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毕业夜 第1章 高三生狂欢夜,KTV包厢里,白禾的魂儿似乎还没有从那一场人生大考中抽离出来,反应慢了半拍。有同学过来敬酒,她后知后觉地端起杯子,说祝你考出好成绩,前程似锦。 不知是谁点了首《友情岁月》粤语歌,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大合唱,尽管并不标准,也不影响他们充沛的情感。 闺蜜凑过来,在白禾耳边悄悄说:“白禾,我听那边男生讲,等下班长会来跟你告白。” 白禾放下酒吧,惊悚地望向她。 闺蜜知道白禾是个社恐少女,于是拍拍她的肩,煞有介事地说:“消息先放给你了,提前想好怎么应对,千万别一紧张就答应了。” 白禾这种“已读乱答”的i人性格,街上遇到陌生人问路,她帮人家指了方向,还要跟人家说谢谢,搞得别人也是一头雾水。 酒吧包厢里闪烁着玫红间深蓝的光,音响里传来浑厚的重低音,鼓噪着耳膜。 白禾心乱如麻。 班长人好,平时很关照她,俩人关系处得还不错,经常一块儿讨论自转公转的地理题。 怎么拒绝,才能不影响双方面的关系。 她有点烦躁。 闺蜜见白禾不唱歌了,一个人愁眉紧锁,就知道她又开始内耗了:“说你有喜欢的人呗。” “他会问我是谁。” “那你就告诉他是谁…” 白禾连忙捂住闺蜜的嘴,谨慎地看看周围人,让她赶紧噤声。 几个男生一边摇骰子,一边跟女孩们聊起了刚结束的高考—— “我跟祁浪一个教室,不愧是学神啊!最后一门英语居然提前交卷,我直接一个大写的服气。” “对那位爷来说,不是常规操作吗?再说人家港城来的,英语跟咱们不是一个水平线。” “高考都提前交,这是多有自信啊?” “肯定等不及去二中那边接他的校花女朋友了。” “不是去酒店吧?今晚不得有一番酣战哈哈哈。” 几个男生聊着聊着就坏笑了起来,话题转到了他们最感兴趣的方向… 白禾压根不想听他们讲荤段子,手机扫了电视墙上的二维码,点了首《你的酒馆对我打了烊》,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唱着。 对面沙发上的班长陈得,一直在看她。 玫红色艳光下,她的皮肤冷白,如年糕般磁实。 五官不算绝顶美艳,却带着一股沉静的东方神秘气质,像盛开在高海拔的格桑花,安静,瑰丽。 陈得和她组过学习搭子,相处了一段时间,循序渐进地发现了这姑娘自有其诱人之处。 今晚表白成功率百分之八十,对于白禾来说,让别人舒服,比让自己舒服更重要。 她宁可内耗,也不愿拒绝别人的请求。 陈得甚至想好了说辞,哪怕她婉拒,只要他不依不饶地多纠缠几次,让她看在朋友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 白禾说不定真的会答应。 …… 白禾神经高度紧张,假装唱歌,余光瞥见陈得朝她走了过来。 她赶紧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路过陈得身边,他追问了一句:“去哪儿啊?白禾。” “修、修空调。” 陈得张了嘴:“啊?” “不是,我是说洗手间。” 白禾脸颊红透了,逃一般地跑出了包厢,还怕不保险,穿过光线暗沉的走廊,来到了酒吧寂静无人的后花园,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傻X啊!修什么空调! 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每每看到那个数字浮出手机屏幕,白禾的心都禁不住会哆嗦一下,雀跃如巢中小鸟,吱吱喳喳,是属于她一个人的隐秘欢愉。 7:“在哪里聚?” Lily:“群里有地址啊。” 7:“消息太多,懒得翻。” 她乖乖给他发了定位消息,拇指在屏幕上犹豫着,纠结着,打出一行字—— Lily:“要过来吗?不是去约会了?” 等了很久,祁浪一直没有回。 他就是这样,看到了会回,但大多数时候手机开静音,能不能联系到全看缘分,他也不在乎会不会错过重要消息… 可能对于他来说,天塌下来都不如他美美睡一觉重要。 真没劲儿,白禾也曾经牟足劲儿想冷着他,不要秒回消息了,断几个小时再回。 但他根本不在乎,不管她晚上回还是隔日回,祁浪都不会介意。 内心戏过于丰富的人只有她。 白禾脑袋靠在秋千铁丝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着。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从后面捂住了白禾的眼睛:“猜猜,爷是谁。” 白禾感知到了少年修长的指骨,根根有力。 “某个毫无创意的无聊星人。” 小时候的游戏乐此不疲玩到了十八岁,没人比他更无聊。 祁浪哼笑着走过来,和她一起坐在了双人的秋千架边。 白禾立刻朝旁边挪了挪屁股,给他让位置,祁浪以为她嫌弃他,偏要跟她贴着坐,把她挤到了秋千角落里。 他的身体带着一股子蓬勃的热力,一靠近,便让白禾感觉呼吸不畅了,不过…她还挺喜欢闻他,盛夏天,他身上也不会有男孩子那种让人受不了的汗臭。 盛夏时节他每天要洗两次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有时候中午太热也会冲凉,身上总带着香氛的淡淡柠檬味儿,清清爽爽。 说话间,有几个模特身材的漂亮女孩走出酒吧,看到祁浪,视线禁不住在他身上逡巡逗留。 他微抬下颌,轻佻地对她们笑,女孩们顿时脸红,推搡着离开。 霓虹灯照着他骨相深刻的脸庞,眼尾挑起来,拉扯着眼下那颗浅淡的痣痕,又帅又痞。 闺蜜曾经评价祁浪那张脸,说他帅得很放荡,骨子里就带着某种让人耽溺的淫靡… 话虽不是好话,但也不算委屈了他。 “祁浪,你又不回消息!” 祁浪修长冷白的手抽出手机看了眼,她短信问他约会的事情。 少年晃着秋千,漫不经心说:“分了。” 白禾不解地望向他:“为什么啊?” “早就想分了。”祁浪揉了揉微风弄痒的鼻梁,浑不在意说,“她问我考哪儿,我说清华,她说那她也考清华,我又说港大,她说她也报港大。” “嗯…?” “忽然觉得这人特没劲,没什么脑子。” “……” “祁浪你发神经吗?” 人家不过就是想和他在同一个大学。 如果男友因为这种事和白禾分手,她才真是一口血不知道往哪儿吐呢! 祁浪无视了白禾鄙夷的眼神,从包里摸出一颗松露巧克力,拆了纸壳塞她嘴里:“挺好吃的,尝尝。” 馥郁的甜意瞬间融化在舌尖,她惊喜地说:“真是好吃,还有吗。” “没了,刚刚路上一个陌生女孩给的,只有两颗,你要喜欢,我再帮你要,加了微信。” “……” “不用了!” 他就喜欢看她急红眼的样子,笑吟吟地盯着她。 白禾被他盯得有点儿不自在,低下了头,抠着手指甲边缘的死皮。 他摸了摸她额头渗出来的汗珠:“小百合,一个人坐外面,热不热?” 骤然的触碰令她心尖哆嗦,下意识地偏头躲开:“热啊,但不想进去。” “怎么?” “没怎么。”白禾不想说班长陈得告白的事情。 “言译在里面?” “他肯定跟他们理科班聚啊,你找他有事?” “你这小跟班,一天到晚寸步不离的,高考结束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飞奔来见你?” 呃… 其实校门口的确见了一面,确定她没有发挥失常,言译才放心地和几个理科班同学离开了。 “他哪里一天到晚跟着我啦,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你找他,给他打电话啊。” “我不找他。”祁浪眼尾轻轻挑了起来,“对了,小百合,明天去我家。” “去你家?” “别叫言译。” “神秘兮兮的,到底干嘛?” “有好东西,想跟你试试看。” “什么啊?”白禾好奇地问,“还不叫言译,他知道了要不高兴。” 祁浪似被她逗笑了,笑得支不起身,白禾戳了他一下。 他压着唇角的笑意,凑近了她耳畔:“有些秘密,只能我们两个知道,明白吗?” 白禾感到他呼吸的热气拍在耳际,痒酥酥的:“不明白。” 祁浪不想再和她多说,站起身,单手插口袋:“去买点东西,陪我。” 白禾听话地跟着祁浪一起去了便利店,进店后想起老爸叮嘱她要买点藤椒鱼的料包,明天老爸要烧鱼慰劳慰家里两位高三毕业生。 她去内侧货架选了鱼料包,想起这两天肚子胀胀的,只怕大姨妈要造访了,转身去货架边拿了两包日用和安睡裤,去柜台边结账。 祁浪似乎已经挑好了,身长玉立地站在柜台前看手机,等她一起结账。 从白禾的角度望过去,明显看到前台小姐姐手机对准他快速闪了几张照片,然后跳转微信,把照片发到闺蜜群。 看到帅哥的常规操作—— 分享给姐妹。 她没有揭穿,反正祁浪不会介意。 白禾将商品放到桌上,祁浪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抽离,淡淡道:“一起结。” 说罢,她看到他将什么东西扔了过去,落在她的安睡裤旁。 一盒最大size的杜蕾斯,冰感超薄。 …… 走出便利店,祁浪见她买的东西,随口问:“大姨妈来了?” “还没。” “就说,还没到日子。” “……” 白禾拧眉望了他一眼,他和她坦荡对视:“每次言译都给你泡红糖水,拿你当公主一样伺候,我想不记得都难。” 她没话好说,心里觉得怪别扭的,祁浪见她拎的是透明白塑料袋子,于是拉开单肩包,将那一包东西夺过来,塞进了包里:“晚上走的时候,别忘了。” “噢,你提醒我一下。” 祁浪:“我记性不好,你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记。” “我记性也不好。” 说话间,两人进了KTV,见祁浪过来了,一群男生女生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他考试的情况:“祁神,听力第二道选什么,那句话是ANDY说的,还是TONY说的?” “是ANDY。” “耶!我对了!” “阅读前五个我都选的A,感觉不太对劲啊?祁神你给我一个痛快。” 这位爷在学习方面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的答案基本就等于标准答案了。 且他的记忆力跟他的智商是完全成正比的,同学们问他的所有题,他都能记得答案:“单选前五是ACAAB。” “哦漏!错了两个!” 另一个同学拍拍他的肩,“我全错了,这样有没有安慰到你。” “完型呢?祁神还记得吗?”有同学从兜里摸出小纸条,跟祁浪对着完形填空的答案。 祁浪这朵高智商奇葩,提前交卷且没有做任何标记,完形填空的答案他都能挨个挨个地念出来。 同学们听了答案有欢天喜地的,也有躺沙发上痛苦哀嚎的…… 白禾才不想自讨苦吃呢,哪怕有一个选择题和他对不上,以她内耗的性子,只怕等待出成绩的这段时间,她都别想愉快玩耍了。 不过…祁浪脾气是真好。 他们问,他就会一一回答,换了人重复问的也会回答,丝毫没有不耐烦。 他对旁人一向谦和,保持着淡淡的君子之交。 唯独在白禾这儿,蔫儿坏得不行,像个讨厌鬼。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在她面前不需要任何伪装。 白禾去点歌台边点了一首《飘向北方》的rap版,试图盖过那边一群学鸡对答案的声音。 唱完之后,她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班长陈得走到她身边:“白禾,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噗。”白禾喝进去的柠檬水差点喷出来。 祁浪来了之后,她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差点儿忘了今天晚上还有重大考验! 完了。 陈得上下嘴皮子都在哆嗦,也是紧张得不行,深挚地望她一眼,走出了包厢。 白禾艰难地站起身。 闺蜜一个劲儿冲她挤眉弄眼,有几个男生也开始嬉笑起哄,显然都知道内情。 祁浪听到周围男生起哄,放下了学委递过来酒杯,不明所以地望过去。 白禾红着脸跟陈得出去。 祁浪皱了眉,偏头问学委:“什么情况?” “班长要脱单了。”学委笑着说,“拿下白禾,还不简单么。” ------------ 2 言译 陈得和白禾站在花园秋千架旁,微风徐徐,月色温柔。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陈得的那张国字脸已经憋得通红了,乍眼一看有点儿关公气势,只是扭扭捏捏,开不了口。 白禾也没有说话,低着头撕着指甲盖旁的死皮,同样胀红了脸。 尴尬得要死。 两个内向分子的告白场景,堪比地狱。 陈得终于开口了,嗓音抖得厉害:“什么时候回去,我送你吧。” “不用啊,我跟祁浪同小区,顺路。” “噢噢,差点忘了,你跟他关系还蛮好。” “嗯,你要说什么。” “我…我…”陈得挠挠头,脸胀红得跟车厘子似的,死活说不出口。 白禾也祈祷他千万不要说出口。 真是要命啊。 终于,陈得摸出了手机:“我发消息跟你说吧。” “呃。” 说完,他已经背过身,走到了对面的花圃边坐下来,认认真真地编辑短信。 白禾:“……” 其实,白禾挺理解他的,如果是她要跟人告白,估计比陈得还恼火一万倍。 陈得编辑了整整十分钟,还没写完,看来心路历程还挺丰富的。 白禾靠在秋千架上,低头用备忘录编辑拒绝的文字。 就在这时,祁浪走了出来,不等白禾反应便将她拦腰搂入了怀里:“小百合,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啊?” 陈得停下飞速打字的手指头,抬起头:“啊???” “都这么熟了,不会忍心拒绝吧。” 白禾近距离看着他,他黑眸敛于挺拔的眉骨之下,眼尾轻轻挑起,勾出轻佻疏懒的神情—— “我刚分手,你知道的。” 她嗅到他身上清新的柠檬香,胸口小鹿哐哐撞大墙,耳根子红了个彻底:“我…我…” 他在搞什么鬼啊! “毕业了,多尝试些以前没试过的新鲜的东西不是坏事。”他用静水流深的黑眸勾着她,“跟我试试看?” 白禾望了望那边呆若木鸡的陈得,瞬间get了祁浪的意思。 这么多年的朋友,默契度百分百,祁浪是出来给她解围的。 “嗯,好!”她点头。 “好???”陈得彻底傻眼了,“不是,怎么、怎么就这样答应了?” 祁浪搂她更紧了些,她整个身体贴在了他炽热坚硬的胸膛边。 他眼神笔直地戳向陈得,似要将他钉死在原地:“你有什么问题?” “这这…也太草率了吧,白禾,是不是因为太熟了你不好回绝,不能这样啊,谈恋爱是很严肃的一件事。” “你能看出她是什么性格,难道看不出来,她对你没意思?” 陈得哑口:“呃…我…” “我跟小百合认识十多年了,知根知底,请问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在一起草率?你算老几。” 祁浪平日里是个“与人为善”的三好同学,但拂了他的逆鳞,呛人也是不留情面的。 白禾就是他的逆鳞。 这么些年,她本就不多的桃花,他是有多少掐多少,辣手摧花不留情,蛮横无理又嚣张肆意。 陈得胀红了脸,讪讪的,没话可说。 白禾使劲儿拉祁浪的袖子,让他不要再说了,太尴尬了这场景…周围好多人在看他们! 她脚指头都要抽筋了! 毕业聚会持续通宵,但祁浪和白禾早早地回家了。 主要是祁浪跟班长闹翻了,还是为了争她,白禾没脸再继续待下去,看到陈得都头皮发麻。 好在毕业了,以后也没多少机会见面。 这里距离森屿小区不远,海岸线一条直路,两人步行回家,月光照着他们一高一矮两条黑影子,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夏风温柔,带着海盐的味道,耳畔传来潮拍礁石的悦响。 白禾低着头,时而看看他们重叠的影子,时而偏头望望他。 在他转头过来时,她立马看向别的地方,欲言又止。 “干嘛偷看我?” “呃,问你件事。” “你是想问刚刚告白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打断了他:“英语最后一个单选题,你选的是B吧!” “……” “是吧是吧是吧!”她满眼期待。 祁浪拧了眉:“就问这个?” “哎算了!”白禾像发神经质一样,捂住了耳朵,“你别回答我!真的,我不想知道!” “除此之外,没别的想问了?” “听力第二道题真的是ANDY说的吗?”她哭唧唧说,“可我选的是TONY啊!完蛋了!” “……” 她简直像忘了答应当他女朋友的事一样,这一路都在纠结ANDY和TONY的事情,祁浪进了森屿小区,送她到楼下,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 “单选最后一个不选B,选C。” “啊!啊啊真的假的?” 祁浪单手插兜,转身欲走,白禾连忙从身后拉住他:“祁浪,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祁浪嘴角使坏地提了提:“明天来我家里,我告诉你到底选什么。” “所以其实不选C咯!”她抓住了一线希望。 祁浪俯身,凑近了女孩的耳畔,轻声说:“记住,千万不要告诉言译。” 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挺拔背影,白禾叹了口气,满脑子都是C和B的选择。 回头看到四楼自家的阳台上,言译那一抹清瘦的影子。 他一直在看着他们。 …… “叮”电梯门打开,白禾走出去,昏暗的走廊尽头有暖烘烘的灯光透出来,言译已经打开门等着她了。 他和祁浪身高不相上下,但体格比祁浪小一些,祁浪这一身匀称的肌肉跟男模似的,言译也有肌肉,但穿上衣服就很显瘦,没祁浪那么挺拔壮实。 “回来了。”他迎着她进屋,从鞋柜里拿出她的小兔子凉拖。 “诶?你今天没去跟理科班同学聚会?” “想着白叔叔店里生意肯定好,我去帮忙了,但他说今天会忙通宵,怕你一个人回家害怕,让我先回来等你。” “噢噢噢,你人还怪好嘞。” 她换了鞋,摘掉了颈子上的黑色蕾丝巾,随手扔在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冰可乐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热死了。” 颈侧那一片烫伤的疤痕显露了出来,像平静海面露出的斑驳礁石。 丑陋,狰狞… 所以不管冬夏,她总戴着黑丝巾,遮掩疤痕。 这条疤痕是十岁那年一场火灾烫伤的,那场火烧了筒子楼好几家,言译的消防员爸爸不顾生命危险,将小白禾从房间里扔出去,落在楼下的消防气垫上,捡回一条命。 而言译爸却被砸下来的房梁压住了,没能及时逃离,失去了生命。 言译的妈妈生下他不到一年便因病去世了,九岁时爸爸也去世了,他彻底成了孤儿,住在亲戚家,日子别提多难过。 寄人篱下那两年,他越发沉默寡言,也不爱笑。 后来亲戚举家搬离南湘市,不想再带着言译这个小拖油瓶,把他送到了白禾家里,说他爸是救白禾死的,他们家说什么也得对小孩负责吧。 白禾爸妈对言译爸感激在心,自然没有二话,让言译住在了家里,承担了照顾抚养他的责任。 这些年,白禾爸妈共同经营夜市餐馆,挣了些小钱,买了学区房,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日子奔上了小康,抚养两个小孩不成问题。 爸妈做夜市生意的缘故,总是晚出早归,整夜不回家。白禾又特别怕鬼,常常一个人开着电灯,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直到天亮。 言译来到这个家里,简直成了白禾的命里大救星! 这套房子是市里学区房,且小区近海,品质很高,当年购买的价格不便宜。白禾家全部的存款外加亲戚处东拼西凑,才买下来这样一个小套二,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再没有多出来的房间,因此白禾只能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言译。 小小的一间房,用多层木板隔断成了两间,白禾住里间,言译住外间,白禾进出都要从言译的房间走,小小一间门,可以上锁,但白禾从来不锁门,因为怕鬼。 小时候她甚至抱着小枕头,半夜跑到言译的房间里,跟他挤一张床睡觉。 他比她小一岁多,白禾拿他当亲弟弟一样。 后来渐渐长大了,言译懂得了避嫌,不再让白禾去他的房间,白禾也知道不应该这样,可她还是不敢一个人睡觉,所以总开着房门,她一叫他名字,他就会答应,这样就不害怕了。 当然,青春期也不是没有尴尬的时候。有好几次,白禾没头没脑闯进屋,恰好看到言译脱了一半的裤子,“嗖”的一下拉上去。 白禾连忙捂住眼睛,摸着墙走回自己房间,高声申明:“姐姐我呀什么也没看到!” 其实什么都看到了。 言译皮肤好白,身材好顶,腹肌好多块啊。 好在言译从来不怪她,他对她说:“如果我在房间,还关着门,你要敲门,知道吗?” “可是,我进自己的房间,每次都敲门好麻烦的。” “我也不是总关着门,只在换衣服的时候…” “那你可以把房门上锁,这样我就进不来了,也不会打扰你换衣服裤子。” 虽是这样说,但言译从来没有给房门上过锁,因为这是白禾的家,哪怕他已经将这儿当成了自己家,但…从小寄人篱下,言译心里明白—— 要有分寸感。 …… 白禾一回到家就瘫在了沙发上,言译将她随脚乱踢的拖鞋归置到沙发边。 白禾懒懒地对他伸出手,他迟疑一秒,握住了她软绵绵的小手。 她拉他坐在身边,将一条腿舒舒服服地搁在了他的腿上:“阿一,你不知道今天有多尴尬!我真的…啊啊啊,我以后都没法再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言译眸光下移,看到她白皙的脚板正抵着他的… 他想握着她的脚,稍稍挪开但… 终究没有动。 言译耐心地听她讲述今天班长陈得告白,还有祁浪怎么给她解围的事情。 他骨节修瘦的手指落到她颈子边,摩挲着她颈部那一块烫伤的皮肤,观察着疤痕颜色的深浅。 白禾感觉有点痒,推开他的手:“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听着,班长喜欢你这件事,之前你知道吗?” “今天才知道嘞!”白禾揪着他的手臂,来劲儿地说,“你知道他怎么跟我告白吗,他把我叫出去,跟我面对面发微信消息!我知道他内向,没想到这么羞涩!” “说人家,你不也一样,上学期有绯闻说你和祁浪搞暧昧,你去办公室跟老师申辩,还要在手机备忘录里先把小作文打出来,背下来再去讲。” 白禾顿时红了脸:“我我我…我那是为了更好的表达,是为了条分缕析,逻辑严明。” “结果背了三句话不到就哽咽地哭起来了,还得我去帮你说。” “……” 白禾就是这样,一激动就容易哭,跟人吵架吵不到两句也会哭,就是个行走的眼泪包… 她恼羞成怒,拿抱枕砸他,言译接过抱枕反击,跟她扭打在了一起,挠她咯吱窝的痒痒。 “阿一,你死定啦!” 白禾扑过来,将他按在了沙发上,小时候他身体不好,打架从没赢过她,虽然现在长大了,白禾还是觉得言译在她面前,是个小弟弟,直到被他反压制在了沙发上,怎么挣扎,都无法动弹。 她才感觉到他胀鼓鼓的手臂肌肉,是怎样强大的生命力量。 他已经是个体格成熟的少年了,再不是记忆里那个面色苍白的小孩了。 白禾稍稍挪了挪身,望着他横在胸口的手臂:“阿一,疼…” 言译这才意识到,他的手臂压在了她小巧玲珑的胸脯上,他连忙挪开,耳根子泛了红:“我去看书了。” 说完,他起身回房间。 “都高考完了你还看什么书啊?” “图书馆借了几本医学书,想提前预习一下大学的内容。” 白禾知道,言译一直很想从医,这是他从小的梦想,学习之余也常常去图书馆借一些医学和生物学的书籍来看。 白禾有时深夜醒来,发现隔壁还开着小夜灯,他在挑灯夜读。 真的好卷啊。 如果说祁浪是天赋流学神,随便翻翻书就能考高分;那么言译就是真正的勤奋流学霸,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付出了百倍辛苦的努力。 白禾没管言译了,高考都结束了,这弟弟别想卷到她。 她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发现大姨妈提前了一个星期造访,心里暗道庆幸,幸好没在考试的时候… 翻找空空如也的浴室柜,白禾才想起,刚买的安睡裤还搁在祁浪的书包里忘了拿呢! “阿一,阿一!” 言译修瘦的轮廓出现在了浴室磨砂长虹门边,语调无奈:“又忘了拿换洗衣服?” “不是,我来大姨妈了,你帮我去祁浪家跑一趟,我买的必需品忘在他书包里了。” 作者有话说: 阅读须知:1本文名叫三小无猜,两位男主戏份均等,势均力敌 2、女主和两位男主都会先后恋爱,然后最终明确心意,恋爱过程中,充斥大量其中一方看着另一方和女主恋爱的牛头人剧情。(谨慎入坑) 3、如果接受以上设定,再继续阅读,过程中有任何不适请及时弃坑,不要到了剧情点,接受不了,就开始骂人,会删评。 ------------ 3 掌控欲 言译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背心下了楼。 远处,海潮拍岸。 祁浪家位于森屿小区的观海别墅群,跟后面的高层住宅是分开的,内部花园路可以走过去,不过有保安亭阻隔着。 高层小区住户不能进别墅区,内部设施仅供别墅住户使用。 言译和祁浪从小就搁一块儿玩,保安熟识他们,所以不会阻拦。 只是,言译没有听白禾的话,去祁浪家拿“必需品”。 他碰过的东西,言译不想给白禾用。 他径直走出小区,踏进了一家灯火通明的便利店。 货架边,言译挑选了几包她常用的牌子,那牌子出了新款,言译仔细对比着新款和旧款的区别,看到新款添加了薄荷益母草一类的成分。 薄荷?他皱了眉,没买那个品牌,重新挑选了别的他认为还不错的牌子,日用夜用和安睡裤都拿了几包,前台结账。 “给你姐买啊?”柜台小姐姐笑着问。 她来工作没多久,却也认识了言译和白禾,俩人经常一块儿来买零食可乐,是熟面孔了。 言译点出二维码刷了,拎走口袋:“她不是我姐。” “啊,不是吗?” “不是。” 这两个字在他舌尖,捻出了千钧重量。 言译回了家,白禾还在浴室冲澡等他,他将口袋从门缝隙递进去,白禾看了看,意外地说:“这不是我用的牌子啊?” “这个牌子要贵一些,你试试看。”门外言译说,“我觉得不错。” “你又没用过,怎么知道。” “试试吧,不好用再换。” 白禾耸耸肩,没有反对。 言译是个很有想法的少年,喜欢让她用他觉得不错的东西,一点一点置换掉了白禾原先的使用习惯。 譬如她喜欢吃某个牌子的藕粉,言译后来给她推荐了另一款,更好吃,更有性价比,还掺了坚果和果干,白禾吃第一口就爱上了。 除此之外,生活的方方面面,言译都能为她提供更好的参考,包括逛街买衣服,她和闺蜜去,言译也会在身边陪着。 她所有的衣服裙子,都是言译精心挑选的。 他眼光的确比她好,审美水平也很高,于是白禾欣然接受他的推荐,任由自己被言译塑造成他觉得满意的样子。 她真的好喜欢言译住在她家啊,这种愿意陪逛街、还能提供参考意见的神仙弟弟,可遇不可求。 临睡前,言译给她泡了一杯红糖水,但只有一小口,因为睡前不易多喝水。 关灯后,白禾想着高考的事儿,翻来覆去睡不着,侧过身,对着那层薄薄的木板问:“阿一,睡了吗?” “没。”他嗓音沉厚磁性。 白禾是亲历了他的变声期,从之前的细腻,转到现在的低沉。 “问一句,你考哪个大学啊?” “还没想好,看分数吧。” “那你考得怎么样?有把握不?” “不太拿得准。”言译不会把话说满,总会留有余地,不像祁浪,总端的一副“天下第一,舍我其谁”的气势。 “我估计我要完了。”白禾就为这事儿睡不着,“今天和祁浪对答案,错了两个。哎,我可能要复读了。” “别这么悲观,才两个题。” “可我们一共只对了两道题。” “……” 白禾越想越焦虑,坐起身:“如果你们都去读大学了,只剩我一个人复读,该怎么办啊,我不想复读!可是…考不到理想的分数,又不甘心走一般的学校。” 言译想了想,说:“估计我也没考好,如果没到我理想的分数,我可能也会复读。” “啊,真的吗?”她像抓住了救星一般,“多少分是你的理想分数啊?” “720。” 白禾:…… 对不起打扰了。 “阿一,你这么高的要求,铁复读了!” “嗯,可以陪你了。” “其实…适当降一下也不是不行,六百多分也能走很好的985。” “不降。” 白禾重新躺了下来,听着言译这么坚定决绝,她安心了很多。 哪怕没有考好,有言译陪着她,她也觉得复读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了。 她安安心心地睡下:“晚安,阿一。” “晚安,白禾。” “叫我姐姐啦。” “白禾。” “哼!” …… 半夜,白禾被一阵剧烈的腹绞痛弄醒了,捂着肚子,疼得蜷缩起了身子。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跑了趟洗手间,丝毫没有缓和小腹的痉挛感,难受地抱住了枕头。 “疼疼疼疼,疼啊。” 言译睡眠很浅,察觉了隔壁的动静,来到门边敲了敲门:“白禾,能进来吗?” “进…” 他走进她薄荷绿主调的小房间,蹲在床边,担忧地望着她:“很疼吗?” 白禾睁开眼,看到言译。 他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背心,冷白皮肤紧贴手臂肌肉,很有力量感。 他将她扶起来,起身去她抽屉里翻药。 布洛芬一颗都不剩了,只有一个空壳子。 “没了?” “好像上次…是吃完了,一直惦记着要买,每次都忘。” 言译叹了口气:“以后吃完了,记得告诉我。” 她忘劲儿特别大,但言译不会忘记任何事。 看他走出去,白禾连忙问:“去哪儿啊?” 他坐床边套了条长裤子:“买药。” “这会儿,大半夜呢。” “24小时药店。” 言译说完,推着自行车进了电梯。 看了看地图,最近的24小时药店距离森屿小区也有六公里,言译踩着自行车一路狂奔,一口气都没歇着,直奔药店买了布洛芬,又马不停蹄骑回了家。 进屋的时候,白禾看到他一身的热汗,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额头上也在滴滴答答地淌水。 他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可想而是这一路是冲得多猛。 “笨蛋,打车啊。” 言译扶着她坐起来,将胶囊喂到她嘴里,递来水杯:“太着急,忘了。” 白禾吃了药,舒舒服服地躺下了,言译充了暖手宝给她捂肚子,白禾嫌暖手宝太烫,大夏天的热死她,于是言译用自己的手给她暖着小腹。 隔着睡裙单薄的布料,小姑娘也能感觉到他温暖的体温,正正好,很舒服。 没那么痛了。 她歪头看着他,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有点腼腆,眼神移向床沿。 “阿一,没有你,姐姐我可怎么办,生活十级残废啦。” 这不是白禾说的,而是她妈妈常开玩笑,说哎呀呀,言译来我们家之后,把我们家小百合直接照顾成废人了。 因为爸妈晚上做生意,白天要补觉,起床又要去市场采买食材准备开店营业,本来想给白禾请保姆来着,可言译一来,家里没有保姆住的地方了。 他们一开始还担心两个孩子的生活,没成想,言译这么会照顾人,做饭一把好手,生活方面无可挑剔,完全不用父母操心了。 言译捂着她的眼睛,让她快睡,别这么直勾勾盯着他。 怪不好意思。 白禾还是睁眼看着他,嘴角笑意弥漫。 “没有阿一,我直接废掉。” “离不开我?” “当然!” “那就不要离开,一直在一起。” “好啊。”白禾叹了口气,“不过总要分开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不要讲这种话。”言译脸色沉了沉,明显不高兴了,“我们的筵席不会散。” “那我们要努力赚钱,买大别墅!这样就算将来各自结婚了,也可以住在一起。”白禾天真地说。 言译没有应最后这句话,眼底起了雾。 …… 言译冲完澡回来,白禾已经睡熟了。 他站在门边,看着她静谧安宁的睡颜,不再经过她的允许,直接走进来,蹲在她的单人小床边。 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细密的眼睫,挺翘的鼻翼,莹润的唇珠… “你想和谁结婚?”他嗓音低沉,温柔。 听到外间传来开门声,言译走了出去,爸妈终于忙完大排档的生意,回了家,脸色略有倦意。 “叔叔,阿姨。” “言译,你还没睡吗?”白鑫诚诧异地说,“不是让你早点休息吗?” “姐肚子疼,我去买了药,刚回来。” “怎么回事?”母亲唐昕放下账本,担忧起来,“吃坏肚子了吗?” “生理期,没事。” 她松了一口气。 “我们这也刚忙完,今天高三毕业,生意确实好。”白鑫诚欣慰地看着言译,“小言,辛苦你照顾姐姐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言译从厨房里端出两碗鸡蛋羹:“叔叔阿姨,还热乎着,想着你们回来了能吃一口,垫垫肚子再去睡。” “啊呀你这孩子。”唐昕不好意思地说,“你这么小,还让你来照顾我们,以后别给我们做东西了,我们在店里将就着吃了。” “这没什么,毕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几次。” 白鑫诚看着这懂事的孩子,真是比亲儿子还亲上几分呢。 “言译啊,我跟你阿姨商量着,你在我们家住了这么多年,干脆你把户口迁到咱们家来,我们收养你,以后我们就当你的爸爸妈妈。” “对对。”唐昕赶紧道,“这事儿我跟你叔叔商量好几年了,那时候你还小,怕你不能接受新爸新妈。现在你也十七了,是大人了,叔叔阿姨真的希望我们能成为一家人,你姐也会特别开心的。” 言译藏在背后的手,紧了紧拳头。 “叔叔阿姨,谢谢你们,你们对我真的很好,但我有自己的父母,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白鑫诚和唐昕尴尬地对视了一眼,连忙说:“我们不是要取代你的父母,只是希望咱们能成为一家人。” 言译沉默片刻,对他们露出温柔的微笑—— “叔叔阿姨,我们当然会成为一家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 4 退我身后 爸妈在房间里补瞌睡,白禾跟言译静悄悄地吃了午饭。 午后,言译在房间里看书,白禾坐在他的书桌边化妆。 他眸光侧移,看到小姑娘拿着粉刷,涂抹眼皮,颈子上一如往常戴了黑丝巾。 除此之外,还戴了一枚项链,是祁浪十二岁那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跳动的心。 水晶闪烁,光华夺目。 项链已经很旧了,她还时不时拿去店里清洗,总是佩戴着… 言译低头看了看手机存款,不久,就能给她买一条真钻项链了。 “肚子还痛吗?”他问。 “不疼了。”白禾拍着脸上的粉,“布洛芬真有奇效。” “等下要出去?” “嗯。” “跟谁?” “他说不能告诉你。” 白禾将眼尾抹了眼影,亮闪闪地眨巴几下,才意识到自己犯蠢了。 “跟祁浪出去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呃…” 他仍旧翻着书,好像并未在意:“你不化妆也好看。” “出门嘛,多少收拾一下。” “跟他去哪儿玩?” “去他家。” “嗯?” 反正白禾已经说漏嘴了,欲盖弥彰才是有鬼,而且她也不觉得这应该是秘密。 她和盘托出:“祁浪说让我去他家,尝试新的东西,我猜,他新买了游戏卡带。” “加我一个。”言译说,“我也好久没玩游戏了。” “祁浪说不能加你。” “为什么?” “他说只能我们两个人,估摸着那游戏是两个人玩的,你去了,得干晾在一旁看我们玩儿了,多过意不去。” 言译视线从书页间抽离,逐渐转了深,皱眉望向白禾:“昨天他分手了?” “对啊。”她没察觉言译语气情绪的变化,对着镜子贴假睫毛。 “原因?” “莫名其妙的,那女孩想跟他报同一个大学,他说那女孩没劲儿,跟个神经病似的。” 言译的手在书页上捏出了褶皱,脸色沉了下去。 白禾拎着小包出了门:“阿一,我先走啦,有事电话联系。” “晚上回来吃吗?”他连忙起身送出去,“叔叔做藤椒鱼。” “当然要哇!” 白禾出了门,言译走到窗边,看着女孩步履轻快地走出了楼栋,朝着别墅区方向的林荫道走去。 他知道,祁浪那股子蔫儿坏的劲儿,很受普通女孩欢迎的。 白禾也是普通女孩之一。 …… 保安认识白禾,轻而易举便放白禾进来了别墅区。 别墅区的绿化是高层居民区的好几倍,路边种植着椰树、芭蕉和裟椤,郁郁葱葱,很有夏天的感觉。 祁浪家的别墅靠近大门,她看到便利店小姐姐在门口对她招手,像在叫她。 她赶紧走过去。 便利店小姐姐骑着电瓶车,被保安拦在门外,只能将一盒巧克力递到白禾手中:“祁浪昨天发消息说这个巧克力好吃,让我再给他拿一点儿来,结果打他手机没人接。” “咦?” “这是他买的,你帮我转交给他吧。” “买的啊?” “是啊,店里到了进口巧克力,他都会买几颗尝尝看,不过一直没有尝到让他满意的,昨天到的松露巧克力,他还挺喜欢,又买了一盒。” 祁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吃巧克力? 白禾有些疑惑,巧克力不是她的最爱吗,以前祁浪回港城探亲,她总让他帮忙带俄罗斯的巧克力,那边买会便宜些。 “那我帮你转交给他,需要付款吗?我这边付。”说完白禾拿出手机。 “不用,他付过了。”小姐姐戴上头盔,骑上电瓶车,“我去别家送货了,谢谢你啊,拜拜。” “拜。” 白禾看着这盒松露巧克力,明明就是昨天他喂到她嘴里一个牌子的,还说什么路上女孩给的。 在向她炫耀他的魅力吗? 白禾撇撇嘴,推开栅栏门,走进他家的花园,叩响了房门。 没一会儿,祁浪下楼开了门。 他穿着性感的丝质睡衣,黑色,上半身敞着,露出了隐约的胸肌和腹肌。 夏天家里冷气开得足,所以他穿长袖长裤睡衣,眼底带了点儿惺忪的睡意,短发凌乱,呆毛立着。 “小百合,有事?” “你让我来的啊。”她不可置信地说,“你忘啦?” “哦。”祁浪揉了揉头发,想起来了,侧开身迎着她,“欢迎,请进。” 迎着她进屋之后,祁浪特别心机地望了望别墅外围,确定言译没跟来,才放心关上门。 “巧克力,还骗我是女生送的,明明就是你自己买的。”白禾将巧克力礼盒扔茶几上,“不会是给我买的吧?” “我说特意给你买的,你不得误会我爱你爱得要死啊。” “……” “我不会这么想!” 祁浪随手拆开了礼盒,捡了几颗巧克力,塞到了白禾的小荷包里。 白禾见他只给几颗,于是自顾自从盒子里抓了一大把:“我给言译也拿一点。” 祁浪没有拒绝,踏着懒懒的步子上了楼,回头说:“来我房间。” 白禾迟疑了几秒钟,问他:“进房间,做什么啊?” 祁浪看出了女孩的迟疑,挑起眸子,笑得轻薄浪荡:“怎么,小百合怕我?” “谁怕你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说罢,她噔噔噔上了楼,经过他身边时还推了他一下。 祁浪懒洋洋走在后面,跟她一起进了屋,进去之后,白禾才在地上看到一台崭新的游戏机,惊叫了一声:“哇!” 他果然是叫她来玩游戏的! “新到的,下了一款丧尸游戏,比生化危机还顶,要不要一起玩。” “要要要!” 白禾放下小包,迫不及待坐在垫子上,拿起了游戏手柄,“不太会哎。” “先进教学视频,我也还没开玩,等你来。”他坐到了她身边的垫子上。 “所以昨天你叫我来你家,就是来跟你玩这个游戏噢?” 祁浪用遥控器打开投影,连接了游戏设备,漫不经心“昂”了声。 “那为什么不叫言译啊,他也喜欢玩游戏。” “人菜瘾大,加他,咱们别想有游戏体验。” “说的也是。” 白禾点击进入教学模式,专心致志地学习着。对于玩游戏,她有百分百的热情,每次出了好玩的新游戏,祁浪都会邀请她来家里一起玩。 她总会带着言译,没想到祁浪这么不想他来。 不过也怪言译,玩游戏水平太菜啦,白禾都比他能打。 两人打了一关又一关,射击配合相当默契,祁浪时不时出去打野,白禾就在周围搜寻装备,每当有危险,祁浪都会说一声—— “来了,退我身后。” “我不需要退你身后,我也很厉害的。” “你帮我看着后面,我们是队友,要默契配合。” 他说的很有道理,白禾跟在他身后,谨防有丧尸偷袭。 第一回目的最后一关,两人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艰难取胜之后,白禾大大松了一口气,放松地倒在了祁浪腿上:“啊!终于赢啦!” 祁浪抓来小桌上一枚松露巧克力,剥了壳,塞她嘴里:“技术不错。” 小姑娘腮帮子鼓起来:“嘿嘿,你说我们是不是超默契队友。” “当然。” 祁浪喝了口冰可乐,喉结滚动着,看到她眼里眉间带着笑,他也禁不住笑了下,拍她的头:“傻的你…” “你才傻。” 两人开了下一局,下一局需要戴体感设备,和丧尸近身肉搏,白禾说她可不行,让祁浪上。 祁浪手腕上戴着体感器,左勾拳右勾拳,来回踱步打起了拳击,热火朝天,索性把上衣都脱了。 一身劲劲儿的肌肉,甩着汗,看得白禾张大了嘴。 他好猛。 打拳击的样子,贼帅! “小百合,别闲着,帮我射击。”他喘息着说,“掩护我。” “噢噢!”白禾连忙抓起手柄,认真清扫敌人。 这时,楼下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靠,谁啊。” “我去开门!”白禾连忙说。 “算了,还是我去,你玩。” 祁浪摘□□感器,拿衣服擦了把汗,走下了楼。 开门后,言译和祁浪面面相觑。 言译模样清隽,哪怕是毒日头底下,他的皮肤也是冷白色。 祁浪的下意识反应是—— 完了,打游戏没叫他。 以这家伙小气又记仇的脾气,还不气得半死啊。 言译却只看到他满头大汗,呼吸急促,还赤着上半身… 仿佛最珍爱物被蹂躏、被撕碎… 他血气上涌,挥拳砸向了祁浪的脸。 ------------ 5 道歉 祁浪猝不及防,被他这一拳带得往后趔趄了两步,稳住了身形。 “言译,你有病啊!” 言译揪着祁浪的颈子,将他按在墙上,一拳一拳地砸他脸上。 祁浪岂是任人欺负之辈,反应过来之后,握住了言译的手腕,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少年如疯狗般冲过来,眼底尽是血丝,发狠用力,似要将他撕咬成碎片。 祁浪敏捷侧身,顺势反制他,将他扣在身下:“神经啊!一来就动手,不就玩游戏没叫你,至于吗!” “你敢欺负白禾!” “老子什么时候欺负她了,又不是对战!” 两人对话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白禾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动静,猜想两人肯定又打起来了。 奈何手里的游戏还没结束,如果这时候停下来,估摸着要重新开局。 于是她耐着性子继续玩儿。 反正祁浪和言译这俩的架…从小打到大,别出人命就行。 终于,顺利通关,白禾松了口气,扔下手柄跑出去—— “住手!别打啦!” 祁浪和言译早就停手了,仇敌般对峙着,喘着粗气。 言译看到白禾,冲上来,捧着她的脸担忧地问:“有没有被欺负?” “欺负,谁欺负我啊?” 看他这样子,祁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和白禾还在这儿玛卡巴卡,言译这未成年倒是先冲上高速了。 祁浪拽开了言译的手,推了他一下,拉白禾站在自己身后:“我和小百合打电动,你脑子里想什么?” “只是打游戏?”言译皱眉,不太信。 “你要不要自己上去看看。” 眼见为实,言译三两步跨上楼,果然看到一台游戏机,地毯上还有手柄和体感器,旁边放着水果糖果盘。 然而,言译做事向来思路缜密,他在房间里兜了一圈,随手拉开了祁浪的床柜抽屉,从中拿出一盒还未拆封的杜蕾斯,扔到了进门的祁浪脚边—— “这是什么?” 祁浪看看盒子,又望望愤怒的言译,眼底浮起几分意味深长:“这是什么,你还能不认识?” “你打算跟谁用?”言译眼尾抽搐着。 白禾从祁浪身后钻出来,还捡起地上的杜蕾斯看了看,好奇地望向祁浪:“这不昨天买的那盒吗。” 祁浪笑得很戏谑:“老子自己弄的时候不想搞脏床单,行不行,收拾起来死麻烦。” “……” 白禾又望向了言译。 言译有点窘,无话可说。 同为男人,同样洁癖,他知道,收拾起来,真的死麻烦。 “现在破案啦。”白禾拿出了姐姐的架势,严肃地说,“阿一,你打了祁浪,要不要道歉呢?” 言译紧抿着唇,额头爆了青筋。 祁浪笑得很轻蔑。 言译觉得自己没错,撑死了就是反应过度。 但…这些事情不能有万一,多防着些,总没错。 “阿一。”白禾表情更严厉了,“跟祁浪道歉。” 祁浪擦了擦嘴角的破皮,悠然地坐在了沙发边,“小百合,弟弟不是故意的,别怪他了,小屁孩一个,冲动很正常,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也…” “你他妈只比我大一岁!”言译听不惯他的茶言茶语,愤然打断了他。 “阿一!”白禾真的来气了,“你跟谁他妈他妈的!家里都不说脏话,怎么出来说脏话了!你在学校也这样吗!” 她一生气,言译选择滑跪:“对不起,白禾。” “我是你姐。” 言译抿唇,死都不肯开口叫一声“姐姐”。 祁浪算是看出这小子鬼迷日眼的心思了,优哉游哉坐在椅子上,适时拱火:“小百合,听过一句话吗,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言译被这句话惹炸,冲过来还想揍他,白禾挡在他面前,愤然道:“言译,你今天发疯了,连我也要一起打是不是!” 言译立刻停下来,发疯大狼狗瞬间秒变乖乖小奶狗:“我,没有。” “不认我当姐姐,也不道歉的话,现在就请离开。” 白禾觉得自己非得要把这家伙的怪毛病纠正过来,否则他这脾气上了大学,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本来言译就比自己小,失去了爸爸妈妈,寄人篱下住在她家。言爸爸还是为了救她牺牲的,白禾从小就觉得自己对言译有强烈的责任感和义务。 她必须要让他好好长大,要守护他一辈子,亲眼看见他得到幸福,才对得起言爸爸的救命之恩。 言译不想进一步惹她生气,怨气积攒到一定量值,就会变成厌烦。 他不能让白禾厌弃他。 “对不起。”他舌尖如刀割般,割出这三个字,满心不甘。 “你跟我说呢,还是跟祁浪说呢。”她不依不饶。 言译抬头望向单椅上懒倦的少年:“祁浪,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祁浪偏着头,露出了胜利的笑意:“没关系,谁让我是你哥。” 他加重了最后那一个字的语气。 总之,今天这游戏肯定玩不下去了,白禾去洗手间收拾收拾出来,跟言译一起走出了别墅。 石子路上,白禾走在前面,言译跟在后面。 太阳入了云端,微风徐徐。 言译闷闷的走在她后面,心事重重,白禾停下脚步,他差点儿撞到她,连忙刹住车。 她拉着他走到裟椤树下,语气温柔:“还在赌气?” “没有。” “就是生气了,我让你和祁浪道歉,你觉得没面子了,是不是。” 言译闷不吭声。 他不是因为觉得没面子,他是… 祁浪的玩咖属性,为什么她可以安安心心和他关起门来共处一室玩游戏。 她对他就这么信赖,一点也不怕他乱来。 还是…她打心眼里也希望他乱来? 言译真的不能想下去,心里像盘踞了毒蛇,吐着信子。 “祁浪是外人,我们是家人。”白禾对他絮絮地说,“私底下怎样都无所谓,但言译,你对外面的人不能这样无礼,将来上大学、出身社会还这样,一定会吃大亏的,姐姐不想看你吃亏!” 事实上,言译寄人篱下多年,心理年龄比她成熟,甚至可能比祁浪都更成熟。 他只是喜欢在她面前装得不懂事,而已。 白禾对他有某种说不清的责任心,言译要利用这种责任心,让她对他放不下心。 他说:“你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我们的关系,比你和祁浪的关系更亲密?” “你在想什么!这是当然啊!”白禾毫不犹豫说,“我们跟他,是朋友;我跟你,是家人,这能一样吗?” 这句话,彻底泄了言译心底的不甘。 是啊,在白禾心里,他是家人。 她脖子上的疤痕,谁都不给看,去哪儿都要密密实实遮掩着,祁浪都不能看。 但她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摘下颈部黑丝巾。 她和祁浪关系好又怎样,他和白禾之间…祁浪插不进来。 言译心里舒畅了,走过来,小心翼翼牵起了白禾的手,摩挲着她指甲盖上的小月牙。 白禾嗅到少年的气味,与祁浪清新的柠檬香截然不同,言译身上很甜,像大白兔奶糖。 大概是他们家用同一种洗衣留香珠的甜香味,她应该也有。 很温暖的味道,家的味道。 不过,他现在也长大了,一米八五往上的高个儿,可能还会长,因为他还没成年。 这样拉拉小手,也不太合适,白禾抽回了手。 言译固执地拉住了她,紧攥在掌心,死不松开。 她无奈,只能由他去了。 一阵风过,路边凤凰花落了一地。 看他又变回了大狗狗,白禾笑着踮脚摸摸他的头:“你这脾气,还跟小孩一样,你小时候才是固执嘞,跟隔壁叔叔家养的牛头梗一样,咬住了就死不松开。” “我不是小孩。”言译认真说,“我长大了。” “长大了还跟祁浪打架。” “我以为他欺负你,你去了两个小时,消息也不回。” “在玩游戏呀。”白禾无奈说,“所以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看h片儿来着。” 言译瞬间红了脸。 但他不在白禾面前撒谎,没有否认,点点头。 “哈,果然!你这个坏小孩。”白禾将他的手反制在背上,“你说,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言译也笑,假装自己挣不开她:“不敢了。” “这么干脆。” “下次不背着你看了,一起看啊,姐姐?” 每次使坏的时候,他才会叫姐,念出一股子调戏的腔调。 真的,所有人包括爸妈,都以为言译是什么老实单纯大男孩,但白禾知道这家伙坏起来,比祁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气得小脸通红,一路追打着他。 言译笑着闪躲,白禾不依不饶,他任凭她撞进怀里,两人抱在一起,摔在潮湿的草地上。 窗边,祁浪远远望着他们追逐打闹的身影,看了很久。 ------------ 6 混蛋 白禾家里吃晚饭的时间很早,因为爸妈吃过晚饭就要去夜市大排档忙活着开业了。 老爸今晚炖香喷喷的藤椒鱼, 白鑫诚可是家里的超级大厨,大排档夜市店也由他一人掌勺,生意红火,有口皆碑,照应的全是回头客,还有不少客人慕名而来,只为了吃上一口他的拿手好菜。 每每白鑫诚在厨房忙碌的时候,言译总会去帮忙打下手,洗菜切菜,或调制料碟。 真是太懂事啦!白禾觉得,真要对比起来,她这个亲女儿反而显得很没用。 虽然爸妈做生意忙,但父爱母爱白禾可从不缺乏,爸妈也不让她做任何家务活儿,娇惯着长大的。 所以白禾总说,言译可太有心机了,在父母面前这样讨巧。 言译不否认这一点,但他这般乖觉懂事的目的,不是为了夺走白禾的父母。 他是为了让她的父母…喜欢他。 “白禾,今晚炖鱼,把祁浪喊过来一块儿吃啊。”白鑫诚在厨房里喊道,“他吃晚饭了没有?” “没这么早吧,他吃饭不规律,我问问。” 白禾给祁浪打电话,又没人接。 这家伙,接不到电话是常态,能不能联系上全靠缘分。 “我去他家叫他。” 白禾出了门,来到了祁浪的别墅门前。 敲了半晌门,没人开门,她又溜达到后院,手机给他打着电话,透过玻璃落地窗朝屋内望去,看到手机在茶几上响动着,但人不知所踪。 “不在吗?” 手机还在响呢。 白禾不知如何是好,在院子里瞎溜达,忽然,一颗椰子从树上掉下来,白禾走到树下,赫然看见祁浪在树梢顶端摘椰子。 他只穿了件单薄的黑t短裤,手臂挂着树梢,皮肤紧致,肌肉蓬勃。 白禾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儿叫他下来,太危险了! “祁浪!你在干嘛啊!” 祁浪笑得很灿烂:“不是总说想吃椰子,给你挑个大的。” “不要!你快下来!” 祁浪用瑞士军刀将一颗摇摇欲坠的椰子割下扔地上,自己顺着树干攀岩而下,稳稳落地。 白禾是被他吓死了,椰子树那么高,要是掉下来,不得了呢! “你爬这么高,摔下来我可接不住!” “我摔下来,你还打算接啊?” “昂…” 她也不知道,小时候有过一次翻墙出去玩,祁浪从墙上往下跳,白禾怕他摔了,身体下意识反应就去接他。 本来不会摔,她一凑过去抱住他,两人摔了个惨,在地上滚好几圈。 从那时候起,祁浪对白禾…好得没话说。 他说白禾是可以在他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来救他的人,这叫生死之交。 白禾走过去,给他拍身上的灰:“椰子外面到处都能买,要你上去摘。” “椰子熟了,掉下来砸到人,砸到别人没事,砸到我们小百合,得多心疼。” 他这话说的…得多心疼,没有主语。 她的心紧了紧。 “我爸妈叫你去家里吃鱼,去吗?” “去,你爸还记得我喜欢吃鱼。” “别说的好像我爸是为了你做鱼,顺带叫你好吗。” 祁浪揉揉她的脑袋,回房间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清爽干净的白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子。 布料单薄顺滑,贴着他挺拔有型的身材,看起来就像阳光的邻家少年。 两人上了楼,祁浪拎着几个大椰子进屋,跟白鑫诚和唐昕打招呼—— “爸妈,我来了。” “小浪来了,快坐,吃水果。”唐昕招待他。 “谢谢妈。” “说什么谢啊,你先看电视,我去厨房帮你爸。” “好的,需要帮忙叫我?” “不用不用,你坐。” 厨房里正在切葱的言译,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了。 不只是言译,连白禾都有点儿受不了他。 祁浪真是不要脸,因为白鑫诚做饭好吃,小时候他常来白禾家里蹭饭,后来唐昕开玩笑,让他干脆认他们当爸妈算了。 玩笑话而已,没成想祁浪居然应了下来,从此改口叫爸妈了。 不仅如此,还逼着白禾叫他哥哥。 对比言译死活不愿意迁移户口本的倔强,在这件事情上,祁浪轻轻松松的态度,也让白禾感慨。 这俩人,真是天差地别的性格。 这样还能玩儿到一起去,真不容易了。 饭菜上了桌,祁浪吃了一口鱼,夸赞道:“爸,好吃!厨艺越来越好了。” “喜欢吃,那多吃点。” “嗯,妈今天气色不错。” “哎哟你这孩子。”唐昕嘴角笑意都收不住,“我今天化了点妆,你也能看出来啊。” “一进屋就看到了!我妈底子这么好,哪里需要化妆。” 白禾跟言译对视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无语。 对于长辈,祁浪的彩虹屁张口即来,很会讨大人的欢心,小区熟识的叔叔阿姨全都喜欢他。 言译跟他相反,他不张扬,背后默默做事,也从不说什么漂亮话。 白鑫诚和唐昕知道言译的脾气,跟祁浪说话间,也没忘一个劲儿给言译夹菜,希望他不要多心。 祁浪吃味地说:“爸妈只给言译夹菜。” “也给你夹。”说着唐昕就给他夹了块鱼肚肉。 “白禾自己吃啊,不需要爸妈夹菜了吧。” “我又不是小屁孩。”她望望沉默的言译,又看看笑得跟朵烂桃花似的祁浪,“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俩人跟争宠似的,她这个亲生女儿还没说什么呢,他俩是要来抢她爸妈了是吧。 白鑫诚开玩笑说:“祁浪,你这会儿就叫上爸妈了,将来给我们家当女婿啊。” 白禾呼吸一窒,差点呛了。 祁浪却顺口说:“不用将来啊,昨天白禾答应我的告白了。” “哈?”白鑫诚和唐昕同时望向白禾。 白禾胀红了脸,矢口否认:“没有!昨天是误会一场,是我们班长告白,他…他帮我挡回去来的,不作数的!” “原来是这样…” 别说,老妈唐昕脸上还有点儿淡淡的失望呢。 祁浪痞笑道:“不作数?那我也太伤心了。” “你一点也看不出伤心好吗,你这个臭渣男。” “白禾,不许这样说小浪,没礼貌。”白鑫诚说。 白禾讪讪闭嘴了,言译脸色低沉,搁了筷子。 见气氛有点不对,唐昕怕孩子们尴尬,于是转移了话题:“小浪,考得怎么样啊?” 祁浪:“七百分往上吧。” “唷,不错啊!言译呢?” “不太确定。”言译谨慎地说,“可能不太好。” 白禾靠在言译胳膊上,连忙说:“你们不用问我,我更不确定!反正…对答案感觉不妙,说不定要复读。” 言译:“我可能也要复读。” 祁浪听言译这样说,眼底有狐疑,嘴角笑容也散了些:“真的假的,一窝蜂去复读,复读是什么新潮流吗。” “没事没事。”白鑫诚连忙安慰两个孩子,“复读更好,爸妈也觉得你们还小,迟一年不妨事,不要那么早去上大学。” “分数还没出来,谁说的准。”祁浪淡淡道,“说不定言译考得比我还好。” 言译望了祁浪一眼,祁浪也望言译,两个人眸底有火星子撞击。 言译针锋相对地问祁浪:“你会复读吗?” “如果没到我理想分数,也许会。” “你也有理想分数?”白禾好奇地问,“多少分啊?” 祁浪:“750。” 白禾:…… 都是一群深井冰吗! 只有她一个人是普通学生吗! …… 吃完饭后,言译一声不吭去厨房收拾,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爸妈要准点去大排档开门做生意了。 他们离开后,白禾去帮言译收拾厨房,言译不想让她的手沾油,不让她碰抹布。 祁浪在门口叫她:“小百合,带我参观房间。” 白禾回头:“你都来我家几千次了,参观什么啊。” 他走进来,像拎兔崽子似的,拎着白禾的后衣领,离开厨房,去了她的卧室。 推门而入,外间是言译的小房间,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桌上全是书,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堆成了书山,只留写作业看书的一小块空间。 祁浪随手拿起一本厚厚的旧书,翻了翻,是医学方面的内容。 “他学医?”他问白禾。 “对啊,他的梦想就是当医生。” 祁浪看到白禾颈项上的黑色丝巾,丝巾底下是她从不示人的烫伤疤痕。 他没说什么,放下书,走进里间白禾的房间。 她的床也很小,淡青色的床单,干净整洁,房间味道香香的,是女孩子特有的那种甜香。 一进屋,祁浪就把门关了。 “关门干什么?” “哦,顺手的事。” 他虽然说,但白禾也没有刻意地去把门打开。 祁浪坐在她的人体工学椅上,转了几圈,翻着她桌上堆满的高三复习题册和文科背诵资料。 她学习刻苦努力,文科资料誊抄在笔记本上,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勾勒着,标明各种小注,方便记忆。 他又翻开了数学题册本,看到上面错误还蛮多的:“不会做的题,我让你来问我啊。” 他俩是一个班的,当初文理分科,言译本来也想选文科,但他很明显就偏理科,白禾死活让他选了理科班,说如果你只是为了跟姐姐在一起就读文科,那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同班的。 这样才把言译推去了理科班。 祁浪文科理科都挺优秀的,不存在偏科的倾向,索性选了文科,毕竟天文地理方面,他还挺感兴趣。 更重要的是,言译去了理科,他很恶趣味地想要时不时地气气这小闷骚,才跟着白禾去了文科。 “数学不好,我给你补习,平时一声不吭的,做错了题也不知道问。”他翻着她的题册,嫌弃地说,“没眼看。” 白禾闷声说:“那么多女孩来问你问题,哪儿轮得到我。” “你来,我就让你插队,肯定给你优先啊。” 他说得很理直气壮,仿佛这是宇宙大爆炸也改变不了的真理。 “我才不要什么优先。”白禾心里想。 她要的是唯一。 祁浪坐在她的小桌边,动笔帮她改错题,要真去复读的话,这些错题集还能用。 手机响了,有人打视频过来。 白禾都听见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着,偏他无动于衷,在她的笔记本上上写着公式。 “你手机响了。” 他“嗯”了声,没反应。 “你以前不接我们的电话,也这样啊。”白禾有点不满,“不接电话真的很烦诶。” 祁浪偏头,狭长漂亮的桃花眼扫了扫她:“我不接你,是没听到。” “那你现在听到了,还故意不接。” 祁浪懒得和她争辩,顺手接了视频,将手机搁桌上,继续写东西—— “有事?” 视频那端是一个女孩哭哭啼啼的声音,说自己喝醉了,现在一个人在外面。 祁浪没什么反应:“我能帮你做什么?” “祁浪,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分手,你告诉我为什么啊,我是真心喜欢你的,难道你就没有喜欢过我吗?” 白禾靠着床头软包蜷膝坐着,假装看书,八卦的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祁浪漫不经心说:“喜欢过啊。”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手…” “喜欢过,现在不喜欢了。” 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文字。 “我们在一起才不到半年啊,祁浪,我曾经幸福过,可这样的幸福,也未免太短暂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可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嗓音破碎,让人心疼。 白禾都禁不住难受起来了。 深深共情了。 祁浪却冷淡地说:“半年够了,发现不合适就分开,拖拖拉拉对你也不好。” “你觉得我们哪里不合适,你告诉我,我改。” “你看,这就是不合适的地方,我欣赏拥有自我和独立思考能力的女孩,一开始你还挺吸引我,后来慢慢发现,你越来越倾向于顺从。” “那是因为我爱你!” “知道,很多人爱我,那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鸭,别人喜欢我,我都要一一安抚吗?” “祁浪,你…!” “别找我,挂了。”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挂了视频通话,继续低头写公式,嘴里喃着,“这都做错,上课有没有好好听讲?” 见白禾不应声,他抬头,看到小姑娘眼角有绯红,眸光里有水色。 “你干嘛?” “祁浪,你这个混蛋!我好讨厌你啊。” “……” ------------ 7 恋爱游戏 在恋爱中,女孩做加法,男孩做减法。 祁浪所谓的喜欢,太不持久了。跟他约会像是一种消耗,消耗他心中的好感值,达到一定临界点的时候… 好感,烟消云散。 白禾很早就知道了,跟他当朋友,他对她是很好的;但他不是合格的恋人,至少,从白禾对另一半想象的要求来说,祁浪不及格。 有女生让白禾帮忙给祁浪递小礼物,白禾会答应,但她也会郑重地劝告女生,这个人有点渣。 祁浪不知道白禾为什么忽然生气不理他了,他抱着错题册走过来,跟她一起坐在床头:“你干嘛?” “不干嘛。” “我惹你了?” “没惹,单纯不想理你。” 祁浪知道她圣母心发作,又在为别的女孩打抱不平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拎了靠枕垫在颈下,懒懒说:“管太宽了,小百合,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别管我这些事。” “说过。” “那你...” “单纯不想理你。” “……” 祁浪浑身上下都感觉不痛快,好想有虫子在皮肤里爬来爬去,痒痒的,又捉不住,烦躁得很。 他只能解释说:“我觉得我还没遇到真爱。” 白禾翻白眼。 “真的,我想找个我能持续欣赏并且也懂我的人,否则还不如跟你们呆在一块。” “这话,你过几天再说吧。” 白禾知道,要不了多久,他身边又会有漂亮女生了。 祁浪说:“假期我要回港城一趟,一起去玩吗?” “回去?” “嗯,爸让我回去看看。” “你看他,还是他看你?” “当然是他看我,那糟老头子,我看他有什么好看的。” 祁浪和父母关系挺淡泊的,他是港城首富三房太太的孩子,早些年家族内部斗争激烈,三房太太又是个佛系的性格,不想他被牵扯到这些肮脏斗争的环境里,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把他送到了南湘市,让这边的亲戚关照他。 “去港城旅游,很贵吧?”白禾问。 “你们去,我包。” “不用啦,要去的话,我爸妈会资助的。”白禾耸耸肩,没挂心上,“看了分数再说吧,分没下来,我去哪儿都不安心。” 祁浪顺势靠在她单薄瘦小的肩上,给她勾画错题集:“要真复读,我也跟你们一起。” 白禾用肩膀掂了掂他:“神经啊,干嘛一起,你稳上清北好吗。” “早一年,迟一年,有什么关系。” “高考是严肃的事情,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事关你的前途,别开玩笑。” “我那种家庭,早就不需要高考给我什么前途了。”祁浪漫不经心说,“过什么独木桥,老子条条大路通罗马。” “……” 白禾翻大白眼了。 是是是,有钱了不起。 “你们不走,我也不会走。” “祁浪,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啊。” “只要我不说散,没人敢散。”祁浪笃定地说。 “……” 他继续说:“你和言译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跟言译是好朋友,这事儿言译知道吗?我看他挺讨厌你的。” “他讨厌我是因为…” 祁浪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什么…因为言译喜欢她吗。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言译要讨厌他。 死小孩,就喜欢乱吃飞醋。 俩人靠在一块儿各做各的事,气氛安宁和谐,直到言译洗了碗,发现白禾的房门紧闭。 他走过去,想推门而入,又觉得不好,用指背敲了敲门。 “进。” 得到许可,言译走进去,看到俩人靠一块儿躺床头看书。 祁浪身材健壮,一张单人床都摆不下一个他,白禾在他身边就像小鸟依偎着大狗似的。 他眼里像进了飞虫,刺得不行,走过去将祁浪拉下了床。 “干什么?” 言译将他推搡出去:“没见过这么随便的人,女生的床你随便上?” “老子以前还在她床上睡过觉,怎么了,我认识她比你早。” 他拉着祁浪的后衣领,将他拽出房间。 “去哪儿?” “打球。”言译拍了篮球上手,拽着祁浪进电梯。 “刚吃完饭,谁要跟你打球。” 言译不由分说拉着祁浪走出了楼栋,他实在无法忍耐他和白禾共处一室,呼吸同一片空气,肌肤相亲。 全身上下包括头发丝,都要炸了。 初夏,风都带着燥闷的热力,小区篮球场上,祁浪感受到言译身体里燃烧的能量,他哪儿是跟他打球,他是恨不得把篮球捅进他身体里吧。 看着被少年暴扣篮筐之后嗡嗡作响的篮板架,祁浪双手叉腰,喘息着:“有病啊?” 言译将篮球狠命往旁边一掷,背对着他,竭力按捺着胸腔里跳跃的愤怒焰火。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祁浪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觉得讨厌了呢。 大概是从他知道白禾潜意识里对祁浪是有那么点儿暗恋的心思起。 白禾肯定死不承认,祁浪更是浑然不觉,但言译看得出来,她跟那些女孩一样喜欢祁浪。 别人敢表达,但她不敢。 怕说了朋友没得当,也怕祁浪讨厌她颈子上的烫伤疤痕。毕竟…他过去交往的女孩哪一个不是肤白貌美的顶配颜值。 祁浪浑然不觉,白禾自卑不说,那么言译绝不能让祁浪发现这件事。 他生性风流多情,知道了,对白禾能有好的? 十有八|九要骗她上床。 言译忍耐着,转身对他说:“下午误会你的事,是我不对。” “太阳打北边出来了?”祁浪拍着球,转身一个跳投,轻松将篮球递入筐内。 “但你这样没有边界感,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言译直视着他的眼睛,“又不是小孩了,你不要总碰她。” 祁浪看出来了,这小子心思没在打球上,他找他出来,是要跟他“坦诚相待”呢。 “我和她需要什么边界感,老子坦坦荡荡。”祁浪走进一步,一股子盛气凌人的威压气势,“倒是你,一脑门子心思都在她身上,这三年,装中等生,装得挺像那一回事啊。她成绩上浮,你就考得好,她成绩下滑,你跟着滑…你还真是她的小跟班呢。” “巧合而已。” “巧合?初中的奥数竞赛,你跟我一起拿全国金奖,也是巧合?” “我只拿了一次。” “那是因为小百合参赛没能入围,从此以后,你就再也不参加这类课外竞赛了,你想和她保持平行,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你都想赖在她身边。” 言译的手藏在背后,紧紧攥了拳:“这只是你的臆想。” 祁浪眼神有力,如钉子般钉在言译身上,“臆想,那么再说说,你小学五年级直跳六年级,初中也跳了一级,直到跟她同级。我也是好奇,怎么这一下子就伤仲永了?” 言译没话可说,被他看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白禾…白禾不怀疑就好。 “小子,你对你姐心思不单纯吧。” “她不是我姐。”言译说,“从来不是。” 祁浪挑了挑眉,眼底一片戏谑。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白禾拎着两瓶水走过来。 运动时,祁浪喜欢喝让人血流加速的能量水,言译只喝矿泉水,她一人扔了一瓶,然后坐在塑胶线外看两人打篮球。 因为她的观看,言译来劲儿了,冲的很猛,祁浪不甘示弱,他进一颗球,他必然也要跟进一颗球,两人对峙着,寸步不让。 然而,白禾看了一会儿就打呵欠了,百无聊赖,摸出了手机。 俩男生打得筋疲力竭,望向白禾的时候,小姑娘靠在篮球杆边玩游戏,玩的津津有味。 祁浪觉得自己有点傻,跟言译这未成年臭屁小孩较什么劲,显得很不成熟。 他扔了球,坐到了白禾身边:“玩什么游戏?” 他一靠近,白禾就感觉一股子躁腾腾的热力袭来。 这家伙身上真是烫,尤其运动之后,在他身边就像在火炉旁烤火似的,真受不了。 她不禁想,将来他老婆要是睡在他身边,冬天还好,夏天怎么受得了,肯定被他烧死了。 “想什么?”他用健壮有力的胳膊撞了撞白禾。 “没什么!”白禾心头一惊,脸颊泛了红。 干嘛想他跟他老婆睡觉的画面啊,关她什么事! 祁浪将喝了一半的能量水递给她。 白禾顺手去接,言译挡开她的手,将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矿泉水拧开了盖子,递她手里:“生理期,不要去喝那些乱七八糟的。” “哦。” 白禾被他照顾习惯了,没多想,接过了他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气。 三人坐在篮球架下看远处夕阳日暮,火烧云将祁浪的白衬衫熏出了焦黄,言译穿凉快的火红篮球衫,身材也是好到爆,皮肤又白。 比起祁浪运动后就像被大雨浇过一般,滴滴答答淌着汗,言译汗少,身上十分清爽,白禾靠在言译胳膊上玩游戏。 祁浪好奇地凑过来:“不打怪,不打装备,就抽卡,有什么好玩的。” 她在一个很小众的平台玩乙女恋爱游戏,最近特别沉迷。 “你才不懂,跟我喜欢的男主一起做任务,运气好还能抽出S级剧情卡,恋爱感拉满了好吗。” “这么想谈恋爱,找个现实中的男朋友啊,跟纸片人玩,浪费时间。” “祁浪你什么都不懂,别打扰我。”她将脑袋靠在了言译肩上,根本不想理他。 言译随口说:“她抽卡,抽到某些限制级剧情,半夜兴奋得床都要踢翻了。” “……” 白禾推了他一下,言译嘴角矜持地提了提,将她脑袋重新按到自己肩上。 祁浪:“所以,这是一款涩情游戏。” 白禾连忙解释:“不是的!和男朋友涩涩的剧情,只有某些S级珍稀卡才会有,要花钱买的啊,靠运气抽的话,几十张才能抽到一张。” “所以还是有涩情。” “咳咳,我不否认,但是玩了这么久,一共也只抽到…” 祁浪和言译同时望向她。 她轻咳了一下,伸出手指头,“只抽到一张,很清水的那种…只摸了一下腹肌。” 祁浪是没法理解这事儿:“想摸腹肌,找个有腹肌的男朋友不就行了,还用得着花钱去买卡?你把这钱给我,我天天让你摸腹肌,行吗?” 白禾知道他有腹肌,而且还是标标准准的八块腹肌,让人想犯罪的那种… 她脸颊微粉,说道:“说了是清水卡,又不止摸腹肌,还可以做别的…” 言译不想让她和祁浪之间发生这种话题,说道:“我还有积蓄,可以帮你买卡,如果需要的话。” 白禾立刻来了兴趣,她知道言译其实很有钱!从小到大,每年过年家里人给言译的压岁钱,比白禾多好几倍呢! 因为他爸爸是救了白禾的大恩人,不管是白家这边的亲戚,还是妈妈唐昕那边儿的亲戚,对言译都特别好,生怕他觉得自己寄人篱下不开心,很疼着他,紧着他。 爸妈常常背着白禾给言译更多的零花钱,还以为白禾不知道呢,其实言译什么都不瞒她,有多的零花钱,言译也会拿给他的小姐姐,问她要不要。 白禾说:“给你的,你自己拿着呗。” 言译怕她不开心,但白禾不会,她大大咧咧的,从不觉得父母偏心。 言译没有爸爸妈妈,任他们怎么疼他都不会过,其实白禾比爸爸妈妈更疼他呢,得了什么好的,都会跟言译分享。 “你现在攒了多少小金库啦?”白禾好奇地问。 言译摸出手机给她看银行卡,祁浪也凑过来,白禾连忙将他推开:“你看什么看。” “好奇,怎么不能看。” “你这家伙,知道言译有钱,指不定什么时候把他骗出去,套路他。” 小时候就发生过这样的事,祁浪骗言译说他姐要什么什么变形金刚小火车,言译就去买,买了送给白禾,结果…还不是让祁浪拿去玩儿了。 祁浪有钱,但他就喜欢骗言译这小子,而且他知道言译是故意上当的,这小子心里门儿清。 他就要装天真、装单纯,装的很容易上当受骗的样子,在白禾面前立这种让人心疼的傻弟弟人设。 心机之深。 “你借我一百块就好啦。”白禾窃窃地笑着,对言译说,“我这个月零花钱都用光了,有一张特别想要的S卡。” “一百够吗?” “够了,一张卡就一百块。” 祁浪皱眉说:“言译,你支持你姐玩这种带h涩剧情的游戏?” “游戏而已。” 言译心里想,跟纸片人玩,总比跟某些人玩好。 在言译给白禾转账的时候,祁浪已经在自己的手机上下好了游戏,登录注册,添加了白禾的账户好友,然后嗖嗖嗖送了她二十张S卡。 白禾看他发来的好友礼物,惊呆了:“祁浪!一百一张呢!” 祁浪挑起下颌,望了望言译:“不用谢,玩完了告诉我,再给你买。” 白禾:“……” 看小姑娘一脸无语,毫无欣喜之色,言译凑过来瞄了瞄,嘲讽道:“你买的根本不是她老公的S卡,你买的是她老公的敌人的S卡,是个反派,她最讨厌的人。” 他根本就没关心她到底在玩什么,瞎充什么大佬,装什么逼。 祁浪有点尴尬,低头戳进商城:“重新买。” 白禾连忙阻止:“不准这样!你这样我就不玩了!” 本来玩游戏就是闲来没事儿放松的,祁浪把她变成了氪金玩家,没了抽卡的惊喜,乐趣打半折。 祁浪答应不再送卡之后,白禾放开了他,他看着商城里的几个男性角色人物卡,好奇地问:“小百合,你老公是哪一个?” “这个是。” 白禾指向手机上那个穿着黑西装的霸总模样的男人。 祁浪戳进卡片,阅读着人设介绍—— “梁宵,LX集团的美人总裁,短发黑眸,眼角有泪痣,霸道深情爱吃醋,放纵不羁爱自由,又坏又多情,性格阳光开朗,偶尔也会在深夜独自舔舐伤口。赚钱能力一流,某些方面的能力也卓越超群。” 他随手戳开一段刚触发的随机剧情,就看到这个总裁梁宵将名叫Lily的女主压倒在办公桌上,扯领带,霸道地说:“你买了他的S卡?” Lily:“这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 梁宵用虎口掐着她的下颌:“我有没有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见他。女人,你不听话。” Lily:“就算我见了他,你也管不着。” 梁宵眸底阴霾加深了:“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说完,他抽了皮带捆住了女孩的双手,按在办公桌上,强势地吻住了Lily的唇,将她翻转过来,还狠狠拍了拍她的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浪扔了手机,捧腹大笑。 白禾羞红了脸,连忙将手机夺回来:“祁浪,你讨厌死了!不许笑!” “果然是涩情游戏。” “你懂什么啊!” 祁浪肚子都要笑痛了,白禾恼羞成怒,只能一个劲儿地打他,让他忘掉刚刚的羞耻剧情。 言译的视线,滑向了手机屏幕,看到了那一幕禁制的画面。 血液,悄无声息地沸腾着。 ------------ 8 控制型人格 夜间,白禾洗完澡走进房间,言译坐在书桌边看书。 一盏小夜灯照着他冷白的皮肤,上身穿了件黑背心。 这背心,还是他十五岁时的旧衣服了,size小,也很紧,绷不住他现在越发长开的筋骨肌肉。 其实,言译身材不会比祁浪差,只是祁浪比他高一点,才会显得更健壮些。 但言译本来就小,不知道以后身高会不会超过祁浪。 注意到白禾进门,他转过头,看到小姑娘倚在墙边不怀好意地望着他笑。 她穿着白色棉质的小睡裙,小小的一只,乌黑稠密的发丝散乱在单薄的肩上。洗过澡,身上带着某种洁净的气息,皮肤好似也更光滑了。 言译脸颊有些烫,燥热传导至全身,至下身… 只是被她这样注视,他就已经…就已经… “你看我做什么?” 为了掩饰眼底的渴望,言译转过头。 “我们家阿一,真是好努力啊,高考结束了还要天天看书。” “没事儿做。” “居然没事儿做!”她给他提议,“看电视呀,刷综艺、刷美剧呀,再不然,玩游戏,你不是超爱玩游戏吗。” 言译心里想,他“超爱”玩游戏只是因为…想和她一起玩罢了。 他对游戏的兴趣不太大。 其实,他对一切事物,甚至包括看书、学习的兴趣…都不大,全是装的,为了掩藏心底那股子蠢蠢欲动的罪恶念头。 青春期的言译,对一切都不感兴趣,除了性。 而这…只对她有。 为了藏住内心的恶魔,让自己显得像个正常人,言译假装自己热爱学习,假装自己是个二次元少年,常常跑去参加漫展还cosplay,假装自己像个宅男一样爱玩游戏,甚至假装游戏玩的很菜,让白禾嘲笑他… 一切,都不过是假象,让她觉得安心,让她不要发现她疼爱了这么多年的阿一,其实…是个变态,每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都在肖想隔壁的她。 白禾走过来,双手一撑,坐在了他的桌上:“明天去哪儿玩?” “你想去哪儿?” 白禾没想到特别好的去处。 高三冲刺阶段,每天脑子里都是考完要做这个做那个,双脚要翘到天上去玩儿,真考完了,心情也淡定了下来,没有特别想干的事儿。 “那就明天再说吧,先睡个懒觉。” “好。” 言译竭力控制着眸光,不要去看她裙下大腿和桌面贴合的缝隙,“等上了大学,要换台电脑了。” “是哦。”白禾看着他桌上那台老旧的台式电脑,“现在这台系统太老了,内存也占满,玩不了游戏,啊我好想要祁浪的外星人。” “大学就可以买了。” “前提是…我能上线。” 提及成绩,白禾又叹了口气,惴惴不安:“不过你还是不要太努力吧,显得我好废柴啊。” 言译笑了,放下了手里的书:“医学生嘛,学无止境,不然将来怎么给人家治病,病人到我手里,我也要对他们的家人负责。” “说的也是!加油吧,言医生!” 白禾拍了拍少年壮实的肩膀,蓦地发现,他的皮肤好紧,也好烫。 皮肤底下的肌肉一抽一抽的…好似有了生命力。 她忽然有点儿臊,抽回手,挠挠颈子。 言译伸手去抚摸她颈部那一块烫伤的皮肤,真像是洁白宣纸上的一抹败笔,疤痕如虯枝一般。 “还痒吗?”他抚摸着她,眼神里满是温柔和心疼。 “嗯,偶尔会痒痒的。” 言译是唯一一个可以抚摸她疤痕的人,连祁浪都不让看的,更不可能摸得到。 那是她最自卑的创伤,因为这疤痕,她被迫放弃了从小就练的芭蕾。久而久之,疤痕长在了心上。 “你想不想做手术,把这一块疤痕…弄掉?” “我查过。” 白禾怎么可能不关注这类医美修复的消息,她做梦都想让自己能像正常女孩一样,拥有完美的肌肤,不用大夏天也戴着黑丝巾。 “修复手术很贵的,如果要彻彻底底恢复,不留一点痕迹,还要看起来自然,可能要去韩国。”白禾叹了一口气,“手术费也超级贵,我这种面积的创伤,几十万都有可能。” “我有攒钱,但几十万不太够,不过大学期间我再努努力。”言译说。 “不要啦。”白禾打断了他,“你好不容易攒的小金库,干嘛给我做手术,你自己留着呗,将来谈女朋友什么的,也要花钱的呀。” “这些不重要。”言译说,“我的钱就是你的。” 真是个好弟弟,白禾好爱他啊。 她笑着摸他的头:“以后再说吧,我还想着等我们家阿一学成归来,亲自给我做手术,那样我更放心,还不用花那么多钱。” “好,那你等我。” 白禾从他的桌上跳了下去:“晚安。” “晚安。” 言译看着她走回房间,还特意把门敞得开开的。 他想到自己深夜里那些羞耻又罪恶的念头,那扇门,似乎成了潘多拉魔盒。 “白禾,我觉得我们睡觉的时候,你锁门会比较好。” 他对着并不隔音的多层板说,“你觉得呢?” “不要!”白禾一口否决,“我害怕。” “好吧。” 言译没有坚持,按捺着心绪躺了下去,深吸一口气,用枕头捂住了脸。 …… 白禾钻进被窝里,打开了她的恋爱乙游。 祁浪今天送了她二十张S卡,虽然不是她心仪的老公,还是处处跟她老公作对的腹黑高智商互联网巨头,不过…买都买了,不玩儿就浪费了。 于是她戳开了剧情卡。 这也是她第一次尝试去了解这位反派大佬秦深的故事线索。 过去她总觉得他话少,面若冰霜,冷心冷情,面对女主时态度总是淡淡的,几次白禾想要去调戏他,胡乱戳他身体各个部位,结果…完全不像别的男主那样害羞,或者反调戏。 秦深居然…生气了! 于是,有好长一段时间秦深都不搭理她,这让白禾觉得特没意思。 她是女主好吗,还不是一般的女主,是花了钱的金主大人,男主们都应该爱她疼她宠她,居然来了这么个一言不合就甩脸子的。 白禾讨厌秦深。 然而,在剧情卡的故事中,白禾了解了秦深的过去,知道他其实暗恋了女主很多年,女主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和朱砂痣,她的成长岁月中每一次高光时刻、都有他在背后沉默的关注,目光灼灼。 他见证着女主从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到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一路走来的辛酸历程,在背后偷偷给女主送温暖:譬如生理期放在桌上不留名的暖宝宝,譬如在女主跌落谷底时天降投资,甚至在有坏人在小巷跟踪女主时,也会天降神兵保护她,然后带着伤匆匆离去… 然而,他隐忍着,压抑着…就是不肯跟女主告白。 在S级剧情卡里,白禾终于知道秦深为什么不告白了! 因为,他没有X能力!!! “靠!”玩到这儿的时候,白禾差点儿把手机都扔出去。 隔壁,多层板传来言译的敲击声:“睡了,别熬夜。” “啊,睡了睡了。”白禾以为自己打扰到了他,挺不好意思,赶紧捂住嘴,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特么… 虽然骂狗屁剧情,她还是忍不住戳开了别的S卡。 在这些剧情里,女主主动走近了秦深,但秦深为了女主的幸福,竭力推开她,放狠话,让她滚,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两个人拉扯了很长一段时间,白禾也一张卡一张卡地玩着,睡意全消…就想看个结局。 后来,白禾了解到秦深没有X能力的原因,从小他父母离异,父亲和别的女人跑了,母亲独自拉扯他长大,忙于工作疏于对他的照管,某天隔壁搬来一个邻居大叔,秦深的噩梦就开始了。 隔壁大叔觊觎漂亮的小少年很久了,将单纯的小秦深骗到家里,对年幼的他进行了猥/亵,因为小时候的心理创伤,他丧失了性的能力。 哪怕隔壁大叔死于一场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为的火灾,他的心理疾病也没能痊愈。那一天,秦深遥遥站在熊熊燃烧的楼栋前,听着火场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眼底燃烧着复仇的快意。 白禾震惊地睁大了眼。 秦深居然…还是个法制咖!虽然剧情没有明说那场大火与他有关但… 暗示的线索却有很多。 这这这…能过审?这游戏后台挺牛的啊! 白禾本着游戏随时有可能被查封的心态,能多玩一会儿是一会儿。 不知不觉,20张S卡都用完了,最后一张S卡里,秦深压抑不住内心涌动的滔天爱意,接纳了女主,两人终于在一起了。 当天晚上,女主和秦深在床上难舍难分地接吻,就在女主的手缓缓滑下,试图有进一步发展的时候,秦深握住了她的手腕,强势霸道地将她的双手压在了头顶。 然后,他从床头柜里缓缓取出一个玩具…… 剧情结束。 白禾直接坐了起来,被这大尺度的剧情惊到灵魂出窍。 虽然,虽然这个游戏平台的确小众,但这也太… 好吧,她上个月年满十八岁,已经是成年人了,玩点儿大尺度游戏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啊啊,接下来会怎么样啊,好想看!好想知道! 白禾在床上滚来滚去,将自己的游戏背景从梁宵换成了秦深,手机屏保也用了秦深的截图。 秦深现在是她新老公了。 她花掉了积攒已久的全部钻石,去抽卡平台抽了许多张剧情卡。 结果没一张是秦深的卡。 好烦。 要花钱买吗? 她看着自己的手机银行账户,可怜兮兮的三块五毛八。 算了,冷静。 白禾放下手机,决定不再想秦深了,她可不能被这种狗血游戏割智商韭菜了。 冷静了没有五分钟,她又将秦深那二十张剧情卡挨着回味了一遍。 真是无法抵抗这种又惨又深情的男人啊。 这时,房门被叩响了,白禾坐起身,看到言译站在门边,无奈地望着她:“你再这样,我要没收手机了。” “对不起,我吵到你了是不是!” “能进来吗?” “进进。” 言译踱步走进来,对她伸出了手:“手机给我。” 白禾将手机藏到被窝里:“我现在请你出去,应该不太好请了。” 言译仍旧一脸正经地望着她。 白禾撒娇耍赖地抱着枕头:“不要,没有手机没有安全感。” “现在两点了,还在玩游戏,是准备通宵吗?” “睡了,不玩了,真的。” 言译严肃地对她伸出手,白禾虽然不太乐意,还是嘟哝着将手机交到了他掌心里。 他用手机敲了敲她的脑袋:“如果不想我每天晚上没收你的手机,就不要躲在被窝里通宵玩游戏。” “快走快走。”白禾用枕头压住脑袋,脚丫子一个劲儿蹬他的腿,“趁我后悔之前。” 言译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少年挺拔如白杨的背影,白禾忽然觉得,言译和秦深有点像,都是那种… 人狠话不多的控制型人格。 在言译面前,她才是要乖乖听话的那一个。 …… ------------ 9 漫展 清晨,言译做好了早餐,进屋叫白禾起床。 白禾趴在床上,头发散乱,用枕头盖住了脑袋:“放假了啊,阿一,放假了就应该睡到自然醒。” 言译拿走了她的枕头:“今天有漫展,吃完饭过去玩。” “没兴趣,我又不追动漫。”她翻个身,用毯子裹住自己。 “祁浪约的。” 被窝里,白禾瞬间睁眼。 十分钟后,她打着呵欠走出房间,言译系着小碎花围裙,将烤红薯和鸡蛋牛奶从保温罩里取出来,端上桌。 他穿一件有点旧的白色T恤,挺拔昂扬的身材束在小碎花围裙里,有种日常居家的温柔感。 白禾眯着眼睛,睡意弥漫,还没有完全清醒:“家里有阿一,放假了也不能睡到自然醒。” 似有埋怨之意。 言译笑了笑:“起床给你做早饭,还怪我?” “就怪,我才不吃早饭嘞。” “不吃早饭,会得胃病。” “得了再说吧。” 尽管嘴上如此说,但白禾还是习惯了由言译一手安排她的生活。 言译将最后一道香喷喷的烤春饼端上桌,自己也坐下来,专注地吃早餐。 白禾的小脑袋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闭上眼:“困困困…” 言译修长骨感的指尖剥好了红薯,吹了吹热,送到白禾唇边:“张嘴。” 小姑娘浅浅咬了一口,闭着眼睛咀嚼着:“唔…烫。” 言译继续吹着热,自己尝了尝温度,再递过来给她吃。 “水。” 言译又将温牛奶吸管递到她唇瓣边,让她喝了一口。 她懒洋洋靠在他肩上眯着眼睛吃东西,又要睡着了。 妈妈唐昕迷糊地起床喝水,看到这一幕禁不住笑了起来:“言译啊,你也太惯着你姐了,吃东西都递要递到嘴边,这么惯着宠着,以后你姐离了你可怎么办。” 她离不开我。 这话,言译在心里说。 “阿姨,吃早饭吗?”他懂事地问。 “我六点才睡呢,再多睡会儿,你们吃。” “嗯。” 唐昕回了房间,言译敛眸,望着靠在怀里的小姑娘。 她的睫毛细细密密如小扇子一般覆着下眼睑,皮肤如水磨年糕般白皙磁实。 她的确不是那种一眼让人回头的漂亮美人,她是盛开在荒僻极寒之地的野花,稀少,珍贵,鲜有人知,少有人见。 吃了几口早饭,白禾终于缓慢地恢复了自理能力,边嚼着春饼,边跟言译讲《心动晨光》恋游中秦深和女主那段火辣辣的恋爱游戏,讲到瑟瑟的剧情时还刻意压低了声音,避免被爸妈听到,虽然他们在睡觉。 言译面无表情地听着。 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叽叽喳喳小麻雀似的在说,他安安静静在听,迅速获取并筛选有用信息,如烙印般记录在脑海中。 唯有听到她说秦深没有X能力的时候,他抬起头,愕然地望了她一眼:“会有女生喜欢…这种?” “这多让人心疼啊!”白禾感慨地说。 言译:“没有X能力,苏感不会大打折扣?” 因为白禾总玩这类游戏,言译也学会了某些专有名词,比如苏感。 “不会啊,他很强,超有钱,性格深沉,苦恋女主多年,属于是美强惨类型,很戳的!” “戳在什么地方?”他很有兴趣地问。 “就是…”白禾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形容,“就是那种…隐忍到极致的欲望。” 言译大概能够get到,兀自消化着这些内容。 “我以为你喜欢你老公那种强制爱。”他说。 她知道他说的是霸道总裁梁宵:“唔…各有各的苏点,的确不太好选,没关系,游戏嘛,两个都玩。” “其实,即便没有X能力,可以做的事情也有很多。”言译漫不经心说,“花样也可以有,只要掌握核心技术,女孩的感受方面说不定会更好。” “呃,好啦,停止这个话题!”白禾可不想跟她弟弟大清早的讨论这种男生才喜爱感兴趣的瑟瑟内容。 女孩子只对游戏里甜甜的恋爱带来的情绪价值感兴趣,这大概是女孩和男孩最大的差别。 众所周知,这个年纪的男生,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言译,也一样。 十点多,言译和白禾出了门,去别墅那边找祁浪。 祁浪早就出去了,在小群里【梁山聚义三人组】发了一个漫展的定位信息—— 7:“来这里。” Lily:“直接过来吗?我们没有妆造,只能当路人甲了。” 祁浪又给她发了一个角色扮演服装店的地址:“来这里,我包了个化妆团队,衣服随便挑,让他们给你弄。” Lily:“还得是浪哥。【大拇指】” 7:“【拿捏】” 言译跟白禾一块儿乘公交过去,角色扮演的服装店位于漫展体育馆附近的商业街,距离他们家还得有半小时车程。 上车之后,言译拉着白禾往中间车厢走,看到有个单人位,他立刻将白禾拉过来坐下,自己则站在她面前,一只手吊着栏杆,另一只手撑着竖杆,像个保护罩似的,整个儿将她圈在了他的“领地”。 “对面有位置!”白禾连忙推搡言译,“你去那儿坐,还远着呢。” “不了。”言译说,“我想站一会儿。” 公交车缓缓启动,对面仅剩的位置也被一个胖大叔占据了,白禾没办法,只能说:“我坐一会儿就让你。” “不用。” 她不喜欢车厢里的人味儿,闻着犯恶心,索性靠在了言译的身上,贴着他平坦硬实的小腹,呼吸他身上淡淡的皂香,才觉得舒服些。 “阿一,祁浪说他包了妆造团队,咱们要给他钱不?” “给他也不会收。” 想来也是,以前祁浪组局,不管是剧本杀还是别墅party,从来不会让朋友出过一分钱。 “总是咱们贴着他玩儿也不太好,下次咱俩单独请他玩一次吧。” 言译很喜欢她对他俩用“咱们”,对祁浪用“他”,好像他们才是一伙儿的。 “好啊,等你发了零花钱,咱们就请他玩。” “什么啊,还要等我的零花钱。” “你休想白|嫖我。” “嘁,小气鬼。”白禾靠着他,感慨说,“爸妈给我的零花钱,比给你的少好多哦,他们最爱你了。” 言译无奈一笑:“我的钱,每次你要,我不都给你了吗,还吃这种醋。” “也是,阿一的零花钱也是我的。” 说到这里,在前排摸摸偷听了好久的长发大波浪|女生,忽然转过头问:“你们是情侣吗?” 白禾惊了惊,连忙说:“不是啊,这是我弟弟。” “啊!”大波浪|女孩顿时喜上眉梢,对言译说,“这样啊,那…可以加个微信吗?帅哥。” 白禾瞬间来劲儿了,望向言译。 这小子身高快冲一米九了,体格瘦削匀称,出门时戴了黑色口罩,侧面鼻骨撑起了挺拔的弧度,只留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显出几分高冷的调子。 哪怕戴着口罩,也能让人感受到,这绝对是个超级大帅哥。 言译确实帅,不是祁浪那种张扬跋扈如灼灼骄阳般的帅,他帅得很内敛,很安静,如雨后无人处鲜亮的青苔。 以前都没发现,原来这小子…都已经到了在路上会被女孩要微信的年纪了。 面对这个热情开朗的女孩,言译直言相告:“对不起,不行。” 女孩略有失望,却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显然,她对自己是有自信的。 言译礼貌回答:“我有喜欢的人。” “哦,那好吧。” 大波浪|女孩转过身去,不再打扰他。 下车之后,白禾追着言译问:“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呀!我们学校的吗?是小京吧!啊我就知道!你和小京有一腿嘞!” 苏小京是她的闺蜜,也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言译跟她蛮熟的,白禾朋友不多,他也只跟她熟了。 言译停下脚步,白禾差点儿撞他身上。 “刚刚骗她的,只是不想加。” “咦?”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白禾夸张地说:“那么漂亮的女孩,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啊?眼光真是太高了吧!那你喜欢哪种?” “我喜欢…”言译顿了顿,热辣辣地看着她,“我喜欢内向的,有陌生人在就会安安静静的女孩。” “哦,那完了,小京也属于热情奔放的社牛。” 她丝毫没从他眼神里看出什么来,言译收敛了情绪,牵着她的手,和她一块儿走去商业街。 …… 在一家名叫“极速追音”的动漫店门口,白禾远远望见了闺蜜——苏小京。 “小京啊!你怎么也在这家店!” 苏小京扮成了妩媚的小狐狸苏妲己的妆造,有胸有臀,婀娜又性感,看得白禾直流口水,拉着她转圈圈看,“贴贴大美人。” “嘻嘻。”苏小京抱了抱她,“祁浪在班群发消息,说漫展想要妆造的可以过来化妆,我猜你也会来,果然遇见了。” “祁浪在群里发了消息吗?” “对啊,说人多好玩。” 白禾摸出手机看了看班群,果然他在群里吼了一声,后面几十条回复都说会过来玩呢。 她跟言译对视了一眼,心里溢起一丝莫名的滋味。 还以为…只叫了他们仨呢。 不过想想也是,他都包了动漫店妆造团队,怎么可能只给他们仨化妆。 “祁浪呢?” “他做好了造型,好些个认识的不认识的女孩,把他叫过去拍照了。” “噢…” 这也太正常了,祁浪喜欢参加这类的活动,不用问都知道,他的造型肯定帅得天怒人怨,被女孩子拉去拍照也是常有的事儿。 苏小京知道白禾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立刻岔开了话题,对言译说:“言译哥,你准备扮什么啊?” “没想好,逛逛吧。” “随便逛,他们家衣服好全的,什么造型都有。” 白禾拉了拉苏小京:“你比人家大两岁,叫什么言译哥啊,好意思吗你。” 苏小京笑了起来,悄悄对她说:“男生都喜欢被女孩叫哥哥啦,大两岁又怎么了,不重要,你们家言译这个头…赶明儿都快超过祁浪了。” 俩人估摸着都是直冲一米九的大高个儿。 白禾听着这话,想到早些年还小的时候,祁浪总是喜欢揪着她的小辫儿,强迫她叫他哥哥。 她羞红脸,死都不叫。 一方面觉得好没面子,叫什么哥哥,明明就只小几天而已,另一方面…她觉得叫了哥哥,就只能当妹妹了。 白禾不想当他的妹妹,不想…只当他妹妹。 她和言译溜达在一排排密密层层的动漫服装展架前,言译拎了好些个花枝招展的衣服,在白禾身前比划着,都被她一票否决了。 太暴露,不然就是太艳丽,她都不喜欢… 而且都没看过这些动漫呢,扮起来也没意思。 她低头给祁浪发消息,参考参考他的造型:“祁浪,你cos什么啊?” 想到苏小京的话,指尖犹豫了片刻,“祁浪”后面,她加了一个…哥。 发出去几秒之后,白禾又觉得窘迫,赶紧撤回。 希望他没看见。 下一秒,祁浪回了她—— 7:“梁宵。” 7:“干嘛撤回。” Lily:“没什么。” 白禾放下手机,默默地拿起了一套《心动晨光》游戏女主角的清新可爱白色制服裙,走进了更衣间,三下五除二便换好了走出来,在化妆镜前排队等造型团队帮忙化妆。 前排的女孩们好像是外班的,白禾不认识她们,但见过,有学校动漫社的成员。 这些张扬热情、活力四射的女孩子们行走在校园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白禾经过她们身边时,都会禁不住回头打量的,能看出一两个熟面孔。 但她们好像都认得祁浪,叽叽喳喳热烈地讨论着—— “祁浪cos的梁宵啊我去!帅我一脸!刚刚漫展外面一堆女孩跟他合影,比专业coser还受欢迎!” “梁宵谁啊?” “你不玩《心动晨光》吗,最近蛮火的一款恋爱游戏。” “总之,南湘一中校草名不虚传。” “人家是大网红啊,随便做做造型、拍拍视频,在某音上都能有百万粉丝。” “他最近不是刚分手吗?你这么喜欢他,去追啊。” “他分手了我就能追的上吗?人家前女友是隔壁二中的校花,据说也是有几十万粉的神颜变装博主哎。” “不管嘛,试试看,被拒绝了也不丢人,万一呢?” “那我也扮成《心动晨光》的女主好啦,这样还可以和他拍情侣照。” “快快快,快去换衣服!” 说话的女生经过白禾身边时,一双丹凤狐狸眼经不住扫了扫她,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她也扮的是《心动晨光》的女主… 白禾感觉脸上一阵热辣,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转过了头。 她重新回了更衣间,换下了《心动晨光》女主角的衣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没一会儿,电话响起来,是祁浪的来电。 她犹豫几秒,接听了。 “过来了没?”他开门见山问。 “嗯,来了,在换衣服。” “出来,我在漫展门口等你,一块儿拍照。” 白禾踟蹰着,小声说:“不是有那么多女孩排队跟你拍吗?” “让你插队,行不行。” 从他轻松恣意的嗓音里,白禾能听出他在笑。 她想了想,低声说:“你先跟她们拍吧,拍完了我再跟你拍几张,我还没化妆呢。” “快点啊。” 白禾重新出去选衣服,遇到了言译,也还没选好。 “没换?”他见白禾还穿着自己的衣服。 “忽然不想扮这个了,化妆太麻烦了。” 说话间,白禾就从衣服架上取下一套软绵绵的黑白熊猫套装:“我扮大熊猫好啦!” “会热吧。” “没关系啊,场馆内肯定有空调的。” 白禾已经决定了,拿着熊猫套装重新进了化妆更衣间,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衣服,扮成了毛茸茸的小熊猫,好在这衣服不遮脸,一张脸蛋还是露在外面可以自由呼吸的,只是跟周围这些性感靓丽的女孩们比起来,她实在太呆啦。 店里兜了一圈,没见到言译,猜测他肯定换衣服去了。 白禾走出店门,看到祁浪就站在门口。 他穿着剪裁得体、仿佛量身定制的灰色西装,修长挺拔的身材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尤其是肩膀线条,挺阔平直,腰身窄劲。 他低头点着手机屏幕,五官锋利。 “祁浪。” 听到她的声音,祁浪抬头,霎时间脸上盈了笑意:“哪里来的小国宝这么可爱?” 白禾心里喜滋滋的,走到了他身边:“你好帅哦。” 他单手插兜:“你祁浪哥哪天不帅? 白禾想到刚刚那一声“祁浪哥”,心脏有点儿过载了。 “对了,怎么不化妆。”他捏了捏她清丽的小脸,“专门请了化妆师过来。” “排队好多人,不想等了。” “说了你可以插队啊,我们什么关系,你去说一声就行。” “算了吧,祁浪哥。” 她又试探性地…叫出了这个称呼,偷偷打量他的表情。 耳朵都红透了。 祁浪似没太大的反应,揉了揉她的脑袋:“早就让你叫哥哥了,现在才开口。” 白禾只是笑,心里甜丝丝的。 “言译呢?” “还在换衣服。” 说话间,白禾跟祁浪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走了出来,走近了,隔着透明塑料罩,才看清楚言译那张清隽漂亮的脸庞。 “我去。”祁浪咧咧嘴,“言译,你cos核酸检测员啊?” “不是,我cos熊猫保育员。”说完,他像抱小熊猫一样将白禾扛起来,放在肩上—— “走吧,去漫展。” 祁浪:…… 白禾:…… ------------ 10 两难选择 祁浪cos的梁宵一进入漫展的展厅,立刻有许多人聚拢过来,其中不乏专业摄影师拿着长焦大|炮镜头对着他疯狂拍摄,还以为他是主办方请来的明星coser。 这位少年不管是造型还是颜值,都达到了无可挑剔的顶配,甚至连舞台上的官方专业coser,跟他比起来都稍显逊色。 得知他并非有出场费的明星coser,女孩们更加疯狂地追了上来,排队要跟他合影, 这种释放热爱的场合里,祁浪很少拒绝别人,因为装扮了就是为拍照来的,所以他会满足跟他合影的女孩们许多要求,甚至包括一些相对来讲比较亲密的合影动作。 譬如浅浅地环着腰,或者让女孩贴贴一下。不过,他的手始终处于握拳的绅士状态。 时不时回头瞥一眼那对熊猫保育员搭档。 言译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保育员,“小熊猫”挂在他身上就没放下来过,不是公主抱,就是背着,再不然放肩上坐着,或扛着… 还真是解锁了不少“姿势”。 白禾被言译抱着,跟不少小姐姐们一起拍了照,笑得超开心。 还有小姐姐问他们俩是不是情侣,觉得好甜,可不可以发到网上。 白禾正要说不是,言译却一口回答:“是。” 小姐姐咔嚓咔嚓给他们拍了还多亲密的“情侣照”,向他们道谢,还说今天漫展最佳cp就是他们了。 她走后,白禾从言译怀里跳下来,问他:“干嘛说我们是情侣。” “问的人太多了,如果你要逐一解释:我们不是情侣,是姐弟。那么他们又会问:姐弟为什么长得不像呢?于是你又要解释:因为我们不是亲姐弟。那别人又会问:不是亲姐弟为什么要以姐弟相称…” 白禾居然被他说服了:“也是哈,跟俄罗斯套话似的,没完没了了。说是情侣,只需要回答一个字就好了,人家也不会追问。” “对。” “好叭!”她愉快地又跳到了言译背上,让他背着她。 再有人询问,白禾就会主动说:“我们是cp哦!” 言译回头看着女孩柔美的侧脸。 神经粗线条,天真又无邪。 假以时日,他彻底占有她的身体、她的心,言译觉得这不难,难的是… 他望了眼人群中闪闪发光的祁浪。 他是真的在发光,因为闪光灯咔嚓咔嚓对着他就没停下来过。 倏而,祁浪似心有所感,忽然转头,两个人的眼神电光火石间对上。 言译默然抽回视线,祁浪却朝他们走了过来,有点儿莫名其妙:“你俩怎么就成cp了,刚刚我听周围有人说,什么最甜养成cp。” “我们本来就是。”言译说,“刚确定关系。” “乱搞什么骨科啊。”祁浪揉揉鼻翼,不满地说,“我回去告诉唐阿姨。” “不可以!!!”白禾连忙从他背上跳下来,解释道,“因为很多人问,解释起来太麻烦,干脆就说是情侣呗。” “这样…”祁浪看了眼言译,言译敛眸,不讲话。 “不许跟我爸妈乱讲。”白禾用小拳头捶了祁浪手臂一下。 祁浪捏了捏小姑娘毛茸茸的熊耳朵:“长点心吧傻姑娘,别让人占了便宜还帮人数钱。” “言译才不会。” 有小姐姐走过来,红着脸小心翼翼问祁浪可不可以合影,祁浪便跟她们过去了。 言译将她抱了起来,在展区瞎逛,跟找上门的小哥哥小姐姐们一块儿拍照,白禾一个劲儿对他说:“放我下来吧,你扛了我一天了,不累啊?” “累什么,你才多少斤。” “那也不轻的。” 言译四下观察,找到一个空余的双人横椅,走过去坐下,将她兜在自己怀里:“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你能不能放开我,让我自己坐。” “请有点基本的cos角色精神,我是保育员,我就要照顾你。” “照顾,不是一直抱着呀。”白禾看他真的把她当成了小熊猫,时时刻刻不离手地搂着。 也就是他,换了任何一个人,白禾都受不了的。 言译想了想,解释说:“我是一个超级熊猫控的保育员。而你,是一个失去了妈妈、很依赖保育员的熊猫幼崽,所以你随时都要黏着我,一分钟都没办法分开。” “你…你还给我俩立了两个合理的人设是吧!” 言译浅淡地笑了,嘴边脸颊浮现一颗清浅漂亮的梨涡,理直气壮说:“是。” 白禾近距离看着他嘴角勾起的梨涡,真是…难得一见的世界奇观啊。 他很少笑,真的很少很少,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脸严肃,他俩在一块儿,就像没头脑和不高兴。 看在这倾城一笑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吧。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好热呀!你不要在抱着我啦,去给我买水,我要喝冰可乐。” 言译说:“我是保育员,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否则珍贵的国宝大熊猫出了事,我会有法律风险。” “……” 还真是投入,玩漫展cosplay也不是第一次,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有角色精神。 “真的好渴啊言译,快去买水啦。”她推搡着他。 言译只好去了,不过是倒退着走,指着她,黑眸紧扣她身上:“小熊猫别乱跑。” 白禾咯咯直笑:“不会哦,我是个超依赖保育员的熊猫崽崽,不敢乱跑的。” 言译也看着她笑,去自助售货机边给她买水。 他一走,祁浪边趁虚而入,拍拍白禾左边的肩,在她回头时敏捷地坐到她右边:“这跟屁虫终于被你甩开了?” “言译才不是跟屁虫。”白禾感觉到他身上气息和热力的入侵,顿时有点脸红。 她和言译就像具有相同气味一窝生的小兔子,习惯了彼此,亲密无间。 可祁浪却是外来入侵者,每每他这样迫近她,她都会无所适从、心跳加速,小脸通红。 “脸怎么这么红?”祁浪问她。 “热啊,我穿这一身…快热死了。”白禾拉了拉毛茸茸的衣领。 祁浪四下里看了看,看到近处有个穿和服的公主姬小姐姐拿着小巧玲珑流苏折扇道具。 白禾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顿时明白他想怎样,连忙伸手去抓他。 祁浪率先一步走过去,言笑晏晏地跟公主姬小姐姐聊了几句,折扇就到了他的手里。 他走回白禾身边,拎起她的衣领,用扇子一个劲儿给她领口里扇风:“这样还行吧。” “唔…” 白禾看着扇子上精致的墨绿小流苏,心里挺不是滋味。其实,她打心眼里不希望祁浪随便勾搭女生借扇子,就算是为了她,也不行。 但他就是这种张扬恣意E人性格,随便什么陌生人他都能搭上话,长得又帅,没有女孩不喜欢他。 白禾叹了口气:“你快还给人家,人家的道具啊。” “她送我了。” “她送你就要嘛?这么随便嘛?” 祁浪听出了小姑娘语气里有点生气,挺莫名其妙的:“这算什么随便。” “是,收女生礼物不算随便,跟女生搂搂抱抱也不算随便,那怎么才叫随便?非要睡在一张…” 她及时收住脱口而出的话语,也压住了心里那点子浅浅的、丝丝缕缕的…小酸劲儿。 祁浪使劲儿给她扇了几下风,又给自己扇了扇,懒洋洋起身走过去,将扇子还给公主姬。 “不用啊,送给我们梁总了。”公主姬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很甜美的酒窝。 “君子不夺人所爱。”祁浪也笑着,“心领了。” “下个月国潮动漫节你来吗,加个微信啊,到时候一起约拍。” 祁浪今天加了不少人微信,倒也不多这一个,递出了手机二维码:“不一定去,到时候看我朋友去不去吧。” “你朋友,是那只小熊猫吗…” “嗯,可爱吧。” “很可爱啊。”公主姬好奇地朝白禾这边望了望。 白禾连忙低下了头,用熊猫帽子挡住脸,下意识地摸了摸颈子的疤痕,哪怕知道不会被人看到,心里还是不舒服。 真的很讨厌祁浪到处拈花惹草这样子… 祁浪重新折返回来,见她嘴唇都干燥了,递给她半瓶水。 白禾渴的不行,虽然心里有点儿不爽,还是接了过来,拧开了瓶盖,喝了一口。 言译还没回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多半也被小姐姐拉去拍照了。 真烦,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身边的朋友们…只是普通人,跟她一样平平凡凡的中学生。 偏巧和她一起玩到大的两个…包揽南湘一中双校草,闪闪发光好多年。 她夹在他们中间,无所适从。 唯一的安慰,就是言译的成绩和她不相上下,除了颜值之外,没有其他特别出众的地方。 这让白禾觉得他是够得着的,可亲可爱。 他要是跟祁浪一样成为超级学神加男神,白禾真的要郁闷死了。 她又喝了一口矿泉水,没成想瓶子被言译直接夺走了,扔进垃圾桶,差点把她给呛着。 他的动作很生硬,祁浪皱眉问:“干什么你。” “胡乱投喂大熊猫,是违规行为。”言译单手拧开可乐瓶盖,将罐头递给了白禾。 “你还真演上了。”祁浪嘲讽地说。 白禾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去了这么久,大熊猫都快让你渴死了。” “那边的自助售卖机里没有可乐了,我去外面副食店给你买的。” “还以为你被哪个小姐姐绊住了呢。” “我又不是某人。” 祁浪看他坐到白禾身边,俩人又紧紧贴一块儿了。 他真是很不爽言译这样子,明明三个人一起玩儿这么多年,都挺好的,他非要搞这一出来排挤他是吧。 “装什么装。” 祁浪顺手摘走了言译的防护面罩,随手扔进垃圾桶,背影很嚣张。 言译感觉到被冒犯,不爽地想要上前计较,白禾拉住了他。 “太热了,阿一,我们去换衣服吧,换了之后再逛逛小摊,买点儿东西就回去了。” “好。”言译抱起了她。 “喂!不用再抱了吧。” 言译:“换衣服之前,我都是熊猫保育员,要坚持到最后。” “……” 太较真了。 不过,算了。 他要怎样,白禾一贯是宠着他。 俩人换了一身清爽的夏装,言译穿黑T,白禾穿连衣裙系蕾丝颈带,俩人重新回了漫展,在一家游戏动漫摊位前,白禾看到了梁宵和秦深的手办。 梁宵穿灰西装配白衬衫,跟不远处祁浪一模一样。 巧的是,秦深的手办则是一身黑T,跟言译身上这件还挺像,不仅造型像,俩人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辙,总淡着一张脸,深沉冷漠。 白禾惊喜地看着这两个手办,感叹道:“做的好像啊!是官方正版吗。” “当然是正版。”老板是个年轻的寸头小伙子,见她有兴趣,索性介绍起来,“我们这家店就是官方授权,你要网上买肯定得排队三个月,现在这俩角色特抢手,我这儿不用排队,就拿到这两个,看你是粉丝,给你便宜算,原价三百一个,你288拿去。” “想买!!!”白禾使劲儿拉扯言译,“阿一,姐姐想买。” “姐姐想买,可是姐姐没钱。”言译无奈地说,“是吧。” 她嬉笑着说:“还是你懂我。” “可以借你,不过…”言译想了想,“只借三百,这俩手办你选一个吧。” 白禾的手一会儿落到梁宵身上,一会儿又摸摸秦深。 要是昨天之前,她肯定毫不犹豫选她的top1梁宵了!可是玩了那二十张S剧情卡之后,秦深在她心里也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 完蛋,居然选不出来! 她拉拉言译的袖子,可怜兮兮说:“阿一,姐姐可以都要吗?” “不可以哦。”言译凑近了她耳畔,和她一起俯身看着那两个人物手办,“白禾,你要学会选择。” 白禾感觉言译又变成了思想家、哲学家,总对她说一些似有深意的话。 “好难选。” “那也要选,选你最喜欢的那一个。” 白禾的手在两个手办间挪来挪去,正抵死纠结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人群中传来了一阵骚|动,不少coser和游客纷纷朝东南角落展示区跑去。 “怎么回事?” “那边好像打起来了!” “两个梁宵,一个官方请来的知名coser,另一个是野生的,但是特别受欢迎,蛮多妹子找那个野生梁宵拍照,官方coser被冷落了面子绷不住,就让保安把那个野生的梁宵给请出去,这不是…打起来了嘛!” 白禾一听还得了,跟言译对视一眼,也不管什么手办不手办的,朝着人群方向挤过去。 果不其然,在《心动晨光》的巨幅海报前见到了祁浪。 一群coser围着他打,祁浪打架算是厉害的,不过有几个coser是拿了装备家伙的,一闷棍子敲他脑袋上,直接给祁浪敲懵了,踉跄着往前突了几步,摔倒在地。 言译见状,单肩包扔给白禾,二话不说冲上前去,一拳揍在拿棍的男人肚子上,给他打得蜷起了身子,疼得叽哇乱叫。 言译老爸是消防员,以前他跟老爸学过几年格斗搏击,爸爸离开后他也没放松,十年如一日每天早上都要练手,一打十这帮家伙都不够他招架的。 言译伸手将祁浪拉了起来,低低问了声:“没事吧?” 祁浪擦了嘴角的血迹:“你去顾好小百合,我这儿…小事一桩。” “少嘴硬。” 言译挡在了祁浪身前,顺手抄起脚边一根铁板凳,怒目望向周围那帮coser—— “再动他一下,试试!” ------------ 11 敬茶 那几个coser叫来一群人,看起来个个都不是好惹的,祁浪和言译两个人打一群人,白禾见状,哪能袖手旁观。 从小他们仨就是联盟铁三角,打架也要一起打,白禾才不会作壁上观看他俩激情奋战。 她在言译书包里翻找着,摸出一个保温水壶,用作武器冲进了混战的人群,狠狠敲在试图偷袭祁浪的男的背上。 祁浪见白禾居然冲了进来,下意识地将她搂入怀中,用后背替她挡住周围人的拳打脚踢。 白禾被他护在怀里,鼻息间充斥着他身上清淡的柠檬香。 他抱她好紧,仿佛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白禾甚至能感觉到别人打在他背上传导而来的闷力。 见他挨打,白禾哪里受得了,拼命从他怀里挣出来,试图帮忙。 “小祖宗。”祁浪将她兜回来,“打架这种事,你跑远点啊掺和什么。” “我不能见死不救!” “你冲过来,我俩多的都给出去了。” 言译见白禾也加入了进来,不再一个人冲前面,而是护在两个人身前,一拳一个解决掉周围的男人。 终于,执勤的保安穿过半个展厅,姗姗来迟,吆喝着制止了这场以多欺少的斗殴。 …… 半小时后,祁浪言译和白禾一起坐在了派出所冷冰冰的板凳上。 言译坐中间,祁浪和白禾坐边上,三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点儿伤,唐昕跟一个民警去办手续签字领人,经过走廊时,惩戒般望了他们一眼。 白禾怕得躲在了言译身后,根本不敢跟老妈的视线接触。 这还是第一次被老妈从派出所领人,今天晚上回去肯定吃一顿“竹笋炒肉”。 言译掰着小姑娘的脸蛋仔细检查着,东摸摸西看看,担忧地问:“没事吗,有没有哪里磕到碰到了?” 祁浪见他拉着小姑娘四处看,脸上身上…虽然只是出于情急的担忧,但也很让人受不了,伸手推开了言译,挤到俩人中间坐下:“行了,她没受伤,老子伤得比较多,你想不想看,去厕所我脱了给你看个够。” 言译冷淡地说:“并不是特别感兴趣,谢谢。” “谁不知道,你只对你姐感兴趣。”祁浪嘲讽道。 言译见他说得暧昧,用眼神警告了他,祁浪不接招,白眼翻到了天花板上。 白禾说:“我没什么事,主要是祁浪,他挨得多,别人打他那力道都传到我身上了,衣服里面肯定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回头得去医院看看。” “这点小伤,用不着。”祁浪不喜欢去医院,特别闻不惯医院的味儿,也觉得挂号什么的特别麻烦。 “言译有受伤吗?”白禾偏头问他,“刚刚你打的好猛!” “就这帮弱鸡,没看眼。” 言译看了看嘴角泛青的祁浪,轻蔑地说,“被这些家伙虐,真是够丢脸的。” “是是,谁都没你厉害。”祁浪双手交叠枕于脑后,“你是猛男,言猛男,行了吧。” 言译懒得跟他斗嘴。 祁浪脑袋一歪,靠在白禾单薄的肩膀上:“好痛,小百合,你必须得负责吧,我身上一半的伤都是为了保护你。” “好好,我负责。”白禾也觉得很愧疚,她是全程感受到了祁浪被打的力度,“你的医药费我全包了。” “医药费才几个钱。” “那…那…这几天的营养费我也包了。”小姑娘心眼子很实诚,连忙说。 言译友情提醒:“你本月零花钱余额,只剩三块五毛八,同时你还累计欠我1302.5元。” 白禾:“……” 这会儿跟她亲姐弟明算账了是吧,之前她说要分期还,他自己不要呢。 祁浪死皮白赖说:“既然是因为小百合才受伤的,这周你每天都要过来,帮我擦药。” 言译冷道:“你自己没手?” 祁浪:“背上的,擦不到。” 白禾觉得这个诉求合情合理,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言译虽然不爽,也没话说。 白禾见他脸色沉沉的,关切地问:“真的没受伤吗?” 言译其实有点后悔。 爱哭的小孩才有糖吃,太懂事的那一个,反而容易被忽视。 从小就是这样,祁浪一丁点磨破皮的伤口,在白禾面前,他都叫得跟进了重症病房要死了一样,所以白禾对待他格外珍视小心。 而言译喜欢逞强,再大的疼痛都习惯了忍耐。 有一次得了急性肠胃炎,第二天有三模考试,他不想打扰白禾睡觉,硬是淌着冷汗撑了半夜,撑到第二天黎明才终于熬不住了,白禾跟父母一起把他送去医院的时候,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白禾看来,言译就属于那种特别耐受型,他不说,就没有人能看出他的内心世界究竟有多煎熬。 “我没事。”言译说。 “所以打架还得是我们阿一。”白禾不再多问,低头看手机,回复着苏小京的短信息。 言译和祁浪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眼神交锋。 祁浪用嘴型无声地说:“让你装酷。” 言译:“滚。” …… 没一会儿,唐昕签字走出来,民警跟着她一块儿走过来,教育了三个孩子:“年轻人火气旺,找点儿别的发泄,打打球,别没事儿跟人打群架,下次再进来,没这么好说了。” “明明是他们先动手嘛。”白禾争辩道,“还以多欺少。” “放心,参与的都跑不了。” 唐昕领着他们走出去,派出所门口,她没好气地对白禾说:“你爸之前说,高考完了,你脚杆子翘天上玩儿都不管你,没让你把脚伸进派出所玩啊!一个个的,言译就算了,你,还有你…” 她手指头戳了戳白禾跟祁浪,“都成年人了,还打架,要真出了什么事儿,还想不想上大学了?” 白禾躲在言译身后不敢说话。 祁浪很有担当地站出来:“是我跟那帮人发生了矛盾,跟他俩没关系,他们只是看不惯我挨打,上来帮忙的。” 白禾连忙说:“对对对!都是为了帮祁浪!” 祁浪睁大眼看她,她吐吐舌头,表示这种时候不卖队友,更待何时? 言译说:“跟白禾没关系,主要是我跟祁浪在打。” “这小丫头,想帮忙她也帮不上啊。”唐昕睨了白禾一眼,“所以最后打赢了吗?” 听老妈话锋一转,白禾连忙说:“那必须打赢了,是吧,是吧。” 左边戳戳祁浪,右边戳戳言译。 祁浪笑了:“那肯定赢啊,我们仨打架就没输过。” 唐昕摸了摸言译的脑袋,说:“还得是我们家阿一厉害。” “全靠阿一了,真的。”白禾连忙捧场。 “行,打赢了就行。”唐昕说,“走吧,去大排档吃烧烤庆祝一下!” “好耶!” 白禾松了一口气,还怕妈妈骂他们呢,不生气就好。 唐昕在路边招揽了出租车坐上去。 没一会儿,祁浪接到了他妈妈从港城打来的电话,电话里,他用很好听的粤语腔调跟她说:“阿妈,我冇事啦,唔使担心。” 祁浪妈妈让他把电话给唐昕,电话里,她客客气气地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跟唐昕道谢,唐昕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邻里邻居的,孩子又玩的这么好,我也很喜欢小浪,跟半个儿子似的,照应照应也是应该的。” 挂断了电话,唐昕将手机还给后排座的祁浪:“你妈妈声音听起来好年轻,也很温柔。” “祁浪妈妈特别漂亮。”白禾说,“芭蕾舞女王,跳舞超美的。” “你看过她的表演?”祁浪问身边的白禾。 “看过啊。”白禾说,“我看了几百遍了,小时候就梦想成为你妈妈那样的芭蕾舞…” 还说了一半,剩下的被她生生咽回去了。 如果…如果不是那一场火灾烧坏了她的颈子,可能她还会继续学习芭蕾吧。 白天鹅怎么能没有完美优雅的颈项呢。 放弃芭蕾,是白禾心底最深的伤痛。 言译默不作声地握住了白禾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在一起。 这种时候,只有言译能懂她藏在心里的秘密。 唐昕也察觉到女儿话锋不对,连忙转圜道:“难怪小浪这么帅呢,儿子都随母亲。” 祁浪笑着说:“哪有,阿姨才是最漂亮的,我们小区的区花啊。” “哈哈哈哈。”白禾笑了起来,“有校花班花,怎么还有区花啊。” “我给阿姨评的,行不行。” “又叫回阿姨了。”唐昕开着玩笑说,“祁浪,不是之前都叫妈了吗。” “好啊,那我真叫妈妈了,以后我也不改口了。” “既然都叫妈妈了,是不是也要给我敬杯茶啊。”唐昕意味深长地说。 “那必须,我跟小百合一起跟您敬茶。” “行,那我等着喝你这杯茶。” 白禾没听明白这什么意思,望望老妈,又望望笑得恣意的祁浪,也跟着傻兮兮地笑。 只有言译没笑,他脸色却沉了下去,生硬地对祁浪说:“玩笑没这么开的。” “我妈起的头。”祁浪很有心机地挑拨,“你是怪她了?” “你自己又不是没妈,能别乱叫?” “你倒是没妈,你想叫也叫不出口啊。” 祁浪这一句挑衅,连白禾都有点受不了,用脚踹了他一下,让他别乱戳人心窝子。 言译欺身过来揪住他的衣领,祁浪毫不示弱地推搡他。 白禾坐在中间,一手摁一个,把他们分开了。 唐昕忙不迭说:“行了,这也能吵,被外人欺负的时候,你们仨还能团结一致,怎么内讧起来就不知道谦让啦。” 言译侧过头,闷声不说话。 祁浪整理了衣领,偏头看着窗外飞速流过的街景,懒得搭理他。 白禾反射弧很长,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说的“敬茶”,是什么意思。 她偏头望向祁浪,看着他锋利漂亮的侧脸弧线,夕阳一片落在他眉梢间,眸子映出了漂亮的浅褐色。 脸颊不自觉地泛了红。 言译攥着她的手,低头认真地拨弄她指尖的螺儿。 ------------ 12 不二臣 鑫诚大排档位于美食街街口的位置,生意兴隆,一到晚上八点,店内高朋满座,无一虚席。 白鑫诚正给仨孩子炒扬州炒饭,白禾背着老爸,一个劲儿求妈妈不要把下午进派出所的事儿告诉老爸。 老爸脾气可比唐昕火爆多了,他要知道白禾因为打架进过派出所,她整个暑假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白鑫诚端着三盘扬州炒饭上了桌,用毛巾擦了擦汗,好奇地问:“你们下午干什么去了,还让你妈去接你们?” 白禾一个劲儿拉妈妈的袖子,唐昕本来不想瞒着老公,但看白禾这么害怕的样子,只好说道:“没什么事,几个孩子参加漫展,弄坏了什么雕塑,这不是…让我去处理一下吗。” “手办。”白禾低声提醒,“是手办。” “哦,手办弄坏了,让赔了钱才能走。”唐昕如是说。 白鑫诚单手叉腰,皱眉问:“谁的手这么欠啊?” 祁浪和言译同时指向对方,而白禾…指向了祁浪。 祁浪:…… 一致对外是吧。 他只好指向自己:“爸,我弄坏的。” 白鑫诚:“你弄坏的?怎么叫我媳妇去赔钱啊?” “这…” 唐昕连忙打圆场:“人家不都叫你爸了吗!” 白鑫诚眉毛拧得一边高一边低:“真给我当儿子啊,你这儿子我可养不起,听小百合说,你一个月零花钱好几百万不是?” “夸张了。”祁浪笑了起来,“没那么多。” 白禾偷偷告诉言译:“我看过他的手机短信,几十万得有。” 白鑫诚走到白禾身边,手落到小姑娘单薄的肩上:“我懒得管你们怎么回事,但有一点记住,不管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俩都得把我闺女保护好,不许让别人欺负她。” “那肯定的。”祁浪笑嘻嘻说,“小百合跟我亲妹妹一样,我自己没命了我都得保护她。” “那就好,我先忙去了,你们吃着,吃完了回家写作业。” “爸,都毕业了!”白禾连忙纠正,“没作业啦。” “哦对对,都毕业了,看我忙的…都忘了,那吃完就去祁浪家玩游戏去。” 白鑫诚一走,白禾松了一口气,跟老妈碰了碰视线。 唐昕给自己系好围裙,惩戒地对她说:“再不许有下次啊!否则看你老爸怎么收拾你。” “保证不会了!” 唐昕走了之后,白禾也饿坏了,大口吃着饭。 祁浪将盘子里的不爱吃的青豆一颗颗地夹到白禾碗里。 这也是常事,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不爱吃的,白禾怕浪费都会帮他吃了。 这次也一样,她迁就着他,甚至还帮他一起夹豆子。 言译有点看不惯他这样,喃了声:“爱吃吃,不吃滚,什么破习惯。” 祁浪懒得搭理他,只对白禾说:“你这弟弟,一天到晚跟吃了爆竹似的。” 白禾也觉得纳闷,小声说:“言译情绪很稳定,只在看到你的时候…吃爆竹。” “那我就纳闷了这到底是为什么。”说完,他故意用筷子敲了敲言译的餐盘,“难道我不是你最好的哥们吗,照理说,咱俩关系不应该比跟她还好?” 言译推开他的筷子:“吃你的饭吧,废话真多。” 祁浪笑着,低头吃饭,再翻出青豆子便不再夹给白禾了,而是挑出来放在餐巾纸上,等会儿扔掉。 白禾说:“你这浪费啊,给我呗,我爱吃。” “这饭我吃过了。” “有什么关系。” 她不介意,祁浪自然也不介意,看到豆子便夹给白禾,俩人吃得慢吞吞的。 哪怕言译吃相斯文,都比他俩吃得快,吃完擦了嘴,等白禾吃完了,端着她的餐盘一起去后厨清洗干净,回头还拿抹布把小桌也擦得锃亮。 “等会儿去我那儿打电动啊。”祁浪提议。 白禾正要同意,言译忽然说:“今晚客人多,我留下来帮叔叔阿姨。” 听他这样说,白禾连忙道:“那我也留下来帮帮忙好了。” 祁浪不爽地对白禾说:“让他留下来干活,你跟我去玩。” 虽然白禾也很想去,但想想还是算了:“干儿子都留下来了,那亲女儿还能不留下,这样爸妈就更喜欢他了,那可不行。” 言译纠正她:“我不是干儿子。” 祁浪冷笑:“你看他,多没良心。” 白禾知道言译心里别扭,揉揉他顺滑的短发,让他别跟祁浪计较。 吃过饭后,祁浪扬扬手,先回去了。 白禾跟言译留下来帮忙收拾桌椅,端菜洗碗,尽管唐昕一再表示不要他们帮,她可从不让他们在店里忙活,店里请的员工也很足够了。 不过今天是周末,店里客人特别多,白禾跟言译还是忙到了九点多,客人少些了,白鑫诚才叫他们回去了。 言译陪着白禾伴着月光一路走回家,她前面,他跟在身后,认真地踩着她的影子。 “虽然今天有点累,还挨了打,但我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开心。”白禾回头对言译说,“还蛮好玩的。” 看着她汗津津的小脸上沁满了笑容,言译也禁不住绽开唇角:“哪一part好玩?” “就,扮成小熊猫好玩,帮祁浪打架也好玩,还有…我们仨一起进派出所…也好玩,哈哈。” 言译提醒她:“那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白禾呆呆地回头:“什么啊?” “你的手办。” “啊!”她惊叫一声,“我的梁宵和秦深,忘了买!怎么办!” 言译耸耸肩:“也许网上有。” 白禾连忙摸出手机在某宝上搜了搜,发现一模一样的正版的手办居然要一千多。 显然,今天漫展上售卖的是高仿货。 “算了算了。”白禾叹了口气,“买不起,这俩正版的,都是我高攀不上的。” 言译脑袋凑过来看了看价格,说道:“以后再说吧,反正你也选不出来想要哪一个。” “也是,等我将来长大了,自己挣钱买得起了,有了阅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不会纠结,可以坚定地选择其中一个。” “说得对。”言译用力点头。 “也有可能,那时候我两个都不喜欢了,遇着更好玩的恋爱游戏,就换别的老公了呢。” “……” “能不能专一点。” 白禾对他嘻嘻笑,摊手故作矫情地说:“那我就是这样一个风流多情的女子,该怎么办呢。” 言译追上她,结实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的肩膀,辖制着她:“到时候,就知道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会怎么办了。” 这一道幽冷低沉的嗓音,在他心里响起。 姐弟俩走到了小区门口,白禾忽然对言译说:“我想去祁浪家看看,不太放心,他今天挨了挺多下,去看看他伤的怎么样了。” 言译说:“走吧,跟你一起。” 白禾想了想,踟蹰地说:“要不,你先回去?” 言译扫她一眼,看到小姑娘眼神的闪躲,知道她揣了有什么小心思。 “我…不能去吗?”他故意问。 “嗯...也不是不能...” “那走吧。” “言译!”她握着他结实的小臂,晃了晃,带了点小撒娇,“让我一个人去吧,好不好。” 言译坚持:“现在很晚了。” “不晚,才九点多,我只是去看看他,跟晚不晚也没关系啊,我俩是好哥们。” 言译看出了白禾是真的只想一个人去找他,他不想惹她不开心,沉吟片刻,妥协道:“十点前回来,否则我会去敲门。” “没问题!” 白禾送言译回了小区楼栋,如同脱了笼的小鸟似的,步履轻快地朝祁家别墅走去,走一半想起没买药呢。 以他的性子,肯定嫌麻烦不会自己去药店买。 念及至此,白禾折返去了小区大门口,在街对面的大药房买了云南白药和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创可贴也买了一盒。 想到他今天将她搂在怀里的情形,白禾现在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热力,烘得她脸颊烫烫的。 他下意识地就那样做了,好像保护她…是出于本能。 真的只是因为朋友关系吗?虽然他对朋友也很好可… 他对她,有没有一丢丢超越朋友关系的感觉呢? 他还跟妈妈开玩笑说什么敬茶的事…他叫她的妈妈爸爸叫爸妈呢。 如果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不会这样乱叫的吧。 他也有一点喜欢她吗? 白禾越想、脸颊越是烧红滚烫,她站在石子小径边,禁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脸。 完了,再这样想下去,白禾都不好意思去找他了。 她一个人呆在林子里深呼吸,平复心绪,就像平时一样,自然地去找他,给他擦点药,算是报答他保护她的事情了。 嗯,这很正常! 白禾等心跳稍稍平复些,朝着别墅走过去,然而走近之后,却发现祁浪家别墅门口站着两个人。 她立马猫儿般蹿到了椰子树下,站在树丛的阴影里,朝那边望去。 那个女孩烫着黑长直的公主切,穿着高跟鞋,火辣又高挑的身材,似乎都到祁浪的胸口了。 她将一包什么东西递给了祁浪。 祁浪站在别墅外的阶梯边,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短发,月光照着他清美的五官,侧脸棱角分明,他正和她说笑。 白禾能清晰听到女孩酥骨头的笑声。 她认出她了,是今天的公主姬小姐姐,她和祁浪加过微信的。 白禾朝阴影更深处躲去。 在祁浪和别的漂亮女生说笑的时候,她仿佛就不认识他了似的,他变得陌生而遥远,再不是和她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密友了。 她心底莫名觉得可耻。 周围安静,唯有夏日虫鸣,她听到了公主姬对他说:“看到你受伤了,这不是特意给你买了药送过来吗。” “谢了,我手臂还疼着。” “没事吧?” “还行。” “诶,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听到这话,祁浪桃花眼微眯了眯:“刚分。” “那太好了啊,你看我怎么样?” 白禾心头一紧,躲在树后偷偷望过去,她在公主姬脸上没有看到一星半点脸红或者害羞的表情。 她看起来…应该是个特别外向且乐观的女孩,也足够勇敢,遇到喜欢的人就会主动。 跟白禾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天知道,她有多羡慕这样的女孩。 “我关注过你的视频号。”公主姬继续说道,“帅的嘞,好多女友粉。我早就在等你分手了,今天能遇着是我们的缘分,你不会舍得拒绝吧。” 祁浪低头轻嗤:“你挺直接啊。” 这个微笑击中了公主姬的少女心,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底的喜欢近乎于疯狂了:“答应我吧,答应吧!答应吧!” 她甚至撒娇地扯他衣袖了。 “你多大?”祁浪抽开手。 “跟你一样,今年毕业了。”她爽朗地说,“不过提前打个预防针,我高考没考好,三本或专科吧,不过我会去你的城市,绝不异地恋,怎么样?” 祁浪似乎也不介意这个,慵懒随意地倚在门口冰冷的石壁上边,戏谑地说:“那我也要提前打个预防针,我这人,新鲜感过得快,不一定能撑到出分。” “我有信心。”公主姬靠近了他,几乎贴在了他耳鬓边,用呼吸说,“我会…无限拉长你的新鲜感。” 祁浪不为所动,嘴角提着从容的笑:“你有自信的资本,但新鲜感这玩意儿,得看内在合不合得来。”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你这么帅,难道不该是外貌协会会长吗?还要看内在?” “颜值会换起性|欲。”祁浪直白地说,“但性|欲这东西吧,怎么说,其实挺空的。我更希望有灵魂的契合,生活中无意的某个点,彼此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那种感觉才最舒服。” “哇撒,居然有男生会说做,爱没意思,我也是第一次见识。” 祁浪轻嗤:“不是说没意思,只是没那么有意思而已。你看,你就get不到我的意思。” “绕口令似的,听不懂啦,我确实没你智商高,成绩好,反正我就觉得你帅,想跟你交往甚至…”她压低了声音,凑近他耳畔,“想睡你。” 这种直白大胆的宣言,并没有让祁浪的表情有丝毫变化,他漫不经心说:“想睡我的女人挺多的,但我一个都不想睡。”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公主姬睁大眼,“你没睡过女生?” 祁浪耸肩,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当然也不觉得骄傲:“说了,我要找个契合的。” “那你那些流水似的前女友...” “是有认真交往,也试着去了解她们的内心。遗憾的是,合拍的很少,有的甚至还不如我跟我一个女生朋友相处来的舒服。” 从和他的对话中,公主姬逐渐发现,这家伙对感情居然还挺认真的,不是那种所谓的玩咖。 想攻略他,仅靠颜值…很难。 别看他女朋友一个个貌美如花,他真正想要的是所谓的soulmate,灵魂伴侣。 找到这样一个人,他妈比中彩票还难吧。 但公主姬不想放弃:“无所谓啊,试试看嘛,说不定我们会很合拍。” 对祁浪,公主姬今天势在必得了,她蛮喜欢这种有追求的男孩子,不像她周围的那些家伙,一个个儿的就只想睡她。 祁浪漆黑的眸子轻描淡写地扫过她的脸:“我跟你没很熟。” 他转身回别墅,公主姬满心失望,还想争取。 进屋的前一秒,祁浪才淡淡开口,“合不合得来,再接触看看。” …… 白禾出了电梯,一个人在进门的楼道间站了很久很久,他俩说什么她大部分没听到,但最后一句听到了,祁浪愿意和她试交往。 药袋子在她怀里抱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寂静里,塑料袋被她弄出了窸窣的声响,就像她七零八落的心。 如果没有幻想,不会失望,更不会心痛,这么久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像朋友一样,她甚至还能开他的玩笑。 高考结束之后,仿佛某种可能性像破土抽芽的种子,在她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暗暗滋生。 她对他有了期待。 所以眼睛酸,喉咙酸,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在酸,连呼吸都带了轻微的疼痛。 她永远不能像公主姬那样大胆炽热地表达爱意。 如果可以,如果她有勇气说不定…说不定… 不,她在妄想什么。 根本说不出口,那样沉甸甸的喜欢,这么多年的深埋于心的喜欢,怎么可能轻飘飘地说出口。 所以...就是她不行,是她不好... 她这样平凡普通不闪光的女孩子,就只能在手机里玩玩乙游吧。 忽然,生锈的铁质防盗门打开了,一道柔和的淡黄光照在了白禾惊恐的脸蛋上,令她猝不及防,窘迫难堪… 她赶紧用手肘挡住了眼,阻挡这一束光。 “我…我没事。”面对言译,她胡乱掩饰,“就…摔了一跤而已。” 言译在窗边看到公主姬的离开了,也看到她失魂落魄地走回来,什么都看到了。 少年走出来,缓缓拉下了她的手臂,白禾低着头,眼睛红红。 他心疼得几乎没了呼吸,单手将她搂入了怀中,小姑娘再也绷不住了,紧紧抱住了言译,无声无息地哽咽了起来。 “他看不到你,可我眼里心里…只有你。” 他心里浮出这样一道嗓音,可他总也开不了口。 “如果…如果刚刚我跑快些,再快一些,赶在公主姬的前面,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在一起了。是我慢了,我永远慢半拍,追不上他。” “阿一,心好痛。” 言译搂着她,紧闭着眼,忍住嗓音的颤抖:“只想要他吗?只要他?” “你晓得我…我从小就喜欢他,只喜欢他。” 言译心都碎了,那是钝刀子磨肉,一刀一刀抽出淋漓的鲜血。 “好,我帮你。”他嗓音沙哑到近乎无声。 白禾抬起红红的眸子,望向他。 他掩住了眸底的破碎,捧起她的小脸,带茧子的指腹轻轻抚去了她眼角的湿润。 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 她要杀人他埋尸,她死了他殉情,她想要的男人,他竭尽手段帮她抢… 言译早已沦为囚徒,是她的不二臣。 ------------ 13 组局 清晨第一缕光缓缓漫上身,暖意融融,白禾挣开了惺忪的睡眼。 猛地惊坐起,拿起桌边的小镜子看自己。 一双本来就不算很大的眼睛,肿成了小蜥蜴。 想到昨晚爆发性的一场大哭,似乎把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心酸委屈,一股脑倾泻了出来。 清空之后,白禾现在一点儿也不难过了,只觉得丢脸。 好丢脸啊啊啊! 她昨天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蹭言译身上了。 以前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喜欢祁浪,包括言译也没说过,她小心翼翼藏在心里的暗恋,却在不知不觉间被众所周知,苏小京知道,言译知道… 唯独,祁浪不知道。 在看书的言译听到隔壁的动静,敲了敲门:“醒了?” 白禾赶紧躺下,用枕头捂住了脑袋。 只觉得无限丢脸。 言译拿了湿润的冷毛巾走进屋,坐到小床边,试图将她的身子翻过来。 白禾用手臂捂着眼睛:“阿一你先出去!” “跟我害什么羞。” 他低沉柔和的嗓音,总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白禾坐起了身,言译用毛巾冰敷她的眼睛。 “我是不是特别难看。”她忐忑地问。 “不会。”言译温柔地说,“你怎样都好看。” 他的话,白禾自然也不会当真,这弟弟从不说她有任何不好的地方,情绪价值给得满满的。 她接过毛巾,自己给自己冰敷眼睛,言译拿起垃圾篓,收拾着床底下的纸团团:“心里还难过吗?” “还好吧。”白禾说,“反正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都习惯了。” 言译想了想,说道:“等会儿组个局,约他去玩剧本杀,怎么样,我知道有个情感本,最近很火,网上很多人玩了都走不出来。” “啊?”白禾愣愣望着他,“所以…” “跟他组cp,玩一次试试看。” “你怎么?”她对言译一反常态感到诧异。 “忘了,昨天我说过,会帮你的。” “不不不,不不不不。”白禾瞬间窘迫了,脸颊也红了,“他正在和别的女生接触,我们不要搞破坏,等他分手再说,千万别…” 言译知道,在祁浪的事情上,白禾会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哪怕是努力接近,她都那样千般小心。 “你不是说了吗,祁浪只说接触试试,还没确定关系。”言译很了解他从小玩到大的这位朋友,“如果真是他喜欢的人,祁浪会主动追,既然他没有马上确定关系,说明这女孩没有让他特别上头。” 听他这么说,白禾回忆着昨晚的情形,好像…也是 他上一任女友,隔壁二中的校花,俩人没认识几天就恋爱了,都不存在什么试不试看的,祁浪对自己喜欢的人,追求的态度是很坚定的。 他和二中校花谈了半年多,那是最久的一任。 这么想的话,他没特别喜欢公主姬,只是正好处于空窗期罢了。 白禾松了一口气 “那…你要怎么样?”白禾好奇地望向言译。 言译直言不讳:“拆了他们,轻而易举的事情。” “啊,会不会不太好。” “这种事不存在谦让,你争,就有机会,不争就一点没有。” 其实,白禾不想争。 她知道自己争不过人家,她明明只想要那种…即便不争不抢,也会留在她身边的确定无意的爱意。 但这怎么可能呢,她又不是超级大美女。 祁浪,她是想要的。 白禾思忖片刻,终于似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好,我试试看。” 说罢,言译给祁浪打了电话:“起来了?” 电话里,少年慵懒的嗓音很不客气地骂了声艹。 “放假通常情况下,我会睡到下午。” “所以,滚!” 说完他就要挂了言译的电话,言译叫住他:“别睡了,起来收拾一下,下午1点组一车剧本杀,缺人。” 祁浪眯眼,懒懒问:“什么本?” “情感本。” “没劲,组推理的我来。” 言译坚持:“推理玩不动,就情感的,不来算了。” “装什么啊理科生。”祁浪睡意终于散了不少,“上次6小时的推理本,三小时不到你就推出凶手了,dm都让你整不会了,是你玩不动,还是你姐玩不动啊。” (注——dm:主持人) 那次…确实是因为他看白禾实在太无聊,没有参与感,所以忙不迭结束了这一局,从此以后再也不带她打推理本了。 “少废话,情感本,爱玩玩,不玩拉倒。” 祁浪问了声:“人约满了?” “六人本,我这边四个,苏小京跟她表哥,白禾跟我,你那边再带一个女生,就满了。” “行吧,看在小百合的份上。” 言译挂了电话,白禾眨巴着眼睛,担忧看着他:“你让他带一个人,他十有八|九会约昨天那个女孩子,还是情感本,要是他俩组成cp的话…” “你不用管,我想办法。”言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只需要准备好,他的cp只会是你,没别人。” 白禾心下有点感动。 言译是那一整个绵长雨季里唯一撑伞等着她的人。 没有他,她黯淡的青春会被淋成落汤鸡。 “阿一,你对我这么好,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啦。”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不如这样。”言译淡笑,“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别说一件,一万件都行,只要姐姐能做到的,万死不辞!”白禾拍拍胸脯向他保证。 “不用你万死。”言译敛眸笑了,“有一样东西,我渴望很久了,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向你开口,你要给我。” 他的眸子,如同雨后鲜亮的青苔。 她指了指自己:“我的吗?” “嗯,你的。” 白禾看看自己狭窄而又被琐碎小物件儿塞满的房间,立刻信誓旦旦说:“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她掂量着自己的拥有物,好像…好像没有什么比面前的少年更加珍贵。 只要言译想要,她一定会给,毫不犹豫,什么都能给。 言译说:“不是现在,现在我不要,等你…” 等你没那么喜欢他了。 “等我满了十八岁,再问你要。” “好,一言为定!”白禾向他保证,“等你成年了,我一定给你,什么都给!” 言译伸出小拇指:“拉勾。” 白禾觉得他幼稚,不过,想到他本来就比她小,于是伸出小指头,勾住了言译修瘦的小指。 像小时候一样,拉勾盖章。 …… 吃过午饭之后,言译打开了白禾的化妆小包,从里面取出她自买了之后就从没用过几次的各类刷子粉饼和眼线眉笔… 他让她坐在椅子上,他则坐在扶手边,细致地给她扑粉、描眉。 阳光倾洒在她细腻的皮肤上,上了淡妆之后,如同带了一层熠熠的蜜粉。 白禾知道言译有跟着某书学习过化妆,因为他时常跟她分享化妆技巧,让她自学。 不过白禾的手真的太残了,一个简单的下至线都能让她画成黑眼圈。 言译则与她相反,他的一双手巧夺天工,总能化腐朽为神奇,不管是化妆,还是给她编发辫儿,甚至…他还会编织和缝补! 她有一条红色围巾就是言译织的,围巾上绣了一朵别致的白色小百合,戴出去可把闺蜜苏小京给羡慕死了,还想让言译也帮她织一条,花钱买都行,被言译断然拒绝。 白禾任由他托着她的下颌,给她一笔笔勾勒着自然的眉形。 他身上有一股清清淡淡的栀子香,是家里最近换了留香珠的味道,也是她的味道。 他们就如同生活在一起的两只猫咪,共享彼此的气息,亲密无间。 这是白禾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面前的少年,以前她觉得他的五官比祁浪清淡,祁浪骨相深邃,桃花眼如灼灼烈日。而言译皮相优雅,如一抹淡墨勾勒的山水画。 但近距离看起来,他的眉骨也很深,眼尾自然微挑,像一只竭力隐藏美貌却又时时刻刻流露媚态的千年狐妖。 这是第一次,白禾发现她的小弟弟长大了。 在她面前的少年…浑身上下充盈了雄性气息,只是这气息,被他们天长日久地共享亲密空间而掩盖住了。 但它的确存在,鲜活又强烈。 白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经不住“哇”了一声。 他的手真是巧夺天工啊,是怎么化出这种若有似无、却让她颜值提升好几个档位的淡妆呢! 在她贴镜子上细细打量自己的时候,言译在她的衣柜里东挑西拣,选出了一条温柔风奶杏色的小裙子,宛如白月光女神一般的氛围感。 “穿这件吗?”她问,“会不会太乖了。” 祁浪的女朋友大多乖张任性,要不就是性感热辣,他从没碰过乖乖女。 言译却说:“祁浪喜欢乖乖女。” “你确定?” “相信我的眼光。” 见白禾仍旧拧着眉怀疑,言译解释说,“二中校花,他谈了半年多那个,最久的一个,成绩好,年级上的白月光女神,性格也挺温柔不是吗?” “好像…是,我对她不太了解,统共也没见几回。” 她不了解,言译却了如指掌。 “不过他们最后也分了,祁浪还说人家没趣。”她叹了口气,“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跟着感觉走,感觉不错就继续,一旦有任何不适,果断分开,自我又自私,不管别人死活。 但言译很确定,如此叛逆的他,骨子里,偏爱乖乖女。 他让她穿上了这条奶杏色的裙子,自己则出了门,等她换衣服。 白禾脱下睡衣,换上了这条小裙子。 “那到时候,我要怎么办?”她紧张地问。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主动朝他迈出这一步,白禾一直处于血流加速、紧张兴奋的状态。 言译替她拉好背后的拉链,系好腰间蝴蝶结,将柔顺的发丝从裙子里挑出来,如同呵护珍宝般—— “做好你自己,就行。” …… 商业中心的剧本杀店,苏小京把她远房的表哥也带过来了。 “白禾你化妆了,好好看!”苏小京一进来就注意到了白禾的妆容。 白禾笑了笑:“言译给我弄的。” “妈呀,这是什么神仙弟弟,我也想要!言译哥,你也给我当弟弟好不好。”她冲白禾身边的冷淡少年撒起了娇。 言译:“所以我到底是哥,还是弟弟。” “都要!我都要!” 白禾给她倒了一杯可乐,递过去:“别太贪心啊。”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才是我真正的哥。”苏小京将身边的男孩拉过来,“他东北那旮旯的,去北里市那边做生意,正巧路过南湘市。这不,我爸妈留他暂住几天,带来一起玩。” “你们好,我叫庞毅。”大表哥很年轻,一米八五,肌肉块头劲劲儿的,模样中等,但性格老实憨厚,很能给人安全感。 “你好,我叫白禾,这是我弟弟言译。” 大表哥笑着说:“姐弟啊!难怪,你俩长得挺像啊!” 言译坐在白禾身边,指尖灵活地玩着卡牌,冷不丁问:“哪里像?” “呃,眼睛有点像…” 他俩一单一双,白禾是憨憨的荔枝眼,言译却是冷淡的丹凤眼。 大表哥又说:“嘴巴好像也有点…” 言译唇薄如锋,白禾却是樱桃唇。 “呃呃呃…” 大表哥汗流浃背。 一张牌从言译指尖扫出去,正好落在大表哥面前,他清浅一笑,说道:“开个玩笑,别紧张,我们不是亲姐弟。” “啊这…难怪…” 白禾睨了言译一眼,发现他今天有点锋芒毕露的意思。 心情不好吗。 “他俩不是亲姐弟啦。”苏小京对表哥小声地解释着俩人的关系,表哥连连点头。 言译身上有一股冷冽的气质,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他不再和他搭话了。 本来以为祁浪跟公主姬会一起过来,没成想,推开门的只有公主姬。 她穿得十分夏日清爽,甜辣风的黑色吊带背心,配一条短款的牛仔热裤,颈上系了小恶魔蕾丝配饰,妆容也很搭她的衣服,眼尾画了一颗黑色的小桃心。 “你们好啊。”她进来之后,热情地跟大家打招呼,“是《夏梦苏醒曲》这一车吗?祁浪的朋友。” “是的,请进。”同为E人的苏小京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哇撒,小姐姐好漂亮啊。” “谢谢,你们也很漂亮啊。” “我叫苏小京,你叫什么啊?” “我叫李薰。” “她是白禾,那是她弟弟言译,这是我表哥庞毅。”苏小京热情地介绍全员。 白禾对她笑笑,李薰也对她提了提唇。 她进屋之后,环视一圈,发现一张桌子六个座位,白禾言译坐一边,而白禾身边空出了一个位置。 苏小京跟大表哥坐在一边,大表哥身边同样空出了一个位置。 唯一仅剩的两个空位…形成了最遥远的斜角型。 她望了望白禾,白禾视线跟她对上之后立刻挪开了,女孩子之间不需要太多话语,一个眼神就全明白了。 她径直坐到了大表哥身边,带来一股子香气,大表哥瞬间紧张了起来。 这样的大美女坐身边,是个直男都紧张,手足无措。 “你们是兄妹?”她看看大表哥和苏小京,又望望白禾跟言译,“你们是姐弟…都亲戚啊,还来一起玩情感本?” “有什么关系吗?”白禾鼓起勇气说。 “妹妹,你玩过情感本不?”李薰似乎经验丰富。 白禾摇摇头。 “要谈恋爱的哦,甚至有亲密互动,如果跟亲戚抽到恋爱cp,不会很尴尬吗?” 苏小京拍了拍大表哥的肩膀:“我是无所谓啦,我跟我哥之间不存在,哈哈哈哈。” 白禾看看言译:“我们…也没关系。” 她跟言译怎么样都不会尴尬的。 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主持人dm走了进来,问众人:“你们这一车都认识吗?” “昂,差不多。”大表哥说,“都是朋友。” “因为是情感本,为了避免尴尬,问问看,现场有情侣吗?” 李薰连忙举手:“有,我跟他是情侣。” 她指了指白禾身边的那个空位。 “哦,因为游戏前要填写一个问卷表,帮助你们分到最适合的角色,如果拆分了情侣的话,介意吗?” 李薰还没说话,言译忽然打断:“不介意,就按照本来的性格分角色。” Dm望了望李薰,李薰当然也是个有一说一的性子,连忙道:“可是我想和我男朋友组cp哎!怎么办!拜托大家了,你们忍心拆散我们吗?” 苏小京抖了抖鸡皮疙瘩。 这夹子音,太会撒娇了吧,祁浪最近吃这款? 大表哥大方地表示:“我只是过来打个酱油,陪我妹玩儿,无所谓啦。” 只剩了言译和白禾俩人,不吃她撒娇耍赖这一套。 桌下,白禾的手攥紧了裙子,言译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眼神冷冰冰扫向了李薰:“玩家性格贴角色性格,没理由为了迁就你们凑cp,让别人选到不适合自己的角色。” 李薰从少年眼底感受到了火药味儿。 费用已经结过了,她基本就等于过来白玩的,自然不好在别人的局里挑挑拣拣。 但她不想妥协,她今天来,就冲祁浪来的,哪能拱手让人。 Dm见现场气氛有点尴尬,咽了口唾沫,转圜道:“那要不…等另一个朋友来了,问问他的意思?” “好啊,祁浪来了,问问他要跟谁组cp。” 李薰坐下来,将手机往桌上一扔,表达了她有点不爽的情绪。 ------------ 14 各怀心思 ------------ 15 三角形 ------------ 16 清晨 ------------ 17 你不理我 ------------ 18 青春 ------------ 19 停电了 ------------ 20 高考出分 ------------ 21 海边 ------------ 22 夹心饼干 ------------ 23 志愿填报 ------------ 24 古镇 ------------ 25 嫂子 ------------ 26 改志愿 ------------ 27 自卑吗 ------------ 28 沙滩 ------------ 29 绿丝巾 ------------ 30 耿耿于怀 ------------ 31 最爱 ------------ 32 愿望 ------------ 33 溜之大吉 ------------ 34 抱团儿 ------------ 35 暗恋 ------------ 36 抵赖 ------------ 37 嘴甜爱笑 ------------ 38 铁三角 ------------ 39 生日 ------------ 40 告白 ------------ 41 酒店 ------------ 42 别担心 ------------ 43 又纯又欲 ------------ 44 飞奔 ------------ 45 见字如面 ------------ 46 纹身 ------------ 47 一定要 ------------ 48 保证 ------------ 49 失控 ------------ 50 欠他 ------------ 51 称心如意 ------------ 52 他会等 ------------ 53 会疼你 ------------ 54 他的守望 ------------ 55 见父母 ------------ 56 秘密 ------------ 57 要走了 ------------ 58 群聊 ------------ 59 露营 ------------ 60 别走 ------------ 61 随便 ------------ 62 情书 ------------ 63 归还 ------------ 64 旧事 ------------ 65 分手 ------------ 66 港城 ------------ 67 治好她 ------------ 68 相互告白 ------------ 69 电话 ------------ 70 香水 ------------ 71 偷拍 ------------ 72 归期 ------------ 73 言医生 ------------ 74 念念不忘 ------------ 75 小舅舅 ------------ 76 七爷 ------------ 77 都想 ------------ 78 约会 ------------ 79 修复 ------------ 80 帮你追她 ------------ 81 选择 ------------ 82 被偏爱 ------------ 83 火灾 ------------ 84 求婚 ------------ 85 可我想 ------------ 86 真心 ------------ 87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