里伸冤,让判官阴差定夺,才能褫夺那道愿力,破解恐怖力量。” 我一听,瞪了他一眼,说:“你这不是说废话吗?问题是只有一方人马能进庙,有他无我。” “对方实力如此恐怖,我们怎么抢先进庙?” “再说,眼下关键时刻,只要对方察觉我们意图,定会痛下杀手,哪里有机会抢先进入城隍庙。” 可这时,明玄一面色凝重看向我,说:“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但风险极大,弄不好我们三个会全部暴毙。” 我眼皮狂跳,满肚子的疑问都卡在嗓子眼。 缓了一瞬,才开口:“你先说来听听。” 话音刚落,他就侧过头,看向我另一只手搀扶的林沅,说:“方法就在她身上。” “林沅?”我一惊。 “没错,那婆子说她是气运灵体,我当时并不确信,但几次事件验证,她可能没有说谎。” “若真是如此,我可用问天卦,问她把身上的气运借出来,再佐以我毕生功德,凝成绝命卦助你护身,前去夺门。” “但我不确定...这卦和香火愿力硬碰硬,能抵挡多久,可能几秒,也可能半息,甚至....完全抵挡不住。” “也就是说,几率靠赌,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绝命卦在身,我们三个同为一体,你死我们也会独活。” 明玄一如实说了办法,我也陷入沉思。 单看一眼,就让人反噬的力量,强大到恐怖。 也不怪说这是赌! 并且赌注是我们三个人的命! 林沅挣扎着抬头,把护在心口的血米拿了出来。 “赌命,我敢!但我不想小罗哥再受伤了,不如让我去。”林沅眼神坚毅说道。 “你就别争了,没那个实力。”明玄一无情拒绝。 林沅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委屈。 我也是一脸愕然,明玄一这人啥时候都是直愣愣的,一点不给人留余地。 虽然不是坏人,但说话就是来气! 沉吟一瞬,我说道:“眼下我们前进也是死,退后也是死,早死晚死,不如主动权捏在自己手上,拼尽全力再说!”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 “这些大奸大恶之人,罪不容诛!身为天机明家传人,我有责任匡扶正道,如此欺天灭神的罪人,必须绳之以法!”明玄一几乎狞声说道。 显然,在他的道义当中,对方灭杀城隍,是犯了极大的罪恶,他无法忍受! 说完,就见他从口袋掏出一枚龟甲,又让我们挤出精血。 我和林沅依言照做,割破手指,挤出血滴进入龟壳中。 而明玄一手指更是并向自己心口,不怎么用了什么手段,他胸前竟然一片殷红。 像是有血迹渗出! 我大惊失色,可还未开口询问,就见一滴血珠神奇的神奇的凝在他指尖。 他双眼紧闭,念念有词道:“天机一脉,功德圆满,为求正道,问天绝命!” 顷刻间,血珠散发出淡淡光芒。 他屈指一弹,精准落入龟甲中,疯狂摇晃。 很快,抖落一枚金灿灿的铜钱。 “你放在心口,就可借助我们的气运功德护体,能有多大效用,就看天可怜否。”明玄一认真道。 我点点头,连忙把铜钱贴身放好。 就在这时。 敲击竹梆子的声音停了下来,那群人全都安静。 林老师夫妻坐的轿子缓缓落下,两人身披明黄披风,带着面具,缓缓走向城隍庙正殿大门。 嘎吱—— 沉重的响声传来,大殿木门开启一丝缝隙。 见状,我揣着血米就朝那里冲。 眼看着就要靠近。 而前方几步外的林老师夫妻,那身披风骤然亮起玄光。 浩荡威严的力量一下荡开,直接向我冲击而来。 我咬着牙,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内心疯狂呐喊。 “欺天灭神,罪人当道,天可有眼?” “若是有眼,让他们滚!!!”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疯狂呐喊的发愿起到作用。 我看见身边蹿出两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那香火灵光当中。 我见一阵金色耀光闪动瞬间,林老师夫妻迸射而出的力量已经席卷而来。 隐约间,我听见有龙吟咆哮,我身上同样亮起惊人的光芒。 下一瞬,我感受到灼烧感入体,身体一颤,受到极大的冲击。 可疼痛不能阻止我,我一把推开拦路的人,吼道:“让开!让我来伸冤!” 唰! 我竟然轻易推开林老师,顺带扯下他们明黄的披风。 眨眼间冲击,我看到正殿门缝大开,我想都没想,大步急跨,冲了进去! 哐! 身后,传来沉重的碰撞声。 我的周围一片黑暗。 ------------ 第151章 阴司 视线内一片黑暗,周围更是一片寂静。 我能听见自己胸腔内,砰砰跳动的心跳声。 进入城隍庙瞬间,一切都是这么陌生,连带我感觉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 有种灵魂快要离体的飘忽感。 呼!呼!.. 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一阵风。 只听得风声阵阵,但一丝感觉都没有。 下一瞬,眼前豁然开朗,视线变得无比清晰。 我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走在一条小路上。 周围雾气笼罩,灰蒙蒙一片。 向上看不见天幕星辰,向下看不见黄土尘埃,向前看不见阳关大道,向后看不见来时之路。 身处其中,被浓雾环绕,感觉无比瘆人。 我喉结滚动,吞了几下口水,“难道这是跨过阴阳两界,又下阴了?” 上次进入棺椁,我曾下阴前往过冥河,已经算是有经验了。 鬼蜃之地,重现阳间,而其中的城隍庙,多半就是一个通道入口。 下阴前往阴曹的必经之路。 如此推断,一切合情合理,顺理成章。 我也就不再犹豫,端着那碗血米,顺着小路径直走下去。 一路上,都是同样的景色,走着走着,已经无法判断时间流逝多久。 可能一刻钟,也可能一小时,甚至更长。 已经快要感受不到时间流逝,这种没有尽头的空虚感,给人心神无限的折磨。 走着,走着。 我突然看见自己心口处亮起微光。 心底刚起疑,就见前方浓雾散开,出现了三条岔路。 路中间,有三人直挺挺站着,镇守其中。 三人都是男性,样貌不同,年龄也不同,但唯一相同的,便是手中拿着一根锁链,散发着凶煞恐怖的气息。 我当即停下脚步,怔怔看着三人。 而那三人见我,脸色也变了变,隔着老远相互对视一番。 其中,一名莫约四十来岁,最年长者看向我,开口问道:“吾乃洛京陵江道镇关阴差,来者何人,去往何处,有何所求?” 见对方发问,我心里一凛,忍不住打量三人。 莫非他们就是镇守在阴路的当值阴差? 果然下阴了! 我连忙拱手一礼,说:“在下罗千水,前往阴曹判官殿,为阳川关镇民伸冤!” 说完,便见三人脸色皆变,露出厌恶神情。 “阳川关?此等罪地还有罪孽遗民来翻案?真是不知死活!”年长者鼻子喷气,冷哼了一声,态度变得极为不耐。 闻言,我心中一凛。 听这话,阳川关灭杀城隍的事已经传开了,并且早已定性。 连带沾染这件事想要翻案的人,都被视为罪孽之人。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身体失去控制。 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 我身后传来一连串脚步声。 就看见两道身影从我身侧,缓缓走向那名年长的阴差。 而那背影出现在我眼前的刹那,我双眼立刻氤氲起来,几乎要垂泪。 是我爹娘! 此刻,他们周身散发着玄光,看上去无比神圣。 只是靠近阴差,那人脸色立刻舒缓,还浮现出淡淡笑意。 他们背对着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阴差频频点点头。 同时,我爹娘两人说话间,也不时在微微侧目看向我,眼中充满柔情和疼爱。 紧接着,我眼睛一花,他们就消失在我眼前,仿佛不曾出现一般。 下一瞬,我的身体又恢复控制。 那阴差看向我,神色恢复如常,侧过身让出道路,说:“既然有当世善人用功德给你作保,那就放你过去吧。” “不过,已经断案降罪的事,很难翻案,你积功攒德不易,为此事奔波纯属徒劳,若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闻言,我看向那阴差,眼神闪动着惊疑。 心想对方态度转变未免太大。 之前还把我当做不知好歹的罪孽之人,此刻,不仅放我通行,还好心劝告我早点收手。 心念急转下,我立刻反应过来。 我爹应该就是他说的当世善人,而我娘也不知怎的,也得到阴差看重,他们两人给阴差说了好话。 硬生生为我前往阴司开辟了道路。 我一个激灵,一直埋在心底的疑问也豁然开朗。 颜米婆当初嫌弃我初出茅庐,身上没有阴德,直到最后和我爹娘做了交易! 而交易内容,恐怕就是借他们功德一用,为递上血米伸冤做准备! 这么一想,事情倒是合乎情理起来。 我看了眼阴差,拱手客气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多谢提醒,但不得不去。” 阴差点点头,却也没再为难我,示意我过去便是。 我立马抬脚上前,而另外两条路的两名男子,饶有兴致看向我。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对方见状,也是微微颔首,并没有恶意。 我对下阴这一套不熟,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句,说:“这位大人,另外两条路是通往何处?我要是回来,不会走错吧?” 却见那年长阴差笑了笑,说:“那里是八寒地狱和八热地狱,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过不去。” “赶紧走吧,阴司快升堂了。” 听见是通往地狱的路,我心都快跳出来了,连忙招呼一声拔腿就跑。 身后,还传来三人的笑声。 通过阴差镇关的岔路口后,明显感觉周围的雾气淡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我身边传来脚步声。 薄雾中,与我同行的人也多了起来。 而脚下的道路也开始清晰,长长的石板路,看上去古旧斑驳,极为年代感。 不多时,就走到了尽头。 那里,一座古色古香的黑色建筑耸立在眼前。 像一尊远古巨兽,散发着惊人的威压,光是看一眼,就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而周围那些晃动的人影,无一敢靠近。 都是匆匆加快脚步,远离此地。 就在我踯躅不前时,我身边飞快跑过一道人影。 这时,那紧闭的大门闪过一道光,快如闪电。 就见那人影身上多了一条散发光芒的绳索,猛地被拉进建筑内。 而里面传来威压厚重的声音: “齐真,不孝父母,致使其母断腿卧榻而不治,其父怒急攻心而亡,判入血池地狱受刑。” ------------ 第152章 继承神位 大殿内,审判的声音传来,低沉、厚重,充满了威严感。 刹那间,我感觉周围涌动的雾气都停滞了。 那些走动的阴魂也全都驻足在原地,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在聆听这场审判。 下一瞬,就听见极为痛苦的惨叫声从大殿里传来。 而这惨叫声,直摄心灵,让我莫名从心底升腾起难以抑制的恐惧。 更让我感受到,有股力量在撕扯身体,仿佛要把我车裂一般。 周围的阴魂更不用说了。 一些身影抖如筛糠,另一些直接化为一缕烟尘消散在空中。 随着这种异样感越来越明显,很快,我有些承受不住。 就在感觉要撑不住时,我胸口泛起一阵氤氲光芒。 低头一看,只见明玄一留给我的那枚金色铜钱,正光芒大盛。 与此同时。 一股清凉感向我四肢百骸蔓延,不仅止住了身体的撕裂感,更让那声惨叫带来的恐惧完全驱散。 我整个人瞬间恢复如常。 我心里一凛,看来明玄一串联起三人性命的绝命卦,在此刻发挥作用了! 至于是功德还是气运,还是两者都有,我不清楚,但在阴间这些力量的玄妙,我能明显感受到。 就在我思绪翻飞时,大殿内的惨叫声已经平息。 此时,大殿正门光芒一闪,只见那阴魂浑身伤痕倒飞出来,匍匐趴在地上。 紧接着,就见他消失在原地。 我喉结滚动,吞了几下口水。 看来那叫齐真的人,已经被送去血池地狱,要受够刑法才能洗刷罪孽。 这时,我感受到大殿正门,吹拂过一阵阴风。 而我怀中的血米,突然冒出通天血光。 光芒中,还夹杂着一缕缕玄光,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力量。 我心里一激灵。 血米这时候作妖,不会引来什么异变吧! 就在这时,大殿内传来凛然一喝,“谁人在阴司门外伸冤!” “卧槽!感情这血米能自己做主啊!”我心说,这玩意不简单呐! 思绪间,就见大殿门内再次出现光索,猛然落在我身上。 我只觉身形一轻,眼前漆黑,就蹿了出去。 再一睁眼,发现眼前已经是一座形似庙宇的地方。 周围都是形状各异的阴司神官雕塑。 而落在祭台上,有三尊神像屹立。 我抬头一看,神像面容上笼罩一层薄雾,根本看不清具体,让人不敢直视。 可就这么一眼,如泰山般的神威倾泻而来,让我不自觉垂下头,心生恐惧和敬意。 我连忙奉上血米,说:“阴司各位大人,我前来为阳川关镇民伸冤,诉状在此,请各位过目。” “阳川关?”那神威赫赫的声音低沉了一分,似有深意。 下一瞬,就见血米闪动的光芒全都没入了神像内。 我耳边传来翻动书册的声音。 忐忑中,我也忍不住遐想,这就是阴司断案? 我微微抬眼看向那三尊神像,恐怕神官真身都降灵在这些雕像上。 可就多盯了神像一眼,我头皮整个开始乍起。 我赫然发现,这神像我见过! 堰河沙洲偷偷建起的那座龙王庙内,放置着三尊无头神像,和眼前阴司判官完全一样! 当时,我和汪强都无比震惊,有人不仅将龙王庙改建成阴宅模样,还敢砍下神像头颅只剩真身留在庙中供奉。 简直是大不敬! 可现在看见身形一样的雕像,我简直有些眩晕。 甚至,察觉到某种诡异的联系,有种快要接近真相的感觉! 瞬间,我紧张无比。 阳间的东西,在阴间看见,任谁都有种难以想象的恐惧。 “阳川关城隍被杀,有人找到线索,推翻了之前的论断。” “按理当发回重审,但此地信仰已绝,无人修功德继承城隍之位,阳川关已成无人管辖的荒地,只能当做悬案处置。” 上方,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虽然不知道判官从血米中得到什么信息,但很显然,颜米婆做的努力有效果! 这件事,有转机! “大人,请问这话何意?”我小心翼翼问道。 “人手不够,无人查案,要想翻案,需要城隍真身诉冤陈情,才能找到真凶,洗刷冤情。”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 而我脑袋转的飞快,听出些门道。 也就是说,上任城隍被杀,阳川关城隍官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可修习功德之人稀少,信仰也断绝,没有人能继承此神位。 因此,这件事本该城隍重新审理,但没有人手帮忙,自然只能搁置。 冤案也就变成了悬案,即使知道袁家可能无罪,阳关川镇民无辜,却也不能彻底翻案。 他们依旧是戴罪之身! 想了想,我低声问道:“可若是有人能找到城隍真身,此事可有转机?” “当然。” 闻言,我咬着牙说:“那我可以一试!” 城隍真身定是在控制夜游队伍的人手上,这是极为明显的线索。 顺藤摸瓜,还有机会找到真正的凶手! “你愿意?” “勉力一试!” 沉吟一瞬,上方再次传来声音,“替阴司办事,可是要拿功德寿命担保,此事重大,需你身上全部功德和三十年寿命。” “若是失败,你会暴毙身死,到时下阴司来还债。” “可要事成,此事重大,功德之多可助你成为城隍候补,继承神位,如此你可想好再答应。” 三十年寿命... 我一听,心先沉了下去。 但看见那血米的光芒,眼前又浮现烧伤的袁见善还有戏台下超度的那些镇民。 他们本是无辜的,这么多人含冤受苦,让我看他们魂飞魄散,我又无法做到彻底无视。 摇摆犹豫时,我看见心口那一缕微光。 功德...当世善人... 我想起我爹从小教育我的信念和原则。 我猛地抬头,坚定道:“我愿意查清此事真相!” “喏!如此,我这生死簿先在你生平书页记下此事。” 我连忙说道:“那袁家业力,还有阳川关罪地可否重新审判。” “有你做背书,此事可解,但之后有变故,可就是你承担后果。” 闻言,我只能咬牙再次答应。 最后,我向判官请求最后一件事。 褫夺假城隍的香火愿力,不能让其继续假冒神明!! “可!” ------------ 第153章 舍命陪君子 “我再送你一物,可破去香火愿力,你且去收了那罪孽恶徒!” 幽幽的声音传来,直入我的脑海中。 下一秒,我眼睛一花,无数景象开始走马观花般闪过。 紧接着,就是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五感重新回到身体,我猛然惊醒。 睁眼后,周围哪里还是那阴司恢弘威严的模样。 只有蛛网遍布,灰尘落尽,破败不堪的空空内室近在眼前。 正是城隍庙内。 “我这是还阳回来了?”我扫视四周,确认身处何地,很快有了答案。 砰!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一张桌案,突然侧翻在地。 上的东西也随之滚落在地,发出咕噜响声。 很快,声音传到我脚边。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块惊堂木。 似乎感受到我的视线落下,惊堂木上散发氤氲光芒,更加吸引了我的注意。 “难道这是阴司留给我破解香火愿力之物?”我一惊,忆起回荡在耳边的最后一句话。 念及此,我弯下腰快速抓起惊堂木。 掌心传来一股淡淡的温热,没有其他异样之感。 “啊!不要——!” 可还没高兴多久,门外传来惊声尖叫。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听出是林沅的声音。 莫非她和明玄一遇到了危险? 我顾不上其他,转身就朝大殿外冲了出去。 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脑袋充血,已经有些失去理智。 城隍庙前的这片空地,已经东倒西歪躺满了人。 看来在我下阴前往阴司的这段时间,似乎还发生了一场恶战。 此时更到了白热化阶段。 只见林老师背对着我,单手掐着明玄一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向来风度翩翩的明玄一,身上的白衬衣已经被撕破。 整个人被掐的脸色发紫,一双腿不断挣扎乱蹬。 但眼瞅着已经快要断气。 林老师身上那件原本圣洁的明黄披风,此刻散发着色玄光,似火苗一般滚滚而动,不断向周围席卷恐怖的威压。 同时,他脸上带着的面具碎裂半面,露出狰狞的面容,神情无比凶煞。 而一旁,林沅更是被梁老师踩在地上,正惊恐的看着明玄一慢慢被掐断脖子无能为力。 见状,我心知两人是被人操控,要对着明玄一和林沅下死手。 而那披风上爆发出的玄光,恐怕就是让明玄一忌惮不已的香火愿力。 生死危急时刻,是一秒都不能等。 我右臂向前一掷,将手中的惊堂木砸了过去。 嗤! 一道破空声响起。 半空中,随着惊堂木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更是如流星般耀眼。 砰! 就见那惊堂木精准砸在林老师披风上。 那如火焰一般的流光触碰惊堂木刹那,流光交相辉映。 下一瞬,光影中闪动仿若火舌一般吞吐的红光,不断扭曲歪动。 直到最后一刹,升腾起神似人形的火苗,不断窜起同时,怒吼的声音传来。 “我明明就要占领此地,继承神位,是谁你到底是谁,要坏我好事!!!”怒吼中,香火愿力凝出的玄光骤然消失。 我一听,心突突直跳。 这幕后黑手所图甚广,竟然是想把假城隍偷天换日,变成真城隍! 可不等我细想。 紧接着,平地骤然生出一道旋风,向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强风拂面,吹得我下意识闭上眼。 耳边传来几声闷响,再抬眼一看,林老师已经晕了过去,瘫倒在地上。 而踩着林沅的梁老师也同样如此。 明玄一失去钳制,同样倒在地上,他捂着脖子,像一条上岸的鱼,张大嘴巴不断喘气。 嘴角还挂着血迹,不断涌出鲜血。 我捡起惊堂木后,连忙跑了过去,关心道:“你没事吧!” “咳咳——还好你回来的及时,他妈的,本来我还有一战之力,突然体内功德流逝,力量全失,差点被掐死。”明玄一脸色还闪动着后怕, 说罢,他看向我,紧张问道:“你那边怎样,进城隍庙后一切可还顺利?” 见对方发问,我也没有隐瞒,快速把下阴后的见闻和明玄一说了一遍 也把阳川关旧日冤情后续,和他仔细详说。 话毕,明玄一直接当场呆立,像晴天霹雳一般,怔怔看着我。 然后突然伸手,掐着我的脖子摇晃,“你...你...你把功德全都抵给阴司了?” “你知不知道,绝命咒下,你身上可不止有自己的功德,那可是我的全部身家性命压在上面!” “我说我的功德灵光怎么全都消失,术法之力全无,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明玄一说着,已经状若疯狂。 我一听,已经汗流浃背了。 没想到阴司收走的功德竟然还有明玄一的... 那三十年寿命岂不是也由他们分担? 我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林沅,又瞅了瞅明玄一。 要真是这样,我可就欠下了天大的人情! 我吞咽了几下口水,声音艰涩解释道:“别急别急,我能答应阴司就是有线索找到城隍真身,一旦事成,好处绝对不少!” “阴司许诺,可是能继承城隍神位,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说到这,我小心翼翼瞄了眼明玄一,他脸色明显有了变化。 我一看,就知道有戏。 要知道,虽然我修习阴术时间不长,一些门路还不清楚。 但通过一些流传很久的说法,还是能琢磨出一些道理。 死后封城隍,必然是在世时做了极大贡献的人。 换句话说,在阴间受封可是修成正果的象征! 阴司承诺能继承神位,说明我们办成这件事,在阴司看来是件大功德。 我猜测,就算明玄一修炼功德道一辈子,也不可能死后受封城隍。 但这天大的好事落在眼前,他能不动心吗? 都是成年人,富贵险中求,事已至此纠结失去,不如考虑怎么得到更多才是实在的。 沉默许久,明玄一脸色恢复如常,这才开口道:“这件事纠结也没用,只能尽快找到城隍真身,才是重中之重。” “但有件事迫在眉睫,你必须帮我” “你说,只要能帮得上忙,我一定舍命陪君子,当场照办。”我立刻点头。 明玄一见我态度诚恳,语气也缓和一些,说:“我来找姜师父,正是‘玄门十算’试炼要开始了,我原本需要他的帮忙,但现在我功德全失,走不了正道,也就只能作罢。” “可你的出现,让这件事有了转机。你和我之间,不仅有绝命卦相连,更是我修炼天机神算,出现‘卦无常相’的劫数。” “两者同时存在,我能剑走偏锋,到时用最厉害的生死算,来测天机。” “所以不一定败,但得压上我们两人的性命,你可明白?” 听到这,我反而松了口气,说:“我们连闯虎穴,遇见这么邪门的事儿都没死透,只是算卦压上性命算得上什么?” “哪怕倒大霉,当场死了,对我来说也称得上安乐死,我还得谢谢你。” 闻言,明玄一露出少有的笑意,似乎被我的话逗乐,感染一丝轻松的氛围。 他说:“你这人...真是让人看不透,相处起来为人倒是有风骨,也板正...怎么就面相和气运不对呢。” 我撇了撇嘴,没接话,就只差说明玄一学艺不精看错了呗。 但人家现在被我害的功德全失,再多嘴,就是戳了心窝,这事儿我还是有分寸的。 说话间,林沅那边也传来动静。 她耸动了下身体,缓过劲,立刻爬起来跑到倒地的;梁老师身边探了下鼻息。 随后,脸色松动一些。 见状,我也连忙看向林老师,确认他只是晕了过去,心才彻底放下来。 扫视一圈,我又逐一确认这些人无碍,才彻底放心下来。 而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商量一番,决定只带走林老师夫妻。 此时,倒是看出明玄一为人确实不错。 放了许多血,又受伤大损元气,他还是强撑着背起梁老师,给她带下了山。 等走出一小截山路,来到之前的长街尽头。 此时眼前景象已经豁然大变。 哪里还有古色古香的老镇建筑,荒凉一片的土地杂草丛生。 除了一些青石板嵌在地上,看出几分原貌,再也找不到之前相似之处。 我心里一凛。 看来阳川关景色,如梦如幻,是海市蜃楼一般的虚景。 没有假城隍,阴魂也被阴曹赦罪,这里再次恢复平静。 我们缓慢走着,没多久,就看见道路尽头颜米婆和那烧伤男子袁见善,提着一盏灯看着我们。 我刚想开口招呼,却见两人猛地跪下。 对着我们无比郑重磕了三个响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走过去,两人也不肯站起来。 颜米婆低着头,声有泣声说道:“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各位恩公不仅替袁家伸冤,还让阴司赦罪,真的...我真的...” 颜米婆开始抽泣,话都说不完整。 袁见善同样如此,已是泪流满面。 见两人一直恸哭,我也能理解,缓了半分钟,我看向袁见善,才开口道:“哭也哭够了,不如干下正事,你把人背一下,明大哥受伤了。” 闻言,袁见山连忙擦干眼泪,替明玄一接过背后的梁老师。 我也扶起颜米婆,和她边走边说。 “阳川关的事有了眉目,我们现在需要一些信息。” “你递上血米伸冤应该探查了不少消息,关于城隍被杀,到底掌握多少真相?” ------------ 第154章 报恩 听我提起城隍被杀,颜米婆明显身形一僵,忍不住抬眼看向我,说:“此话何意?阳川关已经赦罪,真相如何阴司应该已经查明,还需要什么信息?” 沉吟一瞬,我说:“阴司翻案需要关键证据,就是找到城隍真身,不然,再生变故还会降罪。” 说到这,我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 颜米婆敢向阴司伸冤,并且阴司也探查得知此事有冤情,那她手里必然有翻案证据。 而这证据,能指引我们找到凶手,从而找到城隍真身。 我心里保留了下阴的过程,没告诉颜米婆这件事被我扛下了。 不然,她真要耍心眼,不告诉我全部信息,给我留一手,那可就难办了。 果不其然,听见我这么一说,颜米婆吃惊连连,一脸不可置信。 迟疑一瞬,她立刻开口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当年此地受封的城隍是一名将军,他生前征战四方平定叛乱,回乡又带亲兵剿匪还家乡太平,这样爱民如子,受人爱戴的善人,死后受封城隍官。” “但其受封,镇守此地,并不是简单的受香火供奉,而是要他望山镇水,守护此处关隘,防止山里的东西现世,走漏消息。” 我听后,心里咯噔一声。 山里的东西?难道是枯冢村的龙棺棺椁? 我下意识回看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半山腰,城隍庙正殿大门位置,正好正对着深山里枯冢村方位。 如此巧合之事,刹那间给我惊出一身冷汗。 而颜米婆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边走边低声继续道:“而袁家,便是将军亲族的后人,奉命守护这个秘密。” “直到袁见善太爷那一辈,误交歹人,听信谗言,意外泄露了将军埋葬地,才让人有机会接触城隍原身。” “之后,那些歹人利用邪法将其镇杀,又嫁祸袁家,至此阴曹降罪,阳关川被夷为平地,成了鬼蜃之地。” “后来我才得知,这正是他们的目的,要利用鬼蜃之地的阴煞之气修习驭尸之术。” “这么多年,那个家族一直秘密占领此地,在特定时刻召出鬼蜃之地后,多次派后人前来修炼,我一直看在眼里,只是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仇人坐享渔利,简直没有天理。” 闻言,我心跳的更快了。 利用阴煞之气驭尸,这不正是孙家的拿手绝学吗? 我心里捕捉到一丝真相的苗头,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没有直接开口询问。 思忖一瞬,我才旁敲侧击说:“你带着袁家后人躲在山里还能知道这么多,不简单呐。” 阳川关原址离万青镇有些距离,更别说那处靠近枯冢村的加油站。 颜米婆靠什么探查到孙家人动向,很是值得探究。 可颜米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因为那里,本该是城隍镇关望山之地,我是替将军守在那里,防止歹人进入。” “他阴灵虽然遭人暗算,但使命却万不可丢!” “可万万没想到,无心插柳,竟然碰上仇家后人找到此地,正是取了他身上一缕因果气息,才能证明当年镇杀城隍的并非袁家后人,而另有其人!” 听到这,我眼皮狂跳,甚至忍不住扭头询问一旁修习功德道的明玄一,说:“真能通过因果查出真相?这么玄乎?” 明玄一点点头,语气无比郑重说道:“世上万事万物,有因才有果,恶果生业报,善果得功德,都是不一样的。无论做过再隐秘的事,但天知地知因果知,只要感知到功德业报,便能知道真相。” “他们镇杀城隍,留下的因果必然在子孙后代身上有体现,阴司一查便知,所以藏在血米里的功德能伸冤成功,这就是关键证据!” 听到这,我心里也豁然开朗。 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天道法则记录一切。 也许孙家用了些欺天手段,偷天换日嫁祸袁家,但终究天理昭昭,假的真不了。 同时,颜米婆施行善举,本想要替将军镇守阳川关,尽力阻拦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可没想到好巧不巧,竟让她碰上孙琦。 谁说这不是冥冥之中的报应呢? 回想起这一切,善恶有报这四字,展现的淋漓尽致,让人忍不住唏嘘感叹。 之后,我又看似无意,实则有心聊了一些问题。 询问起颜米婆,是否知道操控夜巡队伍的幕后黑手。 可据她所言,似乎这人并不是她熟知的孙家人。 对方,使用的术法手段完全不同。 并且,孙家早在很多年前就占领此地,他们召出鬼蜃,只是为了驭尸,绝不会沾染和城隍有关的事。 甚至恨不得这里永远都有阴煞之气,可以供后代修炼。 要想假扮城隍,早就做成了,不会等到今天。 而听到这些,我心中的谜团也更多了。 孙琦刚死,就有人召出阳川关,假扮城隍队伍,怎么看都像是背着他在挖孙家的修炼根基。 这能忍? 换句话说,这人也许和孙琦相熟,知晓此地秘密,但绝不是孙家人。 想到这,我微微松了口气。 不是孙家人就好办,甚至对方还在败坏孙家根基,更不敢把孙琦的去向透露出来。 我们也就有时间把这些事情抹平。 说话间,我们一群人已经来到荒地上,很快穿过杂草田地,来到奥迪停靠的地方。 颜米婆看向我说:“本与你约定,只是替我伸冤,没想到这件事完成的超乎预料,反而是我欠了你大人情。” 说着,她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了过来,说:“这是我的地址,若是需要我帮忙,只管上门来找。” 我点点头,不客气的收下了。 想要查明整件事真相,少不了打探消息,颜米婆知道的比我想象还要多,肯定有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说完,她让袁见善放下梁老师后,就准备立刻。 见她伛偻的背影,我心中最后一点好奇没有憋住,朝她喊道:“你做了这么多,和袁家到底什么关系?” “大将军善战却仁慈,家有中一黑猫,旁人唤为黑煞,威风凛凛,他却给猫儿取名为黑将军。”一声似有回忆的温柔轻笑远远传来,“黑将军也想念大将军啊。” 我一怔,完全呆立在原地。 颜米婆看似答非所问,但我知道,她身上有修行的猫嘎子! 她坚守此地,筹谋多年,为了给袁家翻案,给城隍复仇,一直行善事积功德,只为了伸冤。 原以为她是袁见善长辈,亦或袁家有恩于她。 没想到... 万物有灵亦有情,人心坏了会杀人,而有情之物却比人更有人性。 等颜米婆走远,明玄一也拨通了电话,叫人帮忙联系庄琳,派个人来开车接人。 莫约一个小时过去,远处有远光灯闪了几下。 车窗伸出一张脸,正是庄琳。 她开着乔寅山的霸道带人来了。 停在十米开外她跳下车,等看清我们的惨像,整个人脸色骤变,吓了一大跳。 连忙关心我们是不是遇到了绑架的,从抢匪手里解救的林老师夫妻。 我摇了摇头,没细说,只说先回去。 见我开口,她才算反应过来,有些事不能瞎问。 末了,喊来一名司机开明玄一的奥迪,我们坐上霸道,先回镇上。 这趟路,倒是顺利,但庄琳很细心没给我们拉回店里,而是去了镇上的卫生所。 明玄一失血过多,需要修养,林沅也是受了擦伤,我更不用说,等放松下来才察觉身上受了不少外伤。 三人这一趟,都成了外伤病号。 之前,我便嘱咐庄琳,给林老师夫妻带回去,绑好,让姜老头回来好好看一看。 交代完这一切,我在卫生所挂着针缓缓睡去。 一夜无梦。 等醒来,就见姜老头那张脸出现在我头顶。 我怔怔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 “师父,人吓人吓死人!我才十八,不想英年早逝!”我惊叫一声。 姜老头神情怪异看着我,缓了几秒才开口,“你小子,一晚不见,你就闯了这么大的祸!” “我已经听小玄子说了昨晚的事,你能活着见我,不用我招魂,已经是命大了!” 闻言,我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听得出,姜老头语气极为认真,甚至有种可能见不到我的后怕。 我连忙说道:“师父已经知道了?昨晚完全是意外,我们出发前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大的事。” 只见姜老头皱着眉头,说:“不是你们遇见的事,而是你们遇见的人!” “你可知道,控制林老师的手段,是何术法?” 我连忙摇了摇头,只知道这术法极为高深。 “这是极为隐蔽的咒力,名叫‘灵运唤神咒’!天底下会这等咒术的,唯有一人!” “那便是石劲风!” 我一愣,喉结滚动,嘴里发干,有些不敢相信:“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看来孙琦会‘双生移魂咒’的原因也找到了,他竟然暗中勾结石劲风,虽然目的不明,但绝没安好心。” “至于石劲风...千水,你可真是舍命做了天大的好事...” ------------ 第155章 坏消息 “天大的好事?不会吧...”我迟疑一瞬,有些不敢相信。 能活命都是运气好,怎么在姜老头口中听起来还像做出了巨大贡献似的。 见我不解,姜老头脸上表情凝重,说:“石劲风说起来也是传奇,他集各家所学之大成,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各种术法中最精通咒术,也因咒术犯下滔天大罪,遭到各大家族以及玄门正统的通缉。” “但他销声匿迹太久,都传言他早死了,没想到居然在陵江现身。” “我猜测,他多半是咒术反噬,不得已情况下必须用欺天手段,才能活命。” “若让他假借城隍之名,躲在鬼蜃之地,不仅统御百鬼,更能完美隐藏踪迹,未来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说到这,姜老头有种如释重负的神色闪动。 “你和明玄一阴差阳错破坏他的计划,让我察觉他的动向,这下必然会引起各方警觉,他想继续躲藏,就没那么容易了。” “况且,我还在寻找鬼医,他能活着鬼医必定跟随左右,我的病症也许有救。” 听到这,我总算和姜老头感同身受,有种莫名的喜悦。 说来说去,石劲风离我太遥远,就算抓到他也无非是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可姜老头对我来说不一样,他是身边亲近的人。 听说他的‘吐阳寿’绝症有救,这才是实打实的好消息! 我脸上刚浮现一丝笑意,余光瞥见门外有人走了进来,正是林沅。 她见我苏醒,脸上不自觉浮现笑意,紧接着,又把手上的保温桶拿了出来,羞涩道:“你醒了?我给你熬了粥...先垫垫肚子。” 见状,姜老头也笑呵呵说:“小沅真是不错,又漂亮又勤快,她一醒过来就去厨房忙活...” “姜爷爷,这不是应该的吗...东西我放这里了,让小罗哥先吃,我去外面转转。”还没等姜老头说完,林沅脸色通红,放下保温桶扭头就走。 我撇了撇嘴,看出姜老头是逗我玩呢,也没接话茬,倒是肚子不自觉咕噜噜叫唤起来。 我也不客气,打开保温桶,米粥的香味扑面而来。 我拿起碗筷,盛了半碗,试了下味道。 粘稠的米粒,带着一点油花的香味儿,有清爽的蔬菜又有肉沫,入口温度也是恰到好处的微烫。 简直瞬间征服了我的味蕾,我直接抱着碗咕嘟喝了起来。 姜老头也是带笑看着我,让我慢些喝, 吃得大半饱,元气恢复许多,我才想起另一件事,开口问道:“师父,林老师夫妻被石劲风控制,枯冢村的事,不会暴露吧?” 提起枯冢村,姜老头也敛去了笑容,正色道:“孙琦和林方同勾结强攻枯冢村,石劲风应该不知道。” “他控制林老师夫妻,我想应该是恰好两人身上有咒力,并且身份特殊,所谓天地君亲师,两位老师德行尚好,假扮城隍最适合不过了” “而他们之间的交易,多半是和孙家控制的鬼蜃之地有关,和龙棺没有太大联系。不然以石劲风的实力,我们毫无胜算可言。” “只是鬼蜃之地被赦罪,孙家必定会有所察觉,小玄子已经和我提起要找城隍原身,这件事得尽快行动,赶在孙家前把事情办妥,不然你就得给阴司抵命了。” 说到这,我连忙点头,一股紧迫的危机感从心底升起。 姜老头判断没错,既然鬼蜃之地是孙家控制,孙琦和地盘一起没了,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必然会引来孙家人来探查。 一旦高手汇聚,我们想要得到城隍原身的难度会比登天还难。 甚至还会让人察觉隐藏的龙棺。 而姜老头也看出我的担心,反而宽慰我,有他这个师父还在,事还顶的起来,不用我这初出茅庐的晚辈担心。 只是叮嘱我,《六韬金箓》里的东西多看、多记、多学,趁他有余力,把本事都学了去,遇到危险才能自保。 听姜老头这么说,我心中也暖流划过,连连点头。 之后,便是林老师一家来向我们道别。 姜老头叮嘱他们一番,又把准备好的符箓交给他们,以防生变。 随后吗,特意关照林沅,务必小心,遇到不对劲就直接联系我们。 也就在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林沅,年龄比我小几个月,但早早跳级,已经大三了。 作为同龄人,我却辍学搞偏门,实在是惭愧。 临走时,我也安慰她,这些经历都别怕也别放在心上,一切有我。 看着她信任和略带崇拜的眼神,我才觉得自己的底气又回来一些。 分别过后,又过了半天,汪强开车来到乔寅山店面和我们碰头。 他说枯冢村已经封村,幸存的村民带着家当下山了,他已经托朋友将他们安顿在陵江之外。 至于棺椁,他们一直以来都有备选之地藏棺,这次正好启用。 旋即,汪强递来一封信,说是村民转交给姜老头,只有他能知道位置。 他看了一眼,也让我跟着记住,就把信烧了。 我匆匆一瞥,牢牢记在心里。 然后便开始商量,寻找城隍真身的事情。 我这才仔细把下阴司的见闻,和姜老头仔细说了一遍。 尤其提到关键信息,堰河沙洲上建起的阴宅龙王庙内雕像,和阴司一模一样。 这或许是破局所在。 姜老头听后,当即上心,决定就从这里先入手,毕竟堰河有这么邪门的地方他都不清楚,实在古怪。 绝对是懂阴术的行家布置,建立了这么个灯下黑的秘地。 更别说,和林沅一同出生的双生子女尸,还遗留在沙洲上,必须得去善后。 而另一边,姜老头也让和孙家打过交道的乔寅山留心对方动向。 一旦陵江孙家有风吹草动,及时通知我们。 交代完这些,我们才从万青镇离开,而明玄一也和我们分别,先回杭城休养,着手为试炼做准备。 半天后,我们回到堰河镇,此时已经是傍晚。 长寿街上的白事铺子已经亮起灯。 刚下车,迎面走来的就是和我们一起去过沙洲的同行,捞尸人袁叔。 而他,也带来了第一个坏消息。 堰河上的那片沙洲,被人封锁了,谁都不让靠近! ------------ 第156章 封魂 一下车,袁叔就急匆匆拉着我们进屋。 汪强真正的侄女儿雯雯给我们泡好茶,袁叔这才打开话匣子。 “老汪让我盯着河里的动静,这会儿还真出事儿了!” “就在那天我们分别后,我就在沙洲附近守着,发现白天夜里都有船只来往,打听了一下,是陵江出了名的沙老大的船,叫杨四海。” “他的发家,和做房产生意的孙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可以说,是孙家一手扶植起来的。” “现在,他的一批船围着沙洲,堵着河道,除了过往船只经过,其他一律不准靠近沙洲,霸道得很。” 我一听,脸色大变。 “杨四海?真是他?”我看向姜老头,给他使了个眼色。 而姜老头自然也知道杨四海和我的关系,并且,当年我娘在河面上翻船,就是杨四海害了那些人命! 果不其然,姜老头脸上也浮现凝重神色,说:“要是杨四海行动,背后恐怕有孙家的指使。” “难道已经惊动了对方?”我心猛地一沉,已经做了最坏打算。 这时,汪强反而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不像,像师父这种高人办事,向来独来独往,行动隐蔽。” “这种大张旗鼓的作风,反而像是没有办法应对,只能强行镇住场子,避免再发生意外。” 汪强倒是用普通人的角度分析一通,竟然也有几分道理。 尤其,那些会阴术手段的人,常带着不可示人之物,生怕引起风波招来麻烦。 沉吟一瞬,我才开口道:“汪伯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眼下我们必须弄清楚沙洲上面的情况,防止孙家人捷足先登。” “要上沙洲几乎不可能。”袁叔摆了摆手,“他们看得很紧,船只一旦靠近,很容易被发现,上不去的。” 闻言,我心沉的更厉害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我说:“不能撑船,那我潜浮过去,总不会被人发现吧。” 袁叔脸色一变,惊讶道:“游过去?那只能你单独行动,老汪这体力,撑不住,姜师父更不用说了。” 袁叔也当过捞尸人,虽然不是捞邪尸,但水性上佳,一听就猜到我的想法。 同时,他也判断出眼前情况,游过去不失为一种办法,但除了我其他人办不到。 那独闯虎穴,危险不是一般的大! 姜老头也皱起眉头说:“沙洲情况不明,你贸然行动怕会出事。” “我上次离开沙洲就碰巧遇到过杨四海,这人无利不起,指不定有什么惊人行动,别忘了,他早些人可是视人命如草芥,害了一船的人。”我沉着声音提起往事。 说到这,姜老头神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他思忖片刻,开口道:“那先去沙洲附近看看情况,再看下不下水。” 姜老头拍板,这事儿算是定了。 我们当即决定,天黑后趁着夜色潜浮上沙洲探探情况再说。 而这会儿时间尚早,汪强也吩咐雯雯备好晚饭,养精蓄锐后再出发。 之后,姜老头招呼我一下,领着我回到他房间。 一进他屋子,房间很大,似乎是汪强特意收拾出来的堂屋。 姜老头的床靠着墙,旁边摆放一张桌子,上面还放着一些黄纸和毛笔,看着上面的纹路,像是没完成的符箓。 而他没朝床边走,而是带我走向屋子另一边角落,那里放着一个大缸。 有我半个腰身那么高,上面盖着板子,板子上面压着一块石头。 姜老头吩咐我取下石头,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我依言照做,可手碰上石头的刹那,一股莫名的剧痛从指尖传来。 像是巨物砸在手上,疼的我直抽抽。 我想都没想,继续咬着牙搬开石头。 等朝大缸里一看,头皮乍起,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一下僵在原地。 只见大缸中间放着一个木桶,木桶外灌满了朱砂,鲜红似血。 更骇人的是那木桶内,铺着一层白绫,贴满了符纸,放置着一个皮肤青紫,不断开裂流出鲜血的一个婴儿尸体。 见我朝下望,婴儿还未发育完全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眼皮鼓动一瞬,朝我看了过来。 隐约间,我耳边传来一阵啼哭声。 一旁,姜老头也朝下望,并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他并不是要去害你,当时是想给你报信。” 我一听,显然是姜老头知道之前鬼婴出现了。 我迟疑道:“报信?他不是想去报复我?” 姜老头摇了摇头,说:“程乐是个好孩子,我让他替我看住你,有危险能提醒你。” “没想到,他替你直接挡住了引动体内煞气的咒力,不然,你可能和林老师一样,被石劲风控制。” 我瞳孔微微一缩,背后冷汗不自觉冒出。 没想到这鬼婴竟然替我挡灾了! 而他身上看上去受伤不轻,我心中看见鬼婴的那丝恐惧全都消散,只有止不住的心疼。 “谢谢你!”我郑重说道。 那啼哭声好似缓了一些,变成委屈的抽泣,似有回应一般。 姜老头看向我,面色凝重道:“我本来去找村长,他是能通灵之人,下阴引魂不在话下,能给程乐带去投胎。” “但村子变故,这事也就搁置,只能另想办法。” “不过,眼前为程乐超度,反而生出一线转机,比送他投胎更好。” 我一听,连忙问道:“怎么做?孩子这么小,早点上路就别受苦了。” “你若能继承城隍之位,可让程乐享用香火洗去罪孽,到时他不仅能投胎,甚至果报在身,还能找个好人家幸福生活。” 我听见姜老头的计划,立刻豁然开朗。 显然,他是想用功德愿力洗刷程乐身上的怨气,到时带着功德投胎,肯定比当孤魂野鬼去阴司要好。 我想了想,立刻点头。 姜老头见我这边没问题,又看向缸里的程乐,说:“你也听见了,千水答应了,现在你们荣辱一体,之后的事还要拜托你。” 姜老头话音刚落,就见程乐嘴巴张开,蠕动一下,像是说了什么。 我还没看出名堂,姜老头倒是满意的点点头。 接着,又看向我,说:“你把尸衣拿出来,那米婆子替你点睛,我也不能输,便给尸衣封魂,彻底成全这道力量。” ------------ 第157章 水尸围船 “封魂?尸衣的力量还能再度提高?”我好奇看向缸中的程乐。 很明显,这一步和他有关。 姜老头点点头,示意我拿出尸衣,继续开口道:“纸扎匠有着驾驭尸衣的方法,是纸扎一门绝学,尸衣亦是一件难以想象的至宝,老周一辈子的心血。” “他若在世,你能学习正统术法,但可惜,老周走得太惨太急...” “不过,因你体内那股玄奇的煞气,竟能引得尸衣上身融合,实属更胜一筹,这只在纸扎一门的传说中听过,如此缘分,也算告慰老周在天之灵了。” 说到这,姜老头语气明显有些怅然。 而周纸匠的死状再次浮现在我眼前,他用极为惨烈的方式,留给姜老头遗言。 两人情谊和信任,必定极深。 我微微叹气,说:“也多亏这件尸衣,救了我不少次。” 姜老头伸手抚上尸衣,说:“确实,这尸衣极为特殊,米婆子身上灵,用修行之力点睛,不仅提升力量,能破开阴阳让你见到看不见的东西,同时,下阴这道力量也会保护你。” “而封魂,对你而言更是有更大裨益。” 闻言,我也眉头一挑有些好奇,说:“尸衣还能完善?” 姜老头抬眼看向我,点了一下我的印堂处,说:“尸衣固然强大,但上身后三魂七魄会受到很大影响,想必你已经感受过了。” 我点点头,忍不住皱起眉头,想起之前心里莫名升腾的暴虐杀意,恐怕就是被尸衣影响。 姜老头见我神色后怕,宽慰我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程乐愿意将魂魄附在上面,对你魂魄的影响会大大减少。” “一来,他母亲水官解厄诞辰,天生赐福,好命在身,能抵挡怨气。” “二来,程乐有自主意识,魂魄强大,对抗尸衣上的怨力,能以暴制暴。” “三来,他听了程娟的话,一心向善,想投胎,才有这些合作。” “他牺牲很大,你也要知其不易,可不能忘了这份善念。” 我立刻明白过来,姜老头已经开始和我交代一些后事了。 哪怕他不在了,也要记得答应程乐投胎的约定。 我郑重点头,“师父放心,即使城隍真身找不到,我也会想办法超度程乐,送他投胎。” 得到我肯定承诺,姜老头不再多言,欣慰的笑了笑。 紧接着,便看见他伸手从程乐肚脐处,取下一小粒血块。 他让我去柜子上拿出石杵捣碎。 很快,我就把这拇指大小的血块,磨成粉末。 姜老头取来一碗朱砂,将血块粉末混进去,又滴入我的精血。 下一瞬,就看他并指沾上朱砂,在程乐的尸体上不断写写画画。 一道道笔走龙蛇的神秘篆文,出现在那小小的身体上。 随着朱砂覆体,隐约间我听见周围传来尖厉、痛苦的啼哭声。 我心里忍不住一颤。 想起朱砂对于邪物的镇杀,恐怕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那眼前这些朱砂画在尸体上,肯定也会带来难以想象的痛苦。 难怪姜老头耳提面命,告诉我程乐牺牲很大,原因正是在这里。 我直勾勾盯着缸中,目光半分不敢移动。 很快,最后一道落笔完成。 程乐眉心凝出一滴血珠。 忽的,那血珠飞射而出,不偏不倚落在尸衣眉心。 姜老头长舒一口气,擦了擦满额头的汗珠,说:“告成!” “到时,程乐的魂魄就能长时间离体,附在尸衣上抵挡怨力。” 我连忙道谢,又在姜老头的指示下收好尸衣。 与此同时,雯雯也来敲门,喊我们吃饭,我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好在这一顿,做的极其丰盛。 牛羊肉跟不要钱似的端上来,还有我之前没吃过的海虾。 个头快赶上我手掌大,听说一个都几十块,是袁叔特地带来的好东西。 见我哐哐大吃,几人都边笑话我是饿死鬼托生,又一边给我碗里堆满。 知道我可能要下水,汪强还让我喝点参酒补补阳气,免得伤了根本。 直到快十点半,中间还有点插曲,我们刚准备走,铺面上有生意上门。 汪强叫来刘飞和其他人去干活,我们才脱身离去。 去的路上,是袁叔开车,据他说已经打探清楚。 河道一趟,不仅有杨四海的船,河堤还有一些工程车守着。 他说要靠近沙洲,必须绕远路,一点踪迹也不能被发现。 于是,我们在他的带领下,顺着堰河朝下游驶去。 莫约开了半小时路程,袁叔把车停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 旋即,招呼我们下车,很快来到河堤上。 这里车开不过来,也就没工程车沿路守着。 直到来到一处斜坡,就看见下面停了艘极为简陋的小船。 袁叔指了指说:“这边大船过不来,杨四海的船只守着隘口那里,但时不时会打灯探照。” “我已经摸清楚规律,停在河中间一处地界是灯下黑,再游过去最省力。” 我大致看了看,立刻就明白袁叔的方案。 河面宽阔,水流也急,哪怕水性极佳的人,想要从岸边游去沙洲再整个来回,恐怕体力也撑不住。 先坐船到河中间,再游去沙洲,到时还能接应,是最稳妥的办法。 很快,我们做出决定,姜老头和汪强水性不行,留守岸边。 袁叔撑船送我,随时接应,由我登上沙洲探查情况。 姜老头也顺手塞给我和袁叔一些符箓,说是祛煞辟邪,再有厉害的,还能对付水里的东西。 他隔着老远望沙洲,总觉得不对劲,让我们无比小心。 我们当即收下这些保命的东西。 之后,便下了河堤。 刚来到小船边,果不其然,河中间有探照灯扫过,像一束巨大光剑,划破黑暗。 强光扫过河面,又趋于平静,似乎隔一段时间才会卷土重来。 末了,袁叔坚声说:“就是现在!” 旋即,解开锚绳,拿起撑船杆带着我就朝河中间划动。 到底是靠水吃饭的人,袁叔行动迅速,顺着水流很快划到指定位置。 我回忆起刚才探照灯方位,刚好这一片是个死角。 只是小船刚一停,我就察觉到不对劲。 江风吹来,我猛地打了个寒噤。 虽说是夜里,温度比白天凉爽许多,但这种透进骨子里的寒意,绝不寻常。 而一旁,撑船的袁叔动作也明显慢了下来。 他站在船尾,身形颤动,竟然开始打起摆子。 我眉头一皱,直接掏出一张祛煞符贴在他身上。 下一瞬,符箓上的朱砂肉眼可见开始融化,符纸也变得湿润。 但袁叔身体明显恢复正常,我立刻反应过来。 来到江面后,升腾的阴气惊人,已经随时能要了人命。 我又把姜老头给的符箓掏出来一半,叮嘱说:“袁叔,江面阴气重,你拿符纸护身,一旦朱砂化了立刻换上。” 袁叔连连点头,也叮嘱我小心。 可就在我们说话间,小船周围的水流突然翻滚起浪花。 我耳朵一动,立刻被吸引了过去,朝发出声响的漆黑水面望了过去。 可下一瞬,头皮猛地乍起。 水流划过一道长长的痕迹,下方有阴影闪过。 看那形状,明显是人形! 我一惊,立刻紧握匕首,让袁叔停船,仔细看那黑影划过的方向。 随着那人影划过,水面顷刻间有了变化。 浑浊的江水泛起的浪花夹杂着黑色,像是一团沥青,远远看去,黏黏糊糊。 不等我反应过来,水下划过的痕迹更多。 一道道的,不断有人影闪过,全都围绕在沙洲附近游动。 见此一幕,我额头直接泌出一层细密冷汗。 袁叔在水上讨生活,也看出异样,嘴唇有些哆嗦,道:“千水,好像是有尸体浮上来了。” “但这数量也太多了,像惊了窝子,动静这么大!” 袁叔这话,也激起我心中的惊疑。 堰河并非藏有激流暗涌的悬河,死在河里的人肯定是有,但绝不会数量如此多。 若是那阴影真是河底的沉尸,那得有多少浮起来了。 至少在我的判断下,几十具都不止。 我心念急转,立刻意识到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想了想,我看向袁叔,说:“还没到沙洲就遇到拦路的东西,我先下水看看情况。” “现在下水?底下动静不小,不确定情况,咱们别逞强,先上岸再说。”袁叔连忙摆手,提议返回。 “动静大,才说明有问题,不弄清楚无功而返,只会给别人留下更充裕的准备时间,到头来更难对付。”我认真说道 我心知袁叔此话稳妥,但越是危险,越衬出沙洲异动惊人。 而我如今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鸟,尸衣在手,对付些水底沉尸绰绰有余。 见我坚持,袁叔也没说什么,稳稳停住船等我下水。 很快,我就褪下外衣穿上短褂,召了尸衣上身。 借着月光照亮,扎了个猛子一下钻入水中。 就在我入水的瞬间,我明显感受到水浪涌动的势头更大了。 水波流动的冲击不断从我身上划过,带来阴冷的感觉。 我意识到,这是阴气在朝我体内钻,但有尸衣在,全都被挡了出去。 这是尸衣封魂后,我明显感受到的惊人变化。 但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秒,我感觉身后水流的动向不对劲。 一回头... 三具直挺挺的竖尸不知何时来了,正凸着双眼直勾勾盯着我。 下一瞬,伸出双臂向我环抱而来。 ------------ 第158章 邪气 瞬间,我便清晰感受到水流的异动。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下意识在水中一个拧身,一脚猛踹至右侧水尸的腰间。 哗—— 巨大力量蹬在水尸身上。 顿时,尸体的腹部塌陷下一个窝子,而我也在这道力量的作用下,反方向一退。 刹那间,脱开三具水尸的围攻。 此时,我的视线惊人的清晰,似乎尸衣上身,让五感感知远超出寻常。 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我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身后。 只见三具水尸暴瞪双眼,眼球底部泛起淡淡血红。 我心里骤然惊骇。 这水尸,不仅是怨气冲天的竖尸,还化煞成僵,已经快成血煞僵了! 这玩意若是缠上船只或是上岸,轻则让人撞祟,重则害命。 必须斩杀,以绝后患! 念及此,我心里一动,捏紧匕首鱼跃而动,化为一道水痕冲向了右手边一具竖尸。 嗤! 水流激荡,我瞅准要害,朝竖尸心脏刺去。 可就在匕首靠近竖尸寸许距离时。 哗的一下。 从水面卷起一道浪花,巨大的冲击力一下让我失去平衡。 匕首的锋刃堪堪划过竖尸,竟然意外失手了! 我心里一凛,立刻意识到水中环境可不比陆地。 无论是浮力还是水流的卷动,都会给身体施加巨大的力量,随时都有意外情况发生。 想要行动自如,难如登天。 我皱着眉头,心中飞快想着对策。 恍惚间,我耳边传来一阵絮语。 “万事万物,皆有规律,不是让你适应水,而是要掌控水,要仗着势头,乘风破浪...” 脑海里浮现这句话,正是我幼年下水,我爹教我泅水的诀窍。 不知怎么的,我竟然冷静下来,全身心开始感受水流。 几乎瞬息,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我身上涌起。 水流在我身上涌动,我竟然能感受到水势的细致变化。 甚至,下一个浪头何时升起,我都有强烈的预感。 下一瞬,我双腿一蹬,借着一道水流,猛地冲向竖尸。 紧接着,以刺改割,匕首从竖尸脖颈处划过,顷刻间破开一道口子。 与此同时,尸衣篆文闪动氤氲光芒,一道微弱的气流也顺着我的虎口,传导在匕首上,没入竖尸脖颈。 尸体泛白的表皮外翻,露出血肉,一股股黑气不断朝外冒。 顷刻间,一具化煞的竖尸在黑气涌动后,变得干瘪,眨眼间融化在水中。 我立刻反应过来,尸衣的力量将其镇杀,直接灭了这具竖尸。 有了一次的成功,对付其他两具竖尸根本不在话下。 立刻被我顺手杀灭。 我周身泛起的黑气也更加浓郁了,几乎把我包围。 而极为恐怖的寒意不断朝我身上钻,哪怕尸衣在身,我也感受到异样的感觉。 意识到不对劲,我连忙朝水面上浮。 等露出水面,大口喘气,才看见我离袁叔已经有快十米远。 见我冒头,袁叔挥动船杆,准备靠过来接应我看看情况。 可他的船刚动,周围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一道道波纹不断向外扩散。 眨眼间,就把小船包围,狂浪奔涌,袁叔竭力撑船却也摇摇欲坠,好几下差点没站稳,要跌落水中。 见状,我脸色一变。 这突如其来的水浪明显不对劲。 我连忙朝水下一钻,这才看清动静源头,哪里是水浪翻涌! 是无数沉尸,从河底朝上浮,聚集了密密麻麻几十具尸体。 同时,四面八方还有划过的水流向这里聚集。 我定睛一看,正是刚刚藏在水下的人影在聚拢,全都是河底的沉尸! 加起来,超过百具! 更让我惊骇不已的是,那三具融化的竖尸体内的黑气,竟在水中凝成一团,聚而不散,邪异非常。 像鱼饵似的,挂在水中,那些尸体浮上来后,无意识的都在朝这里飘! 顿时,我反应过来,难道尸体内的邪气,召来了更多的沉尸? 不等我反应,最先靠近的一具沉尸挨着那团邪气后,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 眼底泛起一抹血红,充斥整个眼球。 下一瞬,沉尸眼珠子鼓动翻转,视线一下聚焦,朝我看了过来,仿佛活过来似的。 我立刻明白过来,那些化煞竖尸体内冒出的这股邪气,似乎有引动尸体聚集的力量! 不仅如此,这些原本毫无威胁的尸体,在挨着那团邪气后,隐隐有朝血煞僵变化的模样。 而我周围游动的尸体越来越多,黑压压一片,已经快看不清那团黑气位置。 压迫感袭来,再这么下去,袁叔的小船肯定会被撞翻。 他落水,怕是会尸骨无存! 刹那间,眼前局势变得危险至极! 我当机立断,出水冒头后朝袁叔大喊,“下面尸体太多了,我引开!你快回岸上!” 袁叔脸色一变,还想回话,但船底浪涌翻滚剧烈,连他都控制不住。 猜也猜得到,水下的局势已经让人不敢想象。 他朝我喝道:“你小心!”随后,一罐狗血从船上洒了下来。 尸体被狗血一激,猛地退散,浪涌也瞬间平息,袁叔手中杆子挥动,三两下,就撑着船朝岸边划去。 与此同时,我朝水里一钻。 从腰间背包掏出一罐黑狗血。 目标正是那团凝聚的黑气。 我身体急速游动的同时,周围尸体也如恶狗扑食般抢夺黑气。 眼瞅着,有两具尸体靠近。 我上去就是一刺,那些沉尸心口被穿透,一下泄了阴气,很快就再次沉入水底。 倒是那具化煞的血僵见我靠近,伸出长满锋锐指甲的手掌,向我胸口刺了过来。 我反手又是一刺,锋锐的利刃裹挟尸衣的力量,划破僵尸脖颈。 瞬间镇杀了这还未成气候的血煞僵。 它同样变得干瘪,很快融化在水中。 但好在,它沾染的那缕黑气,不像之前那样再次出现。 似乎被吸收后,引得尸体化煞,就彻底消失。 我悬着的心总算回落,要是这团黑气始终存在,总能引得尸体化煞成僵,我镇杀再多僵尸也没用。 这就是祸患源头! 思索间,我已经靠近黑气团,一罐狗血泼了上去。 很快,就见黑血混杂进去。 一缕缕黑气开始逸散,很快消失在眼前。 邪气是散了,但事儿还没完! 从河底浮起来的百具沉尸,在邪气逸散后,似有发狂,一股脑的全都冲了过来! ------------ 第159章 龙涎香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我心中一颤。 事情的发展,简直出乎意料。 河面下的沉尸无数,一股脑涌过来,逼得我不得不朝沙洲方向游去。 因为只有那个方向,没有沉尸围拢,留出了一线生机。 哗哗—— 随着我拨弄水声的动静越来越大,一下在暗潮涌动的河面,激起轩然大波。 那些沉尸闻着活人的阳气,全都不自觉跟了过来。 这是瞅着机会,在找替死鬼呢! 唰唰.. 思绪纷飞时,身后有动静传来。 下一瞬,一双寒如冰块的手拽住了我的右脚。 扭头一看,一具沉尸的手搭拉在我脚踝上。 猛地使劲,给我朝水里拖拽。 我心里一凛。 这正是水鬼替死的手段,一旦被环抱上,淹死在水里,这些沉尸就会化解怨气,而我就成了新的冤魂。 我当然不能让他如愿。 我钻进水里,弓起半身,伸手够着脚踝刹那,反手就是一削。 顷刻间,沉尸的手腕被斩断,我一下就挣脱束缚。 但危险并没有解除,反击的这一秒时间,密密麻麻的尸体飘荡而来。 闻着阳气靠近我后,全都变得格外凶戾,缠绕上来要置我于死地,仿佛我就是行走的唐僧肉。 而这么抵挡的刹那功夫,我被包围,只能挥动匕首,不断利用尸衣力量,镇杀这些沉尸。 可随着时间流逝,几百具尸体的包围,让我的体力不断流逝。 即使尸衣力量恐怖,但也经不住如此多数量沉尸的围攻。 渐渐地,我明显感觉到胳膊上宛如压着巨石,在水里已经快要抬不起来。 而距离沙洲不过十来米,却宛如天堑般遥远。 我体力不支,已经很难靠岸,怕是很快就会被这么多尸体拖入水中,彻底沦为他们中的一员。 紧接着,我手中匕首又镇杀了几具辰尸。 但腰上,腿上,都攀附上好几双手,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我不断下坠。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模糊。 呲——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浪花激荡水花涌动,比之前任何时候来的都要剧烈。 我能明显感受到激流冲击在身上,是有东西在朝这边靠。 下一瞬,我周围围拢的尸体像是受到惊吓,一窝蜂散开。 这时,我才看清动静源头。 “阴蛟!”我心中大骇。 只见一条巨蛇游了过来,它脑袋上那颗鲜红的肉瘤在浑浊的水里散发着血光。 靠近后,一下顶在我的腰间。 像是心脏跳动,鼓动的力量极为强劲。 阴蛟就这样托着我,不断朝沙洲靠近,周围的沉尸更是全都逃离。 十几米的距离转眼就到,直到上岸,我才彻底松口气,躺在石滩上望着天空喘气。 而阴蛟支着脑袋盯着我,一动不动。 等缓过劲儿来,我的目光投射在阴蛟身上。 思绪间,心里明白过来,枯冢村遗民下山,是带着棺椁和阴蛟出山了。 棺椁找到备选地藏了起来,而阴蛟则下山进了黄河流域,来到了支流堰河。 估摸着,就是来投奔我们! 念及此,我想起关于黄河走蛟的传说。 每逢暴雨,河里便有走蛟游动,掀起滔天大浪,自古有之。 而这巨蛇之所以能称为蛟,自然是它头上的肉瘤是修炼有成的象征。 我想起村长提起我的金鳞特殊,日后还有可能成为阴河神,似乎和阴蛟修炼极为相衬。 恐怕也是他托付阴蛟给我们的原因之一。 我看向阴蛟,试探着开口道:“你是特意赶来救我的?” 阴蛟支起上身,眼珠一翻,直勾勾盯着我。 虽然它不会人言,但成精似的表情,让我看出端倪。 确实如此! 我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说:“多谢你,不然遇到这么多沉尸,我也要着了道。” 说到这,我内心也是一阵后怕。 尸衣固然强大,但架不住这些没有智识不要命的玩意多啊! 一个两个,我能对付,但几百个围攻,完全给我耗的快没体力,几乎陷入绝境。 而阴蛟仿佛有灵性一般,伸着脑袋凑了过来。 同时,一股特殊的香味飘了过来。 我鼻子耸动,很快发现香味来源是那个骇人的肉瘤。 下一瞬,就见阴蛟蛇信一吐,卷至我的脖子,把挂着的金鳞勾了出来。 见状,我一愣。 这是在示意我要拿出金鳞? 我试探性的举起鳞片,就看见阴蛟低着头,把那肉瘤蹭了过来。 一汩晶莹剔透的液体,缓缓冒出,蹭在金鳞上。 而那股奇异的香味越发浓郁。 猛然间,我意识到阴蛟化龙,而龙涎有香,辟邪驱鬼,乃先天灵物。 有没有龙,我不确定,但阴蛟体内这股液体,多半就是传说中的龙涎香。 此时,有让我用金鳞染上龙涎香,怕是别有用意。 沉吟一瞬,我问道:“这金鳞沾染上液体...是有什么用?” 阴蛟眼珠子一眯,朝水里点点头,又朝我示意。 顷刻间,我就明白它的意图,“你是说,能驱尸?” 阴蛟吞吐蛇信,点点头。 我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刚刚阴蛟前来救命,那些沉尸就散开了。 感觉作用在这! 我心中惊喜万分,如此一来,那些沉尸便不会聚拢,我就算下水,也不会有致命威胁。 这阴蛟的出现,对我来说可谓是如有神助! “多谢你救命之恩!”我看向阴蛟,认真说道。 这等灵兽已经初通人性,不能以寻常野兽对待。 果不其然,阴蛟立起上半身,颇有些得意。 可还不等我回话,就看见远处船上的探照灯又开始扫射河面,开始巡逻。 我连忙开口说道:“我要去沙洲上探探情况,若是可以,你在水中等我,师父也在岸边。” 说完,阴蛟好似听懂,立刻钻入水中,只露出双眼盯着我。 我探照灯的光芒很快照了过来,我也朝岸上的树林钻去。 可还没走几步,前方传来声音,吓得我猛地驻足。 “海哥...咱们挖机弄出来这么多尸体放河里...不会出事吧!我数了数,他妈的有几百具呢!” 一道尖细的声音伴随着恐惧,颤声说道。 “别问那么多,挖,继续挖,挖到见红为止!”另一道狠厉的声音传来。 我一听,脸色大变。 这声音的主人化成灰我都认识,不是杨四海又是谁? ------------ 第160章 尸仙蜡 我隔着树林,又朝前走了几步,藏身在暗处仔细观察。 可这么一看,心里惊颤不已,没有上前。 前方,杨四海点着烟背对着我,身边还站了个高大的男人。 而更远处,一些挖机和铲车,正不断作业,向地下挖土。 已经有个大坑出现在地上。 而这时,杨四海叼着烟,他身边的男人倒吸一口凉气,似乎很恐惧。 “见红?啥意思?都已经挖了这么多土...这么多尸体...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出事儿吧。”说完,男人身子一颤,像是打了个寒噤。 “海哥,我真觉得浑身发冷,感觉不对劲啊。” 隔着老远我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惧意。 而阴风阵阵,这沙洲上早已弥漫非同寻常的阴气,只是一般人很难分辨。 杨四海嘬了口烟,却十分淡定,说:“方猛,你还砍过人见过血坐过牢,还怕这?” “所谓富贵险中求,一堆死了的烂肉,有什么可怕的?” “想当年老子发的第一笔财,就是从河里冲上岸的死人堆儿里,捡来的古董!” 说到这,杨四海猛地啐了口痰在地上,语气有些凶恶,继续道:“可惜后来有人坏事儿,破坏了我的计划,该死的人没死成,河神发怒再也没放出宝藏来,不然,我赚的更多!” 方猛一听,搓了搓手,有些不可置信,问道:“海哥,那些道上关于你的传说,都是真的?我以为他们编幌子,打胡说呢!” 杨四海烟头扔在脚下,狠狠转动踩灭,颇为霸气说道:“当然是真的!” “就是那件东西,我献给孙太爷祝寿,才和孙家搭上线,做上砂石生意。” “孙家也不得了,那件宝物得到背后高人垂青,不仅送来钱财,还指点风水气运,随随便便就成了咱们陵江首富。” “之后,他们便包这片沙洲,将我献上的那件东西,镇在这沙洲上,不过,这件宝贝孙家要重新挖出来启用。” 两人说话间,远处的挖机突然停了,有人朝杨四海招呼一声,示意过去。 杨四海挥手示意,喊方猛跟上,边走海边说,“前几天,我上沙洲办事,停在岸边的船居然没了,这事儿很古怪,我担心有人上来过,汇报给孙家,他们好像也出了点事,才急着让我们动手...” “今儿只管挖地见红,找到那件宝贝,咱们回去就能领三百万现金。” “三百万?乖乖,那哥儿几个挖些死人算什么?无本万利,不又发财了...”方猛褪去恐惧,只剩疯狂。 杨四海又叨叨回了几句,只是声音逐渐远去,我再也听不分明。 但杨四海所言,已经在我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当年,蓬湾村举行过河神祭,正是选中我娘献祭! 要不是我爹拼了命把她救回来,哪里有后来的我? 而村长更是直言,那场死了数人的翻船事故...正是杨四海和我那该死的外公合谋所致。 这人当年做出如此恶事,竟然是因为河里出现过古董,能卖了发财。 还听信传言,只要向黄河河神献祭,就能再次获得泼天富贵! 可背后血淋淋的是人命,是害的我娘不得已自杀! 念及此,我心中的恨意疯狂翻涌,恨不得现在就一刀宰了他! 见他们靠近那挖出的地坑,我强行平复下心绪,悄悄跟了上去。 而边走,我的思绪也没有停歇。 杨四海说的一些事,倒和我掌握的相互印证。 恐怕陵江孙家献上的东西,正是给了背后的北盟领头,渭北孙家。 甚至能引起对方看重,把陵江孙家硬生生抬桩抬起来,成为一市首富,地方霸主。 而那件东西似乎也尤为重要。 孙家起势后,第一件事就是占领沙洲所属,埋下那件古董,镇在此地。 如此看来,背后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等靠近后,我瞧见杨四海等人果然有了动作。 他和身边高大男子,正不断伸手摆动,不停指挥。 我突然想起来,方猛这个名字好像听过! 当初在许拐子家,小军叔曾说过有人在外偷窥! 就是方猛! 而他也是杨四海工程车队队长,正儿八经的左膀右臂。 这些事串联起来,难道灵堂上下了咒的断手,正是他们所为? 我心中疑虑更深了,总觉得一切冥冥之中都开始互有联系。 这时,轰隆隆的机械声响传来。 挖机猛地下挖几下,杨四海高声一喝,让他们停下。 旋即,招呼方猛还有其他人手,拿起一旁的铁锹开挖。 几下后,坑里好像有东西冒头。 可不等我看清,方猛还有其他人手中铁锹掉落在地,猛地退后几步栽倒在地。 看样子受到不小的惊吓。 倒是杨四海,稳如泰山,不退反进凑了过去弯腰查看。 不得不说,这恶人胆子极大,甚至不惧生死,不畏鬼神。 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狠人! 我躲在树后,探头张望,杨四海已经拿起铁锹继续开挖。 很快,地坑里的东西全貌显现。 是一具血乎乎的人形。 当出图后接触空气,那人形看上去有了惊人变化。 身体流淌黏糊糊的汁液,不断朝地上滴落,像是蜡烛燃烧后融化的蜡油。 见状,我头皮猛地乍起,脑海闪过《六韬玉箓》曾记载的一种成仙之法中用到的邪物。 尸仙蜡! 据说,是将具有特殊命格的人活生生烤化后,混合凝出一种人油。 涂抹在人身上,能封窍聚魂,尸身不腐,永葆容颜。 再辅以阴术,以此炼出具有意识的仙尸,长生不死。 我之所以记得,就是因为此术法姜老头力透纸背批注了几个字。 可悲,可叹,可恨! 可以想象的到,这是多么残忍的术法! 哪怕知道残忍无比,并且不一定当真,但有一丝希望,恐怕有人为了所谓的长生,真的做得出骇人之事。 而眼前,这具血淋淋的人形尸身,油状物不停滴落。 恐怕就是想要长生不死的大人物之一。 就在我思绪翻飞间,杨四海继续开挖,完完整整将这具人形从土里拽了出来。 而地面上,不知何时染上了妖冶的血红色! ------------ 第161章 青铜箱 “海哥...坑里变红了!这...这咋回事啊!”方猛隔着老远,双腿都开始打颤。 我也看的心惊胆寒,土坑里,几乎瞬息间变得血红。 如此诡异的一幕,定是和那抹了尸仙蜡的人尸脱不了干系! “慌什么!准备的东西呢?赶紧拿来啊,这都是钱!” 杨四海厉喝一声,有种惊人的魄力。 旋即,方猛和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立刻去拿旁边的蛇皮袋子。 我注视着场中情况,那些袋子鼓囊囊的,彰显倒出的是一根铜钱线。 接着,又掏出不少符纸、金器,不断递给杨四海。 杨四海虽然不懂阴术,但面对这些恐怖的阴物,丝毫不带慌的。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能换钱的宝贝疙瘩! 这也再次让我忍不住感叹,有的人看着是人,但为了钱干起坏事,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虽然杨四海动作不断,尸仙蜡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 几乎要变成油状物了。 我紧紧盯着,很快发现一些端倪。 他最先掏出那串绑着铜钱的麻线套在尸体上,碰撞中叮叮当当发出响声,一阵阵十分规律。 仿佛有人照着某种谱子,可以弹奏出来似的。 仔细一看,我心里一惊。 发现正是那蜡油滴落在铜钱上,传导出来的动静。 也就是说...那尸仙蜡在以一种极为规律的速度融化。 而铜钱线,向来是镇尸用的,防止诈尸,我曾见姜老头和汪强用过。 想到这,我忍不住猜测,难道说这层蜡化了,里面包裹的尸体,会闹出动静? 思绪间,我看见之前开挖机的小胡子男人,递给杨四海一张成人大小的黑色皮子。 可就在杨四海伸手去接的刹那,两人之间突然伸出第三只手。 忽的,抓在了小胡子男人的手腕上。 两人皆是一愣,低头看去,却见尸体手部的蜡油,不知何时完全融化了,裸露出包裹在内的手。 那只手,皮肤洁白无瑕,宛如婴儿肌肤般娇嫩,甚至在光线下,看上去有些透亮。 可下一瞬,就见这只手握着小胡子的手腕,狠狠攥紧,冒出一阵青烟。 眨眼间,那小胡子男人的手腕,硬生生断了,手掌脱落下来。 只剩一节露出的白骨,孤零零突兀杵着。 “啊——”等反应过来,剧烈的疼痛来袭,小胡子发出恐怖的惨叫声。 在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蜡油包裹的尸体,自己动了! 不仅动了,还有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力,能把人的肉体给融化了! “草!”杨四海怒骂一声,紧接着,手中快速翻动,那张皮子瞬间包在了尸体上。 而那原本抬起来想要触摸外界的手,也缓缓下垂,似乎失去了力量。 而那些不断滴落的蜡油,也停止了融化,完全兜在了皮子内。 “胡子,你没事吧!快给他扶起来!”杨四海放下尸体,立刻朝小胡子跑去。 但那人似乎已经疼的昏死过去了。 紧接着,他立刻喊人给小胡子抬走,吩咐着送上岸去治疗。 原本那些开挖机和铲车的人,一窝蜂都准备跑。 “都他妈给我站住,敢跑!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可杨四海硬生生震慑全场,威胁他们谁敢跑,并且把看见的说出去,杀他们全家。 也不知是不是他真做过极恶之事,那些人从未知的恐惧中脱离,却又陷入杨四海的威胁里。 除了带小胡子走的三个人,其他人全都不敢动,似乎杨四海本人比恶鬼更可怕! 这时,杨四海已经镇定下来,冷着脸,让他们继续挖。 就看见一群人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立刻继续行动起来。 我悬着心盯着,直到坑里的东西全出来,才发现这样裹着尸仙蜡的尸体还有七具。 而杨四海有经验后,准备好全部工具,才将尸体从土里拽出来。 而这次,蜡油还没变化太多,尸体就被裹进皮子里,被包裹起来放置一旁。 我也看出些门道,那些蜡油似乎离了地气才会融化,极为诡异。 可一旦被那皮子包裹,蜡油就停止融化,颇有种相生相克的关系。 就这么一直盯着,其间,也没有人再受伤,显然杨四海已经掌握关键诀窍。 莫约过了半个小时,足足七具尸体全都从土里起了出来。 杨四海立刻吩咐手下,将尸体移走。 同时,只留下方猛一人,在身边帮忙。 我心里一紧,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想支开旁人,把镇在沙洲上的那件东西,挖出来! 果不其然,杨四海歇了几分钟,点根烟吧嗒吧嗒抽着,像是在缓神。 很快,他和方猛挥舞起铁锹吭哧吭哧干了起来。 突然,坑内传来一道金戈相碰的铿锵声。 杨四海突然喝道:“就是这里,快挖!”瞬间,扬起的土屑更多了。 显然,那神秘的东西快要重见天日了! 铿锵的声音越发频繁,直到两人丢开铁锹,开始向土里拉拽。 一个造型古朴的青铜箱,从地里拉了出来。 我心里一惊,隔着老远看杨四海打着手电照那箱子。 露出的纹饰雕刻,竟然有些眼熟! “卧槽海哥,这箱子上面的纹饰...不是殷商青铜器的象征吗?我以前跟兄弟贩黑货,学过这些玩意的鉴定。” “这他妈绝对是够味儿的好货!一个值几千万...上亿....” 方猛见钱眼开,几乎有些癫狂,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大声起来。 “闭嘴!”杨四海眼睛露出凶光,狠狠剜向方猛,“没看见那些要人命的尸体给胡子的手绞断了?这玩意是用来镇邪的,你有命拿,没命花!” “啥...啥意思?”方猛一怔,很意外自己这位嗜钱如命的大哥会说出这样的话。 “青铜器一出,阳差必然盯上来路,别忘了,我当年捡了古董也不敢卖出去,只敢借花献佛给那些大人物,才能换来洗白后的干净钱财。” “再说,孙家多精明,会不知道这玩意值钱?他们敢让我来取,自然有对付我们的办法。” “在道上混记住一件事...我们端谁的碗,吃谁的饭,敢砸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他收起眼中的贪婪,继续开口道:“开箱!” 两人一阵捣鼓,箱子缓缓打开。 我死死盯着远处,心里明白这正是出手的好机会,已经准备伺机而动! 可下一瞬,一阵阴风吹过,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叮铃响动。 叮铃铃,叮铃铃。 我眼前一花... ------------ 第162章 魔音 叮铃的声音宛如魔音入耳。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这道音波带来的冲击。 我两眼发昏,原本勾着腰藏在树后,此刻感觉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门。 太阳穴突突直跳,眩晕感不断涌上来。 可这还没完。 随着青铜箱打开,有铃音响动。 地坑里渗出的红色液体,竟然也开始变化,肉眼可见蒸发升腾。 杨四海、方猛两人身边,卷起淡淡的血雾,将其完全包裹其中。 我原本想趁着两人毫无防备下,下一通黑手,直接抢夺坑中之物。 可这诡异的血雾冒出来刹那,我停住脚步,贸然冲过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就在我做出决定的刹那,青铜箱内铃声大作。 血雾像受到召唤,诡异的朝箱子里钻,像被吸了进去。 而一旁站立的两人,在血雾的席卷下,皮肤泛起了青紫色,变得极为恐怖。 砰! 与此同时,杨四海突然挥拳,一下砸在方猛的脸上,溅射出血渍。 而他脸上的表情,更是扭曲狰狞的不正常。 五官以一种极为不对称的颤动,带动上下牙不断碰撞,发出类似咀嚼的声音。 远远看去,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爬出的恶鬼! 而这还没完,杨四海那一拳的力气颇大。 方猛被砸了个踉跄,等抬起头,更为骇然的画面出现了。 他脸上满是鲜血,左眼眼珠竟然被一拳打爆,晃晃荡荡凸了出来,挂在脸上。 那模样,别提多瘆人了! 我一看,立刻察觉到两人怕是出了问题。 不是撞祟就是中邪。 思绪间,杨四海和方猛已经扭打在一起。 他们身上变得青紫的皮肤,随着血雾的笼罩,色斑更大明显,几乎要蔓延全身。 两人失去理智,你一拳,我一脚,不要命的朝对方身上砸去。 眼瞅着,拳拳爆血,都没讨着好,命也快要没了。 而我在一旁冷冷看着,心中却是一阵畅快。 我与杨四海的仇恨不共戴天! 想将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原本已经想要下黑手,直接给他做掉,哪怕有损阴德也在所不惜。 可眼下真是老天爷开眼,他为了三百万,来替孙家挖这块诡地里镇住的东西。 眼看着快要没命,都不用我出手! 谁看了不说,这是报应! 思绪间,只听轰的一声,缠斗中的两人,有人倒地。 定睛一看,正是方猛,他已经被硬生生砸的五官塌陷,迸射出脑浆,再无生命气息躺倒在地。 我内心暗骂一声,杨四海真是命硬,这都不死? 我心中惊疑不定时,那层从土地里升腾起的血红已经全都钻进青铜箱内。 而里面响铃的调子也变得轻柔缓慢。 杨四海身体摇摇晃晃走向青铜箱子旁边,很快从地上抱起来,继续朝沙洲深处走去。 我一愣,心中大为震撼。 方猛虽然死了,但他刚刚发狂动手,杨四海绝对受伤不轻。 怎么可能还惦记着青铜箱里的东西? 他不会真的要钱不要命吧? 眼瞅着,杨思海已经抱起青铜箱匆匆离开。 我心中一惊,立刻跟了上去。 可边走,却发现杨四海身上不断流血,洒了一路... 这种情况,哪里还是人能承受的极限,早就该失血过多而死了吧! 而他似乎残留着意识,在朝某个方向行进,有种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感觉! 电光火石间,我心里闪过一丝荒谬的猜测。 莫不是青铜箱内的响铃,在控制着杨四海行动? 而他本人,早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的丧尸! 就这样吊在杨四海身后不远跟着,一路上他也没察觉,踉跄着身子不断朝前跑。 渐渐地,我觉得周围环境变得有些不对劲。 茂密的树林遮掩着前路,明明距离不远,但蜿蜒不断,稍有不慎,就会错开方位。 顿时,我想起之前笼罩龙王庙的那片鬼雾,也是莫名升起。 但仔细琢磨,多半是树林中有着引动雾气的力量。 而这次,我明显看出端倪。 树林似乎是活动的,以一种八卦走势在不断移动。 不仅扰乱空间方位试图迷惑进入树林的人,更是升腾鬼雾聚集阴气。 一看,就是有高人布置风水大阵才能有如此玄妙功效。 而这一切,也在孙家势力浮出水面后,有了答案。 沙洲是孙家包下来的,那龙王庙和后面的阴曹陵,恐怕就是在得到箱子内的那件东西后,才建造的秘地。 至于龙王庙后面那处藏尸地汇聚的尸体,恐怕也是供孙家后裔修习驭尸之术所用。 而现在,杨四海曾经挖出的东西,指引他不停前进,又是去往何方,这一点,实在值得探究! 而就在我思绪不停间,远处一幢阴沉的建筑已经逐渐显露。 照着阴宅模样建立的神庙,赫然出现在眼前。 龙王庙! 杨四海慢下脚步,缓缓靠近,很快闪身进入了其中。 我一愣神,连忙也跟了过去。 等进了龙王庙,周围的无比压抑的感觉立刻袭来。 没有门窗,幽黑厚重的墙砖不断渗出阴气,温度骤降,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我不知晓其中有没有埋伏,也不敢轻易亮起灯光,只能凭借之前的记忆不断前进。 很快,我听到动静,也摸索至附近。 而此处,正是当时我们来过的正殿大厅。 门口露出一丝缝隙,我探出头悄悄观望。 只见那无头神像下,有一人正在盘腿打坐。 杨思海跪在他身前,从侧面看去,他的脸完全被砸烂了,却能行动自如,恐怕是受到某种力量的操控。 而操控之人,恐怕就是眼前打坐的人! “既然跟来了,还躲躲藏藏作甚,不如痛痛快快出来受死。” 奇怪的声音从打坐的人腹部传来。 这人竟然会说腹语! 我在门外当即一惊,背后冷汗浸透了衣衫。 我确信自己气息隐蔽很好,这人,发现我了? 而我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意识到危险,拔腿就想跑。 可下一瞬,我的脚跟打了桩子似的,发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 竟然大步一迈,直愣愣朝大殿中走了进去! ------------ 第163章 濒死 步子迈开一刹,我就知道出大事了! 这人能在我毫无反应的情况下控制住我,足以证明他有着恐怖力量。 等我走进大殿后不久,那在神像下打坐的男子微微抬眼,目光落在我身上。 很快,腹部发出一阵咕噜响动,有腹语喃喃传出。 我听的模糊,好似在说我身上似乎没有尸气。 下一瞬,就见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倾覆而来。 像是有无形的手,压在我的四肢,逼着我在大殿中跪下。 我心头一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寒意。 若是不反抗,这股力量完全将我制服,恐怕就要沦为杨四海这般行尸走肉了。 瞬间。 我心念将起的刹那,体内一股暖流自心口向外蔓延开来。 一股力量骤然爆发而出。 那道镇压在我身上的力量瞬间消失,我也立刻挺直脊梁向前方望去。 “嗯?这股力量…不是阴煞之气,难道是正统玄气?”那人终于完全抬头,目光冷冷直射而来。 这时,借着门外月光我才彻底看见这人面容。 他整张脸,皮肤干瘪到极致,贴在骨头上,完全像一个骷髅。 从下巴开始,更是不断腐烂,有些蛆虫晃晃荡荡朝下掉。 看上去,就像刚从土里挖出的腐尸,人不人鬼不鬼的。 而他直勾勾盯着我,眼神透着探寻,似乎对于我身上的变化很是意外。 就这么一眼,我被看的心里发寒。 再次萌生出退意,必须趁着夺回身体控制的瞬间逃离此地。 我倒退两步,拧身朝门外疯跑。 “想跑?呵呵。”冷笑声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飒踏而来。 浓郁的血腥味也钻入鼻子。 劲风呼啸,一双手牢牢抓住我摆动的手臂,猛的将我桎梏在原地。 扭头一看,杨四海顶着一张塌陷的脸,扭曲着神情向我扑来。 那双手,爆发难以想象的力量,紧攥我的同时,剧烈的痛感传来,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刹那间,我心中惊骇到了极点。 我身上可是有尸衣在身,连血煞僵都能镇杀的恐怖之物,却被杨四海轻易擒住。 这对我来说,简直超乎意料。 这庙里突然出现的人想要抓住我,实力又如此强大。 落入圈套,我后悔的想骂人! 我被拉扯的重重摔倒在地。 也就这么瞬间,大殿的门缓缓关闭,周围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我也明白,逃跑的机会彻底消失。 眼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感受到身上的拉扯巨力,我强行冷静下来,判断着如何反击。 下一瞬,呼啸的风声迎面而来,我立刻警觉,对方这是想给我砸晕。 让我彻底沦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我不甘心受人摆布,在极度绝望的情况下,反而有种难以想象的镇定。 感受到风声的刹那,我偏头微微一侧,刚好拳头从我脸颊边划过。 忽的,我抬手一击,反身而动。 借着杨四海袭来的拳势,摸到他所在的位置,狠狠挥拳砸向他的脑门。 轰! 在我心念一动同时,尸衣身上的篆文大亮。 黑暗中,带来幽光,诡异又妖冶。 气流从虎口涌出,砸向杨四海瞬间,爆发出气旋般的涌动。 紧接着,我就听见骨骼龟裂的咔嚓响声。 我这一拳对付阴物,对镇杀阴物,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果不其然,杨四海身上冒出一阵黑烟,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壮硕的身体摇摇晃晃,几欲倒地。 而这时,那要人命的铃音再次想起。 杨四海在摇摇欲坠中,又渐渐站稳。 我脸色大变,寻着声音源头望去,发现那骷髅脸手中出现一枚青铜铃铛。 他正夹在指尖,轻轻摇动,发出的响动如魔音入耳。 杨四海重获战力,我却被激的心神难安,有种将要发狂的错觉。 与此同时。 似乎受到铃音的影响,我身上尸衣的篆文越发明亮。 在幽深黑暗的大殿里,都要掩盖不住那抹氤氲的光芒。 而祭台桌案上的骷髅脸,自然也注意到我身上的变化。 他腹语传来有些疑惑的呢喃,“纸扎术?这并非驭尸一途...不是敌人?” 说完,那人似乎思考一瞬,继续道:"算了,没时间考量,先扒皮再说。“ 话音落下,杨四海再次向我扑来。 他手中突然亮起光芒,碰着我手臂的皮肤后,传来剧烈的疼痛。 这种感觉,好似要把我的皮活生生剥下来似的。 顷刻间,我立刻挣扎反击。 但不知那铃声有何作用,我挥舞而动的手臂,那股气流消失,力量散的一干二净! 而我的身体,再次变得僵硬隐隐有种快要失去控制的错觉! 此刻,杨四海并未停手。 当他完全捏住我的双臂后,和我身体融合的尸衣,竟然完整的被剥了下来。 这种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我几乎要晕厥过去。 “草!”我大骂一声,宣泄身上剥皮般的疼痛。 但等待我的,是将要降临的死亡。 在尸衣掉落后刹那,杨四海伸手攥住我的脖子,硬生生将我从地面提了起来。 他不仅打不死,还力大无穷。 而我失去护身的力量,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彻底陷入了绝境! 我疯狂摆动双臂挣脱让我窒息的力量。 但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我感觉嗓子眼已经快要被捏碎。 死亡,近在眼前... 恍惚间,我看见那骷髅脸正看着我,神情若有所思。 而我心中的恨意翻涌不停。 就要这样不明不白死在杨四海手上,连仇人的身份都不知是谁。 他是人是鬼,是尸是妖? 这样莫名其妙的人杀了我,还是让我的杀母仇人制服我。 我实在心有不甘! 于是,我挣扎的更来劲。 啪—— 我腰间布袋的一物,猛的掉落在地,发出惊天一响。 这响声与铃声交错,瞬间,铃音终止。 黑暗的大殿内,只有那啪嗒声回荡。 失去铃音控制,杨四海猛的松手,整个人倒地不起。 我狠狠摔落在地上,摸着脖子大口喘气。 等反应过来,才看清掉在地上的是何物。 心里一惊,觉得不可思议。 ------------ 第164章 秘地 “惊...惊堂木?!” 看着砸在地上的东西,我心里一惊,无比震撼。 单单就是惊堂木砸落在地的声音,就破了铃音,这也太神奇了吧? 为了印证这一点,我立刻捡起掉落一旁的惊堂木。 紧接着,右手一扬,狠狠砸落在地。 啪—— 整个大殿内回荡着声音,在黑暗中,有种惊人的浩然正气。 我咬着牙,不知道这惊堂木是否有用,但依旧锲而不舍的再次拍响。 啪! 啪! ... 噗嗤! 突然,前方传来喷射吐血的声音。 我立刻打亮备好的手电,照亮前方。 只见那骷髅脸,七窍流血,一张本就恐怖的脸变得更加狰狞。 他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枯黄浑浊的眼珠子翻动一瞬,朝我看过来。 而视线紧紧落在我手中的惊堂木上,惊疑道:“功德愿力?你不仅休息纸扎术,还修习功德道?这怎么可能?” 那人似乎无比惊讶我手中惊堂木的力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小心翼翼观察一切。 捏着惊堂木的同时,缓缓踱步到杨四海身边,捡起我的尸衣。 随后,一边敲响惊堂木,一边后退,缓缓向大门倒退走去。 “慢着!”突然,那人向我喊道。 但我听了这话,心中立刻警铃大作,退步的速度更快了! 这人要留住我,绝不会安好心! 似乎察觉到我的动作,他抬手,在手中铃铛上不停笔画。 下一瞬,铃音大作,我想拍动惊堂木,却发现身体僵硬,再次被控制住! “你术法力量低微,想要和我对抗,再等一百年吧。”骷髅脸摇摇头,淡淡道。 “我不想伤你性命,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若我满意,你便可以平安离去。” 我抬头看向他,心知自己没有选择余地,缓缓点头。 “你修习纸扎术,又有功德护身,你的尸衣可是传承所得?”那人问了很奇怪的问题,但却句句戳中要害,我没办法撒谎。 我点点头,说:“是的。” “那你就不是孙家人?”那人继续问道。 我连忙说道:“当然不是!” 那人若有所思也点点头,“难怪身上没有尸气,干净的很。” 我微微一愣,很明显,在确定我不是孙家人后,这人态度好了许多。 难道对方和孙家有恩怨在身? 敌人的敌人可是朋友,若是真是如此,那完全有商量联合的余地! 思索一瞬,我开口道:“你不是孙家人?可他却是跟着孙家做事!” “我只是瞧着孙家手下在做邪事,便跟上来打探,没想到会遇见这些,我和你无冤无仇,不想拼个两败俱伤。” 那人僵硬着脖子,缓缓打量我几眼,说:“我看你修习术法,实力虽然低微,但却是正道,这十分难得。” 闻言,我心里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 难道阴司赐予力量的惊堂木,让这骷髅脸看出端倪。 听他提起功德愿力,莫非是当做我修习的力量? 虽然我并不修习功德,但从阳川关一行也看出一些门道。 修习阴术的力量中,功德是最难修习的,同时,若是能修行得道,却是好处最大的! 至少下过阴,我的经历不会骗人。 阴差和阴司,对于功德在身的人,简直另眼相看,双标至极。 而眼前的骷髅脸,似乎也是对修习功德的人有种莫名赞赏。 那这人本身修习之道,必然不会太邪门,这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线生机。 我反应过来后,便开口道:“我因修习功德道,得一高人青睐,才得到纸扎术传承,只是修习术法时间较短,辱没了前辈手艺,实在惭愧。” “你本身师承何处?”骷髅脸问道。 “天机,明家,明家后人明玄一!” 明老哥,绝命卦都在我身上,咱两同命一体,再借用你的名声,你不会介意的吧! 我没听见你反对,就当你默认同意了! 说完,我挺起胸膛,看上去无比理直气壮! “明家?确实是少有的积善之家!好,好!” 骷髅脸大为兴奋,并且似乎听闻过明家似的。 此刻,他放下手中摇铃,看向我说:“并非孙家人,又修习功德道,你这生平必然未做坏事,既然如此,我想托付你一件事!” 我一怔,没想到骷髅脸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我竟然有所请求。 我迟疑一瞬,开口道:“你先说说看,我能帮就帮...” “既然是明家,在道上也有一定资历,我想你出去后揭发渭北孙家所做恶事,还我一个公道!”骷髅脸狞声说道。 “公道?此话何意?”我惊讶问道。 “孙家镇杀神明,以其香火愿力为源头,改炼怨气,养出积尸地,以此供养家族修习阴术!实乃第一大不敬!” “不仅如此,他们还设下秘地,试图养出尸仙童尸,替一些大人物续命,此为第二大逆不道!” “最后,他将我们这些玄门中人炼尸,想要浩然正气镇压神灵真身,直到斩三尸,修炼至高无上的驱尸秘术,害了无数人!” “我有幸吊着一口气,能讲真相和盘托出,孙家的气数必然再次终结,他们不得好死!” 说完,骷髅脸神情狰狞异常,显得无比恐怖。 但和他说的这些事情比起来,完全微不足道! 孙家所做只是,完全丧尽天良。 不仅炼尸,还抓取真倒众人来了炼尸体,简直骇人听闻!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完全不敢相信。 “你且拿着这铃铛,去外面一问,便知是何物。此物,能证明这里的一切,完全是孙家所为!” “我只剩一口气,从神像中爬了出来,就是要报仇!” “可孙家再壮大,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遭殃!” 我听到这,已经有些相信骷髅脸的说法。 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借助家族势力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骷髅脸摇了摇头,“那样你太危险,你只需要帮我找到一个人,剩下的,他会处理。” “谁?” “姜淮远,我的师兄,他若在会替我想办法,而你,不必淌这趟浑水。” ------------ 第165章 师叔 “姜淮远?你的师兄?”我惊愕无比,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声追问。 旁人我不知道,但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正是我的师父,姜老头! 骷髅脸见我神色惊愕,并未起疑,似乎觉得我听说过这个人是应该的。 而他神色中,甚至隐隐露出一丝骄傲。 “没错,天师府外姓天师,姜淮远。他是我的师兄,以他在外威名,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只有他有能力帮我,也只有他愿意帮我。”骷髅脸看向我,认真说道。 瞬间,我内心巨震,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向桌案上那人。 他,是姜老头的师弟? 换而言之,是我正儿八经的师叔? 一时间,我呆立当场,不敢相信世间有如此巧合的事。 “怎么?看你年龄不大,阴术也只是初窥门径,还未听师长说起过他?无妨,你只管找上了古稀的长辈,定然能打听到他。” 见我不说话,骷髅脸声音反而柔和了些,有种谆谆教导之意。 我看向他,心中依旧惊疑,思绪飞快转动,还是决定开口再试探一番。 “若是见到你说的前辈,该如何让他相信我?光是你手中的铃铛,我怕...人家不信啊。” “毕竟,这玩意是孙家埋在这里的,谁知道会不会害了我。” 我装作有些担心,试探着质疑骷髅脸。 沉吟一瞬,骷髅脸缓缓开口道:“这铃铛上,有我所绘的篆文,他一看便知。” “若还不信,你只需给他说这几句谶语。” “夜过阴关魂归去,迢迢人间将远行。 黄河轮转通天道,阳间善恶皆断定。” “他一听便知,是自己人!” 听到这...我瞳孔巨震。 完全相信眼前的骷髅脸,是和姜老头有着深厚渊源的熟人! 这谶语,姜老头送走程娟时念叨过,似乎有给人送阴上路的玄妙作用。 同时,也和黄河九眼直通九幽有着紧密联系。 我立刻上前,朝着骷髅脸躬身一礼,道:“师叔...姜淮远是我师父!” “师父?姜师兄是你师父?”骷髅脸身子晃悠,无比激动说道。 我点点头,打着手电走上前,轻轻说道:“《六韬金箓》...” 话音刚落,骷髅脸忽而扬起手臂,朝我猛地招手,“快过来让我看看,竟然是咱们师门的火种!这真是天助我也!” 那张恐怖瘆人的脸上,露出兴奋神情,看样子无比喜悦高兴。 我也被骷髅脸的心情感染,又靠近了些。 这下,我借着光源才彻底看清他的模样。 他不仅骨瘦如柴,只剩一沉皮贴着骨头,靠近后,更是发现他身体上有着无数伤口。 那些伤口已经愈合,但伤痕连成了诡谲的线条,密密麻麻,看上去极有规律。 我心猛地一颤。 莫非这些伤口,是有人刻意为之,割开活人皮肤,篆刻下了一些代表力量的纹路!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丧尽天良! 骷髅脸缓缓抬起手,朝我脸颊探了探,又好像怕吓到我,只是触摸一瞬,就收回了手指。 他哽咽着,笑了笑,说:“好,很好,修功德道的好孩子,师兄没有找错传人...” 末了,他抬头看向我,认真说道:“你是怎么跟着这人来的?镇住我的那些尸童力量消失,我才有余力把人引过来,没想到遇见你。” 我一听,看来这骷髅脸似乎知道此地的消息,连忙把我经历的一些事,和他详细说了一遍。 最重要的,一切的都逃不开孙家密谋多年的恶事。 说清楚来龙去脉,我也把自己心中的疑问抛出。 我问道:“师叔,阳川关城隍被镇杀,正是孙家所为,他们还嫁祸他人,害的别人家破人亡。” “鬼蜃之地,也被他们当做驭尸圣地,供族中后裔修炼。” “这里似乎在他们得到铃铛后,选取沙洲作为秘密基地,建立龙王庙,圈养积尸地,似乎也家族修炼有着莫大关联。” “听您这么一说,他们密谋的事所图甚广,这铃铛到底是何物,而镇杀的城隍真身,又在何地?这些对于破局,很重要!” 说完,骷髅脸立刻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也从我这里,拼凑出一些重要信息。 沉吟一瞬,他便直接告诉我说:“城隍真身在后面的‘大禹神王阁’,只有那里,引黄河滔天水气,加持大禹神力,才能镇杀阴司钦点的城隍。” “至于这铃铛,乃殷商王朝大祭司,主持登天人祭所用的‘响天铃’,蕴含献祭人牲后的恐怖尸气,对于修习驭尸术的人,有着绝佳妙用。” “孙家以此为镇眼,想要以尸童养出仙尸,这就是关键之物!” 闻言,我头皮发麻,浑身冷汗直冒。 镇杀城隍背后,隐藏的真相,甚至比我们猜测的更恐怖。 我喉结滚动,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叔,我听师父提起孙家,是北盟五大家之一,言语中,对他们并没有多大恶意,甚至...没感觉是多么邪恶的家族,这一切,是不是有误会?” 孙琦和林方同勾结,又和通缉犯石劲风有染。 正巧说明了一件事,大家族内人多复杂,偶有叛徒实属正常。 可真牵扯一整个家族势力,那事情就变得棘手,不是我们一两个人,能撼动的力量。 所以,我必须弄清楚,到底是孙家人困住我这位师叔,还是孙家害了他! 骷髅脸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说:“当年,我也以为孙家不是什么歹人,至少,应该是正常人。” “在他们帮助我后,刻意拉近与我的关系,探知到我命格特殊,竟然痛下黑手,将我炼制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尸模样,封进这神像内!” “再配合城隍真身怨气养出的尸气和凶尸,一来可以得到上天入地的将臣仙尸,二来他们只有养成我,再杀了我,练就斩三尸秘术,才能操控仙尸。” “到时,孙家凭借此术,便能称霸天地,成为难以想象的恐怖存在。” “他们哪里看的上北盟这些势力,他们想要的...是一统玄门万宗!” ------------ 第166章 鬼面阴符 将臣,斩三尸! 这些都是我在异闻典籍,或是一些传说故事,才听说过的东西。 现在,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给我带来难以想象的震惊。 我宛如雷劈僵在原地。 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我这师叔,所受折磨的样子,不像说谎。 背后必然遭受无尽的痛苦,靠着满腔恨意,才挣扎出一线生机,撑到和我意外碰面。 我深呼吸好几口气,冷静下来后说道:“他们做这一切,都没有人察觉?” 骷髅脸惨笑一声,说:“察觉?表面仁义之辈,私底下龌龊不堪,要不是亲眼所见,谁又会相信?” “孙家,确实有着极好的名声,至少在正道上,实力盘根错节,一直树立威信。” “可镇杀城隍,嫁祸旁人,也是他们所为,这不就恰恰说明,那些仁义,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 我心里一凛。 袁家遭遇,正是孙家背叛所致,他们能坐收渔利,也是踩着几十口人命在享用修炼成果。 血淋淋的真相,就是如此! 我沉默,冷着声音说道:“师叔说的一切,我已经知悉,我定会告知师父,到时候和孙家做个了结。” 说完,我看向骷髅脸,认真说道:“只是师叔,我怎么救你走?看你的样子,气虚非常,有什么办法能帮您?” 骷髅脸咳嗽一声,摆摆手,说:“孩子,凭你的手段,破不开孙家在‘大禹神王阁’设下的封印,只有我能调动阴气,助你一臂之力。” “我本就苟延残喘,一条烂命,上天冥冥之中,让孙家露出破绽,解开封印,引来你和我相遇,已经是恩赐。” “你要好好活着,带回城隍真身,拿回自己的功德和寿命,我们师门才会有更辉煌的火种。” 闻言,我心猛地沉了下去。 师叔所言,这是要牺牲自己,替我开路? 我刚想开口,却听见那骷髅脸手中的铃铛再度作响。 叮铃的声音,更为诡谲。 骷髅脸瞪大干瘪的眼球,失声道:“不好,这地界的尸气在逸散,引得‘响天铃’有反应,再这么下去,孙家藏在这里的尸体都会暴动,会出大事!” 他看了我一眼,说:“我来设法镇压尸气,你带着铃铛去找城隍真身,然后速速离开!” 说完,他咬向指尖,捏住铃铛开始比划。 响动的铃音,渐渐消停。 “师叔,可是...”我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但骷髅脸立刻打断我,“没什么可是,从后面走,生门只有一处,一旦走错路,就会引动这里的风水大阵,彻底迷失在阴宅内,只有死!” “快走!” 话音刚落,那铃铛一下塞进我的手里。 厚重、古朴的质感传来,上面还带着微微的湿润触感。 扫了一眼,是骷髅脸用血画出的篆文! 我咬着牙道:“师叔,此去一别难知生死,我怎么和师父交代!” “你且和他说,师弟崔青云,纵有青云志,却无有幸时,兄弟一场,缘分已尽,实难相见,万望师兄继承遗志...师门大仇,断不可忘!” 紧接着,他伸手大力推向我,示意我快逃。 而此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恐怖的撞击不断砸大殿正门。 我扭头一看,群尸毕至,伸出利爪向大殿正门狠狠拍动。 那些尸体,皆是血煞尸,各个恐怖至极。 瞬间,我心提至嗓子眼,意识到这沙洲的藏匿的阴物,比我们之前遇到的还恐怖百倍。 此时,不知为何引动了这些深藏已久的僵尸,全都围攻而来。 而我一人面对,即使有尸衣力量加持,但这么多数量的血煞僵,我也难逃尸山僵海的掩埋。 只有等死的份。 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看了师叔崔青云一眼,没有多说,扭身就走。 带着消息去为师叔报仇,才是最好的拯救! 说完,我快步匆匆离去。 而身后大门承受着撞击,听声音,也撑不了多久。 师叔...保重! 离开正殿后,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逃离的速度和方向,更为轻车熟路。 而大禹神王阁的位置,我也有印象,正在那一片人造湖的正后方。 而此刻,那人造湖中的景象,也有着骇人变化。 沉在水底的尸体,不断冒出来,一个个瞪大双眼,望向天空。 有些,更是受到莫名力量的引动,缓缓爬上岸,朝着正殿方向不断移动。 途中,我再次召上尸衣。 眼前的景象也是一变,看向那湖中心,滚滚的黑气不断升腾,以此为中心,已经完全笼罩沙洲。 看样子,湖中积尸地正是炼尸异动的源泉,而这股尸气不断扩散,极为恐怖,还不知道,会引来什么后果。 念及此,我心里也有些猜测。 莫不是杨四海挖出那几具尸体,又偷偷移走阵眼响天铃,彻底扰乱了沙洲原本平衡的力量,才导致现在局面。 一切,都有因果,但带来的后果,已经在不断失控。 我心里不断祈祷,我那师叔,一定要镇住场子。 不然,这么多僵尸入水,整个堰河镇的镇民,恐怕都要丧命于此! 哗!哗! 就在我思绪翻飞间,周围传来响动。 定睛一看,迎风招展的纸人出现在我周围,浑身上下阴风鼓动,发出猎猎声响。 遇见我的瞬间,四具纸人从前后左右分别夹击而来。 不断阻止我的行动。 我快速闪动身形,手中匕首挥舞如闪电般迅速。 刹那间,两个纸人的头颅滚落,散发出滚滚黑气,再无战力。 而另外两具纸人,迸射出一股阴冷气息,划过我的身体,猛地向我身体内钻去。 与此同时。 我身上尸衣篆文大亮,一股气流涌动,立刻抵消那股阴寒的冷意。 下一瞬,我感受到充斥在体内的力量,手中匕首劲风爆发,疯狂刺向纸人。 两具凶煞不已的纸人,再次化为一滩烂物倒地。 尸衣的绝对镇压力量再次显现,拦在前方的阴物彻底消失。 我抬起腿,就朝神王阁冲了过去。 等到了那紧闭的楼阁外。 一张符纸紧紧贴在门上,远远看去,宛如恶鬼咆哮。 我一愣,这封印在门上的符箓,竟然是鬼面阴符! ------------ 第167章 飞僵 惨白的月光照射在门上,符纸上的鬼脸,更显阴森。 但细细看去,那描绘出鬼脸的纹路,连成一片,有种惊人的力量不断渗出。 单是看一眼,恐怖的威压倾泄而来,让我眼睛有种爆裂的膨胀感。 似乎多看一眼,就会被这道符箓夺去生命。 我猛的一退。 这鬼面阴符威力非同寻常,据说能镇杀飞僵。 不仅如此,若是有修习驭尸之术,凭借此符箓能调动百具血僵,威力堪称绝顶。 此刻,这张鬼符镇压在门外,只有一种可能。 屋内藏着极为恐怖的凶尸! 呼! 可不等我仔细思索,周围阴风乍起,恐怖的阴煞之气裹挟透入骨髓的寒意而来。 我猛的打了个寒颤。 下一瞬,赫然发现眼前的符纸开始晕染,鬼面融化,显出血红色狰狞面色。 “不好,沙洲风水大阵被破坏,符箓也被阴煞之气冲击,失效了!” 我心中骇然,立刻明白眼前的变化已经超出掌控。 响天铃和那些染有尸仙蜡的尸体,是镇压整个沙洲的本源力量。 一旦被破坏,连锁反应纷至沓来,更严重的是,此地作为孙家藏尸、驭尸之地。 谁知道炼出什么鬼东西等着我! 念头刚起,鬼符缓缓飘落。 几乎在符纸落地的瞬间,门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我抬眼一看,正对而来的是一颗漆黑如墨的眼珠子,直勾勾透着门缝,正朝我看了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额头冷汗直冒。 这眼珠子出现的地方,正是刚刚鬼面阴符所在。 符纸飘落,眼珠子露了出来,吓了我一大跳。 可没等我看清,那眼珠子向着上下左右方位,不停的翻动。 俨然一副不断张望的骇人模样! 下一瞬,席卷而来的阴风冲击至门上。 阴风呼啸,冷厉的寒意逼人,那门后的眼珠子动弹的更起劲了。 仿佛阴气是它的补品,不一会儿,漆黑的眼球更是沾染一层血红色,更加瘆人。 电光火石间,这些变化我都我看在眼里。 我立刻抬手,一张祛煞符飞射而去。 哗! 符纸在半空中遇到阴气席卷,上面的朱砂顷刻间晕染,被一股力量绞得粉碎。 眨眼化为纸屑,消散在半空中。 而那眼珠子也受到刺激,眯成一条缝,冷冷盯着我。 大门被推开,那具被镇在门后的人形,出现在我眼前。 是一个干瘦却高大的男人。 他那青紫的脸色,一看就不是活人。 眼珠子更是变得完全漆黑,像染了一层黑墨,浓郁到极致。 目光幽幽冷冷看着我,恐怖的杀意迸射而出。 唰! 就在我惊疑间,那男人瞬间消失在我眼前。 等我反应过来,他宛如瞬移般,出现在我身前寸许。 锋利的指甲,向我脖颈动脉狠狠插了过来。 速度之快,简直让人难以防备。 “草!”我被吓得背后冷汗直冒。 当即抬起匕首,向着那手掌刺了过去。 铿锵一声。 匕首上传来金戈相碰的声响,同时,虎口上反震而来一股巨力。 我整个手掌微微发麻,麻痹感甚至不断向整个右臂蔓延。 瞬间,我心头微惊。 这具人尸,身体硬度堪比精铁,向来镇煞驱邪的匕首加持尸衣的力量,竟然无法刺破它表体分毫。 尸身的硬度已经达到惊人的程度! 孙家炼出的僵尸,实力简直恐怖! 嗤! 就在我思绪翻飞间,破空声再次传来。 眼前人尸挥动利爪,向我扑杀而来。 阴风裹挟下,一阵腐臭的味道也不断在飘散。 只见那人尸见风发生剧烈变化。 不仅手上的指甲不断变长,嘴里的獠牙也狰狞显露,宛如吸血鬼现世。 我心里一凛,立刻反应过来,这具速度、力量以及身体硬度,都惊人的僵尸,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飞僵! “孙家竟然能炼出飞僵,还镇守在‘大禹神王阁’防止外人接近城隍真身,这算无遗策的计划,谁能撼动他们的根基!” 我心中骇人。 孙家实力非凡不说,还深谋远虑。 如此恐怖的僵尸镇守在此地,又有谁能接近此处秘地! 来者只有一死! 电光火石间,我也来不及多想。 几乎是凭借本能的求生反应拧身躲过袭击。 后撤半步拉来致命距离。 我反手一动,祛煞符再次射出。 不仅射出,还是五张符箓齐射! 顿时,一阵强风驱散了周围的阴气。 飞僵身形一滞,在原地有种受挫的错觉,茫然的转头看向周围。 而五张符箓为我争取到喘息时间,我上前一踏步,右手会拳而动,调动尸衣的力量,以全力砸向飞僵的太太阳穴。 砰! 一声碰撞的响声骤然出现。 我身上尸衣篆文大亮,身体出现一股玄妙的气流,顺着拳头倾泻而出。 巨大的力量轰然爆发,拳风猎猎,爆发而出的力量集中一处。 瞬间,我感觉无比坚硬的触感从手上传来。 那飞僵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要坚硬。 就像一块生硬冰冷的石头出现在我的拳头上。 下一瞬,飞僵化为残影,从我身前倒退。 它被尸衣爆发而出的力量撼动,等再次出现,我发现它太阳穴上已经塌陷一块。 像是头骨碎裂,半边脸都变得有些畸形。 但它漆黑的眼珠子鼓动,透着阴惨的目光死死盯着我。 我明白,它虽然受伤,但被没有大碍。 反而我这与他抗衡的一击,彻底激怒了它,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怨毒眼神,彻底锁定了我。 飞僵嘴巴微张,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外翻的獠牙,那模样,别提多饥渴瘆人了。 看向我,完全是打量砧板上的鱼肉,想着怎么虐杀。 我心里发寒。 尸衣已经是我手头最强悍的力量来源。 尤其,这是已经点睛和封魂,炼化至大成的阴物,爆发全部力量都无法镇杀飞僵。 而飞僵却已经盯上我,想杀了我,要我的命。 对峙下,我感到心惊胆寒。 对于未知的恐惧,骤然升腾至极点。 我强忍这疯狂的心跳,再次悄悄拿出一张符箓。 玄阴镇灵符箓! 这是姜老头留给我保命的符箓之一。 此刻,为了我的性命,还有能不能活着带出消息。 成败在此一举! ------------ 第168章 逃离 符箓飞射而出的刹那,一股劲风骤然升腾而起。 等轨迹行至半空,符箓自燃化为一团火球。 下一瞬,就见火球为中心,向外扩散着一道强劲的气旋波纹。 猛地冲击到飞僵身上。 顿时,诡异的景象出现了。 那些波纹在触碰飞僵的刹那,它青紫色的皮肤开始溃烂。 一股腐臭味儿开始急速蔓延。 飞僵身上,肉眼可见出现恐怖伤痕。 不仅肉块开始朝下掉落,飞涨的指甲和獠牙,也莫名开始渗血。 看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几近要脱落。 我心头一松,姜老头留给我保命的符纸,果然不同凡响。 一出手,就给飞僵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实质伤害。 电光火石间,我发现飞僵受到极大的伤害冲击,当即纵身追去。 趁他病要他命,才是真理! 嗤! 匕首玄光一闪,猛地向飞僵心口扎去。 没入肉体的撕裂感瞬间袭来。 我心中大喜。 再次搅动匕首,将飞僵心脏捣烂。 浓黑的血液喷射而出,伴随着尸臭的气味。 砰! 飞僵当即倒地不起,眼睛向上爆瞪,有种死不瞑目的怨毒神采。 见状,我立刻又再次补刀至喉咙。 几乎将飞僵砍得尸首分离,才算作罢。 我大口喘着粗气,确认眼前飞僵彻底失去力量才缓缓起身。 心中不免后怕,要不是那张保命符箓在手,恐怕已经是飞僵手下的亡魂。 只是,这符箓姜老头也曾提起,是极为珍贵的宝物。 连他,都没有第二张。 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若是这一路,再遇到飞僵这种等级的阴物,我恐怕就回不去了! 我心头像压了一块难以移动的重物,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努力平静下思绪,我走向大禹神王阁内。 入眼,一座神像正对着大门。 神像头戴斗笠,身有披风,手中拿着石耜,一副挥斥方遒的神态。 而这,正是神王大禹的打扮。 在蓬湾村,我小时候参加过一些集会祭祀。 有些时候许多村子会共同出钱,请来唱戏的班子,扮演各路神明,进行巡演祭祀。 在黄河边长大,许多人都深深感谢大禹治水的功劳,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而我们这些靠水吃饭的偏门手艺人,更不用多说。 见此,我心中升起一抹尊敬之意。 看向那神像,不敢有别样心思。 我喃喃低声道:"神王在此,保佑我解救城隍真身,让真相重现天日!" 哐! 好似听见我的呼唤和祈求。 大禹神王手中的石耜一下掉落,把祭台砸断。 残垣中,滚出一个红木箱子,包裹着明黄的绢布。 上面,还用朱砂笔走龙蛇画了许多篆文符号。 我虽然看不懂具体含义,但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感,就让我心神受到无限压迫, 可想而知,这符文自然是镇杀阴物所用! 见此一幕,我呆立当场。 难道真心的祈求真的有所感应? 我回过神,立刻跑向那红木箱子,准备用匕首割开包裹的绢布。 但下一瞬,一阵玄光闪动。 我感到无比恐怖的气息袭来,我手掌感受到一瞬剧痛。 下一秒,鲜血开始不停滴落。 低头一看,我手上竟然有一道伤口出现,开始不停地滴血! “难道这篆文还有杀人的力量?靠近还能害命?” 我有些不敢相信。 但眼前的景象告诉我,恐怕这符文的力量,比我想象的更可怕。 稍有不慎,就会受到反噬,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恐怖结果。 顿时,我心中变得无比焦急。 若这真是城隍真身所在,我却被这些禁制阻拦,到头一场空。 那所有人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念及此,我急的满头大汗,但又无从下手。 如何破开禁制守护,成了眼前亟待解决的难题! 我看向大禹神像,咬着牙在此说道:“神王在上,给我指引,保佑我破开禁制!” 我已经死马当成活马医,希望神王在天有灵,能再帮我一次! 轰! 一股无形的力量袭来,像一双大手,狠狠将我推搡在地。 啪嗒。 清脆的响声在耳边回荡。 我看向声音来源,直接身上的那块惊堂木,随着我的倒地,也掉落出来。 我心中一惊。 难道这就是神王给予的指引? 我抬眼看向睥睨天下的神王雕像,一咬牙,拿起惊堂木。 “神王保佑!” 紧接着,我狠狠砸向那明黄绢布。 轰! 一道气流滚滚而过,吹的我眼睛都睁不开。 但随着惊堂木碰撞在木箱上,那绢布瞬间四分五裂。 别说那有着神秘篆文的禁制,就是连带木箱的合槽,也突然裂开口子。 我连忙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裸露着一个头骨。 头骨上雕刻满了神秘的篆文。 更为恐怖的是,整个骨头都染上了朱砂。 “他们竟然对城隍真身涂抹朱砂,简直罪大恶极!” 我一惊,心中无比骇然。 哪怕听说孙家手段歹毒,但亲眼所见镇杀城隍的手段,还是不免觉得难以置信! 城隍真身,便是下葬时的骸骨。 哪怕阴曹钦点的神灵,他原身依旧是阴物。 朱砂,乃诛邪克魂的利器。 涂抹朱砂,对阴物而言,是巨大的杀伤力和难以想象的伤害。 古往今来,向来是镇邪所用,还有极端恶劣的罪人受死,才会涂抹朱砂,以防阴魂投胎。 孙家把这样的手段用在城隍身上... 可谓是用心歹毒至极! 我深呼吸几口气,合上木箱转身就走。 “这些真相终会水落石出,善恶有报,孙家,你们等着吧!” 我快步离开大禹神王阁。 而此时,院子里的僵尸已经全都出没。 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 我额头泌出豆大的汗珠。 眼睛的情况十分危机,难道我那师叔已经控制不住场面,所做一切功亏一篑了? 这时,就听见一道声音传来。 “跑!快跑!我要将所有凶尸锁在阴宅内!” 沙哑的厉喝声传来。 我一怔,撒开脚丫子就向后门跑去。 师叔还在! 他还在坚守! 只等我找到城隍真身,将消息带出去。 之后,就是为他报仇!凭借记忆,朝后门狂奔。 那些僵尸闻到阳气,也蜂拥而至。 但一道恐怖的气流席卷而来,后门大开的同时。 所有凶尸突然爆体,尸臭弥漫! ------------ 第169章 绝境 血腥味、尸臭味混合在一起的极端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这股气味,直冲脑门,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眩晕感随之袭来。 显然,这些尸体爆体后,散发出的气味,隐隐在影响我的神志。 意识到不对劲,我狠狠咬了舌尖一口。 我下意识扭头一看,身后零零散散几个凶尸倒地不起,浑身不断抽搐冒着黑烟。 周围还流淌着许多浓郁的黑水,正是僵尸失去阴气后,快速腐烂留下的痕迹。 而更远处,一道身影拦在前往后院的侧门中间。 我目光投射而去,看那身形,正是杨四海。 而他身后,背着一个干枯如柴的人,不断挥动手臂,周围凝结的黑气,在他的指挥下,幻化成一个个玄妙的符号。 再一挥手,那些符号射向狂暴的凶尸群中。 砰! 一股恐怖的力量迸射开来,那些尸体瞬间爆体。 离窄门近的凶尸,直接化为一滩黑水,稍稍远离些的,也是受到肉眼可见的巨大创伤。 我总算明白,原来这些凶尸突然被镇杀,都是师叔在拼命在替我殿后。 而他此刻头颅低垂,只能搭拉在杨四海肩上,明显有些力竭。 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师叔微微侧头,那张骷髅脸看向我。 声音幽远又坚定的传来,“走!” 就这么眨眼功夫,又有凶尸汹涌而至,开始冲击两处院子间的窄门。 浓郁的黑气冲天,眼前这片地界阴气弥漫,惨像横生,简直是人间地狱。 而眼瞅着,师叔再次抬起双臂,不断凝出镇杀凶尸的力量,抵御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而我,只能背负着一切,头也不回的踏出大门。 “师叔...我定会把消息带到,再回来救你!”我 刚出阴宅,后门砰的一声巨响,自动闭合。 院子里冲天的气息,被升腾而起的浓雾笼罩,根本看不出里面藏了数量恐怖的凶尸在作乱。 我心里一凛。 难怪姜老头来到堰河镇多年,这处沙洲宛如灯下黑一般。 看来此地设下的风水大阵,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量。 完全掩盖住了其中的诡异气息。 我回头看了一眼,心知面对阴宅内的乱斗已经无力回天,当即心一狠,扭头就走。 再次凭借记忆,朝着林间行走。 不一会儿,周围的坟包儿越来越多。 上面还有白磷燃烧,一团团幽幽的鬼火飘荡其中,更显氛围的阴森诡谲。 我快步向前,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此时,整片沙洲都散发着不祥气息。 指不定孙家就在阴暗角落设有埋伏,身上尸衣不敢褪下。 但这么长时间,哪怕封魂后,程乐与我一体,替我抵挡尸衣负面力量的侵袭,我仍然感到身体受到强烈的冲击。 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我迟早会被尸衣的力量反噬! 我抱起箱子拼命奔跑,但那片被孙家改建为阴曹陵的坟地阴气越发浓郁。 我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似的,重的抬不起脚。 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 直到筋疲力竭的最后一刻,耳边传来浪涌的声音,眼前出现上次夺船而逃的码头。 我脚一软,几乎是匍匐前进,目光不断向水面探寻。 阴蛟...它一定要在啊! 水面一片只有浪涌翻动,没有任何其他异样痕迹出现。 “阴蛟...阴蛟...”我低声呼唤着。 同时,尸衣带来的煞气已经开始冲击灵台。 我眼前泛起黑影,沉沉叠叠,好似无数人影在眼前晃动。 我的手伸进水里,试图用凉意刺激身体,唤回意识。 但就那么一瞬的冰冷,对于煞气的阻拦,毫无作用,我脑袋昏沉的更厉害了。 哗啦! 就在这时,水中浪花激起一声巨响。 我艰难的抬起眼皮,看见河面出现一道如刀锋般的水痕,朝我驶了过来。 下一瞬,阴蛟探出头颅,吐出蛇信子,向我掌心吞吐一瞬,舔了舔。 只觉得一阵冰凉粘腻的感觉传了过来。 斜眼一看,我手上被绢布篆文所伤的那处伤口,竟然止住了流血。 “这阴蛟涎液还有疗伤功效?”我有些不敢相信。 可不等我反应,阴蛟头颅朝我靠近,对我微微颔首,示意我入水。 我立刻反应过来,它是要带我渡河! 想来它真的听懂我的嘱咐,留在河里等着接应我。 也好过我独自面对那些躲在河里的沉尸。 我用最后一丝力气,掏出捆尸绳把木箱牢牢绑在腰间。 紧接着,就下水匍匐在阴蛟身上。 蛇鳞的冰凉触感从肌肤上传来,此时此刻,竟然给我带来别样的安心。 但体力消逝和尸衣的反噬,给我带来双重的冲击。 不知何时,我眼前一黑,直接陷入了昏迷。 无尽的黑暗在我身边涌动,我感受到难以想象的凄冷。 我只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荒芜的绝地,没有尽头,只有深渊般的黑暗。 走着走着,我看见一抹光亮,耳边也传来策马疾驰的声音。 世界一下大亮。 但转瞬的亮光刺的我睁不开双眼,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骑在马背上,和我遥遥相望。 那人朝我抱拳一礼,声音无比郑重,说:“多谢你助我脱离苦海,大恩于此难以回报,我即刻要前往阴司述职,往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下阴征召。” “袁某拜谢!” 说完,马背上的人朝我躬身一礼,就只留下个背影,策马狂奔而去。 而我也受到他身上那道光芒的笼罩,感到无比的温暖。 周围的黑暗一下驱散,无数光亮涌入我的身体。 压在我心头上的阴霾莫名消失,无限轻松之感向我四肢百骸蔓延。 我好像回到最温暖,最安全的家里,无比心安。 “千水,千水,你醒醒...” 有着呼唤传来。 “快,他动了,快给他喂水!” 紧接着,呛着喉咙的一口水灌进我嘴里。 我猛地睁开眼,只见上方出现好几张脸。 有姜老头,有汪强,有乔寅山,还有给我喂水的雯雯。 “咳咳!师父,你们在干嘛...” 喉咙火辣辣的,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是无比火热。 我完全愣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可算醒了,陵江这几天都乱套了!” ------------ 第170章 阴脉之王 我一听,猛地坐了起来,茫然的看向姜老头和在场所有人。 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怎么回来的?发生了什么?”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阴蛟出现,拖我下水,还有梦里那个策马疾驰而走的男人。 等冷静下来,我心中隐隐有种猜测,那男人自称姓袁,莫不是我救出的城隍?! 想到这,我不等姜老头开口,直接问道:“师父,我带回来的木箱呢?快,快拿来。” 姜老头表情一滞,显然想要开口询问,但见我如此慌张,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他招呼一声,汪强便把放在桌子上的木箱抱了过来,递给坐在床上的我。 “千水,阴蛟来了,把你从水里拖上岸,我们见你死命抱着箱子,就没敢乱动。” “而且这箱子有点名堂,师父说上面的气息,他都不敢碰,很危险,就一直放在这里。” 汪强站在一旁解释着,同时面色浮现难以掩饰的好奇。 见状,我看了一眼屋内,先开口支开了雯雯。 里面的东西,不要吓着小女孩才好。 等雯雯离开房间,我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师父,接下来的事...可能超出你们想象,等我慢慢道来。” 闻言,三人脸色骤然大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末了,姜老头才说道:“你是说沙洲一行,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的目光落在木箱上,眼底浮现一丝惊愕。 我点点头,当即从身边已经放好的包裹内掏出惊堂木。 姜老头所言,箱子有着恐怖气息,而我经历一切,却知道破解之法。 阴司送来的惊堂木,有着能撼动木箱的力量,自然能破开姜老头所感应到的那道气息。 啪! 惊堂木一砸,一道气流凭空而生,在屋内席卷,吹得我眼睛都快睁不开。 紧接着,我快速掀开木盒盖子。 刻满篆文,覆盖朱砂的头骨,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这...这是?驱尸镇邪的篆文?看手法,很有些道行。”姜老头见到头盖骨先是一怔,又眯起双眼细细打量,看出些门道。 我脸色冷了下来,说:“这是孙家所为,他们为镇杀城隍使出的罪恶手段。” “而此物,就是被孙家一直埋藏在沙洲的城隍真身!”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向来见多识广的姜老头,也浮现惊疑非常的神情。 他抬起眼皮,眸光闪动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说:“城隍真身?你这么轻易就找到了?孙家那等实力,禁制绝非等闲,你是怎么破开封印和阻碍找到着头骨的?” 姜老头猜测才是正常思维。 按理说,孙家敢想敢做,自然留有后手防备外人入侵。 我原本上沙洲只是打探情况,准备计划下一步行动。 但眼前,我却直接完成目标,把城隍真身从孙家手里夺了回来。 这其中,发生的事,已经超出姜老头预料。 并且,他似乎也不敢相信,我这初出茅庐,还未修习阴术的菜鸟,怎么做到能与孙家布下的力量对抗的! 说到这,我鼻子一酸,也有些哽咽了,“师父猜的没错,守护城隍真身的地方,设有鬼面阴符,镇压着飞僵,以我的实力...原本连那道符纸都破不开,自然无法接近城隍真身。” “可我遇见了一个人。” 说着,我抬眼,已经有些泪眼朦胧,看向姜老头时甚至难以开口。 “怎么了?遇到了谁?”姜老头关心问道,一脸急切。 “他说他叫崔青云,让我带着消息找你,一定要覆灭孙家!” “因为他被孙家所骗背叛,已经被炼成了活尸,是孙家‘试图斩三尸’,成就至高无上驭尸阴术的关键之一。” “而孙家,更是妄图依靠镇杀城隍积攒的怨气,配合一件神物,在养尸地炼出僵王将臣。” “到时,他们就能做到称霸玄门,成为主宰般的存在。” 我话音刚落,姜老头神色已经大变,整个人也像受到难以想象的打击,整个人摇摇欲坠,几欲倒地。 乔寅山眼疾手快扶住了姜老头,汪强也是一脸骇然。 “你是说,青云师弟?崔青云?”姜老头声音沙哑,有种说不出的痛苦。 我缓缓点头。 汪强更是惊愕说道:“师父沿着黄河流域,寻找多年的师弟,竟然就在堰河?还被炼成了活尸?!” 刹那间,我也想起汪强曾随口给我提起过。 姜老头这些年一直沿着一定范围游历,似乎在寻找什么。 但没想到,他要找的是一个人,而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只是,对方早就惨遭毒手,无人知晓,两人哪怕相隔咫尺,也彼此错过。 “师父...此事事关重大,我和他相认后,他拼着全力把我从凶尸堆里救了出来。” “按那处地界的凶险程度,恐怕凶多吉少...” 我坦言遇到的情况,并说出自己的判断。 姜老头浑浊的眼睛闪动泪花,“这么多年,我没有打听到青云的消息,我怕他死了;可如今,我得到他的消息,他却生不如死。” “孙家,孙家!新仇旧恨,我定会一起偿还!” 姜老头说着,眼底升起强烈的恨意,恨不得给孙家千刀万剐! 见姜老头褪去暮气,少有的疯狂神色,我也大为震撼。 他向来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此刻,却流露出隐藏的另一面。 我看了都觉得无比震惊。 缓了缓,我小心翼翼开口说道:“师父,这孙家到底什么来头?好像听起来是正道,但所做恶事却又惊人,他们背景和手段都很厉害吗?” 闻言,姜老头双眼微眯,冷冷开口道:“厉害,他们怎么可能不厉害。” “说起驭尸术,可能天底下都没有比他们更厉害的人了。” “他们家族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时代。” “也许你听说过,始皇遣徐福出海觅长生,而孙家,就是徐福的引荐人。” “据说,秦皇陵有一处兵马俑内,葬的不是陶俑,而是套着陶俑的凶尸,只待始皇长生,孙家护卫驭尸,再次君临,一统天下!” “这,就是孙家的背景!秦朝国师,阴脉之王!” ------------ 第171章 复仇 姜老头冷着脸,道出孙家的背景。 听得我一阵咋舌,脊背发凉。 从先秦时期传承下来的阴术家族,能长盛不衰,屹立不倒,背后掌控的势力有多么强大,简直不可想象。 而其中涉及的辛秘,例如将臣、斩三尸、徐福觅长生,只有在传说中才听过。 如今得到确认,更让人有种拨开迷雾,亲眼见证历史的震撼感。 我嗓子有些发紧,哑着声音说:“师父,听你这意思,孙家底蕴深厚,实力非同寻常,想要救出师叔再去报仇,仅凭我们几人是难如登天了。” 我扫视一眼,场中只有姜老头,汪强,和不知为何出现的乔寅山。 虽然乔寅山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但姜老头有分寸,他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已经得到认可。 但就这些人,包括躺在床上的我,集齐了老弱病残...别说和渭北孙家抗衡,单说陵江孙家,乔寅山被砍掉手指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那可不是一般的狠角色! 似乎察觉到我的担忧,姜老头双眼微眯,暴虐的精光闪动一瞬,“我姜淮远行事,向来秉持正道,不会动用阴阳术主动对付旁人,只愿等天道因果,来与众生清算。” “但孙家行恶,波及甚广,寻常世俗力量不足以惩戒他们犯下的恶行,那我不得不使出霹雳手段,替天行道了。” 姜老头语气冷酷无比,他那单薄伛偻的身体却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我有种错觉,眼前不是一个暮年老人,而是一把尘封许久,再次出窍的利剑! 而这把剑,为了道义和底线,藏锋隐芒许久,如今向着世间发出铮鸣之音。 音响,则见血! 我面色也冷了下来,说:“师父的意思,咱们不必守些规矩,而是有什么手段用什么手段?” 姜老头点点头,说:“正是!” “原本我自知时日无多,一年寿元能找到你传承授业已是幸事。” “如今,面临生死,这所剩无几的时间反而让我能放开手脚,舍命一搏。” “北盟五家之一如何,阴脉之王又如何,全都给我血债血偿!” 话音一落,整间屋子氛围几乎凝固。 我倒是还好,心知肩上重任,与姜老头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孙家必将是我们铲除的目标。 而汪强则是脸色骇然,乔寅山已经满头大汗吓得不轻。 他们作为命格坚挺的普通人,还是被当场震撼的无法言语。 末了,姜老头走向一旁的椅子落座,褪去一身戾气,反而镇定下来。 而他眼神不断闪动,似乎心中已经开始计划。 就在这时,我准备起床,一下碰到身边的放着吃饭家伙的布袋。 尸衣露出一角,同时,一个铃铛从包里滚落。 正是师叔所说的,孙家布置炼尸大阵的关键之物。 我一把抓了起来,向姜老头递了过去,说:“师父,这就是孙家派人挖出的东西。” 很快,我把偶遇杨四海后听到的见闻,一五一十详细说了一遍。 尤其,是和这响天铃埋葬在一起的尸体,可都是抹了尸仙蜡,似乎是作为炼出僵王将臣的胚子。 姜老头双目投射出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我手中的铃铛。 紧接着,示意我递过去。 我连忙把铃铛双手奉上,内心无比紧张,生怕弄出些许响动。 “黄河里冲出的尸体...殷商人祭...响天铃...” 姜老头手指摩挲着铃铛表面,喃喃自语。 而一旁,乔寅山两眼放光,似乎有些激动。 他吞了几下口水,小声发出羡慕的声音说:“这青铜造型极为别致,我没看错的话,打土窝子的道上称之为四瓣朵铃,又叫花朵形铃,曾经名声大噪,红极一时。” “乔老板见过这玩意?”我有些惊讶,乔寅山说的头头是道。 乔寅山迟疑一瞬,点点头,没有否认。 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说道:“之前我提过,有朋友打过土窝子,我做白事,偶尔他们会找我要些东西防身,怕撞见邪事。” “我也跟着学了点认东西的本领,你也知道嘛,咱这附近离殷墟很近,不说淘点贵族的东西,但只要那个年代的,都是无价之宝。” “而这花朵形铃出土,就是殷商年代的物件,曾有人掌过眼,定下极高的价格,名声就传了出去,甚至引来了全国各地打窝子的来发财。” “不过,这玩意昙花一现,只是有人见过,也不知道最后被谁买了去,一直众说纷纭。没想到,竟然埋在了土里,也算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闻言,我目光一凛,算是把所有的事情理顺了。 当年杨四海也不知道怎么从黄河冲上岸的死人堆儿里,捡到这铃铛。 多半是售卖时,价值太过惊人,以至于他都不敢出手。 也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有有其他原因,这铃铛献给了陵江孙家的家主,当做寿礼。 而陵江孙家,又把东西献给了渭北孙家,以至于有后来这些事情发展。 沉吟一瞬,我才说道:“看来这玩意重见天日,也是因果巧合,也不知道孙家原本为了炼尸埋下这铜铃,又突然派人上沙洲把这东西挖出来,当真是矛盾至极。” 这时,却见姜老头冷笑一声,说:“不矛盾,因为陵江已经大乱,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切都是天意。” “大乱,什么大乱?”我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时,乔寅山倒吸一口凉气,说:“小罗师父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是不知道发生了大事!” “准确的说,是孙家发生了大事!我就是给姜师父来汇报这件事的!” 我心里一惊,看向乔寅山,连忙问他发生了什么。 很快,我就从他口中得到了惊人的答案。 孙少爷的尸体被抬回去后,偷偷停灵在自家酒店内。 结果,昨天晚上,陵江另一大家族陈家三公子订婚,在此地设宴包了酒店顶楼四层。 可半夜出了邪事,陈三公子更是和未婚妻突然暴毙,死在了酒店的套房内。 有人说,半夜三更见到孙少爷在顶层走廊徘徊。 而那里,就是他死在女人肚皮上被发现的地方! ------------ 第172章 钓尸 “孙少爷,他还没死绝?”我皱着眉头,心底泛起一阵恶寒。 正因为他死的蹊跷,又置办了冥配,后面才惹出这么多麻烦。 现在还突然诈尸,引出这么多后续乌七八糟的事情。 这玩意,我要见到,真打算先用镇尸钉给他扎个魂飞魄散,以免再出来害人! 乔寅山眼珠子转动,有些欲言又止,“这事儿我打探清楚了,不知道各位要不要知晓全貌。” “你说吧,还有什么消息都抖出来,我们也好全面应对。”这时,姜老头开口,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有姜师父这句话就行,我怕您觉得我因为这根手指,和孙家有私怨,撩拨各位争斗呢。”乔寅山神色也肃然起来。 紧接着,他也不废话,说出了他调查到的惊人内幕。 “前些日子,有人朝黄河里水葬投棺材,结果船都翻了,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那里面,就是孙少爷和他的冥配对象!” “我弟弟偷偷找冥配,也是因为孙家听信了一种投胎之法,据说,用上特质寿棺借寿,再配上七个生辰特殊的女子冥配做老婆水葬,能护他在黄泉路上安稳无忧,直到投胎。” “但不知为何,这件事搞砸了。我听熟人透出内幕,这件事的主导,是孙家极为尊敬的大师所做,那大师很年轻看起来不靠谱,但和孙家沾亲带故很有地位,所以他们就相信了。” “可结果,事情搞砸了,那大师也失踪了,孙家又在到处找给孙少爷投胎的方法呢!” 听到这,我和姜老头对视一眼,心里所有的疑惑彻底解开。 乔寅山打听到的年轻人,恐怕就是孙琦! 而孙琦的去向,正是在枯冢村魂飞魄散了! 姜老头冷笑一声,说:“这一切都有眉目了,恐怕当年孙家得到鬼蜃之地,便让旁支来到这里繁衍发展,暗中看守。” “只是,这次陵江孙家一脉的独子死亡,无法投胎,招来本家阴术高手解决,正是孙琦为他送葬投胎。” “只是,孙琦在家族秘地修炼的同时,也结识叛徒林方同,背着家族还有石劲风强袭枯冢村丧命!” “这一切,孙家上下都不知道,石劲风也不知道,才有后面石劲风与孙琦失联,想趁着空虚,假扮城隍,从孙家手上虎口夺食,占领鬼蜃之地,完成自己的计划。” 姜老头闭上眼,似乎在思索复盘,缓了几下,才开口道:“而孙琦死了,渭北孙家不知道,陵江孙家又等着他救命,慌乱中病急乱投医,挖出当年献给本家的宝物,以为能拯救自己一脉,殊不知...彻底破坏了本家的百年大计!” 说到这,姜老头双眼微眯,声音已经冷酷到极致,“我估计,杨四海派人运回的那几具尸体,被孙家藏了起来,才引动了酒店内的邪事。” “这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我:“......” 此刻,我已经有些震惊到失语。 这一切,竟然冥冥之中似有安排,环环相扣下,无数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敲动了孙家图谋多年的大秘密! 我深呼吸几口气,说:“孙琦已死,这是我们掌握的信息差,可以利用这一点反击。” “以目前情况看,两边都不知道孙琦死了,以为自己被看轻,被放弃,所以陵江孙家没有求助本家,而是擅自行动。另一边的渭北孙家,更是不知道自己的老巢都被我扬了,咱们完全可以拿陵江孙家下手!” 听到这,姜老头眯着眼打量我,透着无尽的赞赏之意。 “正是如此!我们可以从孙家手上把那几具尸体弄回来,并且,孙少爷尸体也是很好的阴物。他身上有孙家血脉,正好适合下咒对付孙家!” 我双眼瞪大,听见姜老头所言,看来他心中已经有了对付孙家的计划。 而这一层的斗法,显然要从阴术手段上展开了! 第一步,就是截胡对方的炼尸至宝,然后,第二步,再从血脉下手,开启复仇计划。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我双目微眯,认真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却见乔寅山同样冷笑一声,回答道:“我就是为了这事儿来找姜师父!” “陈家出了这事儿,在找有本事的白事先生善后,就托人找到我头上。” “不仅价钱合理,接近孙家也不会有让人起疑的地方。” 说完,乔寅山就把陈家的请托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这一趟,人家足足给了一百万的车马费。 要是事情解决,更有重谢。 对我们而言,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介入这件事。 等孙家反应过来,我们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合计一番,于是决定说干就干。 同时,我们也商量一下,姜老头隐入幕后,不然孙家察觉他的出现和崔师叔有关,那就会彻底暴露复仇计划。 很快,姜老头便给我指点,让我去对付孙少爷诈尸的凶尸,再靠术法找到那几具抹了尸仙蜡的凶尸。 俗称,钓尸。 有了对策,乔寅山也给陈家回复,已经找到高人,可以见面详谈。 于是,我、乔寅山、汪强先去一趟陈家,摸清情况再去钓尸。 半天后,我准备好,便坐上乔寅山的霸道,驱车赶往陈家大宅。 陈家大宅在陵江北区一片半山腰上,是著名的别墅区。 而这整片小区,都是陈家开发的,要不是怎么说是大家族呢! 这都是人家的! 等到了宅子,陈家早有人在外等候。 只是,进入宅院后,发现见到的每个人,都挂着黑眼圈,印堂发黑,被阴气缠绕的模样。 看上去,气运已经低到惊人。 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撞祟的程度。 等引荐着我们进入大厅,会客厅已经坐满了人。 仔细一数,至少上十个。 见我们到来,一名山羊胡子的老头啧了一声,似有不满说: “什么江湖假把式也赶来骗吃骗喝,真是糟心!” 我一听,看他眼神看向我。 这是同行相轻,看不起我呢! ------------ 第173章 江湖人士 山羊胡话音刚落,会客厅所有端坐的人,并不友善的目光都朝我直射而来。 我眉头微皱,快速扫视一圈,这发现群人年龄都在五十岁以上。 身穿唐装绸褂,脚踏白底布鞋,檀香串子在手,颇有些文化气息。 更有甚者,胡子头发花白,梳着发髻,一身灰袍,有种道骨仙风之感。 如此一看,倒显得气质出尘,与我大不相同。 反观我们三人,简单的打扮显得平平无奇。 我看上去就面嫩,年龄就不足以让人信服,汪强就不说了,一张圆脸笑眯眯的,打扮上就是发了财的小老板。 而乔寅山寸头长脸,眉间戾气横生,还少了个根手指,包扎的格外显眼。 怎么看,都和在座的这些人不是一路的。 这时,一名光头中年,盘着手串,也看向我,嗤笑一声,道:“偌大陵江,修习玄学之道的大师齐聚于此,却让一个毛头小子也掺和进来,这中间人真是不负责啊。” 山羊胡子和光头中年一个开腔,一个起哄,顷刻间我们三人就被架到风口浪尖。 “就是就是,这三人打扮普通,身上也没灵光护体,怎么也敢来陈家做法事?” “看样子,就是骗点车马费,这年头,几千块对于江湖骗子,也是不小的数目啊。” “真是不自量力,到时候被拆穿身份,有他们好看的。” 一旁,纷纷议论传入我们的耳朵,丝毫不带避讳的。 明摆着就是看不起我们! 我眼神一冷,再看向几人,隐约间觉得,这些人印堂也开始变得乌黑。 尤其山羊胡子和光头中年,眼中不自觉闪过精光,偷偷露出笑意,更是有种模糊的黑气开始萦绕。 心中不免冷笑一声,心术不正者,最容易受邪气侵蚀。 他们图陈家的钱,陈家沾染上的因果,也开始共同承担了。 察觉到那些敌意后,乔寅山脸色阴沉下去,从我身边走了出来。 “老瘪犊子,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是陈家请来的,你又不是主家,狗叫什么?” 别看乔寅山对我们客气,向来姿态很低,但别忘了,能垄断一个镇的白事生意,手下跟着一票兄弟的人,能是软脚虾? 他混江湖惯了,一眼看出山羊胡子的把戏。 想把竞争者挤走,这样一来,陈家的钱自然就有更大几率落在他口袋里。 “你!你!口出狂言,毫无素质,一看就是破皮无赖,怎么敢踏进陈家大宅!” 山羊胡子眼睛瞪得浑圆,似乎不敢相信有人这般强硬顶撞,当即脸色急的红通通的。 “你问我怎么进来的?看好了,我就是这样踏进陈家大宅的!” 嘭!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疾风骤起。 乔寅山抬腿一踹,将山羊胡子连人带沙发掀翻在地。 他本就孔武有力,一脸凶相,此刻又突然暴起出手,简直震惊全场。 顿时,偌大的会客厅安静的落针可闻。 刚才一众当面议论我们的人,脸色全都变得瑟缩,浮现恐惧和后悔。 乔寅山冷冷看着在地上哀嚎的山羊胡子,沉声道:“还敢和我们狗叫半句吗?你乔爷可不是吃素的!” “不敢不敢!原来是乔老板,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似乎听说过乔寅山的名号,山羊胡子立马秒怂。 其他人原本掺和,此刻见到这等场面,也是立刻闭嘴,偃旗息鼓端坐在座位上,装作高深莫测。 都是混江湖的,没听说过乔寅山,但他面相看起来就是硬茬子,这样的人,谁敢招惹? 见场面平息,乔寅山冷哼一声,然后就找到会客厅一处沙发,示意我们落座。 等我坐好,他才凑上来悄悄说道:“这些人都是陵江风水界和做偏门的人,我在一些贵客口中,听说过他们。” “个顶个心狠手辣,出场费至少都是十万,但真论其本事,不如姜师父一根汗毛。” “山羊胡子叫文向海,老早在天桥给人看手相算命,不知怎的,后来还开起堂口,这几年风生水起。” “上次给我一位贵客算命,收了三十万,但很多事都说的模棱两可,更是坏了我一个兄弟的生意。现在耍威风到我面前,也就是我做白事,他们家没死人,不知道我的名号,不然可比这群混子响亮多了。” 我点点头。 看来这些都是市里的名人,但是处理邪事的本事恐怕不多。 就在这时,汪强轻轻咦了声,似有疑惑。 我目光瞥了过去,果然见他眉头微皱。 我轻声问道:“汪伯,怎么了?” 沉吟一瞬,汪强开口道:“那个扎发髻的老人,我好像有印象。老袁给人捞过一具尸,说是死状极惨,后来这人来拉上岸处理的。” “但奇怪的是,本来是找我处理后事,摆一场白事,但被他拦下来了,所以有印象。” 闻言,我的目光落在那老人身上。 他正阖目休息,刚才的纷纷议论中,也不见他插嘴,倒有些气度在身。 我小声道:“那咱们今天可以注意点,别被人截胡了生意。” 汪强和乔寅山心领神会,立刻给我使了个眼神表示明白。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一名国字脸的老者,缓缓踏步走入会客厅,看年龄有个六十来岁。 而他身边,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眼睛通红肿胀,像是刚哭过。 紧接着,一名中年人也快步走了过来,向两人介绍道。 “陈总,这些贵客都到齐了,都是陵江有名有姓的人物,三少爷的事,他们应该帮得上忙。” 中年人向国字脸老者恭敬汇报,又扭头看向会客厅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 旋即,大家都很上道的站起身,朝来者问好。 我在一旁默默观察,见那中年人目光望了过来,微微朝乔寅山点头。 我立刻明白过来,这人应该就是联系乔寅山帮忙的陈家内应。 国字脸男人扫视众人一眼,面色极为肃然,冷声说:“各位,既然踏入陈家大门,就是有自信替我办事的高人。” “钱,我一分都不少,车马费五万,当场现付。” “但眼下,要立刻给我解决一件难题,我丑话说在前面,拿钱办事,要有本事,没本事的,最好现在就走,我绝不为难。” “今日事成,一百万足额奉上,而我儿子的事,追加五百万。” 说完,他扫视一眼全场,等待众人答复。 ------------ 第174章 给我死 话音落下,他身后就有人走了出来。 提了好几个密码箱,当着所有人面打开。 一捆捆钞票出现在眼前,足足有近千万。 这么多钱摆在会客厅,所有人眼睛都冒出精光。 但国字脸男人凌冽的目光同样扫射而来,盯的人心里发虚。 这时,光头男转动手串上的珠子,神色谄媚说道:“陈总,明人不说暗话,大家敢来都是有信心能帮上忙的人。” “不过,陈家开出这个价钱,事情肯定不小,不如开诚布公说说到底何事,咱们也看看手段对不对口啊。” 他一开口,下面全是附和之声。 混江湖的人贼精,能办事和能办成事,其中隔着十万八千里。 陈家敢出钱,说明事绝对不小,即使想挣这份钱,也看有没有真本事。 别到头来,有命挣没命花,那就搞笑了。 可陈总如鹰隼般锋锐的目光射向光头男子时,嘴里只吐出了一句话,“事情不小,但只有自信能解决的人才能知道,有没有胆子办事,也是考验之一。”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全都面面相觑起来。 这些人中,不乏有江湖骗子,平时靠一张嘴和骗术为生。 在不知道底细的情况下,可不敢打保票自己能把事儿办成。 而真正敢留下来的人,肯定是对自己有信心,真金不怕火炼。 这么一来,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就会被区分,之后也不会碍事。 我心中不免佩服起陈总的城府,做事倒是十分聪明周到。 果不其然,一些人低头沉思一瞬,就上前到密码箱点了五捆厚钞,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总也很守信,不闻不问,任由人家拿了车马费离开。 陆陆续续,有人不断抉择后,还是拿钱走人,不敢淌这趟浑水。 过了十分钟,会客厅里只留下三分之一人。 其中有我们,还有那扎着发髻的老头,光头和山羊胡子也留了下来,其余还有些看不出来历的人。 见状,陈总像是松了口气,缓缓走进会客厅的主座坐下。 他身旁的女人,也跟着落座。 环视一周,陈总开口道:“既然大家敢留下,也是对自己无比自信的高人。” “那我长话短说,现在要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宅子内有人撞邪了,需要你们出手解决。” 我一听,立刻警觉起来,看来不仅是陈家三少爷和未婚妻出事。 连带陈宅,也有人遇到邪事,解决这件事,能验出我们的手段和水平。 恐怕之后,才能接触后面和陈家三少有关的邪事。 “撞邪是小事,如果解决,能拿到一百万?” 光头双眼微眯,贪婪的目光不自觉流露出来。 陈总点点头,“当然。” “那我自告奋勇,先给大家露一手,这都是小事,小事。”光头自信一笑,连忙要揽下这活计。 汪强刚想出声,我却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别急。 汪强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解,我低声解释道:“陈家整个宅子都染上了阴气,这件事不小,他们解决不了。” “不如让他先试试鬼祟的厉害,我们对症下药。” 汪强眼神一动,立刻会意,也退了回来。 坐在主座上的陈总却没有怠慢,沉声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由这位先生先出手,事成一百万就是你的。当然,其余人也有追加的辛苦费,多谢各位,务必要拿出真本领。” 嚯! 我心里一惊,这陈家当真是出手阔绰,问都不问,又给钱! 看来这事很棘手,需要重赏之下才有勇夫。 同时,我对陈家这位主事也是刮目相看。 比起孙家见面便咄咄逼人,砍掉乔寅山的手指,陈家倒是体面很多。 很快,就见陈总向身边那位中年男人叮嘱了几句,他便转身离去。 没多久,再出现在我们眼前,还有一名被捆绑全身,坐着轮椅的女人出现。 不说别的,单说她眼眶乌青,透着一股死气看着都让人害怕。 这种阴气入体的征召如此明显,哪怕外行也看得出身体出了大问题。 我微微侧目看向光头男子。 只见他瞳孔巨震,眼底升腾起一抹难言的震惊和恐惧。 光亮的脑门上已经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看上去紧张无比。 而见到轮椅女人的瞬间,陈总身边那位风韵犹存的夫人,开始抽泣出声,眼泪止不住的掉落。 “这是我们的二女儿,就是她发现弟弟的死讯,通知的大家,可就这么一眼,我女儿也撞祟了,回来不仅跟变了个人,身体情况也每况愈下,变成这副模样。” 陈总面色凝重,眼神浮现一丝难以言说的痛苦。 儿子儿媳的死,打击都够大了,亲女儿也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痛不已。 陈总扭头看向光头,认真道:“麻烦师父出手,替我女儿驱邪。” 光头强笑一下,连忙应下。 这时候,假把式也要硬着头皮上,不然底裤都没了! 只见他走到自己座位旁,提起一个檀木箱子。 打开一看,什么桃木剑、供香、罗盘,一切和做法事有关的器物一应俱全。 而那些东西,颇有造型和光泽,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光头先是掏出一个香炉,插上供香,点燃后飘出渺渺烟雾。 他一脸正色行礼叩拜,并说道:“玄门外道弟子晋鹤之恭请祖师神力,诛邪灭魔!” 说完,他抽出木箱的桃木剑,挥舞的风生水起。 那些香薰,在剑风的吹拂下,燃烧的格外迅速,似有助力一般。 我紧紧盯着,这光头的步伐倒是有几分章法,看着像罡步,但空有其神而无神。 一点气势都透不出来,完全像是照着姿势模仿出来的。 而我紧盯着那轮椅上的女人,她僵硬的脸部微微动了动,似乎正在苏醒。 这时,光头转身踏步,桃木剑抽在女人身上许多部位。 厉喝声紧接着爆发:“天地鬼神惊,剑锋不留情,妖魔鬼怪皆斩之,急急如律令!” 剑身抽打的声音越发响亮,我看的心惊肉跳的,这不是纯打人吗? 就在这时,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看向光头。 “给我死!” ------------ 第175章 尸毒 尖利的声音传来。 陈家小姐嗓子像扎了根针,一张嘴,话音吞吐着刺耳的狂啸。 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就是挥舞桃木剑的光头。 他身体一僵,不受控制的松手,桃木剑啪嗒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而此时,陈家小姐彻底睁开双眼。 她整张脸有种病态的惨白,眼珠子却泛着猩红,直勾勾盯着光头,光是凶煞的眼神无比骇人,感觉都能给光头生吞活剥了。 随着她开口说话,‘死’字落下刹那,原本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屋内,温度骤然下降几分。 刺骨的寒意不断朝骨头里钻,让人难以承受。 光头就更不用说了,桃木剑从手里掉落下来,已经预示着他并没有诛邪克魔的手段。 而接下来,更骇人的一幕出现在我们眼前。 只见光头眼睛朝上一翻,露出眼白,一下跪倒在地。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的朝地上磕了个响头。 沉闷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力道之大,简直是在往死里磕。 陈小姐盯着光头,眼神一动,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微笑。 似乎对于 下一瞬,又见光头猛地拿起掉在手旁的桃木剑。 翻转一瞬,就对着自己喉咙刺去。 “不好!” 我眼睛囫囵一瞪,意识到情况不妙。 陈小姐身上的邪祟,竟然同时影响外人,这是让光头去自杀呢! 砰! 电光火石间,我上前一脚踹在光头手上。 桃木剑刺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要不是在我的及时阻拦下,剑尖已经刺向脖子。 我微微松了口气,紧接着,一记手刀砍在光头后颈,让他失去意识。 这样,邪祟想要控制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而此时,我感受到一道冰冷目光投射在我身上,有种如芒在背的错觉。 抬头一看,陈家小姐阴惨的眸子,死死盯着我。 可她明明看向我,但眼眸中没有出现我的倒影,一看,就是邪气入体,封住了五感。 “你敢坏我好事...去死!”陈小姐露出狰狞愤怒的神情,整张脸都完全扭曲了。 她龇牙咧嘴,猛地张嘴,牙关碰出惊人响动,刹那间,齿缝间渗出血红。 旋即,她腮帮子一憋,竟然朝我吐出一口血沫。 “草!” 我没想到这邪祟手段居然这么低劣。 可谓是毫无素质可言,让人来不及反应。 这么近的距离,她一口血沫硬生生砸到我手臂上。 瞬间,一股浓郁的腥臭传来,就见我皮肤开始泛起诡异的青紫,肉眼可见开始溃烂。 顿时,我心里明白,这口血沫怕是蕴含着某种毒性。 可寻常撞祟,不过是阴魂上身,哪怕是厉鬼,也不至于有这等腐蚀人身的力量。 陈小姐身上,绝不是撞祟那么简单! “快!快!阻止她,我女儿在咬舌头,再这么下去会死的!” 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主座上的陈总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陈小姐。 他脸色满是惊骇和恐惧,显然这一幕曾经出现过。 我目光一凝,连忙转头看向被捆绑严实的陈小姐。 果然如陈总所言,她嘴里不断吐出血水,半张脸都是猩红,看上去无比瘆人。 我心念急转,心中找寻着办法。 撞祟说到底就是阴魂入体,侵入三魂七魄所在,控制了人体。 之前,我担心祛煞影响陈小姐的魂魄,如今看来,这邪祟诡异非常。 得先强势镇住,才能做其他打算。 我直接从身边的布袋掏出符箓,手腕一抖,祛煞符飞射而出。 符箓在距离陈小姐附近寸许时,凭空燃烧,化为飞灰消失在眼前。 与此同时,满脸诡异的陈小姐,面色突然一僵,脸上窍穴隐隐透出一丝黑气。 紧接着,就身子一软,头颅向旁边歪了过去。 见状,我微微松了口气。 这祛煞符是姜老头准备的,为了此次行动,特意加强了某种力量。 此刻倒是派上用场,一张就显出威力,镇住了陈小姐身上的邪祟。 我无比谨慎的靠近陈小姐,一探她鼻息,呼吸倒是平稳,看来邪祟倒是暂时离体。 确认无误,我才扭头看向主座上的陈总,说:“暂时没事了,但陈小姐身上阴气极重,随时还是会引得鬼祟上身,不彻底解决,后患无穷。” 此刻,陈总看向我,脸色已经浮现前所未有的激动和震撼。 光头耍出的假把式空有威风,但关键时刻出手震慑全场,足以证明谁是货真价实的高手。 一张符纸,已经让城府极深的陈总辨出真假。 他连忙走上前,抓着我的手,说:“大师!求你救救我女儿,救救陈家!” 说着,这么以为叱咤商场的家主,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要给我跪下。 刹那间,全场落针可闻。 连他身边的那名管事的中年人也是一脸震惊看向乔寅山,似乎没想到他找来的帮手如此强悍。 以至于这场面,出乎所有人意料。 我连忙扶起陈总,不断摆手道:“陈总言重了,我们只是来替人消灾,不必行如此大礼,我也受不住啊。” 而这时,对我微微点头,下一瞬,冷眼扫视在场其余人,说:“你们也看见了,我陈家的事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没本事的趁早滚,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顿时,那些原本还想骗钱的江湖人士,各个抓起自己的行囊,扭头就朝外冲。 一个二个,生怕跑慢了沾染上邪事。 而那山羊胡子,更是上前一巴掌,抽醒了光头,喊着他快跑,看来两人恐怕还有些交情。 等山羊胡自己跑到门口,硬生生平地摔了个狗吃屎,磕断了两颗门牙,在那里叫声震天。 我冷冷一笑,这就是报应。 这陈家阴气环绕,待时间长了,轻则运势走低,重则暴毙。 这群人不过喝盏茶的功夫,已经沾染上阴气,摔断门牙只是最轻微的血光之灾,后面,指不定还有天大的‘好事’等着他们呢! 随着那些人逃命似的抛开,这么一看,之前对我口出狂言的人,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竟然没有一个有本事的。 而这时,只有那沉默许久的发髻老者,微微眯眼看向我,冷不丁开口道: “后生,你中了尸毒,趁早拔毒为好,不然尸毒入体,这胳膊就要截肢了。” ------------ 第176章 鬼医 “尸毒?”我一听,看向一旁的老者,心中有些诧异。 这口血沫带来的影响,我当然察觉不对,想着要有所应对。 但老者一下指出,这是尸毒,显然他是懂行的高人。 我低头一看,那口血沫砸中的地方,皮肤毕竟变为诡异的青紫色。 同时,腐烂的程度越来越深,俨然要奔着骨头而去。 盯了几秒,那处伤口渗出的血液浓黑腥臭,不似寻常,还隐隐有黑气缓缓冒出。 我立刻回忆起《六韬金箓》里“医”篇所言,尸毒,乃至腐之物。 阴煞之气凝为剧毒,化骨为水,腐烂全身。 而解法,同样有,就是香油混合香灰,逼出阴煞之气后再佐以糯米粉,便能解掉尸毒。 但我此刻,并不想自己老底被人看穿,反而心生一计,想试探下这位一直稳如泰山的老者是何身份。 旋即,我装作大惊失色的表情,惊疑说道:“尸毒?会截肢?不是吧,这看上去就是普通伤口。” 许是我的演技太逼真,一旁的乔寅山和汪强脸色大变,立刻浮现紧张神色,以为我真出了什么事。 而那老者也缓缓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他脚步极轻,但每走一步,气势都如山一般磅礴。 我和老者隔着不过几米距离,但随着他靠近,那种压迫感竟然让我有些窒息。 等他走了过来,便抓住我受伤的左臂,看了几眼。 旋即,他看向陈总说:“去厨房取一些香油和糯米粉,越细越好。” 陈总立刻朝手下大喊,让他们去准备。 而他身边的那位妇人,更是已经呆立到无法言语,整个人看上去愣愣的。 听见有人去准备他需要的物品,似乎放心下来。 然后目光又落在我的左臂上,自然而然伸出手指,朝我上臂几处大穴狠狠一戳。 顿时,我感觉整只手臂开始发麻,竟然有些抬不起来。 但神奇的是,那伤口的溃烂似乎也止住,疼痛感在麻痹下,也大幅度减轻。 我看向老者的目光开始惊疑不定起来。 这人的手段,倒有些像医者。 就在我思绪惊疑间,陈家的管事很快端来香油和糯米粉。 老者看了一眼,眼神闪动着满意神色。 他朝袖子一掏,拇指大小的瓷瓶出现在手中。 紧接着,就倒出一些灰色粉末到香油碗。 我一眼认出,这是香灰,还是制香师特制的供神香。 这玩意,和寻常售卖的供香不同,是修习阴术专门炼制的供香,有种特殊的香味。 据说,能以香火沟通神明,极为珍贵,姜老头就有一些,特意点燃给程乐,为了驱散他身上的煞气。 而眼前老头能拿出供神香香灰,显然也是真正的阴术修习者。 他的身份,更让我起疑了。 而这时,老者动作未停,混合了香油和香灰后,拿起碗,就把里面的东西朝我伤口上倒。 哗啦! 香油黏腻的触感袭来,刺激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像是要把剩下的肉绞烂。 很快,那些腐烂的肉挨着香油后开始自行脱落。 滴下来的血滴,从浓黑发臭,开始变得鲜红。 直到出现正常颜色的血液,老者才掏出一根银针,继续在我伤口上挑动。 一坨坨细碎的肉掉落,那些腐蚀痕迹也停止蔓延。 虽然疼痛,但我明显感觉伤口在好转。 而这时,那些细碎的糯米粉又浇了上来,顷刻间,雪白的糯米粉拔出青色的物质,伤口也止住流血。 老者又细致的挑开糯米粉,直到我疼麻木砰他才算收手。 老者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好了,尸毒已解。” 见状,我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方法步骤,和《六韬金箓》中“医”篇解尸毒的完全一样。 如此一来,我可断定出老者必然修习阴术,还是山医命相卜中,阴术玄医一脉。 而他的手法娴熟,还用上银针替我解毒,看上去倒是个医者仁心的人。 一时间,我有些看不透他的目的。 这样的人,是为了钱财而来?那为何要帮助竞争对手。 若不是为钱而来,那他又有什么目的? 短短瞬间,我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但表面始终隐忍,反而露出慌乱和激动的神情,向老者道谢:“多谢大师出手相助,小子初出茅庐,还没啥见识,差点着了道。” 我语气诚恳,表情真挚,加上年龄外形实在面嫩,此时此刻说这些话,拿一座小金人都不算过分。 果然,那老者微微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老者看向主座上的陈总,淡淡说道:“这位小兄弟出手,倒是强行驱散了阴煞之气,但阴气根本还留在体内。” “想要完全驱除,得下鬼针,逼出煞气,才能在护住魂魄的同时,把阴煞之气根本从体内拔除。” 听到这,我心里咯噔一下,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鬼针! 这可不是玄医的手段,而是修习鬼门十三针,真正鬼医才会的秘术! 而这老者,自称能下鬼针,那他岂不是我要寻找的鬼医? 姜老头寻找多年,想要解决“吐阳寿”鬼症,却一直找不到鬼医行踪。 可眼下,却被我碰上?这也太巧合了吧! 想到这,我心猛地一沉。 突然又想到另一种可能。 孙琦和石劲风勾结,不知道达成了什么条件。 而石劲风也有着自己的野心,想要霸占鬼蜃之地,指不定就在陵江市内。 他若在陵江市,那他身边很有可能跟随鬼医,随时替他解决病症。 如此推测,老头的身份,难道就是石劲风身边的鬼医? 瞬间,我的汗毛开始倒竖起来。 若真是如此,对方掺和陈家的事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一时间,我的心都乱了,有些无法顾及其他。 似乎见我神色有异,汪强凑了过来,低声说:“千水,怎么说?生意还做吗?” 他疯狂向我使出眼色,示意我接下来能不能接近陈家。 我立刻从沉思中惊醒,看向正要开口的陈总,抢先开口道: “陈总,驱邪的手段我也有,既然你要找有本事的人,多多益善,不如我和这位先生一同出手,更有保证。” “当然,钱你不能少了我们的,这是规矩。” ------------ 第177章 玉针 我看向陈总,眼神坚定,甚至有种不容置疑的果决。 经历过一些事后,我心里明白,和这种层次的人打交道,气势不能输! 但凡你示弱讨好,便会让人强压一头。 陈总不缺钱,缺的是真正能解决邪事的高人。 我狮子大开口于他而言,反而是各取所需,是有本事的人才敢提的要求。 无论真假,他都会认真考虑,是否请我出手。 果不其然,陈总听我主动请缨,又张嘴要钱,表情先是一怔,转而却是喜色涌上眉间。 “没问题!我们陈家最不缺钱,只要能解决这件事,酬劳我按原先约定,一分不少!” 这时,他看向一旁的老者,又说道:“这位大师,你看如何?多一个懂行的也多一个帮手,钱的事,还是按照约定。” 此话一出,可以说是解决在场竞争者的所有矛盾源头。 大家来解决邪事,多半是为了钱。 竞争者一多,分的钱就少,可陈家愿意出价相同的价钱悬赏,诚意十足。 按理说,矛盾彻底解决,谁也不妨碍谁。 可没想到,老者摇了摇头,说:“半大的小子掺和这事儿,指不定就折进去,这钱,他有命挣没命花。” 我一听,心里直突突,这是要赶我们走? 我双眼微眯,有些不悦道:“这位老师父,看您年龄也算是长辈,何出此言?你我赚钱,互不干涉,砸人家饭碗可不地道。” 老者随意睨了我一眼,直言不讳道:“小兄弟不是吃地上饭的吧?” 我瞳孔微微一动。 老者似乎看出我的紧张,继续道:“你的来路,并非陆地,看这陵江市挨着黄河,地域辽阔,该是吃水的龙王,是黄河里的捞尸人吧。” 老者直接点名我的身份,让我陡然惊疑起来。 就这么同处一室的功夫,他能看出我的来路,显然眼界极广! 此刻,我内心惊诧却强装镇定,笑了笑,说:“这倒是没错,我乃黄河捞尸人,有祖传的手艺在身。既然出来混江湖,做事必然尽全力,不可能辱没了家学传承。” “对付邪尸,我在行。” 闻言,老者细细打量我一眼,叹了口气道:“我并非断人财路,但看你面相倒是个坚定执着的人,我便不再拦你,只是这件事十分危险,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不再言语,转身向昏迷的陈小姐走去。 我心里一凛。 这话,简直就差告诉我,这事我解决不了,赶快走吧。 但只有我心里清楚,一来从陈家入手,才好接近孙家。 二来,老者会鬼门十三针,可能是我要寻找的鬼医,我更不能放过探查的机会。 旋即,我朝他躬身一礼,道:“多谢老先生给机会。” 我退至乔寅山和汪强身旁,小声道:“汪伯,你之后查查这人身份,很重要。” 汪强看了我一眼,重重点头。 紧接着,我又转头看向陈总,说:“替陈小姐祛煞,一百万到手,陈总给个准话,我们两人,谁先出手?” 陈总也是在场见证了我的手段,此时神情十分恭敬,说:“刚刚您这边替我救下女儿,一百万就算酬劳。现在,不妨让老先生露一手,更显公平。” 我一听,心中正有此意。 如此一来,也能试探这老者能不能用出鬼针,身份如何。 我点点头,很是大气说:“应该的。” 旋即,我把目光投射在老者身上,只见他根本不在意和我之间的竞争。 已经掏出一捆裹在布中的针。 不过,那些针比针灸用的银针,粗壮许多。 与其说是针,不如说是钉。 更为奇异的是,那材料并不是传统的银制长针,而是一根根晶莹剔透的玉针! 老者挑出三根玉针,在会客厅大灯光芒下,迎着看了几眼。 我眯着眼,远远看去,那玉针内部似有液体流动,煞是玄妙。 这时,老者捏起长针,分别刺入陈小姐的双肩和印堂处。 我看的一惊,这正是命火所在。 看来老者也察觉,陈家这些人阴气入体到了极致,已经侵入灵台,影响命火。 再不靠着外力,引动命火,怕是三魂七魄全都要丢了。 就在我思绪翻飞的瞬间,他手劲儿还没停。 扎在双肩的玉针还好说,可印堂那根针,已经没入眉间,总感觉要给头骨扎穿了! 看的无比瘆人! 一旁,陈总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眼神闪动着骇然和恐惧。 陈夫人更不用说,吓得捂住嘴巴就差尖叫出声,眼泪也哐哐朝下流。 我紧紧盯着,已经看出他的意图。 在玉针插入命火所在位置后,陈小姐脸色泛起一抹红润,强行提了口气。 随着而来的,便是玉针的变化。 原本晶莹剔透的玉针开始泛出血色,越来越多的血丝缠绕在玉针上。 待到一定程度,隐隐开始浓郁到发黑。 不出几分钟,三支玉针已经黑到发亮,颜色无比骇人。 “鬼针见鬼医邪病,见鬼鬼针诛邪魔,给我破!” 就在这时,老者突然双眼爆发出精光,手上的力量又重了几分。 玉针插入的程度更惊人! 连我都怕伤到陈小姐的脑子。 陈夫人更是下意识尖叫出声,疯狂抓住陈总的手臂,不敢多看一眼。 滴答! 玉针上有鲜血流出,染红了陈小姐整张脸。 就在这时,她缓缓睁眼,以一种疯狂的眼神,瞪着老者。 “你为什么要赶我走!我要杀了这些人,我要报复他们,凭什么死的是我,他们却能得到幸福!都得死!” 隐约间,那血色后出现了另一个女人的脸,并不是陈小姐。 我立刻反应过来,这针扎下去,逼出了上身的鬼祟! “你一亡魂,上身杀人,再不走就是魂飞魄散了!医者仁心,留你一缕幽魂,速速退去!” 老者屈指一弹,不知道什么东西没入了陈小姐体内。 紧接着,就感觉一阵阴风吹过。 周围压抑的气息顷刻间消失,陈小姐也缓缓闭上眼。 我环顾四周,陈宅内那股不断侵入人体内的阴气似乎完全消失了! 而这老者,只使出了三针! ------------ 第178章 合作 “这感觉...阴气好像消失了,这是遇上懂行的师父了!” 一旁,汪强也明显感受到屋内的变化,忍不住低声说道。 我看向陈小姐,此时他脸上虽然布满血迹,但猩红的颜色下,并未影响她的生机。 眼眶的青黑已经明显褪去,虽然在鬼祟的影响下,瞪着双眼,但瞳孔倒映出身前老者,显然已经回魂了。 老者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就见陈小姐瞳孔微缩,脸色陡然惊恐道:“你是谁?” 老者微微点头,扭头看向陈总夫妻,说:“没问题了,阴煞之气逼出来了,人也回魂了。” 紧接着,他就拔出三根玉针,但他并没有放进布袋。 反而收入一个长方形玉匣子中,动作十分小心。 我目睹一切,有些好奇这吸收了阴煞之气的玉针该如何处理。 但同时心中又有些不确定,这真的是鬼门十三针? 要知道,传说中鬼门十三针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是极为高深的阴术。 老者虽然能祛煞镇魂,但扎命火这方法,但凡懂点阴术的都是入门级。 说实在的,他到底是真正的鬼医,还是借鬼医之名壮大声势的玄医,我心中还是不太确定。 见老者动作麻利,陈小姐也恢复过来,陈夫人一个疾步,跑到陈小姐身边抱着她恸哭。 嘴里不断喊着女儿,喊着受苦了。 我看的也是鼻子一酸,他们夫妻倒是对称职的父母,只是摊上了这么个邪事,让人觉得实在是倒霉透顶! 此刻,陈总也是无比动容,但他隐忍下来,看向我们,直接将装钱的箱子递了过来。 “二位,既然事成,这钱我就该给,请收下吧。”陈总郑重道。 老者点点头。 乔寅山也不甘示弱接了过来。 很快,他便吩咐收下,让夫人小姐先去洗漱休息,他留下来陪客。 直到人走光,偌大的会客厅只剩下我们三人,老者,还有陈总和认识乔寅山的中年男人。 四下无人,陈总挺直的脊背突然塌了下去,窝在椅子里,有种说不出的疲倦和悲伤。 他哑着嗓子开口道:“既然在座各位是有本事的高人,我也不用强撑着了,我希望各位帮帮我,救救我的儿子。” 老者抬眼看向陈总,直言道:“陈小姐鬼祟上身,明明是鲜活肉身,却能产生尸毒,这是招惹了极为厉害的尸祟导致的,不妨说说来龙去脉,我才好想出对策。” “尸祟又是什么?我还以为小佳只是鬼上身呢?”陈总有些疑惑的看向老者,显然这些都是他没接触过的东西。 老者一听,并没有摆出架子,反而神色认真的开口解释。 “游魂留有残念,时间长了就成鬼祟,这时,往往就会凭借那抹残念拥有意识。” “有人利用这些鬼祟,将残念一部分封在尸体里,一来引得尸体化僵,二来还能驱使鬼祟上人身,同时携带阴煞邪气,将尸毒的力量,转移给上身的人。” “等同于,陈小姐的肉身,拥有了僵尸的力量,同时,能以最快的速度,吸收她的生命,补充在僵尸身上,或者做出邪事。” 老者娓娓道来,所谓尸祟是何物。 我听得忍不住也默默点头。 尸祟特殊,是介于鬼祟和僵尸之间炼化的特殊产物。 这种一般是死者命格诡奇,六亲无缘,英年早逝,死的极惨,才能凭借一抹怨气,连接尸身和另一具肉身,化为尸祟。 陈总一听,面色更痛苦了。 他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陈志礼一生行善,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女儿和我儿子,怎么会招惹上这等邪事,老天无眼啊。” 却见老者摇了摇头,反驳道:“你错了,就是因为你从未作恶,才有人加害于你,窃取这份仁德之气,要炼化你家气运。” “什么?!怎么会?!这也能行?”陈总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而我也是内心一惊。 陈家三少爷惨死在订婚宴上,陈小姐莫名撞祟差点身死。 这一切,竟然是因为陈家善良,反而被人盯上了。 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我连忙开口说道:“前辈,这难道不是意外撞上的吗?按道理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但凡修炼术法或者捞偏门,都很注重因果,不敢轻易加害普通人。” “不然,这反噬之力,旁人可承受不起,那可是天谴!” 老者没说话,端起一旁还温热的茶抿了一口,说:“天谴?” 之后,便闭口不言。 我心念急转,立刻明白老者何意。 天谴又如何! 有人敢做,那必然不带害怕的! 要么是胆子超出常人,要么有手段遮蔽天机。 那行事,自然不顾道义和规矩。 想到这,我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时,陈总也打开话匣子,忍不住说道:“可这件事,就是从我小儿子订婚宴说起。” “那晚他和未婚妻在酒店总统套房沟通流程,当晚就暴毙在婚床上。” “之后,有人去找他们,说是看见孙家少爷从房间内走出来。” “可你们不知道,孙家少爷半年前就死了!而看见孙少爷的人,就是我女儿!” “你们说,这一切...是不是邪门!” “更恐怖的是,我儿子的尸体...我们明明放在医院的太平间,却不知怎的,又回到他死的地方。” “接到通知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现在谁都不敢动他的尸体...” “小佳也在我们听说这件事不久,就开始犯病...不是胡言乱语,就是要跳楼自杀,由此还跳进景观池差点淹死。我这才把她捆住,等高人来解决。” “各位,小佳撞祟的事解决了,可我小儿子尸体的事...如何是好?” 顿时,我算明白过来,陈家三公子的尸体动了! 要么是诈尸化僵,怨气冲天,跑回死亡之地,要么就是有人动了手脚驭尸。 这一切,肯定和孙家脱不了干系。 只是,老者会如何解决,倒让我很好奇。 沉吟一瞬,老者说:“事出有因,不如我和这位捞尸人合作一次,将这件事彻查清楚。” ------------ 第179章 血债 合作? 我眉头微挑,心中有些意外。 方才老者还希望我收手,此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难道其中有诈? 我目光移动到老者身上,闪动着探究神色。 老者也抬眼看向我,说:“尸体移动,必是人力所为,有人做恶,我就有替天行道的责任。” “不过,我需要帮手,在镇住邪尸的同时,找到这个人,只有合作才能两者兼具,所以希望你能全力相助。” “全力?”我装作沉思状,表现的有些犹疑,继续道,“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况且还是因为钱财相聚,大家都是混江湖的,没有把背后交给陌生人的习惯。” “这件事恐怕还需再议。” 我当场拒绝,理由也足够充分,这才正常反应。 毕竟,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同行,还是刚刚提议让你收手的同行。 要是一口答应,才显得奇怪和蹊跷。 果不其然,老者眉头也皱了起来,似乎在思索对策。 而一旁,陈总这样的人精立刻察觉不对,连忙开始打圆场道:“各位,此事事关重大,听各位所言,也不希望伤及无辜,造成更多的伤亡。” “若是能摒弃前嫌,勠力同心,把这件事彻底解决,陈家绝不亏待各位,这一点,我可以当场发誓!” 听完这句话,我微微阖目,想了想说:“陈总若是有诚意,那就先把酬劳付给我们,让我心里有个底儿,也能安心做事。之后,再详谈合作的事。” 这样一来,我初出茅庐,只为钱财的形象算是立住了。 而老者如何应对,就能探出他手上其余的底牌。 “没问题!五百万,我这就打到你们卡上!”陈总一拍桌子,立刻答应。 紧接着,他又看向老者,说:“先生您这边,我也一并准备好转钱,你看如何?” 老者摆摆手,说自己也有诚意,办完事再拿钱,算是给我和陈总一个态度。 见状,陈总立刻千恩万谢。 很快,他吩咐手下准备好转账,又问了我们账户。 我向汪强使了个眼色,便把账号报了过去。 没几分钟,陈总手下就前来汇报,说事情已经办妥。 汪强也轻车熟路打了个电话。 然后向我点点头,表示五百万到账。 这时,我才正色起来,看向老者,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前辈不妨说说怎么合作?” 老者目光投射向我,认真道;“陆上尸动,和水里多有不同。一来,可能诈尸,但距离绝不会太远,能从医院回到酒店。”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驭尸而动,背后藏着使用阴术的高人。” “眼下,我们合作有两步关键需要完成。” “一方钓尸,把这具凶尸引出来,以雷霆手段镇尸,以免祸及无辜。” “一方找人,把操控凶尸的背后之人抓到,破坏其行动。” “两步同时进行,所以我需要帮手。眼下,就看你手段如何,能完成哪一部分的事情。” 老者目光如鹰隼,直勾勾望着我,等待我的决定。 我一听,心里倒是有几分惊异。 老者说的这些,倒没有任何隐瞒,和我猜测的情况,想到的应对方法几乎无二。 仅从这一点来看,老者并无二心,完全是个想要解决邪事的阴术修行者罢了。 但坏就坏在,合作钓尸和抓人是同一时刻进行,他要有什么坏心眼,就难以防备。 似乎看出我的犹疑,乔寅山在我和老者脸上不断来回扫视,突然开口道:“不如我和汪哥跟着老先生,随时策应,毕竟他年龄大了。” “罗师父手段高明,能独当一面,我相信无论做什么都没问题。” 我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 他和汪强说准备看住老头行动,随时给我通风报信。 反应过来后,我点点头,说:“那负责镇住凶尸,你们三人负责抓活人。” 尸衣在手,对付凶尸不在话下,我有信心。 而抓人,危险低于面对凶尸,也是保护乔寅山和汪强。 老者一听,点点头,说:“倒是有几分志气,那我也不拦你,我们准备准备,就行动吧。” 陈总一听,立刻大喜过望,吩咐手下备车。 趁着这么空隙的功夫,我前往洗手间,给姜老头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这一趟发生的事。 他也无比意外,有人可能修习鬼门十三针。 而和我所想的一样,姜老头也害怕这人和石劲风是一伙的,千叮万嘱我小心行事。 而他准备从堰河镇过来和我们汇合。 同时,嘱咐我在镇住邪尸后,点燃他留给我的一炷香。 到时,他亲自来试探老者身份。 有了他的回话,我心里立刻有了底儿。 而此时,车也已经备好。 我们一行人,出发向着陈三少爷订婚的酒店而去。 而这家酒店,我也见过,就是之前孙少爷剪彩时的那座酒店。 陵江市最新、最豪华的酒店,没有之一。 只是,短短半年时间,市里两家豪门继承人,统统暴毙在酒店内。 不得不说,这酒店简直邪门到了极点。 从北区别墅出来,一路向着江边行驶。 夜幕降临,高悬的月亮从云层露出,像一颗狰狞的眼珠注视着我们行动。 等来到事发地楼下,灯红酒绿的沿江大道依旧人声鼎沸,丝毫没有任何清冷。 繁华的街道和耸立在江边的鬼楼相比,让人忍不住怀疑。 陈总说的都是真的? 如此豪华的酒店,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 站在楼下,陈总迈着大步走进酒店大堂,立刻有名中年人满头大汗迎了过来。 “陈总好!你们这是...”中年人满脸紧张问道。 “来给我儿子收尸。”陈总冷冷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原本鼎沸的酒店大堂一下安静下来。 收尸? 死人了? 所有人一脸惊恐的看向我们。 但从陈总的打扮和经理紧张的神情,聪明点的立刻意识到发生什么。 “陈总说笑了...这哪里有尸体....我们可是做生意的地方,您不能说这话。”经理陪笑道。 “来人,给我大声告诉他,酒店里有什么!”陈总冷酷的声音传来。 “有我们老总的血债!” 一排保镖跟了上来,同样气势恢宏,厉喝而出。 ------------ 第180章 44楼 齐刷刷的大喝,快给在场所有人吓傻了。 顿时,原本准备在酒店办理入住的人,鸟作兽散一窝蜂的逃离。 经理的脸色更难看,但见陈总气势汹汹,根本不敢再多阻拦。 这时,陈总的神情已经冰冷到了极点,他看向经理,说道:“告诉你们孙总,我来了!我来带走自己的儿子,谁敢拦,就是和我作对!” “还有,把你们总统套房的房卡给我,剩下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那群保镖踏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逼近经理。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做,但人墙带来的巨大压力,已经让经理额角滚下豆大的汗珠,脸色便秘到了极点。 就这么对峙了几十秒,经理仿佛承受不住心理压力,朝前台怒吼道:“都愣着干嘛,给陈总拿房卡。” 很快,前台一名小妹,惊惶小跑而来递上房卡。 经理擦着额头上的汗,陪笑道:“陈总,这是房卡...孙总不是私下说了吗?这事儿我们找人解决,您这么兴师动众,怕是坏了两家的交情。” 陈总冷冷睨了他一眼,扭头就朝电梯走去。 留下经理一人脸色僵硬,挂着谄媚的笑容,不知如何是好。 我看了看,向身边的汪强和乔寅山小声说道:“孙家当真是利欲熏心,出了邪事的酒店还继续营业,脸都不要了。” 两人也是连连点头,眼中满是不屑。 紧接着,我们也随着陈总坐上电梯。 保镖把我们几人围拢在中间。 陈总捏着房卡的手,都在颤抖,他强行镇定后,向我说道:“房间在48楼,顶楼。但电梯到了44楼,便不能再往上升,要走楼梯才能上楼。” “我们之前来过一次,但...感觉很不好,之后,孙家便和我说他们会解决这件事,让我回家等待。” “可我老梦见我儿子,在梦里求我救他,说再不救,他就会死...我才找来各位帮忙。” 突然,他紧握我的双手,无比紧张道:“求大师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那颤抖的手,是一名父亲拳拳爱子之心,我能感受到其中厚重温暖的力量。 我抬眼看向陈总,郑重说道:“您放心!” 多余的漂亮话我没说,但表情前所未有的坚定。 叮—— 电梯到站的响声出现在耳边。 44楼已经到了。 我捏着房卡,汪强,乔寅山紧随其后,最后是老者,我们四人缓缓踏出电梯。 陈总在电梯里朝我们抱拳示意,很快,电梯门关闭,现实楼层的数字在快速变动。 此时,整个楼层只有我们四人。 我深呼吸一口气,看向老者,现在是合作,但他一路上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什么打算。 我直接开口道:“前辈,我去镇尸,你来抓人,所以你有什么计划?不如开诚布公说说。” 老者沉吟一瞬,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 可黄纸刚和空气接触,没几秒,就变得湿润灰黑,看上去像沾了脏水。 他皱着眉头说:“这楼层已经聚集极为恐怖的阴气,引煞符没撑过一秒,看来驭尸之人,还懂养尸。” “难怪这四层楼,不让电梯上行,应该是怕电梯井上下移动,凿坏了风水阵。”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仅仅一眼试探,老者已经看出这楼里布了风水阵? 看来他熟知的阴术手段,更是能看出风水布置,想必眼界必然是高出我们一截。 就在我惊疑不定时,老者却掏出他的玉针,看向我们说道:“这里阴气太盛,还藏匿的无比诡异,我给你们扎上一针,以作警示。” “一旦针口开始疼痛,便是阴气入体的征兆,若是剧痛,必须立刻离开。” “同时,这一针还会拔高你们阳气,护住命火,能保护你们。” 说着,便要对着我们后劲扎去。 乔寅山和汪强脸色立刻大变,谁知道老者是不是使坏呢! 而我瞳孔微震,直接开口道:“那不如我先试试。” 我心中无比紧张,老头所言,和《六韬金箓》上展示鬼门十三针的鬼宫针很像! 若此针无误,那我至少可以确定老者的身份是鬼医! 如此一来,只要他身份确定,姜老头的吐阳寿鬼症就会有救! 作为徒弟,替师父试针,我当仁不让! “你?好吧。”老者看向我,眼神闪动少有的赞许。 话音一落,他就捏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玉针。 只不过,这根玉针比起其他,通体白色,更显尊贵。 老者捏出针后,手掌一动,化为残影,向我的后劲扎区。 瞬间,一股玄妙的气流随着针身没入后颈,不断向我四肢百骸蔓延。 那种感觉,无比玄奇,像是和奔流的血液融合,带动全身一股气流不断循环涌动。 但我能感觉到,这股力量有益于身体,绝不是害人的。 我扎完这一针后,微微松了口气。 见状,老者笑了笑,“放心,医者仁心,不会害了你们的命。” 见被戳穿心中的猜疑,我尴尬笑了笑,但没否认。 我又向汪强和乔寅山示意,扎针没问题。 两人表情才松动。 紧接着,就看见那玉针在连扎三人后,里面流动的气息消失了,肉眼可见变得枯败。 好像里面晶莹剔透的力量,灌注到我们身体。 这时,老者手中已经拿出一根更细小的玉针,说:“你上楼去陈少爷那里,以他尸体为诱饵,钓出凶尸,我在这里找到可疑房间,把人揪出来。” 说完,他扎破手指,针内气流开始涌动继续,向一个方位聚集。 老者随之而动。 汪强和乔寅山紧随其后。 我也点点头,立刻朝着安全通道狂奔。 很快,来到楼梯,只是眼前的一幕让我呆立当场,有点不敢迈步。 楼梯上,贴满了符纸。 鬼画符的符纸无数,墙面上更有鲜红的血迹划出杂乱无章的痕迹。 这时,楼道的灯熄灭了,我眼前完全陷入黑暗。 我摸黑上楼,心里有些额角滚落汗珠。 就在这时,突然,前面有东西挡着去路。 我身体一僵,下意识伸手碰了碰,冰冷的触感传来,好像是僵硬的尸体! ------------ 第181章 门后尸 黑暗中,触手可及的僵硬感,让我瞬间背后冒出冷汗。 灯亮起时不觉得惊悚,但眼前陷入无尽的黑暗时,我呼吸几乎滞住。 生怕从中蹿出什么恐怖东西,来不及防备。 啪嗒! 可就在这时,刚刚熄灭的楼道感应灯,又突然亮了起来。 我抬眼一看,身前咫尺地方,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而我手臂抬起,正凝滞在空中,作出触摸状。 刹那间,我额头泌出细密的冷汗。 刚刚那触感绝不会错。 可我身前没有任何东西阻拦! “不是错觉,难道有东西趁着黑暗出现又消失?” 我心念急转,想到一些可能。 同时,背后的冷汗也浸湿了衣衫。 要真有什么东西在楼梯间出现,如此快的速度消失,简直惊人。 无论是什么,绝不好对付! 就这么想着,楼梯间的感应灯开始闪烁,像一颗冷冷注视着我的眼珠,向我投射来残酷的目光。 幽冷的灯光,闪烁频率越来越快,同时发出滋滋电流声,像是随时可能爆炸。 狭小的楼梯间,混乱的符纸,墙上的乱笔,还有那瞬间不见的“东西”,带来的瘆人感觉,给我心神无限压迫。 而此时,老者在我鬼宫扎下的那针,开始隐隐作痛。 我一惊,心说这是阴气开始侵入身体了! 我凝目向四周看去,没有任何移动,但眼下的情况实属诡异,不得不防。 “师父叮嘱我,尽量在关键时刻再动用尸衣,以免最近使用频繁,尸衣煞气入体。但眼下情况也太诡异了,只能先穿上防身再说。” 我深呼吸一口气,心中有了决断。 随后,我便从背包里抽出尸衣,精血滴落上去,让尸衣上身。 当尸衣覆盖在身体表面刹那,针口泛起的疼痛消失。 我微微松了口气,封魂后,阻挡阴气的效果拔群,几乎是立竿见影挡住了阴气入体。 我也不再犹豫,立刻掏出匕首防身,同时打着手电,防备感应灯随时熄灭。 一切准备就绪,我抬腿就向楼上走去。 当步子迈上台阶,走了半层楼,感应灯就像死了一样,彻底熄灭。 可这次,我手里提前准备手电,拨动开关,强光直直向上面照射。 “码的,这小伎俩我还能上第二次当?” 有了第一次经验,我难免骂了出来。 以为同样的把戏,能给我吓退,这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我提着手电向上走,衣角突然有种扯动感。 顿时,我心神一紧,停下脚步。 可身后完全寂静,不像有人跟随出现的动静。 我立刻反应过来,是鬼祟跟来了? 我不再理会,又大步朝前走。 这时,后劲传来一阵凉飕飕的阴风,吹得我鸡皮疙瘩直起。 然后就听见一道低沉的沙哑男声传来,“我女人呢?她在哪儿?不会是你藏起来了吧?” 女人?! 电光火石间,我立刻想到对方的身份。 不是那死了还找七个老婆冥配投胎的孙少爷,就是和未婚妻一起暴毙的陈少爷! 是两人中的谁? 我警觉起来,但没有回头。 我知道,这是鬼祟出现时常耍的手段,对着活人说鬼话。 一旦回头,双肩的命火就会露出来,直接被鬼祟裹挟的阴煞之气熄灭。 到时,轻则运势走低倒霉个把月,重则三魂七魄不稳被鬼祟上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鬼话出现的瞬息,我掏出一张祛煞符在手中,向身后飞射而去。 符纸在半空中自燃,有火光透了过来。 瞬间,周围压抑的氛围松动不少。 显然刚刚引来的鬼祟,被符纸吓退,没有再跟上来,暂时偃旗息鼓了。 我微微松了口气,但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忐忑,只是上几层楼就遇到这么多事。 这楼道里的布置,绝不简单! 我打着手电,继续朝前走。 很快,又拐了一层楼。 这时,出现了一扇防火门。 我心里算计着,应该是到45楼了。 我手电打向楼层标注位置,可定睛一看。 硕大的44楼印在墙上。 根本不是我想想的45楼。 我额角滚出豆大的汗珠,心里不免开始惊疑不定起来。 “不对劲,尸衣在身,能勘破鬼打墙的阴气,不会迷路,可为什么会回到44楼?” 我心里飞速开始琢磨眼前遇到的状况。 要知道,寻常遇到鬼打墙,无非就是夜深聚阴,阴气笼罩下会难以找到出路,才会遇到的情况。 但眼下,我身穿点睛和封魂后的尸衣。 不会被这些低级的阴瘴蒙蔽,所以可能在原地打转。 有了这个坚定的想法后,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楼层,也许是人为标注! 明明是45楼,但因为某种原因,建造者故意写错楼层标注44楼。 想到这,我心生一计,当即拉开那道防火门,准备一探究竟。 哐当。 却见手拉开门把刹那,有东西重重砸在门上。 我头皮发麻,但依旧强忍心中的惊骇,继续开门。 可下一瞬,让我僵在原地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门缝中间,挤出了一张青紫的脸。 同时,我看见有什么东西飘落在地。 手电筒的光芒下移一瞬,却见是一张符纸! 而上面笔走龙蛇的画风我还有些眼熟。 竟然和那阴面鬼符的篆文,有些相似。 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多半也是镇尸所用! 而这时,挤在门缝的那张青紫色的脸,突然僵硬转动,朝我扭了过来。 紧接着,一只手化为残影,透过门缝向我脖子狠狠刺了过来。 “草!” 我暗骂一声,匕首寒光一闪,裹挟尸衣的力量迸射而出。 当即斩落下那只手。 而落地的残肢,竟然迎风开始飞涨指甲,一双手变得枯败黑紫,却又散发着更为凶戾的煞气。 而门后的那张脸露出诡异的笑容。 咧着嘴,对着我露出一排牙齿,两颗獠牙瞬间顶出了嘴唇。 更是要朝我身上啃过来。 见状,我心中也是爆发凶戾的一面。 这是开门见喜,上来就是一只藏在楼里的僵尸? 那我可就不客气,让你们见识一下,镇尸的力量! 瞬间,匕首舞动,绝对的杀意顷刻间迎向那突然出现的僵尸。 ------------ 第182 消失的楼层 嗤! 闪光闪动的匕首,丝毫不带留情的。 我微微侧身,先是拉开一段距离。 在僵尸朝门缝里挤的刹那,挥动匕首,朝着他侧身露出的心口猛地扎去。 扑哧! 腥臭的黑水从僵尸胸口喷射而出。 原本带着无尽戾气和杀意的僵尸身体已经钻了出来,像等待饕餮盛宴一般,要来啃食我。 但在心口中刀刹那,陡然遭受致命一击。 僵尸的行动顿时慢了下来,紧接着,那抹残忍诡异的笑容还没消失,就闷声倒地,狠狠砸在地上。 一缕黑气冒了出来。 尸体失去阴煞之气,再也无法保持僵尸状态,顷刻间迅速腐败,化为一滩浓臭的尸水。 看着一地散发气味的恶臭秽物,我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 我可以确定,楼道里的符纸还有墙上莫名其妙的图案,恐怕是孙家人刻意所为。 那老者看出44楼之上,有人布下风水大阵,隐匿了阴气,只有靠着鬼针才能感应诡谲的阴气何时入体。 而此时,藏在门口的僵尸来历,更是不言而喻。 风水大阵聚集的阴气,就是用来养尸! 想到这,我脊背上透出一股刺骨的冷意。 酒店下面这么多层有人一直住宿,客人迎来送往。 而顶楼之上,孙家包藏祸心,成了危险万分的养尸之地。 陈家少爷的死,也许不是意外,甚至是孙家有意为之。 不然,又怎么会把顶楼的套房订给陈家,作为婚房所用。 既然冒着阴毒心思会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做这件事,肯定是好处惊人。 我舔了舔后牙槽。 无论孙家本家,还是陵江分支,流着统一血脉的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就在我思索着酒店布置时,门后传来不停地颤动。 我立刻打着手电朝防火门那里望去。 可这时才发现,露出一丝的门缝处,露出了好几双眼珠子。 全都挂满血丝,直勾勾看着我。 我一惊。 上去就是一脚,狠狠踢在门上,把防火门紧闭上。 紧接着,又砸碎了旁边的消防井,掏出消防斧别在门把上。 哐当哐当! 撞击防火门的声音不断传来。 我额头已经满是大汗。 怕是刚刚掉落的那张符纸,有着镇尸的效用。 此刻符纸掉落,藏在这层楼的僵尸全都开始活动了! “也不知道这符纸还能不能用,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心里一凛,立刻捡起符纸,朝门上狠狠拍去。 那轻飘飘的符纸在接近防火门的瞬间,隐隐有阵阴冷的风从我身后吹过。 但下一瞬,没有任何粘连物的符纸,却牢牢贴在门上。 几乎瞬间,门口传来的震颤也消失。 “不会这么灵吧?这么多僵尸全都镇住了?”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仅仅一张符纸,就能镇住门后的僵尸,未免力量太强大了吧。 但眼下,周围安静的过分。 气氛仿佛都凝滞住,一点动静都没有,可以说是落针可闻。 要不是地上那一滩尸水残留,我甚至有种前一秒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错觉。 我忍不住打量起那张符纸,在大禹神王阁前,匆匆只看了一眼。 虽然觉得神妙无比,但根本来不及细想,飞僵就出现了。 眼下,这种极像鬼面的符箓再次出现,我忍不住仔细多看几眼。 很快,我就发现一丝让人惊骇的地方。 符箓上鬼面,好似在不停地发生变化。 仔细盯了几眼,那鬼面表情,从平缓逐渐开始变得狰狞。 我狠狠眨了几下眼睛,从震惊到确定。 这鬼面真的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 我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机,快速给汪强发了个信息。 把楼上有僵尸,还有鬼面符的消息告诉他们。 他们搜索44楼,也要小心行事。 交代完这些,我看了鬼面符好几眼,才确定这变化从何而来。 是上面篆文似乎闪动着玄光,在光芒的闪动下,符纸的篆文也在轻微变化。 等汇聚在一起,就会彻底影响鬼面的表情。 我心头一沉。 也猜测到一些可能。 怕是这鬼面符的表情,代表着不同力量! 顿时,我心中一阵惊颤,有种极大的危机感袭来。 符纸变化,会带来什么后果旁人不得而知。 眼下,只有快速找到陈公子尸体所在,钓出孙少爷凶尸,汪强他们抓住幕后驭尸的人,才能确保我们安全。 想到这,我不再停留,立刻抬脚朝楼上跑去。 而这时,汪强的消息也传来回来。 上面只有一句话:驭尸者,渭北孙家。 我:“......” 看着手机上简短的几个字,我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一句话,有两种解释。 要么是老者看出这驭尸手段,来自孙家,还是渭北孙家,说明他极为懂行,江湖上的各方势力的手段他都清楚。 他,是个身份绝不简单的玄医! 而更让人震惊的,恐怕就是这顶楼阴术手段,是渭北孙家人布置... 也就是说,在我昏迷的这一天内,渭北孙家已经有人来到陵江孙家。 恰巧陈少爷死在他们手上... 怕是这一遭,会撞破一些渭北孙家使用的阴术手段。 这么一来,过早的正面交锋,姜老头的身份肯定会暴露。 再牵扯到沙洲的崔师叔,恐怕人家为了防止消息泄露,会斩草除根! “卧槽!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眼下,这老者倒没有害人的心思,给我的感觉倒还有几分正派。希望能和他合作一次,覆灭孙家的阴谋,将线索斩断,不留痕迹。” 有着这番念想,我也加快脚步。 想着能早点镇尸,协助老者挖出幕后黑手。 可就在我猛然拔腿,朝着46楼迈进。 一路上,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那种律动,给我无限的紧张感,只要晚一秒,就不知道会出现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道绿油油的光芒照在地上。 抬头一看,一块没见过的“安全通道”指示牌高挂在墙面上。 只不过,同时挂在墙面不远处,还有另一块指示牌。 悬在墙上,照在我头顶,绿光遍布。 远远看去,又像嵌在墙面上的两只阴森犯绿的眼睛。 看着绿光,我头皮猛地乍起。 按照上楼墙面的出现数量,这面墙上本应该有防火门进入46楼。 可46楼去哪里了? ------------ 第183章 阴符召魂 46楼的消失,让我陷入一片茫然,心中的惊骇更是无限放大。 我虽然对建筑不熟,但至少有一点能确定,每个楼层都应该有安全通道。 可从44楼上行后,每一层都透着前所未有的诡异。 45楼被人涂改,特意标注成44楼,藏着镇压的僵尸。 而46楼更是没有安全门,没有标注,压根从楼梯间这里进不去。 在设计这座大楼时,孙家肯定是故意这样做。 至于目的,定是和他们修炼的阴术有关。 养尸,驭尸! 想到这,抬头看向墙面上亮起的两个指示牌。 写有“安全通道”,惨绿的颜色不断闪烁,幽暗中更是平添一丝诡异神色。 滴滴—— 就在我总觉得这墙面有些不对劲时,手机发出声响。 我连忙打开一看,正是汪强发了短信过来。 【小心,风水阵很凶!!!】 短短几个字,让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老者从楼下开始探查,一来是地毯式搜索,找到背后驭尸人所在,二来是顶楼设有风水阵,影响全局,必须有所防备。 此时,汪强传来的消息,肯定是那边看出些门道,情况也变的棘手,才会发来消息提醒。 顿时,我感觉周围的氛围凝滞了,四面八方的黑暗里涌来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即使尸衣在身,我也能感受到什么东西好像盯上我了,如芒在背的感觉挥之不去。 这时,头顶上方的那两块灯牌,突然闪烁不停。 像是恶兽的巨眼,苏醒后开始眨动。 紧接着,就看见墙上的符纸无风而动,发出飒飒响声。 而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笔画痕迹,在灯光的映衬下,隐隐看出有些黑气从墙内钻了出来。 不断朝着那些笔画痕迹灌注。 下一瞬,我竟然看见那些笔画像是水流似的,开始在流动。 我揉了揉眼睛,又狠狠眨了几下。 可抬眼看向那墙面,笔画在黑气的灌注下,涌动的更快速了。 宛如泼墨般的游龙,不断在墙面汇聚。 很快,竟然形成了一副鬼脸图案。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鬼脸变化极快,狰狞无比。 成型后第一眼,我就认出其来历。 鬼面阴符! 但这张鬼脸,比楼下那张镇住僵尸的符箓,看上去更精致。 一眼看去,恶鬼像十分显然,但是看一眼,就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就在这时,墙面内的黑气不再变动。 鬼脸的眼珠子,正是那两块不断闪烁的灯牌。 此时,惨绿的灯光在我头顶上方照射,我能感受到一股极为怪异的视线投射在我身上,始终注视着我。 我心里发毛,不会是这鬼面要活过来,所以才死死盯着我吧。 就在我惊疑不定间,在我前方不远处的墙面上,突然浮现一道黑影。 看样子是个成年人的影子,身高至少一米八以上,显得十分挺拔。 我左右一看,除了我之外,哪里还有其他人。 绝不是我的影子。 难道说是凭空出现的鬼影? 这时,那影子像是在抬头,直勾勾盯着我。 我耳边传来,熟悉的阴沉男声,他几乎像是质问一般,开口道:“看见我老婆没?许愿她在哪儿?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你身上有许愿的味道,是你,是你抢了我老婆!” 我心里惊骇万分! 这不是刚上楼时,出现在我耳边的那道鬼音? 这整面墙体化作的鬼面阴符,镇住的就是它? 瞬息间,那黑影竟然从墙面走了出来。 借着灯牌惨绿的光芒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面容极为英俊的男子。 只是,整张脸挂着狰狞的表情,透着挥之不去的死气。 一看,就不是活人。 而这张脸,我曾经见过数次。 正是孙少爷! “草!这是他阴魂受到风水阵法的影响,在酒店内索命?!” 我看见他的脸,心头冷到极致。 在墙上的鬼面阴符变化后,孙少爷的阴魂出现在我眼前。 显然,这就是召出他阴魂的关键所在。 同时,我立刻反应过来,陈小姐为何会见到孙少爷出现! 原因无他,正是陈小姐受到酒店内阴气的影响,阳气被侵袭,撞祟见鬼了! 不过,我现在来不及考虑其他,因为这阴魂已经向我扑了过来。 我得想办法破了阴魂的阻碍,逃离这个地方。 唰!唰! 楼道里,阴风骤然刮起。 寒冷刺骨的阴气铺面而来,我扎针的地方,开始产生剧痛。 迎面一来,这孙少爷就给我个下马威。 阴气强大到爆炸,尸衣在身竟然也无法完全抵御。 依旧是侵入身体,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我咬着牙,手中捏着的祛煞符飞射而出。 哗!哗! 凭空自燃的符箓在半空中化作一团火光,卷起一阵激流风团,和阴风对撞而去。 呼啸声在我耳边响起。 顿时,场中卷起一阵将人撕裂的力量,不断冲击在我身上。 符箓和阴风的对撞,显然起了效果。 但坏消息是,这冲击而来的余波,无差别攻击。 吹打在我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尸衣也受到克制,竟然像有人给了我几记重拳。 剧痛从身上传来。 我心一沉。 这种程度的阴风,破坏力简直恐怖。 之前在棺椁处,孙琦布下现金,曾经召来孙家少爷阴魂阻拦我入棺。 但其怨念程度和力量,绝没有现在这么强。 短短几天不见,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惊人变化。 区区阴魂,有如此恐怖的力量能和我硬悍? 难道是在顶楼的风水阵内养尸,连带这阴魂也变的强大无比? 想到这,我头皮开始乍起。 汪强发来的短信内容,从心底浮现。 风水阵很凶! 换而言之,养在风水阵中的东西,必然是凶物! 而这鬼面阴符,多半是孙家镇尸的手段,连飞僵都能镇住的东西,绝非凡物。 这些东西同时出现在酒店顶层,孙少爷阴魂实力暴涨,也是有迹可循。 而此刻,想通一切,我也强行镇定下来。 虽然不知对方杀人,布阵,到底为何,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有破了这拦路的阴魂我才能彻底安全。 我心里一凛,只剩一个想法。 杀! ------------ 第184章 养魃 杀! 心中狠劲儿一起,那些顾虑顷刻间抛去脑后。 我眼中只有不断飘动的孙少爷阴魂。 唰! 又是一道符箓轰射而出。 同时,我脚下速度未减也冲了过去。 刹那间,在阴风裹挟下,孙少爷的身形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但他也不断拉近和我的距离。 一出手,就是环绕阴煞之气的手掌,向我心口掏去。 定睛一看,那手掌凝聚到极致,和真人无异。 我也很惊讶,他的魂体,竟然能凝结到这种程度。 那他养在某处的尸体原身,又会炼化到何等恐怖的地步。 我身体骤然一侧,手掌擦着我的胸口划过。 但周围的阴气,依旧侵入了我的身体。 那种刺骨的寒意,让人招架不住,身体骤然僵在原地。 “我要杀了你,找到我老婆...老婆...” 孙少爷的声音有种空洞、幽远的感觉。 整个狭窄的楼道,都是他怨念十足的回音。 我汗毛都倒立起来了。 我清清白白好男儿,何曾碰过他老婆! 这种夺妻之恨发泄在我身上,找上我,这不是冤枉嘛? 我狞声喝到:“红鸾煞,马上风,死在女人肚皮上还不满足,做鬼还要找老婆。” “你也配?” 孙家独子,女人都没断过,生前女人无数,死后家里还找冥配。 安排了七个老婆陪他上路。 其中,还找上我亲娘的尸体。 这种人,无论生死,都是祸害,我恨不得让他魂飞魄散! 我手上动作丝毫不带缓和,直接反手刺向孙少爷心中。 哗! 接触在阴物的瞬间,我体内激起一股气流,从虎口泄出,尸衣篆文顷刻间大亮。 顿时,就看见孙少爷心口升腾起一缕黑气,在空中化为烟波,扩散开来。 孙少爷似乎感受到我爆发力量的恐怖,纵身急退,一下靠近墙边。 他低头看向胸口,尸衣的力量不断发酵,黑气还在朝外流逝。 “疼!好疼!好疼啊!” 孙少爷英俊的面容扭曲到极致,一张脸,宛如恶鬼状。 随着他不断地嚎叫出声,疯狂的鬼音化为音波,不断朝我耳朵里钻。 我脑子嗡嗡直响。 而眼前更是莫名开始出现重影,脑袋也昏昏沉沉。 “这鬼哭狼嚎影响心神!”我咬着牙,心念急转。 当即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 心口的衣服透出微亮的光芒,清凉感再次向我体内蔓延。 那股玄妙的气息,顷刻间冲散了鬼音带来的昏沉。 金鳞的神力,再次体现绝伦的力量! 我咬着牙,看向罪魁祸首那抹阴魂。 这祸害玩意不死,谁知道还会弄出多少害人的事! 我手中匕首疯狂向前掷去。 目标,正是躲在墙边尖叫的孙少爷阴魂! 嗤! 匕首破空的声音传来。 看轨迹,不偏不倚的向阴魂心口刺去。 我心也提了起来。 能不能消灭这恐怖的阴魂,在此一举! 唰! 眼瞅着,匕首寒光闪动,眨眼间已经飞射而去。 可就在距离寸许间,孙少爷突然停下动作,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而这时,他身后那面墙上的鬼脸,在瞬间完成了变化。 变成一副狰狞诡异的笑容,对着我,好似在嘲笑我一般。 我眉头也紧皱起来,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下一瞬,就看见墙上的鬼脸嘴里吐出一口黑烟,不断朝阴魂体内钻去。 匕首在射向孙少爷心口,眼见要插进去的瞬间,突然凝滞在空中。 紧接着,哐当一声脆响。 硬生生像是砸在硬物上,被阻拦掉落。 我一脸惊骇望向前方。 这鬼脸在保护阴魂? 冥冥之中,我有种鬼脸活过来的错觉! 即使不是错觉,也定是触发了鬼面阴符的保护机制! 刹那间,我心凉个透底。 这孙家的手段,越来越让人摸不透。 镇杀城隍,拘禁同道,大楼布阵,养尸炼魂... 每一个手段,都极为恐怖惊人,让人有种蚍蜉撼树的感觉。 也让我深刻认识到,流传几千年的阴术家族,实力有多么强大。 对得起他们阴脉之王的称号。 而就在鬼脸吞吐黑烟灌注在阴魂体内后,整个楼隐隐开始有震动的感觉。 只见那鬼脸原本狰狞,此刻也在变幻表情,凶煞之气褪去,取而代之,是有几分惊惶。 我一愣,这是实时更新神态,给我表演变脸呢? 要是人还好说,但这面墙上的笔画篆文开始变化,给人带来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心中惊骇,但手上的动作始终奔着斩杀阴魂而去。 又是一张符纸射向孙少爷阴魂所在。 哗! 他身上的阴气再次消散不少。 但这次,他没有发出鬼音攻势,而是朝我看了一眼,闪动着极为怨毒的目光。 下一瞬,后退至墙面,消失在我眼前。 我心里无比忐忑,这是又要使出什么手段? 可等了几秒,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楼道里那股如芒在背的压迫感消失,我明显感受到一阵轻松。 这时,一个想法从我心底浮现。 阴魂逃跑了? 又过了三秒,楼道内除了刚才出现的微微震感,阴煞之气消散干净。 不仅没有压迫感,连阴气入体的剧痛也消失不见。 显然,印证了我的猜测。 孙少爷的阴魂逃跑了! 我立刻注视到墙面上。 在这鬼脸变化后阴魂出现,此刻,鬼脸神情再变,阴魂又突然消失。 墙面上的鬼脸,就像一个感应器。 只是,我还没找到触发的关键!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又传来滴滴声音。 汪强来消息了! 我心头一凛。 莫不是我这边有动静,也影响他们了? 我连忙掏出手机一看,心一下沉到谷底。 这次消息,比之前两条更为详细。 只说了两件事。 第一,老者找到指向阵眼的关键方位,正在努力控制。 第二,楼里僵尸已经开始行动,数量还不少,让我去钓尸的时候要防着点,楼上必然有凶尸守护。 第三,是最关键也是让我几乎有些吓破胆的一点。 老者看出了风水阵的目的。 概括两字,就是孙家凑齐了极为苛刻的风水力量,在大楼内养“魃”。 ------------ 第185章 诡墙 得到孙家在楼内养‘魃’的消息。 我脸色大变,心头更是突突直跳,比刚才遇见孙少爷阴魂还来的震惊。 要知道,我经历的一切奇闻诡事,都要从我捞上我娘的尸体说起。 一具跳河十八年,尸身不腐的女尸,怨气冲天上岸,就是将要化‘魃’。 我爹镇不住如此恐怖的邪尸,又或者说,他也不忍心让我娘魂飞魄散。 才会找来姜老头协助,和发生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这段时间,我心中也颇有疑惑,对我爹娘的死始终不能彻底释怀。 有意识的,也在探明其中真相。 我当然也仔细打听过所谓化‘魃’,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老头也并没有刻意隐瞒,倒是告诉我了一些缘由。 说到底,就是一些尸体原本命格玄奇,带有天命,却因各种意外惨遭横死,其怨气冲天,难以投胎,尸身又意外葬入风水龙穴养出阴煞之气。 如此,便能在很短时间内,成为力量极为恐怖的僵尸。 而魃,则是和将臣同为通天彻地的僵王。 在传说中,曾有黄帝之女在征战中失去神力留在人间,化为旱魃,赤地千里的传说。 足以见得,这成魃的僵尸,有多么恐怖。 我娘上岸后,闹出的一系列诡事,也印证了这一点。 而据姜老头所言,之所以我娘消失,多半也是因为我爹的死,成为某种献祭,将她镇在水中。 毕竟,河祭一次救了我娘性命,加上养育我十八年,我爹有恩于她,又是十足的善人,阴德在身。 所以才能在我娘化魃的关键时刻,用生命洗涮了我娘身上的怨气,平息了一切事端。 可现在,孙家盖起陵江市最豪华的酒店,竟然在秘密炼化尸魃。 真要事成,还不知道会横死多少人! 可费了这么大劲,孙家想要炼成化魃的尸体是谁? 孙少爷? 只有他,死的意外,死的离奇,加上又是孙家本家后裔,废物利用,为家族献身,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转念一想,我的心几乎沉到谷底。 因为沙洲上的龙王庙内,圈养着我师叔和其他江湖奇人异事,孙家要练就至高无上的驭尸秘术,斩三尸必须拿他们开刀。 更是要养出僵王将臣! 如今,小小陵江,将臣,尸魃齐出... 孙家图谋,是要把整个陵江搅得天翻地覆啊! 想到这,我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凝出豆大,不断朝下滚落。 以我们的实力,要复仇,确实是比登天还难。 我的心突突直跳,忍不住抬眼看向那面诡异的墙体。 鬼脸还在缓慢变化,顿时我就更慌了。 “不行,我们上楼的消息肯定第一时间传回孙家,这里要真有人操控,对方肯定早就知道消息。” “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在人家地盘上,时间越久危险越大!” 想到这,我双眼迸射出杀气。 面对诡异的墙面,我不再心生犹豫,直接将一道效力极强的符箓射向墙面。 这符箓也是祛煞所用,但比寻常对付阴魂的祛煞符要强上许多。 此刻,镇住墙面上流动的阴煞之气很有必要。 紧接着,我就朝着楼上狂奔而去。 踏踏,踏踏! 我不断快速跨步向着47楼进发。 楼梯间的感应灯闪烁,忽明忽暗,更是平添诡异。 就这么几层楼,我遇到的危险已经惊人,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惊喜等着我。 我边走,边警觉四周。 可就在这时,不断沿着楼面向上延伸的墙面上,那些符纸开始飘落。 一张接着一张,很快铺满我前进的楼梯。 我心里咯噔一下,向头顶望去。 赫然发现不仅是侧面墙壁有符纸,要达到47楼的那层,符纸更是多的惊人。 难怪我一踏上拐弯的楼梯,符纸像落下的墙灰似的,不断扑簌簌往下掉。 “草!这么多符纸,这是做什么用的?不会又是镇尸吧?” 我内心又惊又恐,但却更多的是麻木了。 这么多危险的历练下,我多少也摸清楚孙家的手段。 驭尸! 僵尸就是他们最大的底牌。 而只要出现在他们所在地的符箓,多半就是镇尸所用。 一见到符箓,我心中已经有了最自然的反应。 47楼有凶尸,并且凶尸数量不少,实力还无比强大。 不然,何必需要数量能把楼梯铺满的符纸镇压! 可就在符纸快速掉落之时,我踏上47楼防火门所在。 而这时,像是接收到我上楼的讯号,感应灯也在此时完全熄灭。 黑暗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但此刻,我却没有第一次遇见时的惊惶。 当地猛地驻足在原地,警惕的感应黑暗中的动静。 哗!哗! 突然,一阵风声响起。 楼道间平地卷起一阵阴风,我扎针的鬼宫处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痛。 阴气侵身! 到了难以阻挡的地步! “卧槽!怎么比孙少爷阴魂出现还恐怖!” 我心念急转,意识到这阴风绝不寻常。 哪怕刚才和孙少爷阴魂缠斗,也没有这种程度的剧痛。 可此刻,我似乎处在一股难以想象的阴煞之气中,完全被包围。 这股力量带来的侵害,尸衣都难以防备。 就在我强忍剧痛时,我的手腕突然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握住。 电光火石间,我按开手电,强光照射而出。 我低头一看,发现一只手从墙上伸了出来。 扭头一看,一张惨白的脸从墙面凸起,像一尊浮雕,正怨念十足看着我。 下一瞬,一股力量从手腕处陡然升起,我被拉扯至墙边。 紧接着,耳边传来阴恻恻的欢呼笑声,更多的手从墙上伸了出来,环在我身上。 不断拉扯,抱紧我,将我死死钉在墙面上。 我就像一只被八爪鱼缠绕的猎物,逃无可逃,硬生生贴在墙上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什么力量,我竟然无法挣脱!” 我心中大骇,一时间脑袋都快僵住了,无法思考。 这诡异的阴术,我根本不知晓其来历。 这么突然出现,我又难以招架。 而就在这时,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只手从墙面伸了过来。 那快如闪电的速度,直挺挺向我心脏扑去! “不要啊!” ------------ 第186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惊恐的大叫出声,几乎要穿透整个楼层。 似乎听到我救命呼喊,情况危急到极点,尸衣上的篆文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光芒。 下一瞬,篆文的光芒与那只手碰撞。 顷刻间,光芒便吞没了那只手。 原本强悍无比,要刺向我心脏的那只手,化为一阵黑气,向四周逸散而去。 不仅如此,随着尸衣力量的爆发,禁锢在我身上的无数双手,像是触电一般全都缩了回去。 尸衣爆发出的力量,镇杀了这些突然出现的鬼手。 我失去禁锢的瞬间,挣扎后的脱力感觉瞬间袭来。 半蹲在地上,脸上汗珠不断砸落在地,我也不停大口喘着粗气。 等侧过身子,我才发现诡墙上的那些浮雕般的人脸和鬼手并没有消失。 依旧向墙外不断伸出,想要捞点什么东西似的。 我拍了拍胸脯,感到一阵后怕,“卧槽!差点着了道,这墙里怎么会有鬼手抓人?” 我看着那些蠕动的人脸和乱晃的手臂,有种惊恐至极的感觉。 这画面太瘆人,有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突然,我看见那些人脸五官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要消失一般。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闪过回忆画面。 瞬间,我想起在沙洲龙王庙逃命。 汪强和袁叔对付纸扎,而我在龙王庙的墙上,曾看见过人脸移动。 莫非这是施展的同一种阴术。 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外人入侵? 想到这,我心突然定了定。 孙家的手段,我已经见识过。 只不过,我此刻单枪匹马闯入龙潭虎穴,危险比之前大多了。 一时间,没有察觉这阴术的阻挠,差点掉入陷阱。 但好在经过点睛和封魂的尸衣,同样不弱于这些诡奇的阴术。 似乎在力量的压制下,取得了镇杀之势。 一力破十会! 这种绝对力量带来的强大力量,给人带来的是绝对的安心。 我深呼吸一口气,虽然这篆文爆发的力量,我暂时没办法主动调动,但在关键时刻,总能感应到我陷入危险。 此时,我心中隐隐有种想法。 它既然能感应,那能否感应到我主动的驱使? 若是能随时调动,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那将是巨大的收益。 我心念将起瞬间,一股气流开始在我身上游荡。 我明显能感受到,这是一股磅礴的力量。 随着这股力量出现,我又不断的唤起它汇聚成一团。 下一瞬,就看到篆文开始散发氤氲的光芒。 随着心念的意志唤起力量,篆文更是骤然大亮。 我心中狂喜。 成了! 捕捉到那种玄妙的感觉,我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在掌控尸衣! 换句话说,与我身体融为一体的尸衣,此刻,在我体内和我意念合一! 轰! 我拧身一动,对着墙面爆发出一记刚猛迅速的轰拳。 哗!哗!—— 就听见耳边传来破风之声,然后,有什么东西像是碎裂。 那墙面上阴气滚动的人脸和向墙外伸出的手,突然僵在原地。 墙面上,出现一道血色波纹,仿佛嵌在墙体开始荡漾扩散。 那些僵在墙上的人脸,忽的开始龟裂,像是被分尸一般,四分五裂开来。 紧接着,黑气不断涌出,顷刻间消失在空气里,再也捕捉不到丝毫。 而此刻,我鬼宫处的痛感也猛然消失,仿佛不曾存在。 我心里大喜! “掌控尸衣的力量后,竟有如此威力,完全破开了47楼的阴气诡墙!”我心说道。 那诡墙带来的阴气前所未有强烈,恐怕就是聚集阴煞之气炼僵的一环。 尸衣在身,一拳破开阴气,这力量强大到极致。 能进一步掌控尸衣,对我们来说绝对是大好消息! 很快,我抬头看向最后一层楼的距离,心中有了些许底气。 当即迈开腿,向着最后的距离终点迈进! 而当我踏上48楼时,很意外,周围的墙面很干净。 没有符纸,也没有鬼面画痕。 连那作妖的感应灯都如常亮着。 48楼的画风,和下面诡异的楼道,完全不同,反而让我有种意外的震惊。 “这么干净敞亮,不对劲吧?”我心里隐隐有些发毛。 难道有了下面三楼的阻拦,孙家人认为足以应付擅自闯入者? 我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僵尸,阴魂,诡墙... 任何一楼,都是极强的阴术才能设下的天罗地网。 被我一一所破,有实力在,也有运气在。 毕竟,禁锢拥有点睛和封魂的尸衣,就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更别说,我还在关键时刻领悟了如何掌控尸衣篆文的力量,更是幸运绝顶。 只是,经历过无数生死难关,我对孙家人已经天然的感到恐惧。 这些人实力强大,心思也深沉,绝不是那种会疏忽大意的愣头青。 要我说,事有反常必有妖。 越是这般平静祥和,反而越有诈。 我站在登楼的拐角处,打量四周,决定先给汪强那边通个气儿。 很快,我把自己已经快要到48楼的消息发了过去。 同时,也将三层楼险象迭生的状况,简单说了一遍。 尤其是此时此刻,要登顶的48楼,情况有些不同寻常,我准备和他们商量一下再动身。 短信发过去没多久,汪强就传来消息。 同样,也是好消息。 老者似乎要找到幕后之人藏身之处了,正在最后确认。 同时,他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可以先汇合再作打算,他们正在另一边安全通道。 得到消息,我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一切顺利,也许是我多虑了。 此时的48楼,恐怕真没有什么防御力量,没人料到有人闯进来。 反而是最薄弱的一环。 也算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孙家百密一疏,反而给了我们机会破坏此地。” 我也开始盘算着复仇孙家的计划。 沙洲养尸地毁了,酒店养尸地再毁,就算是孙家也会元气大伤。 没有僵尸,驭尸人实力大打折扣,也是变相的削弱实力。 而这更是釜底抽薪,能破坏一个家族的传承。 想到这,我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就在我思绪翻飞间,突然听见吱呀一声,像是门打开了。 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也在震动。 我迅速逃开一看,小小的显示屏上,只有短信缩略显示的两个字。 快逃! ------------ 第187章 回头路 快逃! 手机屏幕显出短信的前两个字,就是让人惊骇欲绝的消息。 我一怔,连忙点开短信,查看完整的内容。 【快逃!你那处安全通道,是风水阵阵眼方位,若有异动,布阵之人必将前往此地,绝不能留!】 万万没想到,前一分钟我还在高兴,老者将要找道幕后黑手。 此刻,传来的消息简直晴天霹雳。 那布阵之人很可能朝这边赶来。 “不行,得走!”我心念急转,站在墙边拔腿就准备朝下走。 可就在这时,楼梯上方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一声轻叹传来。 顿时,我整个人头皮乍起,背后的冷汗顷刻间浸湿了衣衫。 有人来人! 我刚进侧着头,透过楼梯拐角,探出目光朝上望去。 可48楼一如既往的平静。 感应灯亮着,没有诡异的闪烁。 墙壁洁白无瑕,没有符箓和鬼面画。 我身上鬼宫处也没有异样,说明周围没有阴气入体。 如此看来,48楼这处地界,完全是一种真空地带,没有任何阴术布置。 可刚刚哪里来的声音? 门开响动的声音,走动的脚步声,还有若隐若现的叹息。 一次两次,或许是我错觉。 但连续的声音,明显是有人推门而入,走入楼道,再发出叹息。 我心中警觉万分,再次探出更多视线,打量楼上情况。 这次,上方倒是一览无余。 可没有人影。 但奇怪的是,进入48楼的防火门门缝,开启了拇指宽。 我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刚才门确实开了,所以有响声。 但其余的,多半是一些怪声发出,我幻听了。 确定情况后,我这就扭身准备朝下走。 可就在这时,那声叹息更响了! 就像在我头顶发出来的! 猛的,我抬头看去。 就见一双黑色的布鞋,伸出半截,露在拐角处。 布鞋崭新,上面还用金线纹这一个个寿字。 这玩意,我见过不少,这不是下葬穿的寿鞋吗?! 刹那间,我的心快提到嗓子眼,突突直跳,血液疯狂加速。 怎么会有寿鞋出现? 可是半个人影也没见着啊! 就在我惊恐万分时,寿鞋上方继续传来一阵叹息。 那幽远绵长的声音,像是终于达到目的后的轻松。 定睛一看,一张轻飘飘的相片立在楼梯扶手上。 上面,是一张苍老至极的脸,挂着淡淡笑意,正注视着下方的我。 一眼看去,照片十四寸大小,标准的遗照尺寸。 卡在寿鞋上面是一张遗照,难道说是照片中的阴魂,在发出鬼音对着我笑? 我暗骂一声,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慌乱。 我敢肯定,突然出现的寿鞋和遗照绝不简单,但这情况太过诡异,完全捉摸不透是什么手段。 我和那遗照对视一眼,只觉有种阴恻恻的目光投射而来。 那种诡异的实质感落在我身上挥之不去,更是让我感到惊骇欲绝。 此刻,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先跑了再说! 我不管那离奇出现的寿鞋和遗照,转身就跑。 下楼!下楼! 先去44层再说! 我边跑边掏出手机,给汪强发短信,要他们也先撤,下楼汇合! 可手机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短信一直显示发送失败。 我看见屏幕上失联是信号,立刻意识到怕是受到影响,通讯彻底阻断了! 噔!噔! 我用上生平最快的速度,几乎是好几个台阶一起跨过,疯狂向下跑去。 但这么快的速度,拐了好几层,却依旧没有看见那面鬼画符一般的GV墙。 ”不对!刚从48楼上来,诡墙那么显眼,又是不布置的阴术一部分,怎么会这么快消失?“ 我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慌乱。 始终见不到熟悉的对照标志,让我的心沉入谷底。 要说上楼三层一直诡异非常,但每一层楼,我都惊险破开阴术阻拦,拾级而上。 可下楼出现的情况简直是前所未见,我这么努力的奔跑,却从没有出现经过的地方。 “这是鬼打墙了?只能上不能下?” 感觉又过了几秒,我脚步没停,按距离早该下到44层楼。 可眼前的墙面始终洁白无瑕,仿佛一直在48楼打转,不带停的。 我立刻意识到,也许是遇见鬼打墙了? 而我尸衣在身,一般阴气引起的鬼打墙困不住我。 还是说,这种程度的鬼打墙,是特意布置的阴术所致。 忽的,我猛的驻足在原地。 站在两层楼之间的拐角平台,我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48楼看似平静,实则早就暗流汹涌。 那里是孙家最后的秘地,藏着不可见人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布置防御力量。 只是,我眼界不高,一时间没有察觉出异样。 而孙家布置下,就是为了把突破三层楼的入侵者困死在原地,无法逃脱。 等时机成熟,就像捕捉落入陷阱的野兽,一抓一个准。 而我,就是此刻的困兽,对方恐怕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欣赏我的挣扎,再将我一网打尽。 果不其然,在我停下后的瞬间,头顶又传来脚步声。 那声叹息随之而来,像是在嘲讽我不自量力的逃离。 抬头定睛一看,那寿鞋和遗照也在上方停留。 那老人带着笑意的目光,冷冷看向我。 紧接着,寿鞋移动,一步一步拾级而下,朝我走来。 我喉结滚动,吞咽着口水,紧张无比。 等完全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看清,那张遗照似乎受到某种力量操控,在半空中漂浮。 跟着寿鞋不断向我靠近。 这是比阴魂还诡异的东西,没有任何实体。 单凭两个死人的物件,就凑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可那种压迫感,让我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纵有尸衣在身,也让人难以承受。 这时,快要下楼的瞬间,那寿鞋和遗照对着我转身。 以一种倒着走的姿势开始下楼。 我瞳孔微缩,有点纳闷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发什么何事。 但下一瞬,我脑子剧痛无比,身体也变得僵硬,根本动弹不得,有种魂魄都要散了的错觉。 这时,脖子后凉嗖嗖的,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龙气功德身,多么完美的肉体,这回头路走了,也该投胎了,这身体就交给我享用吧!” ------------ 第188章 老鬼上身 回头路! 恍然间,听到这句话我心中滚起惊涛骇浪。 若是如此,我便有些眉目眼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所谓回头路,是一种风水大阵,别看名字听起来平平无奇,但其所设条件苛刻。 必须有日月临照江河,聚风望水凝一地,才能成阵。 换句话说,就是此地要日月光华尽收,同时周围水气凝聚,便能形成此地风水格局。 一旦风水阵成,精华尽收其中,有万般好处。 而回头路,便是利用这股磅礴之气,设下的幻象之路。 这世上,只有一条路不能回头,便是黄泉路,可那在阴间。 而阳间设下回头路,同样有取不可离开之意,几乎无人可破,入局者必然困死其中。 所以才敢起名回头路,因为巴不得你回头,回头必死无疑! 想到这,我终于明白,为何孙家不遗余力要将旁支推举,成为陵江首富。 只有如此滔天权势,才能占领此地,作为沿江大道地标之地建立风水大阵,此事一成必然好处无穷。 而此刻,我走在回头路上,犯了最大的忌讳。 我回头了,朝楼下跑。 反而触发了风水大阵启动,陷入幻象,根本无法逃离。 就在我反应过来的瞬间,那寿鞋已经倒退着,鞋跟挨着我的鞋尖。 而那张遗照也没有回头,一张纸,就朝我的脸上盖了过来。 我心里一紧。 刚才那话我听得分明,这遗照上恐怕附着阴魂,现在是想霸占了我的身体! 我心念急转,体内一股澎湃的气流向四肢百骸蔓延。 瞬间,尸衣的篆文大亮。 我身体一下夺回了控制权。 砰! 我右拳一抬,毫不留情的砸在遗照上。 在拳头和纸片接触的瞬间,僵硬感从我手上传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触感,根本不是轻飘飘的。 反而像砸在活人的后脑勺,砰砰僵硬,触感极为真实。 但也就瞬息时间,我后撤一步,拉开距离。 而那寿鞋再次向我移动过来,依旧是背对着我的姿态。 “难道这回头路,就是不能正着走?” 我内心忍不住开始一些破阵之法。 很快,我也扭身,和寿鞋呈现同样面向。 唰! 刹那间,我眼前一花。 赫然发现,下面的楼层出现了诡墙。 我心里一喜,看来是赌对了。 要走这回头路,首先,就不能像寻常一样,正着走,不然眼前全是幻象。 但我同时有些纳闷,破除幻象也太简单了吧? 就这么容易? 可下一瞬,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眼前的幻象破灭,但背对着楼下,我浑身像灌注满了铅,重的根本移动不了。 我啊得一声大叫,奋力提气,也才抬腿小走一步。 可那寿鞋和遗照,轻飘飘的,根本没有阻碍,速度奇快又靠近了我。 “草!不是吧!这鬼东西没重量,所以溜达这么快,又贴上来了?!” 我心里恨不得捅死这布置阵法的人。 难道出现这么诡异的东西,这是算准了有人意外破开回头路,但也架不住速度没有寿鞋快! 依旧会被追上,困死在楼梯间! 似乎听到我的心声,那遗照内幽幽的苍老声音再次传来。 “叹众生莫要回头,既已在阳间走上此路,又有何留念,成为我的身体,将永享富贵荣华!” “妈了个巴子,老鬼你闭嘴吧,老子就算逃不掉,也会拉上你陪命!” 我可以确定,这遗照内有鬼祟附身其中。 这手段,很像纸扎封魂。 只是这载体太过离奇,并非寻常纸人,所以我第一时间没察觉。 但他很有条理的在步步紧逼,想要霸占我的身体,一般没有意识只有怨念的鬼祟可不会如此。 而随着阴魂靠近,也能明显感觉身体在变得僵硬,失去控制权。 很显然,一旦这张遗照完全盖在我脸上,恐怕就是我魂飞魄散的时刻! 念及此,我更不能坐以待毙。 我咬着牙,强行召出那股气流,准备让尸衣爆发力量。 但脑海里传来山崩海啸般的震动,让我顷刻间头晕眼花。 同时,太阳穴突突直跳,有种脑袋快要炸裂的错觉。 我立刻反应过来,怕是尸衣在身太久,已经抵挡不住本身的煞气侵袭。 而这,也是阴术反噬的一部分。 这些力量,本源乃是阴煞之气,虽有强大妙用,但过犹不及,必然伤及肉身和魂体。 此时此刻,我就是尸衣上身太久有了副作用,开始影响三魂七魄了! “荷荷!空有一身宝藏,却连阴煞之气都无法随心调用,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疯狂的可惜声传来。 我心中极为愤怒,对着我的身体评头论足,真以为这是自己的肉体? 这老鬼,算什么吊毛! 我咬破舌尖,一口阳气十足的精血,精准吐到遗照背面。 哗! 染血的遗照冒出阵阵黑烟,有几分阴森。 而千钧一发时刻,寿鞋挨着我的鞋尖一动不动。 就这么阻止了一瞬,我抢先一动,强忍着尸衣反噬,再次凝出一拳。 狠狠砸向眼前的遗照。 咔嚓! 一阵近似骨裂的声音脆声响起。 就见遗照上面出现几道四分五裂的裂纹。 唰的一声! 遗照翻了个面,面对面开始对着我。 只见那张挂着微笑的老人脸上,开始流出血迹。 红彤彤的痕迹,看着无比瘆人。 老人还在笑,但血煞之气涌动,爆发出的杀气惊人到了极点! 我的反击奏效了,但同时,也完全惹怒了照片上的阴魂! “去死吧!” 照片传来一声惊人的鬼吼,冲着我爆发极为强烈的音波冲击。 我眼前一花,有种冒金星的感觉。 下一瞬,我就瞧见那张老脸凑了过来。 遗照紧紧贴在我的脸上。 还是没有躲过! ”完了!“我心里发出绝望的呼喊。 下一瞬,一道剧痛开始挤战我的脑子。 无数光影开始飞闪而过。 就像死前的走马灯,从我小时候一直到十八岁。 而速度慢下来,看见的便是我爹娘死后,经历的无数诡事。 直到看见一物,我从剧痛中找回一点神识。 想到一件救命之物。 电光火石间,我掏向随身的布袋里。 指尖触碰刹那,一股澎湃的力量涌入身体。 ------------ 第189章 匠师魂术 指尖传来的力量在急速乱蹿。 疯狂的向我身体内涌动,很快蔓延向四肢百骸。 魂魄离体的拉扯感和游离感瞬间止住。 唯一剩下的,就是那张遗照盖在我脸上,有种重拳击打的眩晕和疼痛感。 我清楚知道,这其实是封魂在遗照里的老鬼,在挤占我的灵识。 一旦三魂七魄尽散,他就能完全占据我的肉体。 而此刻,我手中的救命之物,不断涌出力量。 顷刻间,就呈压倒之势,让我有力气重新掌控身体。 强忍剧痛,我迎着自己正脸,狠狠一砸。 我大胆推断,这恐怕是封魂秘术的一种。 阴魂必然附身在遗照上,砸向这里,就是制住对方命门。 砰! 一声碰撞声响。 我脸传来剧痛。 与此同时。 撕裂的声音传来,那张遗照四分五裂,缓缓飘落在地上。 少了遗照的遮蔽,我眼前视线变得开阔。 地面上,那散落的遗照,莫名开始燃烧。 化为一团幽绿的鬼火,很快消失殆尽。 我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展。 这时,看向手中的惊堂木,总算微微松了口气。 “多亏惊堂木...阴司赐予的力量还在,但这玩意为何总是在我魂魄要离体的时候,才爆发出力量?就不能随时镇邪吗?” 看着神华内敛的惊堂木,我内心很疑惑。 当初,是我在生死关头祈祷,得到意外指引才破局逃生。 那一次,惊堂木的力量惊人,连被镇压的城隍都能解救。 可之后,我能明显感觉到,惊堂木上面的力量消失,似乎陷入沉睡。 那种感应很玄妙,但我可以确定,力量依旧存在,但无法轻易调动。 疑惑中,我心底也有了猜测。 这玩意来自阴司,莫不是对于魂体有着保护作用? 当我被鬼祟上身,要魂飞魄散时,它便自发开始保护我,一下被惊动。 才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有了这层猜测,我心里多少有些底气,未来遇到同样的危险情况,也能从容应对。 就在我思绪翻飞间。 视线内,贴着我鞋尖的那双寿鞋,竟然动了,以一种跑步姿势,交替前进,正快速离开。 我瞳孔微缩,下一瞬,眼神冷了下去,爆发出极致的杀意。 手中的惊堂木一掷,狠狠的砸在寿鞋上。 顿时,那飞快跑动的寿鞋停下,像受伤一般,动弹不得。 我大步一迈,跟了上去。 掏出手中匕首,毫不留情挥刺下去。 哗啦! 布料龟裂,被我划了个稀巴烂。 两缕黑烟从中冒出,上面的阴煞气息顷刻间消散。 我双眼微眯,看来施展在上面的阴术,彻底被破了。 而这时,就看见寿鞋内衬,好像写了什么东西。 我小心翼翼用匕首拨弄开。 定睛一看,竟然是生辰八字。 “孙白文,庚子年,丁卯月,壬戌日,申酉时。” 我推算了一下,这人的年龄要到现在,恐怕已经一百多岁。 那照片上的人,姓孙,至少是孙少爷祖辈的人。 想到这,我背后冷汗又冒了出来。 所谓上阵父子兵,这孙家好人不做,反而不投胎做怨魂也是祖传的? 下面孙少爷在那诡墙里,显出阴魂魂体、 这48楼,又出个孙白文封魂在遗照内,怎么看都像是有意为之。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响起。 我连忙掏了出来,发现信号恢复,是汪强传来了消息。 他问我安全没,他们已经来到48楼,那操控阵法的人暂时没找到,准备去总统套房看看情况。 问我要是已经离开,就先保命,确保自己安全,不用管他们那里。 我一看,心中就紧张起来。 他们搜寻了几层楼,倒是顺利。 可我知道,孙家的埋伏绝不简单。 此时我要离去,反而削弱了我们的力量,到时他们被困在这里,那绝对有性命危险。 想了想,我立刻上楼,朝48楼奔去。 此时,最后一层楼梯间的幻境,似乎随着阴魂消散,失去了控制。 我朝楼下望去,可以确认是之前来时景象。 而48楼安全通道的防火门,也出现在我眼前。 我用匕首插进门缝,毫无阻碍的打开。 等进去后,才发现一股冷气直朝我身上钻。 倒不是阴气,而是整个楼里的冷气惊人,几乎有种进入太平间的错觉。 “草!开这么低的冷气,是要冻死人吗?!” 我身上鸡皮疙瘩直起,有些无法适应这冷气的温度。 这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总统套房在顶楼,只有两间,以对称格局所建。 据说发生邪事后,陈少爷的尸体又回到他订婚的总统套房内。 而那里,同样是孙少爷死在女人肚皮上的销魂窟。 就在我向四周环顾,找到套房所在时,前方传来脚步声。 “千水!” 一声惊喜的喊声传来。 我抬头一看,汪强正在走廊尽头,而乔寅山正和我招手,也是一脸兴奋。 我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和他们汇合。 等靠近后,反而是老者看向我,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 他凝声道:“我让他们发消息给你快逃,那边是阵眼所在,布阵之人肯定会在附近活动,你没遇见?” 沉吟一瞬,我才开口说:“我没遇见人,倒是遇见了一只老鬼。” 三人同时面露惊疑,问我发生了什么。 很快,我就将遇见遗照和寿鞋的事,向三人说了一遍。 当然,最关键的是透露给老者。 他懂风水阵法,还能认出渭北孙家的手段,必然是懂行的高人。 共享信息,他若能察觉到端倪,对我们来说,也是多一分安全保障。 果不其然,老者听闻我讲述的一切后,眉头拧成了川字。 缓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怀疑是传说中的‘匠师魂术’。” 我听后,疑惑道:“难道不是纸扎术?看那手段,和驱使纸人很像,只是更离奇。” 老者摇了摇头,说:“纸扎术确实有封魂的手段,但这只是匠事魂术的一种形式罢了,真正的魂术,包罗万象,有封魂、移魂、驱魂、招魂等等,不是单单的纸扎术能比拟的。” “要说术法,可以说纸扎只是魂术手段的传承和精进,但你说的那些,明显是更高明的手法,绝不是纸扎术。” ------------ 第190章 天命神针 我听得连连点头,立刻明白老者的意思。 看来封魂我没猜错,只是这手段,更高深,乃是纸扎术的术法源头。 同时,我也确定一件事,老者身份绝不简单。 看能出高明阴术手段,还有渭北孙家身份,肯定是真正的阴术高手。 “听前辈这么一说,我也有些眉目了,只是眼下这楼里事出诡异,我们接下来怎么行动?直接去房间带回陈少爷的尸体?” 我看向老者,面色凝重。 这倒没有其他意思,我们两方到此地的明面目的,都是为了陈家悬赏而来。 只要带回陈少爷的尸体,五百万赏金悉数到手。 至于探查孙家复仇,那是我们不能说的秘密。 可眼下,老者显然也不是普通人,那我们对付孙家的事,便不能轻易暴露。 不然,是敌是友,会引起什么后果,谁也说不准。 闻言,老者也是跟我一样,眉头紧锁。 他声音陡然冷酷许多,说:“原本,我还以为是普通的驭尸人在背后捣鬼。” “但亲临此地,稍作打探,发现此地绝不简单!” 我装作惊讶道:“怎么不简单?是因为有僵尸出现?这确实少见!” 我抛出话题,开始试探老者对孙家的看法。 说完,他看向我,一脸正色,道:“你是黄河捞尸人,有些家学渊源能接触术法,知晓僵尸很正常。但其中真正盘根错节的势力,恐怕有所不知。” “哦?”我知道,重头戏开始了! “这家主人姓孙,我以为就是普通富庶人家。可没想到,酒店内的摆设,处处透露着极为高明的阴术手段。” “我仔细探查一番,发现这是一处养‘魃’之地,也就是想炼化最厉害的僵尸。” “而这样的手段,全天下的孙家,只有渭北孙家能做到。这个家族很强,阴术高手众多,你明白吗?” 我连忙假装惊恐点头,又说:“听您的意思,孙家很强大?那这家族是想做什么?如果和我们悬赏无关,那就不必理会。” “只要带走陈公子尸体,就算事成,咱们能交差,绝不招惹这么强大的家族。” 我话音刚落,却见老者坚定地摇了摇头,神情冷酷说道: “怎么能不管!照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这养尸的风水阵必破!” 我一听,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老者身份,但他似乎走的是正道,对于阴术害死无辜之人,秉承着强烈的正义感。 我再次试探说道:“前辈,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我们就四个人,一来道行浅,怕是破不了这风水阵,二来,我是陵江人,吃偏门饭,惹恼了地头蛇到时候怕是连命都没了。” “这事,还希望你重新考虑考虑,我们只带走陈少爷就好。” 说完,我的目光看向老者。 老者脸色若有所思,看来是听进去我的担忧。 末了,他眯着眼睛继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事我会担着,以我的手段破开风水真,他们不会为难你这位籍籍无名的普通人,只会冲我报复。这一点,你放心。” 我一听,已经忍不住额头开始冒汗了。 听他这么一说,还以为孙家是讲道义的江湖人士,冤有头债有主,绝不祸及无辜。 可实则,孙家为了达成目的,已经无恶不作。 连他们自己信任的朋友都能背叛,镇杀城隍,抓走我的师叔修炼阴术,哪一件不是罪恶滔天,谈何道义和良善。 我冷笑一声,说:“前辈,你这话说的就可笑了。我年龄小,不代表不懂事。” “人家敢杀人炼尸,还在如此繁华之地设下风水阵养尸,一看就是草菅人命之辈。” “您说的不滥杀无辜,恐怕只存在梦里。” 但老者神色依旧坚定,说:“我说的这件事,不是靠着他们的良心不追杀你,而是我有手段,只将因果牵扯在我和孙家之间。若是他们敢报复旁人,那必遭天谴。” “这一点,修习阴术之人,不敢破例违抗,这才是我保护你的真正手段。” 我一怔,迟疑说道:“您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来头敢和我保证这些?一面之缘,我不敢赌命。” 老者看了我一眼,说:“鬼医霍无涯,携天命神针走四方,定命,定魂,定天!” “我破了孙家的风水阵,会将因果定在自己身上,其他你不用担心,没人敢动你。” 老者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我能明显听出骄傲之意。 尤其听见鬼医几个字,让我有几分心惊。 我再也忍不住,立刻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给姜老头。 鬼医找到了,姜老头的鬼症有救了! 同时,我也提起霍无涯几个字,询问姜老头听没听说过。 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认识...他还活着...太好了,等我!” 几个字,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慨和激动意味。 我立刻明白,这恐怕是姜老头的故友。 想了想,我说道:“既然霍前辈这样说了,我想恐怕我一人之力,也走不出这栋大楼。” “希望我们齐心合力,能破了风水阵,带走尸体,成功拿到悬赏。” 说完,霍无涯朝我微微点头,神情很是满意。 倒是一旁的汪强和乔寅山,很紧张的看着我。 直到听我作出决定,才松了口气。 我这样做,自然是相信了老者,那他们就不用担心他背后捅刀。 就这样,目标一致,我们决定先从陈少爷的房间找起。 “A0001,门在这!” 很快,我们沿着走廊寻找,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门牌号,正是我手上的房卡。 我深呼吸一口气,将房卡放在门上。 电子锁开启的声音响起。 房门开了。 汪强和乔寅山分别位于房门两侧,我和他们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开门。 我手中握着匕首,无比警惕朝开启的门后看去。 等房门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的符纸贴在房间内。 原本装修奢华无比的房间,和鬼屋没有任何区别。 可我刚踏出一步,一只惨白的手拦在了房门间。 好巧不巧,阻断了我的去路。 ------------ 第191章 阴盛阳衰 我的视线,原本被满屋的符纸吸引。 一双惨白的手出现,突然吓了我一大跳,背后冷汗唰的冒了出来。 顿时,又猛退后一大步。 “什么情况!”汪强见我退了出来,他抵住门的胳膊也是一颤,额头顷刻间满是汗珠,出声询问。 “门后有东西!”我连忙出声提醒道。 这时,我身边出现一道身影,低沉的声音传来:“让我来!” 我转过头,看到霍老头脸色无比凝重,视线同样投射进屋内。 他侧脸瘦削扎着道士发髻,本就有种说不出的肃杀之气,此时那双炯目中,更是闪过一阵掩饰不住的杀意。 与此同时,他手中出现一根泛着血色的玉针。 正是他施针所用的工具。 只是,这根玉针和之前所用的明显不同,上面散发着惊人的气息,看上去无比凶煞。 下一瞬,就见他猛地抬手。 玉针化为一道残影,飞快射入门后伸出的那只手中。 铿! 那血色玉针与惨白手臂接触瞬间,一道硬物相碰的声音传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意识到不妙。 这响声,门后的那双手绝对是僵尸! 只有化僵的尸体,才会坚硬无比,而这硬度,更透出门后僵尸的恐怖。 绝不是一般的白毛僵。 至少,得是血煞僵的程度! 就在我思索的瞬息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那玉针与惨白的手碰撞出响声后,却轻而易举的刺了进去。 紧接着,玉针上面的血色开始流动,猛地从针尖消失。 然后我就看见那惨白的手臂上,出现一道道血丝一样的痕迹,刹那间攀上了整个小臂。 那拦在门后的那只手,缓缓垂了下去,似乎不敢再拦。 霍老头双眼微眯,打量几眼后,说:“现在可以进了。” 我点点头,举起匕首再次朝屋内走去。 等我完全踏入房门,才看清门后到底何物。 一张温婉的女人脸,带着笑意,正默默站在门后,好似在屋内迎宾。 但她身子惨白,眼珠子却泛起血色,眼球凸起充血,浑身煞气环绕。 俨然成了血煞僵! 我扭头说道:“门后是血煞僵,小心!” “无碍,区区血煞僵,不足为惧。”老者也跟着踏入门内。 就在他说话间,我看见女人手臂上的血丝已经向全身蔓延。 露出的皮肤上都是血丝,连温婉的脸上都覆盖,连带整个面相都有些狰狞。 可下一瞬,却见她凸起充血的眼球,血色消失,竟缓缓自动阖目,露出安详神色。 我立刻反应过来,这玉针是给血煞僵镇住了! 果不其然,霍老头目光露出些许满意神色,说:“血煞僵煞气已除,继续往里看看。”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乔寅山却倒吸一口凉气,突兀出声。 “慢着!” 我扭头看向乔寅山,霍老头也皱起眉侧目望去。 就看见乔寅山脸色变得无比紧张,指着门后化为血煞僵的温婉女人,颤声道:“这...这好像是孙家找的冥配之一。” 我神色一动,连忙问怎么回事。 乔寅山吞了几下口水,说:“当时孙家让我帮忙找棺材,就是因为庄琳家是干这一行的,他们知道我的能耐和关系才找上门。” “刚好我送棺材上门的那天,遇到这个女人的家人,同样送尸体上孙家,给孙少爷做冥配。” “孙家管事人见我办事利索,能找到棺材问我还能否帮忙找到冥配的女尸,被我拒绝了,可我弟跟在旁边鬼迷心窍听了去,才私下去寻尸。” “所以我对这女人印象极深,绝不会认错。” 看着乔寅山那惊慌的神情,我也感受到他的痛苦。 要是没有这件事巧合遇到,孙家提出钱财诱惑,乔辰海也许不会惨死。 只是,这原本要跟着孙少爷冥配下葬的女尸,突然出现在酒店内,难道是有意为之? 想了想,我看向霍老头,犹疑开口道:“前辈,有关孙家冥配和下葬的事,你可有听说?” 汪强曾见过老者,说明他也在陵江地头混江湖,陈家能找到他,孙家的事他应该也知晓一二才对。 但出乎意料的是,老者摇了摇头,说:“并不知晓,你可以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闻言,我心中有些意外,看来孙家的事并未大范围传播。 只是我和姜老头巧合与乔寅山相识,才知道个大概,后来交手才探查更多。 想了想,我把这件事捋了捋,详细说了一遍。 大概就是孙少爷离奇死亡,无法投胎,托人找了各种阴物送葬,又找到女尸冥配,还进行水葬但没成功。 而现在,冥配女尸的出现,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需要霍老头仔细探查这是陷阱,还是有别的原因,毕竟他见多识广,比我这初窥门径的菜鸟懂得多。 果不其然,听到我的叙述后,霍老头紧皱眉头开始不断思索。 很快,他双眼闪过一阵精光,出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想了想,结合目前的情况,有了些眉目。” “恐怕那孙少爷,水葬失败失去了最后投胎的可能,孙家便将其养尸在此地,等着化‘魃’,就能得到另一种意义的‘重生’。” “这些女尸,因冥配契约,本就是他的附属,他身上尸气纵横,女尸也能吸收不少成为极强的僵尸,驭尸人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材料,才镇在此地。” 我一听,眉头骤起,忍不住问道:“孙家养尸就养尸,为什么要害了陈公子?这样他们的计划岂不是很容易暴露?” 霍老头冷笑一声,说:“因为此地风水出了问题,阴盛阳衰,快要镇不住这么多女尸。不然,才多久,这要下葬的女尸已经成了血煞僵,再过段时间,谁成‘魃’都说不准。” “而陈志礼气运在身,又是仁义良善之辈,他家族之人必然是龙凤之躯。” “孙家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杀了陈公子,以其贵气平衡此地的阴气。” “贵命男身,多半还是童子身,才被孙家看上,夺去了性命。” “这就是他惨死的原因...” 闻言,这个原因让我出乎意料。 孙家明目张胆害人,还是同样有权有势的陈家。 竟然是风水大阵阴盛阳衰?! 可孙家向来做事向来周密,又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 ------------ 第192章 桌下 “阴盛阳衰?听前辈你的意思,这布阵之人可是高手,怎么会出现如此疏漏?难道是孙少爷有问题?” 我想起诡墙里的孙少爷阴魂,还朝我怒吼要老婆。 这么多无辜女尸被孙家拉来冥配,助他投胎,而今又要魂飞魄散变成僵尸。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很显然,霍老头也思考了这个问题,几乎瞬间就开口,给我了一个答案,“自然是冥配的女尸出了问题,恐怕其中一具有异变。” 我点点头,心中却有些紧张。 能引起风水大阵变化,逼得孙家夺命,这女尸恐怕不简单。 不然,何必冒险将陈公子驭尸回酒店,借助其身上贵气阳气平衡风水。 我迟疑一瞬,开口道:“那咱们得小心,这布阵之人还没出现,不知道憋着什么招,再来个凶狠的僵尸,指不定多恐怖,必须要小心行事。” “你说的对,先把变异的女尸找到,镇住以绝后患,我再破了这风水阵,彻底让他们无法兴风作乱。”霍老头很快做出决断。 然后他便快速分工,我们兵分两路进屋寻找女尸。 一旦发现,全都用玉针镇住即可。 说完,他便掏出几根不断流动血色的相同玉针,塞进了我们手里。 同时,拿出四根绘制金色纹路的白蜡,让我们点燃。 “要是遇见僵尸暴起,拿起蜡烛,用火光点向僵尸心口,逼出阴煞之气,能保命,再用玉针镇尸即可。” 听到这,我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老头有些强力手段能保护我们。 至少,汪强和乔寅山,只是胆大心细的普通人,并不会阴术,这样他们遇到危险也能自保。 之后,我们便兵分三路。 老者,我,汪强和乔寅山,分别搜寻屋内的僵尸,一旦有发现。 能镇住就镇住,不能镇住就用烛火保命,然后召唤我们。 准备好后,我们就分别进了不同屋子。 说起来,这总统套房真是极尽奢华,占据半层楼,面积极大。 不仅如此,还是挑高层复式,房间很多。 想要一间间搜索,并不简单。 尤其,此时布阵之人还未完全出现,让我们不得不加快速度,抢占先机。 而我自告奋勇,先上二楼两间房探索,一楼的四间房留给其他人。 噔噔! 上楼的步伐极快,借着烛光我打开了二楼的第一间房间。 檀香味儿从屋内飘了出来。 我十分警觉,生怕门后再出个血煞僵向我索命。 所以动作格外轻巧小心。 等推开房门,屋内并没有之前惊动僵尸,那么明显的动静,我这才进入屋内。 打量四周,我看出这竟然是一间书房。 借着烛光,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书架。 我感觉很奇怪,在养尸地搞一间书房,这不是浪费空间吗? 难道孙家追求力量和知识俱存的阴物,现在僵尸也要提升文化素养? 不然,这么多书给谁看啊。 我边腹诽边搜索屋内,这些书架格外碍事,完完全全遮挡我的视线,必须挨个查看才能探查完全。 每检查一处,我心情都像过山车一般。 先是小心谨慎,再到松一口气,来来回回心跳加速又平缓,我都觉得自己快得心脏病了。 直到要检查最后一层书架,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举着蜡烛,蹑手蹑脚缓缓踱步过去。 微微探出半只眼睛,借着烛火打量前方。 发现依旧空无一物。 但书架的尽头,出现了一张屏风,彻底挡住了视线。 “草!给我整这一出?还有完没完!” 我忍不住心里骂了出来。 原本看着胜利在望,硬生生多了个屏风阻碍视线。 这不是逼着我再朝里走吗? 我咬着牙,举着蜡烛继续朝里走去。 越靠近屏风,檀香的味道越浓。 看来开门时出现的浓郁檀香味儿,就是从屏风后面传来的。 不过,邪门万分的养尸地,出现檀香,倒有些稀奇。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一种可能。 莫不是有什么味道需要掩盖,才需要浓郁的檀香味儿。 而养尸地,自然是腐烂的味道,或者尸臭! 这味道,可是刺鼻又奇特,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心里凛然。 匕首和玉针同时出现在手中,做好完全的防御姿态。 等转过屏风后方,却发现那里只有一张书桌摆在那里。 古色古香的书桌上,点着塔香,足足有我半人高。 此刻,正冒着火星,不断燃烧,烟雾渺渺,散发出浓郁的檀香味儿。 我心里一惊,有些摸不着头脑。 孙家特意弄出一间房,摆弄这么多东西,是有何用意? 还是说,香味儿有毒? 想到这,我目光凛然,投射向塔香上。 当即匕首一挥,寒光闪动一刹,斩落了燃烧的塔香。 见状,我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这间书房就是摆设,除了有些吓人,应该没有其他用处,准备找下一间吧。” 我心念急转,已经有了计划。当即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一道像是骨骼松动的咔嚓响声传来。 我浑身鸡皮疙瘩直起,猛地扭头。 就看见不远处的书桌开始轻微震颤,响声也是那里传来的。 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天灵盖从书桌后面出现。 然后缓缓升起。 刹那间,我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背后的冷汗瞬间浸湿衣衫。 挡的严严实实的书桌下面。 有东西! 就在我思绪翻飞间,那天灵盖升起的高度越来越高。 然后,出现了宽大的额头,杏仁般的眉眼,直挺的鼻梁,轻薄的嘴唇。 只是,那张脸透着青色死气,俨然是一张死人脸。 我大惊失色。 这僵尸是藏在书桌下等着埋伏我呢! 来不及细想,那女尸已经跳了出来,猛地向我扑了过来。 速度快如闪电,几乎瞬间就拉近了我与她的距离。 紧贴着我,浓郁的尸臭朝我鼻子里钻。 这僵尸,比那血煞僵炼化程度更高! “卧槽!” 我大吼一声,反应过来的瞬间,举起蜡烛,朝着女尸的心口烫去。 逼出阴气镇尸,就在此一举! 瞬间,火苗高高蹿出,烧向女尸的外衫。 ------------ 第193章 刻痕 哗! 烛火一下燎的老高。 在接触女尸的瞬间,暖红色的火苗一下变得幽绿。 冷冽的光芒瘆人无比,周围的温度也骤降几分。 而那女尸速度快到极点,几乎眨眼,便越过书桌和我只有寸许距离。 而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两人之间,烛火已经飘向她的胸前。 我的视线内,那双杏眼爆瞪充血,眼里布满极致杀意。 可下一瞬,女尸眼珠子朝下翻动。 我的视线也跟随而至。 只见烛火顷刻间,已经烧透她的外衫。 露出泛着青色死气的皮肤,那一团雪白更是半遮半掩。 随着烛火的燎动,一股黑气夹杂血色,从女尸心口处冒了出来。 我心里一喜。 看来蜡烛暗含的镇尸力量极为霸道,只要一接近,就能逼出僵尸体内的那股阴煞之气。 哪怕这具女尸,比进门那具血煞僵炼化程度更高,依旧轻易镇杀。 在那股黑气缭绕冒出的瞬间,女尸似乎也察觉到了力量的流逝。 她猛地抬头,面色狰狞许多,更是带着一种近乎痛苦和愤怒的神情,再次伸出利爪向我扑来。 这时察觉到阴煞之气的消失,在做最后拼死一搏。 此刻,我们俩距离只有寸许。 烛火正在逼出阴煞之气,女尸暴起,我却不能有丝毫退缩。 电光火石间,我飞速抬起右臂,拿出匕首抵挡向我喉间刺来的利爪。 嗤! 匕首和女尸手腕碰撞,发出一声响声。 一股巨力从虎口传来,震得我整个右臂都开始发麻。 这女尸的力量极大,不得不说,孙家风水阵里养的僵尸,比想象中更恐怖。 我抵挡一瞬,堪堪避过最危险的致命一击。 但那锋利的指甲还是划过我的脖颈,很快出现一道血痕。 我浑身汗毛倒立,差点被这股力量带的踉跄倒地。 “草!这么凶!”我忍不住暗骂道。 烛火不断逼出阴煞之气,僵尸的力量明明该不断消失,可还是这么凶。 这太反常! 我咬着牙,右手依旧拼命端着蜡烛朝女尸心口燎去。 同时,强忍着麻痹后开始剧痛的右臂,再次朝女尸斩去。 这时,她惨白的皮肤上,那股青色的死气更加明显。 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形成了尸斑。 我心里明白,失去阴煞之气护体,一般的尸体很容易腐败,出现尸斑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女尸在不断褪去化僵的力量,很快要变得和普通死尸无异! 知晓至关重要的信息后,我手上的反击力量不带减缓。 猛地斩向女尸同样抬起的双手。 砰! 下一瞬,匕首这次已经破开女尸皮肤,锋锐的刀刃没入肉体,顷刻间阻止了女尸的攻势。 几瞬呼吸间,攻势翻转,失去阴煞之气的女尸,俨然有些不敌。 我根本不带留手,当即趁着女尸手腕下压,失去面门保护时,松开了手臂。 紧接着,指缝内已经捏紧的玉针,不偏不倚刺进女尸的印堂处。 嗤! 玉针轻易插进眉心,没有丝毫阻碍,甚至比我用匕首破尸还来的轻松。 显然,玉针上的力量也极为强悍! 而这时,女尸立刻有了反应,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神木讷的盯着不远处,失去了焦点。 紧接着,那血丝攀附上女尸全身,再次爆发出玄奇的力量。 女尸充血的眼珠褪去血色,很快阖目。 看样子,玉针给女尸镇住了。 此时,我总算彻底松了口气,心中也打起来新的小算盘。 对于霍无涯,我还是保留了几分怀疑心思。 他前往陈家的目的本是为了钱,现在又不遗余力阻止孙家计划。 看上去,像是撞破恶人秘密,他有足够正义理由阻止事态发展。 但实际上他真正的想法,我却无从所知。 尤其,我心中是不大愿意相信,一个人会为了所谓正义招惹传承几千年的阴术世家。 这点阴暗的想法和不信任,你可以说我格局小,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可从人性和利益而言,这种选择牺牲太大,我不得不把人往坏处想,才能时刻防止别人背刺。 但此刻,霍无涯的蜡烛和玉针,确实是镇尸的秘宝。 他无所保留交给我们,倒显出一丝亲近和信任。 而登楼勘破风水,他也直言不讳指出是渭北孙家所为,并没有隐瞒信息,可以看出至少是个坦荡的人。 想到这,我才算把心里那点怀疑彻底打消。 当然,最重要的是姜老头也认识他。 想通了一些事,我也放下心来。 因为此时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 就是尸衣! 从登楼开始,尸衣一直在身,不断帮助我爆发力量和阴物对抗。 此时我已经有些承受不住。 方才与女尸对抗,甚至使不出原本那种强悍的力量。 但没确认蜡烛和玉针的力量前,我又不敢轻易褪下这保命之物。 几乎强撑着穿戴尸衣,实属是负担了。 此时,刚好可以褪下尸衣,缓解下煞气侵魂的影响。 很快,我就抹了黑狗血在手心。 尸衣轻易褪下。 而这次强行穿戴,我明显感觉尸衣离体时,脑袋有种拉扯感,无比疼痛。 很像老鬼上身,要把我三魂七魄撕碎,挤占我的灵台。 我不免有些后怕,尸衣的反噬,时间再长,肯定也会影响魂魄。 还好褪的及时。 我很快蹲下捡起尸衣,准备收回包内。 蹲下卷起尸衣时,烛光照亮方寸之地。 突然,我瞧见书桌下面有许多清晰的刻痕。 我心里一惊,感觉那刻痕流有些奇怪。 连忙举着蜡烛仔细查看。 那些刻痕,像是用指甲扣出来的,深浅不一,又极为细长。 其中,更是渗入了些许血迹。 要不是仔细查看,还不一定分得清。 等多看几眼,我心脏开始突突直跳。 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突然发现,这和《六韬金箓》上提起的风水布阵有关。 据说,有些阵法需要人牲祭祀。 为了确认数量,便会拔掉人的指甲壳,用来在计数板上刻痕。 一道刻痕,一条人命。 同时,指甲上充满了怨气,也是布下风水阴阵的极佳材料。 所以眼前的无数刻痕,不仅布下的小型的风水阵图。 更是一条条血淋淋的人命! ------------ 第194章 男人揭盖头 察觉到刻痕的来历,我心都在颤抖。 孙家在桌子下面,留下刻痕绝不是随手乱画,肯定是有大用! 想到这,我连忙用手机,拍下了桌下刻痕形成的图案。 很快,桌面下方的图案尽数取得。 我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一扭身,就看见女尸对着我,紧闭的双眼内,竟然涌下两行血泪。 我头皮猛地乍起,吓了一大跳。 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女尸并没有异动。 我看了一眼两行血泪,喃喃道:“莫非你也感到冤屈,想要解脱,离开是非之地?” 呼! 突然,书房内卷起一阵阴风。 女尸周围变得朦朦胧胧,好像出现了一个人影,在向我点头。 像是回应我的问话。 等我抬眼仔细看去,一切又是如常,丝毫没有任何动静。 我额头间冷汗直冒。 心中涌起一种猜测。 这些冥配的女尸,似乎还残留魂魄,并未完全消散。 绝望中,还留有一丝投胎的希望。 想到这,我也免不了一声叹息。 出现的两具女尸,相貌都是绝佳,可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如此悲惨,本该重新投胎,可遇上黑心肝的家人,连尸体都不放过,为了钱卖给孙家。 孙少爷那死鬼,死就死了,还要这么多漂亮女人陪葬,简直岂有此理! 在我心里,孙少爷该魂飞魄散的理由又多了一万八千个! 我深呼吸一口气,对着女尸认真道:“若有机会,会送走你们投胎,你且安息。” 说完,女尸竟然应声而倒。 身体砸向书桌。 啪嗒! 上面拖着塔香的托盘,猛地歪向一边。 这时,就看见一截白骨,露了出来。 我眉头紧皱盯着白骨,这书桌不仅下面刻着图案,上面还藏着白骨。 这玩意,绝对不简单! 想到这,我连忙用几张祛煞符包裹白骨,捡了起来。 符纸一接触白骨,立刻化开。 一看就是被阴气侵蚀,上面有着极强的阴煞之气。 想了想,我又掏出尸衣,用尸皮包住白骨,连带惊堂木也包裹其中。 我想这些力量加持,哪怕白骨有异动,也能撑一会,等下去和其他人汇合再说。 很快,我确认屋内无误,就朝书房外走去。 刚在房门口,就听见下方传来剧烈的响动。 像是什么东西砸碎了。 同时,传来汪强的喊叫声。 我的心立刻悬了起来,那边出事了! 我脚步快如疾风,连忙朝一楼冲去,立刻来到汪强他们所在的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衣帽间。 哪怕只是放衣服的地方,也比寻常人住的宽敞、奢华。 同时,里面放置了不少衣服。 有男装、女装,四季常服都有,分别井井有条搁在柜子里。 可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我鸡皮疙瘩倒立,有种恍惚不敢相信的错觉。 我一进屋,瞧见一个人正头戴大红色囍字盖头,看向门外。 不远处,汪强似乎晕了过去,手中的蜡烛已经滚落,还熄灭了。 而那搭着盖头的人,打扮我却无比熟悉。 不是乔寅山又是谁! 看他这模样,难道是中邪了,鬼祟上身? 我心头一沉,连忙看向那诡异的盖头。 心中已经涌起无数的思绪。 喜服盖头,正是冥配所需,这些女尸下葬的标配。 这时,一阵阴风袭来,吹起了盖头一角。 我看见乔寅山露出下半张脸,嘴角勾起一抹瘆人的微笑,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妩媚。 这表情,出现在个长相狠厉的大男人脸上,简直又吓人又可笑。 “呜...掀起...盖头...来”乔寅山的烟嗓,原本像咯痰一样,极为沙哑。 此刻,却发出捏着嗓子的妩媚声音,着实让人听得鸡皮疙瘩直起。 并且,谁会没事揭一个大老爷们的盖头! 疯了吧! 我当机立断,一张祛煞符飞射而出,向他身上射去。 哐! 符箓触碰他身体刹那,像是产生一股巨力般,他猛地退后好几步,撞在了后面的柜子上。 闷响声起,乔寅山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像是有股极致怒意将要爆发。 “为什么...伤害我...爱...我...爱我!快来爱我!”那尖细的嗓音几乎是在咆哮。 一股眩晕的感觉冲入我的脑海里,引得我眼前金星直冒。 我身体猛地绷直,此刻没有尸衣护体,竟然连寻常鬼音都产生这么大的威力。 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我连忙掏出两张祛煞符,交替向乔寅山射去。 但此刻,他也像发了疯似的,朝我冲了过来。 他双臂横扫,竟然带起一阵劲风,呼啸而过隐隐有破空之声。 我不敢对他使用狠劲儿,只得侧身闪躲,堪堪避开这一记重击。 但没想到的是,他扑空的刹那,竟然改换成肘击。 虬结有力的胳膊肘,硬生生砸在我腹部。 顿时,五脏六腑像移了位,扭成一团,剧痛感向我四肢百骸不断蔓延。 “草!女鬼身上乔寅山,这是占了先机,欺负我不敢下重手啊!” 不得不说,眼前的局面让我也有些捉襟见肘。 面对被撞祟的乔寅山,我匕首在怀里,却不敢掏出使用,生怕伤他分毫。 可鬼祟却不一样,招招致命,生怕我不死! 如此一来,他大开大合,我蹑手蹑脚,完全受制于人,根本无法靠近乔寅山驱赶这害人的鬼祟。 电光火石间,乔寅山再次挥拳袭来。 他脸上的盖头疯狂飘动,邪气无比。 见此一幕,我心中涌起一个想法。 莫非他是碰到了盖头,作为媒介引得鬼祟上身? 想到这,我直接掏出身上装着狗血的罐子。 千钧一发之刻,我拧开盖子,小罐狗血全都洒向盖头上。 哗! 一声水气升腾的响声。 就看见染了狗血的盖头,冒起阵阵黑烟,仿佛火烧。 但同时,乔寅山开始啊啊大叫,好似十分痛苦。 见状,我立刻明白过来,这盖头有问题! 下一瞬,我掏出匕首,对着盖头就是猛刺。 紧接着,我手中的烛火也没闲着,呼啦一下燎了上去。 嘭! 就听空气中好似发出爆炸响声。 盖头从乔寅山脸上缓缓飘落。 一张女人脸,在他脸庞疯狂狰狞,变幻着神色,直至消失。 “成了?” 可不等我高兴一秒,那个最大的柜门突然打开。 ------------ 第195章 妻妾 柜门碰撞的响声一下吸引我的注意力。 紧接着,就看见乔寅山身后,那扇衣柜柜门,突然伸出一双手臂,穿着红艳艳的绸丝褂。 我瞳孔微微一缩。 那双利爪上的指甲,已经泛出血色,看上去通红通红的,像做了美甲般的鲜艳颜色。 我立刻意识到不妙。 凶尸化僵的程度,就是从这些肉眼所见的部位能判断一二。 首先便是眼珠子,一旦充红染血,便是进入血煞僵阶段。 随着僵化程度越发深入,指甲、獠牙便会疯狂生长,带上凌冽的尸毒。 这血色指甲,足以证明这具凶尸已经携带恐怖尸毒。 而她的力量,甚是恐怖,僵化身体还能移魂上身乔寅山,连本体都不用出现。 下一步,就是朝着飞僵炼化成型,获得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想到这,我不免有些心惊胆寒。 沙洲秘地,镇杀城隍真身的神王阁,孙家也只留了一具飞僵看守,足以见得那飞僵的实力。 可酒店内,跟着孙少爷冥配下葬的几具女尸中,已经有了接近飞僵的恐怖血煞僵。 这等炼化速度,简直惊人! 念及此,我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酒店内的风水大阵,阴盛阳衰的诡异变化下,指不定养出了什么恐怖东西。 我甚至大胆推断,也许已经有了飞僵也说不定! 砰的一声巨响。 思索间,那柜门已经破开。 只见一具身穿喜服的女尸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女人,凤眼微张,眼珠子向上翻动,似有似无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盯着人毛骨悚然。 再看她身上的衣服,虽是喜服,但明显感觉样式很简陋。 和之下遇见一起下葬,林沅同胞姐妹的那个女人喜服相比,一眼看出用料和样式的差距。 我甚至有种荒唐的猜想,莫不是冥配的老婆太多,孙家还给这些女人做了妻妾之分。 林沅同胞姐妹,乃是冥配正妻,这女人则是小妾? 难怪这血煞僵撞祟乔寅山,摇人揭盖头。 恐怕也是某种怨念与愤恨所致。 唰! 女尸突然动了,从衣柜蹦跳而出,也瞬间打断我的思路。 她翻着眼睛,移动速度极快。 带着尸毒的利爪,明晃晃朝我身上抓来。 顿时,空气中裹挟一股尸臭味儿,不断扑面而来。 我心中立刻警觉,这次,不仅要逼出阴煞之气,拿玉针镇尸。 同时,还不能让女尸接触到我身体分毫。 不然光是这尸毒,都可能要了我的命。 电光火石间,女尸已经跨过乔寅山和汪强,距离我不过半米。 但好在,我早就料到她会朝我扑杀,反而比在楼上,我有着更充足的准备。 铿! 我侧身一动,避开尸毒利爪的锋芒,右臂猛地一挥,砍向女尸的手肘。 她被我爆发的力量,带的身体一颤。 我当即又用匕首推开她的双臂,趁着空挡,蜡烛朝前一递。 下一瞬,烛火像是遇到猛烈的助燃剂,开始蹿出两倍高的火焰。 见状,我心里一惊。 只见那喜服像是染料掉色一般,上面不断化开,紧接着,就看见那些红色还是褪去。 但女尸身上却滴滴答答开始流下血水一般的液体。 “不会是染色用的人血被逼出来了吧!” 我心念急转,想起捞起乔辰海时,姜老头提起孙家喜服的来历。 那鲜艳贵气的颜色,是用人血染制而成,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命。 此时,女尸穿着同款喜服下葬,我自然联想这些套装是所处同源。 而这血色来历,不言而喻。 充满怨气的人血! 果不其然,随着喜服上的人血染料褪去。 我感觉眼前一花,在爆闪的烛火间,好似看见无数张扭曲、嚎叫,痛苦无比的人脸浮现。 可这些人脸虚影,一旦落入烛火范围,很快消失不见。 显然,这烛火不仅有着克制阴煞之气的功效,甚至连一些怨魂,也能一并超度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是瞬息间。 女尸明显受到极大影响,眼珠子有些僵硬的转动,视线落在我的脸上。 那目光极为复杂。 一只眼睛,像是清醒过来,透出可怜和哀求。 另一只眼睛,像是陷入无限怨念中,看上去怨毒阴狠。 而烛光的映衬下,女尸的面容表情也在不停变幻,一会儿似哭,一会儿似笑,一会儿仿若解脱般的畅快。 我隐隐察觉到,随着喜服怨念褪去,这女尸上残存的魂魄,似乎有些意识苏醒。 就在我心念闪动间,突然,一声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杀了我...放过我...” 下一瞬,就看见女尸似乎僵住身体一瞬。 我心中立刻感到有些震惊。 难道是这喜服上的怨念激化了凶尸。 随着怨念消失,女尸魂魄归体,拥有了生前的意识? “杀了你,放过你,这才是你真实的想法吗?” 想起不久前,她上身撞祟乔寅山,希望我揭开盖头,有人爱她。 而女尸失去束缚和桎梏后,却是想以死解脱。 我眼神一动,变得无比坚定。 当即用匕首划开喜服,伴随着剧烈燃烧,不断飘动的烛火向她心口烧去。 尸体里的阴煞之气顷刻间滚滚冒出。 很快,女尸神情开始变得痛苦,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随后,我瞅着空挡,玉针瞬间刺入女尸印堂。 就听见一声好似解脱般的叹息幽幽响起。 女尸眼珠子滚动,看向我,眼底浮现起一抹笑容。 然后脸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血丝后,缓缓阖目。 见状,我总算松了口气。 镇住了! 这时,我才仔细打量这件喜服。 上面的血色褪去,竟然露出了原本的颜色,是一身黑色。 我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找不到之前那种红艳艳的模样丝毫。 看来人血染衣,确实是种少见的秘法邪术。 不然,怎么能将黑变红! 当然,我心中更加对孙家不齿。 七个无辜女人,给孙少爷陪葬。 还分妻妾尊卑,难道说之前两具女尸,没有喜服是更低贱的身份。 还是通房丫鬟不成? 简直封建到了极点! “孙家这一套,倒是看出传承几千年的阴术世家,生前祸害无数女人,死后也要做风流鬼,阴曹不收,真是公正无比!”我狠狠心说道。 这时,身后有脚步传来,“果然,这里还有一具血煞尸!探测风水聚气,阴盛之地已经快要达到顶峰,不妙啊!” ------------ 第196章 最坏结果 我扭头一看,霍老头紧皱眉头出现在门口。 他手中的蜡烛已经燃烧一小半,看损耗,和我手中的几乎差不多长度。 他进门后,快步走了过来,看向我,眼神有种止不住的赞许。 “没想到你能镇住两具血煞尸,还是在养‘魃’之地,真是不简单啊。” 霍老头打量我几眼,像是忍不住这些夸奖,直溜溜说了出来。 我挠了挠头,没有邀功,直说这是蜡烛和玉针功效强大,能轻易镇尸。 可霍老头却摇了摇头,神色无比认真道:“这不一样,养‘魃’之地,本就凶险异常。这些凶尸,分布在风水阵的聚气方位,身下有着极为恐怖的阴煞之气,连我都着了道。” “原本我以为只是风水阵有变,但现在看方位所设,似乎是布阵之人有意为之,反而用凶尸藏住阴气。” “换句话说,这些凶尸本就恐怖,加上聚起的阴煞之气加持,更是力量强悍到极致。” “我的疏忽,差点害了你们,真是惭愧至极!” “好在英雄出少年,你看着年轻,身手机敏不说,还能抵抗住阴煞之气侵蚀,反杀僵尸,真是出乎意料,力挽狂澜!” 听到这,我的额头忍不住泌出一层冷汗。 难怪我感觉这些成型的血煞僵有些意外难对付,还以为是失去尸衣,失去镇杀力量所致。 要不是蜡烛和玉针的力量在手,恐怕我也难以脱身,当场就死于非命。 而此时,霍老头一言,让我恍然大悟。 不是我的错觉,而是这血煞僵不仅仅是僵尸,还安置在风水阵的聚气方位,吸收恐怖的阴煞之气。 一旦苏醒,拥有比以往更恐怖的力量! 难怪汪强和乔寅山都着了道。 在霍老头的计划中,他认为给予我们的蜡烛和玉针,是完全能应付普通血煞僵的。 可没料到风水阵的影响,这么一疏忽,实则造成的后果,差点让两人丧命! 要不是我及时出现,现在两人已经到阴曹报道去了! 想到这,我脸色苍白,额角豆大的汗珠滚落,有种说不出的后怕。 “前辈...下次可别看走眼,这可是关乎人命!” 我也不和霍老头客气,直言我心中的想法。 面对我的气冲冲的语气,霍老头倒是很认真的点头,说:“再看错,我不会原谅自己,你放心好了!” 说完,他拿出玉针,说要给汪强和乔寅山定魂,同时要把他们身上的阳气,渡一部分在自己身上。 到时,出现血煞尸,他身上阳气多,能吸引僵尸目标,确保我们平安。 我听了后,有些怔住,眼神无比复杂看向霍老头。 他语气认真且诚恳,似乎不想别人再出危险,这做法倒是很实诚,也像他所言,力保危险绝对不再出现在我们身上。 倒让我有几分领略到他的医者仁心。 思绪翻飞间,就看霍老头已经拿出一根小臂长的玉针。 这根针极细,细到宛如发丝般。 要不是笔直一根,我还以为是软的。 霍老头捏出长针后,毫不犹豫扎向乔寅山眉心,另一端,则刺入自己右臂。 这样看上去,倒像是有了某种奇异的连接。 紧接着,就看见乔寅山眉间凝出一滴豆大血珠。 然后血珠从细针穿刺的底部,开始缓缓向上移动。 见此一幕,我感到无比震惊。 仿佛霍老头的右臂有种神奇吸引力,引得血珠违反重力,开始上移。 等血珠越靠近霍老头手臂,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眨眼间,血珠就没入霍老头右臂中。 他吸收这滴血后,麻利的拔针,又转头如法炮制对着汪强照做。 这时,地上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气声。 就见乔寅山猛地睁眼,一骨碌坐了起来。 “汪哥,汪哥,你在哪儿!”他脸色焦急,疯狂向四周打量。 我见他像是断片了,陷入撞祟前的惊恐中,连忙拍打他的肩膀,吸引他的注意力。 “没事了,霍前辈在给汪伯施针。” 这时,他提起的一口还阳气像是泄了去,扭头呆呆看向我,像是有些迷瞪。 缓了几秒,他才看清我的脸,整个人立刻身子变得瘫软,忙不迭颤声道:“吓死我了,汪哥捡到一个红盖头,人就晕了过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连忙给他搀扶住,从包里拿出参酒,给他灌了一口,补充阳气。 他撞祟,正是阳气薄弱,急需把阴气拔除。 参酒下肚,乔寅山竟然一个鲤鱼打挺,看上去中气十足的蹦了起来。 我有些惊讶,“恢复这么快?你别是回光返照!” 乔寅山一愣,重拳拍了拍胸脯,砸的嘭嘭响,说:“不会吧,我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感觉很棒。” 事有反常必有妖,这眨眼功夫,他能恢复这么快? 我不信! 可刚要开口说话,霍老头却打断了我,说:“无碍,我施展天命神针,他体内侵蚀的阴气,全被我引渡过来,所以恢复的快。” 说着,汪强也幽幽转醒。 一醒来,也是断片,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发现红盖头,大叫出声。 我连忙指了指远处的女尸,告诉他没事了。 这时,霍老头救人完毕后,目光也被女尸吸引,仔细上下打量她的衣服。 突然,他出声道:“难怪找了这么多女尸冥配,这是一妻子两妾四通房的配置啊。” 我一听,这不完全印证了我的猜测。 真是从喜服样式,看出了尊卑! 我连忙问向霍老头,这是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头回答道:“我刚才搜了一间房,和门口拦门的血煞尸一样,打扮普通。” “但这一只不一样,用人血染制的喜服制式,就是冥配中对应的不同规格。” “而这件衣服,和上面的盖头,明显是妾室。”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正妻是谁,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会那么巧,那具留在沙洲的女尸,被孙家寻了回去,又放置在酒店内吧?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确认最坏结果,道:“前辈,你为何确定,只有一个正妻?” “妻乃正位,独一无二,妾数取双,喜事成双,这些都是有讲究的,尊卑有别。” “我现在有头绪了,风水阵阴盛阳衰,怕是作为正妻的女尸有异变,孙家的男尸镇不住了!” ------------ 第197章 命都没了 霍老头所言,彻底将我最后的希望浇灭。 眼下可以确定的一件事,酒店顶楼所设的风水阵中,藏有孙、陈两家公子,和冥配的七具女尸。 原本风水养‘魃’,多半是为了让不能投胎的孙少爷化僵,成为邪物。 可眼下,尸体生变,化‘魃’的反而是林沅死去的同胞姐妹。 想到这,我的心突突直跳起来。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枯冢村守护的秘密是惊世绝伦的。 林沅的身份更是不简单,她同胞姐妹又能差到哪里去? 这样命格的女孩死了,尸体放置在养‘魃’之地,会有什么结果,我不敢想象。 顿时,我眼皮狂跳,额头泌出一层冷汗,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心里有些乱了起来。 最坏的结果我已经猜到,但如何应对,我却没有丝毫办法。 一旁,霍老头似乎看出我的神色越来越惊诧,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神色这般惊慌,是有什么不妥吗?” 闻言,我连忙回神,勉强让表情正常些,才开口道:“没事,就是听见前辈说这屋内僵尸不少,有些吃惊罢了。” “对了,您看出这些后,那异变的女尸,可有办法镇住?” 我心里有些紧张,同时眼中充满了凝重和疑惑,看向霍老头。 沉吟一瞬,霍老头缓缓点头,说:“鬼门十三针,救命,天命神针,镇邪。霍某修行数十年,还是有些自信,对付眼前的局面。” “不过,我们现在已经探查到问题所在,就是阵中阴盛阳衰所致。” “那么眼下,我们清除这些冥配女尸后,得先找到男尸,提升阳气,让大阵风水阴阳平衡后,制衡女尸。不然,一旦风水阵阴阳倒逆,就会泄出阴煞之气,方圆几十里,都会遭殃。” “这件事,必须谨慎,绝不能波及无辜。” 话音落下,我也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霍老头又扫视我们几眼,说:“眼下就不要分开行动,跟着我,把屋内搜索完,遇到女尸全镇住,再找到男尸所在。” 很快,汪强和乔寅山表示自己无碍后,我们便开始行动。 我们把这间衣帽间的柜子全部打开。 确认没有藏匿女尸,便很快进入另一个屋子。 这间,是餐厅。 一眼望去,倒是没有女尸在外面藏着。 但随着我们仔细寻找,发现墙上有一道暗门可以推开。 霍老头吩咐我们推门,他来对付。 紧接着,我便无比谨慎开始推动暗门。 可下一瞬,我就明白找对地方了! 一股刺鼻的尸臭味儿猛地窜入鼻子,激得人差点吐出来。 随着外面的空气灌注进这道暗门内,一道符纸像是被吹落。 借着烛光,一张人脸,挂着青色死气,出现在我们面前。 女人很娇小,看上去甚至有些幼态,但不得不说,又是一个含苞待放的美人胚子。 而她身上,同样穿着喜服。 看来这就是孙少爷两位妾室中的另一位! “退后!”见女尸出现,没等我反应,霍老头就厉喝出声。 寒光在黑暗里闪动,他先手一掷,一根玉针飞速射向暗门内。 恐怖的速度爆发下,玉针不偏不倚射入女尸眉心间,无比精准。 这时,刚睁眼的女尸像是受到重击般,当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状,我如有默契般,将手中的蜡烛朝女尸胸前一递。 火苗蹿的老高,瞬间从暖红色变得幽冷,犹如鬼火飘动一般。 而女尸的嫁衣喜服,再次化开如鲜血一般的水渍。 直到她胸前一缕缕黑烟冒起,我知道阴煞之气被逼得差不多了。 而这时,霍老头再次抬手,又一根玉针射入她的心口。 顷刻间,女尸身上便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双目也开始紧密。 见状,我内心有些感叹。 我和女尸的搏斗,简直是惊心动魄,稍有不慎就会死在裹挟尸毒的利爪下。 可这么几秒的时间,霍老头对付这女尸,可以说是轻松写意。 几乎弹指间,便让一具实力接近飞僵的血煞僵毫无还手之力。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做到如此程度。 这等修为,让我有些羡慕不已。 我神色微微松弛了些,说道:“前辈,前后已经镇住四具尸体。” “眼下,楼上还有一间房,楼下还有最后那扇最大的门,我们先从哪里寻找?” 霍老头想了想,便手指朝上一指,说:“先去上面看看,最大的屋子恐怕有最厉害的东西,咱们先把周围的凶尸镇住,就能少了不少麻烦。” 我点了点头。 我们四人当即朝二楼走去。 书房一旁,还有另一间屋子,为了营救突发情况的汪强和乔寅山,还没来得及搜寻。 此刻,正好一并解决。 我们四人快步前行。 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霍老头有个很神奇的地方。 他呼吸吐纳,格外轻柔,几乎听不到他的喘气声。 我心里思索一番,猜测他系着道士发髻,恐怕也会些道家的吐纳之法。 对于养气修身,多半有些难以想象的妙用。 思索间,我们已经来到二楼。 我看着留着一条缝隙的书房大门,突然猛地驻足。 想起那乱糟糟的刻痕还有一节白骨,身体陡然一僵。 我连忙喊住霍老头,说:“前辈,还有一件事,刚才太匆忙我忘了说。” “哦?快说。”霍老头示意我开口。 我边拿出包裹里的那截指骨,边和霍老头说起我在书房遭遇。 等掏出指骨出现的刹那,我和霍老头还没反应。 唰的一下。 我们两人手中的烛火同时熄灭。 “草!我身上扎针的地方,疼的抽筋,快要了老命!” 黑暗中,我身边的乔寅山哀嚎出声。 与此同时,我与他有了同样的反应,扎针处剧痛。 正是阴煞之气入体的征兆! “别动!” 这时,霍老头重新点亮蜡烛,带来光亮。 同时,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只玉针,猛地向我手里的指骨夹去。 “你竟敢徒手抓取此物,我该说你愚蠢好,还是该说你命大好!” “再晚片刻,你小子命都没了!” 霍老头惊愕的声音传来,甚至带着几分后怕和恐惧! ------------ 第198章 不化骨 “不...不会吧!” 闻言,我听得也有些心颤。 这指骨我能察觉到是炼化的阴物,但拿起时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怎么听霍老头所言,似乎是极为厉害恐怖之物。 “还不会?这就是养‘魃’风水阵中的阴煞之气来源之一,僵尸不化骨!” 霍老头声音已经有些冷冽,神色无比肃然。 “不化骨?!孙家把这玩意儿放在楼里?岂不是,尸体随时都能化僵了?” “我做白事这么多年,只是听说,今天亲眼所见,才相信天底下真有此等阴邪之物存在。” 一旁,汪强向来挂着笑容的圆脸上,露出少见的惊恐至极的表情。 我看向那截指骨,额角滚下的冷汗珠直接砸在了地板上。 指骨是阴物我猜到了,但来历居然是不化骨,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这不化骨,乃是凶尸生前受苦最重,死后怨念最生的一块骨头,吸收日月精华所成。 可关键是,世间能诈尸的凶尸本就少,还需要破土而出,不受沧海桑田天地变幻的干扰,能一直不停吸收日月精华,养出这块邪骨。 这概率,和买彩票中头奖也差不多了。 即使有人听说,也只当是传说,根本不会相信世间真有不化骨存在。 可霍老头却直言,这指骨是不化骨,对我们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不敢相信。 我有点慌乱,忍不住怀疑道:“传说中不化骨,不是形如白玉,烨烨生辉,有天地精华之韵吗?这指骨,只是阴气很重的邪物罢了,和不化骨没得比,不沾边啊。” 霍老头叹了口气,说:“再玄奇的东西,用在了邪术上,自然失去了原本的形貌,你且再看。” 闻言,我连忙将目光再次投射在指骨上。 只见夹住指骨的玉针开始有了变化。 一缕缕黑气从指骨溢出,不断钻入玉针内。 眨眼间,玉针变得通体黝黑,像是染了墨汁,颜色前所未有的深邃、幽深。 而冒出黑气的指骨,逐渐开始变得有些透明。 很快,在幽暗的环境内,散发出和烛光明显不同的荧光。 那模样,好似生辉之玉,灵韵十足。 眼前这骨头,完全符合不化骨的描述。 顿时,我就有点手足无措了,说:“这可咋整,我动了不化骨,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果然,霍老头看我的神情很复杂,说:“这邪骨可不一般,随时能融入人身和僵尸体内,化为更恐怖的存在。” “你放在背包里,居然没有受到影响,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说着,他目光扫视,突然瞳孔一缩,视线停留在我手上,震惊道: “你这皮子,拿来我看看。” 尸衣被我叠成方块大小,人面部分藏在里面,在我手上看上去就像一块寻常的羊皮卷。 我心里一凛,有些抗拒展露出我的底牌。 谁知道他会不会从尸衣看出端倪,认为我也是杀人炼制邪物的恶徒。 毕竟,这可是人皮所制! 我讪笑一下,说:“就是有些镇邪作用的羊皮,不足为奇。” 霍老头眼睛一眯,露出明显的怀疑神色,说:“不对吧,这材质,是人皮吧!” 我:“......” 我内心惊惶更大,单是这一眼,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能看出尸衣来历,霍老头同样不简单。 我见瞒不住,只能递了出来,慌张说道:“这...这...” 可还没等我开口解释,霍老头反而表情松动了些,打断我的话,说:“你这是纸扎匠炼制的尸衣吧?” 我一怔,这都看出来了? 我点点头,没有否认。 倒是霍老头露出欣慰的笑容,说:“纸扎匠炼制的尸衣,都是有来头的,一般是祖上师父自己蜕皮,让徒弟炼制,最成功的一张才能传下来。” “这玩意,我见过,只要你不是搞歪门邪道,杀人取皮,这倒没什么,各有传承来历,我放心不少。” 听到这,我总算松了口气。 甚至,我都不知道纸扎匠的尸衣从何而来。 但听霍老头所言,这大概是一些前辈,为了阴术和传承献身,才留下这珍贵的阴物。 而认出纸扎匠的秘术,霍老头也同时解除了对我的怀疑。 看来我猜的没错,要是我杀人取皮,他恐怕立刻会跟我翻脸,替天行道。 误会解除,他反而对我有些刮目相看。 果然,他眼底升起赞许神色,说道:“我就说普通的捞尸人,在水里有本事,上了陆地也是软脚虾,难以对付一些凶尸。” “原来你还传承纸扎匠的术法,这么看来,倒是一个好苗子,水陆双修,前途无量。” “不过,倒真是你小子命大,这尸衣天然能抵御邪气,包裹住了不化骨,才让它无法施展力量,才有时间及时发现。” “要是再拖久一点,一旦尸衣失守,你就会被阴煞之气冲击的魂飞魄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听得浑身冷汗直冒。 汪强和乔寅山看向我也是又惊又怕,满眼的担心。 我知道,这次完全是走运。 靠着尸衣和惊堂木的力量,给不化骨镇住片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平定了心绪,再次开口道:“前辈所言,这不化骨是阴煞之气来源,那取走后,为何阵中没变化,僵尸力量还是那么恐怖?” 霍老头看了我一眼,说:“放一个池子的水,哪里会那么快,这不化骨聚起的阴煞之气,没有外力干涉,至少要数年才能散个干净。” “唯一一点好处,就是那些凶尸少了源源不断阴煞之气,会更好对付,也算削弱了敌人的力量。” “而这不化骨,也是极其珍贵的阴物,留着有大用。” 说完,他从包里取出一个玉盒,掏出里面的针。 我看得分明,就是他给陈小姐施针,吸收阴煞之气变黑的那枚针。 然后,就把指骨放了进去,递给我说:“这玉盒能隔开阴气,你拿去装不化骨,到时寻到合适的存放之物,再还我。” 我一怔,没想到霍老头比想象中还正直。 不仅没有惦记这极其珍贵的阴物,反而帮我镇住阴煞之气。 这一次,我对他有更大的改观。 就在我们说话间,身侧的大门忽然打开。 从里面缓缓走出一个人,站在我们身边。 ------------ 第199章 后路已断 那人影出现在瞬间,我们四人立刻警觉。 当即后退好几步,来到楼梯入口。 而这时,借着烛光远远看去,二楼尽头的那扇门打开。 走出来的那个人,浑身像抹了蜜蜡似的,浑身半透明状。 全身上下,只有脸看得清。 而我目光投射向那人影的脸上刹那,瞳孔忍不住微缩。 其余人也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都认出了来者何人! 正是那意外身死的陈公子! “这年轻人和陈老板长得八分像,就是陈公子!”汪强无比确认道。 “可他怎么出来了?诈尸?”乔寅山嗓子发紧,有种颤音发出。 显然,陈公子尸体出现,还这般行动自如,和其他镇在风水位上的女尸有着明显不同。 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至于是何原因,恐怕只有见多识广的霍老头能看出门道。 我们三人连忙把目光投射向沉默不语的霍老头,目含疑惑。 “布阵之人,出现了!” 霍老头要么不开口,一开口不鸣则已! 顿时,我脸色大变。 看向远处的陈公子,眼皮开始狂跳不止。 上一秒,霍老头还推测是风水阵阴阳失衡,才杀了他提升阳气。 可现在,却说他是布阵之人! 难道孙、陈两家合谋唱了一出大戏,故意引我们入圈套?! 瞬间,我心念急转,有了无数猜测。 但此刻,像是回应霍老头似的,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 “敢来破坏我的好事,你们真是该死!” 话音落下,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声音很是耳熟,我似乎听过。 顿时,我抬眼看向远处的陈公子,想从他身上发现些端倪。 “阴魂不散,附身贵命之尸,又涂抹尸蜡护身,你这该死不死的活尸,还敢出现,真是不知死活!” 霍老头看向陈公子,面色挂上寒霜,冷酷到极致。 我被他话中冷意激得一颤,下意识侧目看去。 这时,霍老头眼中的杀机迸射,已经掩藏不住。 “既然你看出我是活尸,就该知道我孙家手段多么通天,闯入此地,只有一死!” “更要谢谢你们,原本我还嫌这具身体命格不够贵重,哪里想到,还有送上门带着龙气的功德身,我孙白文,命不该绝!” 话音落下,我感到浑身一冷,鸡皮疙瘩直起,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骤然出现。 抬头一看,就发现那陈公子的双眸,黝黑如墨,正直勾勾盯着我。 这话,显然是对我说的! 与此同时。 我终于想起有些耳熟的声音从何而来,就是那遗照里的老鬼! “前辈,这人是使用‘匠师魂术’,操控遗照和寿鞋在楼梯间袭击我的老鬼!” 说到这,我立刻反应过来一件事。 当初霍老头推算出,此处风水阵的阵眼,在我上楼的楼梯间方位。 若有异动,布阵之人定会前去查探。 当时没等到活人,只遇到这老鬼,我惯性思维,以为老鬼只是阻挡我前进的阴术一环罢了。 可现在,我却想明白了。 布阵之人压根不是活人,就是这老鬼! 他通过阴术手段,魂魄附身在遗照内,随时随地出现在大楼内,掌控着大阵。 封魂之术虽然被破,但他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移魂到阵中陈公子身上。 闹出这么大动静,他才出现,定是等待着某种时机,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果不其然,霍老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老鬼一眼,才开口道:“原来你是在等,等我们进入风水阵,来上身你看中的人身。” “嗬嗬!不然,你以为你们能不受阻拦,来到阵中?” “甚至,我还要感谢你们,龙气入阵,法力无边,风水大阵涌现的力量,再次提升一个档次,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 “我要你们知道孙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家族,犯我孙家者,必死!” 说完这句话,就看见老鬼操控陈公子的身体,垫着脚向我们靠近。 他每走一步,地面上就出现一个黝黑的脚印,紧接着,屋内就刮起瘆人的阴风。 隐约间,鬼哭狼嚎的声音出现,不断朝我耳朵里钻,仿佛万鬼降临。 与此同时,周围的温度也猛地下降,顷刻间让人冷得发颤。 “不好!他这是吸了陈公子体内的阳气,大阵内的阴气失衡,会引来方圆百里的孤魂野鬼!” 说完,霍老头看向老鬼,更是面容狰狞怒喝道:“你孙家养‘魃’,已经有尸体异动恐要成‘魃’,你还敢破坏阵法,是想同归于尽吗?!” “只要我重获肉身,凭借孙家驭尸术,哪怕是化‘魃’又如何?照样只是我们的工具!且让我先占了这具肉身,再说其他吧!” 阴沉、沙哑的话语传来,浓浓的杀意裹挟其中,全都冲着我而来。 我感到莫名的心慌和惊颤。 而这么几瞬呼吸功夫,老鬼操控的肉身,嘴里已经开始涌出一股股鲜血,脸上窍穴更是挂着血痕。 随着他尸身向我们靠近,那种万鬼降临的感觉越发真实,耳边传来的鬼啸都凝实了几分。 本就阴冷的屋内,更是仿若冰窖! 察觉到这些变化,我瞳孔猛然一缩,这是他在泄阳气! 风水阵里的阴煞之气全都释放,阴阳完全失衡,已经镇不住了! 而这时,陈公子走动的几步,肉身变化还在继续。 涌出鲜血的嘴里,不知何时已经长出黑紫的獠牙,手脚上更是出现暗红的指甲。 尸体变化程度之快,简直惊人。 距离不到五米时,霍老头低声说道:“你们先撤,我来对付他!” “哈哈!就凭你,在我孙家的地盘上,我可是主宰!!” 哗! 老鬼身后卷起一阵黑气。 我眼睛一花,恍惚间,看见无数人脸浮动,像是无数阴魂陷入其中。 下一瞬,那黑气滚滚而动,对着我们冲击而来。 “不好!快逃!” 我朝身边的汪强和乔寅山大喝一声。 他们可没有阴术手段,只是普通人。 这样的阴煞之气,连我都感到恐惧,心中一片冰冷,他们又如何抵挡! “来不及了!后路也断了!” 突然,更坏的消息传来! ------------ 第200章 破釜沉舟 闻言,我心里大惊。 连忙扭头一看。 不知何时,楼梯下出现了三道身影,站的笔直守在楼下。 我扫视一眼,立刻发现楼下最后一间屋子门开了。 出现的人,穿着红色喜服,是名极为英俊的男子。 要不是一脸青色死气,脸色苍白,还以为是房内的住客。 而他身边,分列左右的正是两名貌美至极的女人,身着常服。 见此一幕,我心猛地沉入谷底。 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真身的孙少爷,居然在此刻好死不死的出现了... “真他妈该死!这老鬼驭尸了!” 我后牙槽都要咬碎了。 孙少爷的尸体,恐怕和他两位“通房”藏在下面房间,只待老鬼万事俱备,就召来堵住我们后路。 此刻,前有狼后有虎,给我们夹击在此地,简直是陷入了绝境! “你带着他们先下楼,能跑则跑,我来对付老鬼!” 说完,霍老头捏出一根长针,抬手便飞射入藏有鬼祟的阴气中。 刹那间,好似痛苦的嘶鸣响起,在我耳边炸裂开来。 扭头一看,那已经接近我们的阴气瞬间消失不见。 显然,霍老头破开了老鬼的力量! 见此一幕,我的心总算稍稍回落。 对着汪强和乔寅山喝道快走,当即精血一凝,滴落在尸衣上,召出上身。 蹬蹬! 我们三人大步下楼,当靠近楼中间范围,那三具尸体也动了。 以孙少爷为首,站在楼梯中心,两具女尸分立左右,完全挡住了去路。 “我拦住这些僵尸,你们先走,绝不要回头!” 说完,我直接从楼梯上借力腾空,以泰山压顶之势朝中间的孙少爷冲去。 这样一来,就能留出给其他人的逃生通道。 砰! 我飞身而下,狠狠砸在孙少爷身上。 电光火石间,我更是爆发出比平时快上无数倍的速度,抬手射出一根玉针,向右边那具女尸眉心射去。 虽然没有烛火逼出尸体的阴煞之气,但至少能镇住女尸,拖出逃生的希望。 果不其然,那抬起手想要向我扑来的女尸身体一僵,猛地驻足原地。 而此时,汪强和乔寅山已经赶到。 两人瞅着机会,直接冲了出去。 紧接着,我听见汪强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进来,“千水,保重!” 我欣慰的松了口气,生死关头绝不能心软犹豫。 不然,我搏命拼出来的机会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三个人都得死! 至少现在,能活一个是一个! 就在汪强两人前脚刚出门刹那,我周身似乎出现一股黑气,不断环绕。 下一瞬,就看见黑气朝孙少爷身体七窍钻去。 原本被尸衣力量镇住片刻的孙少爷,此刻身体似乎涌入了某种力量。 僵硬的尸体,开始出现碰撞,骨骼更是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在不断生长。 这时,就见他身体一颤,整个人都大了一圈,抬手便向脖子抓去。 而我心里一紧,疯狂后退一步,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等视线落在身前,这才发现瞬息间,孙少爷全身已经有了变化。 他也长出獠牙,手上指甲变得暗红,布满了尸毒,顷刻间已经有了更骇人的变化。 不仅如此。 他本被我压倒在地,失去了支撑。 可此时,向我扑杀的速度,快如闪电,我眼睁睁看着他和我拉近距离,身体竟然有些来不及反应。 要是再这么下去,其余两具女尸也围攻我,那我必然支撑不住,只有一死。 念及此,我心中升腾起难以抑制的恐惧。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左边的女尸同时抬手而动,看向架势,正是朝我心脏刺来。 “草!” 我暗骂一声,直接抽出匕首挡下这一击。 可这么狭小的范围内,还是着了道。 那利爪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但划破我的皮肤。 刹那间,左胸上泛起青紫色,隐约有种疼痛在向四肢百骸蔓延。 “不好,中尸毒了!” 我意识到不妙,顷刻间冷汗浸湿了衣衫,惊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下一瞬,匕首挥动,同时召出尸衣的力量,一股气流随着虎口而出,涌动到刀锋上。 嗤! 向着女尸的心口猛然扎去。 哗! 与此同时,我身上尸衣篆文亮了一瞬。 毫不费力扎穿了女尸的胸膛,镇杀僵尸的力量顷刻间涌入。 紧接着,只听见砰的一声,女尸倒地,等着双眼死不瞑目般看着天花板。 可我来不及高兴,尸衣带来的反噬顷刻间袭来。 我只感觉脑袋里像插了千万把刀,不断切割着我的魂魄。 难以忍受的剧痛顷刻间爆发,侵袭着我的全身。 我身体能承受的阴煞之气到了极致,尸衣带来的力量虽然强悍,但同样,身体也遭受不住反噬。 任何力量,一旦超出界限,都会成为致命的危险。 再这么下去,不说被这些僵尸夺取性命。 但是这阴术的力量,都能将我反噬到魂飞魄散。 轰!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眼前两具极为强悍的僵尸,又怎么会放过我? 刚被玉针钉在原地的女尸动了,同时,孙少爷也向我再次发动攻击。 寸许距离间,哪里有我选择的余地。 眼下,只能破釜沉舟,靠着尸衣的力量先活下来再说! 匕首紧握,孙少爷的利爪率先靠近。 我当即狠狠削了过去。 铿! 虎口一颤,挡是挡住了,但对方速度太快,还是挨着我的身体。 慌乱间,他裹挟尸毒的利爪抓向我的腰侧。 硬生生被抓出两道深深的口子,露出了血肉。 而那原本皮开肉绽的伤口,竟然流出浓臭的黑血。 尸毒的毒性,顷刻间在我身上爆发了! 我能感觉到一股眩晕,在我脑子里蔓延开来。 我眼前昏花,开始冒金星。 显然,尸毒顺着血液蔓延,在朝我脑子里冲。 “妈的,这么多次危机都过去了,不会交代在这里吧!” 生死关头,我有种恍惚感,距离死亡这么近,却难以感受真实。 可就是这种感受,才让我觉得无边的恐惧。 也许,这次真的没有人来救我了... 砰! 可就在这时,意外的响动出现了! ------------ 第201章 定魂 砰! 一声重物砸地的巨响出现在我耳边。 下意识侧目一看,竟然是霍老头从楼上倒飞而下,重重摔在我身边。 但不等我反应,他猛地起身,一根玉针从手中射出,直直插向孙少爷的后颈处。 嗤! 入肉的撕裂声传来。 此刻,孙少爷尖锐的指甲,距离我的心口只有寸许。 那种极致危险带来的压迫感,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千钧一发之刻,那利爪再也没有前进分毫,猛地悬停在半空中。 瞬间,我强忍身上疼痛后撤好几步,一下跨至霍老头身边。 尸毒发作,我疼得浑身发颤,开口道:“怎么回事?那老鬼呢?” 这架势,像是霍老头抵挡不住,完全溃败下,摔下楼来。 可霍老头目光看向我,还没答话,脸色一变,说:“你中了尸毒!” 我低头一看,划破的衣衫下面露出的伤口,已经一片污黑。 疼痛,让我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这时,霍老头起身,我听见他也倒吸一口凉气,显然摔得不轻。 但第一时间,还是冲向我,捏着我的下把,给我嘴里塞了东西。 我只觉发苦到麻木的口中,突然出现一丝清甜,下意识开始拼命吞咽。 很快,顺着喉咙下去,一股清凉之感向全身涌现。 尸毒侵入身体带来的剧痛感顷刻间散了七七八八,同时,胸口还有腰腹处的抓伤,也不再向外蔓延。 顿时,我反应过来,霍老头作为鬼医,肯定有治疗尸毒的手段。 喂我吞下的东西,就是克制尸毒的灵丹妙药,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 我身体稍稍恢复一些,连忙站直身子,急切问道:“前辈,你这是怎么了,突然摔了下来,没事吧?” 噗嗤! 霍老头还没开口,却是一口血先喷了出来。 我脸色大变。 显然,他是和老鬼缠斗时受了伤。 连他都镇不住场子,那我们算彻底完了! 愁绪翻飞间,楼梯上方已经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老鬼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我们眼前。 可当我抬头向上望去,也发现了端倪。 老鬼操控陈公子尸体,原本外面涂抹了一层像蜡一样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异变,此刻变得透明。 看那模样,有一部分很像蜡烛燃烧后,化成粘稠的蜡油一般,挂在身上向下滴落。 老鬼每走一步,似乎都在加速身上那层固化的蜡融化,同时,表情格外狰狞。 我心跳越发地快,莫不是两人斗法间,互相没有占到便宜。 霍老头虽然受伤,但老鬼身上的秘术也被破去! “你竟然敢毁了我护身凝体的尸仙蜡,该死,真该死!”怨毒的声音传来。 陈公子露出一口白牙,却挂满了鲜血,看上去宛如一张血盆大口。 他那张儒雅俊秀的面庞虽然在笑,但有种怒极反笑的恐怖感。 随着距离的靠近,我更是感觉到极致的危险降临,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而更让我心颤不止的是,他提到了尸仙蜡! 陈公子尸体上涂抹的那层蜡油,居然是尸仙蜡! 想起沙洲上,杨四海挖出的响天铃和几具神秘尸体,正是由这尸仙蜡包裹,被送往了他处。 稍作联想,我立刻明白过来。 杨四海既然受孙家指使,那尸体的去处肯定是孙家。 尸仙蜡本就有封窍聚魂,尸身不腐,永葆容颜的作用。 老鬼想要找到满意的尸体上身,并且重获强大的力量,这尸仙蜡正是他所需之物! 一来二去,我就想明白了这几件事的关联。 而这时,霍老头听到尸仙蜡后,脸色已经阴沉到极点,他咳嗽几声,吐出冰冷至极的话音,“炼制这等邪物,孙家简直罪不容诛!你们怎敢如此,当天下正道是摆设?敢如此猖狂!” 面对质问,老鬼微微低头,露出讥讽怜悯的神色,说道: “嗬嗬嗬!正道?何为正道,实力强大,执牛耳者方为正道!” “炼制区区尸仙蜡又算得上什么,连始皇尸身都涂抹此物,乃勋贵独享之物!你这乡野村夫,不过习得鬼医之道,也配质问孙家,简直找死!” “现在你们束手就擒,把带有龙气的功德身让给我,我给你个痛快。” “敢挣扎,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说完,老鬼一步一个台阶向下走动。 目标,正是冲着我和霍老头而来。 我盯着老鬼的身体,隐约间看见他身后笼罩着一团巨大的黑气。 阴煞之气都快凝聚成型,可想而知有多恐怖! 看来他之前嚣张是有底气的,定然是在风水阵中,有他能掌控的恐怖力量在身。 “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先逃了再说。”我喉结滚动,连忙问道。 “他的目标是你的肉身,我会拼命拦住他,你逃,我守!”霍老头凝声,无比冷静向我吩咐道。 “那前辈你...”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孙家这老鬼不简单,为了引我们入套,强行压制了阵中力量,让我错误估计双方的实力。” “此刻,阴煞之气凝聚在他身上,实力暴涨,我只能给你拖住他。” “到时,你千万别回头,只管跑,我一定护你周全。” 话音落下,他见他手指划破,凝出一滴血珠。 紧接着,他甩手一动,那血珠尽让化为一条细线,很神奇的凝在半空中。 “我用本命精血给你施针,恢复力量后,瞅准机会就逃!” 霍老头那血珠一下甩在我的眉心。 刹那间,一阵刺痛传来。 但下一瞬,我感觉被尸衣力量反噬遭受的创伤,全都恢复了。 同时,体内莫名感到力量涌动,像是从未消耗一般。 我抬头看向霍老头,他施针后肉眼可见脸色苍白,血色全无。 这一针,恐怕来历不小,是用他的寿命和本源在施展! 哗! 可不等我开口,呼啸的阴风再次卷动,向我们席卷而来。 霍老头拧身一动,再次站了出来,面对骤然出现的阴煞鬼风,大喝道: “天命定魂,奉天诛邪,给我破!” 只见霍老头手中鲜血疯狂喷射,在空中凝出一根根血针,向那扑面而来的阴风急速射去。 ------------ 第202章 瓮中捉鳖 轰! 半空中,那血针竟然发出凛凛破空之声,气势浩荡磅礴。 要不是亲眼所见,那只是一些凝出的血珠,只闻其声怕是以为那是密密麻麻的利器! 嗤!嗤!.. 顷刻间,血针没入了阴风中,发出穿透的响声。 下一瞬,就看见一股血色在黑气里逸散开来,不断与风团碰撞。 隐约间,有些狰狞痛苦的鬼脸虚影浮现,鬼影嘶嚎,听上去无比痛苦。 然后气势汹汹的阴风尽数消散,仿佛不存在似的。 见状,老鬼又是一惊,“你竟然会天命神针!不可能,这不可能,龙气尽封,天命不出,怎么肯有人能感召天命,习得此针!”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似乎受到刺激,老鬼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状若疯狂起来。 而我也察觉到,这是霍老头的底牌,他信守诺言,在为我逃命做最后一搏。 此刻,身体恢复七七八八的我,绝不辜负他的努力。 当即拔腿就跑。 身形刚动,似乎就引起了老鬼的注意,怒吼声从身后传来,“你还想跑!” 哗! 不知怎的,我感觉周围的温度又降了几度,堪比冰窖般的寒冷钻进我身子里。 顿时,我感觉身体僵硬,抬腿都觉得费力。 “快跑!快跑!再这么下去,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心中疯狂呐喊,给自己打气。 嘭嘭嘭! 但这时,我又听见一声骨骼响动的声音。 一道疾风也出现在我身边。 我感到有人伸手搭在我肩膀上,侧目一看。 不知何时,刺入孙少爷眉心的玉针消失。 他重获自由,再次追了上来! 我觉得整个人都要疯了! 霍老头好不容易用命给我留下一线生机,还要被这该死的僵尸拦住。 我罗千水不服,我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带走一个是一个! 恢复力量的我,当即伸手扣住孙少爷手腕。 尸衣的力量轰然爆发,下一瞬,我一记重拳砸向孙少爷肩膀头子。 砰! 骨骼碎裂的响声传来。 煞气顷刻间化为恐怖的力量,在孙少爷尸身内爆发,直接给他肩膀杂碎,塌陷下去。 他勾着我肩膀头的手,一下变得软绵无力,像一条肉带子挂着。 我杀人灭尸也不带含糊,再一拳,砸向了孙少爷脸上。 轰! 像是宣泄了无数的恐惧,我出拳极为凌冽疯狂,不带丝毫犹豫。 瞬间,他那英俊的五官开始塌陷,变成了一团烂肉。 见着那张英俊非凡的脸,脱相毁容失去原有的风采。 我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快意。 “你这王八蛋,生前享受富贵,拿人命当草芥,害了那么多无辜女人,死后还敢做僵尸娶妻投胎。” “好事都让你赶上,那可有天理,可有公平!” “去死吧!” 我怒吼着,又是一拳砸向孙少爷。 他体内不断冒出黑气,但同时又不断涌入黑气。 身处风水阵中,我明白,这是阴煞之气在给他加持,让他始终维持着力量。 我恨归恨,但不敢小觑这些阴物的实力。 不然,在平时,只是一拳这血煞僵绝对没了命,也不用这般费劲。 嘭嘭几拳后。 尸衣的力量到底是占了上风,阴煞之气的涌入再也无法维持孙少爷的身体。 他化僵的身体一软软,彻底倒地,也没有黑气环绕。 显然,彻底被我镇杀了! “我的孙儿!明辉,明辉!” 凄厉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鬼孙白文的声音,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早就听说过孙明辉是孙家单传,这一代就他一个男丁。 孙白文既然有布阵之力,还能将自己封魂在尸体和外物中,阴术本领不小。 他所做一切努力,自然有为孙明辉铺路的打算。 可眼下,孙明辉的尸体被我砸烂。 别说投胎,连魂魄都散了。 老鬼就算手段再高,也无力回天。 给他带来的打击,可以说是致命的。 而我清除阻碍,连头都没回,直直向门外冲去。 身后,传来更激烈的打斗声,战况再次白热化。 霍老头和老鬼的斗法,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我冲向门口的瞬间,走廊上的灯悉数熄灭。 我眼前一黑,没有适应突如其来的完全黑暗,直接撞向了房门。 摸出手电,打开强光,晃到门后的女尸,我反而松了口气,甚至看到有些亲切。 总算找到正门了! 我拉开紧闭的房门冲向走廊,准备朝着另一侧,汪强几人上楼的安全通道走去。 他们上楼比较顺利,也没有提到莫名阴术,显然那边是安全的。 我在走廊狂奔,等快到尽头,我看见黑暗中发着幽幽亮光的“安全出口”指示牌。 心里猛地一喜。 出口近在眼前。 我哐哐快跑,可刚要靠近,突然,手电强光向前一照,猛地驻足原地,整个人身体都僵硬了。 不仅僵硬,还向后退了几步,身上顷刻间被冷汗浸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前方拐弯处,出现了一道人影。 身穿嫁衣,拦在路中间。 “草!怎么...怎么现在出来了,最后是你!” 看着那张脸,我心底浮现无比复杂的感觉。 林沅的同胞姐妹,那具出现在沙洲的上岸女尸,和孙少爷一同出现在‘阴间相’照片进行冥配的‘正妻’...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刻心情。 有种难以言说的绝望。 我早前就料到,风水大阵出现异动的女尸,很可能是她。 但迟迟不出现,我也算心存侥幸。 直到她出现,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可以说完全死了。 风水阵中,孙白文驭尸,这些僵尸似乎都听他调令。 女尸的出现自然也是站在他那边。 而霍老头推测,养‘魃’的风水阵中,很可能有尸体化‘魃’,那她的实力绝不简单。 老鬼本身就占据地利优势,此刻又能驾驭化‘魃’女尸。 我拿什么和他斗? 思绪间,女尸已经慢慢逼近我。 那步伐,看上去六亲不认。 原本逃跑的我,步步而退,竟然再次来到逃走的那间房门。 我叹了口气。 心里彻底明白,这是要将我逼回来,瓮中捉鳖,彻底占有我的肉身! ------------ 第203章 死亡绽放 等退回房间,屋内已经一片狼藉。 那些高档的家具早已失去了本来面目,有的甚至化为齑粉,变得残缺大半。 而霍老头正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凝出血珠那只手已经伤痕累累。 整个手臂皮肤,仿佛龟裂一般,上面无数血痕缠绕,惨不忍睹。 见我再次出现,霍老头也是一惊,继而脸色大变,说:“你怎么回来了!” “那女尸,给我逼回来了。”我答道。 “什么!”霍老头愕然。 他惊疑的目光打量在我身上,像是不敢相信。 显然,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女尸这一变数出现,硬生生断了我的生路。 而这时,翻倒在地的沙发后面,传来响动。 一双布满血污的手伸了出来。 紧接着,就看见老鬼撑着沙发,露出半截身子。 而此刻,他涂抹在尸体上的那层尸仙蜡已经融化不少。 只要露出肌肤的地方,明显泛起乌黑,似乎受到严重腐蚀,化为烂肉。 我眼神一动,立刻反应过来。 老鬼虽然利用阴术手段,附身在尸体上,化为一具活尸。 但少了尸仙蜡的保护,寻常尸体根本承受不了阴术的力量,直接受到冲击,加速腐烂。 眼前这番景象,恐怕是霍老头凝出血针后,造成的伤害对方也难以承受。 随着老鬼出现,他僵着的一张脸也露了出来。 漆黑如墨见不到眼白的瞳孔,直勾勾看了过来。 当目光落在我身上,他明显眼珠一动,也露出意外的表情。 但和霍老头比,他明显是一种惊喜! “你居然滚回来了!真是天助我也,这副尸身撑不了多久,而你的肉体,刚好当我下一个容器!” 老鬼嗓子像破锣风箱,说起话来沙哑不堪,有种将要气绝的感觉。 而我也听出,这次血拼,老鬼也是到了油尽灯枯时刻。 失去尸仙蜡的庇护,他根本撑不了多久,一旦离体成为阴魂状态,可就没有操控阴术的本事了。 “咳咳,有我在你别想得逞!” 霍老头咳出一大口血,低沉声音狞声出口。 紧接着,他面朝老鬼,背对着我,慢慢向我靠近,防止老鬼有所反击。 而这时,老鬼已经开始挪步。 他僵硬的身体虽然走得缓慢,但客厅就这么大点距离,不多时就会接近我们。 随着霍老头朝我靠近,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他虽然看上去只有施针的右臂受伤,可我明显感觉不对劲。 这模样,像是体力的血全都散了出来似的,整个人都透着难以形容的虚弱感。 等他贴在我身旁时,明显感受到他身子在颤抖,已经开始发软,不自觉朝我身上靠。 顿时,我心里一紧。 霍老头哪怕气势再凶,可实际上已经支撑不住,已经在崩溃边缘。 我悄悄用手臂顶着他的腰部,目光死死盯着老鬼,不敢丝毫大意。 似乎看出我们的颓势,老鬼咧着嘴,露出诡异又嘲讽的笑容,看向我。 “我有风水阵的阴煞之气加持,你们凭什么和我斗!” “敢害我孙儿魂飞魄散,断了我孙白文的血脉,我定叫你们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周围的阴煞之气再次滚动席卷。 阴风吹拂而来,激得我鸡皮疙瘩直起,莫名的压抑感瞬间降临。 这股阴煞之气不断朝我身体里钻,要不是尸衣抵挡,我恐怕直接会昏过去。 “嘶!” 身边,霍老头倒吸一口凉气。 我心里一惊,连忙看了过去。 只见他右臂布满血痕的伤口变得漆黑,并且,那些龟裂的伤痕不断朝上蔓延。 此刻,连他脖子上都已经遍布无数攀上的细纹。 我立刻反应过来,霍老头消耗了太多精血。 此刻,身体阳气不足,阴气趁虚而入,甚至斗法施针还带来极大的反噬! “前辈,你没事吧!” 我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慌乱,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对付阴邪之物,我还有几分把握,至少力量上还能硬悍几分。 可是生死关头如何驱邪拔阴,救命治病,我可真是束手无策。 尤其,一个不久前还救过你的命的人,生命在你眼前消逝,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我...没事...逃,等女尸进来,我会...封住房间,逃!一定要...” 霍老头气虚无比,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下一瞬,就看他并指朝身上几处穴位,狠狠点了上去。 只见他脸上泛起诡异的潮红,但同时,喘气声一下压了下去,看上去呼吸顺畅许多。 连带整个人,都看上去容光焕发起来。 见此一幕,我的心沉到谷底。 我不信他会突然大变样,这明显是动用了一些秘术,强行续了一口气出来。 换句话说,比消耗精血还恨,这多半是消耗了元气,俗称回光返照! 果不其然,霍老头缓缓站起身。 看都没看,一甩手,再次出现一道血针,猛地飞射向老鬼身上。 哗! 无比细小的血针,顶多就一粒血珠大小。 碰撞在老鬼身上,宛如爆开一个炸弹。 “啊!”老鬼也痛苦的惨叫出声。 老鬼身上本就不多的尸仙蜡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细小空洞,肉眼可见在不断滴落化开。 紧接着,就向地面滴落,而他裸露的皮肤见风融化。 哪怕一团团凝出的阴煞之气不断朝他身体里钻,还是止不住尸体腐败的颓势。 “还敢反抗,找死!” 老鬼狰狞着脸,像是也豁出去了,猛地朝前快步加速。 眼前的景象无比诡异。 一具人身不断靠近我,但路途中,他肉眼可见在融化、腐败,变成一坨烂肉。 那种景象别提多恐怖了! 而眨眼间,老鬼也不甘示弱靠近了我们。 霍老头给我一推,自己迎了上去。 “苟活于世,不敢反抗者,才该死!” 霍老头冷声一喝,身上的纹路已经出现在脸上。 他满脸憋得通红,再次化出一根血针,以强悍无匹的姿态向着眼前邪异不堪的老鬼痛击而去。 嗤! 入肉的声音传来。 “嗬嗬嗬嗬!” 老鬼满脸痛苦,却发出难听的怪笑,让人感到极度不安。 下一瞬,他身体已经腐败一般,但没有丝毫退却。 带着尸毒的利爪马上就要落在霍老头脸上。 死亡即将绽放! ------------ 第204章 女魃 那一瞬间,我已经五感尽失。 有种听不见、感受不到周围的混沌感。 裹挟尸毒的利爪,是那么刺眼。 距离霍老头不过寸许距离。 他也要死了吗? 为什么我总遇到好人,他们偏偏因我而死... 我感到莫名的荒诞,又有种难以言说的悲伤。 好人不该长命?坏人不该遭到报应? 可习得阴术,偏偏倒反天罡,能轻易夺得普通人的性命,而自己却能借此术法苟活于世! 凭什么有人为了投胎,还能花钱寻尸冥配。 凭什么有人命格贵重,却要当了平衡风水的阳气。 凭什么有人活不能好好活,死不能安心投胎。 就凭你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凭什么,我只问凭什么! 既然力量决定生死,没有底线可言,那孙家就该死绝! 我心中的怒火在此刻几乎是喷涌而出。 下一瞬,身体反应比脑子还快。 抽出包内的惊堂木,裹挟着尸衣的力量,向着老鬼身体无情掷去! “孙家该死,全都该死!给我死!” 随着我怒音暴喝,惊堂木也精准的砸在老鬼心口。 砰! 一股无形的力量激涌而出,形成狂烈的风暴,向着四周席卷。 瞬间,那股镇压在我身上的阴煞之气消失殆尽。 惊堂木落地砸出清脆的响声。 而老鬼将要落下的利爪明显一僵,悬停在半空中。 而他身上的尸仙蜡,被我这惊堂木精准命中,胸口的尸仙蜡迅速融化。 连带胳膊上裹着的蜡油,也消失不见。 意外的,他臂膀连接处开始腐烂。 距离霍老头寸许的利爪,竟然硬生生掉落在地,化为一滩黑水。 “啊!啊!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老鬼尖叫着后退,连忙的惊恐已经状若疯狂。 他似乎根本不敢相信,近在咫尺的猎物,怎么会狩猎失败。 我大口喘着气,那股怒意和恨意宣泄一些。 我一个跨步,上前搀扶住了霍老头。 总算给他救了下来。 不远处,老鬼断了双臂,明显实力大减,他没有再靠上来。 我也算看明白了,为何他那么垂涎我的身体。 随着陈少爷的尸体腐烂,他难以施展阴术,再想对付我们,也是徒劳。 单凭躯干,如何能伤及我们分毫。 我冷笑着,看向老鬼,杀音毕露道:“嚣张那么久,也就剩一张嘴,现在落我手里,要你这老鬼死无葬生之地!” 我搀扶好霍老头,让他靠在桌子旁,直接抽出匕首向老鬼走去。 “嗬嗬嗬!就凭你!” 老鬼依旧叫嚣着,但眼神充满了挣扎。 失去双臂的尸体操控起来,可没有那么利索。 他猛地向前跨步,低头朝我拱了过来。 那架势,明显是想靠着嘴里的獠牙,渡一口魂气过来占领我的身体。 但我心中杀意迸发,反而出奇的冷静,直接一刀划过老鬼的脖子。 哗! 一颗人头挂着诡异的笑容飞了出去。 隐约间,我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笑声。 哐哐几下。 人头滚落在我身后。 却听见身后笑声更明显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到不对劲,连忙转身看了过去。 只见霍老头缓缓抬头看向我。 此刻,他脸上血色全无,泛着恐怖的青灰色死气,眼眸更是完全漆黑,见不到丁点眼白。 霍老头笑了笑说:“没有你的身体,别人的也不是不行。” 顿时,我惊得后退两步。 这时,才看见老鬼的头颅落在霍老头身边... 正源源不断涌出黑气,朝着霍老头脸上孔窍钻。 我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难道说刚刚老鬼直冲而来,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霍老头失去精血和元气后,明显处于最虚弱的状态。 鬼祟上身,最喜这样身体虚弱,三魂七魄不稳的人。 比起我尸衣在身,有着强力的保护,同时阳气也正旺。 他虽然最终目的,是向占有我的肉体,但审时度势后,显然目标是霍老头最好。 他借着飞出头颅的瞬间,调用最后的力量控制自己上身霍老头! “小子,想象不到吧!阴术世家,哪里是你这种野路子能比的!” “这人的身体,虽然衰老残破,但上身对付你,足够了!” “你现在可以尽情的对付我,只要不怕他死,就冲着我来吧!” 老鬼上身后,竟然开始威胁我。 显然,他占据霍老头的身体让我投鼠忌器。 就算灭了他,我同样要背负杀了霍老头的罪孽。 这是我同样不能接受的局面! 我的背后冷汗直冒。 “怎么?怕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人命,你竟然不敢动手?” “如此,何不把这么完美的身体给我,让我代替你做些难以想象的大事。” “这个世界,本就该我们这样的人掌控!” 说着,老鬼步步向我逼近。 我也不得不后退,和他开始周旋。 这种时刻,太难让人决断。 而老鬼面对我,显然有种掌控一切姿态。 他把控着极致的节奏,给我心神无限压迫,好像故意要让我心理防线崩溃。 我总觉得,他有所企图,反而越发冷静。 小心翼翼观察他的动作,不让他有可乘之机。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步一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老鬼自然也听到声音,下意识扭头望了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等他看清,猛地驻足在原地,不再向我靠近。 从侧面看去,我明显看到他脸上涌起难以言喻的惊恐神色。 甚至,恐惧还大于震惊! 而我,则是见怪不怪,因为出现的,正是将我逼回来的女尸! 我随着我而来,迟早会出现在房间内,无非就是多一道阻碍。 眼下情况,我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她,她怎么苏醒了!你做了什么!” 突然,老鬼扭头看向我,发出愤怒的质问。 “草!你问我,这不是你们养尸养出来的吗?驭尸术你可是行家,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 我吐了口痰,直接回击。 这女尸肯定是老鬼召唤,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却反咬我一口,简直可笑至极! “不是我!这不是我!她自己行动了,她有意识了!” 说着,我心里也是一惊,向女尸看去。 此刻,女尸脸上泛起诡异的微笑,正来回打量我和老鬼。 与她对视,眼神格外灵动,根本不像僵尸,反而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 “不好!这是化魃了,这是女魃!!!” ------------ 第205章 老鬼魂灭 老鬼惊恐的叫声传来。 他附身在霍老头身上,脸上露出少见的惊骇欲绝表情,不断后退连连。 那模样,与之前老谋深算,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而我的心也不断突突直跳,目光落在门外。 女尸顶着和林沅一样的脸,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蔓延开来,我莫名全身僵硬,双脚像钉在原地,半步都动弹不得。 “女魃...化魃...” 我心念急转,已经有点琢磨不透眼前的局势。 我娘从河里出来,闹祟死了不少人,就是将要化魃所致。 即使到现在,我也不确定她是否化魃成功。 但在蓬湾村经历的一切,都是我的噩梦。 不仅死了很多人,连我爹都不明不白栽在水里,可谓是无比惊险致命。 此刻,作为驭尸一脉的老祖宗,孙家后人说眼前女尸化魃。 这个消息给我带来的冲击,简直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老鬼孙白文我还没想到怎么对付,能有万全之策。 又来一具传说中的女魃! 我罗千水...彻底要栽在这里,难逃一死。 就在老鬼惊恐倒退间,女尸也动了。 她比之前在楼道中展现的威压,还要强烈。 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出现,本就阴冷的房间再次冷了几分。 那种刺骨的冷意,甚至尸衣在身都抵挡不住。 而随着这么一会儿时间,女尸的变化也很明显,她的表情比起僵尸更灵动。 偶尔给人一种,她在思考的神情,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看上去就更瘆人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情。 死死盯着女尸,也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老鬼,附身霍老头后,且走且退,露出不怀好意的阴险神情。 一看,就是在心里计划着怎么对付女尸。 “小子,这女尸化魃可不得了,一旦她召来伥鬼,我们都得死!” 老鬼声音沙哑,有些惊惶开口道。 我一怔,他有这么好心提醒我此刻危险? “不如你把身体让给我,附身在你身上,我有办法对付女魃,至少能保命!”老鬼话锋一转,继续道。 我:“......” 我心中无语,理都懒得理他,原来在这里等着算计我呢! 想让我把身体让出去,我又不是傻逼! 我冷笑一声,道:“你自己作恶养出的女魃,现在知道怕了?要是能除去你这祸害,同归于尽有何不可!” 想到这,我心中怒意更是翻涌。 要不是这始作俑者想要养魃,怎么会出现必死局面! 此刻,更是引诱我想占领我的身体,这老鬼简直可笑至极! “你懂什么!有我孙家秘术在,化魃的僵尸也能轻易操纵!可你们害我至此,失去身体,无法施展阴术,女魃失控,倒是连我都会受到影响。” “要知道,我可是你们唯一的一线生机!” 老鬼狰狞着向我怒吼,显得无比焦急。 甚至,我有种错觉,这老王八蛋颠倒黑白甚至在怪我坏了他的好事! “呸!你他妈别做梦了,当我傻逼!” 我直接回骂过去。 见状,老鬼见我不愿献出身体,直接露出怨毒的神情。 而我心里也反应过来,恐怕霍老头消耗了精血和元气。 此刻,身体虚弱至极,不足以支撑老鬼施展阴术。 而女魃周身怨气恐怖,对于鬼祟影响极大。 姜老头给我提起过,一旦有尸体化魃,周围游荡的阴魂全都会变成厉鬼。 孙白文这老鬼,可是有自我意识,能附身在一些外物和尸体上,还能操控阴术。 一旦化作没有意识的厉鬼,那可就彻底死亡。 对他来说,是极不情愿的! 思索间,孙白文发出几声冷笑,他看向我,继续开口道:“既然你不答应,那我先拿这老鬼开刀,先废了他一只手再说!” 说完,就抬起手,作势右手要朝左手砍去。 我大惊失色,惊叫道:“不要啊!” 就在这时,我的吼声脱口而出,老鬼的动作也是一僵,像是按了暂停键。 就见霍老头整张脸,开始莫名扭曲,呈现一种无比痛苦的神情。 很快,他的面部开始黑气缭绕,让人看不清五官。 这时,隐隐约约从黑气中透出一张脸。 看五官,和之前那张遗照上的脸几乎无二。 见此一幕,我瞳孔巨震。 难道说,这是孙白文阴魂离体了? 而这时,那张脸浮现后,挣扎恐惧的神情更是清晰可见。 他在害怕! 我立刻明白过来,是某种力量在将他从霍老头身体驱除。 不知怎的,我目光下意识看向门口的女尸。 如果说房间内还有第三个人,掌控着绝对力量。 那只有她了! 果不其然,女尸身上嫁衣被吹得猎猎飞舞,发出响声。 看上去,周身有股极为恐怖的气流在涌动似的。 女尸视线落在霍老头身上,显然是冲着老鬼孙白文而去。 下一瞬,我只觉女尸眼睛突然泛起杀意,像是神色变了变。 我耳边立刻传来尖啸的鬼音。 冲击的脑子嗡嗡直响,当即闷头摔倒在地。 而霍老头也同时倒地。 远远看去,他身体上方,孙白文的阴魂完整出现,有种半透明的质感,仿若烟雾一般,被一股无形力量捏动似的,不断变幻形状。 下一瞬,半空中传来一声气爆声。 黑气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天地间仿佛不曾存在一般。 我额头上的冷汗立刻泌了出来。 我心里明白,孙白文魂飞魄散了! 女魃的出现,彻底让场面失控。 我们视为大敌,阴险不堪设局引我们入套的老鬼孙白文死了! 而场中,却剩下我和已经昏迷的霍老头。 我喉结滚动,疯狂吞咽口水内心慌乱无比,恨不得也闭眼晕过去才好。 这可是炼尸中的顶级阴物,传说中的女魃! 我一没符箓,二没术法,想要对抗这等阴邪之物,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我退后两步,像是打商量开口道:“我和你无冤无仇,要报仇找孙家人,你可清醒点!” 我想起我娘上岸,冤有头债有主,闹祟也只是杀了仇人。 这万分之一的希望,我就是想让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而这一切绝对和我没关系! 但女魃就这么朝我走了过来。 无尽的压迫感,让我再也开不了口,动不了身体。 这种强大的力量,完全将我禁锢在原地。 而女尸,已经靠近了我。 她抬手,锋利的指甲挨着我。 下一秒,做出了惊人举动! ------------ 第206章 灵尸 我的身体无法动弹,被迫感受着一切。 女尸的手指冰凉凉的。 她锋锐的指甲凑上来,也只有无尽的冰冷。 可她动作无比诡异,竟然控制着力道,从我脸颊划过。 我瞳孔巨震,内心惊惶无比。 这动作,从力道和触感来说,完全是在抚摸我的脸! 看上去,我简直就像受气的小媳妇,让人调戏呢! 可女魃的力量太过强大,我根本无力反抗。 只能由着她手指不断划过我的身体,直到我心口处。 当她停下动作,我内心的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这时终于找到要害,想从心脏开始,直接将我一击毙命吗? 我心念急转,觉得这是最大可能。 可下一秒,却见女魃尖锐的指甲轻轻一动。 从我脖子上,勾出一物,正在我挂在心口的金鳞。 紧接着,她像抚摸绝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放在自己手心。 就看金鳞上氤氲出一阵淡淡的光芒,玄奇无比。 “她怎么会知道我身上有金鳞?难道也感应到其中的力量?” 我内心惊疑不定,根本无法用常理猜测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很快,我就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金鳞上氤氲的光芒,开始闪动金色。 比以往相比,更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恢弘磅礴气势。 瞬间,我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 这种力量和气息,正是从龙棺棺椁下到冥河时,从龙棺涌入的那束金光! 见此一幕,我心中骇然。 林沅和女尸,乃是同胞姐妹,同样有着极为神秘的使命在身。 只不过,两人因缘际会下,走向了两个极端。 一生一死。 但对于龙棺力量,多半有着相同感应。 既然林沅下冥河,可能得到某种力量护身。 那女尸感应到金鳞里龙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瞬间,其中关联我便想通了。 只不过,女魃目的是要做什么? 抢夺金鳞后,再杀了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响声。 我眼珠子悄悄移动,视线移动到门外。 只见姜老头大口喘着粗气,提着一把金钱剑,就冲了进来。 “千水!” 但看见我和女魃挨得极近,反而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猛地驻足在原地。 姜老头面色一凝,转而大惊失色,神情少见的慌乱和恐惧。 甚至,我能看见他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也不知道是一把年龄,跑累了还是被吓到了。 见状,我想要开口说话,却完全被女魃压制,无法张嘴。 只能拼命眨眼间,给姜老头暗示,让他想办法。 可等姜老头缓过神来,目光移动至女魃身上,瞳孔再次巨震。 他的角度,能从侧面看见女魃,明显是认出了对方身份。 毕竟这张脸,和林沅一模一样,不仅美貌,还给人极度的震撼。 “这是...”姜老头刚开口,脸色立刻又沉了下去,声音微颤道,“化魃了?女魃!” 说完,手中的金钱剑哗的一下,像是被唤醒,竟然散发出凌冽的寒光。 似乎感应到金钱剑散发的气息,女魃僵硬的扭头,眼珠翻动一瞬,视线朝下一落,打量起金钱剑。 她的动作着实诡异,像人,但又透露着恐怖的阴气,根本无法预料她的下一步动作,是要我生还是要我死。 可这时,金鳞突然开始闪动光芒。 散发出的氤氲光芒,明灭不停,像是感应灯似的。 而我也感受到一股凉意朝身体内蔓延。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的舒服,身体从灵魂到肉体都感受到无尽的滋养。 这时,女尸缓缓转过头,漆黑的眼珠,充满希翼的神情看向我,喉间僵硬的挤出几个字:“带...我...走...” 然后缓缓放下手中的金鳞,一动不动,只是直勾勾盯着我。 下一瞬,禁锢在我身上的力量骤然消失。 我一怔,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带她走? 难道我的心声被她听见了,分辨出我不是她的仇人,而是真心想要帮助他的人? 一时间,我没反应过来,僵在原地也不敢轻举妄动。 莫约过了半分钟,我确认女魃好像真的偃旗息鼓,我才彻底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而这时,姜老头也反应过来,大步疾冲来到我身边。 一阵疾风袭来,这速度,我真不觉得姜老头有鬼症在身,几乎和我这十八岁的小伙子一样有劲儿。 但我心中还是暖暖的。 姜老头这是来营救我了! 我大口喘着粗气,姜老头也打量着我和女魃。 末了,他迟疑开口,说:“她好像...自行镇压了阴煞之气,将力量封住了。” 我点点头。 缓了几息才开口,有些不解问道:“刚刚吓死我了,我以为女魃要我的命,但她接触金鳞后,竟然口吐人言,要我带她走...”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姜老头脸色一变,也陷入沉思。 打量女魃几眼后,他直接掏出一根供香点燃。 供香的烟雾缭绕,诡异的是,供香在女魃周围不停旋绕,很快钻入女魃鼻息中。 “定魂香入体,说明她魂魄还在体内,不是单纯充满怨气的僵尸...她可能残存意识。” “这真是奇了怪了...这种情况,女魃已经成了灵尸!” 我听后一怔,不解问道:“灵尸?女魃不就是最恐怖的僵尸,灵尸又是什么?” “魂魄未灭,尸身不腐,驱百邪之力,驭万鬼千僵,这便是灵尸。换而言之,比之受怨气影响恐怖无比的女魃,灵尸通常残存自己的意识,魂魄不死不灭,成为永生的存在...” “师父的意思,这女魃比想象中更厉害?”我有些震惊,完全不敢相信。 “没错,灵尸的出现真是出乎意料,只是她怎么会变化这么快?孙家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她先化魃。”姜老头也感到不解。 我一听,将我们进入酒店后的事,给姜老头大致说了一遍。 其中,便是孙家老鬼设下圈套,想让我们入局,夺取我的身体。 而关于养魃的风水阵,自然没落下,并且拿出阴煞之气的来源不化骨。 见到不化骨的刹那,姜老头二话没说,直接捏起女魃的左手。 这时,我才发现她手指上,赫然出现一截白骨! ------------ 第207章 交代 那截指骨,明显不是尸体腐败,露出的原有白骨。 黑暗处,散发着氤氲光芒,如美玉般温润有光泽,绝非凡物。 姜老头脸色立刻微变,愕然道:“难怪这么短时间尸体变化这么快,原来是用了不化骨。” 说着,他又打量起我手中那枚指骨,眼神一凛,继续道:“失去两根不化骨,孙家在此地的根基,算是彻底摧毁干净,哪怕千年世家,也元气大伤。” 闻言,我悬着的心稍稍回落。 这话别人不知道,但我可是亲历者。 孙家的根基,自然是炼尸的鬼蜃之地,沙洲的藏尸之地,还有孙家清源大酒店暗藏的化魃大阵。 这一切,都在阴差阳错下被我完全破坏。 虽然其中波折、危险几乎要了我的命,但现在看来,结果却是好的。 我目光落在女尸身上,微微叹了口气,想到她开口的人言,继续问道:“那这尸体怎么办?我们带走。” 姜老头眉头紧皱,似是思考的点点头,说:“必须带走,灵尸有自我意识,既然开口,必然有要求,肯定有缘由。” “再说,这里阴煞之气未散,不彻底消除这些隐患,恐怕还要生变,到时指不定又会波及旁人。” 我点点头。 看来和女尸间的因果,一时半会儿断不了,多半还是和龙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我只能暂且放下无用的担心,先解决眼前的局面再说。 然后我视线一转,便看向不远处昏迷的霍老头。 沉吟一瞬,我开口指向角落,说:“师父,霍无涯前辈就在那里,要不要先去看看。” 姜老头身体比最快,边应声,边跑了过去。 等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我明显看到姜老头僵直的身体,忽的一下伛偻很多。 “老霍,你怎么弄成这样...”姜老头低声呢喃,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他蹲下身,探了探霍无涯鼻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而我也跟着将憋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看来还有救! 姜老头没有废话,说:“我们给两人带走,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他就搀扶起霍老头,背在身上。 而带走灵尸的重任,自然落在我肩膀上。 我也不敢含糊,当即褪去尸衣,用捞尸的绳索将灵尸扩了个囫囵。 然后又找到我掷出的惊堂木,小心翼翼收进包内,就把尸体架在背上。 忙完后,我擦了擦满头大汗,便示意姜老头一起离开。 我们一老一小,伛偻身形,缓缓朝屋外走去。 我还是有些担心道:“这里还留有一些用来给孙少爷冥配的女尸,不用管吗?” 姜老头摇了摇头,直言道:“施展阴术的老鬼已经魂飞魄散,风水阵也破了,那些化僵的尸体又失去灵尸的力量,很快就会散去,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立刻明白过来。 看来其他女尸这么快的速度化僵,也是许多力量的加持才能成型。 一旦这些力量的源头消失,那些僵尸本就失去阴煞之气,自然也无法再翻腾起风浪,不足为惧。 走到门口,我遗憾的叹了口气,说:“只是可怜了无辜的陈公子,尸体被老鬼糟蹋了,没办法给他家一个交代。” 姜老头眼神一动,看了过来,说:“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送他投胎。” 我看了姜老头一眼,见他脸色无比认真,显然已经想好了办法。 有他这句承诺,我自然放心许多。 之后,我们便向另一边安全通道走去。 一出拐角,就见汪强和乔寅山瑟缩在墙角,原地待命。 见我们出来,两人大喜过望,猛地冲过来时,还差点摔了出去。 乔寅山很是上道,接过姜老头背后昏迷不醒的霍无涯,同时长舒一口气。 我们也不再耽误,连忙朝楼下走。 其间,汪强跟我们通了个气儿,因为陈老板的关系,整栋楼都封锁了。 他带着人正在酒店内等着,随时待命。 而这么大动静,孙家自然也收到消息想要阻拦,两家背后势力都在斗法。 况且已经涉及到人命,自然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背后涉及的能量简直惊人。 但陈老板为了儿子,寸步不让,强势至极。 等到了44楼,我们便乘坐电梯顺利下楼。 一开门,电梯前,黑衣保镖围着一层又一层。 显然,陈家收到一些消息,彻底将此地包围了。 这时,保镖人群中,那名跟在陈老板身边的人,见到乔寅山出现立刻招呼一声。 乔寅山立刻扭头说道:“接应的人来了,这是我信得过的大哥,也是这次大活儿的介绍人,朱权。” 朱权立刻朝我们点头,很是恭敬的样子。 显然,他在陈家见识到我们给陈小姐祛煞后,对我们极为信任和尊敬。 在朱权的引导下,我们来到酒店后面,他边走边说,“老板这次彻底和孙家翻脸了,直接带人给酒店包围,而孙家似乎也心里有鬼,没敢喊阳差来,并且对于我们驱赶客人,也没有阻拦。” “哼!他敢暴露酒店的秘密,会死的很难看。”姜老头冷笑一声,不屑说道。 闻言,朱权也脸色微变,似乎听出些门道。 同时目光落在乔寅山身后,看到霍无涯的惨状,当即脸色大变。 霍无涯在陈宅展现的实力让人震惊,可现在也是身负重伤,可想而知经历了多少危险。 朱权这样的人精立刻猜出些缘由。 瞬间,他便加快脚步,带我们来到酒店后面的停车场。 数十辆商务车停在那里,站着许多人等候。 其中,最显眼的一辆,正是陈老板的那辆奔驰商务所在。 朱权给我们领了过去,说:“老板一直在这里镇场子,连酒店内部的一些控制室也强行介入,怕孙家对你们不利。” 末了,他发现似乎没看到陈少爷尸体,他有些担忧说:“希望你们能让少爷解脱,他是无辜的。” 我还没回话,乔寅山立刻开口,有些激动。 “权哥,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这次差点都给我们交代在这里,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乔寅山生怕朱权怪在我们头上,立刻解释道。 朱权连连点头,不敢多说,示意我们上车。 陈老板见到我们,先是大喜,而后脸色也是惊变,看向霍无涯声音有些颤抖,说: “霍师傅受这么重的伤,这...这是失败了?” ------------ 第208章 失控 姜老头看向陈老板,多打量几眼,倒是缓缓开口道: “并非失败,只是尸身被糟蹋了,无法完整带回,但我有办法招魂,会送他投胎。” “什么!尸体被糟蹋了?!我儿子死无全尸?!” 陈老板脸色瞬间苍白,身形也开始摇晃,看上去伤心欲绝。 姜老头看了他一眼,说:“此地不宜久留,上车我细说,现在最要紧的先离开这里。” 陈老板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他强忍心中悲痛情绪招呼我们上车。 我专门吩咐朱权,调出一辆车,由乔寅山和汪强来开,带着灵尸和霍无涯。 而我和姜老头,则上了陈老板的车。 说到底,他此刻也是一名经历丧子之痛的父亲。 陈公子的事,多少要给他个交代。 上车后,车辆启动,浩浩荡荡离开清源酒店。 不明所以的看客只知道孙家旗下的酒店,出大事了。 而知道些门路的人,很清楚陵江两大世家,陈、孙两家决裂了! 车上,陈老板眼神闪动,脸上浮现难以抑制的悲伤,颤声开口道:“两位,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我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老头也不隐瞒,直言道:“陈老板做生意,自然相信到了一定规模,靠的不仅仅是实力,更多的则是一些说不清楚的气运。” 闻言,陈老板面色凝重却很是果决点点头。 能做到如此身家,很多人都会有种恍惚感,如履薄冰,比任何人都相信气运一说。 “我能看出,你为人倒是本分,也是仁义之人,所以命中带贵,福报荫蔽子女,也是富贵好命。” “若说平时,你的子嗣倒也是一生富贵荣华,顺利平安到老。只不过,这世上还有些高人,能窃取气运,满足自己的阴私欲望,害人利己,陈少爷此番遭遇,就是因此而起。” 很快,在陈老板的疑惑中,姜老头将这些缘由讲述一遍。 陈少爷的死,自然是懂行的孙家,借他身上贵气来平衡风水阵。 更重要的是,老鬼孙白文看中了这具贵命之尸,附身在上面,获得了极大的便利。 陈少爷的惨死,看似无辜,实则早就被算计上了。 陈老板顿时露出极为愤怒的神情,恨声道:“难怪孙家人,盛情相邀,让我儿子在他家新开的酒店订婚!” “当时我就隐隐听说,孙明辉死在自家酒店,有些不吉利,但到底是做大事的人,没抹开面子,才应了他们的要求,却害了我儿子!” “我真是,真是不合格的父亲...” 说到这,陈老板已经泪流满面。 显然,他内心自责无比。 姜老头表示理解,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在一旁也感受到父亲视角下的痛苦。 思绪翻飞间,忍不住想起我爹娘。 为人父母,若是孩子遇到危险,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 这等大爱,感人至深,也是六亲福报。 有人缘深,有人缘浅。 就像我,此生对于父母,当真是无以为报。 子欲养而亲不待。 等陈老板平复情绪后,姜老头继续开口道:“我们已经尽力保全尸体,但对方不是普通人,想必你也能明白。之后,你准备好衣冠冢,还有其他所需,我会给陈公子招魂,到时送他投胎。” “最后一段路,我们让他走好便是。” 听到这,陈老板对我们更是千恩万谢,表示无以为报。 姜老头却摆摆手,让他不必如此。 而此时,车辆已经驶离市区。 在朝堰河镇方向的一条岔路上,我们便和陈老板道别。 借了他的车,先回铺子给霍老头救醒再说。 很快,我们便上了乔寅山的车。 此刻,灵尸和霍老头都在后排,我和姜老头在中间,前排则是乔寅山和汪强。 上车第一句,乔寅山脸色便有些不对,看向我们欲言又止。 察觉到他的不安,我拍了拍他,说:“乔哥,有话你直说,支支吾吾便秘了?” 乔寅山挠了挠头,讪笑一声,道:“这么明显你都看出来了。” 我好奇问道:“你是想问问这一趟的报酬吗?给你个准话,陈老板依言付钱,绝不差我们分毫。” “我呸,我们过命的交情在这儿搁着,我哪里是惦记钱啊,我是真有事!”乔寅山见我提起报酬,脸色急的通红,看上去想要极力辩解。 “我刚刚开车,耳朵幻听了,总觉得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指挥我打方向呢!是不是闹鬼了!” 乔寅山从后视镜打量我们,眼神闪动,像是在暗示我们什么。 顿时,我便明白过来,他是害怕车后面的灵尸呢! 我连忙解释,这尸体没问题,况且有我们在车上,有问题也能随时解决,让他彻底宽心。 姜老头也环顾四周,像是确认什么,片刻后才开口,也说没问题。 这时,乔寅山才确定般的点点头,紧张的神色松动一些。 “看来是我紧张过度,幻听了,没事我就继续上路,先回堰河镇再说!”乔寅山松了口气,直接踩着油门朝堰河镇驶去。 很快,在摇摇晃晃中我卸下防备,感受到疲劳和困意。 眼皮的打架中,不知何时闭上。 隐约间,我听到贴在耳边的呼吸。 很快,传来我爹的声音。 他好像摸了摸我的头,才开口道:“千水,辛苦你了...这些原本不该你承担...是我害了你。” 我爹沉闷的声音中透出无尽的自责。 我心里莫名发酸,很想告诉他,我什么都不怪他。 我相信,他和陈老板一样爱子心切,若是能替我扛起一片天,肯定不会让我吃苦。 可有时候,生死相隔,本就是意外和无奈。 他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是我更亏欠他! “爹...我从来没怪你,我只恨没好好孝敬你...我做的一切,都不会给你,给罗家丢脸...你别担心。” 我心中默念着。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疑惑的声音。 “你这开车的方向,不像是去堰河镇啊。” 是姜老头在说话。 “姜师父,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而这时,乔寅山有些慌乱的声音同时传来! ------------ 第209章 巳仁村 听到乔寅山略带颤抖的慌乱声音,我猛地惊醒,目光朝前望去。 就看见他双手握着方向盘,有种说不出的僵硬。 从后视镜,更是瞧见他脸色发青,看上去很不对劲。 一旁,汪强在副驾驶座,脸色也变的惨白,开口道:“师父,我的身体好像也被控制住了。” 闻言,我心里咯噔一下。 好好的开个夜车,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莫不是太累,身体不适造成的? 我刚想开口,让乔寅山停车缓缓。 却突然感到身体内涌上麻痹感,像是有电流涌动。 下一瞬,便感觉身子僵住,浑身使不上劲。 “糟了!”同时,耳边传来姜老头的惊呼。 显然,他身体上也感受到了这种异样的感觉。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心惊不已,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乔寅山! “你完全身体动不了吗?能不能想办法刹车停下,不然车毁人亡,我们都得死!” 说完,我额头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车上五个大活人,车出问题,我们更完蛋。 乔寅山声音更慌了,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的身体自己在开车...我无法阻止。” “草!”我忍不住骂出声。 眼下,简直邪门。 我们四人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僵直状态。 我眼珠子转动,从后视镜打量姜老头的神情,他脸上也是浮现愕然,眼中不断思索。 想了想,我神色一紧,忍不住开口道:“不会是这女尸...” 姜老头迟疑道:“一路上,我没感受到女尸有什么动静...这也不像鬼祟上身,不可能四个人撞祟,意识还这般清醒,仿佛中了傀儡术一般。” “姜师父,我这身体真跟被人操控似的,不能动但开车很稳,完全没影响。”乔寅山的声音传来。 说着,对面车道也行驶过一辆车,前来会车。 我的心紧张到极点! 生怕眼下突发情况,造成车毁人亡的大事故! 下一瞬,一道光亮闪过。 我们两辆车就这么错开,行驶的极为稳当,并没有想象中的车祸发生。 这时,我们车上所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乔寅山没胡说,他虽然身体无端被控制,但开车却稳当,这方面没有失控! 思绪翻飞间,我突然被前方车灯照亮的指示牌吸引了注意力。 我喃喃开口道:“距离月明山方向72千米...” 突然,我脑袋里划过一阵光亮。 我颤声道:“师父,你还记得枯冢村遗民送来的地址吗?” 姜老头嗯了一声,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 枯冢村生变,人几乎死光了,村长也决定用生命来封村,永远掩盖其中的秘密。 而龙棺棺椁和阴蛟,则被带了出来。 其中,阴蛟潜入堰河附近,我们随时能召唤。 而棺椁,则被村民送去一处早就准备好的秘地! 正是月明山附近! 那个地址姜老头给我看过,我不敢忘记! 看到指示牌的一刹那,我就反应过来。 而眼前一切诡异,似乎都有了答案。 我们的车,受到某种玄妙力量的操控,正前往月明山。 这和灵尸,恐怕脱不了干系! 就在我思索间,姜老头先镇定下来,沉吟一瞬开口道:“先小心等待,看看这车到底要开到哪里。” 有了姜老头这句话,乔寅山顷刻间镇定下来,虽然脸色依旧浮现对未知的恐惧,但至少那种慌乱已经消失大半。 车就这么一路开着。 距离月明山越近,车就越少。 不过,我们当地人倒是十分熟悉月明山。 这在之前,是一处很出名的匪窝子。 地势易守难攻,那些落草为寇的山匪,就藏在里面建了寨子,占山为王很多年,势力发展的极为庞大。 直到出动官方力量,进行长达半年的围剿和镇压,才攻破山寨,彻底消灭匪患。 这明月山才恢复平静。 不过,本地人都知道,那里死过很多人,有许多诡事传说一般不会轻易踏足。 而棺椁藏在那里,显然不想被人找到,放置在荒山野岭,倒也正常。 车辆不断行驶,莫约过了快两个小时,已经凌晨四点。 我们总算到了月明山地界。 山脚下,就有一处聚居的村落,看牌坊,名字起读起来有些别扭。 “巳仁村...死人村...”汪强神色紧绷念叨了出牌坊的名字。 下一瞬,他脸色大变,惊诧道:“哪个村子叫自己死人村的,这地方不对劲!” 可就在这时,乔寅山莫名将车熄火,我们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好像这段坐牢一般的旅程,是做梦一般。 我立刻看向姜老头,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凝重的神色。 地方没来错,巳仁村就是地址上指明的位置。 想要知道具体方向,得等到巳时,光照落在村里祠堂屋檐望兽吐珠的方位,就是指示。 但很显然,此时正是凌晨,等到巳时也就是要到明早9-11点,时间还早。 而我们遭遇这一切,就是指引至棺椁所在。 我心里不免猜测。 灵尸让我带她走,显然她有某种自我意识,在影响这一切。 莫名力量的驱使下,让我们来到此地,就是为她找寻棺椁。 若是不按这指引行事,恐怕到时候她就会有异动。 姜老头面色凝重,也是意识到这一点。 汪强和乔寅山还蒙在鼓里,神色变得有些恐惧,打量周围。 姜老头开口道:“把车扎在路旁,我们先休息,等天亮进村。” 见姜老头吩咐,两人立刻有了主心骨,很快照办。 眼下,我们失控的原因明了大半。 另一件难事,却涌上心头。 我看了看后排昏迷的霍老头,无比担心。 “师父,霍前辈可是鬼医,只有他能救你,现在他伤的这么重,咱们耽误的起吗?” 姜老头点点头,说:“他精血元气消耗过多,但早已经施针吊住一口元气,现在只是力竭,等休息好就能清醒,精血和元气只能依靠外物弥补,一时半会不影响。” 说到这,我才放心下来,连连点头。 就在我们刚熄火,关上车灯。 巳仁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 第210章 童男童女 不远处村外,举着火把的一队人,浩浩荡荡朝村里走着。 我脸色一变,看向窗外有些惊惶,不安开口道:“这是在干吗?这么大阵仗!” 顿时,车上所有人都扭头,看向窗外。 只见那群人,最前头的一人手持香炉,蹦蹦跳跳,步伐轻快有力。 后面的人,抬着东西,跟随而动踏出大步,极有节奏。 更瘆人的是,他们都带着头套,一张张脸挂着像是极为幸福的笑容,看上去赛过神仙。 等凑近了看,才发现他们抬得不是别的,而是祭祀用的三牲。 有猪头,牛头,羊头...还挂着新鲜的血迹,显然是才宰杀的牲畜。 我连忙开口道:“师父,这些人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姜老头皱着眉,多看了几眼,才开口道:"像是游神,又像是祭祀,得看他们金轿抬得是什么。" 闻言,我立刻将目光落在队伍后面。 三牲之后,要是一队贡品,那就是祭祀所用,通常做一场祭神法事。 要是金轿抬得神像,那就是游神,走一圈为当地供奉神明的百姓祈福。 可时机不对,此时此刻无论哪一点,都让我觉得瘆得慌。 大半夜搞这么热闹,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思绪翻飞间,那条队伍举着火把已经靠近,落入我们视线范围。 定睛一看队伍中金轿,我瞳孔巨震。 八人抬轿,上面没有贡品,也没有神像。 而是一对童男童女,被蒙着眼睛,塞着嘴巴,架在轿子上一动不动。 远远看去,甚至无法辨别是死是活! 见此一幕,我内心震惊到极点,连忙开口道:“师父,这,这,怎么是小孩?他们要干嘛!” “不好,看这架势,两孩童似乎是贡品!” 姜老头脸色一变,说出了在场众人都感到震惊不已的答案。 贡品! 还是活人! 我鸡皮疙瘩直起,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 “师父,不会吧?现在冥配都被禁了,更别说拿活人人祭,谁敢!这简直挑战底线!”汪强立刻愤慨出声。 “是啊是啊,这片地界挨着马路,也不闭塞,怎么会有人干这等蠢事,说出去,这可是犯罪呢!”乔寅山脸色煞白,也是不敢相信。 可姜老头却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说:“人心险恶,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流传着无数底线之下的邪事,平常根本无法想象。” 说完,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顿时,我头皮炸起,想到蓬湾村就曾举行过河神祭。 甚至,还想拿我娘当祭品,淹死在河里。 那巳仁村依旧有着邪法祭祀,也不足为奇。 想了想,我咬着牙说道:“这事没撞见,咱们还能当不知道,可撞见了,不能不管!那是两条鲜活的人命,还是小孩!” 说完,汪强和乔寅山立刻齐齐点头,赞同我的说法。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这时,姜老头的目光也变得无比锋锐,开口道:“说的没错,这件事绝不能发生!” 瞬间,我们车上几人都有了决断。 而这时,游行队伍也发现了我们的车。 从队伍中走过来两人,动手敲了敲我们窗子。 姜老头给乔寅山使了个眼色,他便降下车窗。 来人打量乔寅山一眼,头套内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说:“你们从哪儿来的,大半夜车停这里干嘛?” 乔寅山老江湖了,立刻说道:“我们跑一路,车没油了,看路边有村子,想过来看看能不能买到汽油。” 说着,还指了指仪表盘,油耗确实不少。 那两人对视一眼,说:“油没有,我们村不欢迎外人,你们走吧。” 乔寅山立刻讪笑一下,说明白明白,这就走。 当即点火,不再停留,朝着村子外驶离。 车上,他看了看后视镜里的我们,说:“两人带着刀子踹袖子里,我不敢停,咱们怎么办?” 姜老头让他朝外继续开,等看不见村子再停。 等汽车拐到大路上,这才停下。 “我们悄悄跟上去看看,留两人留守车上,天亮了我们还没回来,你们就找阳差。” 姜老头嘱咐道,旋即,跟我示意招手,让抬下灵尸。 他看了一眼,说:“既然有人在人祭,对方不仁别怪我不义,那就用阴术手段,硬碰硬解决。” 我一听,鸡皮疙瘩直起。 显然,对方有可能拿小孩做祭品,彻底惹怒了姜老头! 紧接着,姜老头掏出一物,在手中摆弄。 我望了过去,竟然是那枚‘响天铃’。 “师父,这铃铛有什么用?之前不是被埋在地下,和那些抹了尸仙蜡的尸体放在一起吗?”我有些好奇问道。 “没见过?那我今天让你开开眼,不仅是他孙家会驭尸,天底下,其他人也有这本事,只是从不用来害人罢了!” 说完,就见姜老头将响铃握在手心。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悦耳,宛如风铃的响声在静谧的夜空中响彻。 下一瞬,我看见灵尸动了。 与此同时,姜老头也迈出步伐,朝村子走去。 他低声对我说道:“敢用人祭的地方,必然有人会用阴术,咱们不能小觑,我绝不会让你再陷入危险,跟紧我。” 一旁,我已经陷入姜老头轻易驭尸的震惊中... 他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术法更是门门精通,远远有着超乎我预料的实力。 我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师父,你还会驭尸?!还是灵尸!这怎么做到的?” 我内心再次被震撼。 姜老头看了我一眼,微微叹口气,像是想起什么,神色也变得有些深沉。 “《六韬金箓》在手,你还没猜到为师的来历?” 我摇了摇头。 不过,上面的术法确实繁多,最近我也只是学习皮毛,就已经被深深折服,意识到来历不简单。 可真要我说个一二三,我也没敢猜测具体来源。 “《六韬》,乃姜尚公流传下来的阳谋,而《金箓》,则是他毕生所学阴术。” “阴阳术法,千年之精华,皆在此书之内。” “你说,我又是谁?” ------------ 第211章 真相 姜姓,《六韬》! 这两样稍作联系,我脑海如划过一道闪电,立刻反应过来。 “师父,你,你是姜子牙后人?”我惊骇非常,整个人都呆立当场,感到不可思议。 姜老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我的祖上,和孙家这等阴术世家一样,曾经辉煌无比。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虽然现今没落,但我能有一身所学,离不开这个姓氏的庇护。” “而我辗转各地,一直在守护龙棺秘密,防止泄露,正是家族传承下来的责任。当初和罗兵认识,也是因为他家世代在黄河捞尸,有着护身力量能下冥河,才逐渐熟络起来。”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好心收留你娘,诞下你发现肉身生鳞,乃是天生阴河神之命,才有后来接触龙棺的后话。” “这一切,冥冥之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巧合。” 说到这,姜老头深深看了我一眼,缓缓道出他的来历。 闻言,我心中更是忐忑。 听这话的意思,龙棺的秘密甚至要追溯几千年前,而他家世代守护这个秘密。 想到这,我终于忍不住,想要问出这潜藏已久的秘密,说:“师父,龙棺到底涉及到何等辛秘需要守护?甚至...感觉你这一生孑然,这个岁数还在为此奔波。” 姜老头手中的响天铃突然一滞,他和灵尸同时停下脚步。 从侧面看过去,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严肃。 沉默一瞬,他像是下定决心,才开口道:“你入我门下不过月余,我本不想让你过早牵扯其中,但现在来看,一些势力蠢蠢欲动,似乎都想重启往日辉煌,我们可能很快就要面对他们的崛起。” “如此,守护龙棺的重任可能就要落在你的肩上。” “千水,你可有心理准备?” 那锋锐如鹰隼的目光朝我投射而来,让我背后冷汗直冒。 我不由得想起,这段时间经历的邪事。 一幕幕闪回,无数次濒临绝境,让我对于阴术有了更深的认识。 操控阴术的那些人的手段和心思,比我想的更厉害更歹毒。 若是真面对这些阴术世家,我的力量恐怕不够看。 所以姜老头肯定有所担心,过早接触一些秘密,反而会让我背负巨大的压力。 一旦道心不稳,在阴术一途恐怕就难以精进。 甚至因恐惧而放弃,那他衣钵更没人能继承了。 他对我有所隐瞒,也是想让我在他羽翼之下成长,留给我足够时间。 我艰难抉择一番,下定决心道:“师父,我爹将我托付给你,你就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并肩作战!” 我的目光投射向姜老头,坚毅无比。 终于,姜老头凝重的神色松动一些,浑浊的眼中闪动着精光,难掩激动。 “甚好,甚好!为师很欣慰!”姜老头声音发颤说道。 缓了半分钟,他才继续催动响天铃,继续驭尸,和我边走边说。 “既然如此,我也放心把龙棺的秘密托付于你,此事重大,涉及到到当年武王伐纣的真相!” 姜老头声音一沉,好似追忆。 而我听后,更是狂咽口水,有种传说降临人间的荒诞感。 我几乎滞住呼吸,紧张的不敢多问,跟随在姜老头身侧,等待他揭晓这惊天秘密。 “当年,大禹神王便是从黄河得到神物,逐渐发展出阴术的雏形。上古时代,术法之力堪比神力。” “掌握术法之力的人,便奴役着所有人,甚至,人不叫人,乃是人畜。” “随着一些力量钻研的精进,发明了人殉、人祭等无数残忍至极的阴毒术法,普通人生活的水深火热。” “直到姬家世子死于非命,文王反,而后武王继承遗志,建立周朝,才有后来的礼法人治。” “而其中,武王真正所做的,就是为了消灭术法的力量,将其完全镇压,还天下于民,所有人都能过上平凡普通的生活。” “因此,武王建大阵,散尽天命之气封于龙棺,镇在黄河九眼内,防止其中阴煞之气逸散,从源头截断了术法之力的来源。” “也就是说,龙棺里有着天命气运,一旦被人开启接触,到时术法横行,普通人再无活路,只有受着那些阴术之人的操控,沦为人牲,随时可以宰杀。” 听到这,我感觉浑身发凉,如坠冰窖。 武王伐纣,只存在话本的故事,竟然背后有着这等惊世骇俗的真相。 我颤抖着声音问道:“师父,你是说龙棺里的力量,乃是武王气运蕴含其中,镇住了阴术力量的来源?” “因此,有人接近龙棺,就是像接触这道封印,让世间重回术法盛世的时代?” 姜老头点点头,继续道:“正是如此,而且历朝历代都有人存在私心,不断在做这件事。” “那些阴术世家,有名有姓,通常找到能承受天命气运之人,便助他们夺取天下。再依靠统治力量,解除龙棺封印,一点一点将力量释放,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 我一听,立刻反应过来。 看来接近龙棺这件事,一直有人在做! 并且,还成功接触了封印,从中得到巨大好处。 我连忙问道:“那孙家是怎么回事?也是破坏龙棺封印的其中一员吗?” “此事说来话长,因为一些动乱,之前这些阴术世家放下多年成见,联合起来地狱外敌。” “大家也曾肝胆相照,共同经历生死,也是那些年建立了北盟。” “但没想到,才过了几十年,内部再次分崩离析,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各家势力想要崛起,就不得不动用些手段。” “只是,千算万算,这么久才发现这些人手段非常,已经无所顾忌。” “杀人炼尸,甚至启用殷商人祭所用的邪物,这些都是不被允许的,很容易就祸及旁人。” “他们哪里还管什么道义和底线,所求的只有权力和无尽的力量!” 说完,他摊开手中的响天铃,有种难以抑制的愤怒浮现在脸上。 ------------ 第212章 断肢索命 看着那古朴、斑驳的铃铛,我心里已经卷起惊涛骇浪。 很显然,在周朝之前,一些术法盛行的原因,就是用了极为残忍的炼祭之法。 其中,是献祭无数人命得到的力量。 逆天,但极为残忍。 而之后,这股力量被封禁,但却一直有人想要重新掌握。 才有几千年来,一些人守护龙棺秘密。 想到这,我冷汗已经浸透全身,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阴术力量我已经见识到皮毛,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挡分毫。 若是真释放出全部力量,那些掌握阴术的世家,将悄然凌驾在所有人之上。 他们视人命为草芥,杀人于无形,防不胜防。 到时,哪有普通人的好日子过。 甚至为了得到力量,残忍的炼祭之法卷土重来,很多无辜之人都会遭难。 我看向姜老头,颤声问道:“听师父你的意思,一些人对于龙棺封印一直有想法,只是没有得逞?” 这时,却见姜老头神色悲伤的摇了摇头。 “你猜错了,几千年来,能人异士不断崛起,仅凭我们的力量,怎么可能完全守住。” “一些天纵奇才者,借天命之人的手,开启龙棺,才建立了后世王朝。他们隐藏在背后,和无数人周旋,有胜有负,直到天命之人获得的气数耗尽,王朝崩塌,他们也失去依靠,如轮回般被人取代,如此往复。” “所以,那些阴术世家,通常就是开国国师,家族一直侍奉皇权,如此才能共同完成这件事。” 我一听,内心无比骇然。 那这么多年来,这么多王朝的建立与破灭,岂不是有很多人得逞? 我无比担心问道:“那经历过这么多朝代,龙棺被开启,那封印岂不是早就松动,黄河九眼下的术法源头力量,应该早就暴露才对吧。” 说到这,却听见姜老头冷笑一声,说:“人心很复杂,一旦龙棺开启,最害怕的反而是天命之人,他们不允许修习阴术的人凌驾在皇权之上,往往通过雷霆手段取得平衡,得利后又想办法封印龙棺。” “不然,让旁人察觉这道力量,一旦取得,岂不是对自己的江山有莫大威胁。” “所以,封印一直没有完全开启过。” 这时,我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最让人担心的事,却在复杂人心的碰撞下,取得了一定的平衡之态。 有些想要开启龙棺,可一旦力量泄出,又担心别人接近龙棺,反而催生出对龙棺的守护。 如此,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产生了平衡,没有完全崩溃。 想到这,我小心翼翼说道;"师父,你也是千年传承的世家,和孙家比,实力如何?" 话音刚落,我就见姜老头脸上浮现痛苦的神情,说:“作为龙棺真正的守护者,姜氏一族当年受到所有人围攻,并且历朝历代都有人视我们为心头大患赶尽杀绝。” “流传至今,只有我一人精通家传阴术,其余人都已经泯然众人。” "甚至收徒,衣钵也只能传授于你,才不至于断代..." 说到这,他沉吟一瞬,声音又有些严肃道:“不过这也不是我一家的问题,随着社会进步,一些手段很难施展,比如买卖尸体炼尸,更别说随意杀人。” “一些人家族的阴术,传承不下去,血脉也难有能修习阴术之人,如此便有人动了釜底抽薪的心思。” “只要开启龙棺封印,倒是术法力量重现人间,这些古老的阴术家族就能独占鳌头,重现辉煌,这是决不允许出现的!” 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难怪说姜老头提起守护龙棺,责任重大。 看来术法式微,难以传承,这些人已经开始丧心病狂,想要让术法重现人间,他们再从中得到至高无上的力量。 我深呼吸一口气,总算明白我要面对什么。 “师父,无论面对什么,我都不会退缩,不会给你还有我爹丢脸。” “再说,一旦人祭现世,遭殃的还是普通人。” 姜老头很是欣慰的点点头,“你能明白这件事就好,我们就是普通人,普通人的一切也和我息息相关。” 我重重点头。 说着,他也不再多言,响动着铃铛,继续朝巳仁村走去。 一路上,我们走的并不快。 但很明显,感受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从四面八方涌来。 之前在车上,感觉不明显,而此刻身处其中,让我不得不提防起来。 我直接掏出匕首,攥在手心,准备随时出手。 很快,我们便来到村口的牌坊外。 那巡游祭祀的队伍已经失去踪影,那么多人也不知道去向何方。 我猛地驻足,皱起眉头说道:“那群人不见了,要不要进村搜索。” “去看看,若真拿小孩当祭品,可就真是丧心病狂,不能不管。”姜老头说道。 很快,我们便进入村子。 可没走几步,就听见旁边院子的一扇门,突然发出咯吱声响。 我身体一颤,鸡皮疙瘩直起,顷刻间感受到危险来临。 下一瞬,就闻到一股腐臭味传来。 而我的脖子上,突然出现一道骇人的力量,紧紧掐住了我的喉咙。 晦暗的月光下,低头一看,入眼的竟然是一只断手。 明晃晃带着污血的缺口,已经腐烂,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臭味。 整只手有青紫的斑块浮现,而那皮肤更是泛青,透着死气,上面还有不少血色绒毛浮现。 我当即一惊,这明显是一只血煞僵的手。 可失去完整尸体的血煞僵,单单出现一只手,凭什么能扼住我的喉咙! 思绪翻飞间,喉间的力量骤然提升。 我的嗓子眼已经完全被捏住,肺部的空气全都被挤了出来,像一条濒死的鱼,半点声音发不出来,也无法呼吸。 瞬息间,前方的姜老头也发现异常,当即转身,一张符箓朝我射了过来。 可不巧的是,院子内再次飞出一只手。 一左一右,竟然齐全了! 另一只手撞在符箓上,顷刻间化为一滩黑水。 眼下,好消息是符箓强悍至极,顷刻间镇杀这僵尸的手。 但坏消息是,我脖子上另一只手掐的更起劲了。 几乎快要了我的命! ------------ 第213章 咒符 我瞪大双眼,被飞出来的这只手掐的要了半条命。 可紧要关头,姜老头射出的符箓,又被阻拦。 我整个人完全处于命悬一线的状态。 只要喉间的那只手,再用力一些,我就会没命! 电光火石间,我已经感受到极致的威胁。 就在这时,心口处一阵清凉的感觉涌了上来。 下一瞬,我就感受到周围温度骤然降低,背后骤然出现冷意。 我的身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快如闪电。 就看见月光下,一只泛着惨白的手突然出现。 骤然间,闪动一阵氤氲光芒,其中还透着一丝金色微光。 砰的一声。 捏在我喉间的断手,顷刻间被碾得粉碎,落地后直接化为一滩黑水,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间,前后不过几秒。 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出现在身边,救下我的正是跟随而至的灵尸! 姜老头面色浮现一丝后怕和紧张,连忙开口关切问道:“千水你没事吧!” 我狠狠咳嗽几声,缓过气来,连连摆手。 然后才看向身旁的灵尸,说:“多亏有她,要不然刚才那一下,我就没命了。” 我碰着脖子,挤压下明显感到刺痛,显然这断手一掐,留下了痕迹,再狠一点,脖子都要被扭断了。 “奇怪了,刚才那一下,我并没有驭尸,灵尸倒是自己动了,难道她的意识又出现了?”姜老头有些疑惑的目光投射而来。 这也引起了我的怀疑。 刹那间,我想起那才闪过一瞬的异样,连忙把金鳞的动静给姜老头提了一嘴。 他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像是有了答案。 紧接着,就见他拿出自己手中的那枚金鳞,道:“金鳞力量玄奇,又跟着你下了趟冥河,沾染了龙气,多半和灵尸有着某种神秘联系。” “你出现危险,她便感召而至,保护了你,这才说的通。” 顿时,我眼睛一亮,心中豁然开朗。 顺着姜老头的话,我继续开口道:“那在清源大酒店顶楼,莫不是老鬼孙白文给我逼入绝境,差点要了我的命,这灵尸是赶来救我的?” “或者说,至少她能感应到龙气,借着这股玄妙的力量指引,才找上我,让我带她走!” 姜老头点点头,认可我的猜测。 得到肯定,我心中又踏实了几分。 灵尸强大,不可想象,若是能得到她力量的庇护,那岂不是无敌? 就算无法驭尸,完全操控她为己所用,但至少不用再担心她会随时要我的命。 我总算松了口气。 这时,姜老头已经开始行动,他从腰间布袋抽出一串软趴趴铜钱链子。 但不知为何,随着他手腕一抖,一股无形力量震慑而出。 那串铜钱,竟然像被某种力量收束,支棱成了一把金钱剑! 见此一幕,我也有些震惊,显然姜老头调动了某种力量,随时防备着危险再次出现。 “我来看看这院子里到底有什么玄机!” 姜老头双眼微眯,提着金钱剑便一脚踹开刚才射出双手的大门,气势骤然凌冽起来。 我紧随而至,朝院子走去。 随着院门被打开,月光照射下,映入眼帘的便是吊在厅堂门口的一具血煞僵! 我瞳孔巨震,被突然出现的画面吓了一大跳,鸡皮疙瘩直起。 悬在屋外的血煞僵,裸露出全身,整个尸体都泛着青色死气,显得阴气森森。 更瘆人的是,这具尸体被分割开来,像是悬挂的熏肉,每一部分都吊在那里,只是少了双手。 但剩余部分,依旧拼成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夜风吹动,尸体各部位诡异的摆动着,远远看去有种极为恐怖的感觉。 “这尸体被分尸了,还能化僵?”强行忍住心头涌起的恐惧,我立刻发现这尸体似乎不对劲。 要知道,尸体化僵的根本原因,是阴煞之气残留体内,才会导致异变。 往往尸体残破,阴煞之气倾泻而出,根本养不出化僵的尸体,早就被地气腐蚀,变成一堆白骨。 可眼前这已经被切割成数个部位的尸体,上面依旧出现红色容貌,裹挟着恐怖的阴煞之气,明显非同寻常。 “你说的没错,化僵的重要条件之一,就是尸体完整,哪怕不完整,也不会是这种程度的分尸。” “所以,这不是简单的化僵,而是厉害的咒术!” 说完,姜老头已经掏出几张符箓,向着屋檐前悬挂的石块,飞射而去。 刹那间,我隐隐听见一阵破空声。 符纸裹挟着神秘力量,不偏不倚,全都贴在各部位尸体上。 这时,姜老头才向我招手,示意我靠近。 我来到他身边,他举起金钱剑,在尸体上拨弄一番,才开口道:“你仔细看,有什么不同。” 我目光打量过去,身体一颤,眼睛像受到冲击,竟然无端留下两行眼泪,太阳穴更是突突的疼。 但就这么一眼,我也看出些许不同。 那些尸块表皮上,篆刻着一些繁杂、神秘的符文。 单是看一眼,都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冲进我脑海里,刺的魂魄不稳,脑袋有种要爆炸的感觉。 “这是咒符!此人好大的手笔,把血煞僵分尸,再激发尸体本身的怨念,形成这强大的咒符,将本就力量强大的僵尸,变成数块,更加难对付。” “稍有不慎,就会中了咒术,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咒术?”我下意识喃喃自语。 因为我突然想起之前去许拐子家,不知谁给他摆起的灵堂里,也放着断手。 而那断手,差点要了我的命。 当时,姜老头就看出是咒术伤人,有人操控那断手想要了我的命。 眼下,又遇见这诡谲无比的咒术,让我不得不长个心眼。 我连忙问道:"师父,你还记得在蓬湾村,那只断手也是中了咒术,两者间可有什么联系?" 姜老头眉头微皱,经过我的提醒,显然也想起什么。 沉吟一瞬,他才开口:“虽然都是咒术,但这血煞僵上的咒符,强上数倍,是不是同一个人手笔,不得而知。” 听到这,我反而松了口气。 ------------ 第214章 吃人 看来,虽然断肢都是受咒术驱使差点要了我的命。 但没有证据证明是一人所为,就代表这一切并不是针对我布置。 我也能稍稍放心一些。 我缓了缓心绪,神色松动几分,继续道:“不是一人所为就好,只是刚进村就遇见能分尸血煞僵的咒术,这村子如师父所料,肯定有人会施展阴术。” “那他们拿小孩子人祭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了!” 闻言,姜老头面色阴沉下去,声音也骤然冷了几分,说:“你说的没错,这血煞僵挂在这里,就是防止有人进村,格杀勿论。” “要不是我们是同道中人,怕是外人误入,早就死于非命。能用此法之人,也是不计后果,行事狠绝歹毒之人。” “这人,决不能留!” 我眼皮微跳,明白姜老头为何突然变得冷酷。 一来,村中祭祀,出现年幼的孩子,本就是突破底线之事。 二来,进村就给人下马威,就是冲着杀人灭口去的,背后设卡之人,心狠手辣。 稍作联想,就明白此人绝不能留,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只会害更多无辜之人。 就在思索间,姜老头已经提起金钱剑,猛地朝挂在屋檐上的尸块砍去。 半空中寒光闪动一瞬,一股凌冽的疾风吹拂而起。 就见金钱剑触碰尸块刹那,符纸率先燃烧,发出幽绿的光芒,宛如鬼火。 而那些尸块上的咒符突然涌出一圈血迹后,黑气的气息滚滚冒出。 顿时维持不住原状,顷刻间化为散发浓臭味道的黑水,彻底消失不见。 见眼前的尸块被清除,姜老头面色松动一些,又掏出一张符纸在指尖。 等了几秒,符纸没有变化,他才笃定开口道:“院子里没有其他阴物,咱们继续走,找到他们下落再说。” 很快,我们就走出院子,带着灵尸继续前进。 不得不说,给血煞僵尸块下了咒术的人,颇为自信。 似乎只在进村的村口处,设下致命的拦截阻碍。 之后,好像一路畅通,很快进入了村中心位置。 由此可见,这人对于自己设下的术法,十分自信,相信无人可破,才未留后手。 反而被我们钻了空子,畅通无阻的进村了。 走着走着,我也发现一丝诡异的气息。 我忍不住开口道:“师父,偌大的村长,一丝活人气儿都没有,总不能所有人都参与献祭,村子里空无一人?” 周围的死寂十分压抑,让我心里七上八下,有种不好的错觉。 可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隐隐约约的抽泣声传来。 听起来无比幽怨,悲伤,有种说不出的痛苦。 顿时,我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又误入一些阴煞之地,那些原本听不见的鬼音,全都显形了? “师父,你听就哭声没?”我紧张的问道,再次确认声音来源。 姜老头神色凝重点点头,提剑指向左手边一处院子,说:“声音好像是那边传来,先去看看再说,就算是鬼祟,那也是源头。” 说完,他大步一跨就朝那个院子走去。 我也紧随而去。 到了院子门口,晦暗的天空露出月亮一角,洒下幽冷的月光。 果不其然,门后传来时有时无的幽咽哭声,听的人鸡皮疙瘩直起。 只是,奇怪的是门口挂着一把锁,好像防着里面的东西出来。 我眉头一皱,朝屋内打量一眼,说:“这声音从里面传来,也不知道是人是鬼,怪瘆人的。” 姜老头没答话,直接将手中那张符箓拍在门板上,然后目不转睛盯着符箓变化。 片刻后,他微微松了口气,说:“寻煞符没有感应到阴煞之气,应该是活人的声响。” 我眼皮狂跳,这来的也太巧了吧,刚还在找村里人,这就有送上门的人来了? 我眼神闪动,无比警惕说道:"事有反常必有妖,村里人都消失,这里却有人留守,咱们要不要避避?" 话音刚落,却见姜老头坚定摇了摇头,说:“得搞清楚村里情况,是人是鬼都来逼问一番,才好多做准备。” “你准备一下,用匕首把锁劈了。” 听后,我已经额头是冷汗泌出。 显然,姜老头也要下些狠手段,跟对方硬碰硬了。 我也没多说,直接掏出匕首,对着门锁砍去。 啪嗒一声! 门锁应声而断。 姜老头提着金钱剑,直接在我前面推门而入。 我心里一暖,看来他真护着我,在未知的危险下,自己先试探一番。 院子很小,我们扫视一眼,便找到声音来源。 只见角落蜷缩着一个人影,埋着头起伏身形在低声不断哭泣。 听那嘶哑的哭声,像是哭了许久,眼泪都快哭干了。 似乎察觉到我们进门的动静,那人影猛地抬头,朝我们望了过来。 对视一眼,我心里咯噔一下,头皮猛地炸起。 那是个女人,一张脸倒是清秀可人,但和我对视的瞬间。 我赫然发现她没有眼珠子,眼眶空洞洞的,看起来无比瘆人。 我紧张的小声说道:“师父,这女的是活人。” “嗯,这眼睛的伤势,像是眼珠被人活活剜了去。” 姜老头话音刚落,我心头涌起一阵恶寒。 这人没有眼珠子,是活生生剜了去?那得是多么严苛的酷刑! 这时,那女人也察觉我的到来,猛地趴在地上,朝我冲了过来。 “你们把孩子还给我,不要带走他们,求求你们,不要带走他们!” 说话间,已经爬到我们脚边,抓起我们裤腿显出哀求神色。 边哭边磕头,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我为了防止意外,直接按住她肩头,将刀架了起来,冷声开口道:“什么孩子?你说清楚!” 听到我声音的瞬间,女人愣住,直愣愣说道:“你不是村里人?” “不是!”我直接否认道。 闻言,女人脸上顷刻间浮现惊骇欲绝的神情,然后扒拉我的腿朝外推,无比惊恐说道:“那你们快走!快走!不要被人看见!” “村子吃人,谁来都没有活路!你们快逃!” 吃人?快逃? 我和姜老头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这里恐怕有着惊人的秘密! ------------ 第215章 山神 女人像疯了一般,嘴里不断说着快逃,手上还使劲把我朝外推。 那动作,像是怕慢了一步,我们就会有生命危险似的。 见状,姜老头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立刻心领神会的扶起脚下的女人。 拽起她的瞬间,我身体猛地一颤。 这女人太瘦了,扶起她的胳膊,就像捏着一根柴棍,袖子下面空荡荡的。 这副模样,眼睛没了,还这么瘦,完全像是受了非人虐待。 见我神色有异,姜老头手腕一抖,提起金钱剑立刻有所防备。 我神色一紧,害怕误伤,连连开始摆手。 然后就将人搀扶在角落。 环视一周,确认院子内没有什么异常,才继续开口问道: “快逃?为什么要逃?村子其他人呢,都逃走了?” 我捏住女人的胳膊,打断她不断地呢喃,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顿时,她空洞的眼眶看向我,脸上浮现难以掩饰的痛苦和恐惧。 “山神发怒了,明月山裂开了一道口子,之后,村里人陆陆续续开始出意外,死了不少,连下葬后都不得安宁。” “这些人死的死,逃的逃,留下来的在举办祭祀,想要平息山神的怒意。” “我的孩子...就被挑中献给山神做贡品,她还小,谁能救救她啊!” 我眼皮狂跳,脸上浮现惊骇的神色。 姜老头看见那些人抬着小孩时,就知道对方可能没干好事。 而今有人亲口确认,村里人祭祀,真拿活人当祭品,我还是吓得不轻。 巳仁村又不是什么封闭的深山老林,还这般愚昧、落后,简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我连忙看向姜老头,只见他也皱着眉头,眉心拧成一团,看上去惊疑不定。 “你说的山神,是怎么回事?”姜老头开口问道,想弄清楚其中缘由。 “山神...就是山神...到了时间山神苏醒,祂会挑中人,要吃人的眼、鼻、耳、舌、五脏六腑...若是不献给山神这些贡品,大家会死的很难看。” “我的眼睛...就这样没的,全都献给了山神,可我的孩子那么小,就要被吃掉,呜呜呜...” 说完,女人恸哭出声,悲伤难以掩饰。 而我听后,额头直接泌出一层冷汗,心口也突突直跳。 这听起来,像是山野精怪成精,赶着趟吃人,无比恐怖。 不然,寻常阴术也只是引动阴煞之气,操控些阴术,哪有这般狠毒。 而一旁,姜老头面色更是冷得宛如数九寒天,阴沉到了极点。 显然这种献祭,无论是村民愚昧,还是真有人在山上修炼邪法,都是突破底线的恶事。 末了,他朝我微微示意,我们俩退至一旁开始低声耳语。 “这女人应该没说假话,她那眼睛像是被活活剜下来的。这村子,真有人敢动用酷刑,从活人身上献祭。” 姜老头声音冷得惊人,眼神闪动中还有一抹杀意闪逝而过。 我倒吸一口凉气,感到震惊,缓了缓,才开口道:“村里就她一个活口,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只留下她,我们戒心会放下很多,至于孩子是不是她的,又被拉去献祭,我们也无法求证真相。”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的生死历练,让我成长不少。 第一件事,就是学着沉着冷静面对一切。 即使亲眼所见的一些事,也会超出我的认知,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 为了避免陷入危险境地,我不得不把许多事朝坏处想,也把人心朝最险恶去防备。 这样才能在危险中保持警醒和镇定。 听到我这么说,姜老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整个村子发生的事听起来都显得不可思议。” “但血煞僵出现咒符,说明村子里一定有精通阴术的人。对方杀起人来,可就没有底线,做得出用活人献祭,剜人器官的恶事。这一切,指不定就和他有关。” “同时这里,又涉及龙棺棺椁的掩埋之地,不清除这一阻碍,到时被发现棺椁所在,可就会出大事。” “这件事,必须彻底解决。” 姜老头三言两语,便点明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们身体被控制,受到指引来到明月山。 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龙棺棺椁的力量影响所致。 而这片秘地,出现过使用咒符的阴术高手,一旦被他察觉秘密送来的棺椁,我们守护的秘密就会暴露。 到时,所有对开启龙棺有想法的人,都会蜂拥而至。 仅凭我和姜老头两人,可抵挡不住无数人对龙棺的觊觎和抢夺,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意识到后果极其严重,我看向姜老头,神色也冷了下去,说:“那咱们必须把幕后黑手逮出来,永绝后患!” 姜老头和我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透着杀意。 紧接着,我看向女人,沉声问道:“那你的孩子被带到哪里献给山神?我们这就去救她!” 听见孩子两个字,女人神情明显一滞,但反应过来后,却疯狂摇头,“你们会死,趁着他们没回来,快逃!” “你不想救自己的孩子吗?”我神色一凝,感到意外。 女人痛苦和疯狂的神态,不像演的,她明明很渴望救出自己的孩子。 可听到我们的疑问和答复时,竟然拒绝了我们的帮助,让我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如此反常的举动,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女人再次开口道:“山神会吃人,你们斗不过的,也会死。我的孩子死了,我会陪她,不要再死人了,命都是命,活下来吧...” 听到这,我心里莫名有一种悲切涌上心头。 这女人在提起陪孩子去死时,有种莫名的果决意志。 再精湛的演技,都演不出那一分绝望和坚毅。 顿时,我心中有些动容,忍不住看向姜老头。 而他神色也松动了几分。 之前,我们怀疑这女人是陷阱,是在说谎,只想将计就计引出村子秘密。 可她让我离开,等待迎接死亡的样子,又让我们犹豫了。 她也许真的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就在我刚想继续开口时,女人突然猛地抬头。 脸上浮现难以抑制的恐惧。 她疯狂指向屋内,说:“有人来了,你们快进去躲一躲!快去!” ------------ 第216章 人祭 女人慌乱的表情浮现在脸上,一看就是害怕极了。 我和姜老头对视一眼,立刻明白彼此心中的想法。 先躲进屋子,暗中观察一番再说! 下一瞬,他就催动响天铃发出声音。 微弱的铃声传来,灵尸紧跟我们进屋,悄悄躲在屋后。 没多久,屋外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看架势,还来了不少人。 “草!有人砍断了门锁,进院子了!” 果不其然,院外传来一道骂声,听起来愕然又愤怒。 紧接着,就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 我从门缝朝外望去。 定睛一看,正是之前来到我们车边,威胁我们离开的两人。 此时,他们手里攥着半臂长的砍刀,完全凶相毕露了。 我心中默默数了数,他们一行六人,全都带刀,一看就是察觉到异动,早早防备起来。 只见说话的人走进院子后,看见地上的女人。 瞬间,脸色变得煞气十足,神情无比狰狞,走向在角落蜷缩的女人。 “贱皮子,你天天在这儿哭嚎,招来了谁?到底是谁把门锁砸开了?” 男人背对着我,伸出手臂直接掐住女人,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借着洒下的月光,我隐约看见男人手臂上有纹身。 仔细一看,我瞳孔微缩。 那纹路,竟然和刚刚出现在血煞僵上的咒符纹路,如出一辙! 我心猛地一沉,意识到恐怕这些人的出现和血煞僵,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 甚至很有可能,是我们镇杀了埋伏在村口的血煞僵尸块,引来了他们的注意! “你们...放开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女人痛苦的声音传来。 就在这时,被男人提起的女人已经双脚离地。 她的两腿疯狂踹动,想要挣扎,但裤腿空荡荡的,骨瘦如柴的双腿根本没有力气,哪怕拼尽全力也无法伤及男人分毫。 远远看去,这种无力感让人有种莫名的愤怒。 “还不老实交代!你是想和你家芸豆一起陪葬吗?不如我现在就成全你!” 男人冷声一喝,手上使出的力气更大了。 顿时,女人咿呀的惨叫戛然而止。 几乎是瞬息,她被掐住脖颈已经开始呼吸不畅,整张脸憋的通红,很快转为酱紫色。 再多一秒,怕是立刻就要当场被掐死。 我神色一凝,手中的匕首已经抽了出来。 面对如此惨状,我已经出离愤怒了,再不阻止就要出人命了! 可我刚要冲出去,就见人群中,一名脸上有着青色胎记的男人,走向女人。 “东子,先放了她再说,现在正需要人平息山神的愤怒,留她一命当人牲随时去死,总比再找人强。” 胎记男声音无比沉稳,但听起来,更让人毛骨悚然。 他对女人的态度,仿佛随口提起了一头牲畜,想要她的命便能随时宰杀。 顿时,我背后有种冷汗直冒的感觉。 踏入巳人村,明明是一处已经接受现代文明的村落。 他眼见村民做事,却透露着一种难以想象的愚昧和残忍。 仿佛几千年前,没有开化的野蛮之地,随时把人当畜生对待。 此刻,那名叫东子的男人,很听胎记男的话,当即松开了手。 砰的一声。 女人猛地摔在地上,她捂着脖子,疯狂大口喘气,一双空洞的眼睛,不知何时淌下了血泪,连哭泣都喊不出声。 看上去悲惨绝望至极。 见此一幕,我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女人说村子吃人,让我们赶快逃。 看到村民彪悍残忍的行事作风,怕是他们背后有着更为严苛的手段杀人害命。 女人亲身经历过,心中残存良知,才怕我们落入危险圈套,让我们快逃。 想到这,我心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这时,胎记男环视一周,边走边打量,神情若有所思。 “村口的尸块全没了,村里肯定进人了,应该是听到哭声才过来的。” “不过,这女人眼瞎了,什么都不知道,也打探不出消息,闯进村里的人,估摸着也走了。” 胎记男皱着眉头,从他的角度开始分析眼前的情况。 果不其然,东子也开始接话,说:“都怪这贱女人哭嚎。自己命不好,当年被她爹献出来,当做祭品剜去了双眼,瞎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生个女儿,却是顶天的好命,又被选中献给山神。” “这下咱们村儿又能开山见宝,再续辉煌了。” “天大的好事若是让她搅黄了,我非给她千刀万剐了!” 说完,东子竟然有种莫名的狂热和兴奋,更有种疯狂的杀意。 女人无比害怕的山神,似乎能给他们带来天大的好处。 并且,若是谁敢阻挡他们计划,定是格杀勿论! “好处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村子里出的事儿已经有些兜不住了,人死的太多。这祭祀早完成,早好,心里的石头也好落地。” 胎记男微微点头,但脸上神色已经开始有些凝重。 显然,村子里出现的意外状况,让他有些担心。 “州哥你就别操心了,有人误入村子破了血煞僵,但绝不可能找到我们的秘地。” “况且,就算找到了又如何?凭借我们的实力,他们竖着进,横着出,有来无回!” 东子残忍嗜血的笑了笑,透着无尽的自信。 闻言,胎记男面色也松动了些,开口道:“说的也是,是我太紧张了。既然村里没有动静,那就带着她走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几人说话间,已经拖着女人朝院外走去。 很快,脚步声远去,直到消失,我们才缓缓从屋里走出来。 我抿了抿嘴,心情有些复杂,说:“师父,这村子听起来不对劲,这女人过去就被当做祭品,现在生了孩子也不放过。” “听他们的意思,这山神哪里是害人的东西,甚至是能给村子带来好处,被无限供奉的‘神明’!” 我的语气已经有些冷酷,对于胎记男这些人的行动,感到不齿! 姜老头也从门后走了出来。 他一言不发盯着院中,深呼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才无比凝重道: “枯冢村历来历代守护棺椁,对于备选藏棺的秘地向来有讲究。他们指引巳仁村,肯定和这里有些渊源。” “只不过,在历史的长河里,一些势力分崩离析,不少家族叛变也是极有可能的。” “巳仁村所做的一切,倒让我想起一件事,和上古流传下来的祭祀很相似。” “他们对于人命的态度,如此轻浮,反而很像私下在搞人祭。人非人,而是献祭而来的牲畜!” 姜老头这话,让我脑袋一嗡,仿佛受到重击。 他不久前才提起过龙棺的秘密,正是封印了术法源头的力量,还世间太平。 而在此之前,术法流行于世,并且有阴术高手演化出一系列获得强大力量的祭祀法门。 其中,最简单直接高效的,便是人祭! 更发明了残酷五刑,劓、刖、宫、黥、辟。 以此收集怨念和阴煞之气,来作为力量的支撑。 直到后来礼法健全,才逐渐摒弃残忍的人祭之法,阴术的力量也才慢慢衰落。 但这些祭祀之法,依旧在民间流传,有人偷偷使用也是屡禁不止。 可随着发展,这些事本该绝迹,却如惊雷一般,出现在我眼前。 如何能够镇定! 我喉结滚动,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说:“若是巳仁村在人祭,那他们想做什么?” 姜老头目光深邃,迸射出杀机,道:“那得看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或许是修炼咒符的力量加强,亦或是开启某些秘地。” “总之,这个年代敢使出这等残忍的祭祀之法,是不成功便成仁。” 旋即,他看向我,目光无比凝重:“千水,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传承几千年的残存势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将是你修习阴术,进入阴阳界的试金,未来你将面对更多隐藏在阴暗世界的古老家族。” “他们,或许比今天面对的巳仁村,更加恐怖!” 闻言,我额角的冷汗滚滚滑落。 继承古老、神秘的阴术力量,我背负的责任比想象中更重。 我深呼吸一口气,没有说话,径直朝院子外走去。 “追上去再说!” ------------ 第217章 杀人灭口 我步伐坚定,快步走出院子。 身后,姜老头长舒一口气,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我明白,他这是放下心来。 我的态度坚决,自然与他共进退,他也感到无比欣慰。 有些事就是这样,可以做不到,但不能没有开始的勇气! 守护龙棺,是世世代代永无止境的责任。 我既然敢面对巳仁村的危险,就代表我敢踏出这一步,让姜老头安心。 我们两人借着月光,在村子里快步穿行。 但前行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便是向山里走去。 虽然我们不知道巳仁村举行祭祀的秘地在何处。 但山神山神,有山才有神。 只要照着山里方向走,准没错! 莫约过了十几分钟,我们穿过村子来到后山。 赫然发现,有好几条路上山。 顿时,我额头泌出冷汗。 “这几条路看样子是岔口,该走哪一条?”我看向姜老头,忍不住问道。 姜老头弯腰低下身子,立刻开始分辨几条路的不同。 直到把每条路口都摸索一遍,姜老头才直起身。 他指出其中三条路,说:“这三条路,都有新鲜的痕迹,不久前有人走过。” “但不知道是祭祀的队伍,还是刚才那群人经过,怕是稍不留神就走错路,到时赶不上祭祀救人了。” 我不禁也皱起眉头。 虽然排除了几个错误答案,但在三个岔口里选择,这难度依旧不小。 我双眼微眯,有些不死心,继续在姜老头指出的三条路上寻找。 直到找到最左边的一条路,我突然被一股奇怪的气味吸引。 紧接着,扒开路边一簇草丛,露出惊喜的目光。 我指向那草丛,兴奋说道:“师父,这里有一团香灰!” 闻言,姜老头立刻匆匆把头凑了过来。 他用手指抓起那团灰,放在鼻子旁边闻了闻,连忙点点头。 “是供神香的味道,看来是那群祭祀队伍前方引香的人,撒出来的香灰,用来开路。” 说罢,他抬眼看向这条路的尽头,说:“不出意外,他们走的这条路,赶紧跟上去。” 我松了口气,应了一声,就和姜老头一起再次上路。 只是,这条路明显是上山的路。 没走多久,就变得崎岖陡峭起来。 我们行进的速度很快慢了下来。 可走着走着,我便感受到不一样的氛围。 周围的树木很是遮眼,根本看不到远处的景象。 逼仄的林间小路,让人莫名感到压抑。 不仅如此,我警惕扫视周围,更是看到路边的一些树木上,有些奇怪的刻痕。 虽然不成形状,但那线条很是诡异,连成一片,让人总觉得很不安。 而这时,就在我们登山刚到一处平台上。 突然,上方传来一阵冷笑声。 “还是州哥老谋深算,让我们守在这里防备着,没想到你们真能找准地方,还摸了上来。” 闻言,我内心一颤,连忙抬头望去。 只见刚才院子里的那些人,少了胎记男和那瞎眼女人。 其余人都手持长刀,镇守在上山的唯一小路上,虎视眈眈看着我们。 “草!居然在这里守株待兔,我们被发现了!” 我低声向姜老头惊呼道。 没想到这些人心狠手辣的同时,还有着过分的谨慎。 在院子里即使怀疑我们已经离开,但还是留下后手,守备这里防止有人接近他们祭祀秘地。 谁曾想,就这么一试探,就把我们逮住了! 话音落下,姜老头却向前踏了一步,稳稳当当出现在我身前。 他抬头冷冷望去,说:“我见这村子有异,便知道是同道中人在此。你们敢做,还怕人发现?” “老不死的,我们可不怕谁发现,我们是担心你坏了我们好事!” “既然被撞见,那就留下你们的贱命,来为祭祀增添一把火,让你后悔出生在世上!” 东子边说,边抽出挂在身上的砍刀。 惨白的月光落在林间,更是衬得他刀锋寒芒毕现,有种说不出的杀意。 我心头微跳,知道对方是动真格的,想要在山野荒地杀人灭口! 而面对这些冷兵,又是对方人数占优,姜老头这年龄和体格,可吃不消。 我当即跨出一步,掏出匕首挡在前面,冷声回击道: “想留下我们的命,得看你有没有本事!” 话音未落,我已经疾步踏出。 这可不是什么公平对决,对方人数占优,足足有五人。 不抢占先机,再多说废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当即不讲武德,提前出手。 疾冲而动的身形,一肘子锤在最前方一人的肚子上。 他刚提起砍刀,就被我锤的弯腰驼背,一下瘫倒在地。 一击放倒! “还愣着干嘛!给我上啊!” 见手下出师未捷,东子立刻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 他招呼身边的人,举着砍刀,向我爆斩而来。 瞬间,我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冷光闪动,有种说不清的极致压抑。 耳边更是传来呼啸的风声。 四人合击,砍刀抽出的破空声仿佛索命一般,让我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可这种濒临生死的绝境,我已经经历数次。 那种潜藏在身体内的求生本能,早就锻炼出来。 在感受到致命威胁的瞬间,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 我先是侧身,避开将要砍在腰间的那最快的一刀。 下一瞬,就抬起手臂,用匕首格挡住右侧方向的那一记砍刀。 铿! 半空中传来金戈碰撞的响声。 更是有摩擦而动的火花闪动。 匕首和砍刀的碰撞,发出的铮鸣声惊人。 刹那间,我虎口同样传来震颤的感觉,顺着胳膊感到麻痹。 “草!” 我忍不住骂出声。 一寸长一寸强。 砍刀和匕首相较,自然占领了上风。 我虽然凭借经验反应,避开致命的一击。 但到底对方人数搁在这儿,又下死手对付我,让我不免有种前后夹击,难以摆脱的无力感。 “躲得了一时,那这次呢?” 身后,传来东子的冷笑声。 不知何时,他已经拿着刀,摸到我身后。 这道声音传了过来,我脑袋后面没长眼睛,但能感受到,他已经举起刀,对着我的天灵盖将有一记重击! 躲? 时间太短! 就算避开致命一击,我也会被削去胳膊。 可不躲,那就直接等死! 电光火石间,我已经来不及反应。 几乎瞬间,就让自己落入了必死局面。 叮铃! 可就在这时,清脆的响铃声出现在空旷的林间,宛如仙乐一般。 呼哧! 比起砍刀卷起的呼啸风声,更快的一道破空声想起。 砰! 我后脑勺边传来碰撞闷响。 砍刀像砸在硬物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顾不上回头,直接一个咕噜滚向前翻滚,避开砍刀的攻击范围。 等再回头,就看见东子举着砍刀,垂着头直勾勾看向地面。 “卧槽!” 突然,我看见他胸口在滴血,一只惨白的手从他胸前穿透。 他抬眼看了看我,眼底浮现骇然和震惊。 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的砍刀怎么没有落在我头上。 他僵硬着脑袋,向自己胸口看了过去。 看到那只惨白的手穿过他胸口,而后,又杀人诛心般突然摊开掌心。 那只手掌上,还紧握着一枚心脏。 当着东子的面,又突然把心脏捏爆了。 一切发生不过一瞬呼吸。 东子瞪大双眼,死在我的面前! 轰! 他的身体骤然到底。 露出身后的那道身影。 林沅那张脸面无表情出现。 但我却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美! 灵尸出手了! ------------ 第218章 咒符驭尸 叮铃铃—— 随着周围响铃声的律动越发急促。 下一瞬,灵尸直接抽手,转向另一侧。 嗤! 就听见撕裂血肉的声音传来,这一击直捣心脏。 原本向我举起砍刀的村民,正满脸杀机,已经距离我不过寸许。 但显然,灵尸的速度更快,出手便是致命杀机。 眼前的人立刻倒地,弯曲着身子不断抽动,顷刻间就没了动静。 “啊!这是人是鬼!” 两人接连被掏了心脏,再无生命气息,其余两名村民也反应过来。 他们惊叫出声,灵尸的出现让他们彻底乱了阵脚。 紧接着,慌乱的扫视我们一眼,扭身拔腿就跑。 “想跑?” 见他们只留下个背影,我当即警惕起来。 若是再召来些人马,到时也不好收场。 我话音落下,已经疾步赶上。 与此同时。 我感受到身边刮过一阵旋风,速度比我更快。 只见一道身影已经追了上去。 接连的惨叫声传来。 想要逃跑的两人,当即被一击洞穿心口根本没有任何逃离的空间。 见此一幕,我也是心惊不已。 灵尸的速度和力量,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 拦路在此的五人,对于杀人,看上去轻车熟路。 但灵尸出手,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杀人比杀鸡还快! 旋即,我目光落在灵尸身上。 她从孙家出来,身上还是那一身红的瘆人的嫁衣。 晦暗阴沉的云层退散了,清冷的月光洒下来,落在她脸上更显惨白。 连杀数人后,她原本漆黑的眸子,泛起了血色,看上去煞气十足。 同时,我也注意到引起她变异,孙家放在她身上的不化骨,变得更为透亮,有种说不出的光泽。 我没有靠近灵尸,连忙跑到姜老头身边。 “师父,灵尸杀人后,变化有些不对劲。”我紧张说道。 姜老头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养尸最好的‘气’,便是杀气和怨气,要不然这些阴术怎么会为世间不容?正是想要炼成一些强大阴术,所需的条件极为苛刻,很容易伤及无辜。” “而这些村民,明显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想要将我们灭口,技不如人死就死了,成为灵尸的养料也死得其所。” 说罢,他看了我一眼,似有深意说:“这么多年,我恪守本分,极少动用阴术,来达到目的。” “可眼下,我们将要面对的,是那些早就包藏祸心的阴术世家,不拿出点真本事,我们会被啃得连渣滓都不剩。” “驭尸之术强悍,以雷霆手段镇压祸端源头,也是另一种惩恶扬善,匡扶正义。” 闻言,我瞳孔微缩,内心也激动无比。 想来是这一路发生的事,让姜老头改变了行事作风。 他向来不愿意动用阴术力量杀人,原因无他,普通人根本无力抵抗。 但随着一些真相浮出水面。 曾经联合在一起,抵抗外族势力的大势力早就分崩离析。 姜老头曾以为,别人和他一样,至少还有底线和原则,不会伤及无辜。 直到他身边人受到伤害,他彻底爆发了。 驭尸,也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施展阴术杀人,还如此果决。 思绪翻飞间,突然,地上传来轻微的动响。 低头一看。 之前被掏了心脏,躺倒在地的几具尸体,开始诡异地挺起身体,像是要站起来。 我顿时一惊,喝道:“师父,尸体好像在动!” 借着月光打量地上的尸体。 只见离我最近的,那名叫东子的男人。 他手臂上的纹身,突然裂开口子。 整个身体,随着身上的那些纹路,变得皮开肉绽。 紧接着,就看见他们裂开的伤口上,泛起血色绒毛,尸体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气。 咔嚓咔嚓! 连带身体骨骼,也发出清脆的响声。 下一瞬,就看到地上的四具尸体,同时站了起来。 他们脸上还挂着临死时,那副惊恐绝望的神情。 但此时,透出恐惧的眼珠,已经完全变得漆黑,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怨毒神色。 盯着我一秒后,立刻闪动身形,朝我扑杀而来! “咒符驭尸?!” 见此一幕,身旁的姜老头也感到万分惊讶。 显然,这些尸体的变化,是那些纹在身上的咒符纹路引起的! 而这模样,我一眼认出是血煞僵。 刚死没多久的新鲜尸体,赫然炼化成僵尸,这等手段和力量,着实惊人! 甚至,连见多识广的姜老头都感到震惊! 呼哧!呼哧! 月光下,四具尸体裹挟着腥臭的风,向我扑杀而来。 那速度,比之前他们活着时,快了数倍不止。 我只觉眼前一花,只有残影闪过。 与此同时。 姜老头也反应过来,催动响天铃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瞬间,灵尸也疾步而来,向着四具血煞僵杀去。 我只觉得周围风声呼啸,完全被包围。 匕首一抽,对着一道残影便砍了过去。 顿时,其中一具血煞僵身形滞住,显出痕迹。 我目光一凛,匕首狠狠向着血煞僵心口捅去。 嗤! 匕首前端传来阻塞感。 化僵的尸体极为僵硬,无比锋利的匕首,也被阻挡,显得有些迟钝。 但就么空隙时间,给灵尸争取了反击的力量。 下一瞬,她锋锐的利爪,朝着血煞僵脑门刺去。 原本僵硬的尸体,面对灵尸一击,宛如豆腐渣一般,顷刻间被削去了半个脑袋。 就看见血煞僵皮肤上,绽开的咒符纹路,升腾起一丝黑气。 见状,我立刻意识到是封印在咒符内的阴煞之气倾泻而出。 失去这道力量,尸体便无法维持化僵状态。 我连忙扭动匕首,直接在血煞僵心口,捣出更大的孔洞。 阴煞之气流逝的更快了! 轰! 直到尸体倒地不起,以极快的速度被腐蚀,化为一滩黑水,我才松了口气。 村民身上的诡邪力量,彻底被破除,卷不起风浪。 而此时。 灵尸的力量明显更占上风。 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爆发出的力量对于血煞僵有着恐怖的镇压。 几乎是一爪上去,就破开血煞僵身体,阴煞之气不断涌出。 如此,变化不停的尸体,再次化为黑水,消失在我们眼前。 一切平定,我扭头一看,却见姜老头眉头紧皱,有种说不出的惊疑。 “咒符驭尸...这不对劲!” ------------ 第219章 林间人牲 见姜老头神色有异,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怎么?难道说尸体化僵的速度太快?”我连忙开口问道。 旋即,目光又落在那几具化僵的尸体上。 不得不说,这几人变化诡异。 他们身上的纹身,竟然在死后开裂,化为某种神奇力量,引得尸体化为血煞僵。 前后时间,不过几分钟而已。 可要知道,哪怕驭尸术闻名于世的孙家,想要养出僵尸,也要天时地利人和,大费周章才能炼化僵尸。 这在外人看来,如此秘术,足够令人震惊! 沉吟一瞬,姜老头开口,却说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答案。 “天底下,能将咒术运用的如此程度的,唯有一人,便是石劲风!” “并且,如此残忍的人祭,和他当年行事风格,颇有几分相似。” “我甚至有些怀疑,既然他有可能在陵江市蛰伏,这里恐怕和他有着莫大关系也说不定。” 说完,姜老头的面色明显凝重起来。 而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那日,在阳关川与石劲风操控的游神队伍交手。 要不是下通阴司,功德加身,破了石劲风布下的局。 要真是让鬼蜃之地,落入他手中,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眼前,巳仁村举行诡异的人祭,还和山神信仰有关。 再加上村民身上的咒符有着极为强大和诡异的力量,联想到石劲风身上,也情有可原。 我目光闪动,看向姜老头说:“无论是不是石劲风本人,我们都将敌人当成他来对付,切不可麻痹大意。” 姜老头点点头,“没错,从现在开始,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说罢,他向我招手,神色又郑重几分,继续道:“我来驭尸,让灵尸优先保护你,以免你落入危险。” 不等我回话,姜老头直接扯过我的手掌,扎破食指,挤出一滴血。 紧接着,就看他把我脖子上的金鳞扯了出来。 那滴血不偏不倚滴落在金鳞上。 瞬间,血珠子没入金鳞中,闪动着氤氲的光芒,在幽暗的林间更显明亮。 而这还没完,姜老头在金鳞有了变化后,再次拿我的手指,在灵尸眉间,划动了一个符号。 看上去很是玄奇。 但更诡异的是,血迹符号在灵尸眉间停留只有一刹,然后就消失。 也不知道血迹是风干了,还是被吸收了。 而就在这时,我明显感觉一道视线向我投射而来。 我心头咯噔一下,有种奇怪的感应,连忙慌张抬头。 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是含了春水一般,正看向我。 正是灵尸! 而她整张脸的神色看上去舒展许多,少了几分瘆人。 甚至让我有种林沅在身边的错觉... 换句话说,她此时此刻太像活人了! “师父,我被灵尸盯的发毛,不会出事吧。”我向后退了一步,侧在姜老头身后。 姜老头让我放心,他施了阴术在灵尸身上,又有金鳞里的力量关联。 眼下就算有异动,灵尸也不能伤害我。 听到这,我神色才稍微好一些。 停顿片刻,姜老头又掏出一沓符箓,分门别类点清交到我手上。 告诉我,有祛煞,有镇尸,还有最要紧的就是防咒术上身。 我瞧了几眼手中的符箓,黄纸看上去有些年头。 一看就不是最近炼制的符箓,多半是姜老头压箱底的宝贝。 我小心翼翼收好,一点不带客气的。 随后,我将最先晕倒的一人,又补上一记手刀,挪到林间隐蔽处,才算彻底收尾。 我们沿着小路继续向上。 不得不说,那名胎记男自信我们找不到村里祭祀秘地。 随着上山,山路越来越陡峭。 连地上的小路也不太明显,全凭我们摸索才堪堪找到一些线索。 边走,我心里也不断有些疑问冒出。 按理说,我们碰上的祭祀队伍,数量庞大。 村子里,更是极为诡异的空无一人。 看情况,至少有百人上山参与祭祀才对。 但路上的痕迹几乎微不可见,实在让人有些困惑。 可就在这时,前方陡峭的路上,突然摇晃着,出现了许多人影。 那些人影,密密麻麻,在幽暗的林间,更是透出一股难言的恐怖。 顿时,我呼吸都不敢大声,猛地驻足停下脚步。 “师父,前面有动静!”我一扯姜老头衣角。 他身上传来的响铃声也一同中断。 紧接着,就看他神色一凛然,目光变得锋锐无比,低声喝道:“去!” 哗!哗! 灵尸顿时化为残影,向前方扑去。 看那穿梭在林间的矫健身姿,仿佛如履平地一般。 我心中再次感叹阴术的强大,又同时能理解孙家为何不择手段炼尸。 有这般强大的僵尸作为战力,谁不眼红和渴望! 转瞬间,灵尸便扑向前方人影处。 利爪向着其中一具人影掏去,正中心口要害。 几乎瞬间,那人影便倒地,可丝毫没有反抗的迹象。 姜老头再次响铃,灵尸如法炮制又干倒一具人影,还是同样的情况。 观察几息后,姜老头才向我招手,说:“没有反应,好像并不是僵尸,去看看再说。” 我点点头,连忙跟着他向前走去。 等凑近了些,完全看清地上人影的模样,身子猛地一颤。 这时,才发现那些人影干瘪、僵硬,完全是风干后的状态。 而仔细打量他们的脸,不是被挖了眼睛,就是隔了鼻子,再或者没了耳朵。 仿佛生前受到酷刑,才会有这等模样。 而这时,却见姜老头提起手中的金钱剑,戳弄了风干尸体的四肢,翻转到另一面。 我瞳孔微缩,猛地发现不同。 “师父,这尸体四肢都有很深的伤口,血迹也凝固在上面,好像死之前被放血了。”我分析眼前尸体死因,很快有了猜测。 姜老头双眼微眯,神色冷了几分。 接下来,我们又观察其他尸体。 果不其然,都是四肢有伤口,死状基本相同。 这时,姜老头才冷声开口,声音无比笃定道:“这些干尸都是人牲活祭,酷刑加身,一点点放干鲜血,以此在最短时间内聚集恐怖的阴煞之气!” ------------ 第220章 黄皮子作揖 人牲活祭! 我眼皮抑制不住狂跳几下,心跳也莫名加快。 亲眼见识到人祭的恐怖,已经超出我的想象。 毕竟,在我的经历中,从未见过活人被施加酷刑而死。 并且,数量如此之多,密密麻麻出现在林子中,宛如人间地狱! 我牙关有些发颤,忍不住问道:“这些全都是人祭死的?数量这么多,怕是累积许久。” 这些人影都是挂在树上,看样子恐怕有几百人之多。 这又不是兵荒马乱的年代,死几个人可都是大事。 我不信这么多人是最近才死的,况且有些尸体已经风干,这样的人祭,至少持续许多年,才能有这么多尸体出现。 “没错,看来我们撞破了巳仁村由来已久的秘密,至于是不是石劲风的藏身地,我们很快就有答案。” 深夜,空气中散发着冷意,显得姜老头说话更冷酷了。 他确认这只是一些干尸,不足为虑后,便和我继续朝山上走。 莫约过了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半山腰一处宽阔的平台上。 远远看去,这处地界十分空旷、幽静,但有着说不出的阴森。 扫视一圈,很快我的目光就被平台最外层的一处凹陷地吸引住了目光。 那圈地界,远远看上去,很像一个浅坑,四四方方,像是有人特意凿成形。 借着月光打量,凹陷的石坑底部有抹黢黑的物质,填满了整个底部。 我眼皮猛地跳动,伸手去摸了一下... 那层物质已经风干,在指尖化为粉末,很快就随风散去。 但同时,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儿弥漫而出。 这味道我太熟悉了,带着铁锈的气味儿,显然是鲜血凝固后出现的血渍! “师父,这坑里放过血!”我眼神变得异样,心中立刻有了猜测。 “那就对了,那些干尸放血,多半汇聚在这里储存。这平台,聚风藏水,乃上佳的风水位,只可惜用来做了邪事!” 姜老头眼神冷了下去,打量着凹槽,毫不犹豫说出其作用。 我的心也开始砰砰直跳。 看来随着干尸出现,我们距离人祭越来越接近,而此处,就是祭祀收集人血的一处地界。 姜老头直言不讳,此地就是用来收集人血的地方! 我刚想开口询问。 就看见一旁山壁突然有影子跑动。 “不好!有东西出现!” 我没看清残影的原貌,但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 当即退后几步,拉着姜老头远离凹槽处! 等身子完全站定,就看见天上晦暗的云层骤然退散,露出一角后,一束月光不偏不倚落在凹槽内。 清冷的月光和那层风干物质相交融。 诡异的是,光芒映照下,竟然隐隐有血光涌动。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疯狂的眨了几下眼睛。 但下一幕,却让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月光下,那凹槽内的物质竟然化开,底部出现水流的波动,看上去波光粼粼。 不仅如此,那一层原本浅薄的血水还在升腾,水位不断升高。 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我额头不自觉泌出冷汗,开始滚滚下落。 “师父,凹槽里的血水怎么越来越多了!” 我感到不可思议,这处地界的事态发展,超出我的预料。 难道说,那些干尸掉在那里,就等着在这里吓退我们? 不得不说,这诡异的景象着实让我心里变得无比忐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人牲血气,日月精华,这都是好东西...看看到底有什么动静。” 姜老头声音依旧沉稳,并且很在意背后之人的目的。 就在这时,山壁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 方才让我不安和警觉的残影,已经从上面下来,落到凹槽边。 定睛一看,出现的居然是一只硕大的黄皮子,足足有半人高的那种。 而且,这黄皮子不仅体型巨大,身上的毛色还泛着白,看样子活的年岁绝对不小。 我目光一凛,想起死在棺椁洞外的那些山中野兽,其中就有黄皮子。 这玩意极为邪性,自古以来就有修炼成精的传说,一般在民间没人愿意招惹它们。 而眼前,这黄皮子出现,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我思绪翻飞间,黄皮子已经有所动作。 它先探头在凹槽旁等待,眼睛滴溜溜直转,死死紧盯血水升腾。 随着水平面到达一定高度,黄皮子眼中闪逝贪婪渴望的神色,猛地扎头,开始咕嘟咕嘟,吞咽血水。 月光的映衬下,黄皮子身上泛起诡异的血色光芒,说不出的血腥骇人。 它肚子也变得圆滚滚的,没过一会儿,竟然把凹槽里的血水喝了个精光。 见此一幕,我瞳孔巨震,难道说它在利用人牲放出的血水修行? 不等我细想,黄皮子又翻进凹槽内,接受天上设下的月光洗礼。 那模样,微微眯着精光四射的小眼,别提神色多么享受了。 “这黄皮子要成精了!算得上半个仙家!”姜老头声音一凛,语气格外认真。 显然,他也看出这硕大的黄皮子道行不浅。 “师父,它这表情不对劲啊,看上去太像个人了!”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不得不说,亲眼看见一头畜生脸上有着如此丰富的表情,让我忍不住有种慌乱感。 仿佛下一刻,它就能口吐人言,变化成人! 这种错觉给人心神无限压迫,感到无比窒息。 “不慌...现在精怪想要成仙,可是很难的...” 姜老头视线投射向远处。 可下一瞬,我还没答话,就见他脸色变了。 “不对,它这是要做什么!” 我立刻警觉,也朝前看去。 这时,原本躺在凹槽中享受月光的黄皮子,突然站了起来。 它抬起前爪,搭在一起,似乎在做手势。 紧接着,就对着月亮躬身,开始作揖! 一下,两下,三下... 作揖的姿势极为标准,和真人无异! 可这滑稽的动作出现在一头畜生身上,那视觉冲击别提多诡异了。 “拜月作揖...这黄皮子恐怕要成仙儿了!”姜老头突然低喝,身形率先冲了出去,继续道,“不能让它得逞,这玩意是大祸害!” ------------ 第221章 主祭头骨 话音落下,就看见姜老头手腕一抖,手中金钱剑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气势。 他脚下疾风骤起,卷起一片落叶,顷刻间就冲了出去。 那黄皮子拜月作揖,形态恭敬虔诚,看上去完全沉浸其中。 可就这么转瞬功夫,我看见黄皮子拜完月亮,后腿完全直立,挺着身体,一动不动。 从背后看去,我头皮一阵发麻。 总感觉那像是一个低矮的人影,邪性非常。 嗤! 这时,传来一阵破空的声音。 姜老头金钱剑已经挥动,照着黄皮子头顶暴斩而去。 嘶—— 黄皮子骤然拧身。 一张脸完全面对着我们。 可瞅着那张脸,隐约间出现一道白发白须的老人面孔,看得我两眼发昏。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转瞬间,视线又恢复清明。 黄皮子夹杂白毛的脸上,一双眼珠子透着怨毒,正提溜乱转打量着我们。 看那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愠色,仿佛我们坏了它的好事。 视线相对一瞬,黄皮子没动,我却感到身体一僵。 有种说不出的禁锢力量,束缚在我身上。 想要上前帮忙,双脚却被钉在原地,半寸都动弹不得。 我心中骇然,这畜生邪性的很,单是多看一眼就把我制住了! 而这一切,不过是几瞬呼吸时间。 姜老头已经靠近那渗出血水的凹槽,金钱剑斩下。 铿! 耳边传来一声金戈相碰的嗡鸣,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但同时,我心中也疑惑大起。 金钱剑斩落在黄皮子这畜生身上,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响声? 难道它也是金刚铁骨? 瞬间,我怀有疑惑的目光,立刻投射过去。 这时,却看见黄皮子姿态格外滑稽。 它站在凹槽里,身下还有血水滴落的痕迹,可手上却不知何时,撑起了一块散发氤氲光芒的圆盘。 金钱剑正是和圆盘相碰,发出了异样的响动。 “这圆盘看着怎么有些不对劲...” 我盯了圆盘几眼,那材质和光泽让我有些心悸。 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何物。 但出现在一头畜生手中,还抵挡住诛邪克魔的金钱剑,那必然不容小觑! “好你个成精的畜生,还拿出主祭的头骨!看来林子里面的人牲,都是你放的血啊!” 突然,姜老头厉喝的声音传来,透着难以掩饰的杀机。 紧接着,就看见黄皮子的五官挤成一团,眼珠子眯成一条缝。 嘻嘻,嘻嘻... 奸笑的声音在山间回荡,显得瘆人诡异,又无比得意。 我被这畜生的笑声,搞得鸡皮疙瘩直起。 脑海里立刻电光雷闪,反应过来眼前一切。 这黄皮子恐怕有些道行,它利用那些林间的尸体放血献祭,再吸收月华帮助自己修行。 而那块圆盘,竟然是一块天灵盖头骨。 它藏在身上,随时取用,似乎也是助它得到力量的一部分。 见此一幕,我更觉得心中恶寒,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人杀人,倒还能说得过去。 可要真是一头畜生杀人,凌驾在人之上,那种无言的恐惧,着实让人心里发麻。 难道寻常人,真的沦为献祭的牲畜,连山野的动物都不如? 这着实颠覆了我长久以来的常识和观念! 姜老头一剑落在,没有绝对压制,反而引得黄皮子发出的嬉笑声更强烈了。 不仅如此,它手中的头盖骨,更是玄光骤起,护在它周围,像是形成了一道保护。 姜老头再次落下金钱剑,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顿时,我明白为何方才他那么焦急的冲上去,要阻止黄皮子拜月。 恐怕修行得道的精怪,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就在我思绪翻飞间,禁锢在我身上的力量像是减弱了。 我明显感觉,可以操控身体,重回主动权。 而这时,我发现天上的乌云再次聚拢。 射入山间的那束月光消失。 我心念急转,有个想法冒了出来,连忙冲着姜老头大喊道: “师父,它的力量好像和月光有关!现在云幕遮蔽,我们可以趁虚而入!” 说着,我也提起匕首朝着前方冲了过去,与姜老头并肩。 姜老头微微点头,也向前踏步。 果不其然,黄皮子嚣张的笑声停止,转而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兽鸣。 它直接从凹槽内跳了出来,嘴里吊着头盖骨,向着远处跑去。 “不好,它要跑!”我看出它的行动,立刻出声喝道。 叮铃铃—— 响天铃再次发出动静。 灵尸化为残影,也立刻行动而至。 此刻,我,姜老头,灵尸,三面夹击,势必要取黄皮子的命! 吼! 见此一幕,黄皮子也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它愤怒的嘶吼从嗓子眼里爆发,尖啸激烈。 下一瞬,就看它整个身体的毛发倒立,眼珠子泛起诡异的红色,冲着我们而来。 我死死紧张它。 很快,就发现它急速奔袭的方向,正是冲着我而来! “草!不会是看我好欺负,从我这里突破吧!” 我心念急转,立刻猜想到黄皮子的用意。 瞬息间,一道残影裹挟着杀气奔袭而至。 黄皮子显出身形,距离我不过半米距离。 它本就硕大,看上去更加凶猛。 四目相对,我看出它的杀意澎湃汹涌。 这殊死一搏,从我这里开始突破,即使它无法逃脱,看上去也要带走我! 嗤! 我当即挥动匕首。 在黄皮子扑向我的刹那,将匕首朝它下腹划了过去。 嗤! 几乎同时,我的匕首划过黄皮子下腹。 黄皮子锋锐的利爪,也从我胳膊处划过。 鲜血顷刻间飚射而出。 我们相互致命的一击,都让彼此受伤。 但好在,我伤在胳膊上,而这畜生就没那么简单了。 下腹一个大口子,快把内脏都剖开了。 砰! 而这时,姜老头的金钱剑也紧随而至。 一剑砸在黄皮子后背上。 一声尖厉的惨叫传来,黄皮子腹背受敌,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痛苦嚎叫。 身体猛地落地。 见状,趁它病要它命,我立刻伸手,朝它脑门扎去。 可这时,它嘴里叼着的头盖骨一下翻面。 好巧不巧,一束月光又落了下来,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闪耀。 照亮头盖骨的瞬间,上面密密麻麻的咒符纹路,显现而出。 轰的一下。 我脑瓜子爆炸,整个身体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 第222章 国仇家恨 草! 心中暗骂一声。 好巧不巧,这时月光照射下来,激发了头盖骨的力量。 一股邪异的力量瞬间爆发,引得我头昏脑涨。 瞬间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当场停下挥动的匕首。 嘶—— 黄皮子怨毒的嘶吼也同时传来。 但明显听出,这一声比之前气虚很多。 我和姜老头的合击,还是给它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突兀的噗嗤声。 幽远,绵长...... 伴随着的,还有一股让人作呕的极端恶臭。 而我的眼前,出现一阵浑黄的烟气。 瞬间,我就反应过来,黄皮子拉了个响屁。 简直臭不可闻! 可不等我们掩鼻呼吸,避开这阵突如其来的臭气。 我就感觉身体明显麻痹,比之前更难行动。 这响屁,不仅臭,似乎还有其他意料之外的功效。 而这时,黄皮子已经闪动身形,叼着头骨向外退去。 攀上旁边的岩壁,很快消失在我们眼前。 莫约半分钟后,我才恢复行动。 我立刻看向姜老头,看他神色同样凝重。 显然,方才那一瞬,他也没防备月光的出现,还有那臭屁的威力。 我满头大汗,声音都变得嘶哑,道:“师父,这黄皮子太狡猾了,根本不像普通山野精怪...” 回忆起这么几十秒的交手,这畜生的思维不亚于人。 同时,更是仗着自己灵活的身形,还有诡异的力量,比之前对付的僵尸还要难缠。 “没错,这黄皮子拜月作揖,已经要化为仙家,可不是一般的野兽。这么多年,见到活的黄仙,也是稀奇!”姜老头面无表情说道。 “黄仙和黄皮子,有什么区别?”我开口问道。 见识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力量后,我不免也感到震惊。 尤其,黄仙的传说由来已久,在北方更是极为盛行。 那些能顶香出马设立堂口的高手,背后必有成精的仙家。 如此,这些仙家和普通精怪有何区别,一直挺让我好奇的。 “想必你刚才也见过,那畜生行为已经接近于人,正不断修炼和天道合一。” “一旦它们成功,便有着极为妖冶的力量,十分强大。一旦它们修炼得道吗,死后更是能附身在一些人身上,将力量延续,这也是保家仙的由来。” “不过,现在荒郊野外有灵气的地方很少,这些年精怪的传说也快绝迹了,大多数出马仙都是骗子为主,只有少数是家学渊源。” “巳仁村不仅举行人祭,这么多条人命当牲畜一般,献祭死亡,还让一只黄皮子夺去主祭头骨,这简直骇人听闻!” 我微眯着眼睛,听着姜老头讲述黄仙由来,也不免听出些让他震惊的事情。 沉吟一瞬,我又道:“主祭人骨,是什么稀罕物吗?出现在黄皮子手上,很意外?” 姜老头不置可否点点头。 “人祭,可不是随随便便杀人,同样有着祭祀之法。” “所谓主祭人骨,就是从中选定祭祀命格最为贵重的一条人命,献祭的力量都集中在上面,一般是最后得利者所持有。” “换句话说,为了得到这些力量,不会有人把这块人骨拱手相让,更别说落在一头畜生手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再说,总不能是黄皮子自己主持人祭所为,这更荒谬!” 说来说去,我也明白过来,这人祭的好处都在头骨上。 被一只黄皮子所得,简直出乎意料。 但同时,我脑海里灵光闪动,却有着一个想法划过。 我小心翼翼说道:“师父,或许就是举行人祭的掌控者,就是为了让黄皮子得到成仙呢?” “一旦黄皮子获得巨大力量,背后之人恐怕好处也不少。” 可这时,姜老头少见地摇了摇头,说:“绝不可能!” 我瞳孔一缩,感到有些意外。 姜老头说话向来周全,很少这么绝对否定一件事。 况且,我的猜测也是根据眼前反常的情况,推测而出。 他这么轻易否决,看上去有些我不知道的内情。 姜老头也不隐瞒,继续道:“人祭一事,本来就是小范围掌控,并非普遍流传于世的手段。” “哪些人会使用?”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好奇起来。 “就是我与你提起,那些开启龙棺的天命之人,还有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顶尖阴术世家。”说完,姜老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顿时,我倒吸一口凉气,就反应过来。 这些祭祀秘术,都掌握在当权者手里,仅供他们掌控天下! 这时,姜老头继续说道:“而掌握人祭秘术,又和家仙有关的那个家族,早就被灭了,所以不可能是他们。” 我眉头一皱,感觉有些意外。 被灭了,那就是整个家族的人都死光了? 孙家能从始皇一代,流传至今,而这个世家却完全消亡,让我有些诧异。 “嗯,这件事也是让石劲风沦为天下共敌的原因。” “他把那一家族的人,全部人祭,老老小小九族人,全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甚至,连魂魄都打散了...” 我一听,头皮开始发麻,有种震撼之感。 “这得多大仇?为什么死咬这一家不放?”我牙关都有种要打颤的错觉。 难怪姜老头说石劲风被通缉,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但此刻,姜老头却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他看了我一眼,说:“唯有四字。” “国仇,家恨...” 我一怔,没想这么简单。 可等反应过来,我身子一颤,瞬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说,当年各大阴术世家联合起来,是抵御外敌?”我愕然道。 “没错,不然分崩离析下,谁能联合起来这么多势力?自然是有共同的敌人!” “而东北那一家,却在国难当头,背叛了整个民族,实乃大恨!” “石劲风横空出世,后来将这一家人斩杀殆尽,一些线索中察觉,正是他家里人曾经...” 说到这,我算明白过来,姜老头为何欲言又止。 恐怕石劲风仇恨是真的,而那一家族的人确实也该死。 直到最后,通缉是通缉,但有些事也说不清... ------------ 第223章 五鬼搬尸 “这听起来,倒是让人感觉...难以评判。” 说实在的,如果涉及到国仇家恨,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支持石劲风。 卖国者,该杀! 同时,从姜老头只言片语中,我已经拼凑出关于石劲风的一些信息。 此人修习咒术之力,无比强大,行事作风杀伐果断,极为残忍,让众多阴术高手为之忌惮。 但同时,他犯下的滔天大罪,在某种程度上,又有着让人同情的原因。 这件事牵连甚广,因此对于他虽然犯下滔天大罪,但说起缘由,无不让人叹息。 沉吟一瞬,我说:“那当年他屠光人家九族,才引发的通缉,可以确定那些能培养家仙的家族完全覆灭?” 姜老头再次点头,脸色无比凝重,“东北关家,做了卖国求荣之事,但之前家族势力鼎盛,持续二百余年,也并非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石劲风动手后,他们有所察觉并严加防范,依旧中了咒术。” “而连累关家九族,正是动用了血咒,将所有隐藏的关家亲近血脉,全都一一找出,挨个屠杀。” “和关家有联系的大家族,都确定了这件事,不会有错。” 姜老头叹了口气,说:“据知情人所言,石劲风杀人,不在于要命,而在于折磨。” “这也是当年他被通缉的根本原因,那手段说起来,属实残忍至极,让人闻之变色。” 闻言,我听的心里一颤,瞬间明白过来。 通缉石劲风,还是因为一些人怕了。 至于拉起哪面大旗,要将他肃清,就不重要了。 我也微微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黄皮子消失的闪避,心中涌起不安。 “那些村民私下杀人祭祀,又碰上这些精怪修行,这主持大局的人,绝不简单。” “无论是谁,都不好惹。” 姜老头目光凛然,闪动几分杀意,说:“只能硬碰硬,看看再说。” 很快,我们迈出步子继续朝山上走。 眯着眼睛探着前路,我越发感到周围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我抬头看了看天,走在林间,树荫遮蔽,偶有洒落,在幽暗的山中更显阴森、诡异。 另一边,姜老头为了防止我们暴露行踪,并没有打出亮光。 我们完全是摸黑凭着经验,在前进。 就在这时,我身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黑暗中,我听得分明,以为是姜老头凑了过来,连忙扭头。 可刚把脸转过去,却见到一张白花花的脸贴了上来。 那是一张惨白的脸,还打着腮红,鼻子上有缝线的痕迹,眼眶子也吊出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 四目对视一瞬,我直接尖叫出声。 “草!什么鬼!”我猛地驻足,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恐惧的刺激下,让我率先避开一步。 等拉开距离再一看,那张脸完全像是人为缝合的。 鼻子,嘴巴看上去突兀,有缝合痕迹,那两颗眼珠子更不用说了。 眼眶完全装不下,坠在外面,看上去随时会滚落。 这么一副鬼脸,比僵尸还恐怖,完全是非人手段捏出来的一张脸。 下一瞬,直接挥动匕首朝这张鬼脸斩去。 铿! 却听见一声坚硬的碰撞声传来。 那张脸突然张嘴,一口獠牙精准咬在匕首锋刃上。 瞬间抵挡住了我的攻击。 对视下,那鬼脸明显扯出一个诡异笑容,像是奸计得逞一般,格外兴奋。 咬着我匕首的同时,还发出咯咯的瘆人笑声,怎么看都不对劲。 见此一幕,我心颤不已。 这鬼脸本就诡异非常,好像有意识一般,在开口嘲笑我。 转瞬间,我只好出声求援。 “师父!”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却见姜老头也注意到身后我的动静。 而他扭头看见鬼脸一刹,也是露出震惊神色。 “五鬼搬尸术!” 说完,他直接抽出金钱剑暴斩而来。 随着一阵劲风从我身旁刮过,那鬼脸明显感受到威胁。 当即停止笑声,一松嘴,立刻遁去。 而这时,我才发现鬼脸身下支撑的,并非真身。 套着一层布褂子和短裤,但露出来却是纸扎的四肢。 “难怪刚才动静那么轻,贴身上来才有感觉!” 我心念急转,立刻反应过来刚才为何没避开这鬼脸的跟踪。 这玩意就不是个正经东西! 我缓过神来,直接抄起一张祛煞符射了过去。 这阴邪诡异的人头和纸人,多半是依靠阴煞之气驱使。 只要破了支撑力量的那缕气息,定能破除操控的阴术。 唰! 符箓仿佛长眼睛一般,追着鬼脸而去。 当符箓贴在纸扎身体的一瞬,就看见一道火焰熊熊燃起。 而姜老头抽动金钱剑,更是生出一阵疾风,将那火焰燃烧更旺了。 “啊!啊啊!” 火光升腾席卷,顷刻间便把纸扎身体烧个精光。 一缕黑气冒出后,那张鬼脸瞬间开始腐烂,在烈焰中化为一滩黑水。 腥臭的味道传来,让人忍不住掩鼻。 我靠近后,便看见地上的火焰很快熄灭。 只剩浓黑的污泥状物质,附着在地上。 没有烧干净的,只有一口坚硬的排牙。 孤零零的落在其中,让人更是头皮发麻。 确认鬼脸燃烧殆尽,我才看向姜老头,说:“师父,都烧干净了,这东西就是假把式,虽然吓人,但并不难对付。” 这些时日,能用祛煞符就镇杀的阴物,说实在的,已经是威胁最小的。 甚至,都没等到灵尸出手。 可姜老头面色却没有松动,他手中响铃继续摇晃,召来灵尸,距离我们只有三步。 一看,就是在警惕防备着什么,没有丝毫掉以轻心。 等他背过身,扫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才快步走了过来。 他冷着脸,看向地上那滩污泥,说:“刚才我没看错,那张脸的五官都是缝上去的。” 我点点头,那张脸我见过,是最清楚的。 五官看上去很不协调,还有针线痕迹,明显不是一张脸上的器官。 我挠了挠头,说:“师父,你是看出什么了?” 姜老头只说了一句话回答我。 “你还记得村里的那女人少了两只眼睛吗?” “恐怕是被五鬼搬尸术,劫了眼球!” ------------ 第224章 降罪 “五鬼搬尸劫眼球?不是只有五鬼搬财吗?” 我一听,脑海立刻浮现村里那女人的面庞。 她眼眶空空,失去眼球,看上去凄惨无比。 很显然,是有人动用手段剜了去。 我一直以为,是和人祭有关,把眼球当做祭品,换来阴邪的力量。 而此时,却告诉我是五鬼搬尸术,就让我有些意外了。 况且,民间流传最出名的,从来不是搬尸,而是搬财! 见我面露疑惑,姜老头开口解释道:“世人只知五鬼搬财,是因为求财对人最有用,最迫切。” “可对于修习阴术之人,却另有大用,五鬼搬尸能很快凑齐可以驱使的阴邪之躯。” “在没有驭尸和纸扎本领下,这是最好的炼化阴物的手段。” 我一听,眼珠子提溜直转。 看来驭尸和纸扎都是秘术,我接触多了不足为奇,但对于其他人而言,都是不外传的法门。 想要驱使一些阴物的力量,其实并不容易。 顿时,我反应过来,意识到这阴物的出现,是冲着我们而来,不免背后冷汗直冒,感到紧张。 我问道:“难道是黄皮子受伤,背后操控之人意识到不对劲,在阻拦我们?” 我心中闪过无数猜测,但很显然路中突然出现阻拦,肯定和刚才逃走的黄皮子有关。 “很有可能,对方驱使阴物来探查,必有所图,先来试探下我们来路也说不定。” 姜老头话音落下,就看见前方已经有更大的动静。 只见远处,突然有亮光出现。 远远看去,像穿梭在林间的鬼火。 没多久,就朝着我们靠近。 定睛一看,竟然是胎记男州哥,带着一群人下山了! 他在队伍前方,举着火把,摇曳的火光映衬下,本就阴鸷的面容更显狠厉和怨毒。 “你们是谁,敢闯入巳仁村秘地,是想死吗?” 说话间,那些村民牢牢扎在他身后,各个手举砍刀,戾气十足,像是下一秒就能将我们生吞活剥似的。 我刚想说话,肩膀上却感受一道力量,将我定在原地。 而一道身影从我身边踏出,直面杀气十足的村民队伍。 “你们在这里偷偷摸摸做些邪事,我看才是真的找死!” 姜老头冷声喝道,有种不容反驳的凌冽气势。 “老不死的,你说什么?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听见姜老头戳破村中秘密,胎记男脸色骤然大变,眼神闪动着惊恐和不安。 而村民听后,更是缓缓抽刀,所有刀尖全都面向我们。 这一看,就是完全撕破脸了。 我也暗中抽出匕首,准备随时策应姜老头。 而这时,事还没完,姜老头扫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你们身上的纹身,是不是已经隐隐作痛,有的人甚至皮肤溃烂,随时死于非命?” “如此症状,我老头子可没有,比起谁想死,还真说不准呢!” 话音落在,对面村民队伍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明明对峙隔着几米,但那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我听得无比真切。 看来姜老头说中了他们身体的变化! 旋即,我将目光落在胎记男脸上。 他此刻神情惊疑、惶恐,甚至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 “你...你怎么知道?山神的神罚,外人根本不懂!”胎记男几乎咬牙脱口质问。 其余村民也抿着嘴,喘着粗气,等待姜老头的回答。 “哈哈!”可如此紧张的时刻,姜老头大笑出声。 一旁,我甚至听出他的嘲笑之意,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胎记男脸色一变,无比恼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无知,真是可怜又可悲。”姜老头冷冷扫视村民队伍,毫不掩饰他的嗤笑和嘲弄。 “无知?!你他妈放屁,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胎记男急的要死,脸上青色胎记瞬间变得通红。 姜老头冷笑着说:“你们以为山神愤怒,降罪在整个村子,才有人莫名其妙暴毙。殊不知,正是利用你们的愚昧和无知,让所有人成了祭品,才招来这些杀身之力!” “这不可能!只要我们献上祭品,村里人就会正常,也不会死!古往今来,一直如此!” “你个外来的,知道个屁!” 胎记男脸色沉了下来,手中砍刀指着姜老头的脸,不愿意相信他的话。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转瞬间,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顿时,所有人围拢过去,探查惨叫声来源。 我隔着一些距离,借着他们的火光,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名少年,躺在地上,他胳膊上的纹身皮开肉绽,开始流出鲜血。 “州哥,小山不行了,你快来看看!” 胎记男脸色骤然大变,连忙转身回到人群里。 “儿子,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传来。 但那惨叫声愈演愈烈,更为嘹亮,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见此一幕,不少村民脸色都变得紧张起来,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结果。 这时,就听见那胎记男的声音传了过来,“把分尸刀拿过来,我给他胳膊砍了,留下一命!” 这时,一人拿着一把锋锐异常的大刀挤入人群。 显然,这分尸刀的用处,是用来砍掉那少年突然溃烂的胳膊,以求保全性命。 就在这时,姜老头突然开口道:“慢着!” 唰!唰! 对面所有的人几乎同时扭头,不明所以看向姜老头。 “咒符在身,你以为砍了胳膊有用?咒力早就入侵心脏,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你要想留他一命,就按我说的做。” 说完,那些村民全都愣住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有人敢口出狂言,说着能解决眼前的病变。 “你能解决?” 胎记男也冲了出来,目光愣愣看向姜老头,似乎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姜老头眯着眼,道:“反正你也知道他的下场,何不抓住这一线生机,给儿子一个希望。” 胎记男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突然猛地抬头,向身后喝道: “给小山抬过来!” ------------ 第225章 解咒 很快,在村民的合力下,那名少年被抬到路中间。 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从皮开肉绽,伤口变得更为严重。 我瞅着,已经露出森然白骨,比浇了硫酸腐蚀身体还快。 顿时,我感到头皮发麻, 之前那些村民死亡后,化为血煞僵的情况还历历在目。 这少年身上的伤势,正是咒符引起的,很有可能在死后也化为血煞僵! 我迟疑一瞬,忍不住开口,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师父,真要救他们?这些人手上都有人命,不能助纣为虐!” 了解到村子人祭的真相后,我对整个巳仁村的态度,是极为厌恶。 他们把村民当做祭祀的牲畜,随意挖眼或是献祭,背后还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 这种人不死,天理难容! “听我的,先救!眼下是关键时刻,不断死人,说明设下咒符之人,在不断汲取献祭力量。” “这些村民都死了,必然壮大咒力,咱们不能赌!” “况且,要和这么多人正面对抗,也会消耗我们的力量,两败俱伤,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就会得利。” 姜老头目光落在地上,眼神透着冰冷寒意。 我立刻明白过来,突然出现的村民,也让姜老头有所忌惮。 不仅防备和他们交手,同时,更是看出这些纹在人身上的咒符,在提供某些力量。 一旦失控,带来的结果恐怕难以承受。 我点点头,示意他明白。 这时,他才开口道:“想要解除咒力救人,只有一个方法。” “拔除咒符种下的怨念,而在场所有人中,唯你一人能救人。” 我脸色一变,感到无比意外,指向自己说:“只有我能救?” 姜老头目光落在我心口上,“金鳞藏有龙气,乃天地间最为凛然的浩然气,力量磅礴无比。” “咒符内的怨念,碰见这等至阳气息,就是老鼠见了猫,顷刻间就会消散。” “你且照我说的做就是。” 说完,他便在我耳边耳语几句,交代了驱除咒力的关键。 我眯着眼睛,当即认真牢记在心。 而此时,那少年的惨叫声已经渐渐弱了下去,整个人状态都不好。 看上去气若游丝,快不行了。 胎记男已经急的直跺脚,忍不住开口朝我们喝到:“聊完没?山神降罪的力量你们到底能不能对付?再拖下去,我儿子就死了!” 这时,姜老头也提醒完最后一句。 我抬起头,看向胎记男,冷声道:“急什么,反正你不是也在赌吗?信山神还是信我,随便你。” 胎记男被我怼的哑口无言,显然,在危急关头,他知道信奉的山神在夺取他们的生命。 只有我,还为他儿子保留一线生机! 见他眼神闪动退缩,我冷笑一声才走到少年身前。 紧接着,匕首掏了出来,又拿出一张符箓。 我照着符箓上的篆文,在少年另一只完好的胳膊上开始刻画。 这就是姜老头教我的秘法。 所谓万法归一,祛煞符有着驱除阴煞之气的力量。 只要将我体内龙气汇聚,制成祛煞符,便能有效阻止咒力的爆发。 换句话说,就是把这股力量,镇在少年体内,用以祛煞。 而在我描摹符箓篆文的瞬间,我心口处骤然散发出一阵清凉之意。 旋即,念头通达,身体有股玄妙的气流涌动,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等气流涌向我的右手,我竟然感受到有股无形的力量,试图在影响手臂划动。 下一瞬,我竟然惊奇发现,匕首竟然轻易描摹出篆文的形状! 那笔画流畅,仿若天成,让人感到无比震撼! 我心念急转,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金鳞的力量涌动而出,继而幻化成符箓之力! 就在我思绪间,篆文的最后一笔也完成,我感到身下的少年,身子猛然一抖。 扑哧一声。 他头一歪,吐出一大口污血。 里面还有一些腥臭的肉块。 虽然看上去有些诡异和瘆人,但少年手臂上的伤口却肉眼可见停止了溃烂。 大半个手臂保住了,命也保住了。 这时,见惯了咒力发作,村民瞬间暴死的画面。 此刻,少年竟然被救了回来,大家都还有些不适用。 周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我,连大气都不敢喘。 姜老头看向他们,说:“人救回来了,你们魂没了?愣着干嘛,给他止血治伤啊!” 话音落下,胎记男脸上立刻浮现狂喜之色,向身后众人喊道: “快快!给小山止血!” 人群中立刻跑来一些人,他们满脸不可思议,先朝少年鼻息处探了探,又看了看他的伤口。 下一瞬,竟然喜极而泣,说道:“小山还活着!山神降下的罪罚,竟然消失了!” 哗! 顿时,人群中发出惊呼,有震惊还有疯狂的喜悦。 紧跟着,所有人都举起手,露出有咒符纹身的地方,想让我帮忙祛除随时爆发,夺取他们性命的咒力。 但这时,姜老头不着痕迹的将我拉至身后。 他抬眼看向胎记男,神情冷酷,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救人只是向你们证明,我们法力通天。” “现在放下屠刀,和我们合作,才是正道。” “你觉得呢?” 啪!啪!啪啪!... 姜老头话音落下瞬间,对面村民把手中的砍刀全都扔在了地上。 用行动向我们证明,他们的选择。 而此时,胎记男一怔,他还没开口,身边人全部倒戈,让他措手不及! 缓了一瞬,他也扔下砍刀,目光投射向我们,问道:“你说怎么合作?” 姜老头眼中闪过一阵冷光,开门见山道: “你们身上的这些符文,是谁纹上去的?” “山上的献祭,进行到哪一步,又是谁在主持?” “巳仁村,从什么时候开始背离了祖训,搞一些人祭!” “这些,我统统都要知道!” 姜老头说完,胎记男神色已经复杂到极点。 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向姜老头。 沉吟一瞬,他的声音才低沉传来,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人祭?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 第226章 山缝 我目不转睛盯着胎记男。 很显然,从他犹疑的态度中,我知道姜老头问出的问题直指要害!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明明这里是龙棺棺椁的备选隐藏之地。 本该和枯冢村一样,这么多年传承守护使命。 却不料,整个村子的人,不知何时被种下咒符,更是私下开始残忍的人祭活动。 这足够耐人寻味,必须弄清楚事情缘由,我们才能再进一步接触棺椁。 不然,有外人盘踞此地,龙棺棺椁暴露的风险加大,随时都可能引来一些难以想象的势力争夺。 到时,恐怕会波及更多无辜的人。 思绪翻飞间,胎记男像是想通了,眼睛一闭,突然又睁开,带着决然的神色,说: “很多年前,要说起来,至少是我祖太爷爷那辈,有一天,突然村子周围发生震动,还以为是地震了。” “但很快,震动停止,才发现后山裂了道口子。” “村里确实有祖训,世代守护此地,尤其是祠堂,一定要守护好,同时不准移动屋脊望兽分毫。” “但就是那一震,给祠堂屋脊的望兽震掉了...” “而山里面,也开始发生些怪事。一些野兽开始频频出现,并且极有智慧,精明无比。” “更邪门的是,村子里一些人似乎被精怪上身,开始兽化,行为完全不像人。经常做出茹毛饮血的事,可清醒过来却没有任何记忆。” “我们村就在那一年间,人死了大半,说起来损失极为惨重。” 听到这,我也皱起眉头,忍不住开口道:“那你们怎么没搬走,还留在这里?” 发生邪事,虽然无法应对,但求生本能,至少应该逃跑才对。 整个村子的人,都坐以待毙,这不是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胎记男抬眼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说:“死的最快的人,就是最早走的那批人!” “还没离开村子半里地,就暴毙的路上,尸体会莫名被拖回来,出现在村口....所以后来没人敢逃。”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事极为诡异,听着像是有人监控着村子,随时取人性命。 “而之后,我们通过很多事发现,问题关键就是山缝裂开的那道口子。” “那里影响着山林中的野兽,让它们变得具有非同寻常的力量和智慧,甚至和一些民间诡闻传说相同。” “就像那些...家仙现世了。” 说到这,我和姜老头下意识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神色。 显然,就是那次村子异动,山上裂开口子,是巳仁村改变的根源! 姜老头看向胎记男,继续道:“那你们为了自保,怎么发现祭祀山神能活命?” “说起来,大概是在三十年前,村子里来了一个神秘人。” “他告诉我们,村子一直被精怪侵扰,还莫名丧命,就是山神发怒引起的,只要平息这股怒意,就能保村子平安。” “之后,我们在他的引导下,我们抓了几个路过村子的人,杀了献祭,果然如他所言,再也没有什么精怪上身的事。” “如此,我们便信了他的话,在身上文了这些东西保平安。” “但代价就是,只要收到消息,就要拿活人的命去填,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偶尔还要一些器官,摸不清规律,但只要对方开口,我们就要照办。” “可近些日子,却发生了更诡异的事情!就像我儿子那样,许多村民身上的纹路,突然开裂,然后化为腐肉,不等抢救,就当场死亡...死后,还变成特别恐怖的僵尸...” “至此,我们自然以为,是山神再次发怒所致!而那人也时隔许久,再次要求我们献上活人,这次,是要小孩,童男童女!这才准备了献祭仪式...” 说到这,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并且,觉得整件事变得极为荒谬! 事情的起因,自然是那裂开的山缝,影响了村子里。 可这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更不像好人! 村民不懂邪事,但他可太懂了! 甚至,让我有种错觉。 起先,是那些精怪在巧妙圈养村民,让他们成囊中之物。 而神秘人的出现,更是让这件事走向另一个极端。 村民变成了他圈养的祭品,随时随地取用! 而这,正是假借能救命之名,直接害命! 看似村民牺牲一批人,就能保命,可事实是,这些咒文才是致命根源! 巳仁村村民不懂阴术,完全被蒙在鼓里,一年又一年听信那神秘人所言,不断杀人献祭。 胎记男见我们沉默不语,突然跪倒在地,向我们磕头,声音激动道: “刚才你们救了我儿子,想来两位有真本事!希望你们大发慈悲,救救全村的人!” “谁都不想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只要能活命,让我们干啥都行!” 哐!哐!哐! 胎记男直接拿脑门砸向地面。 显然,我们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见此一幕,我看得唏嘘不已,窥见人性的险恶。 方才在村子,他们抬着小孩,拉着女人上身,完全如禽兽一般毫无人性。 可当见识到有人能救命,又摆出如此可怜的姿态。 哪里还有半分凶神恶煞的感觉? 为了活下去... 人可以变成恶魔,也可以卑躬屈膝,看上去分裂至极。 姜老头抬了下眼皮,并没有给出承诺,只是开口问道:“那神秘人传来消息,他现在在哪儿?” 我呼吸一滞,极为紧张。 这个答案关旭一切,到底是不是石劲风,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就在山缝里藏着,每次有消息,那里蛇窟就会冒出不同的小蛇,代表需要何种祭品。” “他的真人,我没见过,只有老一辈见过。” 说完,胎记男迟疑一瞬,问道:“你们是想找他?” 姜老头点点头,还不废话说:“带路,去山缝蛇窟,我倒要见识一下到底什么人,在背后搞鬼!” 胎记男一怔,迟疑一瞬说:“那你能不能先救救我们,不然随时可能会死。” 姜老头笑了笑说:“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只有杀了他,你们才不会受制于人。” 闻言,胎记男像反应过来什么,脸色骤然大变! ------------ 第227章 蛇窟 “你的意思是,那神秘人给我们保平安的纹身,才是真正害人的元凶?!” 胎记男嘴唇都开始哆嗦,有种说不出的震惊和恐惧。 我看了他一眼,这人脑子倒是转动极快,立刻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如此一来,只有削弱村民的抵抗,同时封印住咒力力量,我们才能更好的对付盘踞这里多年的神秘人。 思绪翻飞间,姜老头毫不留情说道:“你倒是不蠢,现在就看巳仁村如何站队,你可明白?” 终于,胎记男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眼神闪动着思索的神采, 若是答应下来,就要坚定立场,彻底背叛神秘人。 直到他呼吸急促几分,脸色转瞬变得坚毅后,直接扭头看向身后的村民,喝道:“你们全都下山,不准靠近山缝,无论是谁中途出事,我都会照顾好他的家人!” 说完,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多久就开始自觉向山下走去。 当然,这些人面色也不是全都心甘情愿。 但看的出,胎记男说话还是有分量,他们既相信又害怕。 直到村民的身影消失,胎记男才看向我们,神色无比郑重道:“各位也看到我的诚意,他们都下山了,不会有威胁,之后,就看二位的本事了。”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只留下四个字在风中飘逝。 “莫要辜负!” 旋即,便径直转身,朝山上走去。 听到这,我忍不住冷笑一声,扭头对姜老头说: “要不是在院子里,见过他们怎么对待那挖了眼的女人,怕不是都要信了他这副身肩大义的模样。” 可这时,我却听见姜老头幽幽长叹一口气,并没有我想的那般义愤填膺。 他轻声说道:“这就是人祭带来的礼乐崩坏。” “阴术加身,对于普通人是灾难,只能任人摆布。没有活命的法子时,人为了求生,把同胞当畜生,随意挖眼害命,连孩子都不放过。” “可一旦有机会活命,却立刻团结起来,并不畏死。” “当人还是当畜生,完全是形势转变,一念之间。这也是为何当年武王伐纣,建立礼制,废除人祭的根本原因。” “人,得活的像人!” 姜老头的几句话砸在我心里,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甚至站在,另一种高度在审视胎记男的所作所为。 村子里的人祭,说白了是人祸。 要想活命,村民没得选。 善恶皆在生死一线间。 而我也明白,这是姜老头在对我的提醒和传承。 为何几千年,世代有人守护龙棺的秘密。 正是让人有做人的权力! 一旦涉及到这些使命和责任,我更加义不容辞。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师父,我明白了!” 姜老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宽大的手掌带来温度,在寒夜里,更显温情。 而他脸上,浮现的赞许和骄傲已经掩盖不住。 此时,胎记男已经带我们走了老远。 他脚程极快,在山间如履平地,似乎经常出入这地方。 直到来到一处陡峭的山壁处,胎记男停下脚步。 他扭头看向我们说:“祭祀的平台就在上面,路有些陡,你们上的去吗?” 我抬头看去,岩壁只有很小的倾斜角度,直直看去,宛如刀削般劈开,看上去极为险峻。 但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却发现上面固定着绳索和脚蹬。 显然,这么多年村民上上下下,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 我点点头说,“没问题。”然后看向姜老头。 他年岁大,和我不一样,这种程度的登山,他不一定能支撑的住。 但让我意外的是,姜老头也说没问题。 这下,轮到我有些震惊,我连忙低声问道:“师父,你别逞强,这要是稍有差池,身体撑不住,可会出大事!” 姜老头睨了我一眼,淡笑道:“我行走江湖的时候,还没普及那些交通工具,全靠一双脚走遍天下,跋山涉水走过的路,比你想的还多,你就放心吧。” 听到这,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这才指了指身旁的灵尸。 一路上,都靠姜老头驭尸,连胎记男都没发现灵尸的异样。 还以为是我们沉默寡言的同伴,虽然偶尔还是没掩盖住犹疑神色,但始终没有多问。 可现在,山壁崎岖陡峭,灵尸能不能跟上,也是个问题。 但姜老头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别担心。 然后就指挥着我,先跟着胎记男上去再说。 如此,我只能照办。 商量好后,胎记男就拽住绳索,找到脚蹬,还是一步步往上爬。 我紧盯着他的路线,紧随而至。 别看这岩壁不算太高,但垂直十几米的距离,加上半空中刮来一阵阵夜风,吹得人身体直晃。 莫名开始有种登高的恐惧,感觉随时可能掉落下去。 我下意识朝身下瞅了一眼,眼皮止不住开始狂跳。 这个视角下,完全是登高的垂直视角,还能看见姜老头和灵尸的头顶。 此时,我们已经攀登三分之二,眼瞅着快到顶部。 可即使胜利在望,但高度越来越惊人,让我腿肚子莫名开始发颤。 似乎察觉我的动作僵住,上面的胎记男突然低下头,朝我喝道:“别往下看,跟着我一鼓作气爬上来!” 说着,我看见姜老头也动了,连带灵尸也贴在岩壁上,以一种诡异姿态在朝上爬。 我心一凛,立刻咬着牙抬头紧随而上。 很快,就跳上岩壁顶端的平台。 “咚,咚,咚——” 这时,耳边传来响亮的敲击声。 定睛一看,平台上已经站满了人。 看打扮,和在村口遇到的游神祭祀队伍,就是一路! 此刻,他们全都以打坐的姿势,坐在地上。 平台上已经摆满了祭祀用的三牲和鲜花供果。 其中,那两名抬着的小孩,正放在一处高台上。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被蒙着眼睛,身上也用绳索捆绑。 更诡异的是,他们脚下各自盘踞着一条胳膊粗的蛇。 一青一赤,完全不同,正吐着蛇信,似乎等待。 不等我反应,就听见祭台上方那人,突然将手中的东西敲响至最大声。 然后,朗声喝道: “山神醒,蛇窟开,仪式成,今日巳仁村献祭童男童女各一人,以求平息山神怒意。” 话音落在,那两个小孩子脚下的蛇,突然直立起身子,朝他们身上卷去。 我一惊,难道胎记男说的蛇窟,已经开启了? ------------ 第228章 救人 “草!快让他们住手!” 见到那两条蛇的动作,我立刻意识到不妙,朝胎记男大喊。 “来不及了...”胎记男面色苍白,喃喃回应道。 显然,我们来到祭祀之地太晚,仪式已经开始。 那神秘人开启蛇窟,驱使两条蛇想要了人祭用的孩童性命! 可情况再坏,也不能坐以待毙,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孩被拖走? 电光火石间,我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大步一跨,朝祭台上面狂奔。 转瞬间,已经靠近祭台附近。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主持祭祀的是名老人,他见我冲了过来,又是惊讶又是慌乱,开始朝我大声吼叫。 我怕循声扫了一眼,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面小鼓。 看那皮质模样泛黄,有种明显的纹路,我心里咯噔一下,当场认出是人皮! 巳仁村人祭,敲响的是一张人皮鼓! “做什么!当然是救人!”我怒吼道。 哗! 那些打坐在地的村民,像是苏醒一般,全场哗然,发出异口同声的惊呼。 “你住手!快住手!不要坏我们好事!这是对山神大不敬!” 老者彻底慌了,声音又尖又颤。 可我哪里听得住劝,此刻已经奔袭至祭台上。 我的眼中,只有那两名无辜的孩童,和已经卷住他们身体的两条大蛇。 此刻,大蛇的身躯已经缠绕上小孩。 正把他们从祭台上往下拖拽。 而另一侧,正是一条肉眼可见的山缝。 那里,恐怕就是胎记男说的罪恶源头! 沙!沙!—— 刺耳的磨地声从地面上传来,两条蛇拖拽小孩的速度极快。 很快距离那山缝没多远。 我心里一惊,奔跑的速度再次快了几分。 直到又拉近了一些距离,我眼瞅着正是匕首能达到的射程。 当即手腕一抖,半空中寒芒闪动一瞬,匕首直直朝蛇身射去。 哐当! 说时迟那时快,匕首的锋刃划过蛇身,虽然未一击致命,但依旧在青蛇的身体上,划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瞬间,拖着小女孩的赤蛇松开身子,猛地驻足原地,直立起身子开始向我吐着蛇信。 这姿态,一看就是发毛了,想要朝我攻击。 见赤蛇停下,青蛇也如有默契般松开小男孩的身体。 我的疯狂举动,完全吸引了它们的注意,直接放开祭品孩童,将仇恨引了过来。 虽然和两条巨蛇对峙让人心神备受压迫,但我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大气。 眼前情况还能缓和几分,先救下两个小孩再说! 隔着几米远,巨蛇正在山缝悬崖边,虎视眈眈看着我。 而我的匕首,却在靠近两条蛇不远的地方。 我心念急转,立刻意识到自己虽然阻止了巨蛇的行动。 可此刻我也是手无利器,无法对抗两条巨蛇。 我朝身后望了一眼,大喊道:“砍刀呢?!来把趁手的武器!” 可没有任何人应声。 胎记男完全呆立当场。 其他村民倒像是醒悟一般,从屁股下面抽出砍刀,却做出防御姿态。 刀尖对着我! 显然,打断巳仁村祭祀的我,看起来更像是敌人,更该杀! 眼看没有人雪中送炭,两条巨蛇更是毫不留情朝我冲了过来。 几乎瞬间,就拉近我们的距离。 蛇信子吞吐的声音,无比清晰,听得我鸡皮疙瘩直起。 而那蛇头死死盯着我,四目相对,更是莫名看出蛇目中升腾的怨毒神情。 而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两条蛇身上遍布花纹,还带着环状的鳞甲,脑袋更是三角形的。 我虽然认不出品种,但敢肯定,这蛇带着剧毒! 只要被咬到,我绝对没有好下场。 “糟了!” 眼看着巨蛇离我越来越近,就冲着我的身体咬了过来。 我浑身有种僵硬的感觉,想要抵挡,但又不敢伸出手臂。 蛇目幽冷的目光死死盯着我,那种冷意,让人心都凉了半截。 嘶!—— 可就在巨蛇张开血盆大口,要咬向我的身体时。 竟然双双停下动作。 两条蛇仿佛见到瘟神一般,猛地滞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我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种味道很特别,让人闻过难忘。 下一瞬,我脑海里有灵光闪过,想起是什么味道。 龙涎香! 在堰河沙洲上,阴蛟曾经将头上肉瘤里的液体,涂抹在了金鳞上! 我连忙低下头看去。 果不其然,金鳞露出一角,随风而动的香味不断朝我鼻子里钻。 随着越发浓郁的味道散出来,巨蛇竟然露出惊恐的表情,看上去吓破了胆子。 就在这么几秒时间内,香味浓郁到我都皱眉头。 而巨蛇反应似乎更大! 直立起来,凶悍无比的身子,开始变得瘫软起来。 突破,传来一道闷声巨响。 青蛇和赤蛇,脖子一歪,栽倒在地上! 见此一幕,我心中骇然。 但反应过来后,立刻跑过去捡起我掉落的匕首。 然后回头,精准的朝着巨蛇七寸斩去! 嗤!嗤! 利落的两刀扎进去,巨蛇很快失去动静。 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场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眼睁睁看着我与两条巨蛇搏斗,直到突然形势翻转。 我竟然一己之力,战胜了无比恐怖的巨蛇,所有人都惊呆了。 全场落针可闻。 “放肆!你竟然斩杀了山神派来的使者,你是要害死我们全村的人!快来人,给他拿下!” 而这时,祭台上的老头率先反应过来,朝我咋咋呼呼怒吼。 更是下达命令,让人要制服我。 “我看谁敢!” 我同样厉喝出声。 无尽的杀意迸射而出,又有之前的英武身姿,村民动了一下,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我目光转向胎记男,冷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说点什么?” 顿时,所有人目光下意识投射在胎记男身上。 他喉结滚动一瞬,才像回魂似的反应过来,大喊道: “祭祀先停一停,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自救!” “停下祭祀,你疯了?你不怕死吗?”老者伸出手指,疯狂点向胎记男。 “爹,你别说了,刚刚小山差点死了,就是他们救活的!人家真有手段救命!” 胎记男掷地有声应道。 ------------ 第229章 万蛇齐聚 闻言,祭台上的老者一怔。 连忙跑了下来,用极为不信任的目光看向我后,不断上下打量。 俨然不相信,我们的所作所为。 “爹!你就别那副表情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会拿小山的性命开玩笑!” 胎记男再次出声提醒,老者这才停下闪动的目光。 而这时,攀上平台的山壁处,传来动静。 姜老头已经上来,而灵尸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拽着他的衣角也跟着出现。 我心里一凛,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 姜老头出现的速度太快,比我和胎记男攀至少缩短三分之一时间。 而他看上去像是拖着灵尸上来,但实际上,灵尸力量惊人。 说不定,反而是灵尸托着他,才这么快赶了上来。 而老者瞧见姜老头,眼中接连露出惊疑神色。 但明显,那种投射在我身上的不信任,隐去很多。 我立刻察觉,他多半是看我面嫩,才不相信我救下咒里爆发的那少年。 反而认定,姜老头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老者立刻甩下我,跑向胎记男,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胎记男自然没有隐瞒,将山下拦截我们,直到他儿子命悬一线被我救回来,一切和盘托出。 他们说话间,姜老头已经来到我身边。 他扫视一周,目光在地上死去的两条巨蛇身上打量,又看见远处已经吓晕倒地的小孩,立刻猜出发生了什么。 他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流露赞许神色,不吝夸赞说道:“还好你及时出手,救下了两个孩子,不然又是一场悲剧祸事,还助涨施展咒术之人的力量!” 得到姜老头肯定,我总算松了口气。 而这时,我也想起两条巨蛇靠近我时,诡异的表现。 我连忙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询问怎么回事。 很快,他将我脖子上的金鳞拽了出来,放在鼻息处嗅了嗅。 片刻后,他朝我摇头,说:“没有任何味道。” “没有味道?不可能吧!就是那龙涎香的味道,吓退了巨蛇。”我感到有些意外。 那么浓郁的气味,现在还在我鼻尖萦绕在残余味道,但姜老头闻不到分毫。 顿时,我额头泌出一层冷汗,忍不住有些后怕。 香味不会对我有影响吧! 似乎看出我的焦虑和惊疑,姜老头目光凝重几分,说:“你别太担心,阴蛟所凝出的龙涎香,渗入金鳞散发出香味,应该是对你的保护。” “只有你能调动其中力量,自然只有你能感应吓退巨蛇的香味,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听到这,我眼神一动,立刻明白姜老头的意思。 金鳞力量玄奇,和我身体有种莫名的关联,其中蕴含强大的力量,只有我能调动使用。 而这龙涎香显然是在我遭受致命威胁时,对我的保护,确保我免于巨蛇袭击。 如此一来,倒说得通了! “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最近身边的危险,超出我的预料,有些风水草动,我就会疑神疑鬼。”我讪讪说道,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小心无大错。不过,阴蛟可是各种蛇类的老祖宗,任何怪蛇见了都会害怕。神秘人要是藏在村民说的蛇窟内,我们倒是有机会给他揪出来,彻底镇杀!” 姜老头提起神秘人,眼中杀意迸射,毫不掩饰。 “两位,眼下收走童男童女的巨蛇死了,祭祀中止,我们很有可能遭到山神怒意的反噬,随时死人,之后可如何是好?” 胎记男和老者耳语许久后,终于看向我们问道。 老者不说话,一看就是把话语权交给了胎记男,自己退居一旁观察。 “既然我们是为了救人,答应你们的事儿肯定会想办法,牺牲太多人也说不过去。” 姜老头看了胎记男一眼,直接了当提到核心问题。 一听姜老头要出手,胎记男脸上立刻浮现喜色,连声道谢。 而人命关天的大事,姜老头也不含糊,之前召唤灵尸杀人是雷霆手段。 但此刻阻止人祭,救人一命,也是菩萨心肠。 他当即从身边的布袋,掏出一个略大的罐子。 之后,姜老头不由分说,抓过我的手割破,滴入了许多鲜血。 待我整个手掌都染红了,他才说够了,给我包扎。 然后便快速将我的鲜血和罐子里的东西混合在一起。 紧接着,他走向平台上其他村民,将罐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借着村民手上的火把打量,毫无疑问,那些就是香灰。 不过,姜老头的香灰向来被他视若珍宝。 那都是日夜经过经文诵念,供神所用的香灰。 姜老头边分出香灰,边告诉村民含服吞下,绝不可以吐出来。 那些村民有些犹疑,胎记男看出后,立刻让他们吞下。 村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吞了下去。 最后,姜老头才拿着香灰罐子,走向胎记男和老者,神色凝重说道; “吞服一小撮,能抑制咒力四小时,在此期间你们不会再出现随时暴毙的危险。” “之后,若是我们成功解决山峰蛇窟中的异动,会回到村子里,给你儿子解除咒力那般,彻底拔除身上的怨念。” “你们要是不知好歹,敢反水,那就再也没有人能救你们,巳仁村彻底沦为别人圈养的人畜,随时被宰杀,可明白?” 胎记男连忙点头,他脸色也阴沉下来:“只要有机会摆脱这样的宿命,我们绝不反水,你放心好了!” 紧接着,胎记男和老者就吞下香灰要还给我们。 姜老头摇了摇头,让胎记男把香灰带回村子,通知所有人服用。 而平台上,只留下信任的人看顾,其他人速速离开。 胎记男立刻兴奋的疯狂点头。 不多时,就召来一个村民,叮嘱他带着祭品孩童和其他人速速下山,给村里其他人吃香灰! 村民得到命令,立刻开始行动。 而这时,我也在人堆里看见那个被剜了眼睛的女人。 我特意嘱咐,让她和女儿团聚,要是之后见不到她们的人,谁都别想独活。 胎记男更是向我竖起手指发誓保证,绝不为难母女两人。 可就在这时,平台靠近山缝的那里,突然有落石坠了下去,发出回声。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翕动声传来。 而刚要撤离的村民,突然大叫出声。 我连忙扭头一看,头皮乍起发麻! 从山缝那里,正涌动无数蛇类,少说也有几百只,正攀上平台,如黑潮一般涌了过来。 宛如万蛇齐聚。 “快撤!别呆在这里!” 胎记男见状,立刻吼叫道。 ------------ 第230章 一报还一报 胎记男的吼声落下,村民立刻开慌乱的抱头鼠窜。 好在先前一批人,带着孩子已经朝山下走。 其余人也很快到了山壁旁边,开始不断朝下爬去。 平台上,只留有我,姜老头,胎记男和他爹,还有五名村民守着。 而不断涌出的长虫越来越多,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处平台,宛如酷刑地狱一般,并且还在不断涌现恐怖之物。 “山神发怒了...这么多蛇出现绝不正常,我们会死在这里,完了,全完了。” 老者没有逃离,但双眼空洞无神注视着不远处,开始喃喃自语。 我也吞咽了一口吐沫,内心紧张在极点。 这么多活物,其中一些蛇类还有剧毒,搏斗时稍有差池就会丧命,根本让人不敢靠近。 我额角豆大的汗珠开始滚落,不自觉看向姜老头,说:“师父,怎么办?” “看来是没吃到祭品,下面的神秘人察觉到不对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给他点颜色瞧瞧!” 说完,他似乎成竹在胸,一点不带紧张的。 就看见掏出一张符纸,飞射向蛇群中。 哗! 符纸在接近蛇群上方时,在半空中自燃。 很快化为灰烬落了下去。 嘶!嘶!—— 在符箓灰烬落下瞬间,传来无数条小蛇痛苦的扭曲嘶鸣。 我发现蛇群变化,立刻警觉盯了过去。 但很快不自觉松了口气。 符箓似乎有用,让蛇群开始停滞移动,不敢靠近我们。 “师父,符箓也能镇住蛇群?”我感到有些不敢相信。 符箓向来对付一些阴物有奇效,但这蛇群可是活物,怎么也受到某种力量的桎梏? “这些蛇群出现的不正常,肯定是阴煞之气操纵而来。只要破开根源力量,其他一切虚像皆会被破除,自然也无法朝一处围攻。”姜老头解释道。 话音落下,倒是一旁的胎记男听了去。 先是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直呼佩服姜老头手段。 看他神色,已经有些狂热的崇拜,就差磕头喊神仙了。 但这时,姜老头突然伸出手,示意我们安静。 他的目光紧盯着远处山缝。 见状,我心头一颤,预感有大事发生,连忙也扭头看了过去。 这时,就看见深邃无边的山缝处,缓缓露出半个脑袋。 以一种偷窥的姿势,扒拉在悬崖边的峭壁上,露出一双眼睛正盯着我们看。 那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怨毒和窥探,像是在找着机会要杀了我们全部的人。 一旁,胎记男似乎也看到那双眼睛露出来,惊叫一声后,下意识倒退两步。 “草!这不是...” 他话还未说完,那躲在山缝里的人,开始伸出脑袋,半张脸缓缓升起,露出大半。 那脸惨白至极,毫无血色可言,幽暗的光线下,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青色死气。 我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活人。 但哪怕是死尸,这模样看着也无比骇人。 等他完全露出面容,其余的村民也不淡定了,连连后撤步,双腿都开始打颤。 我一扭头,看村民各个嘴唇嗫嚅,像是有话要说,立刻警觉起来。 我皱起眉头问道:“你们慌什么?这人你们认识?” 胎记男狂咽几口口水,结巴说道:“这...这是...前几日献祭的村民...” “他被放干了血,才投到蛇窟里,现在怎么回来了?” “他是不是变成厉鬼,来找我们索命了?” 胎记男声音惊惶无比。 显然,这人的死和他们有着莫大关系,甚至是胎记男操刀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这,也印证了一点,村民随时有可能被选中成为祭品,或是献出器官,或是献出生命,各不一样。 “现在知道怕了?就算来找你们索命,不也是应该的?一报还一报!” 我嗤笑一声,觉得有些可笑。 人祭时手段残忍至极,现在遇到邪事才知道怕! 可就算这村民化为僵尸,始作俑者不也是胎记男他们这些同胞吗? 人心可比僵尸可怕多了,至少僵尸不会用放干人血的方式杀人! 我话音落下,胎记男等人面色变得更难看了。 而那村民也从山缝攀上了平台,彻底站在我们面前。 远远看去,他四肢上,有着明显的刀割伤口,最为触目惊心的,就是脖子上的伤痕。 那手法,一看就是一刀上去,骨肉连筋,但鲜血大多都是从这里放出来。 手法和杀猪很相似,死的极为痛苦、残忍、毫无尊严。 呼! 与此同时。 平台上卷起一阵阴风,冷入骨髓,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平台上村民照亮的火把悉数湮灭。 天黑的发昏,月光也照不进来。 虽然看不见死去村民的具体惨状,但他站在那里,却爆发出更为骇人的气势。 让我感到无比的压抑和喘不过气来。 “不对劲!一具死尸不可能有这滔天的气势,打起精神,说不定有什么东西在捣鬼。” 姜老头一直沉默,此刻开口,却如平地起惊雷。 顿时,我也来不及细想胎记男等人之前的罪孽。 目光全然投向黑暗中,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咬碎骨头。 听得我后牙槽都疼,心里格外不痛快。 疑惑间,那死去村民的身后,挪出一道身影。 只有村民半腰高,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惨绿色光芒,滴溜溜直转。 阴险狡诈的目光紧随而至。 我有种错觉,那东西在打量我。 下一瞬,就见那玩意爬上村民肩头看向我们。 居高临下的嚣张气势一览无余。 而这时,我脑海里闪电般划过,想起这身影在哪里见过。 这不就是拜月作揖的黄鼠狼吗? 它逃走后,躲进山缝,现在又露面了? 我连忙扭头,提醒姜老头黄皮子出现了。 姜老头也看向我,低声道:“黄皮子受伤,理应躲起来,怎么还敢正面硬刚?这可不像那畜生的作风。” 可以肯定,我们对黄皮子造成一定的打击和伤害。 它趋利避害也不敢此时和我们正面交锋。 可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着实可疑! 而这时,却在黑暗中传来幽幽的声音; “你们看我,像不像人。” ------------ 第231章 坠崖 “你们看我,像不像人。” 幽幽的声音传来,叩动每个人的心弦。 但这话,何等诡异! 顿时,我看向那出现的黄皮子,心中有了答案。 莫不是刚才在那处凹槽,喝了血水,拜了月亮,要成精了! 向我们问话,这是成仙的最后一步,讨封呢! 果不其然,姜老头立刻拿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所有人都不要说话。 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甚至不敢呼吸! “你们看我,像不像人。” 见我们默不作声,再次传来瘆人的询问声。 而这次,那黄皮子对着我们开始弯腰,并且不断作揖。 弯腰一拜的姿势极为规整,和人几乎无二! “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真是邪门到家了!”我忍不住暗骂一声,然后扭头看向姜老头,忍不住问道,“怎么办?” 姜老头没理我,无比镇定的盯着黄皮子。 但同时,他手中的摇铃声再次响起。 灵尸已经动身! 而这时,姜老头才直勾勾盯着不断作揖讨封的黄皮子,冷酷无情大喝出声; “我看你就是头畜生!” 话音落下,黄皮子身影肉眼可见一僵。 它抬起头,幽绿的小眼怨毒的看向我们,蕴含着难以掩饰的杀意。 下一瞬,就听见黄皮子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听上去凄厉无比。 而当这道声音传来,我的太阳穴开始疯狂鼓动,脑子像是遭到重击一般,疼痛难忍。 身边那些村民,更是抑制不住发出痛苦地哀嚎。 显然,姜老头的回话,让它讨封失败,已经彻底激怒了黄皮子。 它正以某种力量,对我们报复。 随着两边都开始惨叫,很明显,胎记男他们先抵抗不住。 一个接一个倒地,竟然当场晕了过去。 而这时,姜老头召来灵尸,直接向前冲了过去。 眨眼功夫,来到黄皮子身边,当下一爪劈了过去。 嗤! 血肉撕裂的声音传来。 黄皮子背上,硬生生被撕下大块的皮。 灵尸这一击,对黄皮子造成了极为严重的伤害。 可眼瞧着,那黄皮子在遭受重击后,猛地向侧面一蹿,来到山缝处。 更为骇人的一幕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好巧不巧,天上浓黑的云幕散开,露出一角,月光突然洒了下来。 正好落在黄皮子身上。 而这次,它没有作揖拜月。 而是立起身子,用前爪刺进自己脖子,当着我们的面开始剥皮。 “这是在干什么?!”见状,我连忙出声提醒姜老头,这黄皮子行动诡异。 “好啊,这畜生竟然想借月华之力,以剥皮禁术,来提升力量!” 姜老头言语中,透着几分意外。 而话音刚落,那黄皮子已经露出血淋淋的肉身。 远远看去,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是泛着诡异的血光。 不仅如此。 也就转瞬呼吸间,那原本站立,被放血献祭的村民,身上的肌肤开始莫名脱落。 很快,露出斑驳的伤痕,像是鱼鳞一般。 我心里一惊。 难道是黄皮子的妖术力量,影响了这具尸体的变化? 若真是如此,恐怕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咔嚓!咔嚓! 果不其然,那尸体发出骨骼颤动的声响。 黄皮子剥皮后,流出的血迹不断流淌到尸体脚下。 然后诡异的开始攀上尸体脚脖子处的伤口,肉眼可见被吸收进入。 下一瞬,那尸体骤然睁开双眼。 一双漆黑的眼球死死盯着前方,直接闪动身形,向灵尸杀去。 这么惊人的变化,在电光火石间完成,让人意想不到。 眼瞅着,那村民尸体在吸收黄皮子的血液后,体内像灌注了某种强大的力量。 整个身体膨胀了一大圈,与灵尸碰撞刹那,悍不畏死的气势属实惊人! 不仅那尸体变化后,敢与灵尸抗衡。 那黄皮子拖着残缺的尸体,竟然朝我们迅速冲了过来。 “小心!这黄皮子没成仙,在做殊死一搏,切勿和它对视!” 见形势迅速转变,姜老头也察觉到危险降临,连忙出声提醒我。 可一切发生的太快。 这畜生此时不再像人那般站立,提着四肢,化为残影向我扑了过来。 就这么几米的距离,我根本躲不开。 等姜老头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心里想着对策,可身体却来不及反应。 那双幽绿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里发光。 我的视线自然不自觉的被完全吸引。 当眼睛与黄皮子四目相对。 一阵眩晕感骤然而生。 我莫名感觉眼前大亮,有着无数的人影在晃悠。 等我拼命想把视线聚焦,看清那些虚影时,却发现那些都是我熟悉的人。 我爹,我娘,蓬湾村小军叔一家,姜老头,林沅等等... 我看见他们在我身边徘徊,不断向我招手,示意我跟上。 都是熟人的环绕下,我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就像走到路上,遇见熟人喊着吃饭,我下意识跟着走了。 “千水...累了就回家吧。” “是啊,娘给你做了饭,你一直没吃过我亲手做的饭,回来吧。” “徒儿,为师等你好久了,还不跟上。” “小罗哥,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这次专门来找你。” 所有熟悉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朝我呼唤而来。 目的无他,就是让我赶紧跟上。 无数的言语在耳边聒噪,我的心猛地乱了起来。 听谁的?跟谁走? 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这时,心口一阵清凉传来。 我脑海里杂乱的思绪全都散开,猛地闪过一阵电光。 “等等!这些人怎么会出现?我可是在巳仁村!” 我心念急转,心中骇然。 下一瞬,周围那些熟悉的身影全都消散开来,无影无踪。 而我眼前,只有一只血淋淋的黄皮子。 它幽绿的双眼正怨毒盯着我,嘴角挂着阴邪的笑容,冲着我发出不明的响声。 “千水!别再过去了!” 再一看,我不知何时,平台上涌出了更多的蛇影。 把姜老头围困在远处,动弹不得。 此时,我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半只脚迈出了悬崖。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意识到不妙! 再迷糊半秒,我就要坠崖了。 可就在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刹那,我的身体莫名一僵。 紧接着,肩膀头子传来一道巨力。 我维持不住平衡,猛地一颤。 这是要坠崖了! ------------ 第232章 壁画 巨力袭来的瞬间,我就意识到不妙! 就在我恍惚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怕是被黄皮子引诱。 中了妖术,不自觉跟随至平台边缘。 而此刻,更是被这妖物算计,要推搡至悬崖,要了我的命! “草!” 可反应过来的一瞬,一切都晚了! 黄皮子剥皮后,不知为何,力量暴涨,竟然硬生生给我撞了个踉跄。 身体一颤,稳都稳不住,猛地朝山缝处坠落而去。 哗!哗!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 此刻,我的心已经沉到极点! 饶是我有防身对付阴物的力量,可这黄皮子诡异的变化还有占据地形优势。 硬生生将我逼至悬崖,却无力反抗。 这种绝望的心情涌动,让我浑身如坠冰窖般寒冷。 可转念一想,就这么死去岂不是和等死无异。 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要牢牢抓住。 电光火石间,我从失重感里找回对身体的控制。 而下一瞬,就听见一声闷响。 我的身体终于落地,挨在了坚硬的石头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这时,我才察觉,一直以为是悬崖的山缝,其实是一道陡峭的斜坡。 我坠落下来没多久,就砸在迟缓的坡道上,然后顺着山壁开始滚落。 虽然身体剧痛,但好在不是垂直降落的高度,我幸运的捡回一命! 在不断滚落途中,我拼命用手慌乱的抓住周围一切能紧握的东西。 疯狂的给自己减速,以免冲撞到硬物,直接命没了! 几秒后,我硬生生抓住一处藤蔓,猛地刹住身体,停留在原地。 我长舒一口气后,打量四周,才发现这么惊心动魄的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无比漫长。 但实际上,我也就滚落了十几米距离,下面不远处还有一处足够几人站立的悬台。 看似并不遥远的高度,给我心神带来的压迫,简直是绝望深渊。 “还好不是完全的悬崖峭壁,不然我就没命了。” 我心中暗自庆幸。 而这时,我耳边传来轻微的翕动声。 下意识抬头一看。 只见不远处,一条有我大腿粗的蟒蛇,正在那里吐着蛇信,虎视眈眈注视着我。 “有蛇?!” 见状,我连忙松开藤蔓,控制身体下坠,朝悬台滑去,以此避开巨蟒的威胁。 不然,这种姿势,我简直和案板上的鱼肉无异,完全腾不开手对付巨蟒。 哗!哗! 碎石不断坠落的声音传来。 瞬息间,我也来到了悬台上。 而此时,我才骤然发现,贴在山壁的一侧,有个巨大的山洞。 “这里还有山洞?” 我靠近一些,开始打量山洞。 目光扫视一圈,突然,我瞳孔微缩。 发现山洞里侧边缘,贴着符箓! 虽然上面的篆文已经消融,但残留的痕迹和纸张的材质,绝对是符纸无疑! “这里面有人呆过?还是说,引导村民纹上咒符,让他们人祭的神秘人就在这里?” 思绪间,我灵光一闪,想到许多可能。 而无论哪种可能出现,这里至少是引起村子异动的根源所在。 念及此,我双眼微眯,终于掏出了尸衣,滴上精血再次穿戴在身上。 之前消耗巨大,姜老头嘱咐我最近都不要动用尸衣的力量。 但此时此刻,面对未知的危险,以求自保平安,我不得不拿出来防身,哪怕有反噬力量也在所不惜。 穿戴上尸衣后,我明显感觉到和以往不同。 身上充满力量的同时,一股凉意也不断在身上乱窜,带走我的体温。 我心知,这不是寻常的失温,而是在消耗我的精血阳寿。 一旦超出能承受的范围,我就彻底凉凉了。 必须速战速决! 想到这,我直接迈步朝山洞里走。 同时,手电的强光照亮山洞,向里面不断张望。 和我猜想的几乎无二,洞里的符箓更多,甚至还有些晦暗不明的简易壁画。 说是简易,但其实大部分内容倒是清晰可见。 我扫了几眼,便看出山洞壁画,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故事中心主题无外乎两个字,人祭! 那些画面虽然简易,但人物行动分明,有挖眼,割耳,剜鼻,剖心... 然后把这些部位,以不同的动作、方式,进行处理。 天上便降下一束光。 很明显,这是人祭后,得到了神秘的力量。 而我走这么几步,越看越心惊。 十大酷刑都没壁画上面的祭祀恐怖。 那些虔诚统一的动作,即使只有寥寥简笔画作,也让人看了感觉不寒而栗。 神秘、诡异、恐怖的氛围,随着壁画不断传递出来,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看了几眼后,我连忙扭头,不敢再仔细打量。 因为就这么几眼,我心跳疯狂加速,尸衣带来的凉意更重。 显然,壁画画面带来的,不止是心灵上的恐惧。 身体也感应到某种力量的威胁,尸衣在保护我,抵御住了那股力量,但同时,也在抽离我身上的精气和寿元。 山洞蜿蜒曲折,我走了有十几米远,可还没到尽头。 壁画也连绵不断,似乎填满了整个山洞岩壁。 我深呼吸一口气,至少确认一件事,这山洞里留下痕迹,肯定和村里的人祭有关。 这么完整的仪式流传下来,完全像是想要把这公之于众。 不然,为何费这么大力气做这一切。 想到这,我更是目不斜视,不再多看壁画一眼。 并且疯狂把刚才看见的一些画面,强行从脑海里挤出去,以免记住。 走着走着,强光下突然闪过一道人影。 定睛一看,一个小孩弯着腰背对着我,像是在玩地上的石子。 “你不该来,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稚嫩的声音传来,有些责备的意味。 我一怔,怎么会有小孩? 难道和那具放血的村民一起的,还有其他祭品? 想到这,我连忙向他招手,并喊道:“小朋友,这里很危险,快速速离开,我带你走!” “大哥哥,谢谢你,但我走不了,你快离开吧。他要醒了,你就走不了了。” 孩童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手电也莫名其妙熄灭。 我连忙拍打几下,手电才亮起。 可抬眼一看,哪里有小孩子的声音。 前方拐道处,只有一具散乱的白骨躺在地上。 ------------ 第233章 灰仙 “白骨?” 看见白骨的瞬间,我下意识发出惊呼。 等凑上前去,我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散乱的骨头能看出死者年龄,那一节腿骨还没我小臂长。 一看就没成年,死者绝对还是孩童。 而寂静、阴森的山洞里,此刻哪里还有其他活人身影。 可那才那几声,明显是小孩在说话。 顿时,我反应过来,难道是这具白骨附有鬼祟。 在山洞中迷惑我? 刹那间,我身上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而这时,我手中打光的手电,再次闪烁。 砰的一声。 就听见里面的灯泡发出轻微的爆鸣,一下熄灭。 “糟了,啥都看不见!” 陷入黑暗中的瞬间,我眼前一花,似乎瞧见一块阴影落在白骨上。 但光亮灭的太快,我实在没看清。 如此一来,周围突然的变化着实给我极大的压力。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黑暗中无比警惕防备着周围一切。 同时,伸手向身上的布袋掏去。 那里面有准备好的简易火把,只要沾上香油就能点火。 很快,我边防备着,边将准备好的火把沾上香油点燃。 燃起的火光的瞬间,不仅重获光明,更是驱散了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当我再次看向之前那堆白骨时,却头皮发麻。 只见一头灰皮,浑身长着倒刺的畜生,站在白骨堆上。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刺猬! 和之前那黄皮子一样,这刺猬体型硕大,比寻常的大上一倍有余。 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更是泛起精光,提溜直转不停上下打量我。 似乎要把我看穿! 我心里一凛,立刻反应过来。 自从进了巳仁村后山,越来越接近带来异动的山缝途中。 我们已经遇到了五仙中的三仙! 黄仙,柳仙,若是没猜错,这妖冶硕大的刺猬,就是灰仙! 要是单单遇见其一,倒还好! 只当是山野精怪修行有成,与我们意外冲突。 可偏偏不巧,这些鼎鼎大名的仙家,接二连三的出现在眼前。 看模样,都不简单。 我不得不怀疑,这后山之上,有着懂行的出马仙在此! 想到这,我额头上泌出的冷汗更多了! 姜老头曾提起,石劲风屠杀九族的关家,正是出马一脉的高手。 同时,关家当年鼎盛时期,和掌权者关系密切,流传下来的人祭之法,肯定有所涉猎。 而巳仁村,看似和石劲风当年犯下的狠毒手段相似。 但实际上,就是举行了人祭! 可举行人祭,一定是石劲风所为吗? 我们在阳川关,察觉到石劲风可能潜藏在陵江市。 自然下意识以为,村中人祭和他有着莫大关联 可如今,几大仙家精怪出现,却让这一切有了另一种怀疑可能。 那就是关家! 莫非,当年关家并未被屠杀殆尽,还有遗民逃亡此地蛰伏? 思绪间,那灰仙从头骨上跳了下来。 捡了一根散落的指骨,叼在嘴里。 那模样,别提多嚣张、诡异了。 而就在它叼起指骨的瞬间,竟然亮起一缕惨绿的鬼火。 随着鬼火的亮起,我身体骤然僵硬,顷刻间失去控制。 耳边更是传来哀嚎、哭泣的痛苦尖叫。 这一道声音无比稚嫩,我的心猛一颤。 我听出,那哀嚎的惨叫正是刚才那劝我离开的孩童声音! 顿时我瞳孔骤然一缩,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涌起。 这灰仙叼着人骨,莫名发出鬼火光亮。 不仅有某种邪异力量,控制了我的身体。 更是对白骨原身的魂魄,造成了难以想象的伤害! 一旦让它得逞,恐怕这阴魂必然灰飞烟灭! “得阻止它,我救不了那孩子的命,至少让他能投胎!” 想起进入山洞后,阴魂对我的劝告。 至少,它的意识中,还在向善。 如此良善之辈,惨遭这些妖邪之手害命,连魂魄都不放过,岂不是作恶至极! 想到这,我心中涌起强烈的怒意。 那种疯狂想要杀人的念头,一下冲入脑海,让我脑袋发热。 嗜血的欲望比平时强烈百倍,根本抑制不住。 而这时,尸衣上的篆文大亮。 也不知道是灰仙妖力与尸衣对抗,还是我心中的怒意激发了篆文的力量。 此刻,桎梏在我身上的力量猛然消失。 我抬头看向嚣张利用人骨的灰仙,猛地冲了过去。 唰!唰! 几步之遥,我的速度飞快,顷刻间身体化为残影,向着灰仙就暴斩而去。 嘶! 见我突然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灰仙小脸上,浮现无比意外的神色,完全像个受惊的人! 它尖啸一声,口中的指骨掉落,朝后打了几个咕噜滚,无比狼狈的躲开我的杀招。 当停下身子,它匍匐在地,身上的倒刺完全竖起,呈现进攻姿态,对我展现无尽的杀意。 可此刻,我脑袋已经开始发疼。 太阳穴更是有种要爆炸的感觉。 尸衣反噬的力量,来的太快太猛,我必须速战速决! 我眼皮狂跳,强忍身体不适,瞅准灰仙位置,再次挥动匕首划过一道寒光。 嗤! 极限爆发下,我甚至算准了灰仙的退路。 在它躲避一刹,甚至不顾那些倒刺存在,一掌拦下它预计逃窜的方位。 它猛地撞在我的手上。 同时,身体不自觉僵硬,停滞一瞬。 而我接踵而至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斩落下来。 不偏不倚,扎穿了它的脑袋! 裹挟尸衣阴煞之力的一刀,不容小觑。 顷刻间,灰仙体内的力量流逝,本就灰败的皮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衰老下去。 很快,就变成一具皱巴巴的干尸。 我目光打量而去。 这模样,恐怕失去妖力后,苍老、濒死才是这畜生的原本模样。 看样子活的有些年头! 同时,我也察觉这灰仙虽然诡异。 但远不如那只拜月作揖的黄皮子强大。 看来要成仙的仙家,和尚在修行的仙家,实力差距也如天堑。 我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我能对付,一切都还好说。 而这时,我也不忘那孩童魂魄的痛苦嘶鸣。 拿出一张安魂符,紧紧贴在那白骨头骨上。 这样,就能将其暂时镇魂,以防魂飞魄散。 到时再引魂而动,最终送去投胎才是正途。 做完一切,我刚起身。 却看见,远处阴影下,不知何时出现一道身影。 似乎打量我多时。 ------------ 第234章 美人计 那道身影的突然出现,与我双目对视,我立刻感到浑身发冷。 不仅是突然出现的惊悚之感,更是此人的打扮,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 那人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身体其他部分,全都是一层层的白布包着。 没有露出一丝肌肤,活脱脱像个死而复生的木乃伊。 而包裹身体外部的白布,上面用朱砂画满了篆文,看上去神秘无比。 我根本不敢小瞧这些力量。 显然,有某种特殊力量加持在这人身上。 只是具体有什么用,我就不知道了。 在我抬头这一秒内,那人喉间发出一阵奇异的响声。 像是一口口水含在那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听得无比急人。 它不动,我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道这是什么祸害。 就在我们对峙了两三分钟后,短短时间极为难熬,像是过了几个世纪般久远。 这时,那具木乃伊般的人影,才发出一个音节,说:“你...” 我? 我微微一怔,听到对方是在说我,立刻警觉起来。 同时,这人发出的声音,无比粗粝,仿佛有石子在喉间磨砺,破坏了声带才这样发音。 可下一瞬,又听见几声粗粗喘气的调整,那人再次开口,又吐出两个字,“该死!” 这次,明显通顺许多,还带着一种愤怒的情绪。 而我立刻听懂了连起来的三个字。 你该死! “我该死?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这里,不人不鬼,还害了这么多人。” “你才该死!” 我口齿清晰,利落无比,立刻反驳道。 而我这时并不好过,之前消耗太大,强行召来尸衣上身,反噬的力量已经开始。 我只能凭借一股气势,先威慑对方,心里祈祷姜老头速战速决,解决那只黄皮子后赶紧来救我! 而那人明显一怔,被我骇人的气势所摄。 露出的一双眼睛,不断打量着我,说:“你害死...我的...家仙...” "我...被迫...苏醒...你还不,该死?" “和我...作对...该千刀...万剐...” 那人断断续续说着,但我也听出缘由。 这人恐怕和那几只畜生,有着难以想象的关联。 在这么一会儿功夫,黄皮子讨封失败凶多吉少。 巨蛇和群蛇,也受到阴蛟气息镇压,死的死,怕的怕,没有讨到好。 更别说被我一刀看似的灰仙,尸体还在一旁留有余温。 这人若是出马,这些仙家的死亡,必然给他带来剧烈的反噬。 他坐不住了! “千刀万剐?你拿邪术害人,就不怕千刀万剐吗?藏在这么密谋许久,你到底是谁!” 我冷眼看去,死死盯着那人,以绝对的气势向其镇压而去。 而那人似乎不想多言,只见他身形一动,身后的阴影里,发出飒飒的响动。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露了出来,同时,另一条布满鳞片的尾巴缠绕在他身上。 我一看,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但可以说直接死了。 伴随那身影的,是一头狐狸和一条蟒蛇。 原先,我还在怀疑此人是否操控五仙,心中有些忐忑。 但此刻完全确认了,这人恐怕和关家脱不了干系。 不然,寻常的阴术高手,怎么有本事同时和五种仙家建立联系。 只有实力至高的关家,才有那等通天之力。 可不等我反应,那身影背后,两个仙家齐齐而动。 巨蟒在山洞横冲直撞,卷起无数砂砾碎石,向我扑了过来。 而那只狐狸,则狡诈许多。 四平八稳跑着,让巨蟒打头阵,绝不逾越半步。 可这次,我虽然心中不自觉升腾恐惧,但明显没有那么慌乱了。 因为我知道,我身上金鳞里,有着阴蛟的气息。 只要是蛇类,就没有不怕的! 果不其然,在巨蟒靠近我三米远的时候,那股浓郁的香味不自觉再次出现。 以我周身为中心,不断向四周蔓延开来,逐渐飘荡。 而香味弥漫不过瞬息间。 饶是巨蟒气势惊人,裹挟着排山倒海的杀意而来。 当龙涎香味道扩散时,它触碰一刹,整个蛇身都僵住了。 就和之前那青蛇赤蛇一般,宛如中毒麻痹,猛地瘫软在地,扭作一团。 见状,我心中无比庆幸。 阴蛟虽然没有跟随在身边,但它修炼得到的力量,我算沾光。 直接将我完全庇护,普通蛇类见到我,就完全是老鼠见到猫。 而那狐狸更是狡猾,见巨蟒莫名瘫软身体一动不动,它也立刻刹住脚步,隔着几米,不再向我靠近。 而是像巡视领地一般,在三米开外的范围来回踱步,将我完全打量。 我双眼微眯,看看那人,又看看狐狸。 说实在的,我并不算了解这些仙家的本事,自然不敢贸然出手。 以不变应万变,是我的战术! 而就在我屏息凝神之时,那狐狸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嘴巴一咧,竟然发出一声奸笑。 那声音冲击至我的脑海里,更是直击我太阳穴,脑袋剧痛。 与此同时。 我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体表温度不断降低,但从腹部反而感受到一丝温暖和燥热。 再一抬眼,我发现身边出现好几个妖艳的美女。 正和我挨得极近,贴着我不断动作。 那手在游走,肌肤在相碰。 所到之处,身体迸射出一朵朵火花,酥麻感不断涌出。 我莫名陷入一种极为亢奋的状态。 那种奇妙难以言喻的心绪,不断扩散开来,让人有种飘飘欲仙的错觉。 周身环绕美女,但凡是个男人都不自觉陷入其中。 温柔乡,英雄冢。 我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陷入旖旎的春色自然也不意外。 直到我下意识伸手。 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刺痛。 我莫名一惊。 痛快怎么变成痛苦? 迷瞪间,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美女还在身边,我下意识咬向舌尖,涌出一口腥甜的鲜血。 照着女人的脸,喷了过去。 下一瞬,眼前天旋地转。 再一看,那狐狸已经靠近。 咧着嘴,露出寒光闪动的獠牙,准备向我的右手咬去。 “草!你个畜生这么心机,还懂得使用美人计!” 我又恼又怒,直接痛骂出声。 ------------ 第235章 生不如死 我怒喝一声,把满腔愤慨全都发泄出来。 不得不说,这五仙依次出现,使出的妖术各不相同。 但这狐狸迷幻力量下,生成的美人幻象,让我变得最为窘迫。 差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要了我的命! 见我突然醒过来,那只狐狸前肢抓地,露出一口獠牙,盯着我有种说不出的阴狠。 但明显,它一击不中后,也意识到不对劲。 退回离我几米远的安全范围,再次死死盯着我。 只是,中了幻象的这么一会儿功夫。 我身上的尸衣已经消耗太多力量,身上感到冰凉 根本无力再继续支撑下去。 我咬着牙,迅速从腰间布袋掏出一个小罐子,倒出一些黑狗血在掌心。 唰! 尸衣褪下,落在我的脚边。 顿时,我有种力气被抽空的虚弱感,两腿开始发软,几乎要撑不住。 蹬蹬! 可就在这时,一直有所戒备的狐狸,向前踏出几步。 目光也从我身上移开,眼睛死死盯着我脚下的尸衣。 我看得出,它似乎很感兴趣。 而这时,一直藏在阴影处的那人,竟然完全露出身形,向着狐狸身边走来。 他每走一步,身子都一颤,看上去极为痛苦。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缓缓接近。 从缠绕多层的白布里,露出的那双眼睛,同样死死盯在尸衣身上。 我心里一凛,感到有些不安。 这是看中尸衣了?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接触阴术后,遇到无数危险,能在危急时刻逃脱。 尸衣功不可没! 尤其对付僵尸,有着极为强大的镇杀力量。 哪怕是强悍无比的血煞僵,一般冷兵器无法穿透的身躯。 在尸衣力量加持下,能瞬间打爆,直接碾压。 由此可见,周纸匠师门传承的这一秘宝,比想象中更强大。 见到这人的动作,我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想打尸衣的主意。 我强撑着身体,极为快速的捞起尸衣,冷眼看向远处道:“你是看中了这东西?别做梦了,敢靠近分毫,我划烂了也不给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就将匕首放在尸衣上,以作威胁。 同时,我脑子飞快转动,试图在危险靠近时,挣扎出一丝生的希望。 让我拱手让出尸衣是不可能的。 但此时,我身体消耗太大,已经出现虚脱的症状,随时可能瘫倒。 与对方搏命,获胜的希望也极为渺茫。 我唯一的生机,就是姜老头来救我! 如此一来,如何拖延时间,等他救援就成了眼下的关键问题。 见我抬起匕首,那人立刻停下脚步,倒是那只狐狸,露出狡猾的笑容,视线不停落在我身上。 缓了有半分钟,嘶哑如石头摩擦的粗声再次传来,“你以为...这样...威胁...我有用?” “这是...你换取...痛快死法的...筹码” “敢破坏...死...的生不如...死” 闻言,我双眼微眯打量着对方。 他果然看中尸衣,想要占为己有。 而对我的威胁也透着一股威严和寒意。 生不如死! 见过人祭的尸体后,我多少也有些猜测。 极端酷刑加身,能快速的汇聚阴煞之气炼化。 这人躲在这里许久,不断享用人祭的果实,自然也有手段折磨我。 瞬间,我心里感到一阵恶寒,鸡皮疙瘩也泛了起来。 可我表面上,气势绝不能输。 我看向对方,神色淡然,仿佛无所畏惧一般,开口道:“你藏在这里多年,敢私自人祭,并且驱使仙家。” “你可姓关?” 那人身体一颤,猛地抬眼看向我,透着难以形容的惊骇和愕然。 “你...认识...关家...人?” “呵呵...他们...死没死绝...告诉我!” 瞬间,我有些哑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我的计划下,原本想凭借已有的线索,说出对方身份,借此来显出我也不是一般人。 能让对方有所忌惮。 但在提起关家后,对方的反应明显和我预想的不一样。 他反而提及关家人,甚至盼着他们死绝! 我眼中满是迷惑,闭口不言。 但对方明显浮现焦急神色, 抬起脚不断向我靠近,试图拉近我们的距离。 “你干什么!别过来!” 我立刻举起匕首,再次攥紧尸衣,随时准备反击。 “告诉我!快告诉我!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在提到关家后,对方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脉。 说话声不仅通畅,甚至中气十足,蕴含着无限的情绪。 面对这瘆人的神秘人,我只感觉到无尽的杀意向我碾压而来。 同时,那狐狸动了。 一阵阵的奸笑声中,我再次眼花缭乱起来。 而这次的幻象,却不如之前。 无数死亡的画面在我眼前浮现。 刀山...火海...剜鼻...挖眼... 只要听说过的酷刑,要多残忍有多残忍的在我眼前不断滚动出现。 而我身体,也莫名感到真实的疼痛。 好像这一切都发生在我身上。 此时此刻,我仿佛身处十八层地狱一般。 无尽的痛苦袭来,我心中开始颤栗、恐惧,面对眼前一切,我有种无力摆脱的绝望感。 可恐怖的画面如影随形。 我就算闭上眼,可脑海里依旧浮现这些画面,根本摆脱不掉。 “放过我...” “我...疼...好疼...” “啊!啊!啊啊!” 心灵和肉体上的痛苦同时冲击着我,让我已经快要崩溃了。 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 我看向那些痛击在我身上的酷刑,有种已经失去眼睛,没了鼻子,血被放干的错觉。 甚至,我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魂魄回归阴曹,见识到了地狱万相... “怎么样,说还是不说。” 下一瞬,我眼前一黑,耳边传来冷酷的声音。 “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无比虚弱答道。 “关家如何?”声音再次问道。 “死了...听说死绝了...九族都死于咒术...”恍惚中,我下意识把自己听说的消息说了出来。 “好好好!”一阵连声的叫好声传来。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个痛快,让你轻松上路吧。” 声音淡了下去。 可一股巨大的力量,出现在我脖子上。 瞬间,我被惊醒过来,惶恐的睁大双眼,想要搞清眼前的状况。 ------------ 第236章 采生折割 那人和我近在咫尺。 正伸出手,掐在我的脖子上,快要给我肺里的空气挤干了! 而我清醒瞬间,也意识到。 刚才那些死亡幻象,多半也是他身边狐狸设法让我迷瞪,给他靠近我的机会。 极端的窒息下,我额头上不断泌出汗珠滚滚而下,面色逐渐通红发紫。 顶多两秒,我肯定就要命丧当场! 陷入绝望中,金鳞不知为何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也被限制了力量? 我的双手垂下去瞬间,碰着布袋外侧。 凸起的地方有些硌手。 我想都没想,直接掏了出来,用最后一丝力气,砸向这人正在发力的手腕。 电光火石间,我碰触刹那,却见那人如触电一般,松开手掌,并且连连倒退。 同时,他喉间发出痛苦的惨叫。 我看向手中的惊堂木,快要激动的流泪。 阴司赐予之物,果然有种非同寻常的力量,不仅没有反噬的副作用,再次救了我一命。 喘出大气的瞬间,我捡起尸衣拔腿就朝洞外跑。 经历过刚才死亡幻象的折磨,我再也不想和这人多呆一秒。 谁知道什么时候又着了道,我底牌尽出,已经没有抵抗之法! 快速向洞外跑去。 我腿脚发软,力气耗尽,不远的路程此刻却感觉长的惊人。 每走一步,我都大喘气,仿佛用尽全力。 可事实上,我连呼吸一次都感到肺部在痛。 完全跑不太快! 唰!唰! 而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踏步声,还有风声。 我立刻紧张起来,显然那人追了上来。 嘶! 一阵兽鸣嘶吼突然出现。 就看见那狐狸已经奔至我身前,站在路中间,拦住了我的去路。 扭身一看,脚步声从黑暗里不断接近。 我知道,那人已经追上来了。 意识到毫无退路,我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刚刚升腾一瞬的希望,转眼破灭,我同样陷入难以抑制的绝望中。 很快,那人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可和刚刚不一样,那人身上的白布,竟然脱落了。 等我看清对方的样貌,却再也坐不住,头皮乍起,感到阵阵发麻。 那人白布缠绕下,身体已经有些不堪入目了。 一块块皮肤,全都是用针线缝合上去的。 而某些部位,有些肉瘤凸起。 仔细一看...竟然是缝合的各种器官。 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有牙齿,还有一些不可描述之物。 总之,那些器官无一例外不是那人原装货。 明显是通过一些极为残忍的手段和秘术,移栽到这人身上。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可以说,比见到僵尸还觉得恐怖异常。 人不人鬼不鬼,都不足以形容这人的悲惨。 换做是一般人,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一刀解决了自己,以免如此痛苦活着。 “你看到了...呵呵...感想如何...” 见白布脱落,那人有种说不出的冷静。 但平静的情绪中,更让我冷得心底发寒。 我无意中窥见的对方身体,已经引起极致的杀心。 “老实说,生不如死的身体,何必苟活,你就这么怕死吗?” 此刻,我反而有种豁出去的心态面对眼前一切。 因为这人,太惨了... 惨到我觉得死亡和他承受的痛苦相比,都有些不值一提。 “怕死?死是懦夫的行为,只有活着,才拥有无限可能。” “我不怕死...我只怕该死的人没死!” 那人冷声说道。 而他眼球下方的脸颊上,分别割开了两道口子,缝上两颗眼球。 他打量我的时候,脸颊上的眼球也在转动。 我更是恶寒无比,总觉得这些移栽在这人身上的器官,是活物一般。 我被盯的都快吐了。 我皱着眉头说道:“你的仇人是关家?” 听见关家两字,那人眼中闪动澎湃杀意,毫不掩饰。 “没错,就是关家。听到他们九族死绝的消息,真是大快人心!” “现在,我也放你一马,给你个痛快。” “也算听到大喜事,我的恩赐。” 那人喉结发出嗬嗬怪笑声,提起关家死绝,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心情。 我头皮发麻,说:“临死之前,我一个疑问,你这样是关家造成的吗?” 我心里一紧,打算东扯西拉再拖一拖时间,祈祷姜老头快点来救命! “是,也不是。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早点上路吧,兴许黄泉路上能打听些消息。” 那人不再理会我,直接向我走来,闪烁着杀意。 “我看谁那么大胆子,敢动我的人!” 突然,山洞入口处闪动着火光,正快速朝我接近。 我心里狂喜。 听这声音,不是姜老头又是谁? 我终于等到天降援兵来救命了! 而那人听见动静,眉头一皱,根本不等姜老头现身,直接朝我脖子处抓了过来。 我早就防备着他出手,在他迈开脚步一瞬,直接将攥在手中的黑狗血罐砸了过去。 这人身上有着缝合的器官,必然用某种阴术维持。 狗血可是上等的至阳辟邪之物,百分百能有用。 果不其然,在狗血洒出的一瞬。 那人身上沾染到的部分,立刻发出一阵烟雾般的气息。 “啊!”惨叫也随之传来。 狗血上身的效果,堪比硫酸! 这人绝对受到重创! 而就这么眨眼功夫,姜老头已经现出身形。 同时,灵尸直接毫不犹豫向着拦路的狐狸疾驰而去。 这仙家,对我能使出幻象,让我迷惑在幻术中着了道。 可灵尸就不一样了,化为僵尸的阴物,哪里会受幻术的桎梏,丝毫没受到影响。 灵尸在扑向狐狸的瞬间,那畜生躲都躲不开,直接被利爪撕裂成了两半。 化为肉块,散落在路中间。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形势完全逆转。 见到灵尸出现,那人终于褪去身上的杀意,浮现一种难以置信的慌乱气息。 “我的仙家...怎么会,你们怎么会驭尸,还是这么强大的僵尸。”那人一脸不可置信喃喃说道,并且下意识后退连连。 显然,灵尸的战力让他震惊,完全没有料到出手眨眼间就解决了仙家。 “千水你没事吧!”姜老头箭步而来,护在我身边。 这时,他转头看向那人,打量两眼后,脸色大变。 “采生折割术?!” ------------ 第237章 肉棺 话音落下,我心头陡然一冷。 采生折割,这四个字向来是大人恐吓小孩别乱跑,常挂在嘴边的说辞。 说是一旦被拍花子的带走,就会用些残忍手段,让小孩子变成残疾人。 以此要饭时能博取更多同情,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 我小学那阵,蓬湾村周围失踪了好几个小孩,我爹尤其慎重,千叮万嘱让我小心。 可我那时似懂非懂,将信将疑,有次小学时调皮,出去玩了一天,给老师吓得要死,赶紧回村里给我爹喊了过来。 等我爹来到学校,我也玩回来,正好碰上。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我领回家。 第二天正好碰上赶集的日子,我爹带我去了隔壁镇,亲眼见过一个小女孩被人贩子迷走。 后来,跟着那人贩子到了一处院子,里面放了不少刑具,地面还渗血,屋里还有几个已经受伤的小孩。 一问,都是我们村周围失踪的孩子。 我爹喊来了镇上的居民,又报了警,才把人贩子一行抓住。 后来据说,这群人流窜各地,一直干着害人的勾当。 抓住他们也算是替天行道。 而年幼的我,心灵也是遭受重击,头一次亲眼看见宛如酷刑的场景。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乱跑,也不断提醒身边的人,别和陌生人讲话,以防被拐走。 可涉及阴术后,再次听见采生折割术,曾经给我带来的恐惧,再次如狂浪一般将我席卷。 难道和人贩子的手段不同,阴术上采生折割是将器官移栽的人身上,把人变成怪物? 想到这,我再次将目光投射在那人身上。 裹着身体他身体的白布,上面那些朱砂篆文有部分化开。 融化最显眼的地方,就是我用惊堂木砸的手臂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我那次痛击,破坏了白布上的篆文。 才导致这些移栽在身上的器官,完全暴露出来。 而此时,那人见自己身边最后一个家仙也被斩落。 眼神明显闪烁着恐惧。 “看着我的眼睛,是谁给你施展的采生折割术!” 姜老头声音已经有些不容留情的冷酷。 而这么一喝,响天铃同时乍响,发出轻轻的律动声。 而那人下意识抬眼,目光看上去极为涣散,似乎陷入某种迷迷怔怔的状态。 但面朝的方向,却是姜老头脸上。 他哑着声音,吐出了简短而惊人的两个字。 “关家。” 话音落下,姜老头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神情看上去很意外。 “关家?”姜老头呢喃自语一句。 而我心里也咯噔一下。 方才他狠厉万分,想要了我的命,危急时刻我问了他几个问题。 其中就有这个问题。 但他的回答模棱两可,说了句“是也不是”。 可眼下,姜老头明显配合响天铃,动用了秘术,在拷问此事真相。 得到的答案,肯定更为真实。 如此一来,这人为何要为关家隐瞒呢? 思绪间,姜老头已经停下摇铃响声。 他定定看向那人,眉头皱的更紧,说:“采生折割,往往能采下一个器官并存活,已经是惊人。” “你浑身遍布这么多外生之物,哪怕关家手段,也做不到。” “难道是你自己在此处利用人祭所为?” 这时,对面那人的眼神明显清明起来。 听到姜老头连番疑问,他眼神不断闪动,像是在思索。 片刻后,他微微张嘴,说:“你知道这么多,听说过关家?” 不知为何,在确认此人并非关家后人时,姜老头明显神情松动许多。 他缓缓点头,说:“但凡有些良心的,提起他们,都巴不得他们死绝。” 单单这么一句话,我也能感受到,卖国求荣的关家早已被所有人厌弃,甚至憎恨。 而这还没完,姜老头话锋一转,却继续道:“可你知晓人祭,又能操控这些家仙,却并非关家人?” “你到底是谁!” 震声一落,那人当即就沉默了。 安静的山洞内,只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莫约半分钟,他冷冷抬头,看向我们说道:“要想知道真相,跟我来。” 说完,头也不回向着山洞更深处走去。 姜老头刚要抬脚,我挣扎着起身,拉扯住他的袖子。 “师父!不能去!” “外面那些壁画都是和人祭有关,这人身上又如此诡异,鬼晓得山洞深处藏了什么陷阱,等着给我们一网打尽!” 我焦急的看向姜老头。 经历了生死危险的我,心知离开是非之地是为上策,就不能因为什么真相,把自己赔进去! 姜老头见我神色凝重,转头看向我的同时,好似安慰的拍了拍我的手,说:“他身上封印那些器官的力量消失,不久就会身形俱灭,不会造成威胁。” “路上,那些壁画我看见了,还看见一具孩童尸骨上的镇魂符,那是你留下的吧?” “好孩子,你做的对,没办法救下无辜人的性命,至少送他们投胎也是行善。” “而我,也不忍这处地界再有人祭发生!此事祸害无穷,必须有人来做了断!” 我额头不自觉泌出冷汗。 姜老头正义之心和一直肩负的责任,让他无法坐视不管。 见他心意已决,我虽然心中叹气,但师徒同心,我也理解他的想法。 我朝他点点头,说:“师父,我明白了。” 紧接着,姜老头没多说什么,拿出随身手电,大步朝前一跨,操控灵尸,向山洞深处走去。 而那人在前方,走的很慢。 似乎刚才追杀我后,力气已经消耗殆尽。 每走一步,再次出现那种痛苦的颤动。 姜老头手电的光束打在那人背上,隐约间,我看见他背后的肉瘤器官在不断翕动。 仿佛在吸食那人身上的血肉一般。 没一会儿功夫,器官周围的肉瘤原来越大,而那人动作随之慢了下来,整个人抖如糠筛,看上去已经痛苦到极致。 可就这样的情况下,他脚步未停,像是一定要给我引入洞内,不死不休。 直到他身影猛地一停,我们发现,山洞深处别有洞天。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灰色的木质棺椁,看不出材质。 但多看一眼,我却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快被恶心吐了。 那棺材侧面,出现许多血糊糊的肉块,黏在周围。 远远看去,完全像是棺材自己长了一团肉。 看那血肉的材质,更是和那人身上几乎无二! 难道说,他身上的器官和肉瘤,和这棺材有关?! ------------ 第238章 太岁 那人站在棺材旁边,回头看向我们。 似有自嘲的笑了笑,说:“你问我为什么中了采生折割术,但移栽的器官比旁人多。” “一切缘由,皆在此处,你可看出什么门道?” 姜老头看向那覆盖血肉的棺材,脸色骤然一变。 伸出手指都有些颤抖,指向前方说道:“这棺材里的...是太岁?!” 太岁? 我眼珠子一转,有些不明所以。 太岁神,我倒是听说过,鼎鼎大名的凶神。 民间常有犯太岁,拜太岁,化太岁的各式仪式。 可谓是流传极广的一种信仰。 同时,太岁神的由来正是和武王伐纣时期有关。 据说是商朝太子殷郊,死后封神,化作轮值太岁。 并且,他是被砍了脑袋,埋在地里,施以酷刑而死。 才有了形容人胆子大,干出格事,化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说法。 可这血淋淋,恶心、丑陋的东西,也敢叫太岁? 这和传中说也差太远了吧! 就在我暗自咋舌,内心震撼时,那人却郑重点头,承认了这一说法。 同时,他原本绝望、阴翳的眼神中,浮现一抹神采,反而对姜老头躬身敬重行了个礼。 然后才开口道:“能看出这血肉是太岁的人,恐怕是先门九家的后代吧。” 而这时,轮到姜老头脸色剧变。 向来历经世事的他也绷不住了,颤声开口道:“你居然知道先门九家?你到底是何人!” 我也紧张看向那人,心猛地悬了起来。 他到底是谁? “我姓石...多年前,被关家设计引诱入圈套,囚禁不知道多少年,就为了给他们养出这一棺材的太岁。” “你说什么?你姓石?你和石劲风...是什么关系?”姜老头连忙问道。 “劲风?他是我的弟弟...他还好吗?”那人明显声音也有些激动。 “他...说不上好,但他给关氏一族,全杀了人祭...之后,便不知所踪。”姜老头抬眼,微微叹了口气。 “哈哈哈,那可真是一报还一报,关家死绝,竟然是我亲弟弟了结他们。国仇家恨,一并清算,真是太痛快了!” 阴惨瘆人的笑声传来,但听得出,这人心情极度舒畅,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和喜悦。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终于将“家恨”两字具象化。 甚至有些理解,石劲风为何屠杀关家九族。 亲人被如此对待,换做谁都忍不了,恨不得将痛苦加倍奉还! 而姜老头也沉默了,之前对于石劲风的评价,无外乎两个字。 恶徒! 但此刻,他也动摇,似乎在思考一些事情。 沉默片刻,他才开口,道:“关家为何要这样对你?既然你知道先门九家,应该了解人祭是禁忌之术,为何要残害这里的村民,把他们活活献祭,供自己修炼。” 姜老头神色有些不解。 “不是我...我被囚禁后,便被困在肉棺里,人祭都是那些畜生前去操持,把献祭后的尸体,带回来以供我修炼。” “只不过,随着我和这些畜生呆的久了,突然有一天发现,它们竟然能受我控制,我才驱使它们。” “至于人祭,它们似乎没有完全摆脱关家,照着某种既定的命令,始终不断供养着我和肉棺的力量来源。” “但关家那些人,再也没出现过,我又感应到有畜生死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才勉强从棺材里出来探查一番。” 说到这,我和姜老头对视一眼,有些面面相觑。 这人不是人祭的主使者?一切根源,乃是关家所为? 姜老头感到不可思议,说:“这处地界已经人祭三十年,你说你不知道?这不可能吧!” 那人无比认真摇了摇头,说:“真不是我。” “但我不否认,我为了活下去,汲取了人祭的力量。我只是为了活命,等关家后代再次出现,与他们同归于尽才死得其所,你可明白?” 面对这人坦诚的话语,我和姜老头都懵了。 同时,我心中也开始了厘清一些头绪。 巳仁村,最初作为龙棺棺椁备用藏地,肯定和枯冢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切变化,就是这处山缝的出现。 山缝似乎有不知名的力量,能让山野精怪修炼得道,下山祸害村民。 至此,神秘人出现,解决了这一难题,同时引诱村民人祭。 想到这,我心里浮现了一个最大可能得猜测。 那神秘人,恐怕是最先收服精怪,带领这人而来的关家后人。 只是,一些意外出现,他没能再回来,只留下肉棺还有石家人在棺中。 再利用精怪力量,不断举行人祭,形成一种特定的供养模式。 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情的发生。 想到这,我觉得事情的逻辑,很有可能如此。 我连忙开口,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给两人听。 缓了片刻,姜老头看向那人,问道:“我徒弟的猜测,和各方印证,很有可能是对的,你觉得呢?” 那人点点头,说:“要是前因后果如你说的那般,那应该就是关家后代引诱的村民。” 说到这,姜老头皱起眉头,看向他道:“可他们找来太岁,把你养在棺里,施展这么残忍手段,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人祭,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岁不是他们找来的,是从我石家抢来的,而我,自然是作为养育太岁的供体,帮助他们完成最邪恶的事。” “什么事?”我屏住呼吸问道。 “人体研究,长生不老!”那人迸发恨意说道。 “什么?太岁是石家的?你们怎么会有这玩意,历朝历代都有能人异士在寻找,你们家族能隐藏这么深?” 姜老头感到不可思议。 而我也听出,这太岁似乎极为玄妙珍贵,但涉及到长生,我还是觉得震惊的无以复加。 “当年关家和外族联合,出卖同胞,进行人体研究,就是从获得太岁开始。” “但太岁离了我们石家血脉的供养,就会慢慢死亡,这也是他们抓来我的原因之一。” “当年只有拇指大的一小块太岁,如今塞满整个棺材,而我身上...那些活着的器官,就是他们的成果。” ------------ 第239章 目瘴天机 短短几句话,道出数十载的痛苦。 我听后完全呆立当场,整个人如坠冰窖。 那场旷日持久的人体研究和对平民的屠杀,一直有着记载,乃是极恶罪证。 即使现在提起,也足够让人恨不得杀了那些入侵者。 可引起这一切的更深原因,竟然是关家在背后参与。 简直该是千刀万剐! 甚至,我觉得也许石劲风固然手段残忍了些,但关家九族皆死... 倒也是替天行道了! 果不其然,姜老头神色极度变化,显然内心也在挣扎。 对于石劲风此人,多半是生出了几分不忍。 缓了缓,他才说道:“你又如何证明,自己是石家后人,而这一切都是关家所为?” “证明?你既然是先门九家之人,应该听说过石家曾经掌握咒术吧。”那人反问道。 姜老头点点头。 我也连忙打起精神,想起石劲风修习咒术堪称绝顶,才有实力杀光关家,乃至引起所有人忌惮。 而这人,是想向我们证明身份,准备施展咒术? 这时,那人也微微移动脚步,来到那处肉棺旁边。 他看向我们,缓缓开口道:“这些长在肉棺里的太岁,吸取我身上的力量,同时也将人祭的血肉维持在我身上,保持这么多年的共生关系。” “而这其中,蕴藏了人祭后的怨念,足够我施展咒术。” “正好,那就见识下石家秘术,‘目瘴天机’!” 听到这,我有些云里雾里,下意识看向姜老头。 从侧面望去,他瞳孔巨震,有些震惊神色从眼底浮现。 难道这“目瘴天机”是很厉害的咒术? 我小声问道:“师父,这人要施展的术法,很厉害吗?” 沉吟一瞬,姜老头应道:“很厉害,传说中能将咒力施展在别人身上,不动声色感应到对方看到的景象,同时让中咒者看到施咒者,引起的幻象。” “也就是说,所见一切,皆可通感操控,再难以窥见天机,洞见真实。” 我倒吸一口凉气,难怪石劲风咒术大成,所有人都怕他。 这简直是惊人的神通。 就在我们说话间,那人已经开始行动。 只见他划破手掌,渗出一些鲜血。 当血滴落在肉棺上,那些原本攀附在棺材周围禁止的血肉,像是活过来一般,开始轻轻蠕动。 见此一幕,我头皮发麻,从脚底板开始窜起一阵凉意直冲天灵。 脱离人体的血肉,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简直是突破我的想象。 我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引起这鬼东西的注意。 而这时,那人手掌距离血肉莫约有一掌距离的高度。 手心的血滴不断落下。 可在接触肉棺血肉的瞬间,竟然出现了神秘的丝状物。 我以为自己眼花,拼命眨了几下眼睛,确认一切真实。 顿时,鸡皮疙瘩不自觉涌上全身。 也就是说,明明是液体的血液,在碰见太岁后,形成了一种新的神秘物质。 并且,一汩汩黑色液体,在通过这些丝状物,朝那人体内钻去。 肉棺上太岁蠕动的幅度更为猛烈,看上去兴奋极了。 莫约三分钟过去,我和姜老头都定定看着眼前一幕,一动不动。 那人突然撤去手掌,硬生生从身上扣下一颗眼珠子。 紧接着,就看见他在手指在眼珠子上面不断描绘一些笔画。 但太过神秘离奇,实在认不出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他再次把眼珠子重新放回身上。 只是,这次位置镶嵌在后颈处。 眼珠挨着他身体的一瞬间,后颈生出一块肉瘤,顷刻间包裹住眼球,像是重新长在上面似的。 这时,那人缓缓开口,道:“我现在已经能靠这颗眼球通感。我背过去,你们在我身后打手势,我都能看见。” 说完,他将背对着我们,露出那颗瘆人的眼球。 姜老头双眼微眯,毫不犹豫伸出手,开始指出不同的数字。 并且,速度极快。 “一、九、三、二、八、六、三...” 姜老头一连打出不同手势,对方全都精准无误的说出答案。 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回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但毫无疑问,对方真跟背后长眼睛了似的,全都看的一清二楚。 亲眼所见这一幕,我头皮乍起,觉得太不可思议,给我的带来太多震撼。 姜老头叹了口气,淡淡说:“好了,我可以确定你是石家人了。” 闻言,那人也转过身,对着我们惨然一笑,说:“说来讽刺,能使用这咒术,却是人祭带来的力量。” “如今,我已经得知仇人已死,大仇得报,最后的心愿也了结了,这副残躯活着也没有意思。” “只是,这太岁失去石家人血液的供养,最终会开始吃人,成为祸害,请你们一并处理吧。” 那人说话已经奄奄一息,同时莫名有种淡然赴死的感觉。 看来知道关家已经灭亡,他那口气儿散了,也就支撑不下去活着的执念了。 而我也觉得,对于他现在这样的身体状态,太惨烈的伤势和诡异的器官移栽,痛苦又毫无尊严... 死或许是唯一解脱。 姜老头看了他一眼,说:“我答应你,会让你解脱,但太岁又如何处理?这玩意要是出世,必会引起天下大乱。” 那人声音无比郑重说道:“这就是我要交代你的原因。当年关家带走的太岁不止一块,带走的石家人,也不止我一人。” “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在其他人身上,成没成功。” “所以,需要你们带着太岁,寻找其他分身,将其拼凑完整一起销毁,才能彻底止住这祸乱根源。” 姜老头眉头一皱,问道:“石家守护这么多年的太岁,如今却要销毁,这有些说不通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年,我们家族以为能从太岁身上,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所以一直暗中据为私有。可结果呢?引来的杀身之祸,灭门不说,还被发现是能供养太岁的唯一供体,遭受无尽折磨。” “要这害人之物,又有何用,早该消失在世间才好!” “好,我答应你!”姜老头没有犹豫,斩钉截铁说道。 ------------ 第240章 遗言 很快,那人便像交代遗言一般,倒豆子说出了石家一些辛秘。 原来,这太岁并非我一直以为的太岁神。 而是一种玄妙至极的阴物,又叫做肉灵芝。 传说,此物食之能长生不老,堪比唐僧肉。 可事实上,却是太岁要吃人,才能发育自身成型。 但由于生长位置极为罕见、特殊,都是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吃不到人肉。 于是艰难出现后,也很快也就消失在世间。 而石家祖上,有一位得道高人,在某次外出历练,遇见太岁后,差点被其吞噬。 危急时刻,意外发现自己的血液蕴含某种神奇力量,能操控太岁,达到一种平衡。 不至于被吞噬,也能供养太岁,最重要的,是能汲取施展咒力的力量。 至此,石家便利用太岁不断修炼咒力。 成为各种阴术世家里,极为特殊的一脉。 可不知关家,从哪里打听到这一消息。 也不知,他们怎么想到利用石家人和太岁,进行一些邪恶的研究... 总之,一部分石家人被杀,嫡系则被抓走许多,分别囚禁在各处。 也直到实验进行在自己身上,这些被迫害的石家人才清楚自己家人被抓去,遭受了何等折磨。 那时,世道诡谲变幻,所有人都朝不保夕,关家又势力庞大和上层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 一般人根本撼动不了他们。 而眼前这人,是石家被抓走的第三代嫡系,也就是说在之前,他的家人就被掳掠不少。 可惜的是,关家做的很隐秘,没人知道他们是幕后黑手。 直到世道太平,秩序重建,一些事才露出马脚,公之于众。 关家才完全暴露,直到石劲风的出现,一切才算了结。 说到这,我更是有些同情此人遭遇。 要是发生在我身上,屠杀关家九族都难解心头大恨。 这种人,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最后,那人看向我们,认真嘱托道:“我一死,用我的心脏引出太岁,它会钻进来。” “你们只要拿着我的心脏,一旦其他太岁出现在方圆百里,会引得心脏跳动感应,你们就可前去寻找。” “那找到所有太岁,又如何处置?”我忍不住问道。 听这话,太岁成型后好像就很难消灭,加上这玩意儿吃人,稍有不慎就会后患无穷。 必须彻底消灭,确保万无一失。 而那人此时扭头看向姜老头,说道:“这位老先生既然是先家九门,必定知道龙棺之秘。” “太岁乃生土之灵,最怕地脉龙气,只要能找到龙棺,得到龙气,太岁触之即亡。” 我一听,立刻看向姜老头,而他,也和我对视。 我们立刻从彼此眼中看到惊愕神色。 龙气!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初下冥河,意外得到的那抹力量,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龙气。 只要找起其他太岁部分,便能顷刻灭之! 可谓是手到擒来! 姜老头看向那人,立刻点头道:“没问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最后,他犹疑一瞬,问道:“石劲风还活着,他可能是你在世的最后一位亲人,有什么遗言吗?” 那人沉默片刻,突然笑了,有种追忆释怀的喜色,浮现在恐怖的脸上。 他说:“要是有可能,帮我给他带句话,姐姐很想他,希望把我的衣冠冢,葬在老家的田埂上,把这辈子没见到的太阳和月亮,都好好见一面。” “什么?你是他,姐姐?!”我一愣,完全没想到这人的身份! 尤其是她在白布包裹下,没有头发,声音也嘶哑,同时没有任何性征,连身上的皮肤都是缝合,还有各种血瘤子挂在那里。 别说是女人,连个人样都没有! “说来惭愧,但确实如此。我叫石知竹,竹知劲风,坚如磐石。” “不过,我们姐弟也没辱这名字,痛苦的活了下来,痛苦的报了仇...呵呵。” 石知竹的气息越来越弱,笑起来都有些勉强。 姜老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不忍神色更甚之前,缓了许久才说:“早些上路,早些解脱。” 石知竹点点头。 紧接着,她直接用手指,刺穿太阳穴,带着灿烂的笑容倒地。 很快,就一动不动彻底失去生命的气息。 她身上生长的那些肉瘤,顷刻间枯萎,化成一粒粒肉干,密密麻麻。 姜老头叹了口气,要来我的匕首,便走了过去。 手起刀落下,轻易划破她的皮肤,剜出心脏。 接着,便靠近肉棺附近。 那些蠕动的太岁,见心脏靠了过来,格外兴奋。 突然,耸起拳头大小的肉块。 心头血滴了上去,肉块破开,一团异于寻常的深紫色肉瘤探了出来。 顺着鲜血化为的丝状物,向心脏内部钻了去。 果然如石知竹所言,用她的心脏能收取太岁。 就是这方法属实骇人,一般人看了都吓尿了,更别说亲自动手。 姜老头还是老练,心理素质也极为强大,很快就用一块油布包裹起心脏。 这一切,也尘埃落定。 巳仁村三十年来的秘密,都是人祸所为。 解决了太岁,自然不需要村民献祭,终于太平起来。 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肉棺里面的血肉全都化开,变成一滩腐臭的污水,散发着恶心人的气味。 姜老头若有所思的盯了几眼,突然伸手摸向肉棺。 见他伸手不断抚摸纹路,神情越来越凝重起来。 我有些不解,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姜老头眉头越皱越紧,说道:“这些纹路,和龙棺上的篆文一致!关家怎么会知道,还能打造出相似的棺材。” 我一怔,说:“这有何不妥?当年这些阴术家族,协助天命之人打开龙棺,沾染龙气入关,争夺天下,见过模仿出这些不是很正常嘛?” “哪里正常!那是术法之力鼎盛时期,才造出的神物,关家比想象中还要有手段!”姜老头如临大敌般说道。 “有手段,可不是也死绝了吗?有石劲风在,足够他们喝一壶了。”我说道。 “真是如此吗?”姜老头目光锐利如鹰隼,像是突然想明白什么。 ------------ 第241章 破绽 “嗯?师父是认为,关家还有后手?”我盯着棺材上的纹路,眉头紧皱。 之前从棺椁下阴进入冥河,窥见封印黄河九眼的龙棺,那种震撼,永世难忘。 我自然很相信,那等神秘、厚重、深邃的远古力量,难以复制。 若是这棺材供养太岁,纹路又仿制龙棺,大费周章下,关家肯定掌握着难以想象的力量,背后必定所图甚广。 想到这,我心猛的沉了下去。 孙家,关家,都不是好对付的。 而他们密谋的许多事浮出水面,其后果必然引起天下大乱! “你刚刚也听说,关家布局,是几代人在努力。石知竹之前,她的长辈就有被掳掠,变成供体的。” “这么多年,几代人,到底研究出什么,谁也不知道。” “而且关家很狡猾,这些太岁供体似乎还分散开来,只能依靠本体相吸的共性寻找,隐藏极深。” “最为关键的一点...我想起一个破绽,还需要印证解决。” 姜老头声音沉了下去,显然在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我一怔,抬眼看向他,道:“什么破绽?这其中有诈?” 姜老头点点头。 旋即,他指了指尸身已经腐败不堪,化为一滩血污烂肉的石知竹,说:“方才她动用咒术‘目障天机’,定是石家人无疑。” “而这些太岁生长如此繁盛,肯定也是得到她身上力量的供养,以她的身体状况,离不开棺材。” “可有一点,就耐人寻味了。” “石知竹无法离开肉棺太远,三十年来,村民身上的咒符又是谁种下的?” 嘶! 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愣愣看向地上尸体的位置。 这么一说,确实有着无法解释的地方。 修炼咒术之人本就稀少,更别说有能力在人身上种下咒符。 必然是精通咒术的高手。 可附近,确实只有石知竹有这样的能力。 那以此威胁村民人祭,或许就是她本人所为 如此一来,她交代的一切,恐怕就不成立! 除非,要么石知竹说谎,要么...还有其他人也掌握咒术力量? 想到这,我眼睛瞪得浑圆,觉得不可思议。 见我脸色大变,姜老头立刻看出我有想法,让我但说无妨。 我厘清思路后,把想到的一些可能,一五一十详尽说给姜老头听。 他也是连连点头,时不时应声觉得有道理。 直到最后,他沉默住,完全陷入沉思。 末了,他缓缓道:“眼前的情况,虽有疑点,但石知竹生前所受飞刃折磨,做不得假。” “等回到村里,可以仔细打探到底是谁种下咒符。若是关家所为,他们掌控咒术力量,恐怕有反制石劲风的能力,让一些人能悄无声息逃脱!” 我眉头紧皱,这也是最让人担心的。 江湖传言,关家九族死绝,要真有人还活着,悄然利用咒术,兴风作浪甚至罪名可以推到石劲风身上。 那可就糟了! 眼下,我们不仅要守护龙棺,还有担起寻找太岁的责任。 必须仔细图谋,绝不能有分毫差错,不然绝对死无葬生之地。 我缓了几口气,身体也恢复一丝力气。 招呼一声,就和姜老头朝外走。 路上,他伸手搭了我的脉搏,又摸了摸我的眉心。 千叮万嘱,告诉我最近绝不能再召出尸衣,不然我的三魂七魄不稳,很可能变得痴呆。 我也是连连应声,不禁后怕起来。 等出了山洞,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散落许多蛇鳞。 这处山洞,应该买就是传说中的蛇窟。 只不过里面的蛇,全都出动对付我,又被阴蛟的气息吓退,不敢靠近分毫。 好在山洞内的危机根源解除,守护在这里的五大家仙全都死亡,也算彻底平息巳仁村异动。 村民再也不用担心受怕,过上随时死亡的恐惧生活。 这时,似乎察觉到我们的动静。 山壁上方亮起火把,一声试探的询问传来: “姜师父,是你们吗?” 我立刻辨认出声音来源,是那胎记男。 “是我!放绳子!”姜老头中气十足大喝一声。 顿时,上面传来喜悦的欢呼声。 很快,绳索沿着山壁滑了下来。 姜老头知道我力竭,便把绳子绑了安全扣,让村民给我吊上去。 然后他顺着另一条绳索,自己攀了上去。 而这次,我终于见识到他操纵灵尸的过程。 看似垂直的岩壁,灵尸双手双脚,如履平地一般,快速朝上面攀登。 等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灵尸力量惊人,直接用手指在山壁扣出凹槽,嵌在上面。 我看的头皮发麻,难怪孙家炼尸。 这等金刚铁骨的肉身,谁人能敌,简直恐怖到极点! 不一会儿,我们就被村民接力拉扯,升上了平台。 那胎记男看向我们,神色又惊又喜,连忙问道山神的怒意可平息。 姜老头睨了他一眼,点点头。 但周围人听到确定的答案,却是有种不敢相信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毕竟,这可是三十年间,让村民不断死亡的诅咒。 在有生之年听到危险解除的消息,所有人又是惊喜又是惊讶。 总之,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末了,姜老头看向胎记男说:“知道你们不信,正好,我徒弟搏命中受了伤,需要养伤,不宜再多行动。” “就在村子里找处地界,留下来养伤。若是村民还莫名其妙身死,睨只管找我。” “当然,我们也会留下把你们身上的咒力彻底清除,像给你儿子那样做,这下你放心了吧。” 姜老头说的极有诚意。 事情成不成,结果说明一切! 只要村子不再死人,那就证明祸患源头已经消灭。 而我们留下来,自然是不怕事情败露,遭到村民的报复。 更显我们底气十足! 而此刻,胎记男面色终于松动,长舒一口气,对着姜老头抱拳一礼,说: “事关村里上上下下几百人口,实在是不敢有丝毫疏忽,大师见谅。” 姜老头也不是小气之人,摆摆手,就吩咐他们带我下山回村。 说实在的,接连的消耗我真的撑不住。 直到确认有人带我下山,我直接昏死过去,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 第242章 叛师 闭眼后,我就一切浑然不知。 而先与孙家老鬼搏命相斗,又在巳仁村遭遇生死危机。 饶是我年轻力壮,精阳十足,也经不起阴术连番的消耗。 昏死过去后,我只觉身体轻飘飘的,像一抹幽灵在游荡。 这种混沌、模糊的感觉,让人不知所措。 直到眼前有些亮光,我才稍感安心,冲着那处光源拼命奔跑。 突然,前方出现一匹高头大马,有人身披战甲,手持长刀站在那里,威风凛凛。 我猛地停下身形,不敢靠近。 却见那人朝我拱手一拜,说道:“恩公,前方便是阴曹,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特来送你一程,回去吧。” “你是...”见那人和我套起近乎,我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没反应过来。 只见他伸手向我一拽,瞬间来到马背上,便开始疾驰。 周围的景象飞快变幻,我东张西望还看见无数人影缓缓踱步。 那些人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神色木然。 直到眼前雾一般浓郁的迷瘴消失。 那人停下快马,扶我下去后,再拱手一礼,郑重道:“恩公请回,此地不宜久留。” 话音刚落,我眼前一束光就照射在我眼睛上,刺的我赶紧闭眼。 紧接着,我就感觉身体剧烈的酸痛来袭。 那种感觉,无比酸爽,就像被人松动了筋骨,彻底散架一般。 而这时,我太阳穴也传来酸麻的感觉。 我心里感到莫名不安,别是脑子出问题了。 顿时,睁大双眼,想要搞清楚身体状况。 下一瞬,就看见一张沧桑遍布的脸出现在我视线正上方。 而这人眼眸中,闪动着无尽的担忧。 与我双目对视刹那,顷刻间从眼底浮现难以掩饰的惊喜。 只见他连忙开口,扭头大喝道:“姜兄,孩子醒了!” 迷瞪一秒后,我才想起此人是谁。 不是在清源大酒店,和老鬼孙白文斗法后昏迷的鬼医霍无涯,霍老头吗? 他这是醒了? 还没等我开口,就见姜老头冲了进来。 他一脸担忧,简直像是怕我一命呜呼似的。 我愣愣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了?我在哪里?” 周围的装饰很陌生,我又昏睡许久,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 姜老头立刻凑了过来,这才说起我昏迷后发生的事。 没想到我这一闭眼,竟然昏迷了三天。 其中,更是出现了危险至极的情况,三魂七魄不稳,不断发高烧。 连苏醒的霍老头强起鬼针救我,都没有反应。 姜老头最后没有办法,去村里的土地庙,烧了一道表文去阴曹。 寻求阴差帮忙寻找我的魂魄,这才把我拉了回来。 说到这,姜老头额头都泌出冷汗,看来他也吓得不轻。 “都怪我,没有看出端倪,没想到你身体早就撑不住,差点害了你!” 见姜老头无比自责,我连忙摆手。 这些危险又不是姜老头造成了,他对我都够好了。 同时,我也反应过来,找到我魂魄的,恐怕是我解救出的城隍,袁将军! 姜老头那道表文下到阴曹,我也有靠山倚仗! 更说明,我之前冒着生命危险做的善事,都是有善果的。 我连忙把这件事告诉姜老头,他这才神情松动许多。 见霍无涯也在这里,我看向姜老头,问道:“师父,霍前辈是鬼医...你身上的鬼症...” 姜老头欣慰一笑,说:“有救了!” “什么?这么快就有消息了!那真是太好了!”我无比激动说道。 吐阳寿的鬼症,带来的寿命大限只有一年。 若是倒计时姜老头的死亡,无疑是一种绝望的痛苦,我难以接受。 “但别开心太早,姜兄的鬼症,不是那么好治的。”霍无涯忧心忡忡看了姜老头一眼,出言提醒道。 “无妨,既然遇见你,说明天不亡我,剩下的交给命运就好。” 姜老头反而豁达一笑。 对他而言,本就是无望的绝症,有了救治的机会,已经是极大幸事,还能奢求什么? 老天爷让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寿数。 而我也忍不住插嘴道:“师父和霍前辈认识,怎么在陵江没有互相见过?”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这才解释,原来彼此都刻意隐藏身份,收敛实力。 所以流传出去的名声不显。 无非,一个是白事先生,一个是治愈疑难杂症的外道医师。 谁曾想,都是鼎鼎大名,纵横阴阳界响当当的人物。 而能碰见,也却是因为阴术现世,只有修炼阴术的人才能对付。 才将两人引至同一处。 霍无涯叹了口气,目光慈祥看向我,说:“姜兄,我是真的羡慕你,找到这样正直、端方的好徒弟。不仅天资非凡,还有这样的品性,你这一身术法,不会埋没,衣钵长存呐。” “我来陵江,就是我那不孝之徒,沦为和石劲风这恶徒为伍,我前来清理门户!” 而得知这一真相,我和姜老头面面相觑,感到有些意外。 在猜测石劲风和孙琦勾结后,姜老头就判断他身边跟着鬼医。 随时为他被咒力反噬,做出医治。 可没想到,世界居然这么小。 救治石劲风的鬼医,竟是霍无涯的亲传徒弟。 “你徒弟怎么会背叛师门,和石劲风缠在一起?”姜老头皱着眉头问道。 “这也是我一直想找到他的原因之一,宁愿被天下人唾弃,也要站在石劲风一边。他的仁心,是被狗吃了!” “不亲手清理门户,我死都不甘心。” 霍无涯缓缓闭上双眼,遮住眼中闪过的痛苦,声音恨恨道。 沉默一瞬,姜老头突然开口,说:“也许其中有隐情呢?” “能有什么隐情!石劲风人祭是不争的事实!” “为此等恶徒治病,其心可诛!” 姜老头叹了口气,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村子里发生的事,正好与此事有关。” 很快,姜老头便把村子里发生的事说了个大概。 尤其提到石家的遭遇,还有与关家的恩怨。 之后,便缄口不言,留给霍无涯自己判断。 等了片刻,霍无涯双目炯炯,凝声道:“那我更要找到石劲风,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然,我死不瞑目!” 说话间,就听见院子外传来尖叫声。 我还没反应过来,姜老头先冲了出去。 ------------ 第243章 尸香 “姜师父,大事不好,那屋子里的女人,冲出去了!” 惊叫声停止后,慌乱的喊声传来。 听那声音,正是胎记男的声音。 而此时,我已经反应过来,他说的女人,莫不是灵尸? 我们当中,就只有她一个女人! 顿时,我心焦不已,灵尸要是出了异动,那将带来难以想象的灭顶之灾。 一旁的霍无涯,似乎大感不妙,连忙朝屋外走。 见状,我也是翻身下床,紧跟着出门。 此时,胎记男带着几个村民,站在院子门口,脸色煞白,额头满是冷汗,嘴唇哆哆嗦嗦像是怕极了。 “怎么回事?”姜老头皱着眉头,望向慌张惊惧的众人,也意识到不对劲。 “我们几人原本按照您的吩咐,守在柴房外,寸步不离。但...屋里突然传来响动,那么粗的锁链子,一下被撞开了。” “我们当场吓傻,就这么眨眼功夫,那女人冲出去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追都追不上。” 说着,胎记男还在手中比划,我看了眼,照他们所言,铁链子至少有拇指粗。 如此一来,必然是灵尸靠着自身强大的力量,破开了锁链,离开了原地。 可姜老头一直在我身边,并没有使用响天铃驭尸,她又怎么会行动? 这一切太蹊跷了! 很快,我们几人出了院子,来到旁边另一户院落的柴房。 看样子,是专门空出来的,院子干净。整洁,主屋也有一些家具陈列摆设。 等来到柴房门外,那摇摇欲坠的木门外,锁链已经断了好几截。 不仅如此,门扉上还贴着符纸,但已经化开,上面的朱砂篆文全都乱了。 一看就是受到冲击,封印的力量被破开。 我心猛地一沉。 姜老头将灵尸镇在此处,看样子并没有什么纰漏差错。 可怎么灵尸就自己动了? 姜老头也走上前,触摸门上的符纸,眼神闪动着惊愕神色。 哐! 一阵风吹来,直接给门撞开。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冲向鼻子,让我们一群人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似乎察觉到不对劲,姜老头立刻用袖子掩住鼻子,走了进入。 霍无涯伸手一拦,不让其他人靠近,极为小心怕有人受到冲撞。 只有我,靠近了些,立刻发现整个房间充斥着,浓郁的香气,挥之不去。 我皱着眉头悄声问道:“这是什么味道?谁在柴房喷香水了?” 可侧头一看,霍无涯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不是香水,可能是尸香...”霍无涯悄声对我说道,声音隐隐透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而我脸色骤然大变。 瞬间反应过来,为何灵尸会有异动! 《六韬金箓》上记载过有关炼尸化僵的几个阶段。 阴煞之气藏于体内,尸体化僵,金刚铁骨刀枪不入,这便是最低等的僵尸。 有些尸体葬在风水宝地,吸收日月精华,则易养成不化骨,引起更恐怖的尸变。 而最后,则是僵王阶段,也是传说中尸体不死不灭,飞天遁地的最终形态。 那便是尸有异香,结丹而成! 传说不一定可信,飞天遁地多有夸大的成分所在。 但灵尸肉体力量,肯定会超乎寻常,眼前这锁链被撞断,就是最好的证明。 甚至,某种力量加持下,连镇尸的符箓都不放在眼里。 很快,姜老头扭头,向我们招手。 我和霍无涯对望一眼,立刻让胎记男和村民远离此地,然后掩门进去。 来到姜老头身边,他正在柴房的角落,指着地上的一圈铜钱线,说:“这是破开捆脚的金钱朱砂线,又散发尸香,灵尸恐怕结丹在即!” 我目光一凛。 霍无涯也这么说,看来灵尸的异动,自然是和结丹有关。 我眼皮狂跳,这么短的时间,那尸体从死亡到化魃又成灵尸。 如今,更是经历着难以想象的变化,眼看着要结丹。 每一步,都超出我们的预料,局面已经开始失控、 再这么下去,一旦任由其变化,迟早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到时,可就不是死一两个人的问题了。 整个陵江地界,都不得安宁! 我忧心忡忡问道:“师父,在车上我们就被控制,被引来巳仁村。” “这灵尸变化这么明显,是不是冥冥之中有着什么力量在吸引她?” 沉吟一瞬,姜老头抚摸下巴胡须,面色凝重道:“她的出生,本就是因果显现所致,带着使命而来。” 说完,他极为深邃的目光看向我。 而我立刻明白,这是说林沅和灵尸因为枯冢村血脉,肩负镇守龙棺的使命而降生。 “而遇到孙家,强接不化骨,又设立风水大阵,硬生生把她养成女魃。” “后来我琢磨了一下,恐怕和她身体内的血脉力量有关,所以短时间内又修炼成灵尸,还带有一定的意识。” “老实说,灵尸的记载,连我也只在书册中了解一二,具体有什么能力真不好说。若是尸体结丹....” 后面的话姜老头没说明。 但我们也听的明白,这是失控了! 很显然,灵尸一而再再而三的异动,没有人能掌控。 “姜兄,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霍无涯看向姜老头欲言又止。 “请说。”姜老头连忙应声。 “你身上鬼症,极为难治,我即便出手,也不过是替你消弭轻微的痛苦,顶多延续数月寿元,你依旧要寻找很多世面上消失许久的药材,才能根治。” “但...结丹的灵尸,传说不死不灭,若是能取上一滴心头血做药引,我手上的材料足够将你‘吐阳寿’病症彻底治愈。” “这件事,我要给你讲清楚,你要慎重考虑。” 我一听,双眼立刻亮起放光。 霍无涯作为鬼医,想要医治鬼症,没有足够的材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若是能得到灵尸的心头血做药引,其中蕴含的力量,只需配上寻常药材便能根治鬼症。 这件事是千载难逢救命的大好机会! 姜老头的症状,有救了! 可我还没高兴一秒,姜老头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冒险!” ------------ 第244章 生死盘 眼看救命的机会就在眼前,姜老头却拒绝。 我比他还急,连忙开口道:“师父!灵尸虽有异动,但你有响天铃,又身怀驭尸之术,说不定能再控制灵尸。” “到时,取一滴心头血还不是手到擒来?这样的救命机会,错过可不再有!” 姜老头神色一沉,目光极为严厉看向我,说:“你不懂失控的灵尸代表着什么,此事绝不能再提!” “眼下,最紧要的是我要带你回去,把你身体养好,等空出手,我再来巳仁村解决这件事!” 我心头的热血,被姜老头这番话彻底浇灭,变得哇凉哇凉的。 同时,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感动。 要知道,眼下灵尸刚离开,追上去还有一线机会镇压。 可姜老头明显担心我的身体,计划要把我安顿好,再回到巳仁村解决这个祸患。 可随着时间流逝,灵尸结丹的几率越来越大,姜老头不可能不明白。 显然,他是做好赴死准备。 心里想的,怕是要做好万全准备,和灵尸同归于尽! 至于鬼症,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一旁,霍无涯也微微叹了口气,他也听出姜老头的决心。 无非是替老友开始倒计时的生命,感到无限的惋惜,却又无能为力。 “走吧,灵尸会如何变化,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尽量在村子周围布下大阵驱邪,也叮嘱村民不要朝人迹罕至的地方跑。” 姜老头抬脚便往屋外走。 无奈下,我也只好跟着出屋。 我们刚回院子,就见一个村民从远处跑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来到胎记男身边,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州哥...村长,找到祖坟里的东西了,让我过来喊你去祠堂。” 胎记男立刻扭头看向我们,开口道:“姜师父,你要的东西找到来,我爹他在祠堂等你们。” “好!快去!”姜老头连忙跟着胎记男朝院子外走去。 我也紧随而去,倒是霍无涯很自觉,不参与我们的事,借口在屋里休息等我们回来。 路上,我悄声问了情况。 大概就是霍无涯的来历,为人。 姜老头朝我拍胸脯保证,这人值得深交,称得上是医者仁心的杏林大手。 不仅会看鬼症邪病,更多的是真有医术救人,行善多年。 得到确认后,我才松了口气。 只是,姜老头也叮嘱我,龙棺一事,不可外传,他并没有告诉霍无涯我们来巳仁村真正的目的。 他只以为我们是为人祭而来,让我守口如瓶。 我连连点头。 没多久,我们就来到村子中心,一处极为古朴的大院前。 正是巳仁村祠堂所在。 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个大字“生死”。 这倒让我感觉有些诧异,祠堂向来是一个宗族姓氏的根基所在。 从未见过这样挂起牌匾的。 思绪间,我跟着姜老头进了祠堂,三进三出的院子最后,见到了当时在祭台上主持的那名老者。 见我们出现,老者脸上浮现恭敬的神色,立刻过来接引。 他边走边说:“姜师父,您要我们找的东西,找到了。” 说着,他拿出一块罗盘,上面雕刻极为华丽。 单是看一眼,就觉得不是凡物。 姜老头伸手便接了过来,等凑近一看, 却看见上面是一个阴阳鱼图案。 而其中一左一右刻着两个字,生与死。 倒是和祠堂外的牌匾,遥相呼应起来了。 姜老头盯着罗盘看了几眼,说:“这就是望兽被毁,留来的应对之法?” 老者连连点头,说:“望兽观太平,生死震山河。” “当初祖训流传,太平年间相安无事,祠堂望兽能指向祖先选定的秘地所在。” “可一旦有异动,便只能用阴阳生死盘在指引去处,看来一切印证了。” 说着,他微微抬眼,满是恭敬说道:“只是没想到先生和我们还颇有渊源,能知道许多秘事。”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黄某有眼不识泰山!” 看老者这么恭敬的表情,恐怕我昏迷的这几天,姜老头和他们已经接上线。 不过,这也很正常。 既然枯冢村遗民,知道龙棺棺椁的备选地藏在这里。 还需要通过村中祠堂指引,那巳仁村村民必定是另一只守护力量。 只不过没有那边更接触核心罢了。 姜老头看向手中的罗盘,盯了几眼,说道:“看来山缝出现,祠堂屋脊上的望兽掉落,也是预示着某种危险降临。” “因此才有了变化,而这罗盘作为备选...看上去是指引方向,难道说最终之地会有阻碍、迷惑?” 我一听,连连点头,分析道:“很因可能是存在风水大阵,掩盖了一些秘密,不然,何须罗盘指引。” 前后印证,我和姜老头很快接受了这一猜想。 随后,我们便支开村民一行,只剩我们两人在此研究这罗盘。 我好奇道:“枯冢村村民能找到安放棺椁的位置,怎么我们找这么麻烦,要是真有什么需要,他们带路岂不是更好?” 姜老头低头看向手中的罗盘,说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血脉特殊,不能长久的直面棺椁。” “一旦选定秘地,都是有许多阵法封锁棺椁,以免一些人能通过手段查到。” “这样一来,就限制了村民靠近,不然这么多年,消息是怎么封锁的,都是用命在换。” 闻言,我心里一颤,看向刻有生死两字的罗盘,心里有了答案。 这是生时见棺,下一次再见,便只有一死! 所以称为生死! 这时,姜老头也看向罗盘,说道:“这玩意,要用枯冢村的血脉开启,我们身边没有其他人,但你金鳞含有龙气,倒是可以试一试。” 紧接着,姜老头也不含糊,让我挤了一滴血在罗盘上。 只见黄豆大小的血滴,落入罗盘瞬间变分散开,化为两半,流向生死二字。 没几秒,显现出一枚血色指针。 直勾勾指向一个方向,不断我们怎么变幻,都是同一个方向。 这时,我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 “师父,这个方向不是胎记男指出灵尸逃离的方向吗?” ------------ 第245章 后土 姜老头盯着生死盘的双眼,猛地抬起。 瞬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迸射而出,看向血针指的方向。 他脸色变得格外凝重,说道:“看来灵尸并非无缘无故异动,这方向恐怕是冲着龙棺棺椁去的。” “看来我们的猜想完全得到印证。从清源大酒店上车后,所有人身体被控制,莫名拐道来到巳仁村,恐怕是灵尸感应到什么,才指引我们前来。” 话音还未落下,姜老头自己脸色先骤然一变,像是猛地想起什么。 “糟了,我想起在枯冢村,林沅中了‘双生移魂咒’,当时灵尸的魂魄,是附身在她身上。” “莫不是双生子,命格奇特,林沅下阴接触龙棺得到的力量,也对她产生了影响...” 姜老头说话间,声音都有些发颤,似乎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 我从未见他如此慌乱过,心也立刻揪了起来。 我看向姜老头,问出我一直埋葬在心中的问题,道:“师父,林沅接触龙棺...到底是要做什么?为何枯冢村血脉中,会诞生出和远古祖先一模一样的女子...” 见我突然发问,姜老头眼神一凛,明显有些思索神色。 我一看,更是心里一沉。 看来,不止是镇守龙棺,防止其现世,背后可能还有更多的辛秘。 沉默半晌,姜老头举起生死盘,放在我眼前,声音格外肃然,道:“说起来,这件事一直是我的家族使命,责任格外重大。” “但世事艰难,想要守护这份责任,需要极为强大的家族力量维持。” “可随着周朝覆灭,背叛者横行,龙棺的秘密散播出去,我们家族也遭到其他暗处力量的围攻。” “几千年来,传承到我这一代,只剩一人。” “而当初,也设想过这一情景...所以龙棺封入黄河九眼,分别由三方力量协同。” “其一,便是阴术世家姜家,知晓九个龙棺具体位置,和下阴入冥河,接触龙气的方法。” “其二,则是守棺人一族,守护着龙棺棺椁,而这正是下冥河的具体‘工具’。” “而最后,枯冢村最为特殊,也是最后一个没有被其他势力攻破的秘地。他们便是当年,有着通天力量,施展封印之力的大祭司后人。” “那名大祭司...她的名号一直在民间广为流传,便是‘后土’。” “林沅容貌和祖上先人相似,便是她设下的术法所致。一旦感应到异动,族中便会诞生拥有封印龙棺力量的后来,而那张脸就是信号。” 听到这,我脑海猛地闪回下冥河的画面,林沅下阴触碰龙棺好似变了个人,并且念叨了几许多我听不懂的东西。 此刻,她的声音仿佛在我耳边萦绕,我下意识重复出来: “承天禀命之期...主执阴阳之柄...” 我还没说完,姜老头盯着我,跟着念出了声: “道推尊而含弘光大。德数蓄于柔顺利贞。 效法昊天。根本育坤元之美。 流形品物。生成施母道之仁。 岳渎是依。山川咸仗。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承天效法。土皇地祇无量宝诰。” 姜老头原本沙哑的声音,此刻变得格外空灵。 尤其,念出这几句话时,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周身散发着无可匹敌的气势。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被镇住。 说完,姜老头看向我,说:“这一段,是后土宝诰,下阴后,林沅觉醒了血脉中的力量,你们才能接触龙棺,得到龙气,之后异动消失,龙棺也再次加强封印力量,镇住冥河九眼。” 我心里豁然开朗,总算明白了当初进入冥河,那一切异象是为何缘由。 看来龙棺从水里钻出来,就是异动的象征,而林沅和我的到来,才彻底平息。 只是,当初我们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背后涉及多少辛秘。 阴差阳错下,完成了这一壮举。 或许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才能行动如常,不然早些听说缘由,我都要吓尿了也说不定! 思索间,我心又沉了下去,忍不住开口道:“龙棺封印刚加强,若是灵尸到了棺椁附近,也有下阴神通,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我也不敢确定,这么多年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说着,姜老头历尽沧桑的脸上,也是冒出豆大的汗珠。 涉及到龙棺的安危,容不得一丝疏忽。 见状,我当机立断道:“师父,这由不得我们再等了,若是灵尸真感应到棺椁,破坏了龙棺封印,咱们可就是罪人了!” “现在,立刻,马上咱们动身追过去,事不宜迟!” 姜老头紧皱眉头思索几秒,这才道:“那咱们师徒这一遭,生死难料,你...” “我与师父共进退!” 我目光无比坚定。 姜老头没说什么,当即抬脚,向祠堂外走去。 胎记男,村长,还有其他村民都在外面候着。 见我们出来,一脸关切问我们要办的事如何。 姜老头宽了宽他们的心,告诉他们咒符的力量已经压制住,暂时不会发作。 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生死盘指引,需要我们当即动身去找寻一些东西。 村长和胎记男立刻意识到出事了,连忙问我们需要帮忙吗,可以派人和我们一起。 姜老头拒绝后,就让他们安心等待,其他事不用操心。 碍于姜老头的身份,还有祖上流传下来的密令,村长和胎记男立刻点头答应,不再询问。 我们也立刻动身离开祠堂,回去带上家伙什,准备进山。 路上,姜老头思索再三,等接近我修养的小院,他才开口。 这次行动,他准备带上霍无涯,以防万一。 而我也明白他的用意,此去一行很有可能危险重重。 比起龙棺泄密,生死才是大事,得留着防备的后手。 霍无涯至少是姜老头心目中,信任又有能力的最佳人选。 等和霍无涯碰面,提起找寻灵尸的事,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这时他才透露想法,觉得灵尸危害太大,不解决,他怕祸患无穷。 只是姜老头刚才没提,他也不好开口,如此一拍即合,当然愿意替天行道。 很快,我收拾好东西,带上我的随身布袋,抓起村民备好的吃食,就匆忙上路。 可这时,那指路的生死盘,却出现了异动,让我们在村口踟蹰不前,不知该去向何方。 ------------ 第246章 铃阵 “这血针消失,怎么上面的字,亮的这么显眼?”姜老头手持罗盘,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我和霍无涯立刻凑了上去。 只见由我血液凝出的指针已经淡去。 而此刻,罗盘上那枚‘死’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正闪动着光芒。 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现幻觉。 但盯了好几眼,确实在闪烁妖冶的光芒。 顿时,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眉心紧蹙,想到第一个要解决的事,那便是血针的指引。 我直接扎破手指,边挤血液,边说:“先不管其他,这指针消失,是不是精血被消耗了,让我先试一试。” 当血珠滴落在罗盘的瞬间,再次出现之前的景象。 而血针再次出现。 我凝重的神色这才松动几分,看来猜想没错,精血是有时效的。 这罗盘不断消耗着其中的力量,得随时随地持续补充。 而这时,霍无涯也沉声开口道:“两个字,只亮了一处,莫不是还有其他提醒,让我们好注意一些事的紧急程度?” 姜老头目光一动,说:“很有可能是某种提示,咱们快走!” 随着血针出现,我们的行动方向再次确立。 很快,我们三人就走出了村子。 而这条路,和之前进山的路完全不同。 走着走着,就发现根本是人迹罕至,鲜有人踏足的地方。 根本没有什么宽阔平坦的路可以走。 我们只能顺着一个方向,在山林中穿梭。 而姜老头和霍无涯,行动自如,看来年轻时走南闯北脚力甚好。 比我可有劲和麻利多了。 就这么走了半天,周围安静极了。 只有我们脚步声和微风吹动的声响。 此刻,估计落根针我都能听见。 而这种安静的氛围太奇怪,我总觉得有种莫名诡异的气氛开始蔓延。 等钻出一片林子,肩膀上传来传来一阵巨力。 我侧目一看,姜老头死死按住了我的肩膀,不让我前进半步。 “怎么了?”我紧张问道。 姜老头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我朝前看。 我扭头一看,瞳孔巨缩。 前面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铜制风铃,简直要把我晃花了眼。 可此刻,山间有风,风铃也在摇晃,但没有任何响声发出来。 我悄声说道:“这铃铛是摆设?吓唬人的?” 不得不说,突然见到这么多铃铛,误入此地的人绝对不敢踏入半步,以免中了什么圈套。 就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些铃铛被吹动的幅度更大了,而此时,眼前状况立刻打了我的脸。 前一秒,我还在怀疑铃铛是摆设。 下一秒,那些摇晃的铃铛竟然开始陆陆续续发出声音。 声音很清脆,幽远,一个接一个传来。 但数量太多,顷刻间,就在山间形成了一阵协奏曲般的律动声响。 就这么眨眼功夫,我的脑子开始发颤。 眼前变得模糊无比。 而隔着风铃的远处,猛地蹿出许多人影。 靠近后,我定睛一看,我头皮猛地乍起,一阵阵开始发麻。 那些人影,身穿各式的寿衣,身上还有泥土抖落。 完全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的。 一群尸体,随着铃声的律动,朝我们不断靠近。 林间斑驳的日光照射下,他们乌青的脸上,挂着一抹和煦的笑容。 但眼神里,却充满杀意的目光。 我伸手立刻朝身边拦去,喊道:“师父,霍前辈,退后!” 可手却扑空,什么都没碰到。 方才还按住我肩膀,阻止我前进的姜老头,此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茫然的看向身边,明明上一秒还近在咫尺的同行者,瞬间就消失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开始变得慌乱不已。 消失的太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 而这时,那些‘人’已经穿过风铃,离我不到三米远。 那些人面相如常,但靠近了才发现,身子莫名有种膨胀之意。 随着不断靠近,肉眼可见在不断变大。 我心里一惊,这是尸体还是僵尸? 看模样,手上没有锋锐的指甲,眼珠也没有变化,嘴里更没有獠牙生长。 完全不像僵尸。 可这般行动,却又像是被驭尸。 让人根本分辨不清眼前的情况。 “算了,灭了再说!” 思索间,我直接掏出符箓,一张祛煞符飞射而去。 符箓如有神助般,立刻贴在尸体身上。 就这么一瞬,不断靠近我的尸体一下定在原地。 下一瞬,我瞳孔紧缩。 眼前原本已经被控制住的局面,竟然突发意外。 那尸体是不动了,但原本缓慢膨胀的身体,此刻像是吹气球一般,急速扩大。 砰! 一声巨响,那尸体自爆开来,周围散发着恶臭。 同时,浓郁的气味不断朝我鼻子里钻。 我浑身感到一股阴寒的气息涌动,仿佛把四肢冻僵了,无法移动分毫。 顿时,我明白过来,这尸体爆炸后,散发的气体,可能有毒! 而眼前,这尸体很是古怪,并不是靠祛煞符能镇住的邪尸。 按照寻常镇尸的手段,很可能引发难以挽回的后果。 我明显就是着了道了! 眼看其他尸体,也冲着我围了过来。 我当即痛咬舌尖,含住一口阳气十足的精血,强行把精气提了起来。 那股阴寒的感觉被镇压下去,我的身体才再次恢复控制。 “草!符箓无效,那只能大开杀戒了!” 见状,我也不用术法之力,直接掏出匕首,以暴制暴。 那些尸体围过来,颇有几分节奏。 我眼神一凛,凭借观察,侧身闪动来到包围圈唯一的空隙处。 嗤! 抬手,手刀。 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狠狠刺向尸体的心口。 无论是什么邪物,阴煞之气多半汇聚在心口。 只要破除,必然会泄去阴煞之气。 到时,牛鬼蛇神皆可破之。 很快,那尸体当着我面倒下,化为黑水,消失不见。 而我立刻扭身,砍向左手边,一具不断向我靠近的尸体。 “速速受死吧!” 我可以确信,这一刀能彻底拉开一道口子,解除危机。 可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千水,不要啊!” 像是猛地惊醒,我听到声音的瞬间,身子猛然一颤。 再抬眼,哪里是骇人的尸体在身边。 而是霍无涯正惊愕的看向我。 我的匕首距离他心脏,不过寸许距离。 ------------ 第247章 祖坟 匕首的寒光一闪而过。 霍无涯此时正瞪大双眼,瞳孔倒映出这致命一击。 我心里一惊,立刻手腕一抖,散去力气,堪堪侧过对方胸口。 饶是如此,霍无涯身前的衣服,也被我划破一道伤口。 而这时,铃音传来,那种头昏眼花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我粗重地大口喘气,猛地按上太阳穴。 清醒时分,我可以肯定,铃音有着扰人心神的作用。 一旦陷入其中,这些尸人和我身边的真人会立刻产生变化。 到时,很有可能我会受到影响,随时给身边人致命杀招。 似乎发现我的异样,姜老头手中金钱剑一斩,砍掉一个尸人脑袋。 大步一跨,立刻来到我身边。 他和我双目对视,立刻出声道:“你这是中了音瘴!” 下一瞬,我就见他掏出身上的响天铃,置于手中,开始发出清脆的声音。 叮铃铃—— 清脆的铃音和野风吹动的风铃声撞在一起。 顿时,一股尖啸般的爆鸣声刺耳响起。 风铃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似乎在与响天铃的力量对抗。 但此刻,那股迷惑我的力量明显被镇压。 我的脑袋褪去混沌,开始变得清醒和正常。 我双眼微眯,观察场中景象。 那些尸人,似乎也受到铃声影响。 在风铃音被压制的瞬间,他们的动作明显迟缓许多。 我眼神一凛,这正是反击的机会! 箭步疾驰,我猛地蹿了出去。 嗤!嗤! 失去风铃声的干扰,行动缓慢的尸人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 手起刀落。 直刺尸人心口,阴煞之气不断冒出。 而一旁,霍无涯手中玉针甩动,每一根都精准刺进尸人眉心。 很快,风铃引来的尸人接二连三倒地,化为黑水。 只留下一件件寿衣,昭示着刚才发生的激烈战斗。 而此时,姜老头手中的响天铃,发出一声尖厉响声。 场中喧嚣,瞬间戛然而止。 嘭!嘭!嘭!—— 就见那些挂在林间的风铃,在我们眼前碎开,化为残片掉落在地上。 林间的异动,终于归于平静。 姜老头闪身上前,用金钱剑翻动寿衣,又看了看那风铃残片。 眼神从疑惑变得笃定起来。 片刻后,他扭头看向我们,说:“这些风铃应该是留在此地的外围防护,避免有人误入此地。” 霍无涯也靠近那些寿衣,捡起一枚枚玉针,拿一方手绢不断擦拭血污,边动手边说,“这些尸人还未化僵,看来是灵尸力量已经开始发散,引得所到之处的尸体有异动了。” “没错,看来结丹在即,不然不会有这么大动静。” 听着两人的对话,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震动。 赶路的时候,我也探听到一些关于灵尸的传说。 这玩意,可以说天上少有地下绝无。 尤其,灵尸结出尸丹,那就是传说中僵王中的至尊存在。 连他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结丹的过程中,散发异象,其中的尸香会引出不少邪事。 现在是白天还好,一旦到了晚上,那些原本不足为惧的阴魂,会随着这股力量的引动,很快变成厉鬼。 到时候,这片地界方圆百里都会成为邪祟作乱之地,危害甚广。 而对深埋在地下的尸体,也有着难以想象的影响。 诈尸就不说,怕是驭尸人最想得到的僵尸,也是唾手可得。 到时,僵尸、厉鬼齐齐出动。 这片地界,简直是人间地狱! 穿过风铃阵不久,我们就看见一片坟地。 果不其然,一个坟包接一个,很多都破开了。 而一些石碑上的信息,能看出,这里恐怕是巳仁村祖坟所在。 埋葬的人,都姓黄,和村长一个姓氏。 简单扫视一眼,我就被其中最大的一个坟包吸引。 那个坟包完全是劈开的状态,周围还散落着新土。 我思绪一闪,看向姜老头手中的生死盘,若有所思道:“师父,巳仁村望兽被毁,让找到罗盘引路...不就是从祖坟启出来的东西。” “恐怕就是这处地界了!” 我微眯双眼,联系前后发生的事,神色笃定起来。 姜老头也循着我的指引看向那座大坟。 就在这时,姜老头突然低头,目光投射到手中的罗盘上。 这时,我看他的手不断在颤抖。 我目光一凛,关心问道:“师父,你紧张什么,手抖成这样?” “不是我在抖,是罗盘自己在动!”姜老头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快看,刚才那样的异动又发生了!”霍无涯也跟着出声。 我们三人的目光顷刻间汇聚一处。 只见生死盘上的‘生’字,少见的闪动起来,和之前死字的变化一模一样。 “靠近坟地,生死盘有变化,难道说这祖坟里还有其他东西?” 见状,姜老头也不敢确定眼前情况,只能凭空猜测。 “去看看先,说不定有收获。”我心里虽然打鼓,但并不算害怕。 我有种预感,死字很危险,但生字一定有相对应的相反含义。 那自然是救命之法。 尤其,这可是涉及几千年的传承守护,没点后手防着,龙棺秘密岂不是就轻易泄露了。 很快,姜老头盯着罗盘看了几秒,抬脚就向最大的坟包走去。 靠近后,我们发现坟包上的土都是新的,还很湿润。 明显就是村民不久前,才动了祖坟。 当我们站定没几秒,姜老头手中的罗盘,竟然把我滴进去的血珠重新凝了出来。 一下滴落在土中。 更让我们头皮发麻啊的一幕出现了! 那坟包竟然开始颤抖。 本就松软的土堆顷刻间裂开。 见状,我们连忙后退,生怕遇到什么危险。 而此时,坟包竟然完全裂开并塌陷,将里面的棺材露了出来。 砰! 棺材盖突然炸了出来,在天空变得四分五裂。 而那土坑里,更是传来类似粗重喘息的声音。 我额头顿时冷汗密布。 “草!不会是诈尸了吧!陈年老尸化僵!”我担心说道。 话音刚落,我的疑问就有了答案。 棺材里,一个身穿玄色华贵朝服的男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然后对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突然下跪。 ------------ 第248章 宫殿 那男人,尸体太过完整,整张脸也完美无瑕。 看上去,就像刚死没多久,尸体没受到一点腐蚀。 可我却知道,这绝不是新丧之尸。 而是年代极为久远的陈年老尸! 我内心警惕万分,手中的匕首已经横于胸前,另一只手更是触上尸衣。 随时准备防备着这具尸体的暴起。 “姜兄,尸执跪礼,这是受制于你身上的某种力量?完全臣服啊!” 一旁,霍无涯不惧反喜,目光炯炯看向那男人。 见他神色明显变化,我小声问道:“什么是尸弯腿?” 霍无涯侧目看向我一眼,说道:“寻常人最怕尸体化僵,那可是金刚铁骨的外皮,难以对付,除非有破煞阴术,泄掉僵尸身上的那股气,才能战胜。” “如此坚硬的身躯,自然难做到活动关节,所以大多数僵尸身体和行动都无比僵硬。” “但僵尸下跪,说明其认主,必然受到某种力量制约,才有此等异象。” “他不仅不会害我们,哪怕没有驭尸之术,也会受到调遣。” 我怔怔看向突然下跪的男子,喃喃道:“那他是对着罗盘下跪,还是因为那渗出的几滴血,才破坟而出下跪?” 话音落下,就见那男子抬头,愣愣看向我,眼神突然闪动一丝异样神采。 而我们三人虽然并排站着,但那目光还是很好辨认。 姜老头开口道:“看来是感应到你体内那缕气息。” 姜老头没挑明,但我听得懂。 正是我身上那一缕龙气,引出的这处坟包异动。 我迟疑一瞬,说道:“那我试着控制一下他?” 姜老头点点头。 我喉结滚动,狂咽几下口水,心中无比紧张。 这还是我第一次驭尸。 并且,没有任何法决引动,单凭身上的气息感应。 我看向那男人,思考一瞬,张嘴吐出两个大字,说:“起来!” 话音落下,我感觉浑身一颤,一股莫名的气息朝体外蔓延开来。 那种感觉很玄妙,像是散开了一种触感,朝着天地间无限感应而去。 这时,那男子身体一颤,像是听到我话,开始缓缓起身。 直挺挺站在我身前一动不动。 我又清了清嗓子,说:“带路!” 这是我心中的猜测。 既然生死盘是指引棺椁所在,此刻却将我们引到此地,并且有僵尸感应而至。 那必然是前往目的地的后手准备。 只有龙棺的守护者才能前往棺椁备藏地。 而眼前的僵尸,就是引路人。 果不其然,僵尸转身,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着一处方向走去。 我和姜老头对望一眼,说出我心中的猜测,很快得到他们两人的肯定。 合计一下,我们就跟着一处方向开始前进。 可走着走着,我发现姜老头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心事。 迟疑一瞬,我悄声开口道:“师父,你脸色很难看,是有什么不妥吗?” 姜老头微微叹了口气,眼神示意前方僵尸,说道:“这人应该是巳仁村那些人的先祖,他身上的朝服...是周代祭司服饰,看的我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祭司?”我眼神朝前瞟去。 我以为只是百年前的死人,可追溯到几千年前,这种震撼让我震惊到不敢相信。 “师父,那可是几千年的时间,这僵尸尸身虽然不腐不灭,但也没那么大能耐吧?”我选择怀疑姜老头的判断。 他盯着我几秒,认真道:“那时术法之力源头,还未被完全封印,世间各种玄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别人办不到。” “反而是那时候的力量,才能达到如此玄妙惊人的状态,你可明白?” “真有...那么神奇?” 姜老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说:“正因为如此神奇、强大,所以一直有人想破坏封印,将力量凌驾在普通人之上。” “曾经,仅仅是获得一些阴术或阳算之力,有些人就能窥得天机,搅动天下风云。” “一旦这些封印完全消失,可想而知,那些典籍记载的传说,重新现世,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个时代,可是称为神话时代...” 我听得瞠目结舌,久久不敢平静。 要知道,在三皇五帝时代,包括后来的殷商,都称天下共主为人皇,是和神明平起平坐的存在。 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何周朝之前,统治者称为人皇,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原因无他,他们掌握着阴术之力! 那些力量在那个时代,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神话般的存在! 而后,真正的人族大兴,则是礼乐制度建立,文明发展的开始,普通人在逐渐掌握话语权,共享天下盛世。 而此刻,亲眼所见几千年前,阴术繁盛之时,炼制的僵尸威力,我心灵受到了极致的震撼,久久不能言语。 沉默间,那僵尸突然拐向一处小路。 等我们跟过去,不远处眼前出现一处宫殿。 说是宫殿也不准确,只是样式极为豪华、复古,又有着难以形容的神秘厚重之感。 在我眼里,就像一处恢弘的宫殿罢了! “这荒山野岭还有宫殿存在,真是稀奇。”霍无涯啧啧称奇,流露出惊讶神色。 显然,对于在深山老林开辟出能建造宫殿的一处凹地,属实不简单。 随着那僵尸的靠近,我们也来到宫殿外围。 那是一堵白玉石墙,围着整个宫殿,高有足足两米多。 石墙上面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看上去灰尘遍布,但一种莫名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三步并作两步,跟着僵尸来到正门,却看上面挂着牌匾,写了几个大字。 “生死阴阳。” 我不自觉念出这几个大字。 似乎听到我的声音,那僵尸猛地回头。 只听铿的一声。 他宽大的袖口抖落出一柄乌黑色长刀。 我一怔,指向地上的长刀,开口道:“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们下马威?” 我身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一个僵尸引路,来到这宫殿外,竟然掉落一把刀,任谁看了都心慌慌的。 “别怕!我来看看。”姜老头沉声说道。 只见他拿出一个爪勾,伸手一甩,就将长刀勾至我们脚下。 捡起来一看,姜老头目光认真盯向我,说:“千水,你赚大了!” ------------ 第249章 祭命刀 “什么?赚大了?”我还有些发愣。 但看向姜老头的神色,又不像在说笑。 我立刻反应过来,恐怕是那乌金刀,有些说法。 果不其然,姜老头将刀握在手中,掂量一番。 阳光照射下,长刀锋刃透出一抹亮色,乌黑中透出一些纹饰。 那纹饰,看上去像一张人面,其中双眼处睁瞪,目光炯炯。 鼻子居中,耳朵则是以简陋的三角形代替,整个纹路又没有代表面部的下颚线。 看上去似人非人。 见到乌金刀上的纹路,霍无涯比我行动更快,直接上手,屈指一弹。 瞬间,清脆的铮鸣声发出,极为悦耳。 霍无涯眼神闪动不可思议的震惊神色,开口道:“乌金刀,饕餮纹,难道这是祭命刀?!” “没错,这祭司身上藏着祭命刀,就是留给有缘人所用!真是不虚此行!” 说着,姜老头直接伸手一翻,将刀把递了过来。 我伸手一握,这刀的重量,比想象中更轻盈。 随手挥动,破空之音初显,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而那时隐时现的纹饰,更是透着难以形容的神秘气息,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一看此刀,就知道绝非凡物。 我盯了几眼,才开口问道:“师父,这刀是什么来历?” 姜老头抬眼示意掉出长刀的僵尸,缓缓说道:“此人身着祭司长袍,当年应该是位高权重的礼官。” “此刀,乃是王朝国祭时所用的祭礼用刀,上面刻画饕餮兽纹,对一些邪物,有着极强的镇杀之力。” “而这乌金锻造技术,早已失传,单说乌金刀本身,就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这一趟,你算彻底有个趁手的护身利器了。” 姜老头话音落下,我眼睛大亮,忍不住再次挥刀。 刀柄上传来触手可及的清凉,更让我觉得通体舒畅。 同时,我掂量了下匕首和乌金刀的重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虽然体积大了不少,但乌金刀重量却没多少,极为轻盈,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看向远处那具背对着我们,正望着宫殿大门的僵尸,我心里极大震动。 要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宝刀传承下来,必然有着前人的算计和用意。 不可能平白无故送人。 此时此刻,在这处神秘的宫殿前,得到乌金刀。 那我们即将面对的危险,可能超出想象。 我收下长刀,把心中的担忧如实诉说了一遍。 姜老头和霍无涯倒是没有异议。 但他们这个年龄,饱经风霜和磨炼,早就不知道遇到多少次生死危险。 此刻,反倒是十足的平常心。 有了他们这样的泰山压阵,我这初出茅庐的嫩头青才稍稍宽心。 姜老头也不废话,大步一迈,走向大门前。 可当他伸手触碰上面的挂锁时,突然手一缩,退后两步。 这时,我远远看去,厚重的黑色木门上,开始出现水渍。 像是要把黑漆融化。 没多久,在水渍的浸染下,出现了血红色的字迹。 “人间生死定,天下阴阳生;逆乱者,杀无赦!” 顿时,我们三人都变了脸色。 我连忙招呼姜老头退回来,千万别贸然开门。 可姜老头没理会我,直接招呼我过来,让我用乌金刀开门。 等我靠近,才发现门上有一道锁眼。 那口子的大小,正吻合乌金刀的形状。 我心中虽然害怕出事,但还是按姜老头所言,将刀顺着锁眼插了进去。 咔嚓!咔嚓! 几下极为契合的声音出现,可以确定乌金刀是开锁的钥匙。 这时,锁眼朝门内一缩,几下响动,从下方托出一个圆型凹槽。 我看了一眼,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生死盘的大小。 “师父,生死盘。”我出声示意。 姜老头掏出生死盘放了上去。 当合上凹槽的瞬间,那托盘缩进门内。 下一瞬,扣在门上的暗锁打开。 姜老头深呼吸一口气,说:“成了,看来建造这处宫殿的人,早就料到我们会来。” “没有生死盘和僵尸递出的乌金刀,根本进不来。” 我吞咽几下口水,有些紧张道:“若是这么说,对方至少和我们同一战线,想要留些东西帮助我们。” “可现在唯一意外的,便是灵尸出逃,也不知道是不是来了这里。” “要是不小心冲撞了什么,我觉得会出大事。” 老实说,我们心里都没底。 即使猜测灵尸受到棺椁吸引,会来到附近。 但这处宫殿有这么高的围墙拦着,门锁还极为复杂,也不知道灵尸进不进得来。 如果进不来,那再找灵尸,可就比登天还难,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似乎赞同我的看法,姜老头面色也凝重无比。 “先确认棺椁无碍,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姜老头说道。 紧接着,他扭身招呼霍无涯跟上。 用力一推,开启的木门彻底被推开。 而生死盘和乌金刀,也从锁眼里掉了出来。 我们忙不迭收起,这才侧身钻了进去。 等扭头准备关门。 那僵尸不知什么时候动了,正白着一张脸。贴在门缝处,直勾勾盯着我们。 不经意间,我吓了一大跳。 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僵尸似乎想跟进来。 我和姜老头说了声,便得到允许,这才打开门。 果不其然,僵尸像是受到控制,自行进入了门内。 僵硬的脚步声传来,僵尸再次走到我们前头,好似继续领路一般。 “他还在带路。”我指了指背对我们的僵尸,说道。 这时,霍无涯神色极为凝重,说:“进了院子里,我身体感觉很奇怪...你们都小心一点,随时防备突发情况。” 姜老头瞟了他一眼,没多说,但手腕一抖,毫不含糊召出金钱剑。 而我也听劝,直接抄起乌金刀拿在手上。 此时,僵尸没有意外地径直走向院中的宫殿。 我边走边打量,发现这里挺空旷,只有宫殿一处建筑。 而内侧的围墙上面,刻满了黑色的篆文,像是符咒,又像是字迹,总之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但顺着围墙,从四面八方将宫殿围住。 隐约间,有种镇压之势。 而这时,僵尸突然在宫殿外的台阶下停下脚步。 我们立刻驻足不动。 哐! 宫殿的大门在一阵清风的吹拂下,缓缓打开。 我脑袋嗡的一下,如遭重击。 灵尸就在门内! ------------ 第250章 复活 “她果然在这里!” 我颤巍巍的指向前方,心脏突突直跳,都快从嗓子眼冒出来了。 从巳仁村追赶而来,一路上,我们能找到这里都是有迹可循的。 先是由我的精血启动生死盘。 而后黄家祖坟的僵尸,感应到精血力量破棺而出。 一连串的指引,我们才能来到此地。 也是传说中,龙棺棺椁所在。 可在紧闭大门完好的情况下,灵尸居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 躲过这么多障碍,出现在了宫殿里。 这一幕,简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面对这么诡异的画面,我的心惴惴不安,总觉得她是用了什么妖术,才能比我们更快进入。 思绪间,姜老头已经大步跨出,一手捏着符纸,一手提着金钱剑,率先朝宫殿走去。 而这时,霍无涯比我行动更快,紧随而至,与姜老头并肩。 两人这举动,完全把我护在身后,像是母鸡护崽子一般。 我喉结滚动,狂咽几下口水,连忙也跟了过去。 等距离宫殿打开的大门,有个三四米远的距离。 姜老头停下脚步,默默观察眼前一切。 随着距离拉近,我们也能窥见宫殿内的景象。 幽暗的大殿内,棺椁正放置其中,和在枯冢村山洞同样平静。 有种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我自岿然不动的厚重气息。 而此刻,灵尸背对着我们,怔怔望着棺椁,一动不动。 我想起当初林远靠近棺椁,就像变了个人,总觉得棺椁的力量,和她们血脉有着难以想象的呼应。 只要稍微接近,就能被控制。 而灵尸生前,终究是和林沅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她的血脉力量,必定不容小觑。 “不好,她动了!要不要阻止!” 就在我思绪翻飞间,灵尸突然迈出脚步,霍无涯当即出声。 他手中的玉针已经紧捏,随时准备冲上去进行一番恶战,出手镇尸。 我刚想说些什么。 可更让我们始料未及的情况同时出现了。 那僵尸也闪动身影,电光火石间,直接来到灵尸身边。 两具僵尸,就这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不断朝棺椁靠近。 姜老头立刻有所反应。 他直接踏出罡步,口中念念有词,道: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 ... “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净天地神咒,杀无赦!” 随着最后一句口诀落下,符咒飞射而出,朝着灵尸背后疾驰。 隐约间,我耳边传来风雨雷电之声,滚滚而动,气势浩荡磅礴。 如有天神降临一般,让人不自觉产生顶礼膜拜的敬意。 而原本迈出脚步的灵尸,赫然回头,面无表情盯着那符咒。 瞳孔中倒映出一抹寒光。 可下一瞬,符咒在距离她身前寸许距离,浸染在半空中自燃。 幽绿的火焰如鬼火一般,顷刻间落在地上,化为灰烬。 随着一阵微风,即刻消失不见。 “不好!她周身有强大的护身之力,连净天地神咒加持下的符箓都破开了!” 姜老头声音微颤,似乎感到不可思议。 而一旁,霍无涯似乎也意识到情况危机。 他直接刺破自己手指,让精血灌注在玉针中。 洁白无瑕的玉针,在他的催动下,变得血红无比,看上去煞气十足。 这时,他手腕一抖,三根玉针呈‘品’字形射向灵尸心口。 霍无涯果然是经验十足,这完全是冲着尸体蕴藏的阴煞之气而去。 只要得手,不说消灭灵尸,但镇住其片刻还是没有问题的。 唰!唰! 飞针疾驰,在半空中闪过一道寒光,速度快到极致。 可不等我们反应,就听见叮叮几声。 三根飞针,齐齐掉落在地上,摔成两半。 “玉针...碎了!”霍无涯不可置信抬眼看向前方,似乎完美没有预料到这一幕。 我面色也有了几分惨然。 符箓和玉针,可以说是姜老头和霍无涯的压箱底手段。 皆是在此时此刻以失败告终。 甚至,连灵尸的衣角都没碰到。 要知道,霍无涯和孙白文缠斗许久,哪怕不敌,玉针也是完好无缺。 可灵尸面前,这一切宛如纸糊的一般,顷刻间破碎。 难道真有什么镇压力量,破去了威胁灵尸的外力? 不等我们再出手,灵尸已经迈出脚步,朝棺椁走去。 此时,那引路的僵尸更是如狗腿一般,已经伸手抚在棺椁盖上,推开一角。 那模样,完全像是在伺候灵尸靠近似的。 见此一幕,我心猛地一沉。 想起当初我和林沅就是趟进棺椁里,通过其特殊的力量,传送至冥河的龙棺位置所在。 若是让灵尸进入,那她何去何从? 她可是不知不扣的死人,也有下阴一说? “不能让她接近棺椁!活人下阴,死人还阳,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姜老头厉喝一声,算是给我个提醒! 活人下阴,死人还阳! 莫非她的魂魄会从阴间回来,回到这具不死不灭的神奇尸体内。 那她成什么了?当真会复活?! 想到这,我感到万分荒诞,但同时又感到无尽的后怕。 若是龙棺之力,沾染阴术之源的力量...那一切皆有可能! 铿! 我直接冲了过去,抽出乌金刀向灵尸砍去。 三四米远的距离,我爆发出平生最快的速度,箭步飞驰而至。 长刀落在,眼看就要砍在灵尸脖子上。 我伸出的手臂猛地一僵。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万却桎梏,手臂再也无法落下分毫。 此刻,刀身距离灵尸不过寸许。 但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真如猜想那般,她周身有道神秘的力量加持守护,致命伤害根本无法到达。 我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一击不成,灵尸若是被惊动,我恐怕会当场丧命。 灵尸身子不动,脖子扭曲到极为夸张的角度,和我四目相对。 她那张脸,我看过无数次,但此刻,我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悲伤和不甘。 我心里一凛。 恍然间,竟然有种痛苦涌上心头。 脑海里莫名读懂这个眼神。 灵尸不甘心这样死去。 她想借着龙棺,或者说阴术之源的力量。 复活! ------------ 第251章 祭舞 念头刚起,我心中莫名巨震。 那个眼神传递来的一些信息,让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而此时,灵尸并没有反击。 对视一瞬后,她再次扭头,径直朝大殿中央的棺椁走去。 我顿时确定,她那个眼神是给我看的。 似乎想让我就此收手,井水不犯河水。 不然,单凭灵尸身上诡异的力量,足够我死好几次了。 就这么瞬息时间,灵尸已经走到棺椁附近。 那名身穿长袍的僵尸,早有准备,已经把棺椁的封盖完全推开。 “不好!灵尸要入棺了!”姜老头在我身后大喝。 唰的一声! 一张符箓再次飞射而出,同时,响天铃的清脆铃声响起。 双管齐下,两道力量同时向灵尸镇压而去。 瞬间,灵尸移动的脚步僵住。 似乎感应到身后迅猛无比的力量,她微微抬起右手。 紧接着,就看她身上的喜服,无风鼓动,猎猎作响。 周身散发出一股悍然无匹的气势。 哗! 眼瞅着符箓再次于半空中自燃,眨眼化为灰烬落在地上,很快消失,仿佛不存在似的。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扑哧! 姜老头猛地吐出一口血,捂着胸口,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我侧目望去,看见他整张脸涌现潮红,看上去痛苦极了。 一看,就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姜兄!”霍无涯率先反应过来。 手捏一根玉针,刺入姜老头后颈。 顿时,姜老头脸上的潮红褪去,再次恢复如常。 这一针,可以说是救命了! “镇不住了...灵尸身上...有...天命玄气...” 姜老头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语气已经有些绝望。 “天命玄气?这怎么可能出现在死人身上!”霍无涯连连摇头,一脸不可置信。 但话语中,同样显出惊惶和绝望。 我心猛地一沉,也看出事态已经几近失控。 方才电光火石间,我们三人轮番上阵,但依然无法镇压灵尸分毫。 可见,从巳仁村突破符箓的镇压离去。 灵尸身上有了惊人的变化,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而这天命玄气,显然就是罪魁祸首! 还不等我开口询问,灵尸靠近棺椁。 侧身一动,就翻身进入。 然后嘭的一声。 那名给我们引路的僵尸,抬手便是巨力,一下合上棺盖。 下一瞬,他面朝棺椁跪了下来。 远远看去,神色恭敬无比,看上去和真人无异,更让人觉得惊悚万分。 灵尸进棺,一切尘埃落定...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我,姜老头,霍无涯,三人喘着气,没有人开口。 对于眼前超出预料的状况,不仅束手无策,更不知该如何交代。 就在这时,昏暗的大殿内,突然幽幽亮起一抹烛光。 我们三人同一时间抬头,目光全都投射而去。 光亮照耀下。 只见棺椁后面,摆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烛台。 看上去,像是一个大型环圈,上面分别打造了九个巴掌大小的铜制平台。 每个上面都放置着油蜡一般的点火物。 但其中八个,都只剩一些残留的基底,黏在烛台上。 显然在我们来之前,已经燃烧殆尽。 只有最上方,还有一块完整的拳头大小油蜡, 点燃后,亮起一抹拇指大小的摇曳烛光。 可瘆人的是,大殿内没有其他人靠近烛台。 所以不可能有明火点燃油蜡。 可这烛光就这么突兀出现在我们眼前。 仿佛是鬼点火! 我头皮发麻,背后冷汗瞬间浸湿衣服,颤声道: “师父,这火光亮的太突然,莫不是有鬼!” 话音落下,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 我明显感到一股寒气在朝骨头里钻。 更是给本就阴寒的宫殿,平添几分瘆人气息。 “不是鬼...是...大殿的风水阵启动了!” 不知何时,姜老头拿出了生死盘放在手上。 而那‘生死’二字,闪动着异常耀眼的光芒,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不断引动。 我瞪大双眼盯着生死盘,甚至忘了呼吸。 风水大阵启动,难道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见识过孙家的风水阵,我对这阵法的力量,有清晰的认知和无尽的忌惮。 随着生死盘的异动显现,棺椁也发出颤动的声音。 而我站在原地,瞬间感受到一股山崩地裂般的恐怖气势,朝四面八方倾轧而来。 这时,那跪拜在棺椁旁的僵尸突然站起。 开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动身体,做出夸张的动作。 远远看去,又像在跳舞,又像在发疯。 见此一幕,我生怕僵尸暴走,向我们出手。 连忙抽出乌金刀,护在姜老头身前。 可我刚向前大踏一步。 一只手钳在我肩膀上,示意我退后。 扭头一看,姜老头站了起来,目光死死盯着那舞动的僵尸,眼神透着前所未有的震惊神色。 同时,他的手指不断捏动,像是在掐算什么。 片刻后,等僵尸停下扭动的动作,再次跪拜在棺椁前。 而姜老头搭在我肩上的手,开始轻微颤抖,止都止不住。 我紧咬嘴唇,看向姜老头,他此刻满头大汗,掐算中似乎耗尽全部心力,身形摇摇欲坠,几乎快要站不稳。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姜老头声音悲怆,看上去伤心极了。 我心头一凛,不知道姜老头发现了什么,情绪会发生如此大变化。 但很显然,方才那僵尸的异动,一定让他得到了什么消息。 我连忙给他扶住,开口问道:“师父,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我目光游移至棺椁上,格外惊疑。 生怕听到让人绝望的消息。 姜老头突然双手抓住我的胳膊,用力极大,看向我说:“是灵尸感应到要出事,牺牲自己,前来镇棺了!” “牺牲自己?什么意思?”我瞳孔巨震,实在不知道姜老头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时,霍无涯脸色也阴晴不定,也看向僵尸,显然发现了什么,沉声说道:“姜兄,莫非刚才是传说中的祭舞,你得知了天谕?” 姜老头点点头。 “祭舞出,天谕降,动乱于黑暗中再次蔓延。” ------------ 第252章 仙门九家 天谕、祭舞、动乱... 一些莫名的词语,从姜老头口中一连串冒了出来,让我很是迷糊。 我连忙开口,询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老头神色这才平静一些,只是看向我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方才那僵尸,身体以诡异的姿势扭动跳舞,乃是一种上古祭祀之法,名曰祭舞。” “一些人,天生能感应和预知一些事情的发生,甚至,还有难以察觉的阴术力量。” “他们一旦进入某种状态,做出一些动作,有很明确的信息指示。” “随着记录、印证、破译,便掌握了动作对应的信息,组合起来,便能得到想要传递的天谕。” 瞬间,我立刻反应过来,那僵尸起舞,是一种古老的传递消息的手段。 我立刻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老头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酝酿情绪。 莫约过了几分钟,他缓和平静些后,骤然睁眼。 整个人散发着莫名的气势。 他先看了眼霍无涯,无比郑重开口道:“此事牵连甚广,霍老弟,这件事恐怕恕我私心作祟,不想连累你。” 霍无涯一听,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道:“很危险?” 姜老头点点头。 两人如有默契般,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大家都是朋友,又是混迹江湖几十年,还毫发无伤活到最后。 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话已至此,窗户纸没捅破,就是给霍无涯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要想平安,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 而姜老头深知,此事霍无涯若是知晓,一定会插手,到时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 所以彼此都在心里权衡,以求保全对方。 沉吟一瞬,霍无涯双眼微眯,开口道:“姜兄与我交情不浅,又知晓彼此都是正义之辈。” “既然你遇到难事,我岂有退让的道理?” “况且,以你的人品性格,这件事恐怕会牵连许多无辜人,而作为医者一脉,我又如何忍心看到旁人遭难。” “如此,我已经下定决心,无论何事,都与姜兄共进退。” 霍无涯目光纯粹至极,整个人也坦荡万分。 显然,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无论得知什么消息,他都愿意全力以赴,为姜老头分担一些事。 他们两人这样打着机锋,我心中更是忐忑不已。 要知道,这里可是设计龙棺辛秘,姜老头来之前特意提醒我,不要泄露半分消息。 可眼下,在得到祭舞的消息后,他改变了主意。 这其中的变化,定是和他所言的动乱有关! 而且事态恐怕无比危急! 姜老头抬眼,指向棺椁,开门见山道:“想必你也听说过龙棺,而眼前便是其一。” 闻言,霍无涯脸色骤然大变,无比震惊说道:“龙棺?传说中的龙棺?” 甚至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眼神投射至棺椁上,快要移不开了。 “僵尸祭舞,透出消息,随着投入黄河中,镇压冥河九眼的九架龙棺,开启了其中八架,封印之力已经不稳。” “不仅如此,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人在黄河上动了手脚,持续不断削弱封印之力。” “一旦失控,必然天下大乱。” 姜老头眉头紧皱,将得到的消息一一透出。 我脑海顿时闪过堰河沙洲的藏尸地,连忙问道:“在黄河上动手脚,莫非沙洲秘地,孙家不仅在养尸,还有其他见不得人的目的?” “养尸?河道上?”霍无涯一愣,看向我有些不明所以。 他也见识过孙家设下的风水阵,便把一些事的来龙去脉简单提了几句。 他听后,连说孙家作恶多端,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养尸,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而姜老头目光凛然,几番联想后,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尤其,孙家给孙少爷水葬,可就是冲着黄河九眼而去。 只是意外发生,失败了! 这时,他又提起灵尸,正是孙少爷冥配的正妻。 姜老头声音骤然一冷,说道:“此地四个大字‘生死阴阳’,我终于明白是为何!” “枯冢村双生子,正是应劫而来。” “林沅生,灵尸死,同胞姐妹,一生一死。” “活人阳,死人阴,阴阳相隔,命数天定。” “说来说去,灵尸...在修炼大成之日,也感应到了降世而来的使命。” “她感应到龙棺的异动,自觉靠近最后的守护之地,以自身全部力量,暂时封印,给我们留出时间,做最后的弥补。” 霍无涯突然伸手一指,说道:“难怪在清源大酒店,风水大阵异动,阴盛阳衰,原来是灵尸自身修炼聚阴,恐怕早就感应到一些异动。” 姜老头不置可否点点头,“她真是...太命苦了。” “原以为灵尸异动,是要害人,没想到是她...是在拯救天下苍生。” 我喉结滚动,没想到事实比我们猜想的更惊人。 而我们彻底错怪灵尸... 从她的出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我想起曾经对她的一些猜测和恐惧,不免升起懊悔。 姜老头目光扫视过来,对我们说道:“之所以担心牵连旁人,因为我大概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可能有谁。” 我目光一凝,道:“谁?” “我曾给你提起的,历朝历代,隐藏在暗处的那些阴术世家。” “他们在江湖上,有个别名,又叫先门九家,乡野山村,更是称他们为‘仙门’!” “这些人,从秦朝开始,经历汉、晋、唐、宋、元、明,乃至最后的腐朽势力,一共九大阴术世家,都是当年国师级别的大人物。” “正是他们,襄助怀有天命玄气之人,开启龙棺,才登上至尊之位。” “几千年来,他们掌握的资源,背后涉及的势力,盘根错节,环环相扣,如一张巨网铺展在整个大地上。” “我们几人,对付这样强大的家族,可以说是蚍蜉撼树。” 我砸吧两下嘴,说道:“可是师父你,不也是最早的姜齐之后吗?就没有一点势力?” ------------ 第253章 取血 “姜齐?”姜老头神色似有回忆,喃喃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辉煌了。” “没错,提起太公望的威名,阳谋阔论著有《六韬》,阴术传世则有《金篆玉函》。” “传之苏秦、张仪,直至诸葛亮刘伯温等等,这些辅佐天命之人的智者,皆是修习阴阳术的大家。” “仙门九家,和他们有着紧密关系。” “可一个王朝的崛起,意味着一个王朝的覆灭,周朝太久远,武王封印阴术之源遭到许多人反对,乃是逆天而为。” “姜家这么多年守护龙棺,一直是所有人攻讦的对象,都想知道龙棺所在。” “所以,势单力薄是因为必须隐姓埋名,暗中行事,哪怕如此,还是被发现端倪,死伤无数。” “直到我这一代,能修习阴术的普通人,本就少之又少,可谓是绝迹了。” “我也只能摒弃家族观念,从外姓人中收徒,才机缘巧合下遇到你。当年,我其实更想让罗兵当我的徒弟,罗家世代为捞尸人,有手段,他为人又善良、沉稳、有责任心。” “只是后来他养育你...无法承担这么重的责任,这才作罢。” 我心猛地一沉。 这才彻底厘清姜老头和我爹的关系。 原来,能镇邪尸的捞尸人,算得上修习阴术的好苗子。 而我爹当年就被姜老头看中,但碍于我的出生,他选择养育我成人。 可命运就是如此神奇,我阴差阳错间又走上了修习阴术的道路。 并且,成了姜老头的徒弟。 黄河底下的秘密,黄河捞尸人逃不开。 这一沉重的使命,终究落在了罗家人的肩上。 就在我思绪间,霍无涯突然起身,竟然朝姜老头恭敬行了一礼。 满脸都是敬佩神色。 姜老头连忙伸手扶他,有些惊讶:“霍老弟,你这是何意!” “姜兄...一直以来,你在江湖上都以天师身份行事,可没想到,居然肩负着如此秘密。” “苍生太平,有你之功,霍某佩服!佩服!” 说话,霍无涯面露沧桑,喟叹一声道:“龙棺之秘,传世千年,今日所见并能参与其中,我也是此生无憾了。” 见状,我悬着的心微微回落一些。 看来霍无涯也听说过龙棺传闻,也心知其中危险。 但同样义无反顾加入守护阵营。 我于心中,也满是敬佩。 沉吟一瞬,我开口问道:“霍前辈...你也认可阴术之源需要镇压?” 有些事,志同道合才能继续走下去。 霍无涯身为鬼医,阴术了得,按道理讲,封印之力解除,他是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存在。 却愿意和姜老头一起,守护龙棺秘密,这等胸襟...让人震惊又佩服。 似乎看出我心中疑惑,霍无涯神色无比严肃道:“阴术横行,普通人根本没有自保之力。” “就像长枪大炮,威力非同寻常,一旦掌握在某些势力手中,其他人还有活路?” “亦或每个人掌握力量,杀戮必将随时存在,又哪有秩序可言?必然是心狠手辣之徒,才能存活于世。” “那种人间,宛如炼狱!” 话音落下,我整个人被击中。 眼前不断浮现巳仁村人祭的惨状。 而这,对比几千年前盛行于世的人祭而言,只是冰山一角。 当力量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必然有些人,沦为人牲,猪狗不如。 龙棺镇压的是阴术之源,但守护的却是天下苍生。 我深呼吸一口,看向姜老头道:“那灵尸暂且镇压异动,之后我们怎么办?” 姜老头沉声道:“仙门九家都曾住天命人,开启过龙棺,褫夺龙气修炼。需要我们前去寻找这些家族偷藏的龙气,重新再度封入棺中。” 说着,他的目光移向我的心口,说:“阴河神,肉身生鳞,那片鳞甲贮藏龙气,也能凭借先天与黄河的联系,下冥河见棺。” “所以,冥冥中,注定你会走上这条路。” 我忙不迭点点头。 难怪说之后要面对仙门九家其余势力。 原来就是他们掠夺了龙气,才导致封印松动! 而我们此刻目标也格外明确,那便是找到隐藏在背后的各家。 一旦取得龙气,便可从黄河九眼,下至冥河,再次封印龙棺。 而眼下,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我看向姜老头,说道:“师父,灵尸就在眼前,那滴心头血...” 姜老头目光下意识移向棺椁,幽幽叹了口气,“现在灵尸入棺,不知具体情况,还是不要轻易惊动的好。” “‘吐阳寿’只是要我的命,眼下稍有不慎,会要我们所有人的命。” 姜老头顾念大局,显然准备放弃取血,任由鬼症发展。 而这,也是他心中早就料到的结局。 我想起灵尸入棺前,那个眼神。 总觉得在后天之力加持下,她有种说不出的变化。 隐约间,是有意识存在的。 我抿着嘴,思考一瞬,看向霍无涯,问道:“霍前辈,若是想要取用灵尸心头血,该怎么做?” 霍无涯倒是爽利,直接拿出一枚玉针,示意道:“玉针取血即可。” 我看了一眼,认真说道:“不如让我试一试,彻底断了念想。” 姜老头和霍无涯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没想到我这么执着。 姜老头虽然感动,但嘴上依旧直接劝我放弃,直言很危险。 霍无涯同样劝说,说他们都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对于寿数已经看淡。 只要在有限的生命,做了些正确的事,一生足矣,没必要强求。 而我也把心中真实的想法告诉了姜老头。 若是只剩一年寿命,没有他这个主心骨,单凭我一人,能与仙门九家抗衡? 龙棺注定会开启封印,到时候想挽救,那才是痴人说梦。 眼下,有机会搏一搏,我绝不能放弃。 我把给姜老头续命看的和守护龙棺一样重要。 至此,两人沉默。 过了许久,姜老头叹了口气后,决定让我试一试。 我没有废话,接过霍无涯手上的玉针,便朝棺椁走去。 他们两人紧随其后,随时准备保护我。 那名身穿祭司服的僵尸,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我刚靠近,他便起身,转头看向我,目光透着森然冷意。 ------------ 第254章 顺藤摸瓜 僵尸的异动,让我们猛地驻足,半步不敢移动。 姜老头沉声道:“看样子,棺椁封棺,并不欢迎我们靠近,还是算了吧。” 霍无涯也跟着附和,让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抬眼看向棺椁,深呼吸一口气,将金鳞取了出来。 然后割破手指,挤出一滴血滴在金鳞上,一股清凉之感从上面涌出,向我的四肢百骸蔓延。 我双眼微眯,看来猜想是正确的。 金鳞贮藏龙气,而这是和棺椁最紧密的联系。 同时,灵尸天生命格血脉特殊,也能感应到这股力量。 而生死盘也印证了,我的精血能指引棺椁所在。 “我试试再说。”我吞咽几下口水,又拿起乌金刀护身。 准备好一切,我继续接近棺椁。 而此时,原本面带森冷杀意的僵尸,突然转过头。 顿时,那股镇压在我身上的恐怖威压一下散去。 我心里一凛。 看来精血注入金鳞,蔓延在身体的力量,正是龙气的力量起了作用。 我心里也有了底。 加快步伐,靠近棺椁,那僵尸一动不动,再次印证了猜测。 似乎龙气在身,僵尸便不会对我有所防备。 我缓缓伸手,抚摸着棺椁上。 僵尸一动不动,任由我有所动作。 紧接着,我大力一推,但棺盖纹丝不动。 我紧皱眉头,再次使出更大力气,依旧如此。 我抬眼看向一旁的僵尸。 想起棺椁开盖,便是他动手打开。 难道他镇守在一旁,就是这个原因。 我沉吟一瞬,朝棺椁开口道:“你...要是能听见,能否借用一滴心头血救命。” 我的声音在空旷在大殿内回荡。 声音空灵,听起来又格外幽远。 咚,咚,咚—— 下一瞬,就听见棺材内传来有规律的敲击声。 好似回应一般。 我心头一凛,难道说灵尸有反应了? 僵尸面朝棺椁,突然一伸手,对着盖子一角,猛地推动。 就见原本我用大力推搡,也纹丝不动的棺盖露出一条缝。 没几秒,咔咔的摩擦声响起。 灵尸躺在棺中,露出了整张脸。 她躺在棺中闭着眼,那张脸依旧绝美,只是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肃然。 我长舒一口气。 看来我最后一个猜测得到印证。 灵尸结尸丹,入龙棺,恐怕恢复了些许意识。 在特定的力量加持下,我们能有某种沟通,听得懂我的请求。 我也不含糊,嘴里一边告罪,一边将玉针刺入灵尸心口。 瞬间,洁白无瑕的玉针变得血红。 取血完成。 我低声念叨:“多谢,多谢!” 我退后一步的瞬间,僵尸再次手腕一动。 棺盖合上。 等我退至姜老头和霍无涯身旁,两人皆是一脸震惊看向我。 我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便把我的印证的结果一一告知。 两人这才回过神,啧啧称奇,并且不断夸赞我心细如发,还有胆量冒险。 我们三人对于灵尸的力量,也总算有了些了解,同时心中散去了压抑不止的恐惧。 至少,有龙气护身,灵尸能感应到是自己人! 做完一切,我们便离开宫殿。 直到出了外围院门,我们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而这处秘地,有灵尸镇守,想来一般人也无法踏足。 之后,我们便沿着原路返回。 回到村里已经是晚上。 村长和胎记男一直都在等我们消息。 直到守在村口各处的村民,看见我们回来,立刻飞奔回去报信。 村长和胎记男很快出来迎接。 料想到我们奔波一路,没有吃饭。 热腾腾的一桌吃食早就做好,就等我们回来随时开吃。 当然,他们这么客气,也是有原因的。 关于咒符的事,我还未替他们拔除,都等着我救命。 我立刻应承下来,吃饱喝足,立刻照办。 席间,我也想起之前一件遗漏的问题。 那便是石知竹被关在山缝,供养太岁,一直没有出洞。 可巳仁村村民,从老到小,身上都有咒符出现。 那这咒术,又是谁中下的? 单刀直入的关键问题,胎记男也给了我答案。 他说,那神秘人也好,后代也好,每到年关都会寄来一批血瓶,让人注射进体内。 说起来也是邪门。 按他们的说法,曾经尝试过反抗,不注射血瓶里的血液给新生儿。 但所有孩子无一例外,满月时必死... 一连串孩子诡异暴毙,再也没有人敢反抗,咒符才得以一直流传。 霍无涯在一旁听得入神,直到胎记男说完,他才开口道:“看来是血咒。” “我很怀疑,是有人中了极为恐怖的咒力,摆脱不了,才以这种方式传递。” 我一听,也来了兴趣,连忙问道是怎么回事。 霍无涯倒耐心解释,咒力的施展极为苛刻,特殊。 最为狠厉的一种,便是血咒。 一旦中咒,同一血脉的人将会死绝。 除非血缘稀薄到几代开外,不然定会一同暴死。 霍无涯行走江湖,遇见过不少邪事。 据他所言,他曾经看过一种鬼症,束手无策。 直到后来和病人一起探查出他们祖上恩怨,才知道是中了咒力所致。 他对症下药,按照古法为病人换血。 但哪知太年轻,功夫不到家,换血失败,病人比预想的死的还惨。 从那以后,他彻底认清咒术的恐怖,几乎是药石难医。 而巳仁村村民的症状,很有可能是对方害怕换血危险太大,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才退而求其次,选择分散咒力,让无辜的人承担。 姜老头也回过味,确认的一件事,说:“照这么说,前因后果下,关家人很可能没有死绝,一直在输送血液。” “但同样,他们也遇到问题,无法接近巳仁村亲自出马探查情况,才让石知竹脱离掌控。” 我点点头,这么多年没露面,定是有猫腻。 我们立刻有了应对之法,让村长留意今年送血瓶的人或者线索。 关家本就是我们要找的,顺藤摸瓜给他们挖出来就省事多了。 而后酒足饭饱,我也没闲着,村长召来村民,我和先前一样。 替他们拔除咒力。 村子人口众多,陆陆续续忙了四天。 这时,却有电话打了过来,事态紧急。 汪强说,店里帮忙的伙计和他的侄女雯雯,全都失踪了! ------------ 第255章 要挟 “失踪?怎么回事。”电话里不断传来焦急声音,姜老头一再询问。 等挂断电话,姜老头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我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姜老头眼神一冷,说道:“孙家找上门了!” “什么?汪伯不是回去避风头了吗,怎么还出意外了?”我惊讶道。 清源大酒店替陈家取尸,动静闹得满城皆知。 更是破坏了孙家密谋几十年布下的风水大阵。 我们早就知道后果,孙家一定会找上门,并想到对策。 在我昏迷这几天,姜老头已经让汪强和乔寅山舍去门面。 拿着陈家给的报酬,以及能带走的东西,用最快的速度搬离堰河镇。 之后,等我们回去再碰头。 可是在巳仁村替村民解咒符,耽搁了几日,就传来这等噩耗。 尤其,还是涉及普通人。 孙家的手段和势力,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事态紧急,我们也没再停留,和村长商量一番决定立刻就走。 电话里,汪强传来消息,已经让人来接我们,先碰个头见面再说。 莫约到了夜里十一点。 我们院子外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胎记男进院子后便通知我们人来了。 出村子一看,一辆霸道停在村口牌坊下。 上面跳下来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我连忙打招呼:“庄姐!” 正是乔寅山的合伙人,也是姘头的庄琳。 她看见我们先是如释重负,而后面色不自觉浮现喜色,连连朝我们招手。 我们三人立刻走向车边,坐上车后引擎轰鸣一声,就快速驶离巳仁村。 “庄姐,现在什么情况,乔老板那边怎么说?”见车已经走到国道上,我连忙问出心中疑虑。 庄琳面色凝重,说道:“老乔把铺子关了,伙计也送走了,但汪老板那边出了点事。” “他的侄女雯雯和司机刘飞,在汽车站被人截走了,下落不明。” “两个小时前,有陌生人打了电话,让他们去陵江西郊的方元农场见面。不来,就等着领尸体。” 我一听,心中怒意翻滚,“草!这么嚣张,还对普通人下手!简直无耻!” 雯雯和刘飞只是白事铺子的员工,从未修习阴术。 冤有头债有主,冲着我们来还好说。 可偏偏拿普通人当人质。 这么看,完全坏了规矩! 姜老头双眼微眯,眸含冷光,沉声道:“看来他们早有准备,这一趟,不去不行!” “鸿门宴啊。”霍无涯也听出些缘由,冷声说道。 一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位于明月山沿线和陵江西郊的交汇处。 路边,有一辆车打着双闪。 庄琳一脚刹车停在后面,便示意我们下车。 很快,乔寅山和汪强便从打着双闪的车上下来。 单是打个照面,我就看出汪强忧心忡忡。 他一见看到我们,神色松动几分,这才彻底流露出惊惶的一面。 “师父,陈老板传来消息。孙家花了大价钱,悬赏我们,他们那边帮忙挡了不少。” “可听说,渭北孙家来人了,直接抓了雯雯和刘飞还有其他几人,逼我们现身。” 说完,他拿出手机,里面传来几张照片,正是雯雯还有其他伙计。 下面的短信,正是提到西郊的方元农场。 姜老头双眼微眯,道:“龙潭虎穴,都得闯一闯,准备救人。” 之后,汪强便取来一个大箱子。 姜老头清点一些东西随身携带,更是用油布包裹,把一具婴儿尸体绑在身上。 正是他房间内那口大缸里,镇压的鬼胎程乐。 姜老头看向乔寅山和庄琳,吩咐道:“你们二人,就不要牵连进来,先找个安全地方避一避,钱够吗?” 乔寅山连连点头,并说陈家给的报酬就在账上,替我们所有人保管,随时取用。 而他给其他手下也分好了钱财,足够这段时间避风头。 姜老头神色这才松动几分。 我心里也感叹一声,乔寅山选择站在我们一边。 此番牺牲颇大。 这么多年打下的基业,垄断万青镇白事生意,一夜之间全都化为乌有。 虽说陈家给的报酬足够诱人,但过上这样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是很不容易的。 分别后,汪强便开着霸道,带着我们前往方元农场。 路上,我们也说到更详细的情况。 孙家害死了陈家少爷一事,虽然明面上阳差定不了罪。 但陈家搞清楚状况后,也不是吃素的。 几乎是豁出去和孙家抗衡。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孙家虽说在陵江势力颇大,但有人牵制,也不至于一手遮天。 得知雯雯几人被绑架后,汪强也准备后手。 一旦我们和孙家正面冲突失败,到时候陈家就会如约带着阳差来解决。 相信做到这样的手段,孙家也不敢大张旗鼓对普通人下手。 能救一个是一个。 可我却有些怀疑,忍不住说道:“他们真会放过雯雯?孙家无恶不作,我怕他们来真的。” 可霍无涯却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抚道:“千水,你接触阴术时间短,还不清楚反噬的力量。” “修习阴术者,本就天命与常人不同,相较于其他,互相杀戮并不涉及因果。” “可一旦涉及普通人,手上沾上无辜人的鲜血,因果之力加身,随时都可能被反噬。” “比如你见孙家少爷,为了投胎冥配寻找合适的对象,也是花重金求买,也不敢轻易害人。” “至于陈少爷,也是他命格贵重,被已经死了的老鬼担了因果才身死,不涉及孙家其他人。” “那些修为越高者,越容易受到反噬影响,轻则痴傻,重则暴毙,而且是毫无征兆随时发生。” 我感到稀奇,又询问了相关,这才明白这种玄乎的反噬是何意。 换句话说,就是修为越高,使用阴术越频繁,造成的危害越大,反而受到的限制越多。 一旦心存邪念害人,很容易破坏某种平衡,自身承受不住而暴毙。 所以,姜老头和霍无涯两人断言。 孙家带走雯雯几人,只有逼我们现身。 并不敢随意害命。 有了这些判断,我和汪强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稍稍回落一些。 很快,车子便到达西郊。 ------------ 第256章 双头夜叉 陵江西郊,在此之前我并未踏足过。 但也听说过此地的凶名。 据说,这片曾经是一处古战场,从西郊横过的一条河里,冲出过许多尸体。 像监狱、殡仪馆、还有些其他凶名在外的地方,都汇聚西郊。 这里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繁华,有种说不出的萧瑟冷清。 霸道刚下桥进入西郊地界,我们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汪强看了看后视镜,又左右摇晃脑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比。 “师父,起雾了,看上去不对劲。” 闻言,我也连忙向车窗外面张望。 就这么眨眼功夫,汽车周围卷起了极为浓郁的雾气,白茫茫一片。 我额头也泌出一层冷汗。 雾气浓郁,像是团雾一般。 要是如此,倒只是自然现象,不必惹人惊惶。 可诡异就诡异在,浓雾中不断有人影走动,来来回回,看上去瘆人极了。 要知道,现在可是凌晨,西郊本就人迹罕至。 这个点更不可能有人在路边行走。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周围起了鬼雾! 此刻阴阳交汇,活人和阴魂同处一界! 我警觉盯着外面,并发现那些重重叠影在不断向车靠近,立刻出声提醒: “师父,起鬼雾了,阴魂都凑过来了。” 姜老头二话不说,就朝车窗上贴了一张符纸。 几乎瞬间,那些浓雾中不断靠近的人影就停下脚步。 肉眼可见身形不断消散。 同时,天上乌黑厚重的云层里,传来隐约间的轰鸣声。 像是将落未落的闷雷声响,盘旋头顶天空,引得人心里发颤。 朝方元农场的这么一段路,走的极为艰难。 没多久,坐在后排的姜老头突然冷笑一声,说:“没想到这么早就布下风水阵法,等着请君入瓮呢。” “风水阵法?这么大范围?”我一惊,感到不可思议。 从下桥踏入西郊地界,浓雾渐起,笼罩我们整个地界。 我还以为是这里人迹罕至,阳气不足,阴气又重,才开了阴路,出现害人的游荡阴魂。 可没想到,竟然是风水阵法力量。 布阵之人,想要维持,得需要多么强悍的实力。 “既然斗法已经开始,那就走着瞧。”姜老头声音幽幽传来。 紧接着,他像不甘示弱一般,从包里拿出一张符箓。 符箓上面的篆文极为繁杂,出现的瞬间,车内爆发出一股极为激荡的气流。 瞬间,我感应到这股力量,鸡皮疙瘩直起。 下一瞬,就看见姜老头手腕一抖,从车窗将符箓甩了出去。 轰隆隆! 这时,一直闷响的雷鸣一下炸开。 闪逝的光芒劈开了鬼雾。 瞬间,不断的轰鸣声响起,电闪雷鸣间,道路变得清晰无比。 “雾散了!”汪强有些激动。 他开着车,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在鬼雾中冲撞了什么东西。 可姜老头符箓一出,立刻电闪雷鸣,鬼雾也散开。 这绝不是巧合,而是强悍到极致的力量所致。 “好好开车,这段路不用再担心了。” “好的师父!”汪强长舒一口气。 我也满心激动从后视镜看向姜老头。 此刻,他的脸色有几分苍白,正阖目养神,神色看上去极为平静。 但我忍不住心悬了起来。 这道符箓威力功效恐怖,但姜老头施展起来,也极为耗神。 显然没有看上去那般轻松。 这时,霍无涯像是看出姜老头的不适。 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便看见姜老头抬眼,微微点头。 紧接着,就见霍无涯向着姜老头脖颈处扎了一针。 姜老头吐出一口浊气,呼吸明显平缓许多。 我立刻反应过来,鬼医是在用某种阴术手段,给姜老头托底呢。 悬着的心这才回落一些。 没了鬼雾侵扰,很快我们来到更为荒凉的一处破败园区。 汪强的车速也放慢许多,他东张西望说道:“就是这处破产的园区,农场在里面。” 等来到园区正门,发现大门紧锁,只有侧面一处能供人进入。 我们只好把车停在这里,步行进入园区。 按照指示牌,我们朝着北走,莫约十五分钟后,来到一处废弃的办公大楼前。 可看见大楼全貌的刹那,我们所有人停下脚步,猛地抬头。 只见楼道有几道模糊的身影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我。 而那椅子,半悬空在围栏旁边。 远远看去,随时都有可能坠落。 “雯雯!”突然,汪强忍不住高喊出声。 我瞳孔巨震。 那椅子上面的人,正是被孙家绑架用来要挟我们的雯雯和伙计们! 似乎听到汪强的声音,上面的人微微转头。 但身子不敢继续有更大幅度的转动,生怕引得椅子撬动,整个人坠落至楼底。 姜老头双眼微眯,抬头看向楼上,冷声喝道:“既然引我们来到此地,又何必伤害无辜人。” “这可是你们的地盘,不出来见客,岂不是不礼貌?” 话音落下,那椅子旁露出半截身影朝下看。 借着一丝月光,我看清那是名中年男人。 圆脸,络腮胡,膀大腰圆,看上去魁梧有力。 可诡异的是,他伸出的脑袋一旁,还有一颗干瘪的人头。 面贴骨,一张肉皮包裹着骨头,阴森看向楼下,带着一股难言的杀意。 “你们终于现身了,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坏我孙家好事。” 那人中气十足,声音格外浑厚吼道。 顿时,办公楼上的玻璃仿佛受到冲击,竟隐隐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痕。 “小心,这可是来了驭尸高手,双头夜叉!”姜老头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金钱剑已经抖落出来。 周身散发悍然无匹的气势,面对着双头男的注视。 我脸色骤变,想起双头夜叉,乃是驭尸人的一种。 那颗头,是从僵尸身上取下,用邪法移栽在驭尸人身上。 以极为阴邪的力量,统治驱使万僵。 能做双头的僵尸,至少是飞僵! 孙家居然出动了这等高手,简直让人意外! 而这时,那人在办公楼天台气定神闲的看着我们,传来一声刺耳的冷笑。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刺耳的骚动。 ------------ 第257章 天师 刺耳的声音传来,同时楼上天台更是几声尖叫响起。 紧接着,就看见背对着我们,悬空在楼外的雯雯几人,头一歪,像是晕了过去。 顿时,我心中焦急万分。 他们不会遭遇不测了吧! 念头刚起,整座办公大楼也传来更响的震颤。 就见密密麻麻的僵尸,从楼里迈着凶戾的步伐,走了出来。 距离办公大楼有个六七米距离,当这么多数量的僵尸出现在眼前。 一下让我们准备冲向办公楼的脚步,猛地停下。 姜老头双眼微眯,目光闪动警觉,道:“不好!孙家提前布阵,这些血煞僵不对劲,速度太快了!” 说话间,那些血煞僵已经疾驰而至,速度非同寻常。 “不管你们是谁,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话音落下,那人肩膀上的僵尸头颅,发出一声长啸。 寂静的夜空里,格外的刺耳,瞬间划破长空。 而那些血煞僵,浑身更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瞬间而至。 却见这时,姜老头提起金钱剑,脚下罡步踏出,周身隐隐生出一股悍然无匹的气势。 右手持剑,左手符箓飞射而出,一时间全都射向朝我们杀来的血煞僵。 见状,我伸手摸上尸衣,精血一凝,立刻召来上身。 身旁霍无涯更是召出玉针,杀气暴起,同样迎上了这些僵尸。 轰!轰! 随着僵尸朝我靠近,姜老头射出的符箓先发制人。 场中响起一阵嘭嘭爆裂响声。 只见符箓在半空中自燃,带起一阵火星,随风散落在周围。 那些血煞僵接触瞬间,皮肤骤然开裂。 金刚铁骨般的身体上,刹那间出现无数个细小的孔洞。 似乎被那些点点火光,烫出来的伤痕。 但下一瞬,血煞僵身上冒出缕缕黑气。 前几秒还凶煞毕露的僵尸,瞬间有些偃旗息鼓。 动作瞬间放慢,戾气也骤然消失。 显然,符箓的出现,对血煞僵有着难以想象的镇压之力。 “镇尸符?!你是天师府的人!”天台上,那名孙家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次,再也没有之前那般镇定,而是意外的震惊。 可场中已经顾不得他,这么转瞬的时间,我们已经绞杀在一起。 砰! 我右臂之上,一股澎湃的气息,汹涌而动,从虎口瞬间冒了出来,传递至乌金刀内。 寒光闪动的乌金刀,饕餮兽纹尽显。 凶戾暴虐的气息肆虐而出。 我手臂一挥,乌金刀暴斩在血煞僵脖子上。 嗤! 半空中,飞起一颗头颅。 血煞僵的脖子处,出现一道平滑无比的横截面。 我没有感受到半分阻力,刀刃丝滑斩过血煞僵的脖颈。 这种利落、畅快的感觉,前所未有! 我瞪大眼睛,瞳孔巨震。 显然,这把乌金刀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能镇压邪物。 再配合尸衣的力量,简直无往不利! 我立刻兴奋起来。 挥刀不断斩向面前的血煞僵。 一刀一颗头颅飞起。 顿时,周围那些僵尸只剩直挺的无头身躯。 伤痕处,不断冒出黑气。 炼尸养出的阴煞之气,顷刻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那些前一秒还坚硬如铁的僵硬身体,下一秒就变成了一滩腐臭的黑水。 没有阴煞之气的维持,瞬间腐烂。 只是几瞬呼吸时间,我就斩灭了四具僵尸。 而后,立刻赶往吸引更多火力的姜老头身边。 此刻,他罡步疾走,周身气势磅礴浩荡。 金钱剑挥动,更是破空呼啸,有种说不出的摄人心魄的力量。 当金钱剑暴斩在僵尸身上,就看瞬间划开巨大的口子。 血煞僵身上的阴煞之气不断朝外冒出,顷刻间倒地。 我扫了一眼,这么相同的时间,他身边已经倒下了八只血煞僵。 姜老头斩尸的本事,强大至极! 而这时,我耳边传来唰唰的破空之声。 侧目望去。 霍无涯手中玉针闪动,手腕一抖,就飞射入僵尸的眉心。 隔着老远,血煞僵连他衣角都没有碰到,便缓缓倒下。 鬼医的天命神针,同样威力惊人。 我们三背靠背,分别朝着不同方向。 不断杀向包围而至的血煞僵。 各显神通下,没多久,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煞僵,硬生生被我们杀了有半数还多。 而这时,那群僵尸突然一动不动。 以一种僵硬的姿态,站在原地,像是被某种力量禁锢。 我喘着粗气,低声道:“僵尸不动了,小心他们还有别的手段。” 话音落下,姜老头和霍无涯呼吸一滞,显然也警惕起来。 莫约过了半分钟,血煞僵依旧不动。 这时,却看见办公楼内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魁梧高大,只是脑袋一旁,还伸着一个脑袋,属实吓人的很。 我双目微眯,也意识到孙家人从天台上下来了。 他走出办公楼正门的刹那,血煞僵自觉分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隔着老远的距离,我彻底看清他的面容。 此时,他那一对儿灰白的眼珠透着震惊和杀意。 “你们真有本事,毁了我这么多血煞僵。”孙家人咬着牙,狞声说道。 显然,血煞僵对于驭尸人而言极为宝贵。 眼前的损失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 “少废话,你到底拿我们的人怎么样了?敢对普通人下手,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姜老头眼神一凛,脸上挂着数九寒天般冰冷的神色,威胁道。 而我也抬头望去,悬空在楼上的雯雯几人已经失去踪影。 很显然,被双头男移至天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可是死是活谁都拿不准。 “老匹夫,你到底是谁?你们一个二个,又是用符,又是动针,还有个耍大刀的,何不报上名来,我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双头男不为所动,反客为主向我们问道。 “你既然知道镇尸符,又何必试探,不怕死就来硬碰硬。”姜老头冷笑一声,有种说不出的自信。 此刻,我总觉得姜老头一改往日的形象,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难道说,他不准备隐藏了?而是要以势压人? “真是天师府?!呵呵,没想到我们孙家起复出山,第一个要扫平的,居然是下山的天师!” “也罢,拿你祭旗,也对得起祖上荣光!” ------------ 第258章 杀戮 祭旗? 听到这,我面若寒霜,心中杀意盛放到极点! 看来这孙家人有备而来,野心完全不带隐藏的,更要杀人立威! 姜老头冷冷注视双头男,呵斥道:“孙家被撞破养尸的秘密,现在藏都不带藏了吗?” “连天师府的主意也敢打,你们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双头男嘴角微动,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连带肩上的僵尸头颅,也浮现诡异的微笑。 他扫视我们一眼,目光如刀,凌冽至极。 而后,才缓缓道:“天师府又如何?孙家掌控天下的时代,第一代天师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 “作为最古老的阴术世家,称得上阴脉之王,以前对天师府有几分客气,那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你破坏我家图谋多年,几代人费尽心血才建立的风水大阵不说,那堰河上的秘密被撞破,恐怕也和你们有关吧!” 说到这,双头男脸上的杀意完全绽放。 我的心骤然一紧。 孙家手里到底掌握多少线索和证据。 竟然知晓是我们所为! 要知道,扫平清源大酒店,破坏风水大阵,是明面上的对立。 可堰河沙洲上,可都是秘密行事,孙家应该找不到任何线索。 他们如此推论,也不知道从何而知。 姜老头镇定自若,语气冷冰冰地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替陈家取尸,无意中撞破你们的勾当,没想到还有其他腌臜事。” “孙家当真不顾北盟约定,要当遗祸万世的罪人吗?” 我松了口气,姜老头没有承认沙洲之事。 而那里,才是孙家真正害怕传出去的秘密,同时又是损失最惨重的基业。 双头男显然神色一滞感到意外。 “呵呵,你不用狡辩,能破坏风水大阵,又是天师府的人,只有你们有这本事动手。” “死到临头还嘴硬,罢了,直接杀了你们,也不费事。” 双头男阴冷一笑,根本不相信我们的说辞。 或者换句话说,在他们的地盘上出现阴术高手。 杀了掩盖秘密,比知道前因后果真相来的更直接。 咔嚓!咔嚓! 就听见双头男话音落下,他身体上传来骨骼响动的声音。 他肩膀上,那颗属于飞僵的头颅,正在扭动。 正是脖颈连接处,发出的响声。 而那颗属于僵尸的头颅,完全睁开了微眯的双眼。 狰狞的目光朝我们投射而来。 顿时,我感到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几分。 场中卷起恐怖的阴风,而之前那浓郁的雾气再次出现。 眨眼间,便笼罩了这片区域。 “小心!风水阵在移位,要出杀招了!” 姜老头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孙家这是带来多少僵尸埋伏,这么重的阴气!” 霍无涯震惊的声音同样传来。 身上那种刺骨的冷意不断朝骨头里钻。 这些浓郁的雾气如跗骨之毒,让人难以摆脱,同时也承受不住其中阴邪的力量。 而我心一沉。 这么浓郁的阴气肯定不简单。 风水大阵聚阴,恐怕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正如霍无涯所言,定是有骇人的阴物在这处地界,才能招致如此恐怖的阴煞之气。 思索间,四面八方传来破空之声。 就看见那些血煞僵白着一张脸,几乎要贴到我身上。 与此同时,这些僵尸的獠牙全都冒了出来,手上带着尸毒的指甲更是暴涨。 风水阵启动的瞬间,这些血煞僵的力量也得到加持,远比之前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来了!”姜老头话音未落,已经冲了上去。 我也是心念急转下,抽刀反击。 铿! 一刀落在血煞僵身上。 但却没有削掉血煞僵的头颅。 僵硬的触感从刀身上传递而来,我虎口一震,竟然感到有些发麻。 我心里一惊,感到无比意外。 方才还不堪一击的血煞僵,竟然在风水阵内变得这么恐怖。 孙家驭尸的手段,简直惊人,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我咬着牙,只得挥斩出更猛烈的力道。 寒光闪动,饕餮纹凶戾而疯狂。 一刀狠狠斩在血煞僵脑袋上,这才切出一道口子。 黑气从伤口不断冒出。 但血煞僵并未停下攻势,利爪一挥,想要抱紧我,同时张开血盆大口。 獠牙一动,狠狠向我脖颈啃来。 “草!” 我大骂一声,老子堂堂一个阳刚大小伙。 接吻还没亲过,哪里容得这丑陋的僵尸啃食! 反手一刀,挡在身前,血煞僵的獠牙磕在刀锋上。 我抬脚一踹将其踢得后退连连。 就这么一瞬间,我再次抬手,一刀精准无误砍在刚才那道口子上。 嗤! 刀锋入肉的咔嚓响声格外清晰。 更猛烈、致命的一击出现。 血煞僵这才被彻底斩落头颅,再次变成一滩黑水。 我大口喘着粗气,这一击实在是费力,比之前难对付多了。 我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在人家的地盘上,有备而来。 这孙家驭尸手段,比想象的更恐怖。 同样是血煞僵,但双头男的力量比孙琦要厉害的多,召来的僵尸几乎都是铜皮铁骨,无法轻易制服。 而不是随手一击,就能锤爆的低级货。 我眼中闪过一丝担心,刚想招呼姜老头,想办法擒贼先擒王,把双头男杀了再说。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杀音。 “小畜生,你年纪轻轻就能破了我的血煞尸,当真有些本事。” “我这辈子,最恨天才,所以先拿你的血肉,喂我的尸王,成为他的一部分吧。” 我一扭头,顿时感觉浑身如坠冰窖。 不知何时,那双头男悄然移动至我的身边。 他此时带着狰狞又瘆人的笑容看着我。 那眼神,不像在看人,而是在看砧板上的死肉,毫无人性可言。 更为恐怖的是,他肩膀上那颗属于僵尸的头颅,此刻皮肤已经龟裂,脸上满是裂痕。 但那张脸,却长出獠牙,眼中充血通红,迸射着恐怖的杀意。 正直勾勾盯着我脖子上的动脉。 看样子,完全想要把我生吞活剥! 下一瞬,双头男贴着我的身体,一下伸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瞬间,我就被禁锢在原地! ------------ 第259章 雷符 啧的一声。 磨牙舔舌的声音传来。 那僵尸头颅,张大嘴巴,獠牙青黑,眼瞅着已经向我脖子咬了过来。 我脸色骤然巨变。 这么近的距离,单凭这僵尸的力量,足以把我的脖子咬断。 我心颤一瞬,立刻涌起极致的反抗之心。 顿时,心口气息四散,朝着周身蔓延。 引得尸衣上篆文大亮,阴术之力骤然爆发。 砰! 电光火石间,我一手肘猛击身旁的男子。 只听得一声闷哼作响,钳制在我肩头的巨力消失。 那僵尸头颅瞬间远离寸许。 就这么瞬息时间的空挡,我拧身一动,乌金刀横扫而至。 毫不留情暴斩向男子的腰间。 铿!铿! 金戈相碰的声音响起。 低头一看,那男子也抽出一柄随身的利器,慌乱的挡在身前。 紧接着,接连退了两步,离我远一些。 借着月光,男子此刻正满脸震惊看向我。 “你竟然能挣脱,这,这不可能!” 旋即,他的目光扫动一瞬,似乎察觉到亮起光芒的篆文。 恍然大悟的神色骤然显现,男子惊呼道:“纸扎匠术,你竟然有尸衣护身!” 很显然,尸衣的出现让男子很意外。 但惊愕神情转瞬即逝,男子脸上露出狰狞,冷笑道:“来了个天师府传人,又有纸扎匠相助。” “难怪敢动我们孙家的根基,可惜这一身正统阴术,也要绝迹于此了!” 话音落下,只见男子咬着后牙槽,突然将手腕递给了肩头的僵尸。 獠牙疯长的僵尸头颅,张开大嘴,竟然啃食了上去。 顿时,男子手腕处变得血肉模糊。 见此一幕,虽然不是我受伤,但同样心有戚戚,感到无比肉疼。 方才前一秒,那僵尸就是准备朝我啃食。 若是着了道,我的血肉八成已经变成烂泥。 可眼下,男子主动将身体让僵尸啃食。 或许有更多图谋! 思绪间,僵尸头颅已经停下动作。 它在啃食男子血肉后,整张脸涌起恐怖的血潮,看上去红彤彤的。 与此同时。 周围的浓雾中,以男子为中心,不断有血煞僵涌来。 等看清那些僵尸,我心里顿时一沉。 那些僵尸身上血管暴起,整个身型膨胀了一圈,看上去更为恐怖。 我立刻反应过来。 刚才那一幕喂食血肉,是在激发这僵尸头颅的邪异力量! 通过某种献祭,让周围的血煞僵都受到辐射,力量暴增。 可不等我细想,那些血煞僵一窝蜂涌了上来。 我的身边出现至少四具僵尸,而那男子更是虎视眈眈盯着我。 待到僵尸将我消耗一番,再亲自出手。 嗤!嗤! 可此时,随着感受到四面八方阴气的侵袭。 我胸口金鳞涌动的力量更甚从前。 双手紧握乌金刀,澎湃的力量激涌而出。 当饕餮首纹闪动的瞬间,我便斩落向一具僵尸。 唰的一下。 利落的声音响起,僵尸头颅飞至半空中。 “你以为驭尸就能天下无敌?做梦去吧!” 我怒吼一声,横刀而至。 其余三具僵尸,也应声倒地。 紧接着,透过浓雾看着男子那张模糊的脸,正浮现难以想象的震惊神色。 金鳞,尸衣,乌金刀。 三者力量的加持,足以让我和男子引动风水大阵的力量抗衡。 他以为召来强大的僵尸,就能将我斩杀,确保万无一失。 可我也不是吃素的。 对于克制僵尸的绝对力量,我比他想象的更为强大。 而这时,天空中再次出现轰鸣之声。 雷鸣响彻天地间,更有一道如银蛇般的闪电,划破天空。 就在这时,浓雾中飞射而来一道符箓,猛地贴在男子后背处。 紧随而至的,还有一声厉喝。 “雷部降神,恶鬼伏诛;天罚引动,急急如律令!” 轰!轰! 惊雷落下,毫无偏差的砸在男子身上。 哗的一下。 浓雾瞬间散开。 这时,看向远处已经倒下密密麻麻的僵尸,全都在姜老头周围。 他此时更是保持着一个甩手的动作。 很显然,那道雷符正是他上一秒射出的。 只见那僵尸头颅,正冒着滋啦黑烟,烧灼过后,甚至传来一股焦糊的烤肉臭味。 而那男子,身体已经完全焦黑,更是看不出原来样貌。 一击落雷,彻底斩杀了孙家前来的这名男子。 姜老头大步踏来,冷声道:“凭你也敢看不起天师府!” “一张雷部符箓降下,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手段,我曾经见过。 正是姜老头引来天雷,将孙琦置于死地。 此番再次动用这等恐怖符箓,我依旧感到无比震撼。 随手引雷,已是召来天威,任谁看了都觉得是神仙术法。 也不知道这男人怎敢如此狂妄,现在,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旁,霍无涯也赶了过来。 他喘了几口粗气说道:“血煞僵都解决了,可以直接上楼。” 见状,我总算松一口气。 这时,我向躲在远处不敢靠近的汪强招手。 他这才从阴暗处跑了过来。 我们四人直接朝天台上赶去。 路上,我也忍不住开口询问姜老头,怎么做到一击制胜。 他这才告诉我,在踏入西郊时,便察觉不对劲。 凭借他对孙家的了解,肯定准备将我们引来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如此,他便在车上时,也开始作法,为降下雷力准备。 只不过,请雷部天尊降旨,仪式繁琐无比,所以才拖延了一阵。 而想不到的是,孙家男子口无遮拦,竟然在他请雷符时,口出狂言。 敢叫嚣天师算什么,还不如他孙家厉害。 更是让天罚来的更猛烈一些,直接加速,当场被雷力劈死。 姜老头冷笑一声,说道:“原本我踏出罡步,沟通天地,请下雷罚颇为耗神。” “没想到孙家人直接造口业,雷部天尊迫不及待要收拾他,几乎没有耗神,就引动符箓。” “也算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我一听,忍不住咋舌万分。 看来一些福报德行,上天都有感应,谨言慎行,积德行善,方能趋吉避凶! 没多久,我们就来到天台。 可眼前的情况,让我们一惊。 天台之上,坐着一名老者,手持拐杖,正看向我们,似乎等待许久。 ------------ 第260章 有诈 老者见我出现,微微抬眼看向我们,平静的神色毫无波澜。 可当这道目光扫视在我身上,我却感到如泰山般的压力倾覆而来。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 这人完全看不透,并且,有种说不出的危险。 哪怕是刚才那名动用邪术,将飞僵头颅移栽到身上的男子,也不及老者万分之一。 他就像一汪海水,一座大山,随时会引起山崩海啸般的力量,瞬间将我们碾碎。 这时,姜老头从容的走到天台上,负手而立,与老者遥遥相望。 他看向对面老者,淡淡道:“我说孙家人怎么敢口无遮拦,随意贬低天师府,原来是你在给他撑腰。” “孙召临,好久不见。” 老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似和熟人相见,浮现喜悦一般。 “姜淮远,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消失在江湖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 名为孙召临的老者,声音平静,语气却极为阴鸷残忍。 好像姜老头没死,他要前来送葬一般。 我朝霍无涯身边凑了凑,见他神色也震惊,似乎认识这名老者,便悄声问道此人来历。 霍无涯眼神阴晴不定,低声道:“上一任孙家家主,驭尸绝顶高手,传言,孙家炼化的僵王将臣,只有他能操控。” “将臣?孙家真炼出僵王级别的僵尸?” 我牙关都有些发颤。 霍无涯点点头,“之前我没亲眼见过,说实话也不相信。” “但清源大酒店布置的风水大阵,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 “敢用不化骨养女魃,炼化出僵王将臣,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来清源大酒店一战,让霍无涯印象十分深刻。 对于孙家实力的评估,上升了不少,甚至原先不敢相信的传言,也不觉得虚幻缥缈,而是真实可信。 我看向远处,姜老头和孙召临遥遥相望,有种老相识的感觉。 或者说,彼此知道对方实力,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姜老头先开口,冷冷看向孙召临,道:“既然是内行人争斗,就单凭本事,何必伤及无辜人?” “你这么大年龄了,不怕遭天谴,也要想想其他人。” “因果业力,可不会因死亡消弭,死后都不得安生。” 话音落下,孙召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你想我放过他们?”他伸手一指,正是从天台边缘被拉扯回来的雯雯几人。 此刻,他们歪着脑袋,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脸色浮现前所未有的焦急。 “你也不看看你做了什么!” “坏了我家风水大阵,让我旁支折损,几十年都无法恢复。” “更别说我孙家养尸地被毁,根基全无,简直是断了我族修炼后路。” “想让我放过几个普通人,这等损失,你能承担的起?” 孙召临眼中杀机迸射,几乎咬着后牙槽吐出几个字,“别说他们,就是你,今天也要留在此地陪葬!” 姜老头摇了摇头,脸色戏谑,说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别人不知道我姜淮远是何人,你可清楚!” “我堂堂天师府传人,岂是尔等可欺!” “不怕死,就来试试!” 说完,姜老头手上金钱剑一抖,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势。 我望着姜老头的后背,有种如山岳般厚重的气息。 此刻,姜老头再也不藏拙。 面对强大无比的敌人,他亮出身份,火力全开。 见他如此,孙召临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我损失这么多僵尸,又折损一名族人,你以为这些都是白费功夫?” “不妨看看你还能不能调动阴术力量再说。” 话音落下,就见姜老头神色一僵,额头泌出一层冷汗。 见势不妙,我连忙问道:“师父,你脸色不大对,怎么了?” “糟了,身上在泄气,刚刚那浓雾和僵尸有诈!”姜老头还未开口,霍无涯先反应过来。 作为鬼医,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身体的变化由来。 而他们肉眼可见,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也开始颤抖,看上去在承受某种力量侵入身体。 我心一沉,额角也滴落豆大的冷汗。 虽然我身体暂时没感受到异样,但听到浓郁和僵尸有诈。 那姜老头和霍无涯的模样,显然是中招了! 我连忙问道两人情况如何。 很快得到了最糟糕的答案。 两人身上的阴术之力在不断消失。 想要施展阴术,恐怕是痴人说梦了。 而我也是一惊,面对那些拦路在楼下的血煞僵,起先我们根本没有察觉到异样。 孙家人布置的陷阱,比想象中更狠更深。 姜老头站在我身前,背着手递来五张金纸箔和一张符箓。 我悄然接下,放在身上。 这意思,我明白。 这是姜老头留给我保命的! 若是一会儿情况不对,能活一个是一个! “姜淮远,感觉如何?现在束手就擒,我还看在往日情面,给你个体面,留个全尸。” “要是胆敢反抗,立刻将你碎尸万段!” 孙召临这时才站起身。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朝我们走来。 每走一步,缓慢却狠绝,给人心神无限压迫。 姜老头收起金钱剑,突然抬手,从手心中飞射出一张符箓。 天空中,雷鸣再次响动,电光闪动一瞬。 可那道天雷却没有再次降下。 孙召临距离我们越来越近,边走边冷笑,说:“雷符天威,哪能说降就降?” “哪怕你是天师府传人,想要请动雷尊,也有上表天地,才能沟通神力。” “可我孙召临,身上一点邪气都不沾染,浩然雷罚,又怎么会降罪于我?” 闻言,姜老头双眼微眯,迸射精光,冷声道:“你身上邪气不染?看来是找到转移因果的妙法,才敢这般从容!” “脏活,黑活,别人干,孙家才能传承千年。这是能力,你不服不行。” 紧接着,他在离我们不远处突然停下。 拐杖朝着地面触碰几下后,像是在召唤什么。 阴影处,缓缓走来一个人。 青面獠牙,眼珠浑白。 他一出现,天幕散开,月华笼罩其身。 见状,我倒吸一口凉气。 传闻中,吸收日月精华的僵尸,终成青面獠牙之姿。 是为将臣! “将臣,去把他们都杀了!” ------------ 第261章 殊死一搏 孙召临话音落下瞬间,将臣化为残影,朝我们扑杀而来。 月光下,那道身影隐约散发着氤氲光芒,看上去流光溢彩。 面对如此景象,我的心猛一沉。 僵王将臣,传说中力量、速度达到极致,不死不灭的恐怖之物。 几乎眨眼间,就拉近与我们的距离。 仅凭我们三人,如何与有备而来的孙家人抗衡。 更别说,对方引君入瓮,指不定还有更多杀招等着对付我们。 眼下,已然陷入绝境! 唰!唰! 就在这时,姜老头脚下罡步再起。 “姜兄!” 霍无涯惊呼一声,继续道:“不可再召出雷符,身体承受不住!” 顿时,我浑身发冷。 情况危急,哪怕在浓雾中身体受到极大的影响,力量不断外泄。 但姜老头还是竭力而为,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无涯,起针!”姜老头厉喝一声。 一旁,霍无涯明显听到他的声音,面色一滞,而后瞬间变得坚毅。 显然,这是要做殊死一搏。 转瞬间,霍无涯便抬手。 指尖已经出现五根血针。 而他的手指不知为何,也染满鲜血,看上去血糊糊的。 霍无涯手腕一抖。 玉针竟然直直射入姜老头后背。 瞬间,有些乏力颤抖的身体,仿佛注入了力量,猛地直挺起腰。 恐怖的气势骤然爆发,看上去凌冽无比。 “雷部降神,恶鬼伏诛;天罚引动,急急如律令!” 一张符箓再次射出。 飞射的轨迹,正是朝着已经杀至身前的将臣而去。 哗!哗! 可就见那青面獠牙的僵王,身形在半途中一滞。 像是感应到恐怖的雷力。 猛地驻足当场。 天空中也涌动着轰隆不断地雷鸣声。 我心中一喜。 一旦符箓镇压在将臣身上,便能引动雷霆之力。 精准无比降下雷罚,毁灭着邪恶万分的僵尸邪体! 嗤! 可就在这时,符箓在接近将臣身前寸许。 骤然间,冒出一阵火光。 而天上雷声轰鸣至一刹,竟然消失不见。 姜老头脸色骤然一变。 我也感觉到不妙。 雷符失效了! “姜淮远,想要调用天师雷符,起坛作法必不可少。” “你以为我花费那么大的代价,用移栽飞僵的‘双头夜叉’拦住你,真当是我大意?” “就是要消耗你,让你底牌尽出,此刻再也无力与我抗衡!” 孙召临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说话间,更有种掌控一切的气势。 我眉头紧皱,内心已经惊惶到了极点。 看来办公楼的那些血煞僵,和死去的孙家人,乃至遍布周围的神秘浓雾。 都是孙召临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他老谋深算,在不知道敌人身份的情况下,并未轻视。 反而视我们为劲敌。 重重手段都为将我斩杀而来。 雷符固然威力无穷。 但所需的召唤力量自然也难以想象。 姜老头强行利用鬼医针力,激发全部力量,可在将臣面前也失效了。 他脸色阴晴不定,但没有退路,照着将臣还是迎了上去。 哗!哗! 金钱剑在挥斩而至,传来凌冽的破空声。 照着将臣暴斩而去。 只见寒光闪动,金钱剑骤然落至将臣左臂。 碰撞间,传来剧烈的响声。 姜老头和将臣似乎各自爆发出恐怖力量,相碰一刹,两人皆是连连后退。 当姜老头停下脚步,捂住胸口,喷出一大口血。 反观将臣,虽然后退连连,但站定一刹,毫发无伤。 见此一幕,我额头上的冷汗顷刻间泌出。 心已经跳动至嗓子眼。 姜老头与其抗衡,已经是节节败退之势。 怕是用不了多久,我们几人全都要命丧此处! 我连忙上前扶住姜老头,感受到他身体有种莫名的轻盈。 摇摇欲坠,要不是我扶着,感觉风一吹就要倒地似的。 “师父!”我意识到他身体的变化无比焦急。 “姜兄,你身体撑不住了!”霍无涯也是大惊失色,声音都开始发颤。 “无碍。我一定...撑住...你们,你们想办法快逃。”姜老头挣扎起身。 说话间,喉间又是呕出几口鲜血吐在地上,触目惊心。 远处,孙召临似乎早就料到眼前局势。 他边走,边敲响手中拐杖,带着一股得意万分的神情朝我们走来。 “将臣出世,第一个要杀的竟然是天师府传人,也算是死得其所。” “姜淮远,念你也是一代英豪,何必苦苦支撑,认输就擒,大家彼此都有体面。” 孙召临以胜利者的姿态朝我们缓步走来。 显然,他也看出姜老头的颓势。 只要他一死,我和霍无涯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孙召临...将臣在侧你又何须得意?这等邪物如何得来,你也不怕遭天谴吗?” 姜老头喘着粗气,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酷。 比起死亡的威胁,他似乎察觉僵王来历不凡,有种极端的怒意爆发而至。 “哈哈!不愧是天师府传人,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让你识破了底细,真是让我惊讶呢。” 孙召临虽然在笑,但眼眸中闪动着寒光,迸射出恐怖的杀意。 我连忙低声问道:“师父,这将臣什么来历...他看上去要杀我们灭口。” 我感受到扫射在身上的目光,背后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一旁,霍无涯倒吸一口凉气,直接开口道:“不会是利用...那些屠杀同胞的怨气炼僵?” “什么屠杀?”我一怔,嘴比脑子快,问出了疑问。 但下一瞬,我突然反应过来。 当年外族入侵,这些阴术世家曾经联合对抗异族。 所以才得到姜老头的信任。 若真如此,利用残酷的死亡,来为自家驭尸术取得修炼机会。 那和关家何异?简直猪狗不如! 甚至,那些死亡背后指不定还有他们的手笔! 明面上抵抗异族,可私底下... 想到这,难怪孙召临杀心骤起。 看来是姜老头点破了真相,曾经的阴谋全都一朝暴露,藏不住了! 孙召临停下脚步,站在将臣身边,居高临下看向我们道: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我炼僵的底细。这件事,极为隐秘,旁人根本难以察觉。” ------------ 第262章 阴术之源 听到这,姜老头微微阖目,脸上浮现痛苦的神情。 “你没有听见,无数阴魂的哀嚎吗?我的耳边,传来那些哭泣,闻之让人心痛。” “将臣所至之地,和地狱何异!” 话音落下,我下意识朝四周望去。 没有任何阴魂显形。 可不自觉的,我感受到一阵寒意不断朝骨子里钻。 “哦?你竟然单凭这一点,就能察觉阴魂来历,看来还有通灵下阴的手段。” 孙召临很满意这个回答,看上去心安无比。 我喉结滚动,吞了几下口水。 看这态度,完全像是把我们身上的秘密榨干,然后再送我们上路。 果不其然,孙召临轻轻抬起拐杖,敲击地面几下,像是在下最后通牒。 他看向姜老头,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道: “你我相识一场,我也敬你为人,虽说此番为敌,并非我所愿。” “但为了身后的利益,我不得不向你出手。” “姜淮远,受死吧!” 拐杖挥动,将臣再次向我们扑杀而来。 见状,姜老头突然侧目,看向我道: “用精血做引,把鬼帝钱扔出来,我用命来换!” 我立刻反应过来,姜老头需要的东西。 正是方才趁着孙召临不注意,递给我的金箔和符箓。 我立刻划破手掌,鲜血染红了金箔纸。 照着姜老头吩咐,洒向前方。 此刻,姜老头没有踏出罡步,甚至身体一动不动。 但他周身衣衫,无风自动,顷刻间鼓了起来。 就见几张金箔飞向前方,竟然在方寸之地,散发出浓郁的黑气。 隐约间,耳边传来呼啸的鬼声,犹如万鬼恸哭,哀鸣凄厉,给人心神无限的压迫。 “九幽通极,召请神明;四方鬼帝,应召而至;罪不灭尽,地狱不空;罚而召之,断其永生!” 姜老头嘴唇嗫嚅,传来低吟。 很快,那黑雾一下笼罩在冲杀而来的将臣身上,完全看不清他的身形。 见状,孙召临大惊失色,指着姜老头说道:“怎会...你乃天师府传人,怎会召请鬼帝?!” “这不可能,这是得下阴,当了阴差才能做到的!” 孙召临感到不可思议。 显然,姜老头明面的身份,作为天师府传人,有召请神力的术法。 但对于下阴,成为鬼差,拥有阴曹鬼帝的庇护,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 可姜老头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喊,直接掏出响天铃,动手一晃,发出清脆的响铃声。 叮铃—— 宛如催命一般的铃声作响。 那被黑气笼罩的将臣,发出痛苦的咆哮声,响彻天地间。 见此一幕,孙召临瞪大双眼,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响天铃!我孙家之物,怎会在你手上!” “没想到,你居然是罪魁祸首!” “而且,你还会驭尸之术,你精通如此驳杂的阴术术法,你到底是谁!” 不断显露底牌,先是雷符降世,正经的玄门道法。 又是召请鬼帝,乃是阴差下阴与阴曹交好,才拥有的术法之力。 而此刻,响天铃的出现,更是挑明了姜老头会驭尸秘术。 孙家引以为傲的家传术法,旁人也如此精通,顿时让他如临大敌。 听见孙召临质问般的话语,姜老头傲然一笑。 “你姓孙,我姓姜,这就是我与你抗衡的资本。” “天下阴术,皆出于《金篆玉函》,区区驭尸术,对我而言修习又有何难!” “孙召临,别忘了你家传术法从何而来,见我,你得叫一声祖师爷!” 言语间,姜老头有着说不出的骄傲。 而我心知,他确实有这样的资格。 姜家就算再没落,祖上也称得上阴术之祖。 孙家精通驭尸,可对于姜家而言,不过是万般术法中的一种。 姜老头站在那里,代表的是历史,是源头,是神秘的开端。 闻言,孙召临完全呆立当场,满脸震惊。 他喃喃自语道:“姜...姜家...太公后裔...” "居然还有后人在世..." 他猛地抬眼,面色已经有些狰狞,宣泄般怒吼道: “我不信!我不信你是姜家后人!” “有僵王将臣在,谁都得死!!!” 姜老头的身份,似乎戳中了孙召临的逆鳞。 “一山还有一山高,孙家自诩阴脉之王,不过是秦朝崛起的守墓人家族而已。” “真当活得越久,当乌龟王八,就能把其他人踩在脚下,排资论辈有无上尊荣?” “干了这些恶事,你也配当人?魂飞魄散才是你应得的下场!” 说话间,姜老头同样怒意激涌。 他不断呕着血,但看得出,就算死在当场,他也无法原谅孙召临的恶行。 要拼尽全力把对方带走! 吼!吼! 几乎瞬息间,金箔召来的鬼帝之力,已经把僵王完全笼罩。 恐怖的力量加持在将臣身上,让他发出痛苦的惨叫。 见凄厉的声音想起,姜老头似乎感到时机成熟,直接大步前踏。 金钱剑暴斩向将臣身上。 嗤!嗤! 之前还身体僵硬,刀枪不入的将臣,此刻竟然肤如纸片,被轻易削下一大块肉。 哐哐好几下。 姜老头几乎是拼尽全力,毫不留情斩向将臣。 但很快,孙召临反应过来。 疯狂敲击拐杖,似乎在施展力量。 只见围绕在将臣周围的黑气很快消散。 肉眼可见露出将臣的身体,怔怔站在原地。 青面獠牙的将臣,失去了之前的恐怖气势。 身上伤痕累累,掉了大块皮肉。 而这时,他也不断后退,似乎在朝孙召临身旁而去。 我抬眼一样,不知何时,孙召临拿出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当着我们面豪饮而下。 却见将臣的身体,在滋生出新的血肉,眼前在逐渐恢复。 顿时,我们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妙。 定是一些邪法作祟,在疯狂恢复将臣的力量。 这时,姜老头扭头,看向我,拼了命喊出声: “千水,罡步疾走,射出雷符!” 我一惊,心中骇然。 这是让我来召出雷符? 可我从未施展出这一术法! 我能行吗? 可来不及反应,我只能照做。 七星步踏出,顿时,一股气流从身体激涌而出。 ------------ 第263章 异变 姜老头的话音传来,让我整个人紧张到颤栗。 但身体不由自主,开始动了起来。 “罡步...罡步...”我心中不断默念。 脑海里也开始回忆起《六韬金篆》上的记载,还有姜老头游龙般的身姿。 刹那间,心口处的气流向四肢百骸蔓延。 随之而动的,便是身体和脑海中的景象重合。 渐渐,他脚下步履不停,但只在方寸间行走。 可踏出的步子,乾坤浩大,仿佛整个天地尽在脚下。 我感到周身升腾起疾风,浑身充满力量。 而天空中,隐约响起的雷鸣轰响,更是愈演愈烈起来。 而远处,喝下补剂后,恢复些许元气的孙召临正一脸骇然看向我。 他大惊失色道:“天师雷符,为何纸扎匠也能随意调用,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可能?天下之大,能人辈出,孙家又如何?雷罚降世,作恶者无可逃脱!” 姜老头狞声而至,如神明般充满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随着我罡步踏出,符箓的力量引动下,不断发挥着威力。 片刻时间,天空乌云密布。 银蛇狂舞,在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刺眼的光亮。 下一瞬,一道天雷劈在了将臣身上。 轰! 雷力轰然而至,只见不断长出血肉的将臣,浑身冒烟,变得漆黑。 身上焦糊的肉散发着难言的怪味,不断四散开来。 可如此一道惊雷落下,将臣止住脚步。 但他微微抬眼,青面獠牙下依旧露出凶戾的神情。 “没死!”我惊叫出声。 顿时,我感到浑身发冷,有种如坠冰窖的绝望。 僵王的力量,远比双头夜叉强大太多。 雷符降世,天罚而至。 但依旧,只是将其击伤,而非像之前那般,生机全无,死的彻底。 “咳咳。” 与此同时,孙召临也传来一声剧烈的咳嗽。 他抬眼看向我们,手中的拐杖勉力支撑身体,看上去也受了重伤。 孙召临满眼怨毒道:“咳咳...我真不知...天师府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密不外传的雷符,竟然让拜了两个山头的纸扎匠学了去...” “可笑,当真可笑!姜淮远,若是让天师府知道你私自外传这等秘术,你会死无葬生之地!” 面对将臣被击退,孙召临意识到他的劲敌不止是姜老头。 完全没被他放在眼里的我,竟然成了致胜的关键! 而这时,姜老头身上突然晃过一道残影,裹挟着一阵阴风,向前冲了过去。 啊!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惨叫。 定睛一看,只见孙召临身上趴着一团血糊糊的东西。 我瞳孔微缩,一眼认出是何物。 正是汪强带来交给姜老头,镇住的程乐尸身。 “鬼胎!姜淮远你竟然私下供养鬼胎!” 孙召临此刻满脸鲜血,也不知鬼胎对他做了什么,但看上去格外痛苦。 “动手!灭了将臣!” 姜老头强体一口气,提着金钱剑冲了上去。 霍无涯一直默默观察,直到姜老头一声令下。 玉针飞射而动,径直朝着将臣射去。 我紧随而至,提起乌金刀,冲了上去。 眨眼间,我们就来到将臣身旁。 雷力轰击下,他皮肤上骇人的青色已经完全褪去,只剩焦黑。 姜老头暴斩一剑,正是朝他脖子砍去。 而我同样挥刀,夹击而至。 一左一右,朝着将臣的脖子砍了过去。 “不要!不要啊!” 却听得孙召临惊恐绝望的声音传来。 他被鬼胎拖住,无法抽身驭尸。 哪怕僵王,此刻也不过是无力反击的一具僵尸罢了。 我和姜老头几乎用尽浑身全部力量。 顿时,一颗头颅飞旋而起。 青面獠牙的将臣头颅,在半空中划过,落在地上滚动老远。 而这具尸身,顷刻间也再无力支撑。 轰然倒地后,冒出一阵黑气。 阴煞之气悉数消散,很快就在我们眼前化为一滩黑水。 见状,孙召临完全状若疯狂。 只见他在鬼胎的阻挠下,也不知道掏出一块血糊糊的东西。 照着嘴巴塞了进去。 下一刻,他就像回光返照般,整个人精气神达到顶峰。 他拐杖一挥,抽打在鬼胎身上。 顿时,一阵凄厉的痛苦惨叫传来。 紧跟着,我脑袋也宛如重击一般,感到剧烈疼痛。 我猛地弯下身躯,同时,身上尸衣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姜老头一脸骇然,失声道:“不好,程乐受伤了,引得尸衣异动对你也有影响!” 我头痛剧烈,整个人开始痉挛。 当初尸衣点睛、封魂,提升了力量,正是得益于颜米婆和程乐。 此刻,程乐受伤,显然也反噬了我,让我招架不住。 一旁,霍无涯立刻跑了过来。 玉针刺入我的身体。 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涌动,缓解了我的痛苦。 恍惚间,看到那团残影回到姜老头身边。 我这才松了口气,程乐没事就好。 而此时,远处的孙召临身上更是有了惊人的变化。 我抬眼多看一眼,头皮猛地乍起。 他原本枯瘦的脸上,开始横生血肉,看上去无比饱满。 整个人神眼亮晶晶的,炯炯有神。 不仅如此,本该是老态龙钟的身体,不知为何,挺直腰背变得有些挺拔,看上去身姿如松柏般有力。 “他怎么跟返老还童似的?!” 我心中骇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姜老头和霍无涯脸色也发现孙召临的变化,脸色格外凝重。 “他吞下的东西有问题!”霍无涯也看见他的动作,直指要害。 下一瞬,却是姜老头脸色骤然大变。 他伸手掏向身边的布袋,拿出一物。 我看后,心都快从嗓子眼蹦了出来。 正是那团太岁! 油布包裹下,能明显看到心脏在姜老头手中鼓动。 与此同时。 孙召临身上的变化越发惊人起来。 他不仅整个人开始容光焕发,甚至还生出肉瘤一般的血肉。 我想起石知竹死前,身上挂满了关家人移栽的器官。 而此刻,孙召临身上的变化,正朝着那样在变化。 瞬间,我们心中也有了答案。 孙召临是吞下了我们正在寻找的太岁! “他,他这模样,是吞下了肉灵芝!” 霍无涯同时出声说道。 ------------ 第264章 收网 我和姜老头心中有数。 霍无涯身为鬼医,对这些邪物更是精通无比。 单是看一眼孙召临身上的变化,就认出是太岁所致。 而从他表情来看,显然太岁的现世,也让他感到万分震惊。 “呼...呼...姜淮远你竟然让我狼狈至此,这仇我记下了。” “我定要你们碎尸万段!” 说话间,孙召临身形且退且走。 直到退至天台边缘,他身上已经产生惊人的变化。 那些血瘤子挂在身上,他看上去伤势恢复了,但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见此一幕,我想起石知竹曾提起关家夺取太岁的用途。 正是利用此物,来成就长生不老秘术。 虽然没有传说那般神奇,但太岁明显有着腐肉生肌的功效。 竟然受伤的孙召临,身体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站在天台边缘,脸色无比怨毒,深深看了我们一眼后,朝着楼下坠去。 见状,我们连忙跑了过去。 就看见一道身影,接连跳跃,顺着下水管道,很快落地。 紧接着,那道背影也很快消失。 “让他跑了!” 霍无涯咬着牙说道。 “只能暂且先如此,孙召临不好对付,能灭了僵王将臣,已经足够了。” 姜老头也不再多言,示意我们回头先看看雯雯他们的情况。 不一会儿,我们就探查完毕。 孙家到底只是拿他们做要挟,并没有害命。 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害命。 松了口气后,霍无涯便起针,让他们全都苏醒过来。 几人见到天台上的惨状,先是迷茫,等反应过来全都吓个半死。 来不及解释,我们便匆匆离开了此地。 等回到车上,加上雯雯、刘飞,还有其他两名我不认识的伙计。 汪强开着车便把我们朝郊区引去。 路上,我们也得知汪强和乔寅山此时秘密躲在何处。 没想到,收留他们的人,竟然是老熟人袁叔。 不仅如此,袁叔同时还是颜米婆和袁见善的亲戚! 我听后直感叹,陵江这片地界,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这些修习阴术之人,互有联系,很多人拐弯抹角都是想不到的人脉。 经过半夜折腾,我们便来到袁叔家。 他家在东边峡江镇,靠着河边,一辈子都在水上讨生活。 同时离群索居,独自生活,距离人群较远,也适合我们藏身。 后半夜,我们到了袁叔家。 屋内正灯火通明,乔寅山和庄琳都没休息。 见到我们出现,才松了口气。 听到动静,袁叔,袁见善,颜米婆全都出来。 我们出事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袁叔几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但见我们落难,也是真心帮忙。 而姜老头也没多说,不想牵扯更多人,便招呼他们守夜。 一番折腾下,我们体力已经快撑不住了。 于是,兵分两路,袁叔带着雯雯他们先离开。 而我们几人先留在此地,等待时机成熟,再做反击。 一夜休整,等第二天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 我出门一看,姜老头房间还大门紧闭。 询问一番才得知。 霍无涯正在给姜老头治病,寻到灵尸心头血,治疗鬼症事不宜迟。 听到这,我的心才稍稍回落。 而颜米婆也询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看出,我们三人阴气极重,像是接触了极为恐怖的阴物所致。 我没多说,只说遇到了麻烦。 颜米婆欲言又止,提醒我身上阴气太过浓郁,像是有人故意留在我身上。 听到这,这才意识到这麻烦极大,很有可能是孙召临逃跑时,留下的残留气息。 而一些手段,能通过这些气息,让他随时找到我们 很快,她向我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让我清楚身上的气息。 我连忙问道如何摆脱,可以依言照做。 不多时,颜米婆从屋内拿出一张黄纸。 上面用朱砂写了一些文字。 我好奇询问,颜米婆也很快解答。 这张黄纸上,正是一道表文。 她让我烧给阴曹,利用城隍力量,将身上的因果斩断。 我很好奇,这真的有用? 颜米婆高深莫测一笑,告诉我这是我自己争来的救命机会。 因为我身负功德之力,世上阴物皆会畏惧。 一旦有人想利用阴术手段探查,便会遭到功德力量反噬。 我烧去表文,就是让阴曹襄助,凭借之前所做善举定会成功。 想了想,我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依言照做。 很快,颜米婆准备好祭台。 又挑选好方位后,划定一个圆圈,将我框在里面。 她不断念叨一些低声细语后,便示意我烧纸。 当火焰燃起的那一刻,一股暖流从我身上涌动。 周围更是卷起一道劲风,向四面八方席卷。 没多久,颜米婆拿来一碗米,滴入鲜血后,一切如常。 她这才松了口气,告诉我阴气都散去。 对方难以利用之前的阴气,查找我们的踪迹。 此刻,我悬着的心总算回落。 而这时,姜老头和霍无涯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姜老头脸色比以往还要苍白,我很担心治疗鬼症失败。 不等我开口,霍无涯露出一个笑容,对我说道:“千水...你师父得救了!” 我立刻大喜。 霍无涯也是啧啧称奇,传说中的灵尸心头血,比想象中力量更强大神奇。 几乎没有阻碍,便化解了鬼症。 吐阳寿的病症被彻底解决。 而姜老头也终于能以全盛状态对付孙家! 这时,屋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我立刻警觉。 这不是我们的车,我们的人! 就在目光朝院子外望去时,一辆越野停在门口。 车上下来了几名身穿道袍的中年人。 他们梳着发髻,衣衫古朴,颇有些道骨仙风的模样。 那几人远远看见姜老头后,脸上居然出现激动神情。 对着姜老头开口喊道:“姜师兄!” 姜老头捋了捋胡须,笑道:“我们的帮手也来了,这些正是天师府的师兄弟们!” 我看向姜老头,明白他这是为反击做准备! “师父,你已经准备好一切了?” “千水,这次轮到我们收网了!” 我目光一凛,心知决战将要开始! 孙家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