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开颅剐骨,针缝头皮 计博感觉自己快死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天,前些日子他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似是在融汇原主的记忆,身子僵得动不了一点儿,直到今天,方才清醒了许多。 昏暗狭小的屋子里,计博坐在一张松松垮垮的烂木椅子上,他的双手被麻绳绑于扶把,双腿捆于凳脚,就连脖子也缠在了椅背上。 按理说这椅子老旧,仅仅坐在上面就能感觉到晃动,仿佛任何力道都会使其直接散架,可计博却被绑得严严实实,连抬一下手指头都做不到。 若非是椅子有问题,便是那缚着他的麻绳不简单。 被捆着也就罢了,关键是他面前还有一个身穿麻衣、头戴黑帽、身躯佝偻的白发老头子,对方面目上满是深渊一般的沟壑,显得极为瘆人。 计博融汇了原主的记忆,对这人的身份已是了然于胸。 那是原主的外公,他从小就是外公外婆带大的,不过前些年外婆已经仙去,如今自然是与外公相依为命。 只是,外公现在却拿着一柄剃头刀,目光阴厉地望着他,那双混浊的眼球里满是怨毒之色。 计博本想张嘴说话,嘴巴却严丝合缝的打不开,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老头子手里拿着剃头刀,直接往计博的脑袋上招呼去,幽黑油亮的发丝触之即断,露出了下边儿麻麻赖赖的头皮。 不出一刻钟,计博就从小帅哥变成了大光头。 但老头子剃头的手并未停歇下来,下一刻,在计博充满惊骇的目光中,老头子从旁边的桌上换过一把尖头刀子,快准狠地竖着扎进了计博的天灵盖。 然而计博却一点儿痛感都没有,只感觉脑袋里边儿胀胀的,似乎突然多了什么东西。 老头子扎穿他的天灵盖后,也不拔出刀子,然后便从桌上又取来一顶铜制头箍。 那头箍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样式,唯独正前方刻了一个“锁”字,不知道是作何使的。 紧接着,老头子正了正方位,双手端着头箍,颤颤巍巍地戴在了计博的脑袋上。 这一来,计博的脑子更胀了些,心里却在想着,这老头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他要杀了自己的外孙不成? 亦或者,老头子看出来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外孙了? 可他为什么之前不动手?这已经是计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天了! 老头子倒也不可能回答他内心的疑问,只是嘴里咂巴了几下,似乎在念叨着计数,从一数到九,数完后便是死死注视着扎在计博头上的刀子。 “嗤!” 那柄尖刀瞬间弹了出来,力度之大,仿佛下边儿有什么东西把它从计博的脑子里硬生生挤出去了一般。 老头子注意力本就在刀上,也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刀柄。 那满是锈斑的铁刀子按理说总该带着点红的,或是白的什么东西出来,可眼下却什么都没沾上,依旧只有块块铁锈。 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感瞬间传遍了计博全身,顶上装风,又自上而下地灌了个透心凉,脑袋上被扎个洞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啊!!!”剧烈的尖叫声从计博嘴里传了出来,他身上能动的部位似乎多了起来,比如嘴。 “老……老头子!你疯了?”计博吃痛得紧,也没那功夫细究发生的事情,只是本着往日的性子,随口怒喝道。 老头子一看计博终于开口说话了,眼角竟是流出两行清泪,只是泪珠顺着他脸上的沟壑转了又转,久久未能滴落在地。 “博娃子,是外公害了你呀!” “你放心,外公不得让你死的,你相信外公嘛……” 短短哭诉两句,老头子便收起愁绪,手中的刀子又是狠辣地朝着计博头顶挥去。 他顺着之前开的口子,一刀前,一刀后,将计博的头皮剖了个对半,血肉开裂,随后又是一左一右地掀开头皮,将其搭在刚刚准备好的头箍上,露出了底下的森白头骨。 这还不算完,老头子又是捉着尖刀,用开了锋的那一面剐蹭起计博的头骨。 他将脑袋凑得很近,只有这样,他的老花眼才能看清计博森白头骨上的点点黑斑,并将之剐去。 而这一切,都让计博的感官尤为激烈,痛不欲生。 他不知道这老头子在干嘛,也没有阻止他的办法,毕竟自己除了眼珠子和嘴,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能动的。 至于开口求饶…… 他现在痛得完全没有那个想法,便是在脑海里组合一句完整的话都做不到,嘴里只能下意识地发出一些代表着受痛的音节。 听到外孙耐不住折磨的哭喊,老头子也是紧咬牙关,不断加快着手上的动作,嘴里还轻声念叨: “博娃子,你熬到起,马上就过去了,只有熬过了这一关,你才有活命的机会噻!” 老头子可着劲儿地剐,似乎把计博的头骨都削薄了一层,而上边儿剐下来的斑块和骨灰都被他用刀子片起来,装在了桌上的一个小黑盒子里。 说来也是奇怪,这个过程中计博受到的折磨恐怕无人能够承受,早该昏死过去才是,可他的意识却格外的清醒,感受着每一丝痛苦的传递,没有半点儿逃避的机会。 屋外的阴风顺着半掩窗户那道缝钻了进来,发出阵阵呼啸,仿佛正在给屋内的恐怖一幕献上伴奏曲。 良久,老头子终于是放下刀子,将计博的头皮扒拉回顶上,又取来了桌上最后一样东西。 一根穿好了线的绣针。 “博娃子,再熬一哈,马上就杀割了!” 老头子将绣针扎进计博被割开的头皮,又从另一边穿出来,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就像给衣服打补丁一般容易。 待两块头皮再度合二为一,老头子凑过脑袋,一口咬断末端的细线,然后给线头打了个结,这才身子一松,放心了下来。 他看着计博光秃秃的头上,那道针线缝出来的疤痕极为显眼,没处理好的地方还有着血肉外翻,当即眼底也是有些心疼的意味划过。 老头子缓缓伸出干枯的手掌,把头上那顶黑帽子取下来,戴在了计博头上,又恰好抵在之前的头箍位置,留了个铜边儿在外面。 “博娃子,你啷个样?好点儿了没有?” …… ------------ 第2章 剃头匠人 “我好……好个鬼啊?” 计博断断续续的咒骂了一句,别的穿越者转世后扮猪吃虎,绝色美女投怀送抱,怎么一到他这儿,偏偏就要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 而已经融汇原主记忆的他,也对这个世界稍有了些了解。 此间犹如五浊恶世,邪祟诡异大行其道,多如过江之鲫,稍有不慎,就能要了人命。 原主姓计名博,千河州野沟乡母猪洞子人士,今年一轮有五,前些日子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便一直昏迷不醒。 虽然这名字有点儿……不太好听,但他也不可能突然说要改成转世前的名字,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至于原主,计博估摸着应该是已经没了,这才让他穿越了过来,这种事情谈不上好坏,毕竟也不是计博主观上想害人,他还为原主感到惋惜。 不过自己既然穿越过来了,那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当然要重视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条命。 他微微抬头望向自己的外公,对方正一脸关切的望着他,虽然计博先前出言不逊,外公却并未产生恼怒的情绪。 “博娃子,你脑壳清醒了没有?还记得我是哪个不?”老头子干枯的手掌紧握起计博的右手,颤抖的语气中带着浓厚的关切,身子低到了尘埃里。 计博嘴角抽了抽,随即开口道: “老头子,你发啥子神经?把我绑起来咋子?” 倒不是他因为开颅的事情怨恨于此人,而是原主向来就用这种语气跟外公说话,称呼也一直都是老头子,他担心自己改变较大的话反而会引起对方怀疑。 “博娃子,外公苦了你呀!外公马上给你改开!” 老头子一边说,一边解下了束缚计博的麻绳,直到双手双腿以及脖子上的五根麻绳全部取下,计博瞬间感觉身子里通了一口气,酣畅感遍及全身。 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浑身瘙痒,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个寒颤,身体这才恢复了控制权。 计博“噌”地一下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了外公一眼,又看了看距离自己不足五步的房门,“逃离这里”四个字便瞬间涌上了心头。 下一刻,他压下了这股念头。 外公看起来行将就木,可他使的手段却不简单。 仅仅是一把锈得掉渣的刀子,就能给人开颅剥皮剐骨,事后还能用针线缝起来? 哪怕再不了解,计博也能看出来,这个世界怕是有些神神鬼鬼的门道。 在原主的记忆中,外公是一名村子里的“剃头匠”,母猪洞子这个村庄里约莫百来户人家,剃头的活儿都得找外公来干。 甚至有时候遇到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是外公帮着解决的。 所以,就算他现在逃出这间屋子,恐怕村子里也不会有人帮他,反而容易让外公瞧出破绽。 要是外公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孙子了…… 想起先前被折磨的经历,计博便有些头皮发麻,对家人都如此狠辣,遑论外人? “老……老头子,我这几天一直感觉昏昏沉沉的,直到现在才好过来,到底是咋个回事嘛?”计博想了想,决定先了解了解情况。 屋外的风声愈发喧嚣,似乎这个问题犯了什么忌讳一般。 外公缓步走到窗边,从台柜子里取出一截白烛点上,就随手拉上了窗户。 烛火蓝芯绿朵,不似正常的火焰。 “坐到说噻。”外公从桌底下抽出一条板凳,自己坐在了凳子上。 计博咽了口唾沫,外公把凳子坐了,那他岂不是又要坐椅子? 愣了片刻后,在外公的目光注视下,计博还是无奈地坐到了椅子上,这把椅子已经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但此刻却不得不坐。 瞧见他坐了下来,外公这才继续开口道: “博娃子,你嘞几天真的造孽哦,都是外公的错,外公没守到你,让你遭了奸人的道。” 计博微微皱眉,原主竟是被人害了? 这么说,他现在在幕后真凶看来是没死的,岂不是还会继续遭到针对? 外公似乎看出来了计博心底的顾虑,又接着道: “你也莫怕,外公以后守到你,没得人敢来害你了噻!” 听到此话,计博紧着的心也算是稍有放松,便又继续问道:“老头子,到底是哪个要害我,是不是杨麻子那一家人,你给我说一哈,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噻!” 他话里的杨麻子一家,是母猪洞子百来户人家里最为仇视外公的一户。 不为其他,只因那杨麻子本就是村子里的剃头匠,手艺却不如外公,搞得饭碗儿被人抢了去,心底多有怨恨。 外公摇了摇头,随即对视着计博的双眼,沉重道:“杨麻子,莫得几把刷子,如果是他们屋头要害你,事情也没得嘞们麻烦哦!” “那是哪个?”计博略微有些焦急,听起来想害自己的还是很有实力的那种? “唉!也是你妈惹的祸哦,她个人倒是甩了担子不管,解脱了,就是苦了你哦!” 知道自己这番话解决不了孙子心底的困惑,外公便又摆了摆手,接着道: “你也莫去想太多,害你的那家人……唉!现在还不是你招惹得起的哦!我要是给你说了,你晓得的多了,说不定别个还更容易找到你!只有先躲到起!” 计博顿时就急了,只要自己知道了,就更容易被找到?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可既然已经被害了一次,难道一直躲着就有用吗?如此惶惶不可终日,怕是早晚得落个神经衰弱。 而且,这老头子还真不一定信得过呢! 虽说他是前身的外公,但说不定心里打了个什么邪门儿算盘,甚至看出来自己不是他外孙,要做法除了自己呢? 心底焦急之下,计博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拿不定半点儿主意。 正迷糊呢,计博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上多出来什么东西,他转眼一看,却是外公举着手拍了拍他。 “博娃子,你现在身子骨虚,我出去给你弄点儿吃的回来,你就在屋头等到起,千万不要忙到出门哈!”老头子叮嘱一句,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开门离去。 许是太久没见过太阳,门外的光线显得有些刺眼,而外公出去之后也是随手又关上了房门。 计博心头微动,要不要出去看看? …… ------------ 第3章 香灰兑水,驱邪避鬼 思忖片刻,计博又觉得没时间给自己细想,毕竟老头子是去弄吃的,指不定马上就回来了。 但就这么跑了他心里也没底,能不能走掉暂且不论,就是真逃出去了,又该去哪里讨生存? 根据前身的记忆,这个世界可是危险得紧,处处皆是诡异邪祟,普通人哪是那些玩意儿的对手? 正当他天人交战之际,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就从外面给打开了,当下计博心里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失落于丧失了逃走的机会,又庆幸没在刚打算走的时候被逮个正着。 老头子端着一个陶土碗走了进来,定睛一看,碗里居然装着一碟厚厚的粉状物,似乎是什么东西燃烧的余烬。 他也不急着说话,瞟了计博一眼后,便从旁边的青石头水缸里拿起一个木瓢,并打了些水起来倒进碗里。 紧接着,又把碗置于桌上,摇头晃脑地跳了起来,一边跳还一边念叨: “香灰兑水,驱邪避鬼,香灰下肚,神仙开路。” “我给坛上供香火,还请坛上保我孙。” “香长香短先上坛,灰多灰少先下碗。” “不求富贵不求人,但求孙儿享平安!” 此番唱罢,老头子将右手悬于碗上,指尖搓了又搓,不知道掉下去多少泥屑,又连忙端起陶土碗,并将之递给了计博。 “博娃子,快把嘞碗香灰水喝了,喝了就要好起来噻!” 计博喉结攒动,有些嫌恶心,也不太敢喝。 无数灰白色的漂浮物在碗里晃荡,清水也越来越混浊。 这到底是一碗什么玩意儿?真是人能下得了嘴的? 在前身的记忆里,他似乎并没有喝过这种东西,却不知是因为之前没招过邪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老头子一直注视着他,不喝难道就这么一直僵持下去? 指不定老头子看他不喝,直接就着他之前脑袋上那个孔洞给他灌进去呢? 想到这里,计博莫名打了个寒颤。 无奈之下,他一咬牙,闭着眼睛捏着鼻子,端起碗就是一口闷。 清水倒没什么味道,但香灰的口感在嘴里却如同无数木头渣滓泡散了,又棉又胀,实在难以恭维。 计博不敢咬动,直接“咕噜咕噜”地咽进了喉管里。 感受着香灰水在肚子里翻江倒海,他便上下两个口都有点儿想吐……不对,现在顶上也被开了个洞,应该是三个口…… 好在这碗香灰水不算多,计博很快就喝了个溜光。 瞧着他把香灰水喝完,老头子这才露出一抹稍显欣慰的笑容。 “好了,有香灰吊你的命,没得邪门儿歪道的东西敢来害你了。” 计博用舌头在嘴里刮了一圈,又伴着唾沫咽了下去,方才感觉口腔里的异物感减轻了许多。 听这老头子的意思,香灰是保护他的?难道一碗香灰水就能防得住邪祟诡异吗? “博娃子,你记到起,千万不要跟其他人说你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我估计你也晓不得了,但就算是想起来,也一定不要给别个说!” “而且,今天外公对你做的事情,也不要告诉别个,不然到时候你就麻烦了,外公也保不住你哦!晓得不嘛?” 老头子一脸情真意切,语重心长的模样,很难分辨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计博被这话唬住片刻,他倒真不清楚前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昏昏沉沉,脑海里一团乱麻,像是快速过了一遍前身之前的经历。 除了最近这几天,他到底是怎么昏倒的这件事不知道,其他的都知晓得差不多了。 而老头子又如何得知他不清楚前些天的事情?难道是老头子动了什么手脚? 但这样的话对方的动机倒显得很奇怪了,如果他真要谋害自己的孙子,以自己这几天迷迷糊糊的状态,估计早就被杀了,还能活到现在? 思来想去,计博也没找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暂且先听老头子的话,不要把这些事情透露出去。 不过既然老头子嘱托他这些事情,也就说明不可能一直把他关在屋里,指不定很快就有出去的机会了,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 而后,老头子便让计博去偏房躺在床上休息,说什么今天喝了香灰水,暂时不能吃别的东西,免得亵渎了坛上的存在,只有等明天早上再来填饱肚子。 说起来饿肚子,计博这些天粒米未食,滴水未进,居然没有饿死或者渴死,如果是在之前的世界,不吃不喝恐怕早就人没了。 这也变相说明这个世界的确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不能再用之前的思维来考虑一些事情。 计博躺在床上想着之后该怎么办,不知过了多久,便困乏得厉害,直接睡了过去。 …… 无穷无尽的灰雾涌来,雾里夹杂着一些肉眼可见的颗粒物,看起来像是……香灰? 计博四处张望,除了灰雾以外什么也看不真切。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躺在床上睡觉了吗? “老头子?”计博尝试着出声呼喊,除了外公,他也没有其他人能叫了。 可惜,灰雾中没有任何回应传来,只有不断弥漫的雾气扑面而来。 “咳咳!” 计博被实实在在的呛了一口,他伸手拍了拍面前的灰雾,想要拍散这些雾气。 这一拍,他的面前便犹如刮起飓风,雾气的流散速度猛然加快,让计博能够看见了大概五米内的环境。 他的面前有着一条细长阶梯,每一步台阶的间隔都很短,脚掌稍微长一点儿就没办法完全放下。 而每一截台阶的高度也很夸张,计博估摸着怎么也是在他膝盖以上的位置。 这样的台阶不太像是给人走的,或许只有手脚并用,爬着才能上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浓雾,心中莫名感觉浓雾中似乎有着什么极端恐怖之物在酝酿。 “快点爬上来吧,除非你想死在下边儿。”一道分不清男女的声音突然响起,其语调稍显平缓,似乎有些提不起兴趣,就好像被谁逼着说这句话似的。 计博微微愣神,这是……戒指里的老爷爷? 旋即,他手脚并用,爬上了怪异的台阶。 …… ------------ 第4章 坛上之主 那阶梯触感冰凉,竟还有些柔软,每一步踩下,都会压出一个不小的深坑。 而抬脚之后,又会迅速地回弹,颇为诡异。 好在终归是没发生什么变故,计博很轻松地登上了顶端。 也是视线越过阶梯的刹那,他方才看见后边儿的景象。 那是一座神龛,整体呈木制暗红色,高度比计博还低上一头,周遭野草丛生,隐隐有盖过神龛的势头。 而神龛中间供着的却并非神像,而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坛子,坛中空空如也,显然荒废多时。 计博环视左右,四周便再没有其他物件或是人影。 他皱了皱眉,刚才在下面的时候,自己可是清清楚楚听到了有人呼喊,现在人去哪里了? 他的疑惑还未持续多久,便随着眼前的光景变幻而解开了。 只见一阵雾气氤氲,光芒中便折射出一道略显虚幻的人影。 其人身着朱红锦绣高腰襦裙,头戴金镂玉坠青鸟步摇,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其面目被一缕薄纱遮掩,看不真切。 计博倒并未被美色迷了心智,只觉得大寒浸心,有些惧意与惊恐。 自己在床上睡得好好的,突兀便被拉到了这处莫名空间,还凭空出现一道虚幻人影,这不是鬼是什么? 他可不相信这是做梦,毕竟梦里自己的意识不可能这么清晰,只会有各种逻辑不通的片段和莫名其妙的言行。 当下,计博转身就要往台阶下跑去。 红裙女鬼也不拦他,面纱下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带着讥讽的笑意。 而计博还没跑出两步,差点儿连滚带爬栽下去之时,下边儿突然传来一道类似于牛叫,却又有些怪异的叫声。 这一声吼叫穿透灰雾,似乎连雾气都被驱散了些许。 计博扭头一看,只见阶梯底下趴着一道四肢干细的人影,他身上没有任何衣物蔽体,因为皮肉干裂,下方的骨节已是清晰可见。 而那道看样子早已死去多时的人影,却抬着脑袋痴痴望向计博,双眼内只有猩红的肉壁与未知的漆黑,眼珠子像是被生生搲去了一般。 计博喉结耸动,目光在红裙女鬼和无眼爬行鬼之间扫了又扫。 直到无眼爬行鬼突然一巴掌拍在了台阶上,吓得计博浑身一颤,方才立刻爬了回去。 那红裙女鬼倒也没什么动静,只是默默看着他,话也不说一句。 计博谨慎地跟她对视,同样不敢轻举妄动,既然现在没什么危险,那就以不变应万变。 双方就这么盯着看了约莫半刻钟,看得计博压力山大,哪怕眨个眼都有些担惊受怕。 “嗤~” 红裙女鬼突的嗤笑一声,这才不再继续凝视计博,转而开口道: “你倒是有点儿意思。” 她的声音稍显妩媚,细细听来,其中又含着几分英气,不似女子娇柔,反倒有些偏中性,看样子先前那道呼唤就是她发出来的。 计博微微蹙眉,什么叫有意思? “之前来我这神龛的人也不算少,其中许多人一来就冲着我大喊大叫,还有跪着求我放他回去的,丑态百出。”红裙女鬼自顾自的说道。 这也让计博有了些警惕,听对方这意思,自己已经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了,那之前的人都去哪儿了? 这周围没有任何尸骨,难道…… 当计博还沉迷于各种脑补,自己恐吓自己时,红裙女鬼的下一句话更是震得他腿都有些发软。 “你们这些穿越者,心理素质越来越差了。” …… “?” 计博感觉大脑有些宕机,自己最大的秘密这就被人说出来了? “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人吃瘪的样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子,穿越过来左拥右抱,走上人生巅峰的?”红裙女鬼面纱下隐隐能够看见那朱唇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弧度,笑得极为开心。 “我叫江花红,以后喊我红姐就行,你的名字呢?” “提醒你一句,别再提前世的名字了,你自己最好也忘掉,牢记现在的身份就行。”红裙女鬼如是说道。 既然对方都先报了名字,那计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至于前世的名字……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就当改了个名,倒算不得什么。 “我叫计博。” “?” “我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红姐面纱下没来由露出一抹厌恶的神色。 “不是,这名字又不是我取的,而且是计谋的计,渊博的博,怎么就不正经了?” 计博双手叉腰,仿佛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已经落于不败之地。 “你!”红姐有意反驳,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也就连忙摆了摆手,跳过这个话题。 “算了,我不与你扯这些,只是你这名字我实在叫不出口,让我想想,以后就叫你……” 沉思片刻后,红姐双眸一亮,接着道:“鸡哥!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计博瞠目结舌,痴痴问道:“你……不会也是穿越者吧?” 不然怎么会给他起这种诨号啊喂! 红姐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身躯如鬼魂般飘动,直到面对面杵在计博前方,中间已是只隔了不到五指的距离。 一股异香扑进了计博的鼻子里,香味淡雅绵长,挥之不去,同时,也有着一种不属于活人身体的阴风传来,凉飕飕的。 “想知道这些,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事情更重要。” “从今天开始,以后你每次入睡都会来到这里,无论白天或是黑夜,而你进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上香。” 说到这里,红姐转身指向神龛中间的坛子,又接着道:“这是我以前的香坛,现在归你了,你有了供香之后在这里点燃,就能得传香火,反哺己身。” “供香燃烬后就化成了香灰,这坛子里装的香灰越多,对你的好处也就越大。” “此外,你在外边儿吃到肚子里的香灰,也会以一定比例转换成坛子里的香灰,你今天应该是吃了点儿香灰的吧?不过量太少了,唤醒我之后也就没得剩了。” 计博微微颔首,听红姐这么说,自己睡着后来到这鬼地方,还是因为吃了香灰的缘故? “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红姐拍了拍手,随即有些不太乐意地后退半步,整个人单膝跪地,对着计博埋首道: “即使香坛早已倾覆,也请您成为坛上之主!” …… ------------ 第5章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 “啥意思啊?什么香坛?什么坛上之主?”计博有些诧异,这红姐之前不说高冷,却也有些难以接近,怎么突然就半跪着给他说这话? 不过这句话听起来确实有些耳熟,似乎前世在哪个地方听到过类似的句子。 红姐也不解释,起身拍了拍她那虚幻身影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必须走的流程罢了,每个穿越者都会听到这句话,可最终成了坛上之主的……” “呵!不必放在心上。”红姐冷哼一声,似乎对于成为所谓的坛上之主并不看好。 计博满脑子疑问,但红姐并不愿意多说,他也不敢去逼问对方,只好压下那股好奇心与探索欲,等以后有机会再来了解。 “还有一件事也是第一次进来必须要做的,做完你就可以回去了。”红姐微微昂首,面纱下露出了如天鹅一般雪白的脖颈。 计博忙问道:“什么事?” 他本是对这地方有些惧意,但一听到马上就能回去了,自然打起了精神。 “上香!” 红姐指了指神龛,计博便在她的示意下靠了过去。 “这里没香,我上什么?”计博困惑道。 离得近了,香坛内部更是一览无余,除了漆黑的坛底,别的什么都没有。 红姐摇了摇头,接着解释道:“这里的供香可不是前世随处可见的那种,若是你有机会杀死邪祟诡异,便能凝其魂,制为香,不过眼下第一次上香,没有供香也无妨,心诚则灵。” “我教你一段口诀,自己记下来。”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 香爇玉炉,心存帝前 真灵下盼,仙旆临轩 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计博凝神跟读了好几遍,方才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等他完整的背了一次后,红姐便点了点头,继续指引:“跪在神龛前,双手作抱香状,心底幻想自己手中握了三根红香,作揖三次,然后念出你刚背下的口诀,再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到香坛里,就算供香成功了。” 在红姐事无巨细的讲解下,计博总算是听懂了这个香该怎么供。 只是…… “我还有一个问题。”计博没打算现在就供香,而是想要先搞清楚一件事。 红姐眉头一挑,却并未说话。 “听起来你似乎是在帮我,但是……我们非亲非故,你为啥要帮我?”计博自顾自地问道。 虽然他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说真话,但不问吧,又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帮你,也是给我自己留一份希望,不过你要这么问的话,其实我也可以不帮你,我前面说了,你不是第一个来这儿的,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信我或是不信,都由你自己选。”红姐话语里没什么情感,这样的事情她见多了,也正是因为失败过无数次,她才了解那个目标究竟有多难达成。 “所以,你的希望就是,帮我或者其他来到这里的人,成为所谓的‘坛上之主’?”计博敏锐地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重点。 “是,毕竟有些事情也有坛上之主才能做到。”红姐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又接着道: “不过你现在讲这么清楚,那咱们可就是交易,而不是人情了。” 计博笑了笑,回道:“且不说我上来就欠你一个大人情能不能还上,我自己都没那么大的脸,你之前不也说了,我们穿越过来可不是做什么天命之子的。” “而且……交易的话可信度倒是要大点儿,至于人情,以后有的是机会嘛。” 对于他这副谨慎模样,红姐只是回以一笑,之前也有人如此小心,但做成事儿的一个都没有。 当然,不小心的人里边儿也没有做成事儿的,否则她早就不在这里了。 “那你现在还上香不?我提醒你一句,只有第一次进来可以上心香,以后没有实打实的供香,可就没这个机会了啊。”红姐笑着说道。 她从不强迫人上香,之前也的确有人担心这上面会有什么门道,选择放弃这次机会,毕竟这都是个人选择。 也许其他引导者会试图说服或者威逼,但她懒得干预。 计博看她的眼神不似说谎,也是一咬牙道:“上!” 他按照红姐说的,双膝跪倒在神龛前,双手作抱香状,心底幻想自己抱着三根红香,作揖三次,念先前背下的口诀。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 …… 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待口诀念完,他便将手中的红香插到了空着的香坛之中。 不知是不是眼花了,在收手的一瞬间,他还真看到了若隐若现的三只红香,正在香坛中各自燃烧着,散发出一缕缕飘渺灰雾,汇入天地。 刹那间,他的心底便有一股念头通达,让全身酣畅淋漓的快感不断袭来,如圣灵感悟,悄然得道。 “行,你也该出去了,我可不想第一天就引来一些觊觎香坛的邪物。” 见计博上香结束,红姐挥了挥手,也不管对方是否听懂,便有着一股迷魂香味朝他扑面而去。 计博话都没来得及回一句,便已是应声而倒,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之际。 计博仍旧脑袋昏沉,却没有之前那般痛苦,不去细细感受的话,倒是与正常人无异了。 屋内闭门开窗,光线有些刺眼,而旁边的小房间里有着阵阵油香传来,根据原主的记忆得知,那里是厨房的位置,显然是外公正在里边儿做饭。 这栋青砖平房共有两间内室,加上一间堂厅,一个厨房,没有厕所,方便的话都是在屋内摆的尿桶里解决。 计博扭了扭脖子,起身坐了起来。 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比之前好上太多了,而且隐隐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气,似乎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道。 只是不知道这股气是因为昨天吃了香灰,还是因为昨晚在那个诡异的地方烧了香才有的。 想起昨晚的经历,计博便有些发怵,他本以为自己是小说中那样的天选之子,穿越异界瞬间逆袭,却没想到他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而这世界也着实诡异,不能以常理度之,当务之急,还是要摸清外公的意图,好好活下去才是。 …… ------------ 第6章 禁忌重重 不多时,外公便从堂厅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冒了尖的白米饭。 “博娃子,你醒了哇?快来干饭噻。”老头子将手中的大碗递给计博,他似乎认为计博还不能下床,所以才把饭端来了床上。 计博接过碗也不废话,直接开干,毕竟他已经饿了太久,实在是有些扛不住。 虽说这种情况应该吃流食,但他眼下也没得选,再不吃就快饿死了。 他刚扒了几口白米饭,就看见碗底埋着一块块白花花的炒肉粒,以及绿油油的青菜。 青菜爆炒兔子?连辣椒都没有? 计博尝了尝口味,果然是寡淡至极,兔肉既没什么味道,又包着许多碎骨渣子,实在难以恭维。 似乎看出了计博脸上的不满,老头子也是急忙开口道:“你这个样儿我也不放心跑远了去打山,嘞是在张屠子屋头买的兔儿,莫得其他肉了。” 计博连忙摆了摆手,“就吃这个也可以。” 看老头子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想来的确是宠极了他的外孙儿。 只是嘛……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计博”了,那对自己的态度还会这么好吗?也许会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计博明面上还是非常镇定,大口扒拉着碗里的兔肉拌饭,活脱脱一个饿死鬼投胎。 “莫慌,吃完还有,不够再加。”老头子一脸乐呵呵的笑道,眼神里却有着一抹潜藏极深的忧心之色。 “老头子……你也去吃饭啊,你这样看着我……我都有点儿吃不下了。”计博一边扒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不关事,我等会儿再吃,还有一件事要给你说。”外公笑了笑,似乎对计博突然关心他有没有吃饭而感到意外。 计博竖着耳朵听了起来,难道老家伙终于要图穷匕见了? “等你吃完饭,你跟我出去一趟。”外公动了动脖子,有些沉重的说道。 “嗯?有啥子事?不会是又有人要来害我吧?”计博放下碗,皱着眉问道。 虽然老头子说要带他出去,他就有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但安全问题依旧不容忽视。 哪怕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这具身体,还经过昨晚的供香强化,但恐怕仍不是诡异邪祟的对手。 往保守了说,他可能连一名健壮的普通村民都打不过,这种情况下出门,要是被之前谋害原主的人发现,岂不是小命都难保? 瞧见他这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警觉模样,外公只感觉有些好笑,但又有些心疼,毕竟孩子落得这般下场,他也得背上个不小的锅,旋即便摇了摇头,回答道: “没得那么多人要害你,上次只是赶了巧,你出门去耍,正好碰到有几个找到母猪洞子来的对头,你才遭他们害了的。” “之后那些人都让我开了瓢,其他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过来。” 根据老头子这番话,计博又得到了几个关键信息。 一是想杀自己的人还真不少,被老头子杀了一批,之后也会有其他人过来。 二是那些人不一定知道自己就在母猪洞子,毕竟老头子都说是赶巧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现在的确能有一段清闲的安全时间。 三嘛,这糟老头子看起来风都能吹倒,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之前行凶的人全杀了?看样子自己还是小瞧这个外公了一些。 想通了这几点,计博便松了口气,端起饭碗接着问道:“那我们出去干啥子嘞?” 老头子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的说道: “埋一个人。” 计博点了点头,见老头子不想多说,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埋人还要喊自己去,那就肯定是跟自己有关系的人了…… 会是之前害他的那些人吗?又或者村子里的长辈? 他想不通,便也懒得去想,反正待会儿见到就知道了。 见计博没什么别的需求,老头子就退出房间,到堂厅吃饭去了。 …… 吃完饭后,计博并没有第一时间把碗端出去,而是自己躺在床上想一些事情。 根据前身的记忆所知,这世界上可以说是诡异邪祟遍地走,随时都有可能遇见。 比如说开门如果盯着门缝看,可能会看到一种名叫“门老鼠”的诡异,这种诡异以吃人记忆为生,如果记忆被吃,又没能及时抓回门老鼠,那么这段记忆就会永久丢失。 还有一种被称为“地手”的邪祟,这种邪祟喜欢居住在有人烟的地方,而且只在晚上出现,如果谁躺在床上睡觉时,四肢悬于床外,地手就会趁机抓住其手脚,将之逐渐啃食,然后自行接上去,这种被地手顶替的四肢表面上看不出异常,却完全不受本人控制。 此外,原主记忆最深刻的还是一种名叫“熊外婆”的邪祟,因为原主小时候临到夜里,就吵着要吃东西,外公就给他讲了熊外婆的故事,晚上吃东西的小娃娃,半夜就要被熊外婆找上门啃手指。 原主那会儿还不信,结果真就在睡觉时碰到了熊外婆,当时那张满脸黑毛的大脸盘子突然出现在床边,可是把原主直接给吓尿了,要不是外公及时砍死了熊外婆,他现在还真就是个没手指的了。 不过这三种诡异邪祟已经算是小喽啰了,虽说有一定危害性,但都不算致命,而真正致命的诡异邪祟更多,只是那些东西上来就杀人,也就没多少人能把它们的信息给传出来了。 大约梳理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计博给自己定下了待会儿出门绝对不可以做的三件事。 第一,不可以踩人坟头,否则会引来名为“坟头鬼”的邪祟,轻则打断腿,重则打断头。 第二,不可以在没有人烟的地方“嘘嘘”,否则会引来“阴鬼”,轻则丧命,重则丧命根子。 第三,如果有动物口吐人言了不要理,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这种动物一般是已经有了多年道行,如果让它们知道自己懂了人言,就会开悟神智,化成食人的精怪,而它们第一个要吃的,便是听懂它们说话之人。 想好了这些以后,计博就端着碗下床走出了房间。 …… ------------ 第7章 阳界之外,妖邪遍地 外公正坐在堂厅的桌子边吃着饭,计博便把碗丢在桌子上等了起来。 他并不打算洗碗,毕竟原主是从来都不做家务的,他要是做了反而引人怀疑。 片刻后,老头子吃过饭,把两个碗拿去洗了,朝着计博招呼一句“走吧!”,就开门而出。 计博注意到外公开门的速度很快,而且微微偏着头,看样子他也担心看见了门老鼠。 等外公走出房门,计博也是赶紧跟上,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外边儿的环境。 乡里邻居们的房子不像前世那般稀疏,反而是密密麻麻地聚在一团,容积率很高。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很是细窄,想来村民们的交通工具只能是步行,连马车都不会有。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却也没什么行人,眼下正是农忙时节,大部分村民都下地里干活儿去了。 计博跟在外公身后,时而左瞧瞧,时而右看看,走了一会儿下来,倒也觉得这个世界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危险。 只要遵守一定的行事规则,其实没那么容易招引邪祟诡异。 随着二人走出的距离愈加遥远,终是临近了村子的边缘。 所谓边缘,便是没有屋子的地方,村子最外围还立了一块石碑,计博瞟了一眼,那石碑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个“暘”字,不知是作何使的。 “要出阳界了,注意到点儿,出去之后不要爪脚爪手的,不管看到啥子,听到啥子,都莫管,跟紧我就是。”一路沉默寡言的外公,这会儿突然回头叮嘱了计博一句,语气凝重。 他自然知晓轻重,不敢胡乱行事,也就跟在外公脚后跟,一道走了出去。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刚才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天儿,这刚走出石碑的位置一步,太阳就阴阴沉沉,哪怕没被乌云遮盖,却也显得病恹恹的。 天空中更是莫名出现一阵“有形”的阴风。 为何有形?却是那阴风中裹挟着片片鸡蛋大小的黄纸钱,纷飞四散。 与此同时,一道娇俏的女人声音从侧面下方传来。 “小公子,过来快活呀!” 计博循着声源望去,竟是一双花花绿绿的红布鞋在朝他走来。 不止如此,随着他注视时间的增长,那红布鞋的鞋口位置,似乎有着一对偏病态白的双脚生了出来。 形如玉环的脚踝,细腻光滑的小腿,丰润又没有一丝赘肉的大腿…… 计博已经能够想象,若是任由她继续生长下去,会出现一名多么美貌的女子。 “你再看,她就要留你过夜了,到时候外公只有搲了你的眼睛才能把你带回去。”前方,外公那道瓮声瓮气的话语传来,吓得计博“虎躯一震”,顿时感觉那双美腿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当下他额头上也是冷汗直流,连忙回头跟在外公身后继续走着。 他丝毫不怀疑外公在骗他,因为刚刚看着那双红布鞋时,他真就升起了“留下来,再也别离开”的那股子冲动劲儿。 至于留下来的后果……恐怕是被那诡异的玩意儿吃得渣都不剩吧? 经过这么一番惊吓,计博反而感觉清醒了许多,哪怕后边儿继续传来“小公子,过来快活呀!”那道喊声,他也不为所动,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没有卵蛋的臭男人,赶紧净身当太监去吧!”红布鞋瞧见引诱不到对方,便怒骂一声,嘀嘀嗒嗒地跑开了。 听见愈发远去的脚步声,计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遭到如此“男人无法承受”之侮辱……他只能选择承受。 骂就骂吧,好歹比死了强。 或许是因为他这副躯壳比较招邪祟,刚走出没几步,先前那股妖风裹挟的黄纸钱就有一片掉在了计博的肩膀上。 他的身躯陡然一僵,有了前车之鉴,现在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老头子,那纸钱掉我肩膀上了,能拍掉吗?”计博边走边问,这种时候还是外公那比他矮了一大截的佝偻身躯更给人安全感。 “莫去碰,你走你的,过会儿等它自己被风吹掉就是了。”外公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说道。 闻言,计博心中大定。 只是,这才刚出来一会儿,就看到这么多诡异的东西,为什么村子里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却什么都没碰到? 难道是那块石碑的缘故? 结合外公之前说那句“要出阳界了”,计博隐约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石碑又是何人所铸?人类能在这个诡异的世界立足,靠的就是那些本领高强的人? 他望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外公,估摸着老头子就是那一类有本事对付诡异邪祟的人。 再度走了一小会儿之后,他肩上的黄纸果然被风吹掉,而眼前则是出现了一大片绿茵茵的水田,显然是刚栽了秧不久。 田坎上,一道藤条编织成的人形物体被高高插在一根竹竿上,那张草编脸上的青豆眼珠子正滴溜滴溜转动着,似乎在巡视周围。 “草娃娃,过来!”外公走在前面招了招手,那草人便从竹竿上滑了下来,两条细腿踩在地上,背着竹竿朝计博二人跑了过来。 外公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随后指向计博,跟草娃娃交代道: “嘞是我外孙儿,以后碰到了不准欺负他哈!” 草娃娃探了探头,那双青豆眼上下打量了计博好几遍,突然用诡异的小孩子声音笑着说道: “带外孙儿,搞空灯儿!” 计博被这诡异的一幕唬得头皮发麻,稻草人不仅能动,还能跟人一样思考、说话? 至于它这句话的意思,计博也明白,这是他们这边的俚语,大致意思是“带外孙儿没有用,因为迟早都是外人”。 外公听到这话,也是一巴掌拍在草娃娃的脑袋上,拍得那些稻草和藤条“簌簌”作响。 “你个死娃子,还敢调笑老子,赶紧滚回去看田!” 外公笑骂一声,那草娃娃也不敢继续惹事儿,便又拖着两条又短又细的藤条腿跑回了先前的位置。 “不用管它说的,我们接到走。”外公扭头看了计博一眼,似乎不想让他把草娃娃那句话放在心上。 计博点了点头,缓步跟上。 只是不知道,都走了这么远了,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 ------------ 第8章 弱肉强食 心怀疑虑之下,计博跟着外公走进了一片绿竹林里。 竹叶交相缠绕,遮盖了林子里的整片天空,显得阴气十足。 更重要的是,这地方不似外边儿那般平坦,到处都是凸起的坟包,哪怕现在是大白天,站在这里也极为瘆人。 计博还记得自己心底的“注意事项”,每一步落脚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踩到谁的坟头上去,惊扰了底下沉眠的先人。 好在外公没走几步,就寻了块空地,让计博停了下来。 计博看了看周围,见不到一个人影儿,对于外公说的“埋一个人”感到有些困惑。 谁死了?埋谁?这儿不就他们两个人吗?尸体都没见到一具,怎么埋? 突然,他的心底像是有着电流窜过,一个恐怖的念头悄然浮现。 这不会……是把自己叫过来,现杀现埋吧?! “咕噜!” 他吞口水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竹林中格外明显。 外公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旋即伸手从衣服兜里摸出来一柄手臂长的小铲子,引得计博连连咋舌。 外公的衣服兜看起来瘪瘪的,为何能取出这么大的物件?他真要埋了我不成? 计博的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双腿略微发软,有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而外公也没管他,拿着铲子便自顾自地挖起了坑。 随着一捧捧泥土被掀开,站在后边儿的计博冷汗直冒,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挪不开步子。 直到外公停下手中的动作,一个西瓜大小的坑出现在了计博的眼中。 这能埋人? 不会是……只埋脑袋吧? 下一刻,外公又从兜里掏出来另一个物件,这才打消了计博心底的疑虑。 那是一个小黑盒子。 看到这东西的一瞬间,计博便感觉脑袋顶上隐隐作痛。 昨天外公从他头骨上剐下来的骨灰和碎肉,就是装在这个盒子里的。 看样子外公真正想埋的居然是这个盒子? 可他来之前还说,这一趟过来是为了“埋一个人”,这…… 想到这里,计博不敢再深思。 “你好像想问啥子?”外公看了计博一眼,随手将黑盒子丢进了埋好的坑里。 计博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老头子,你这是……埋啥子哦?你不是说我们过来要‘埋一个人’吗?” “是噻,你不晓得哇?前些天你遭奸人害了,已经半死不活的,结果脑壳头突然又来了个‘邪祟’要夺你的身子,所以你才好多天瘫到床上,我也是昨天看你状态稍微好点了,才给你开颅驱了邪祟。”外公回答道。 他这一句话让计博又惊又喜,惊的是老头子居然真看出来原主被自己这个“邪祟”上了身,喜的则是对方好像还以为被他驱除的才是“邪祟”。 这么说来,自己好像已经坐实“计博”这个身份了。 只是他却没注意到,外公眼底隐藏极深的一抹遗憾之色。 “那既然是邪祟,为啥子还要把它埋起来?”计博顺着外公的话,接着往下问道。 “邪祟,其实跟我们人也是差不多的,甚至有的邪祟那都是人变的,它们都是按照本能做事,都是在嘞个世界艰难求生哦!”老头子回答道。 这让计博有些不理解,前世的世界中人类为主宰,乃万物之灵长,任何物种想要害人,那都得沦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于是,他又朝着外公问道: “这些邪祟害人,难道还要让他们善终?那岂不是对之前被它们残害的人不尊重?” 听到这话,外公突然扭头,用一种极为危险的目光注视着计博。 计博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闭上,就感觉如芒在背,声音发颤。 他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大意,说出这样的话语,毕竟原主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性子,眼下外公离得这么近,可是很容易被看出破绽的。 良久,外公突然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 “唉!博娃子,你记到,遭人害了不要怪别个害你,只能怪个人莫本事,现在是倒有外公帮你,要是以后外公不在了,你想说理都没得地方说,晓得不?” 计博本想回话,外公却立刻继续开口,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山头的狼要抓兔子吃,一群兔子里有一个遭逮到吃了,其他的兔子也不可能去帮它,狼吃兔子也不得遭报应,因为嘞就是它们的命,它们都想活下去,谁都没得错,晓得不哇?” 计博感觉外公在影射着什么,但这个观点他无法完全认同,又接着问道:“那狼要吃兔子,为啥子兔子不联合起来把狼杀了?” 计博望着外公混浊的眼球,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然的话,他们一群兔子就算有一百只,狼一天吃一只,总有一天也要把它们吃完噻!” 外公笑了,咧着嘴大笑,露出一口稀稀疏疏的老黄牙。 “博娃子,我以为你变机灵了,结果是变笨了哦!不过也是,人遭折磨几天,脑壳还开了洞,变笨了也是应该的。” 紧接着,他话音一转,就计博的问题做出了解释。 “狼吃饱了就不得抓兔子了,因为狼才是最怕兔子死绝的那个,不然山头没得兔子了,狼又吃啥子嘞?” 计博在心底补了一句“狼吃羊噻”,可转念一想,且不说羊比兔子更少,更难抓,那羊又吃光了呢?吃鹿?那鹿又吃光了呢?总不能倒反天罡,狼跑去吃老虎吧? 乍一听外公说的感觉很怪,但细想之下好像又没什么大问题? 下一刻,外公见计博说不上话,又笑着开口道: “至于你说的兔子合力杀狼,先不管能不能杀,就算得行,兔子也不得干噻。” “你莫忘了,兔子也是要吃草的,兔子越多,草就越少,嘞个道理你还不懂哇?” “我给你说,以后你跟到其他人做事,不能太相信同伙,外公我年轻的时候就遭过一回。” “以前我走南闯北,给人捉刀,揭了一个官衙的除祟榜,结果遇到其他人跟我一路去除那个闹事的邪祟。” “同路的人里头就有心怀歹意的,想害死我们所有人,自己单独领除祟的赏钱,要不是外公有本事,当时就没得了。” 计博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翻涌的内心。 行吧,还是自己见识短浅了。 …… ------------ 第9章 虎舅刨坟,草娃守田 “扯远了,既然外公要埋这个邪祟,还把你带过来,那肯定是对我们有些好处噻,不然外公也懒得来干这种事情。”外公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铲子递给了计博。 计博两眼放光,忙问:“这还能有啥子好处?” 外公没急着回答,先把手中的小黑盒子丢进了刚挖好的坑里,然后才开口道: “这片竹林里有一只‘黑虎舅’,喜欢刨坟。” 计博在脑子里思索着黑虎舅是什么玩意儿,片刻后方才想起,那是一种猫型邪祟,喜以尸身中还未完全散去的魂魄为食。 可是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自己记忆中对黑虎舅了解得不够全面? 他本想继续询问,可外公一脸不愿多说的表情,抢先给他下了指令。 “博娃子,你来埋。” 计博无奈,只能拿着铲子把挖出来的土又一点点地填回去。 一想到那黑盒子里装的东西是从他脑袋里剐出来的,他就既觉得恶心,又瘆得慌。 于是乎,他三下五除二地刨土填坑,把那东西深深埋在了地底。 只是,他的脑海里其实还有另一个想法没说出来。 外公看出来了他前些天昏迷不醒的真实原因是有邪祟想抢占他的身体,还说昨天已经从他脑子里把邪祟剐出去了,那岂不是说明…… 这盒子里装的,是以前的“计博”? 但外公本事这么大,难道还分不清自己的外孙和陌生人吗?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老头子其实知道他除掉的才是“计博”,留下的却是一个外人,或者说“邪祟”?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计博想不通,但眼下外公又确实没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反而根据昨晚上红姐说的,外公给他喝的香灰水还是个好东西。 既然这样,他倒也懒得去深究外公的秘密,时候到了自会知晓。 …… 瞧得小黑盒子已经被完全掩埋,外公的表情中隐有哀伤之色,他静静地从怀里摸出了那把剃头刀,将之向计博递了过去。 计博眼角的余光刚瞥到一抹寒光,还以为老头子又要给他一刀,慌忙举起手中的铲子想要格挡。 “铛!” 铲子和尖刀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脆响。 “我想把刀递给你,你嘞是干啥子?”外公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地望着计博。 计博挠了挠头,讪笑着回应:“没看到没看到,我还以为是啥子邪祟,本能反应地挡了一哈。” 外公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不过态度明显似乎没之前那么好了。 “你拿这把刀在你的左手小拇指头头上割一个口子,然后用大拇指去挤,把挤出来的血滴在这块地上。”外公指着刚刚埋下小黑盒子的位置,朝计博示意道。 “为啥子是小拇指?其他的不可以吗?”计博皱着眉问道。 他倒不是真在乎割哪根手指,而是想看看自己问了之后外公会不会说出这么做的原因,否则他也担心这是某种秘法,会导致原主的灵魂再度跟自己互换。 当然,就算外公不说,他似乎也只能照做,毕竟自己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好在外公也没打算隐瞒,立刻出声解释道: “小拇指五行属水,是五根指尖血里面最温和的,大拇指五行属土,压迫小拇指可以逼出更多的指尖血。” 他说了原理,却没说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没告诉计博有什么作用。 计博只好装作一副听懂了的模样,咬着牙狠心在左手小拇指上开了道口子。 紧接着,他立刻按照外公说的,用大拇指压出指尖血,滴在了埋下黑盒子的土里。 猩红血液很快渗透了进去,地面上残留下一点斑驳的血渍,不过或许是血液太少的缘故,空气中倒并没有什么血腥味。 “然后嘞?”计博朝着外公询问道。 “可以了,我们回去吧。”外公点了点头,面色看不出喜怒,拿过铲子和剃头刀收回了怀里。 这就完了? 计博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不然老头子未免也太过虎头蛇尾了一些。 不过他之前提到的“黑虎舅”还没现身呢,看样子后续应该是跟那玩意儿有关系吧。 既然外公已经说了离开,他也不想在这阴森的地方久留,赶紧跟在对方身后走出了竹林。 阴风吹拂之下,相距颇近的竹叶们不断撞击,发出“沙沙”的异响,如同脚步声一般。 这让计博总感觉身后像有东西跟着似的,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安稳走出竹林后,计博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们按照原先的路再度途经了农田。 这下计博看得更仔细了些,远处的田里似乎还有人正在插秧,不过外公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的意思,反而又走到田坎上去看了草娃娃。 “草娃娃,盯好了这片田哦,注意到那些插秧的,不准他们摆龙门阵,如果引过来邪祟诡异,你就只有用命掩护他们跑回村子了哦。”外公一脸严肃的朝草娃娃告诫道。 “计爷爷,你还是楞个话多,我晓得,你不要在我耳朵边念咒了!”草娃娃举起藤条小短手,捂着自己的萝卜耳朵,摇头晃脑的说道。 一听草娃娃把外公称作“计爷爷”,计博就想起来一件事。 原主的记忆里,似乎完全没有外公的名字,也没有外婆和父母的名字,只记得小时候叫外公外婆,叛逆期了就直接叫老头子。 现在看来,原主还是跟着母亲姓的?那他爹呢? “晓得就好嘛,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外公挥了挥手,领着计博离开了农田。 等他们来到村子外边儿不远处,计博便又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红布鞋。 “小公子,过来快活呀!” 计博先前已经吃过一次亏,这次当然不会再中招,连忙偏过头去,不敢直视红布鞋。 “臭不要脸的,看了我的身子还不想负责!”红布鞋一声怒骂,竟是快步朝着计博冲了过来,似乎想要发起攻击。 走在前面的外公突然抽出怀里的剃头刀,喝道:“滚远点!” 一道肉眼可见的“气势”瞬间以老头子为圆心,呈波纹状泛开。 “啊啊啊!不要砍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红布鞋一边发出哭喊,一边朝远处逃离…… …… ------------ 第10章 烧香食灰 外公依旧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把这些邪祟放在眼里。 随着二人走过那块象征村子地界的石碑,计博再次感觉天色亮堂了起来,这让他愈发坚信,石碑肯定是一件宝物。 不过这东西体积太大,哪怕他想带走也有些束手无策。 “莫打界碑的主意,母猪洞子上百户人,就指望楞么个东西活到。”外公似乎知道计博在想些什么,随口提醒道。 计博讪笑一声,没做回答。 又走了一段距离后,计博虽然有些路痴,但还是看出来这并非回家的路。 因为他们出来的路上房屋很密集,而且大部分是破破烂烂的泥土房,可现在外公带着路左拐右拐的,却是看到了一片错落有致的青砖瓦房。 计博瞬间就懂了,没想到在如此诡异的世界下艰苦求生,人居然还是要划分三六九等。 “老头子,我们嘞是要去哪里?”他随口问了一句,想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到时候有些突发情况让他措手不及。 “去烧香,还要带你学本事,不然等外公下去了,你一个人咋个办哦。”外公语气平静的说出了一些不太好的话。 计博微微发愣,又是烧香? 这个词的频率最近出现得似乎有点高啊…… 而且能被外公称为“本事”的,难道是那些神鬼莫测般的手段?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欣喜了起来。 如果能学到一些对付诡异邪祟的本事,他才能真正的在这个世界“求活”。 …… 在外公的带路下,二人很快来到了一座四梁八柱的三开间祠庙,占地范围比先前的那些居住房屋要大得多,建材看上去也更为高端。 计博跟着外公走了进去,祠庙中间供着一尊三眼三臂,约莫有半人高的神像,神像下边儿则是摆放着类似于计博昨晚见过的那种香坛。 而相通的左侧房间里还摆着一张桃木桌,桌边坐着一名头发黑白杂乱的半百老者。 瞧见有人来了,那老者连忙起身迎了过来。 “计老头,你外孙儿没事了哇?”老者面色有些惊奇,这几天村子里的人都听说了一件事,计老头的外孙遭了邪祟,好几天都躺在床上下不来。 昨天他还来这里烧了香灰,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人给治好了。 “昨天我走之后,还有没得人来过?”外公没回答,反而是询问道。 计博把视线转移向那个半百老者,在他的记忆里,原主是认识这个人的。 母猪洞子的现任村长,姓吴,名字倒是不清楚。 他见着人本该喊一声“吴爷爷”,但原主向来没礼貌,他倒也懒得去打破这个人设。 “没得哦,咋个了?”老吴摇了摇头,这两天计老头怎么总问这个问题?昨天来烧香灰也问,他难道不知道这几天农忙,村民们都忙着种田插秧,谁会来烧香啊? “没啥子,你帮我注意到,如果有人过来就给我说一声。”外公也不做解释,摆了摆手道。 紧接着,他便伸手在怀里摸了摸,取出三支朱红细香来。 老吴眼神微动,有些诧异的开口问道:“计老头,你哪来这么多道香?” 这玩意儿可不容易搞,昨天计老头已经烧过三支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存货。 “不该问的莫问,你大半辈子了还没活明白嗦?”外公呛了他一句,他们两个老家伙关系还算不错,说这么一句对方自然也不会生气。 “你嘞老东西吃火药了哇?不说就不说嘛,骂我干啥子?”老吴骂骂咧咧的回了句,随即摆了摆手,走到左边屋子的桃木桌边,不再管这事儿。 反正计老头也就烧个香,跟他没多大关系。 见老吴不再烦人的问东问西,外公便把手中的红香递给了计博。 “去烧香,把香捧到,跪在前头作揖三次,然后插到那个坛子里。”外公拍了拍他的背,传授道。 计博接过香点了点头,这流程跟昨晚的供香也差不多,只是没有念叨那什么“道由心学,心假香传”的口诀。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何门道,但他现在肯定是只能按照外公说的来做。 拿着香后,他仔细看了几眼,这香看起来跟普通的香没什么区别,但无论从效果还是刚才吴村长的反应来看,这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才对。 “老头子,这香不用点火,直接插上去吗?”计博有些诧异的问道。 “不用,凡火点不燃的,你把他插到坛子里,自然就有香火了。”外公解释了一句。 而他口中的火字前面还加了个“凡”,想来意思是普通的火点不燃,却有什么“神火”、“异火”、“三昧真火”之类的东西能够点燃? 一念及此,计博便抱着香跪地作揖,面色毕恭毕敬。 前世拜的都是各种神仙佛祖、宗族先人,不知眼前这神像又是什么? 他可还记得昨晚上香时,那香坛前边儿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不过这个影响不大,神像的身份可以以后再来探知,待他把供香插到香坛之中时,那供香果然自发起火,香尖冒出丝丝缕缕的奶白色浓雾。 瞧见这一幕,站在后边儿的外公微微扭了扭脖子,紧绷的身躯也放松了些许。 不过计博并没有注意到外公的反应,他一直紧盯着供香的燃烧,朱红香体一点点变得灰白,还在燃烧下不断扭曲。 香灰如同蛇蜕般一层层脱皮,掉进了下方的香坛之中。 这燃烧速度快得出奇,计博估摸着十多厘米的香,不到一分钟就被焚烧殆尽了。 “差不多了,去把香灰倒出来吃了。”外公瞧着供香燃烬,朝着计博努努嘴道。 计博正要起身的腿微微一滞。 这个环节还是来了吗? 可昨天晚上供香的香灰他就没吃,还以为用不着这个步骤呢。 他扭头看了看外公,对方神色如常,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计博无奈之下,只能点了点头。 想来也是,不管是原主的记忆,亦或者红姐的说辞,外公的告诫,都能看出来这烧香是对人有好处的,而眼下自己已经上完了香,却什么变化都没有,那好处不就是在香灰上? 只是那口感…… 计博咬了咬牙,随即心一横,上前端起香坛就往嘴里倒。 …… ------------ 第11章 红虚童祠,李宅学艺 这次的香灰没兑水,计博只感觉自己的口腔被一层异物所覆盖,喉咙被堵得难受,吞咽都成困难。 他拼了命的分泌唾液,想让松软的香灰沾上水分,从而汇聚到一起。 在沾湿以后,香灰也就变成了一块块“小饼”,计博咀嚼了几次,这才勉强吞咽下去。 只是口腔中仍有些许残留,他便用舌尖不停地刮擦,直到清理干净了为止。 神奇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在计博完全吞食香灰后,他便感觉腹部暖洋洋的,似乎里边儿有一团火,正在他的体内不断窜动着。 “可以走了,你已经上了供香……”外公说到这,扭头看了看那尊神像,又接着道: “嘞‘红虚童’得了好处,肯定会庇佑你的。” 计博眨了眨眼,红虚童?这就是这尊神像的身份吗? 外公见计博还没动步子,也就拍了拍他的背,继续说道:“虽然没得好大的用,但是一般的邪祟诡异肯定是不敢来招惹你了。” “嘞母猪洞子周围……可能也就那双红布鞋还对你有威胁,反正你记到千万不要去看它就是,听到它喊你的时候,不管它说啥子,你就赶忙些走。” 计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他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吴村长的脸,对方似乎因为听到外公这句话而变得神色异常。 他也知道红布鞋? 也对,毕竟是母猪洞子的村长,周围经常出现的邪祟就算没见过,那也该有所耳闻。 但他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吴村长之前也被红布鞋勾过魂? 不过这跟计博没多大关系,他也懒得多想,便迈着步子跟外公离开了红虚童的祠庙。 刚才外公还说了,上完香就要带他去学本事,不知道是学些什么? 如果能学到外公那样的本事,想必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倒也不算是一件难事吧? …… 出了祠庙后,外公又带着计博在石板路上左拐右拐,没走多久,便进了一座砌着红墙的大宅子里。 原主的记忆中,他小时候似乎来过这地方,只知道这儿住着母猪洞子最有钱的人家,李木匠。 计博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反正村民们都喊他李木匠,哪怕他已经很多年不做木工了,大家却还是这么喊他。 外公带自己找李木匠干什么?该不会他说的学本事就是做木工吧?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失望,外公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本事传给他? “老李,今天又没去栽秧,你嘞铁饭碗儿真的要吃一辈子哇?”外公领着计博直接推门走进堂屋,也不管见着人没,便扯着嗓子喊道。 仿佛他早就断定这屋子的主人在家似的。 好半晌,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方才悠悠响起。 “计老头儿,你闲到没得事干哇?跑我嘞里来爪子?” 这声音的主人显然是上了年纪,声音虚得不行,远不似外公那般中气十足。 “搞快点儿出来,有抹合给你吃。” 外公这话一出,屋子里就陷入了沉默。 “嗒!嗒!嗒!” 一阵木材碰撞的清脆响声从头顶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二楼上下来。 片刻后,楼梯口便出现了一道小巧干瘦的身影。 计博定睛一看,那人影居然还没他一条腿高,而且这么个……“小玩意儿”,居然披着一件毛皮连帽大衣,把身躯和面容全部隐藏了起来。 “啥子事?”小人踩着“哒哒哒”的轻快步伐小跑过来,身后的衣摆也在地面上摩擦着沙沙作响。 计博愣住了,这小东西……是一个老人? 不然总不能是小孩子故意模仿老头子的声音吧? “我外孙儿要学本事,只要把你那两招教会他,我就欠你一个人情。”外公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人情?好大的人情?”小人儿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连着反问了两遍。 计老头来这母猪洞子十多年了,可从来没欠过谁人情,眼下只是为了自己这点儿三脚猫功夫,就要送个人情出来? “最大。”外公淡淡回应。 “咔嚓!” 毛皮大衣下突然传出一道什么东西碎裂的脆响,紧接着,便是其说话的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教!现在就教!” …… 李宅门前的院坝边上,计博正趴在七根竖着的木棍上。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七根木棍一头插在泥土之中,另一头则是分别顶住了计博的眉心、胸口、小腹以及双手心和双脚背。 计博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这七根大拇指粗细的木棍上。 也就是说,这七个点位承担了他全部压力,以至于他的身体不断在向大脑传递一股股极端的刺痛。 当压力相同时,受力面积越小,压强也就越大,计博只感觉自己的小腹和手心快要被木棍插穿了,倒不是其他几个位置不痛,而是眉心和胸口脚背这三个地方肉都比较少,皮下就是骨骼。 饶是如此,他也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碎了。 “一刻钟都不到,坚持住哈,你刚吃了香灰,要是嘞点儿苦都吃不下,那也就莫法学本事了。”站在旁边的李木匠似乎担心计博无聊,也就随口“安慰”了一句。 他以前虽然没见过计博,但还是从村民们的口中听说,这小子向来无法无天,经常把同龄那几个小屁孩儿打得嗷嗷叫,偏偏计老头儿又对这孩子偏心得很,不管干了啥坏事儿也不会教育他。 那些孩子被打的家里本有些怨言,但计老头儿也会独自登门道歉,碰上挨打比较严重的,更是会送出一些好处,让大人们也没什么闲话可说。 而眼下,计老头儿居然破天荒的让他外孙来学本事?他难道不清楚这会遭多大的罪? 也许,这孩子正面临着什么巨大的危险,让计老头儿也不得不严阵以待了。 想到这里,李木匠依稀觉得,前些天计博被邪祟袭击那件事儿,恐怕不太简单。 不过他也不担心自己会被牵扯进去,反正自己也是快死的人了…… …… ------------ 第12章 入木三分 满打满算顶了一刻钟后,李木匠伸手把计博扶了下来,就算动作幅度如此之大,他的手也依旧笼罩在袖袍之内,不露出半点儿皮肤。 计博下来以后,立刻开始揉搓那被木棍顶着的几个点位,可不管怎么揉,疼痛感也是没有丝毫减弱。 他有些心疼地望着自己的手心,只见中间的肉已经被顶出来一个凹坑,色泽也极为乌黑。 不止是手心,他甚至感觉其他几个位置的骨头都有些凹陷了。 “阔以了!嘞入门关你就算是过咯,“入木三分”的感觉怎么样?”李木匠的毛皮大衣下传出一阵怪笑。 计博心里略做吐槽,什么叫入木三分?这明明是“木入三分”好不好?要是再坚持一会儿,估计自己都要被这几根木棍给捅穿了! 不过他心里的想法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转而开口道:“好!好得很!” 外公把他托给李木匠后就先离开了,还特意叮嘱只要能让他学到本事,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所以计博现在也不敢触李木匠的霉头,免得他一个不爽又让自己继续上去顶着了。 “耶!你小子身板儿还阔以嘛,居然第一回就能顶一刻钟,计老头儿给你喂了好多香灰?”李木匠怪笑一声,伸手拍了拍计博。 因为身高的缘故,他一巴掌拍在了计博的屁股上,打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计博连忙往前走了一小步,避开对方的手,这老头子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但他还是皱着眉回答道:“不晓得,刚烧了三炷香,香灰都被我吃了。” “三炷香?”李木匠的声音带上了些许诧异,沉默片刻后方才继续开口道: “算了,你先回去嘛,明天继续来,以后每天都来,直到你学会了我的本事为止。” 计博如释重负的感觉刚来,可一听到以后每天都要来,脑袋便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哪是学本事,简直是受折磨啊! 似乎知道计博心底在想些什么,李木匠从毛皮大衣底下伸出了手,手中还拿着一个鸡蛋大小的木葫芦。 计博双眼一凝,李木匠的那只手……只有鸡爪那么大暂且不说,其指节和手掌居然全部是木制的! 李木匠是残疾人? 不对! 计博微微瞥了一眼那件覆盖李木匠全身的毛皮大衣,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更加恐怖的想法。 但李木匠并不在乎他想些什么,直接把木葫芦递向计博,并开口道: “嘞葫芦里头有九颗‘小火丹’,你拿回去之后取一颗出来,在你顶了木桩的位置搓几哈,搓到感觉身上不痛了就停,一颗‘小火丹’够你用三天,要是你二十七天下来还没学到我的本事,那我就教不了你了,说明你没得嘞个能力。” 计博接过那只木头手递过来的小葫芦,连忙压下之前的想法。 “李……老李,计老头可是说的要我完全学会了你那两招,他才得欠你人情哈!” 倒不是他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而是现在外公不在,他也怕自己被忽悠了,只能搬出外公说过的话来“提醒”李木匠一下。 “我晓得,主要是嘞小火丹我一共就这点儿,你要是用完了都练不会,那我也没得法了,这个人情我只能不要了噻。” 李木匠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无奈,小火丹可不是地摊儿货,若非他现在已经不怎么用得上了,是决计不可能拿出来的。 计博听着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倒没什么说不过去的,真要学不会,那就只能怪自己没能力了。 “没得其他事的话你就先走嘛,明天早点儿来,虽然你已经过了入门关,但是学我的本事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明天还要带你拜祖师爷,要是祖师爷不同意……那你就要把小火丹还回来,明白不?” 李木匠没有留计博闲谈的打算,毕竟真要说起来,他也不是很待见这家伙,不知道计老头儿怎么会有这么个混账外孙儿。 而计博不知道这点,注意力却被所谓的“祖师爷”给吸引了。 李木匠看起来老得都要掉渣了,居然还有祖师爷?那得是多大的年龄了? 这祖师爷总不能也是母猪洞子的村民吧? 旋即,他又想起了白天去过的那片竹林。 或者,是去拜坟也说不定? “要得嘛,那我就先回去了哈!”计博压着心底的思绪,随口回答了一句。 …… 待计博回了家中,外公已经做好了晚饭在等着。 或许是粮食稀少的缘故,在原主的记忆中,大家都是一日两餐,早餐在九点左右,晚餐在下午四点左右,他今天回来得晚了点儿,想必外公已经等很久了。 晚上的饭菜还是中午那些,吃饭时二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计博总感觉外公时不时地瞟他一眼,似乎在观察着他的行为举止。 这也让计博有些战战兢兢的,也是努力模仿着前身的一些习惯和动作,生怕不小心露了馅儿。 好在外公什么也没说,等计博吃完饭就洗碗去了。 思来想去,计博却是主动走向正在洗碗的外公,然后摸出了衣服兜里的木葫芦。 “老头子,嘞是老李给我的小火丹,他说要用这个才能学他的本事,如果这个用完了还没学会,他就不教我了。”计博冷静的开口道。 他没有直接问外公关于小火丹的事情,只是客观的陈述了今天外公走之后发生的事情。 “嗯,正常,你先按到他说的学嘛,实在学不会……我就带你去找其他人学嘛。”外公一边用那双干枯的手洗着碗,一边回答道。 计博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老李还说了,让我明天去拜祖师爷。” 他同样不直接询问外公的看法,只说已经发生的事情。 听到这话,外公愣了愣,洗碗的手也有些停滞,等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拜嘛,现在也莫得其他办法了。” 计博点了点头,转身退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既然外公没什么意见,那他就要去试试那小火丹到底有什么用了。 …… ------------ 第13章 火丹异变,问题交易 待计博回到房间后,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木葫芦一遍。 这东西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小葫芦,没有任何经过加工的痕迹,应该算不上什么宝贝,想来只是个普通的容器。 他拔开葫芦口的木塞子,然后倒了一粒小火丹出来。 这小火丹约莫指甲盖大小,色泽赤而不绯,表皮上带有一点儿白色的杂质,整体摸起来还有着几分暖意,像是刚出炉子一般。 计博用右手捏着小火丹先在自己的左手心搓了搓,只感觉一股温热的暖流从中溢出,传递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疼痛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即便如此,他也立刻停手,静待了几分钟。 见此物确实有效,暂时也没有副作用产生,他这才放心大胆地揉搓了其他几个部位。 随着痛感不断消逝,直到彻底与平常无异时,计博方才停了下来。 可随着他定眼一看,手中的小火丹居然已经变小了足足一半! 也就是说,这颗小火丹他最多还能用一天,根本用不到第三天! 计博眉头紧蹙,李木匠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面骗自己吧? 如果学本事的周期变短,李木匠更难教会自己,他想要外公的人情也就更没可能吧? 计博沉思片刻,他觉得这个问题或许是出在自己身上。 但具体出在哪个环节他就想不明白了。 收起小火丹后,眼瞅着时间还早,计博打算梳理一下自己穿越过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遇到的一些问题。 首先,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原主或许……还在这具身体里。 因为他经历了足足七天的混沌,除了获悉原主的记忆之外,完全无法操控这具身体做出任何行动。 而正是在第七天,外公剖开他的脑袋,从里面剐出来一些东西,他才彻底掌控了这具身体。 也就是说,被外公剐出去的东西其实是原主?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猜测,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剐骨之后,外公还给他戴上了一顶头箍,目前为止,这玩意儿还没体现出什么效果,不过他不止一次地尝试过将其取下,却皆是以失败告终。 总不能是把孙大圣的紧箍儿给自己戴上了吧? 而外公给他戴这个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说实在的,哪怕是现在,计博也无法断定外公对自己这个“假外孙”究竟有没有敌意,所以很多事情他并不敢直接去问对方。 包括埋葬那个盒子,他也不清楚其中原因。 此外,这两天遇到的人中还有一语便道出他穿越者身份的红姐,看守祠庙的吴村长,以及教他本事的李木匠。 这些人里面,或许红姐的可信度要更高一些,毕竟她可能也是穿越者,大家算是“同类”。 当然,也不排除红姐是从其他渠道得知穿越者存在的,所以她故意装成这样,就是为了蒙骗自己,然后找机会重新夺舍? 这些事情想起来就让计博有些头疼,而且从始至终,悬在他头上的那把剑可还没亮相呢。 杀死原主的人……会隐藏在村子里吗? 或许这才是他即将面临的最大危险吧。 大致梳理一遍过后,计博觉得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学到本事,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掌握一点儿自保的手段。 另外,他今晚也可以尝试询问红姐一些问题,按照对方的意思,他应该是每次入睡都会进入那片神异的空间。 思来想去,计博决定早点儿睡觉,他当即脱下部分衣物,缩进了老旧到有些发霉的被子里。 ……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无论见到多少次,带来的震撼都是没有丝毫减弱的。 计博深吸一口气,自己果然又来到了这片空间,别说环境了,连第一次睁眼看见的画面都没什么区别。 他学着上次轻拍面前的浓雾,果然拍散出一片勉强视物的空间。 前方的细长台阶跟上次见到的一模一样,他也算有了经验,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到了顶上,神龛周围也没看见人影,计博便尝试着喊了一声: “红姐?江花红?我又来辣!” 话音刚落,一道身着朱红襦裙的身影便凭空出现,由虚幻逐渐转化为凝实。 下一刻,面纱下便传出一道轻笑声。 “哟,这不鸡哥嘛?一天不见怎么这么拉了?” 计博满脸黑线,有些无语道: “你是梗小鬼吗?” “那你是梗警察?”红姐反应飞快的怼了一句。 计博无奈,但眼下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这红姐肯定也是跟他一样的穿越者。 “没意思,不逗你了。”红姐见他许久不说话,也是感觉有些无趣。 以前来这里的人就算听不懂她抛的梗,也会装着附和两句,这家伙却敢直接把自己晾着? “红姐,我有事儿想问你。”计博这时候也是开门见山,正色道。 有些问题他不方便问外公,如果红姐能够解答的话,倒是能给自己很大的帮助。 只是他好像错估了双方的关系,红姐耸了耸肩,立刻开口道: “你问你的,我可不一定会回答你。” 计博露出一个呆滞的笑容掩饰尴尬,但还是打算再争取一下。 “咱们都是同类,结个善缘,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呢?” 红姐嗤笑一声,随即伸出纤细柔荑,主动做出了握手状。 计博愣了愣,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伸手朝着那只纤纤玉手握了过去。 下一刻,两只手仿佛处于不同时空,竟是互相从对方之中穿了过去,没有丝毫触感。 “明白了吧?我跟你可不是同类,至少现在不是。”红姐轻笑一声。 只是她的笑声里,似乎难掩一抹失意。 看样子,红姐或许也是个苦命人。 但计博其实真不太明白红姐的意思,难道她是说……她是鬼魂? “之前你不是不想欠我人情吗?那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也行,只不过交易的话你总得付出点儿什么吧?”红姐话音一转,又是收起之前的情绪,轻笑道。 …… ------------ 第14章 岐黄祝由 计博松了一口气,只要红姐同意就好,至于自己付出什么,就看对方会不会狮子大开口了。 所以他立刻询问道:“怎么个交易法?” 红姐微微昂首,“你先问你的问题,我考虑一下再告诉你交易的条件,你要是同意我的条件,我才会回答你。” 这个提议计博也还能接受,便点了点头,先是开口讲述了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一些事情,让红姐了解情况。 既然眼下已经选择相信红姐,他也就没打算隐瞒,将自己的经历事无巨细的告知了红姐,甚至包括他被外公开了脑袋这件事。 因为这种情况下,如果因为缺失一些关键信息而导致红姐的回答不准确,那带来的后果将会是致命的。 至于什么泄露自身秘密这种事情,计博其实没那么在乎,毕竟疑人不用,疑人不用嘛。 他前世看一些影视剧什么的,主角明明已经生死一线了,还要向值得信任的人保守秘密,看得他脑溢血都快犯了。 当然,倒不是说谨慎有什么问题,主要是那也得分时候和对什么人吧。 听计博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红姐只是每听完一句就点一下头,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打断。 而她的表情则是完全隐藏在面纱之下,计博也看不出什么。 待计博把这两天的事情几乎讲遍了,他方才顿下来深呼吸了几次。 下一刻,计博与红姐的双眼对视在了一起,他凝重的出声问道: “你觉得以前的计博是被谁杀死的?” 红姐当即朝他翻了个白眼,开口道: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我估计凶手不会是你说的那些人,除了……你外公?” 计博双眼瞳孔猛然紧缩之时,却又听红姐继续说道:“当然,我也只是根据你的状态,以及你外公的手段来进行猜测的,准确率不足百分之十吧,毕竟你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计博敏锐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重点。 外公的手段?开颅剐骨的手段吗? 他正要发问,红姐又突然抬手摆出一个剪刀手的姿势眼角含笑。 “干嘛?这里可没有手机给你拍照。”计博皱眉道。 红姐也不在乎他话里的嘲笑意味,开口解释道:“想知道你外公有些什么本事吗?我只要两枚小火丹。” 计博闻言一愣,外界的东西可以带到这里面来? 像他这样的穿越者,红姐已经带过很多届了,大部分时候也能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当即耸了耸肩继续解释道: “入睡之时与你保持身体接触的物品就会被带进来,所以你进来之后是穿着衣服的,而你那小葫芦,估计是在衣服兜里吧?没接触到你的身体,自然就带不进来。” 计博瞪大了双眼,似乎想起什么,立刻伸手摸了摸脑袋,果然,那头箍依旧是戴着的。 “既然如此,那我睡觉的床为什么没带进来?我的脚应该也是接触到床的吧?”计博有些失望的问道。 红姐:“?” “我现在承认你跟之前来这里的穿越者有些不同之处了,只是这么无聊的问题你怎么会问得出来?反正我是不知道的,要不你搞几支顶尖的供香进来,去问问上一任香坛之主?” 计博讪笑一声,不敢回话。 而红姐先前所说,获悉外公的本事,他倒的确有些意动,可小火丹关系到目前最重要的学本事,如果小火丹消耗完他还没学会,那可就出大问题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拒绝红姐的提议。 摸外公的底或许重要,但现在暂时还用不着。 “至于小火丹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可就指望着靠小火丹来学那李木匠的本事了。”他摇着头回答道。 红姐也不气馁,眼角像月牙儿一般弯起,又接着道: “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在接下来的九天内就学会李木匠的本事呢?” 计博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强,简直就是恶魔的低语。 他慌忙问道:“什么办法?” 红姐也不急着回答,又摆出剪刀手的poss。 “好好好,你一听到我说有小火丹,就已经算计好了吧?你等着嗷,我去厨房给你拿钱。” 计博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是被红姐算计得死死的啊! 自己还剩八颗半的小火丹,现在每颗只能用两天,要是给红姐四颗,剩下的四颗半不就刚好用九天嘛? “等你学会了李木匠的本事,这小火丹也就没多少作用了,当然,交易与否还是你自己选择。”红姐又是轻飘飘的说了句。 计博毫不顾忌地直视着对方那双秋水明眸,红姐视线也不闪躲,甚至眼皮都不眨一下。 片刻后,还是计博先熬不住了,他脸颊泛红地转开视线,开口道: “行吧,我答应你,明天晚上会带四颗小火丹进来的。” 红姐点了点头,并没有对计博的这个选择感到意外。 既然交易达成,她便开始告知了计博一些事情。 从她的话语里,计博终于得知了这个世界的些许轮廓。 此世之间,诡异邪祟多如牛毛,上至皇朝帝王,下至黎民百姓,无不生活在人人自危的险境之中。 而人族的求活,就寄托在各种超乎寻常的本事里。 若是学到一些强悍的本事,想要针对性的屠杀诡异邪祟也算不上难事儿。 “学本事的人根据他们不同的能力,被划分为十五个主要派系。” “而你外公,便是属于‘岐黄祝由’派系。” “此派系修士,执阴阳权柄,多有指引生魂之能,具体手段则体现在药物、符箓,以及执刀上,这个执刀你可以理解为类似做手术的意思。” 听到这里,计博便明白红姐是依据什么做出的判断了。 可他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如果是其他派系的人,也学了执刀这样的本事呢?” 红姐摇了摇头,接着回答道:“拜了某个派系的祖师爷,再想转投其他派系门下时,别人是不会认的,而没有祖师爷的许可,便永远不能学该派系的本事。” …… ------------ 第15章 人有五灵,司职五行 计博微微颔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可以判断外公的派系。 他想了想,又开口问道: “那我学那李木匠的本事,又是什么派系的?” 这十五个派系肯定有着强弱之分,而且学了又不能转投其他派系,这要是学了个最弱的,岂不是很吃亏? 红姐大概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是笑着回答道: “自然法道派系,执五行权柄,引天地万象,手段多以术法为主。”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瞥了计博一眼,“我也是自然法道派系的。” 计博瞬间明白了,这个派系强弱暂且不论,之前红姐说能让他在九天内学会李木匠的本事,就是因为她自己也会? 他突然感觉有些牙疼,但眼下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吃个哑巴亏了。 “先说回你外公身上,如果你怀疑他,那就最好不要吃他给的东西,岐黄祝由那帮子人最烦的就是这一点,他们不擅长硬碰硬,背地里的手段却是防不胜防。”红姐淡淡的说道。 “可是我已经吃了啊!”计博急忙回道。 “嗯,那你的小命已经是人家攥在手里的绳子了,想什么时候断,就什么时候断。”红姐摊手道。 她并不在乎计博死不死,毕竟,香坛之主的选拔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是无穷无尽的,永远都会有下一个“穿越者”。 虽然中间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但她已经数不清在这里过了多少个年头了,也不差这点儿时间。 “没有解决办法?”计博皱着眉反问道。 如果真要无解的话,那这派系也太厉害了吧? “有啊,不过至少得跟施咒者有着相差不大的实力吧,而你外公连执刀都这么熟练了,想来不是个弱手。” “依我看,你在他面前表现好点儿,兴许能求他饶你一命?”红姐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揶揄,有些小女生的跳脱感。 “得,敢情我这两枚小火丹白花了。”计博摊着手无奈道。 不过他这只是玩笑话,其实自己获悉的的一些信息还是很有用的,至少不像之前那般,对这些超凡力量两眼一抹黑了。 红姐瞧他这副小气模样也是有些想笑,又出声道: “那你另外两枚小火丹或许会花得物超所值哦~” 计博双眼终于亮起,最重要的来了,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红姐到底会用什么办法,让他的进度近乎翻倍。 红姐没急着说话,而是轻飘飘地抬手一挥,一阵青光斑斑点点地倾洒而下,落入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地面上。 原本繁茂的野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七根插在地上,让计博格外眼熟的木棍。 “所以,你说的九天内学会,就是让我在这里也练?”计博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这也太坑了一点吧? “我话都还没说,你急什么?”红姐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要不是小火丹还没到手,她都懒得跟计博解释了。 “抱歉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计博挠着头讪笑道。 看他认错态度良好,红姐这才点了点头,继续道: “那李木匠只教你怎么做,却不告诉你为什么这么做,要么是藏了一手,要么他也是个半罐儿水的级别,不过我估计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儿,毕竟他连小火丹都给你了,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藏着掖着。” 计博连连点头,洗耳恭听,至于李木匠藏拙与否,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毕竟自己已经花着他的小火丹,从红姐这儿得到了想要的方法。 “他教你的本事是自然法道派系中‘木诀’的一种,名为‘入木三分’。” 计博立刻像小学生听课一样举起了手,并在红姐点头后出声问道: “练的过程明明是木头插到我的肉里,为什么不叫‘木入三分’?” 红姐:…… “我发现你很喜欢问这种好像有点儿道理,但是毫无意义的问题。” “名字是开创者取的,你要是介意,也可以自创一门本事,然后自己取名字。” “不过人家的名字确实没取错,因为这招练成以后,就能转移一部分意识到木头里,若是将其制成人形,也可以与常人一般生活,甚至舍弃人身,彻底成为一名木头人。” 计博:? 他怎么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全身笼罩在毛皮大衣之下,伸出来木头手的李木匠,还有看守稻田,会说人话的草娃娃…… 这真是学本事吗? 他的全身犹如触电一般发麻,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两天与外公相处时的画面。 见他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红姐也是继续开口道:“你应该能想明白我为什么说你外公不对劲了吧?不过他的动机的确很奇怪,总而言之,你最好还是谨慎一点为妙。” 计博点点头,接着询问道:“那这招我还要学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不管他们有什么打算,学本事总是有好处的,也只有学到了本事,你才能拿到一些主动权。”红姐微微颔首道。 “这入木三分算是木诀里最为基础的其中之一了,很多木诀也是以此为基础衍变而来,所以是必须要学的。” 她倒不是担心计博不学了之后不给她小火丹,而是实话实说,没有危言耸听的成分。 计博点了点头,也认为红姐说得在理,便开口道:“那你还是继续教我吧,我尽早学会,心里也好有些底。” 红姐笑了笑,打算直入主题。 “在自然法道派系,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有五灵,司职五行,应照五脏,化衍万象’。” “这五灵五脏,便分别是木火土金水,肝心脾肺肾。” “那李木匠让你顶木桩,其实就是增加你对体内木灵的感知,等你能够沟通木灵,这招也就算是练成一大半了。” “不过他没告诉你这里边儿最重要的门道,倒显得这是个笨法子。” 说到这里,红姐指了指立在地上的七根木棍,眼角含笑。 果然,东西她都搞出来了,肯定不会是让计博看着的。 …… ------------ 第16章 肝脏木灵 虽然很不想动,但计博还是咬咬牙,翻身趴在了七根木棍上。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感,仿佛这股相互作用力根本不存在一般。 很快,红姐便出声解答了他的疑惑。 “这里算是一处‘虚质空间’,能进来的只有意识,你也可以理解为灵魂,在没有肉身的神经系统感应下,痛感是不会存在的。” “那我在这儿练会有效果吗?”计博眉心抵在木棍上,头也不抬的问道。 “当然没有,你以为这儿是给你安排的金手指呢?”红姐笑着打趣了一句。 在计博有些无语的抬起头望着她后,又接着解释道: “我又没让你现在练,只是告诉你出去之后应该怎么练而已。” “我前面已经说了,这个顶木桩的法子就是为了增加你对木灵的感知,而李木匠教给你的是笨法子,接下来你按照我说的做,虽然在这里练习不会起到什么效果,但也可以让你熟悉一下流程。” 听红姐这么说,计博也就不再怀疑,继续将脑袋低了回去,眉心抵在木棍上。 下一刻,红姐的声音就从他左侧传入耳中。 “闭上双眼。” 计博照做不误。 “幻想你的身体,不要构建周围的环境,只想象自己身体的画面即可,这期间不要睁眼,不要说话。” “你要是能够在脑海中构建自己身体的画面了,就稍微动一下身子,注意别从木棍上掉下去了。”红姐叮嘱道。 接下来,计博一直没什么动静,不过红姐也不着急,第一次“幻视”的过程的确有些困难,只要熟练过后就会好很多。 依稀记得,当初她在这个环节起码耗费了十来分钟吧?毕竟这可不是单纯的想象,需要让自己的身躯在意识中凝实,分毫不差才行。 不过计博的速度竟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快,红姐估摸着不到五分钟,他就像蛆一样微微蠕动了身子…… 说起来这也算是计博前世带来的一些优势,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他是一名资深的动画设计师,做的是玄幻小说改编的动漫。 所以他每天都要从编剧那抽象的文字描述中构思画面,然后搭建出实实在在的场景与人物建模,眼下自然是不会耗费太多的功夫。 在他闭眼所看到的世界里,自己正以同样的姿势趴在木棍上,而自身与木棍接触的七个点,皆是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青色光芒。 下一刻,红姐的声音再度传来。 “看到那些青色光芒了吗?幻想它们流进你的体内,然后汇聚在肝脏的位置。”旋即,红姐担心计博不了解肝脏在哪儿,又接着开口道: “肝脏在右腹上侧,双肺下方。” 计博依言照做,紧接着,他便“看见”那些青色光芒向着自己的肝脏流动,等各自到了位置,就被肝脏所吸收,没留下任何痕迹。 “等你看见青色光芒全部消失了,就可以睁眼了。” 听红姐这么说,计博便睁眼起身,有些意犹未尽地望着她。 红姐微微蹙眉,这小子这么快?她本意只是提醒一句,却没想到对方这会儿就已经完成了。 不过快当然是好事儿,说明对木灵的感知力强。 “这么一通下来,便视作你完成了一次‘问灵’,不过显然,你的木灵没有回应你,等你出去之后,每天都用我教你的办法去‘问灵’,节约半数以上的时间不是什么难事儿。” 红姐教得很细致,跟李木匠那个便宜师傅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计博点点头,翻身从木棍上跳了下来。 “那我的方法是你教的,出去之后还要拜那个祖师爷吗?”他开口询问道。 红姐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哪个环节上产生了误会,便随口解释道: “李木匠口中的祖师爷不是教他本事的人,十五个派系各自有且只有一名祖师爷,派系的名字就是以祖师爷的尊号为名,我们自然法道派系,祖师爷便是九阳六阴真君其中之一的自然法道真君。” 听到红姐的话语,计博也算是对这个世界更了解了一些,看样子这个世界也是有“上层建筑”的。 “那真君之上呢?”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真君这么多,总不能群龙无首吧? 红姐笑了笑,便伸手指向神龛中的香坛,也不说话。 计博微微一愣,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双眼,右手食指指向了自己,诧异道: “是我?” 之前红姐说那香坛已经是他的了,所以现在不就是代指自己嘛? 红姐白了他一眼,“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香坛之主,这十五真君都是香坛之主曾经的部下,不过嘛,香坛之主的逝去已逾千年,供香从未停止,却始终未能出现第二位香坛之主。” 计博直接人麻了,之前听红姐让自己成为香坛之主,他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一了解其中背景便懂了,你这是让我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去抢皇帝的位置坐啊! 甚至,说不得只会更难,毕竟这个世界可是有着各种玄异的超凡力量。 不过他倒是还有一个疑惑,“香坛之主死了这么多年,那十五真君为啥没打生打死,决出一个香坛之主来?难道他们不觊觎那个位置?” “我觉得你能猜到。”红姐笑着望了他一眼。 “别当谜语人啊姐!”计博有些无奈。 旋即,他的心底突然有一道念头闪过。 看着计博的表情变化,红姐便知道他应该是猜到了原因。 “总不会……只有穿越者才能当这什么香坛之主吧?”计博有些迟疑的问道。 下一刻,红姐便轻轻点头。 “上一任香坛之主,也是穿越者,不过穿越者这个名字只是我们这些人习惯的自称,现在这个世界的人一般将我们称之为‘二世人’。” “而你最好防备着其他的二世人,其中原因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计博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还以为穿越者来自同一个世界,那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呢。 却没想到各自都是想抢皇位的“十八路反王”,根本混不到一块儿去。 …… ------------ 第17章 拜谒真君,自然法道 经过今晚与红姐的一番交谈,计博便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加深了许多。 不过现实中的很多事还需要他自己去拿主意,例如外公是否能够信任,李木匠又会不会在教他本事这个过程中坑他一把? 至于为了成为所谓的“香坛之主”,而去与所有穿越者为敌这件事,计博倒感觉没有太大的必要。 他并不觉得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非要他来做不可的,他只想在这个乱世之中立足,平平稳稳的过完一生。 至少,目前的他没有任何理由为了香坛之主这个位置去拼命的。 如果以后有,那就以后再考虑。 …… 翌日。 照例是外公叫醒了计博,并喊他起床吃饭。 前世的计博没到中午十二点是断然下不了床的,为此甚至甘愿放弃众多朝九晚五的理想工作,而是选择工资更低,却能弹性打卡的公司。 而到了现在这个世界,小命都已经随时别裤腰带上了,他当然不可能再天天赖床。 今天的早饭依旧是兔子肉加野菜,不过烹饪方法由炒制变成了腌肉蒸制,显然,这不知是啥时候腌的干货,估摸着已经放很久了。 昨天晚上红姐还说最好不要吃他外公给的东西,但是他前面已经吃过了,现在不吃岂不是惹人怀疑? 更何况如果外公真下毒,之前就下了,以对方的实力要想害自己,估计也不差这一碗。 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吃了满满一大碗。 吃过早饭后,外公便让计博自己去李木匠那儿学本事,临走前,还递给他三支昨天在祠庙烧的那种红香。 并嘱托他,如果李木匠拿香让他拜祖师爷,就说自己有,不用对方的。 计博应了下来,拿着香便出门了。 而到底用谁的,他到了李木匠那边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 不多时,他便按着昨天的路走到了李木匠那栋大宅子前。 李宅房门大大敞开着,看样子李木匠已经等候了一些时间。 “老李,我到咯!”计博一边往里走去,一边大大咧咧的打了声招呼。 下一刻,李木匠苍老的声音响起:“吃饭了没?”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完全隐匿在毛皮大衣下的矮小身影从偏房走了出来。 “吃了才过来的。”计博回应道。 “要得,那你准备一哈,马上拜祖师爷咯。”李木匠一边说话,一边往屋子外面走去,他虽然看着矮,走路的速度却快得出奇。 计博点头快步跟上,他也有些好奇,这拜祖师爷到底是要怎么拜? 那真君肯定不会现出真身吧?不然这天天受拜都得累死他。 待李木匠走出房子,便在前方的泥土地里蹲了下来。 这让他本就矮小的身影更是蜷缩成了一团,旋即,他又从毛皮大衣下伸出一只木手,手中握着一节白色蜡烛。 计博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注视着他的动作,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下一刻,李木匠从毛皮大衣下伸出另一只同样是木制的左手,以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他三指握紧,双指指天。 他平移左手画了两个圈儿,双指之上便有着一朵焰花飘摇而起。 李木匠捏着指尖火,直接点燃了右手手中的白色蜡烛。 火焰侵蚀之下,白色蜡烛便开始迅速融化。 而那融化的速度显然与普通蜡烛不同,只见蜡油如水流一般滴下,烛身的消融速度快得出奇。 借着这些滴落的蜡油,李木匠在地上画出了一道水缸大的白圈。 待圈沿合拢,他方才以指尖快速掐灭仅剩不到半截的蜡烛,并将之收入怀中。 “过来。”李木匠头也不回地喊了句。 计博自然知晓叫的是谁,他本就离得不远,当下也是直接靠近过去。 “把嘞三支香拿起,跪到圈里面去。”李木匠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三支红香,并递向计博。 计博连连摆手,忙道:“我嘞儿有,老头子给我带了三支香。” 看着他从衣服兜里取出三支红香,李木匠似乎松了一口气,又稍有些艳羡的开口道: “计老头儿对你还是好哦,看不起我的杂香,供香都拿给你用了。” 计博不知道回什么话,却也深知言多必有失的道理,便咧嘴讪笑着。 “不说这个了,动起来噻,跪到圈里面作揖三次,然后把手里的香插到土里面,等香烧完你就可以站起来了。”李木匠继续对拜祖师爷的流程给计博解释了一番。 计博连忙照做,捧香跪在蜡油白圈内,作揖三次后把香往面前的土里一插,这香果然如同之前一般,自行燃烧了起来。 这种情况见多了,他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待香火开始燃烧,李木匠在旁边突然大喊道: “斯五月廿一,有小儿计博,承自然法道真君蒙荫,有生福泽,已开灵智,愿为真君供香。” “下人李二林,才浅学疏,曾受真君恩德,欲为真君遍撒桃李之种,助自然法道长存于世。” “请真君鉴明,此法可赐与否?” 这么简单几句话就能引来真君注视? 计博对此持怀疑态度,竟感觉这李木匠跟个神棍儿似的。 可既然外公和红姐都不觉得这拜祖师爷有什么问题,应该不会只是走个形式吧? 还不待计博深思,他便感觉眼前金光大作,双眼有些刺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皮。 他心底一紧,难道真把所谓的真君给请来了?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他又微微睁眼,虚着目光向前看去。 一道满身金光,看不清内里的人形光影正悬浮于空,那光芒流转间,竟是如同液体一般溢动着。 而计博只是偷看了一眼,便感觉自己的心头火热,像是要烧起来了一般,四肢却僵硬得像木头,丝毫不听使唤。 不仅如此,他周围的声音也变小了许多,像是耳朵里灌了水,听力受到了影响。 这也吓得他连忙再度闭紧双眼,不敢多看。 刹那间,刚刚还困扰他的状态便消失殆尽,仿佛先前的经历只是幻觉。 计博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因为他感觉眼前的存在可能是个“真货”,一念间便能灭了自己的小命。 …… ------------ 第18章 真君赠礼 这一幕震惊的不止是计博,连主导者李木匠也是被吓得不轻。 当初带他入门的老师傅,也没说拜祖师爷真会把祖师爷引过来啊! 这难道不是走个过场吗? 同样是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计博先前感触,慌忙闭上了眼睛。 他也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了,师傅没教过啊! “见到本君,还不褪去遮掩,速速下跪?” 好在那道光影也是先行传出了声音,虽然语气中充满强烈的威压,但好歹让李木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连忙扯下毛皮大衣,露出隐藏的身体。 果不其然,下面藏着的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个精细的木头假人。 只是李木匠又跟之前稻田里的草娃娃不同,他浑身都是由一种乌黑的木材构成,各个关节处也是用木头圆珠相连,有着极强的灵活性。 李木匠膝盖部位的圆珠一转,双腿便自行弯曲,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只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耳中阵阵嗡鸣,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 金色光影之中,一张有些虚幻的人脸缓缓转向计博,声音略带感叹的开口道: “熟悉的味道,你们二世人真的死不绝啊。” 计博猛然心底大惊,他还一句话都没说,什么事都没做,就被看穿了真实身份? 一种来自灵魂的颤栗遍及全身,他甚至有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可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徒劳,真要逃跑的话,对方吹口气都能吹死他。 “睁眼看我。”那道声音再度传入计博耳中。 他不知道对方打着什么主意,但也莫敢不从,便立刻睁眼看去。 入目依旧是晃眼的金光,紧接着,他的耳中开始溢出清水,心底火热,四肢僵硬。 这次,他强忍着这些感受,没有选择闭眼,虽然极为不适,但勉强也还能忍耐。 下一刻,那道金色光影中再度传出一句话: “叫我一声祖师爷,我这门道就让你进了。” 计博微微一愣,对方不杀自己? 之前听红姐的意思,他们二世人应该很受“本地人”仇视才对吧? 不过这种话他也不可能问出来,便只能依其所言,开口喊道: “祖……” 刚说了半个字儿,计博就感觉不对劲,他喉咙里像是被一团稀泥给堵住了,一动嘴就极其难受,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他尝试吞口水把那东西咽下去,却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那自然法道真君也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待着,他显然知道计博目前的情况。 这到底是对门徒的考验,还是猫抓老鼠的戏弄? 计博不知道,但他能做的就只有拼尽全力去压抑喉咙中的异物感,尝试着开口说话。 良久,他终于是断断续续的喊了声“祖……师……爷”。 喊完这句话,他的脸色便有些苍白,心脏跳动尤为剧烈。 那道金色身影微微点头,似是回应。 下一刻,一道黑色流光任其抛出,轻飘飘落在了计博跪伏的面前。 “此物便赠予你了,好好学你的本事吧。”恢宏的话语刚落,金色身影便转瞬间消失不见。 计博有些呆滞,随即面色狂喜地把地上那物件收进了衣服兜里。 他没来得及确认这是什么东西,只看到是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盘。 紧接着,他不动声色地扭头一看,一具还没他大腿高的木头人正直愣愣地跪在原地,双目紧闭,木讷的表情居然还带上了一丝惊恐。 计博扯了扯嘴角,这家伙还真是个木头人,随即便出声喊道: “老李?老李!祖师爷已经走了!” 闻言,李木匠这才缓缓睁眼,这次果然没了之前那道金光,霎时间,庆幸和失望同时涌上心头。 庆幸祖师爷不是来找自己的,而同样的,失望也是这一点,只不过是好事儿与坏事儿的区别。 “博娃子,刚才……祖师爷跟你说啥子了?”李木匠挠着那块木头下巴,嘴巴僵硬地一张一合。 计博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那自然法道真君并没有让李木匠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可刚才他们也没谈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啊,除了…… 帮他隐瞒“二世人”这个身份! 可双方非亲非故,对方为什么如此帮助自己? 计博想不明白,随即,他朝着李木匠呵呵一笑,回答道: “祖师爷只跟我说,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你确定要我告诉你吗?到时候祖师爷找过来……” 闻言,李木匠连连摆手,“算了算了,跟老头子我没关系,我可不听。” “不过你小子可真有福气,刚入门就能拜见祖师爷,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咯!”李木匠语气颇酸,显然他自己就羡慕得紧。 计博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这种事情他又不可能去宣扬,哪儿会招人羡? “既然祖师爷已经同意,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你法门,你先去木棍上顶一刻钟再说。” 李木匠之前的老师傅说过,拜祖师爷时,只要祖师爷没有明面拒绝跪拜者的供香,那么就算是入了门。 一般来说,除了已经拜入其他真君派系的,只要供香都不会被拒绝,一来真君懒得出面,二来接受供香对他们这个层次的存在依旧是有益的。 计博点头回应,随即立刻爬上昨天那七根木棍,用红姐教的办法尝试沟通体内木灵。 在他的内视之中,缕缕翡青能量不断向着肝脏位置流动灌注,让计博有着一种浑身通透的畅快感。 虽然进度不慢,但直到一刻钟时间结束,计博顶着木棍的七个点位不再有翡青能量入体之后,木灵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哪怕早就知道如此,但计博还是略有些失望的感觉。 他还以为自己天资超群,只要练一次就能成功呢。 现在看来,恐怕真要如红姐所说,需要足足九天了。 他撑着身子跳了下来,在旁边等着的李木匠也早已穿上了那件毛皮大衣。 计博目光有些火热地望着他,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李木匠就要传授入木三分的法门给自己了。 …… ------------ 第19章 木灵运气,棍中锁机 这两天练的顶木棍可不是法门,只是增加感知木灵的能力,如同练武林秘籍之前,要先练好扎马步之类的基本功一般。 李木匠伸手拍了拍计博的后背,并出声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顶了木棍儿的位置涨了一股气?就像有啥子东西堵在里面那种。” 闻言,计博便点了点头,他知道李木匠在说什么,想来就是他内视时看到的那股翡青能量,他不仅感觉到了,还已经将其灌注到了自己的肝脏里。 “尝试用意念操控那股气,把它们汇聚到你的右手手心,像我这样。”李木匠继续道。 他说完便抬起手,露出一只木头手掌,掌心之中圆鼓鼓的,似乎皮下隐藏着什么东西。 计博尝试从肝脏里调动一部分气出来,但木灵却没什么反应,仿佛不想把吃了的东西又吐出来。 “大哥,给我一个面子,以后肯定好吃好喝的伺候你。”计博有些无奈的在心底默念,尝试说服木灵。 下一刻,他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体内居然有着一道不属于自己控制的念头升起。 那股念头似是在说:“气……我要……更多的……气……” “好好好,你先还我一点,我之后再给你更多的气。”计博连忙回应。 妈的!不应该自己才是主人吗?为什么还要哄着自己的肝脏? 不过好在木灵并没有对计博的承诺做出质疑,很快便有着一道气流从中传出,并穿过计博的各处经脉,汇聚到了掌心的位置。 那块肉瞬间凸起一个小鼓包,皮肤变得有些透亮。 计博惊讶之余,便看见李木匠抬手拍在面前的一根木棍上,那木棍摇晃不已,似是在颤抖。 下一刻,木棍拔土而出,“噔噔噔!”往前连跳三丈远,把计博吓得不轻。 毛皮大衣下的李木匠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他又是伸手凭空一转,那根跑出去的木棍便如同被谁捏了一把,舞了个棍花出来。 计博看了看木棍,又看了看李木匠,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抬手一巴掌拍在另一根木棍上,掌心那团气便顺着鼓包溢出,传入木棍之中。 刹那间,他的感官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周围的世界变得有些……凸起……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他的眼睛前面套了一个鱼眼镜头,看见的一切都局限在了一个圆形的范围里。 计博尝试着晃了晃头,却发现自己的身躯纹丝不动,当下便骇然不已。 一个恐怖的念头涌上心间。 就在计博害怕之际,李木匠的惊疑之声突兀的震耳发聩。 “你……你练成了?!” 此刻,他正痴痴望着计博那具纹丝不动的身躯,先前跳出去那根木棍也已经失去力道支撑,倒在了前方的泥土里。 李木匠本是随意指点计博几句,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却不曾想,自己苦练了接近半年才学会的本事,眼下人家刚刚接触就懂了其中的门道? 虽然他那会儿没有小火丹用,但再怎么也不至于差距这么大吧? 这“入木三分”乃是以体内的木之灵气入主死物,练至大成,便可抛弃肉身,遁入木体,化为如他这般存在。 不仅如此,也可分出一股意识,以意念操控死物行径,如他控制那木棍移动,本质上其实还是他自己在移动。 自然法道派系金诀中的“御剑术”,其实便是借鉴了这“入木三分”的操控法门。 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计博为何如此轻易便领悟了此法的奥秘? 此刻,听到李木匠的询问,计博本想出声回答,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只能疯狂地尝试摆动身体。 在李木匠眼中,只见那木棍各种扭动,如同在炫耀自己的进度之快。 他木质的嘴角微微扯动,随即一巴掌扇在木棍头上,打得木棍笔直的杆儿都有些扭曲。 计博:? 总不能这就是外公送他来学本事的目的,想把这具身体给原主腾个位置吧? 如果这样的话,他岂不是要以木棍的形象活一辈子? 让出原主的身体也不是不行,好歹也像李木匠一样,弄个像样的木头人吧? 再不济草娃娃也行啊喂! …… 经过一番心理建设,计博还是不明白李木匠为什么要打自己,直到愣了许久后才听到李木匠的回话。 “博娃子,做人不能太要不完咯,不然二天要吃大亏,晓得不嘛?” 计博:…… 敢情李木匠以为他是在嘚瑟呢,关键他哪儿是要不完,他是被困死在这根木棍里了呀! 眼下,他的确明白了入木三分的诀窍,而无法像李木匠那般操控木棍,他估计是因为自己传输到木棍里的气太少了,不足以提供足够的力量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 且更大的问题则是在于,李木匠这老东西还没告诉他,怎么把自己的意识收回去啊! 又过了好一段时间,察觉到计博再没什么动静后,李木匠也是有些狐疑,这小子在干嘛呢? “你在爪子哦?咋个不动了?” 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瞪大双眼喊了句:“卧槽!博娃子!你莫是死到里头了哦!” 虽然他还没听说过练入木三分能把人练死,不过毕竟他见识少,也有可能是当年那老师傅没告诉他。 想到这里,李木匠更慌了,要是计老头儿的外孙死在自己这里,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连忙伸手摇了摇那根计博附身的木棍,喊道: “博娃子!你快点出来哦!莫黑我噻!老头子心脏不好,经不起吓哦!” 计博有些无语,那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出去啊?! 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他又扭了扭身子,确保李木匠看见之后方才停了下来。 “还活到的啊?活到就好,我看你半天不动,还以为死了哦,差点儿没把老头子我黑死哦!”李木匠松了口气,随即走到一旁拿起一个水壶,隔空对着自己嘴里灌了起来。 水流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的光芒格外扎眼,特别是在视线相当于广角镜头的计博眼中。 计博彻底麻了,你一个木头人也要喝水? …… ------------ 第20章 玄猫银手 许久过后,计博和李木匠坐在厅内休息,气氛略微有些不太融洽。 “哎哟!刚才我也没想到你一次就成功了,搞忘了给你说咋个回魂,怪我怪我。”李木匠拍了拍计博的腿,语气中饱含歉意。 计博点了点头,不太想说话。 这糟老头子起码晾了他半个小时才发现不对劲,这才告诉他怎么回到自己的身体。 据他所说,就算一直不回去,等那股气耗尽了,意识其实也是会回到原来的身体里面,只不过会受到一些轻微的损伤罢了。 而经过这么一番练习,计博还真学到了“入木三分”的诀窍,可惜目前自己能够沟通的气还是太少了,没办法很好操控入主的物件。 只要自己再努把力,这段时间多尝试沟通木灵,肯定是能够彻底掌握这道法门的。 “不过你小子还真有本事嗦,一次就能摸通嘞里头的门道,怪不得祖师爷都要来看你哦。”李木匠有些惊叹道。 计博再度点头,说起祖师爷,他兜里还揣着对方送来的物件,今晚倒是可以带到梦里去问问红姐。 而瞧着计博一直不说话,李木匠也是有些无奈,看起来这小子是生气了啊。 “博娃子,把我给你的小火丹拿出来,我帮你上一道药,每次练完最好早点用药,不然容易伤到身体。”李木匠为了缓和这种气氛,也是主动提议帮计博上药。 计博瞥了他一眼,随即回答道:“用不着,我自己回去上药,今天应该没得其他的事了噻?” “没得没得,那我就不留你了,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过来哈。”李木匠讪笑道。 计博起身拍了拍屁股,随后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李木匠凝视着那道背影,木质的眼珠子里似乎有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 计博回到家后,外公并不在家中,估摸着是出门办事去了。 这也正合他的心意,先是取出小火丹抹了下伤口,这第一颗小火丹便彻底用尽。 紧接着,他确认周围没什么人后,便关上了屋里的门窗,从兜里取出来一个墨黑圆盘,正是祖师爷送给他的东西。 这圆盘似乎是一面小镜子,背壳材质是某种计博不认识的金属,捏起来质地很硬。 而壳上还以浮雕技艺刻着一些古朴的纹路,让计博莫名联想起前世的青铜器。 接着,他又翻看了此物的正面,镜中镶嵌着反光极差的镜面,计博尝试着照见自己的脸,依稀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却看不清细微的表情,这让他略微有些失望。 就这么个东西,能有啥用啊? 不过也有可能是自己看不出来门道,毕竟是真君送的东西,没道理太次啊。 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了今晚要把这小镜子拿给红姐看看的想法。 以对方的眼界,想必能够看出此物的真正作用。 …… 在屋里歇息了一会儿后,计博终于等到外公回来了。 听到外边儿的开门声,他便走出里屋出来迎接。 外公的形象跟之前没有任何差别,只是他手中却捏着一根麻绳,计博定睛看去,只见麻绳的另一头竟是拴着一只毛发锃亮、幽黑如墨的玄猫。 此猫通体乌黑,眼瞳呈琥珀色,四只爪子却一片雪白,像是戴上了白手套。 察觉到计博在看它,这猫登时呲牙咧嘴,露出满嘴森然的牙口,显得有些凶狠。 计博微微皱眉,他隐隐猜到了这玄猫是个什么玩意儿。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听到外公出言解释。 “嘞就是我给你说的‘黑虎舅’,以后就让它跟到你了。” 计博没搞懂外公的用意何在,这黑虎舅喜欢刨坟,而昨天他们刚去埋了坟,今天外公就把黑虎舅带回来了,难道…… 这黑虎舅吃了外公从他脑子里剐出去的东西? 想到这里,计博浑身一阵恶寒。 他扭头看向外公,开口道:“老头子,我要嘞东西爪子?” 他如此询问并不会打破原主的人设,毕竟原主向来也不是对外公言听计从的性子。 外公微微一笑,若有所指的回答道: “想要你死的人太多,我不给你加点儿筹码,你怕是活不长哦。” 计博有些头疼,又是这种没头没尾的话,谁想他死?这东西又为什么能算得上是筹码? 知道他心里有很多疑惑,外公却不打算过多的解释,摆了摆手道:“你也莫想太多,外公肯定不得害你就对了。” 计博脸上堆满笑意,心底却嗤之以鼻。 “就属你这糟老头子最坏!” 下一刻,外公将手里攥着的绳子递给计博,并笑着开口道: “你给它取个名字,方便需要的时候喊它。” 计博看着那戴白手套的黑猫,很想叫它黑猫警长,但又感觉这样很容易暴露自己二世人的身份。 沉思片刻后,计博有了主意。 “那就喊它‘银手’哇?” 外公笑而不语。 黑猫扬起白爪子一巴掌拍在计博的裤腿上。 看样子它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名字。 不过它可没有决定权,计博也不打算听它的意见。 “银手银手银手。”计博有些犯贱的连着喊了好几声,气得黑猫呲牙咧嘴,急得快要说出话来一般。 “好了,既然你都决定了,那就叫嘞个名字了。” “嘞只黑虎舅你不管以后去哪里,都要随时把它带到身边,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要靠它救命,晓得不嘛?”外公的话里似乎颇有深意,仿佛他已经能够预见计博的未来。 计博微微点头,随即扯了扯手中的麻绳,又问道: “为啥子要给它套个绳子诶?它是不是要跑哦?” 说完,他还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瞪了银手一眼,可惜对方并不怵他,一套喵喵拳打得虎虎生威,脾气爆得很。 外公点了点头,解释道:“它现在跟你还不熟,肯定想跑噻,嘞几天你先把它捆到个人手杆儿上,等喂它几天饭吃,它自己就晓得跟到你的好处了。” 闻言,计博便将那麻绳套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然后打了个死结,不给银手任何逃离的机会。 旋即,前世也养猫的计博又想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我把它捆到手上,它万一要拉屎咋办?” …… ------------ 第21章 水镜旧主,太真天香 计博看着外公拿出来的烂木盆儿,瞬间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有些无奈地端起木盆,牵着银手出门刨了些土堆在盆里,然后进屋放在床边。 “有问题就在这里头解决,明白不?”计博指着银手的脑门儿,又指向木盆,恶狠狠道。 “呜!”银手回以一声吼叫,不知道它听懂了没。 反正按照计博对猫这类生物的了解,它应该是知道这些的。 不多时,外公也是做好饭端给了计博,还嘱咐他给银手剩一点。 据外公所说,他这段时间必须让银手吃自己的剩饭,这样才能尽快让银手搞清楚“主仆地位”。 计博没什么意见,吃过饭后闲着没事干,就想着逗一会儿猫。 结果他的手上便多出来数道见血的划痕,痛得嗷嗷直叫。 直到入夜时分,计博一手握着那面黑镜,一手握着装小火丹的木葫芦,盖着被子昏昏沉睡了过去。 黑暗中,银手的琥珀色双眼隐隐发亮。 …… 已经来过两次的计博轻车熟路便走到了神龛前。 这一次,红姐并没有隐藏自己,计博刚爬上台阶就看到了对方。 “小火丹呢?”红姐笑吟吟地开口道。 计博白了她一眼,难得见红姐等自己一次,结果却是为了那四颗小火丹。 他抬起双手,紧握的手掌打开,一左一右两只手掌分别露出小黑镜和木葫芦。 刹那间,红姐的双眼便猛然瞪大,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面纱被吹得微微飞扬,如水浪泛开,可惜却并没有将下方的面容揭露出来。 她袖袍下那双纤细柔荑更是微微颤抖,点点墨色玄光从那白皙柔嫩的皮肤之中渗透而出,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怕。 计博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先是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迅速收起手中的物件,微微后退了半步,目光死死注视着红姐的双手。 自己中计了? 红姐之前跟自己说那么多,其实是为了骗他把东西带进来,杀人夺宝? 可之前她也只知道小火丹,这玩意儿虽然算个好东西,但价值也没大到如此地步吧? 还不待他多想,红姐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手掌上萦绕的墨色玄光再度钻进了皮肤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抱歉。”红姐先是微微低眉,又接着话锋一转,问道: “你见到自然法道真君了?” 计博点了点头,心底的警惕却没放下多少。 瞧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红姐也是苦笑一声,接着道:“那小镜子是我以前的法器,如今时隔数百年突然见到,倒是有些过激了。” 听她这么说,计博有些诧异,真君送出来的东西居然是红姐的?那红姐又该是什么层次的存在?而且,为什么这么巧,偏偏就到了他手里,又偏偏被红姐看到? 哪怕小黑镜是他自己带进来的,但谁又敢肯定没有对方的算计在里面? 他本就不清楚真君送东西给他的意图,还想问问红姐,却没想到发生这档子事,当下也是不太敢相信对方了。 红姐见他不说话,只能继续开口道: “你看看那小镜子背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面的纹路是凸起的,雕着一条形态怪异的鱼,虽然那图案很抽象,但应该也是能够看出端倪的。” 计博挑了挑眉,镜子背面他之前就看过,确实与红姐所说一般无二,那古怪的纹路他之前还不清楚是什么玩意儿,听红姐这么一解释,倒还真有点儿像是一条鱼。 “就算你知道这些,也没法证明这东西是你的吧?”计博反问道。 毕竟,如果这东西是名传天下的法器,识货的肯定不会少,单凭这几句,没办法证明其所属。 红姐点了点头,又笑着道:“此物名为‘玄水镜’,以火山岩浆千锤百炼所形成的‘黑曜金’制壳,黄泉路上百转千回所形成的‘冥河水’为镜,至阳至阴,有着夺天地造化之能。” “可这镜……” 计博听到这里,正要开口询问,却是被红姐挥了挥手直接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镜面明明是固态的,怎么可能是冥河水所制,关于这点,你试试往镜内灌输气机就明白了。” 计博将信将疑地尝试往镜内灌输气机,那金属般的镜面竟是有着微微软化的迹象,泛起一层宛如水面的波纹。 不过或许是计博气机不太充足的缘故,还不待镜面彻底软化,他就有些后继无力,断绝了气机的灌注,镜面也是在一阵扭曲下再度回归了平静的固态模样。 “行吧,我勉强相信你的话了。”计博耸了耸肩道。 红姐有些无奈,这小子说话也太气人了吧?明明已经相信了,却还要在话里加个“勉强”,有本事别信呗! 不过眼下倒也不是计较这些态度的时候,她若有深意地望着计博那张脸,思索片刻后方才开口道: “我原以为你那外公也就下三流的水准,没想到却是有些低估了他,居然连自然法道真君都能请来。” 计博瞬间瞳孔紧缩,他还以为那真君是因为自己二世人的身份才被招来,却没想到居然是与外公有关! 可外公根本没有露面,他又是如何招来真君的? 刹那间,计博想起来一件事,在他出发前,外公曾给了他三支香,还叮嘱就算李木匠给了他供香也不要用,一定要用外公给的。 想到这里,他微微抬头对视着红姐的双眼,问询道: “是供香把真君招来的?” 红姐笑着点了点头,感觉他还不算太笨,便继续解释道: “供香虽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品质上却是分优劣的,除了凡香以外,供香共分八等,合称‘太真天香’,如第八等道香、第七等德香、第六等无为香。” “平时若想靠供香来沟通真君,怎么也得要第二等的‘灵宝慧香’才行,不过初次拜谒祖师爷之时,这个界限则是会被降低,只要第四等的‘清净香’即可。” “而就算是清净香,也不是下三流的修士能够染指的。” 听红姐一番详解,计博也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外公,绝非泛泛之辈! …… ------------ 第22章 押注筹码 大致理解了红姐话里的意思之后,计博脑子里的困惑不减反增。 外公又是给他抓了只黑虎舅,又是帮他招来真君的注视,那目的呢? 真的还当他是以前的计博,想保护自己的外孙吗? 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红姐看着沉默不语的计博,她之前一直没觉得对方有什么特殊之处,可如今她在脑海里搜刮许久,美眸中终于涌现了一抹惊诧。 她突然想起来一个许久未曾见过的人,计博这副模样,倒是与其有些相似的地方。 可那位…… 能与一个凡人扯上什么关系? 虽然红姐已是千年间不见天日,但她同样从许多来到这里的人口中,获悉到了一些外界的信息。 所以她也知道,那位存在如今应该是还活着的。 …… “说实话,我原本并不看好你,之前与你交谈,教你术法,其实都是出于无聊罢了,毕竟我这千年间已经见过不少来到这里的人,比你有本事的一抓一大把,而他们都未能达成那个目标。” 红姐突然出声打断了计博的头脑风暴,语气平淡的说道。 计博望了她一眼,不知道对方突然说起这个干嘛。 红姐也不管计博听懂没,又接着道: “但现在嘛……我觉得你值得让我押上一些筹码。” “就因为我外公能招来真君的注视?”计博皱眉道。 这是今天最大的变量,如果说自己有什么能够吸引红姐的地方,那恐怕也就这个深不可测的外公了。 红姐点了点头,道:“算是其中之一。” “还有什么?” “暂时不能告诉你。”红姐笑着道。 计博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抬手将木葫芦丢向红姐,打算先达成自己许下的承诺。 “里面还有八颗小火丹,你得留四颗给我。” 红姐随手一指,那木葫芦就悬滞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她又淡淡地朝着葫芦口吹了口气,那木塞子就掉了下来,四颗绯红的小火丹鱼贯而出。 “咻!” 四颗小火丹宛若流火,绕着红姐伸出的食指转了几圈过后,便突兀的凭空消失了三颗。 面纱下,红姐的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 “请你看个烟花。” 话音未落,她屈指一弹,最后那颗小火丹便朝着其指尖所向的天空飞射而出。 空气中拖拽出一条长长的火尾,看起来颇有些炫目。 砰! 啪! 飞至空中的小火丹如烟花一般爆开,火星飞散。 计博看得愣神,他原以为红姐要小火丹也是用在修炼上,没想到却是如此的暴殄天物。 一颗小火丹,听了个响儿就没了? “你要小火丹,就是用来干这个的?”他皱着眉头,有些无语的问道。 虽然小火丹送给红姐,就已经是属于对方的东西了,无论被用来做什么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但计博心里头还是略微有些不舒坦。 那种感觉就像是前世看见有钱人去餐厅点了一大桌子饭菜,结果不仅不吃,还全部倒地上了一般。 虽然跟他没有关系,但这种浪费的行为对于年幼时家境较差的计博还是有些刺激。 “怎么,不行啊?”红姐察觉到计博的语气变了,但她也不可能就这么服软,便回怼了一句。 “你……” 计博本想指责对方,又不知道该说何是好,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吗你?浪费可耻!” “噗嗤~” 红姐笑了。 这是自从计博进入这片空间以来,第一次听到她笑出声,以前她最多也就勾勾嘴角,眉眼带笑而已。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道德标兵啊?” “不过这个世界可不是讲道理的,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看不惯我那你就打我啊。” 红姐眼眸中的促狭之意颇重,似乎乐于见到计博露出这般愤态。 想来也是,她在这么一片小空间里待了近千年,如果不找点儿乐子,恐怕早就疯了吧? 或者,现在就是她已经疯了的表现。 计博把嘴边儿的脏话憋了回去,没办法,谁让自己拳头没人家硬呢? 见他没了动作,红姐也是略感无趣,随即有些兴致缺缺的开口道: “我要小火丹也不全是为了找乐子,更多的还是为了帮助你们这些二世人罢了。” 计博脑子有些没转过来弯儿,你要我的东西,还是为了帮我? 似是察觉到他没听懂,红姐又是抬手轻挥,她的后方突然便有着一阵玄色光影涌动,如幕布般揭开。 下一刻,无数光华各异的奇珍浮现,几乎闪瞎了计博的双眼。 他彻底呆住了,虽然他搞不懂什么是好东西,但这些玩意儿无一不是异光闪烁,难道还能差到哪里去? “这是我死后千年间存下来的宝库,有些东西是以前来到这里的人送我的,也有一些是我跟他们交换得来的。” “而我收集这些宝物,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二世人能够得到一些帮助,比如,你可以把你用不上的法器、术法等等,拿来交换我这个宝库里的东西。” “当然,至少是要价值相差不多的东西才能交换,不然我这越换越亏,以后就没东西换给其他人了。” 红姐一边解释,一边伸手揽下部分宝物,并将其推至计博面前。 “前面我说了,你现在值得我投资,所以你就在这里随便选一件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听到这里,计博这才知道对方所说的“投资”并不是开玩笑,自己还真能收到“资金”。 他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就在红姐划出来的这些东西里挑选了起来。 这儿一共有五道物件,左一为一柄约莫手指大的小剑,左二是一对挂在红绳子上的金铃铛,中间是一根由两截枯藤交错编成的木杖。 另外两件则分别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匣子,以及一朵色泽绯红的莲花。 计博的目光在这五道物件之间来回扫过,却不知该选择何物。 “你能说说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吗?”他朝着红姐问道。 红姐笑着摇头。 “看缘分,你看上哪个就选哪个。” …… ------------ 第23章 炼尸木匣,不生死水 这句话彻底断了计博想要从红姐处打探信息的念头。 他也就更纠结了几分。 只从外观来看的话,那把小剑看起来更为精致,但他无法确保这玩意儿能否变大,要是无法变成正常长剑大小,总不可能拿着一把“指甲刀”去跟别人对砍吧? 另外,那朵花和铃铛看起来就是女人的物件,他也下意识排除了。 接下来便只需要在那根木杖和木匣子之间抉择。 虽然木杖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藤条所制,但既然是法器,总该有些特别之处? 而那木匣子似乎只是个“外包装”,里边儿装着的才是真正的法器吧? 这到底该选啥呢? 纠结许久后,计博紧咬牙关,随即将手指向了其貌不扬的……木匣子。 “我选这个!”计博开口道。 倒不是他觉得木匣子一定会更好,而是他担心那根木杖不便于隐藏,真带出去的话很容易被外公发现。 更何况他这么年轻一个小伙子,拄着拐杖那叫什么事儿? “哦?”红姐诧异的轻挑眉头,对于计博的选择似乎有些意外。 不过她很快收起这种神色,并屈指一弹,将那木匣子送到了计博手边。 计博眼疾手快地将其抓住,随后迫不及待打开匣子。 他倒要看看,其他法器都不需要装载物,这木匣子里到底是何等宝贝? 下一刻,匣子里的情形便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里边儿黑糊糊的一片,盒内的材质上似乎涂着一层什么东西。 并且,随着他打开封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扑面而来。 那种味道就像是死鱼烂在了臭水沟里,又把它捞起来辅以老烟民嘴里敲下来的牙齿炖汤,最后再打两枚醒了至少一个月的臭鸡蛋进去。 总而言之,就是臭到了让人宁愿窒息也不想呼吸的地步。 “呕!” 计博一阵干呕,随手把木匣子丢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 红姐捧腹大笑,她当然知道计博如果打开这个会发生什么,但她并没有出言提醒,毕竟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看别人吃瘪更有意思? 隔了好久,计博方才缓过来,他面色涨红,憋着气伸出手把木匣子给盖上,然后长长地深呼吸了一次。 “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计博有些恼怒道。 “我是故意不小心的。”红姐掩嘴轻笑。 “……” 计博强忍着给她一套军体拳的冲动,恶狠狠道:“算你狠!”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你也不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虽然我确实是有意想让你吃点儿苦头,但我让你挑的那五件法器里,也就这一件有着如此效果,谁让你自己有缘选中了呢?” 红姐袖袍一挥,将余下的法器全部收了回去,语气间难掩欢愉。 至于是否真如她所言,只有这木匣子有如此效果,那恐怕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计博随地吐了几滩口水,随即一咬牙,再度把那木匣子捡回了手中。 虽然此物恶心至极,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吃了闷亏,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吧? 而且这东西在自己手里,日后说不定也是能发挥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作用。 只要自己有了防备,别像今天这样鲁莽的打开盒子就行。 “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红姐瞧他这副模样,反而是笑得更开心了。 计博抛了抛手中沉甸甸的木匣子,另一只手擦拭着嘴角残留的唾液,目光注视着红姐问道: “既然我已经选了,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东西的作用了吗?” 红姐微微颔首,回答道: “此物名为‘炼尸匣’,谁换给我的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你在外面最好不要随意使用,免得引来祸端。” 她并非不愿意透露,而是真的有些记不清人,毕竟这千年间来到这里的人太多,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却寥寥无几。 计博对此也是无所谓,就像前世的他不会去深究自己手里的百元大钞到底经了多少人的手。 而他的这般作态被红姐看在眼里,当下又是对其告诫道: “不要用你以往的思维来考量这个世界,别忘了,百岁高龄的修士在这里也只是稀松平常,而我这儿的东西……有些也不是正经来路,你在外面随意使用,说不定会被人认出来。” 闻言,计博也算是明白了其中利害,郑重点头。 “你明白就好。”红姐笑了笑,又道: “至于这炼尸匣的用途……正如其名,此物能够炼制尸身,化为蕴含剧毒的‘不生水’,常人触之即死,沾染不得丝毫。” 计博挠了挠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叫死水?” 红姐没有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反而怼了一句:“不要在任何事物的名字上问我了,如果你真想知道为什么,就自己想办法去问创造出这些东西的人。” 计博“嘿嘿”一笑,不敢再胡言。 不过这世界上的人取名水平好像都不太行啊?什么入木三分、小火丹、不生水,听起来就不咋地。 等他有实力了,一定要给自创的法器术法取个惊天动地的名字,比如什么“天龙灭世拳”、“光明降魔掌”、“凡尘弑神诀”等等。 总而言之,天、龙、光、魔、神这些字眼总得占一个吧?不然打架的时候喊起招式名来也太没逼格了,一点儿都不霸气啊。 显然,他已经默认了打架要喊招式名这个设定,毕竟前世不管是小说还是动漫,都是这么干的。 当然,他的吐槽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免得红姐真会这种东西,直接教他做人了。 此刻的红姐并不在乎他心里想着什么,只是继续对炼尸匣的作用讲解道: “若是你在外面杀了人,便取出炼尸匣,渡气机为引,可将尸身收入匣内。” 计博看了看手中巴掌大小的木匣子,皱眉道:“这么小的东西装得下尸体?” 红姐笑了笑,反问道:“你不关心杀人这件事,反倒关心炼尸匣能否装得下,不会是老手了吧?” …… ------------ 第24章 香坛考验 计博扶额苦笑,百口莫辩。 好在红姐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出言解释道: “可莫要小看了这炼尸匣,虽然体积不大,但里边儿能同时装下至多九具尸身,且无关强弱,只看数量。” 计博暗自咋舌,这么小的木匣子,能存放九具尸体,看来还是他孤陋寡闻了。 “将尸身敛入炼尸匣中之后,它会无时无刻地自主炼制,无需你再做什么多余的举动。” “根据你敛入尸身的强弱,能够炼制出不同数量的‘不生水’,想要使用之时,只需要打开封盖,以心念引之即可。” 听完这些,计博顿时有了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没想到此物不仅是“空间法器”,更是“全自动型智能榨汁机”。 不过眼下的问题却是,自己去哪儿找这么多尸身来炼?总不可能杀村民吧? 大家都无冤无仇的,计博也没有肆意杀人的癖好,看样子此物暂时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可下一刻,他便灵光一闪,眼神发亮地盯着红姐,问道: “那种已经埋地下很多年的尸体,能收入炼尸匣吗?” 红姐闻言,用一种略带鄙夷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咦~~” 语气中难掩嫌弃,但她还是颔首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只要还有人形,哪怕只剩皮包骨了也能敛入,若是纯白骨则不行,当然,这种尸身质量上肯定比不过新鲜的那种,在凝炼不生水的数量上肯定会差之一筹。” 这下计博就放心了,活人他不能杀,帮死人敛个尸总行了吧? 虽然此事略有些不道德,但他可是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完全不担心做这种事会被地底下的判官记上一笔。 看样子近期恐怕还要再去一趟那片埋尸的竹林了。 “还有啥要说的?没有我可就出去了。”计博得了宝贝,心底颇有些得意,语气也飘飘然起来。 红姐没眼看他这嘚瑟的模样,转身望着神龛中的香坛,开口道: “之前一直没告诉你,若是在进入这片空间后的九天内,没能成功奉上第一支太真天香,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香坛将会另择人选,这一点即便是我也干预不了。” 计博嘴角的笑意微微凝固,慌忙追问:“那我呢?” 如果香坛有了新主人,旧主人又会如何? 红姐淡然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为了保守秘密,而被香坛抹杀,或许是香坛不觉得一只蚂蚁会泄露秘密,不管此事也是有可能的。” “反正我这些年见过的二世人里,若是被香坛放弃,那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仿佛在暗示着计博,只要被香坛放弃那就是死路一条,但仔细一想,她一直被困在这里,就算旧主人没出事,她大概也是不知晓的。 但计博不敢去赌这个几率到底有多大,更何况红姐算是他目前的领路人了,就算失去香坛后他依旧活着,却无法想象他要如何独自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 想到这里,他眼神坚定地望着红姐的背影,出声问道: “要杀多少诡异邪祟才能在这里凝炼出太真天香?” 虽然诡异邪祟不是什么野鸡,说杀就能杀,但他如今其实也是有些手段了,比如入木三分这道术法,还有炼尸匣和玄水镜两件法器,以及黑虎舅银手。 要是能在接下来的几天内真正掌控这些力量,他未必没有击杀诡异邪祟的机会。 见他并未因此吓破胆,红姐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只要能上一柱最低等的道香,香坛亦会认可,而一柱道香,需要抹杀三只不入流的诡异邪祟,或者一位入流的诡邪卫。” 计博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好在红姐知道他不清楚这些,又是立刻解释道: “诡异邪祟与人族相同,实力划分亦是以是否入流为界,下三流分别为卫、长、统,各自对应人族的童、伯、爷三层境界。” “以你目前的水平,我不建议你去找入流诡邪的麻烦,那跟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最好是去找三只不入流的诡邪击杀即可。” 计博闻言点头,他想起之前给红虚童上了供香之后,外公说过,这母猪洞子周围,可能也就那双红布鞋对他还有些威胁。 如此看来,或许这附近的诡邪里,只有红布鞋是入了流的,其他诡邪应该都是不入流的小虾米吧? 若是这样,他倒还真可以找机会去单刷几只诡邪。 当然,前提是能够确保自己的安全性,毕竟他还是非常惜命的。 红姐看着计博若有所思的模样,也知晓对方可能也就在谋划些什么了,便不再多言,最后说了一句: “这几天先好好练你的术法,等你真能猎杀三只不入流的诡邪,获得香坛认可后,我会告诉你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话音一落,她也不等计博回话,便是一挥衣袖,让计博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 翌日。 计博醒来以后,他的左手握着木葫芦和玄水镜,右手掌上放着炼尸匣,银手则是靠在他手边蜷缩成一团。 他不动声色地把木葫芦与玄水镜揣在兜里,又将炼尸匣藏于袍服与内衬的夹层之中。 虽然这让他的“胸大肌”稍显浮夸,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东西他是一定要带在身上的。 等他忙完这些事儿,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自己的宝贝被外公看到,玄水镜尚能够解释来处,可炼尸匣就不好说了。 即便可以诓骗对方,可谁知能不能瞒得过去?能不暴露自然是最好的。 随着心态放松,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右臂微微有些刺痛。 计博抬手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臂上居然多出来三道见血的抓痕,此刻是血痂都已经结上了。 当是时,他便勃然大怒,抬手一巴掌狠狠拍在银手的屁股上。 “狗东西!趁我睡觉竟敢抓我?” “嗷!” 银手受惊之下,一跃两米高,竟是一头撞在了房梁上,又立刻跌落回来。 …… ------------ 第25章 小公子,过来快活呀 片刻后,计博提着被麻绳捆得严严实实的银手走出了房间,而代价则是他的脸上同样多出来一道抓痕。 “打架了?” 老头子似乎没多少意外,一脸平淡的开口问道。 “狗东西趁我睡觉的时候抓我。”计博愤恨道。 “嗷!” 被捆住手脚的银手嚎叫了一声,却不知是在辩解还是逞凶。 计博一巴掌拍在它的脑门儿上,怒骂道:“你还有好歪?” 银手挣扎一番无果后,也就兴致缺缺地低下了脑袋。 只是它那双琥珀色瞳仁里,始终挂着一丝不屑。 “算了,先吃饭嘛。”外公把饭菜端上桌,调解了一句。 待吃饱后,计博把碗里剩下的饭菜倒在了银手的专属碟子里,并给它松了绑。 在食物的诱惑下,银手也就暂时忘记了“国仇家恨”,坐在计博脚边大快朵颐了起来。 …… 今天是计博第一次带着银手去李木匠家,这两个家伙似乎有些不对付,银手一上来就朝着李木匠呲牙咧嘴的,还发出阵阵“嚇”声。 “卧槽!你个龟儿子啷个带了只黑虎舅过来?”李木匠见到银手的瞬间,暴退了至少三米,随口怒骂。 “啊?你们有仇嗦?”计博有些惊讶,李木匠怎么还怕一只猫? 旋即,在李木匠不太“友善”的目光注视下,他继续开口道:“计老头儿喊我带的,有事你去找他噻。” 李木匠无奈之下,悻悻地摆了摆手,不再纠结此事,毕竟他也没那胆子去找计老头儿的麻烦。 不过今天计博在顶木桩的时候,李木匠都站得远远的,显然是并不想离银手太近。 这也正好给了计博隐藏炼尸匣的机会,他迅速把炼尸匣从胸前移到胸后,避免被木棍抵住。 如果李木匠站得近了,他还真担心被对方看见什么。 而计博也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对方对银手的“惧意”,恰好能够利用这一点来卡李木匠的位置。 只是他没想明白,李木匠居然连一只猫都怕成这样?就算他是个不入流的修士,那也是会至少两种术法的高手,不至于这么没用吧? 或许这也变相的说明,银手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 在练习了一番入木三分之后,计博内视之下,能够明显看出自己的气机庞大了许多。 于是他又尝试了一番操控木棍,今天的进步不小,居然能够直接控制木棍从土里拔出来,可惜做完这个大动作他就立刻感觉到了气机不足,无法再继续移动。 饶是如此,这个进度也让他颇为满意,或许要不了几天,他就能像李木匠那般操控木棍如臂指挥了。 等意识回归本身,计博便一脸疲态地取出一粒小火丹,自顾自地擦拭起了身体。 “哟!今天啷个在我嘞里上药?”李木匠有些诧异的询问道。 这小子之前不是非要回自己家再用小火丹吗? 计博笑了笑,随口胡诌:“今天有点儿累,先用小火丹缓解一下。” 他当然不会告诉李木匠,真实原因其实是他今天不打算现在就回去,而是想要先去竹林墓地那边看看,就算今天没机会挖一具尸体出来,也要提前踩好点,选择目标,方便下次正式行动。 带着这样的心思,他离开李宅后,很快便来到了之前那块界碑处。 今天的路上同样是没遇见什么人,不过这样才好,能够避免许多无意义的盘问。 而出了村之后,他却不太敢直接走之前的老路,因为如果要途经那块正在种粮食的地,那肯定会被人看见,特别是那个草娃娃,极有可能会向外公告知他出过村子。 到时候外公若是问起来,他也不好解释。 所以他决定稍微绕一点路,虽然走的时间长了更容易碰上邪祟诡异,但总好过引起外公的疑心。 毕竟外公已经说过,这村子周围的邪祟诡异已经不大能够威胁到他了,只有那双红布鞋还有些危险性,但他只要对其不管不顾,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怀着这样的心思,计博牵着银手踏出了村子的界域。 “唰!” 刹那间,天地风云色变,原本红艳艳的太阳也变得病恹恹了起来,光芒显得是那般无力,被厚厚的云层所阻隔。 即便已经见过一次,计博还是对这瞬间变幻的天地感到震惊。 “嗷!” 银手嚎叫一声,便撒欢似地往外跑去,却忘了它脖子处还拴着一根麻绳,没跑两步就感受到了窒息的痛楚,这才慌忙退了回来。 “呜!” 它用一种极为不屑的眼神望着计博,计博也不惯着他,抬腿轻轻一脚踹了过去。 “莫乱跑!等会儿你遭邪祟抓起去吃了我不得管你哈!” 听到这话,银手眼中的鄙夷更甚。 本大爷就不是邪祟了? 不过它也知道自己挣脱不了束缚,只好跟在计博身后。 可惜一人一猫还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老熟人。 “小公子,过来快活呀!” 妩媚娇柔的声线诱惑十足,可计博却感到一阵深深的恶寒,不敢多看哪怕一眼。 因为他知道,看一眼就会爆炸。 可他走了几步之后,就感觉手中的绳子传来一阵方向相反的对抗力。 他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微微回头看去,银手果然匍匐在地,直勾勾地盯着后面那双颜色艳俗的红布鞋,两条后腿还不断地微微挪动,似乎想要狂奔而出。 “妈的!你一只猫也净想着这些龌龊事儿?”计博咒骂一声,往回扯了扯手中的麻绳。 可惜,此刻的银手压根儿不为所动,注意力全放在了红布鞋上。 计博微微瞟了一眼,只见那红布鞋上已经显化出一对凝脂般圆润饱满的双腿,并且仍在不断向上蔓延。 他心神一紧,知晓自己绝不能多看,便扭头继续往前走。 可随着手腕处的麻绳被崩直,他就再也扯不动了。 平时被他吊起来打的银手,现在力气却大得出奇,根本拉不走。 他再度回头,却见那红布鞋已经显化到了脖子处,除了关键部位被一张红色碎花肚兜所遮掩,整具身躯都袒露在了略显阴沉的阳光下。 …… ------------ 第26章 阴鬼食阳 计博此刻简直是两个头一个大,他知道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后果肯定会变得极端恐怖。 即便自己已经很少把视线放在那具身躯上了,却依旧感觉自身的情欲被勾起,有些挪不开步子。 情急之下,计博想到了上次外公说过的一句话。 “你再看,她就要留你过夜了,到时候外公只有搲了你的眼睛才能把你带回去。” 他用莫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的视线定在银手身上,旋即心底一横,“以后可别怪我,我这是在救你的命!” 下一刻,计博一巴掌扇在银手的脑袋上,然后用手指去戳它的眼睛。 因为是从背后袭击的缘故,况且银手的注意力全在那具娇躯上,所以这一套小连招下来,它是一点儿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视线一黑,双眼剧痛。 “嗷!” 银手吃痛地嗷了一嗓子,腰部高高挺起,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计博眼疾手快地穿过银手腹部,环着抱起了还在不断挣扎的它,旋即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你这死太监!自己不举就算了,还不准别人有想法?“ 红布鞋的怒骂声从身后传来,计博背负了这男人无法忍受的骂名,却只当闻若未闻。 小骚鞋!这么想要爸爸的大脚脖插进你的小鞋里? 老子偏不! 计博一边跑,心底一边问候着红布鞋的祖宗十八代。 好在红布鞋并没有追上来,不然计博非得给它表演一个什么叫做跪地求饶不可。 远离村子后,计博明显感觉到这次找上来的邪祟诡异比上次多得多,毕竟之前是跟着外公,一般的玩意儿也不敢来招惹。 这次就不一样了,他身边只有一个没脑子的银手,不仅帮不上他,还老是给他招惹麻烦。 比如此刻,银手似乎有些憋不住尿,找了片草丛就方便了起来。 计博担心自己看多了长针眼,也就偏过了脑袋。 可不待多久,银手惨痛的叫声就差点儿刺破他的耳膜。 回头一看,竟是一个只有上半截身子的人影趴在地上,而那张皮肉皲裂,看不清五官的脸正在咀嚼着什么。 银手显然已经应激,身子拉成了一张大弓,嘴巴开合极大,正在尽全力露出那副尖锐的牙口。 计博眉头紧皱,那东西似乎是……阴鬼? 根据原主的记忆,阴鬼是一种喜食壮阳之物的邪祟,若是在荒无人烟之所随地小解,就有可能会引来阴鬼。 但计博怎么也没想到,这阴鬼连猫都不放过啊! 他有些迟疑,但还是一脚踢向了阴鬼的脑袋。 虽然银手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现在好歹是跟自己捆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又怎能坐视不理? 这一脚下去,阴鬼的脑袋被踢歪了许多,一团被咀嚼得看不出原本形状的血肉从它嘴里喷了出来。 计博心底一惊,又瞥银手的屁股一眼,不出意料的血肉模糊。 这这这…… 这是被绝育了? 他咽了口唾沫,庆幸自己没有做出银手这种不道德的行为,不然现在捂裆而泣的就该是他了。 “吼!” 阴鬼被踹了一脚之后,似乎懵了片刻,随即便是一声威慑力十足的吼叫从其嘴里传出。 粘稠的哈喇子混合着血水,喷得计博满裤腿都是。 计博瞬间就懂了,这鬼东西搁这儿虚张声势呢! 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这阴鬼要是真有实力,第一反应肯定是还手。 看样子它擅长的只有这种趁人不备之时猛攻下路的下三滥招式,真要硬拼起来,显然是不如自己这种已经练出气机的“得道高人”。 于是乎,他又是运转气机于腿部,给阴鬼来了一脚狠的。 阴鬼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遑论它一个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邪祟? 下一刻,它便曲掌成爪,朝着已经袭来的鞭腿抓去。 “啪!” 一声肉体碰撞的脆响猛然炸起,计博只感觉自己踢上了几条钢筋,腿骨痛得像是折了一般。 阴鬼却更不好受,它在邪祟里也是属于那种极阴的存在,喜食壮阳之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削减自身阴气。 而计博烧香食灰,本身阳气颇重,又入自然法道派系得修木诀气机,木者,少阳也,乃阳气之精,对阴鬼克制尤甚。 这一腿直接干没了阴鬼半条命,仅有半截的身躯更是被踹出三丈远,不知死活地趴在地上。 即便早有所料,这一幕还是让计博有些吃惊,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力量已经这么夸张了,平时根本没感觉有什么变化啊。 而这正是因为他所入的自然法道派系,此派修士对于气机的依赖性远远超过其他派系,若是在未曾运转气机的情况下,跟普通人比起来也强不到哪里去。 但修为高深者,只需气机一转,便能通天彻地,呼风唤雨九天引雷更是不在话下。 当然,这些对于目前的计博来说还是有些遥远了。 “嗷!” 在瞧见阴鬼被计博踢飞之后,银手一声猛嚎,发狂地朝阴鬼蹿了过去,那锋锐的爪子不由分说就给了它几巴掌。 计博感受着手腕处麻绳的缩紧,只好强忍着小腿上筋骨断裂般的疼痛往前迈了几步。 这阴鬼虽然没什么实力,躯体却硬得出奇,踢它简直跟踢钢板没啥区别。 好在之前那一脚似乎让它彻底失去了行动力,这会儿不管被银手如何凌辱,却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计博也就大着胆子上去轻轻踹了踹,踢得阴鬼身形摇晃,仍是没什么动作。 我这……一脚直接给它踢死了? 计博更是哑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邪祟可是动不动就要吃人的凶悍物,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对付吧? 如果真要是这样,他感觉光是李木匠那个糟老头子,都能把村子周围的邪祟诡异给屠个干净。 可如果不是自己太强的话,难道问题是出在这只阴鬼身上? 计博皱眉看着倒地不起的阴鬼,感觉这个想法倒是靠谱了许多。 …… ------------ 第27章 血污纱巾,再探竹林 “嗷!” 银手似乎觉得简单的撕咬不足以发泄自己心底的怨恨,扯着嗓子嗷呜一声后,便是一口啃食在阴鬼的脸上,尖锐的牙口连带着扯下来一大块皮肉。 但阴鬼本就是死物,皮肉下并没有血液溢出,反倒是那猩红的肉糜在接触到空气后,瞬间转变为一种墨色般的纯黑。 银手嘴中咀嚼,竟是一口口吞食了阴鬼的皮肉。 计博心中一跳,连忙扯了扯手中的麻绳,想要制止银手的行为。 阴鬼怎么说也是邪祟,这玩意儿能吃? 更何况对方虽然受伤颇重,但显然还没死呢。 在遭到银手啃食后,阴鬼便尝试着翻身爬起,但计博早已运转气机死死踩在阴鬼的胸口,让它毫无反抗之力。 倒不是邪祟如此羸弱,而是这只阴鬼被克得太死,根本没有抵抗的手段。 瞧见对方还有挣扎的迹象,计博使劲踩了踩阴鬼的肚子,将其腹部踩得凹陷许多之后,方才满意地收了力道。 而这会儿,小馋猫银手已经快吃掉阴鬼足足半张脸了。 “龟儿子!喊你莫啃了!”计博给银手的脑门儿上来了一巴掌,扇得它差点儿栽个跟头。 “啊呜!”银手扯着嗓子发出抗议的嚎叫,可惜抗议无效不说,奴隶主计博又赏了它一个脑瓜崩,弹得它眼冒金星。 “我是为你好懂不懂?嘞种东西你吃得啊?命不要了嗦?”计博一边教育银手,一边从怀里摸出了炼尸匣。 红姐说这东西是收尸体的,这邪祟的尸体……应该也能收吧? 紧接着,他按照红姐教自己的方法,以气机催动炼尸匣。 “咔嚓!” 一声脆响,炼尸匣封口打开,幽黑玄光瞬间投射至了阴鬼之上。 不过这一次,盒子里并未散发出之前那种令人作呕的恶臭。 下一刻,阴鬼庞大的身躯竟离奇的消失不见,而炼尸匣也再次闭合。 这么简单就搞定了? 计博有些诧异,不过能少些流程也好,毕竟他也懒得麻烦。 正当他以为事情完满解决,准备转身离开时,银手却奋力扯了扯麻绳,随后用爪子刨了下先前阴鬼趴着的那块地。 计博微微皱眉,旋即弯腰蹲了下去。 只见那沙土上有着一截白色的纱巾,说白色或许有些不太准确,因为上边儿满是泥沙污渍,还有着极淡的斑驳血色。 先前他并非没看到此物,只是下意识当做别人随手丢弃的垃圾罢了。 可眼下银手居然对此物表现出一些兴趣,这就让他不得不好好想想了。 但此物毕竟是阴鬼遗留,他又不太敢直接接触,担心会有什么自己不了解的禁忌。 旋即,计博一脸坏笑地盯着银手。 “你把嘞东西叼起来我看哈。” 这不就是带着银手的原因嘛?有危险当然得让它先上! 银手摆出一个不屑的表情,但还是俯首叼起了那块纱巾。 瞧见没什么变故,计博这才笑着一把扯过银手嘴里的纱巾,随后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东西看起来就是一张普通的纱巾,但计博却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因为在原主的记忆中,母猪洞子虽然有百来户人家,但却没听说过哪户人家能织这种质地软稠的薄纱。 更何况这料子也不像他们这种穷苦村民们用得起的。 当下,他升起了把这东西带走的心思,并隐隐感觉此物或许会有些作用。 但这玩意儿上面有着一些血污,说不定会是遗物什么的,计博也怕因此沾染上一些忌讳。 无奈之下,他又看了看光着屁股的银手。 察觉到恶魔的注视,银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身躯高高地弓起,并发出一阵阵“嚇”声。 “嘿嘿!这可由不得你,你看你这血流如注的,不好好止一下血怎么行?”计博发出一阵怪笑,旋即伸手掐住了银手命运的后脖颈。 …… 片刻后,银手宁死不屈,计博死不退步,经历了好一阵殊死相搏,双方皆是做出了妥协。 计博把纱巾系在了银手的脖子上,像是挂着一截围巾。 “我说你小子,不包扎一下的话,真不怕伤口感染吗?”计博有些怀疑地望着银手的尾巴后边儿,不过并未得到对方的回应。 但一想到对方怎么说也是一只邪祟,并非普通的野猫,这点儿小伤想必不足挂齿,也就安下了心来。 他坐在地上略微歇息了一会儿,便再度起身往竹林墓地走去。 虽然他去竹林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找尸体,炼尸匣也已经有了储备好的材料,但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半途而废啊! 至少摸清了情况,也方便以后再去,毕竟炼尸匣里的东西是消耗品,总有用完的一天不是? 为了一路上不被出村耕种的村民们发现,计博牵着银手绕了一大截路,许久后方才来到了熟悉的竹林。 阳界之外本就阴气颇盛,而这竹林里更是夸张,密密麻麻的竹叶随风摇曳,但不管怎么晃动,都让光线难以穿透。 这便让得此处的阴寒感更甚,仅仅站在这里,就感觉阴风不断从衣袖、领口、裤腿等处灌注,颇有无孔不入的架势。 “龟儿子,嘞个天气有滴点儿黑人哦。”计博浑身一颤,低声骂了句。 而银手的感受则是跟他截然不同,这里本就是它生长的地方,又怎会惧怕这小小的阴风? 当下,它便扯着麻绳撒欢似地往前奔去,计博也想看看这家伙想去哪儿,就没有扯住麻绳,反而快步跟了上去。 银手带着计博在竹林中左蹦右蹿,要不是计博跑得快的话,那麻绳都差点被绕在竹竿上捆起来了。 好在小家伙没跑多远就停下了脚步,计博气喘吁吁地跟上后,也是以手撑膝,埋着身子深呼吸了几口。 只见眼前是一个手工编织的竹条簸箕,簸箕里边儿铺着一层老旧的麻布衣物,看起来颇有些眼熟,而银手则是麻溜地蹦了进去,一脸舒畅地躺在里面。 这衣服……不正是外公经常穿的那种麻布大袍子吗? 难道银手一直是糟老头子养在这里的? 计博突然有些头皮发麻,感觉自己触及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 …… ------------ 第28章 林中遇袭 老头子为什么要养一只黑虎舅在这片埋死人的竹林里? 他明知道黑虎舅喜刨坟掘尸,这地方埋了那么多村民,岂不是让他们死后也不得安宁? 更关键的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脑子里被剐出去的东西可也是埋在了这里,结果第二天老头子就把黑虎舅带了回来。 难道……自己穿越过来顶替原主,其实是早在外公的计划之中?! 不然,他又为何大费周章的在这里养一只黑虎舅? 可他做这样的事情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总不能是故意杀害自己的亲孙子吧? 计博只觉得满脑子疑问,以至于有些头昏脑胀的。 不过想不明白必然是自己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全面,索性也就不去想了,毕竟谜底总有揭开的时候。 “银手,去找个坟刨一哈,给我看看你的本事噻。”计博半蹲下来拍了拍银手敞着的小肚子,带着几分激将的指挥道。 银手果然一个翻身从小窝里跳了出来,然后牵着麻绳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 它脑袋低缩,身子也埋得很矮,即便地面上满是落叶,行走间也听不到半点儿声响。 反倒是计博一步一“沙沙”,完全做不到隐藏脚步声。 好在这竹林里应该没有其他人,他倒也不用担心被谁发现。 片刻后,银手在一处凸起的土包上停了下来,土包上边儿插着一截破败的牌位。 计博定眼一看,上边儿刻着“故显妣母夏止椿大人之墓”,字锋钝感明显,似乎刻印者很是生疏,且力度颇有不足。 他在脑海中搜刮了一番,并未发现此人与原主有什么关系,想来要么是不熟之人,要么便是老坟,说不定坟头的年纪都比他还要大。 既然如此,那倒也不用避讳,直接开挖! 在他的指示下,银手两只爪子刨得飞起,凸起的土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扩大的深坑。 沙砾土灰于空气中弥漫,夹杂着某种腐朽的臭味儿。 经常埋尸的都知道,这种味道是肉体腐烂所形成的尸气,过量吸入很容易引起呼吸系统感染、中毒等情况。 所以计博迅速捂住口鼻,并微微后退了一小步。 反正不需要他动手,只要躲在后面观察就行了。 “哗哗!” 等待间清风拂过,竹叶再次发出摩擦声响,吵得人耳膜生疼。 计博抬手揉了揉耳屏,心底莫名有些不安。 “银手,搞快点儿嘛,不然等会儿天都要黑咯,我们还是要早些回去噻。”他开口催促道。 此刻的银手已经彻底被土堆遮掩住了身形,所以计博也不知道他的催促到底产生了作用没有。 还不待他走近观察,刹那间,异变突生! “咻!” 锐利的破空声响起,计博只感觉头晕眼花,脑袋里似是有着闷雷炸响。 “咚!” 他的脑袋像是被谁敲了一闷棍儿,不受控制地往左边偏去。 下一刻,一道银光转瞬即逝,堪堪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若不是偏了一下脑袋,这一下便是得直接落在他的脑门儿上了。 “谁?” 计博缓过神来,瞪大双眼朝前怒吼。 虽无人作答,但计博知道这必然是有人暗中下手。 若是邪祟诡异,对方偷袭不得手肯定会直接露面,只有人才会如此下作,只要未曾暴露,就会继续蛰伏寻找机会,并在下次继续下阴招。 等待片刻后竹林中依旧没什么动静,计博紧绷的神经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用力扯了扯手中的麻绳,开口道: “银手,先出来!” “嗷呜!” 银手嚎了一声,随即灰头土脸地从土包里爬了出来。 它的嘴里叼着一截灰白的臂骨,上边儿没有任何血肉残留,看样子已经是埋进去很久的存在了。 计博微微皱眉,土里埋的直接就是单纯的尸身?没有棺椁和殓服吗? 不过他只是略微一想,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你先把骨头丢旁边,去看哈那根竹子上头有没得啥子东西。”计博指示道。 他刚才虽然没注意到那道银光到底是从何处发出的,但躲避时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它向自己后方飞去,那个位置和方向,想来十有八九是打在了后边儿的竹子上。 不过他现在不太敢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必须时刻紧盯偷袭的大概方向,否则很容易被再次下黑手。 好在还有银手可以充当这个工具人的角色,让它去检查再合适不过了。 银手刚才并不清楚外边儿的情况,不过既然计博下了命令,它也会照做就是了。 它那四只迅捷的短腿儿瞬间奔袭,轻而易举地爬着竹身上行。 计博并没有去看银手,只是不断扫视着前方的晦暗竹林,这地方实在是太容易藏身了,所以他不敢放过一处细节,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可惜,他没能发现任何对方的破绽。 谁会是这个幕后黑手? 计博觉得出手之人或许这两天跟他有过接触,但这么细想下来,嫌疑人岂不是只有外公、李老头、还有那个吴村长?他们好像没有要害自己的动机啊! 可除了这些,他也真的想不出别的人了。 等等! 如果对方本来就不是想杀自己呢? 刚才那道银光突袭过来时,他根本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反应,应该完全躲不了才对。 可不知为何,他的脑袋经历了一阵剧痛,然后自行扭动了位置,这才躲过一劫。 难道说……这是暗中那人在警告自己? 计博觉得这个想法应该很接近真相了,不过对方又为何要警告自己呢? 他微微扫了一眼地上的白骨与银手刨出来的土坑,直觉告诉他,或许是与此相关。 难道……暗中那人与这白骨的主人有些关系,想要制止他继续挖下去,而那人又出于某些原因,不方便露面来制止,这才暗中偷袭,以达到逼退自己的目的? 计博暗自颔首,如此一来,便能够说得通了。 可下一刻,银手便叼着一物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浑身如坠冰窖! 那是一根细长的银针! …… ------------ 第29章 招阳魂,遍阴门 计博本不想怀疑外公,但这种以银针当做偷袭的手段,让他不由得想起红姐告知他的一些信息。 外公的岐黄祝由派系,不就是玩这种东西的路子吗?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愈发准确了。 对方不想杀自己,还因为不能露面而选择偷袭惊退他,将外公代入这个身份也没有任何的不妥。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难道就真的是为了制止他继续挖这座坟? 计博感觉有些古怪,却说不上来是哪儿的问题。 不过暗中那人既然已经出手警告他,那他也不太敢继续在此地久留,更何况现在天色已晚,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如果彻底天黑了他都还在外面,指不定会引来多少诡异邪祟,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呢。 “银手,走咯。”计博唤了一声,顺手捡起刚才丢到地上那截臂骨。 可惜了,根据红姐所说,这没剩下皮肉的骨头是无法被炼尸匣炼化的,也就没什么价值。 于是乎,他随手将这截臂骨又丢回了坟坑里。 而且暗中那人似乎跟这具尸身的主人有些关系,如果自己硬要带走此物,很有可能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为炼尸匣收纳尸身一事,暂时可以先放一放,等之后有机会再找也不迟。 然后,他就牵着银手狂奔而出,借着竹林的掩护左蹿右跳,不多时就跑没了影儿。 林中,一道隐藏在暗处的身影也是悄然退去。 …… 紧赶慢赶,计博总算是带着银手跑回了村子。 他们运气还算不错,回来的路上竟没遇着什么邪祟诡异,不然若是耽误时间,天黑了都没回村子那可就麻烦了。 很多村民们这个点儿都已经在自己的屋子里躺下了,但也有一些灶台修在房子外面,正在烧火做饭的。 见到计博在路上走动,不少人都面露惊讶之色。 “哟,嘞不是博娃子嘛?” “博娃子,你伤好了哇?” “计老头儿刚才还在找你诶,快点儿回去噻。” 计博与村民们随便寒暄了几句,心底却瞬间紧绷了起来,外公居然已经在找自己了? 林中偷袭那人是不是外公还不一定,如果不是的话,待会儿自己该怎么解释才对?外公找不到人,肯定已经去过李木匠家了,知道自己早已结束今天的修行。 若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恐怕自己的身份会有败露的危机。 但合理的借口也并不好找…… 不多时,计博心情忐忑地回到了家中,刚开门而入,就看见外公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正对着门口,神色肃穆。 “回来了?今天咋回来嘞们暗哦?”外公第一时间出声询问。 计博扬起手中的麻绳,佯怒道:“还不是嘞个温桑!我才从李木匠那里出来,他就拖到我往村子外头跑,结果就遇到邪祟了噻!” 语罢,他朝着地上的银手啐了一口,脸上满是埋怨之色。 银手瞪大眼睛歪着脑袋望了他一眼,小脑袋似乎有些转不过来弯。 欺负大爷我不会说话? 计博不打算让外公多问,又是连忙开口道: “银手趴到路边撒尿,还遭阴鬼咬了,你看它得不得死哦?” 外公若有深意地注视着计博的脸,随即回答道: “没得啥子大问题,就是它估计要断子绝孙了……你应该没遭阴鬼咬嘛?” 计博连连摇头,他可不想体会那种酸爽的感觉。 至于银手断子绝孙……这个应该没啥影响,他之前还担心这家伙会不会到处嚯嚯人家小母猫,现在倒是彻底可以放心了。 “哦对,你看嘞个帕子,也是银手在外头找到的,我不晓得是个啥子东西。”计博一把扯下银手脖子上的纱巾,直接递给了外公。 对方的眼界不是自己能比的,兴许能看出来这东西的门道。 外公接过纱巾后拿到嘴边嗅了嗅,随即又将纱巾展开,仔细看了看两面的血污痕迹,方才皱着眉开口道: “嘞是死人的东西,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计博对这个答案倒是没多少意外,毕竟纱巾上那么多血,还是在阴鬼身上找到的,原主十有八九是遇害了。 在阴鬼的问题上,除了自己已经将其收入炼尸匣,其他的消息倒是不需要隐藏,计博便回答道: “那个阴鬼遭我打跑了,嘞是他丢下来的。” 自己怎么说也是学了术法的修行者,说杀了阴鬼可能会引起怀疑,但只是打跑应该问题不大。 外公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嘞东西就是个凡物,但是原来那个人的身份可能有问题,你还是莫带到身上,不然怕是要给你惹麻烦。” 计博点了点头,既然外公要收走这东西,那就给他呗,反正自己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拿在手里还嫌晦气。 好在他这一番扯开话题,外公总算没有把重心放在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这件事情上,只是叮嘱了一句,以后修行完一定要尽早回家。 计博自然是答应下来,吃过晚饭后就进屋睡觉去了。 今天虽然遇到不少事情,但最后也都算是有惊无险,不幸中的万幸。 精神疲惫之下,他刚躺在床上没一会儿,意识就犹如泥牛入海,沉沉无声。 旁边的银手趴在床边,用血痂未曾脱落的屁股正对着计博的脸,两对眼皮同样开始打架。 而另一间房里,计老头将那张血污纱巾贴在墙上,从怀里摸出来两支红香,然后左手持香,右手以指尖在香头一搓,两支红香便突兀燃烧了起来。 “天灰灰,地垂垂,人作孽,鬼后悔。” “招阳魂,遍阴门,死后莫要留仇根,好好生生下福坟。” 计老头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念叨着。 屋内香火飘动,摇曳的影子越拉越长,紧闭的窗户也被屋外的阴风吹得“咯吱”作响,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钻进来一般。 可计老头依旧不为所动,继续用那怪异的强调唱着: “有仇有怨不稀奇,判官笔给你来提,写尽生前鸡毛事,揭开豺狼虎豹皮。” …… ------------ 第30章 替死人办事儿 计博再次来到了梦中的神龛前。 出乎意料的是,红姐居然不见了踪影,不管怎么呼唤,都见不到半个人影。 这让计博有些忧心忡忡,害怕之前是被红姐骗了,又担心红姐遭遇了什么不测。 无奈之下,他查看了神龛中的香坛,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坛中居然有着半支形同虚幻的红香! 他想起之前红姐的说法,这红香应该是自己白天杀死了一只阴鬼,从而凝炼出来的,若是能够再击杀一两只邪祟诡异,想来这支道香就能彻底凝成。 到时候,自己也算是完成了香坛的第一个考验,能够减少可能存在的危机。 可惜,现在没人能让他分享这股喜悦。 在神龛前待了不知道多久,他的意识便从中脱离,回到了该待的位置。 …… 计博醒来过后,除了感觉屋子里臭烘烘的,倒没什么别的感觉。 他不辞辛劳地给银手梳理毛发、倒屎盆子,直到洗漱过后方才与外公一同吃了早饭。 就在他准备离开,前往李木匠家里修行时,外公却突然叫住了他。 “博娃子,把嘞个带起。”外公递过来一个物件。 计博随手接过,定睛一看,却是自己昨天刚上交的血污纱巾。 他微微皱眉,不明白外公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下一刻外公便主动开口解释道:“嘞是死人的东西,但是别个死之前的事情没处理完,你去帮忙解决一哈。” 计博愣了愣,随即反问道:我啷个处理哦?我啥子都不晓得。” 外公摇了摇头,继续道:“你都学了本事了,这点儿小事应该难不倒你,你想咋个处理就咋个处理,实在不晓得咋办了再回来问我。” 计博见外公态度坚决,也不好再继续反对,便点点头将血污纱巾收了起来。 他感觉自从学了本事以后,外公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变化,之前外公生怕他有什么危险,恨不得随时跟在身边守着,怎么现在反倒主动把他往火炉子里推? 难道说,外公之前提及过的如果他不在了自己该怎么办,这其实不是假设,而是很快就会变成现实? 如果是这样的话,外公现在的行为,算得上是在锻炼自己? 但原主怎么说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十多年都没学过本事,怎么自己一穿越过来就要开始学本事了? 说实话,这有些过于巧合了,但计博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暂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今天在李木匠家的修行一如既往,没什么纰漏的同时进步不小,计博的入木三分已经可以控制木棍随心而动,不过持久力上还有些欠缺。 这种看得见的进步让他颇为欣喜,毕竟每一分实力的精进,都是对生命的巨大保障。 而他这个修行进度,也是看得李木匠啧啧称奇,心道不愧是计老头儿的外孙,这般天赋果然不凡。 想当年,他初学入木三分,怕是几个月也没有计博如今这寥寥几天的进度快。 忙完过后,计博再度于李木匠家使用了小火丹,虽然今天不用出村子,但他还要应外公的要求,去想办法解决血污纱巾的事情,所以不急着回去。 他思考一番后,决定请教一下李木匠的意见。 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李木匠现在也算是自己的“师父”,对于这些神神鬼鬼的门道,肯定是比自己清楚得多。 “老李,你帮我看哈这个纱巾上头有啥子门道没得?”计博从兜里摸出血污纱巾,将其递向李木匠说道。 李木匠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纱巾看了看。 片刻后,他便皱着眉开口道:“嘞是死人的东西,你在哪里找到的哦?小心邪祟跟到找过来哈!” 计博苦笑一声,解释道: “计老头儿喊我帮这个原主人解决生前事,关键我又找不到路子,你提点我一哈噻。” 李木匠皱眉摇头,“那你外公都说了喊你各人解决,我帮你他万一怪我咋个整?各人想办法噻!” 计博登时就怒了,“你不帮我,我要喊银手咬你了哈!” 于是乎,在银手呲牙咧嘴的威胁下,李木匠碍于其淫威,不得不答应了计博的无理要求。 虽然表面答应,但他心底还是埋怨: 龟儿子人仗虎势,本以为嘞小杂种已经懂事了,结果还是以前那个青沟子娃娃,做些鬼迷日眼的事情。 毕竟以前的计博在母猪洞子就已经“颇具盛名”,到处惹是生非,现在已经算是收敛许多了。 李木匠展开纱巾仔细端详一番,随即又道:“计老头儿已经叫过魂了,估计他觉得嘞个事情你可以办,毕竟你现在学本事了,也该锻炼一哈。” 计博现在已经不是一问三不知的小白,叫魂指的是什么他也明白,看样子昨晚外公就把纱巾原主人的残魂叫过来问过话,对此事也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这么想来,对于他而言也许不是特别危险。 计博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晓得这个纱巾是哪个的不?他又有啥子忙需要我帮嘛?” “我还不是晓不得,你外公叫过魂了,我这种本事的人哪有法叫第二次嘛?” 眼看着计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阴云密布了起来,李木匠也不卖关子了,接着又道: “但是你可以从嘞块帕子上头下手嘛,嘞东西一看就是女人用的,而且屋头不缺银子,不然用不起嘞种纱纱。” “你各人想一哈,母猪洞子哪些人屋头用得起嘞种纱纱,而且还有女人嘛。” 李木匠这么一提点,计博便有如醍醐灌顶,虽然没有直接获悉答案,但至少也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向什么方向使劲儿。 他想了想,母猪洞子有钱人家不多,恐怕也就三五家,比如李木匠、吴村长,还有自己未曾接触过,但原主记忆中存在的杨麻子、张屠子和闵猎户。 这五家人里,张屠子是老鳏夫,李木匠家里同样找不出第二个人,主要嫌疑也就放在了其他三户人身上。 吴村长、杨麻子、闵猎户,谁家有失踪或者辞世的女子? …… ------------ 第31章 杨家旧事,炸裂开场 计博从李木匠家离开了,他从对方口中得知,闵猎户有龙阳之好,家中无妻无女,只有一个弄儿。 于是乎,他果断排除了闵猎户的嫌疑,并由衷地感到一阵恶寒。 一个小村子里的富户,就敢玩儿这么变态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管,自己只要先办好外公交代的事儿就行了。 接下来的目标便缩小到了两个,自己也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至于吴村长和杨麻子两家的情况,他也从李木匠口中打探到了消息。 吴村长原有一妻一女,但早在计博与外公未曾来到母猪洞子时,他的妻女便早已逝去,后来又添了一房续弦,膝下却再无子女。 听到这里,计博就已经感觉这家伙不太对劲了。 偏偏杨麻子也不遑多让,早年间便有两位妻子与一个儿子,而其中一妻一子也是早早过世,如今只剩下一个老婆。 计博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想在这个世界活下来有多困难。 大户人家的死亡率都这么高,更何况普通人? 不过李木匠平时也是个不怎么管事儿的性子,所以计博没能从他口中问出那些人的死因,接下来只能自己去查。 他决定先去杨麻子家附近看看。 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首先杨麻子本就跟外公有些过节,外公让他来办这件事儿,未必没有这层意思在里面。 另外,杨麻子不像吴村长那般,整日都待在村子里,现在这个时候反倒极有可能是去村子外边儿插秧了,所以不用担心刚去就撞见Boss。 毕竟他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刚修炼几天就能教训那些老东西了。 虽说计博现在底牌不少,但其实他对自己的实力也并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毕竟他目前唯一交过手的也就那只不堪一击的阴鬼,找不准明确的参照物。 …… 母猪洞子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计博很快就找到了杨麻子的居所。 那是一栋与李木匠家差不多气派的房子,在周围泥瓦房的衬托下格外显眼。 即便近年来杨麻子因为饭碗儿被抢的缘故,家道不似以往昌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还是比较殷实的。 计博在周围再三巡视,确认没有其他路人会突然经过此处,方才以入木三分的法诀,控制一截树枝从窗户捅了进去。 他找了个隐蔽的位置隐藏本体,自身意识完全沉入树枝之中。 豁然开朗的视线让他明白,自己变成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树枝探测器”。 紧接着,树枝一点点挪动身形,在宽敞的堂屋内找寻着线索。 堂屋正对大门的位置,墙上挂着一幅等比例人像画,冷不丁看去,竟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站在那儿一般,着实把计博吓了一大跳。 好在他还算冷静,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细细看去,那人像画上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不过画工显然有些拙劣,只能说画得挺……抽象。 除此之外,计博找不到别的形容。 但看得久了,他竟感觉略微有几分眼熟,似乎记忆中曾出现过此人的模样。 可惜,再具体的也想不出来了。 据他推测,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杨麻子逝世的儿子。 毕竟画中人的脸上可没有斑斑点点的麻子。 紧接着,计博便操控树枝继续前行,不过他的动作幅度倒是变得更小了一些。 因为堂屋的桌子上放着一杯还有些许热气的水,与一碟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瓷盘。 兴许杨麻子那个二老婆还在家中。 为了找到更直接的证据,计博还是决定往里屋去看看。 虽然有被发现的风险,但对方一个普通人,也不可能仅凭一截树枝,就怀疑到“母猪洞子三好村民”计博的头上。 于是乎,他鬼鬼祟祟地爬楼梯、钻门缝,哪怕为此精疲力尽也在所不惜。 直到他钻进了这栋房子的主室,看见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 “贱婆娘,我是不是比杨麻子猛多了?” 处于输出地位的精壮华发小老头喘着气问道。 “是噻!不然杨麻子也不可能找你来帮忙嘛,你又不是不晓得,那个龟儿子有好想要抱娃儿。”杨麻子的老婆孙二娘回答道。 她一直被压制猛攻,话语里的颤意格外明显。 计博其实不太想看这种让人长针眼的画面,但对方的谈话实在是……过于炸裂了一些。 杨麻子想要儿子,但是出于某些原因自己办不到,就请人来帮忙? 丧子的痛苦已经让他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一定要再生个儿子,哪怕儿子不是自己的也行? 计博理解不了,但他大为震撼。 而且那个老张……好像就是母猪洞子的张屠子吧? 老家伙表面上一直是个鳏夫,正儿八经的,没想到背地里也玩这么变态。 不得不说,这母猪洞子真是人才辈出啊! 正当他还处于震惊状态回不过来神之时,对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交流”。 “说起也是,之前那个叫夏……啥子春的女人还是狠心哦,亲儿子……都要下死手。” 谈及此事,张屠子仿佛回忆起什么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当下身子一阵哆嗦,便瘫在那儿不动了。 计博:? 他瞬间感觉这根树枝的脑容量不太够用了。 夏某春?难道是竹林里那片坟包的主人,夏止椿? 那女人是杨麻子的老婆?还亲手杀了她跟杨麻子的儿子? 孙二娘推了推张屠子,深深喘了几口气,方才回答道: “那个疯女人,死了都是便宜她。” “算了,不说嘞些,你先回去嘛,你晓得,虽然是杨麻子喊你来的,但是他也不想看到嘞些事。” 张屠子点了点头,翻身下床。 “对了,杨麻子准备那些药,事前事后都要吃,你莫忘了哈。”孙二娘又叮嘱了一句。 “我晓得,先走了。” 张屠子三两下穿好衣物,随即大步往外走去。 “嘢?哪儿来的树杆杆?” “不晓得,风吹进来的迈?”孙二娘无力地回了句。 “我帮你甩了哈!”张屠子捡起地上的树枝,随手从窗户丢了出去。 …… ------------ 第32章 身份败露? 计博一脚踢开地上的树枝,并咧着嘴揉了揉头顶。 被开过缝的脑袋,这么挨一下砸还真是有点痛啊。 不过能够获取到了如此炸裂的信息,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他提起银手的脖子,迅速逃离了现场。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方才有闲工夫一边走路,一边去细想刚才的事情。 自己挖过的坟包属于夏止椿,而夏止椿是杨麻子的老婆,还与其育有一子。 后来,夏止椿不知道因为何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而后也殒命于此。 那么,自己从阴鬼身上缴获的纱巾,会不会就是夏止椿的遗物? 可夏止椿的遗物又为什么会落到阴鬼手里? 而且此事还有一个巨大的疑点。 那就是夏止椿的墓碑,计博清楚的记得,上面写着“故显妣母夏止椿大人之墓”。 也就是说,为其掘坟立碑者,与其是母子关系。 可她儿子显然是死在她前面,哪有机会给她立碑? 而且杨麻子只有一个儿子,这也是村民们都知道的事情。 到底是谁给夏止椿立了墓碑?或者说夏止椿的儿子是后面才死的,其他人并不知情? 还有,自己昨天去挖坟的时候,那个暗中偷袭自己的人,显然也与此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人会是杨麻子吗? 计博摇了摇头,他感觉脑子不够用的不止是树枝,还有自己…… 不过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毕竟怎么说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么久都捱过来了,自己多用几天时间调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于是,他很快带着银手打道回府去了。 今天的工作圆满完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 到家后,外公依旧是深浅莫测地坐在那儿候着。 他面色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不慌不忙的询问道: “博娃子,事情办得咋个样了?” 计博摇了摇头,维持着原主的人设开口道:“老头子你莫急嘛,也没得那么容易。” 他可以答应外公做事,但不可能对其毕恭毕敬,否则转变太快的话那就是明摆着有问题。 外公点了点头,视线望着面前的木桌,头也不抬的说道: “其实嘞件事我已经搞清楚七七八八了,但是我还是要交给你办……”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右手干裂的食指带着许久未曾修剪过的长指甲在桌子上敲了又敲,仿佛在传递着某种态度。 “嗒!嗒!嗒……” 计博微微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老头子今天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啊! 不知过了多久,外公混浊的眼球不再注视被敲击的桌面,而是猛然转向计博的脸庞,嘴皮子也再度抽动了起来: “主要是我想考校一哈……你。”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老头子的话语里把最后这个“你”字咬得很重。 计博神情一滞,竟莫名感觉脑袋上的铜箍有些发紧,勒得自己目眩神迷。 好在这种状态仅仅只是持续了一瞬,下一刻,他便咽下口中的唾沫,润了润极为干涩的喉咙,开口道: “嗯,我晓得。” 他不敢多言,因为他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说多错多,闭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毫无疑问,老头子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了怀疑,甚至完全看出他是顶替原主身份的二世人。 而自己与老头子之间的实力差距宛若鸿沟,只要对方稍有敌意,怕是抬手间就能灭了自己。 只是计博有些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漏了破绽? 毕竟刚刚被外公开颅那会儿,对方情真意切的模样可绝对不像是演出来的。 完全是出于一个外公,对孙子人身安危有所担忧的真情流露。 而对方那个时候早已留下铜箍这道后手,说明其对于苏醒之人不是他原来的外孙也早有预感? 也就是说,老头子拿不准苏醒的到底是外孙还是一个空有皮囊的二世人,但他还是如此做了。 或许这就是计博穿越过来第七天才有所变化的原因。 老头子并不想用那种有些弊端的方式来救自己的外孙,所以等了足足六天,希望原来的计博可以自己醒来。 可转眼六天过去,老头子知道再不出手外孙就永远也醒不过来,所以选择在第七天用那种方式救治? 可惜,最后醒来的依旧是自己这个二世人。 而最近这几天老头子一直在尝试摸清他的身份,现在已经通过不知道哪处的破绽,确认了自己实属二世人,并非真正的计博。 想到这里,计博有些头皮发麻,那种连灵魂都被看透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晓得就好,先吃饭嘛,博娃子。”这个时候,外公却突然颔首,语气平淡的说道。 计博连忙去灶台上端来饭菜,老头子这时候叫他“博娃子”这个称呼其实有些反常,但正是这个称呼让他明白,老头子现在似乎不太在意他的真实身份。 也许,这次所谓的“考校”,就是老头子给他的机会,一个坐实“博娃子”身份的机会。 如果事情办砸了,坐不实这个身份,头上的铜箍恐怕就会立刻成为索命的杀器…… 可他又为何要给自己这个机会?按理说,他不应该很仇视抢占外孙身体的二世人吗? 一切的疑云将计博层层裹挟,压迫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 饭后,计博心神不宁地上床睡觉。 很多事情他都想不通,不管是纱巾的事情,亦或是身份的事情。 他现在迫切需要红姐的帮助,对方的眼界远非自己可比,一定能看出一些自己无法发觉的问题。 可昨晚入梦时红姐便不在,所以他有些担忧,如果对方今晚也不在,那自己又该怎么办? 他有些憋屈,这种单纯依靠自己完全没办法破局的情况实在是太令人心力交瘁了。 忧思不断之下,他也是过了许久许久,方才因为疲惫不堪而入睡。 待他熟睡之后,原本虚掩的房门被从外打开,外公缓步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计博,随后伸手取下其手腕处系着的麻绳,将银手牵了出去。 …… ------------ 第33章 屏灵法门,二世为人 雾气一如既往。 计博没有片刻迟疑,迅速爬上台阶,来到神龛面前。 直到亲眼看见那道红裙身影,他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方才缓缓降了下来。 “红姐,你昨天怎么不在?” 江花红翠眉颦蹙,面纱下朱唇轻启,道: “不是我不在,是你没看见我。” 计博挠了挠头,他没看见?他昨晚把这周围都找遍了,真有人的话怎么会没看见呢? 似是明白他心底的困惑,红姐再度出声解释道:“虽然我确实可以不出来见你,但昨天不是我的原因。” “你先讲讲这两天在外边儿发生了什么事吧。” 计博点点头,便一五一十地将这两天的事情告知红姐,事无巨细。 现在已经是危急存亡的时候了,他可就指望着红姐能帮自己出谋划策一番,当然不可能在这些相对无足轻重的事情上有所隐瞒。 虽然杨麻子那件事儿连他都有些难以启齿,但对方入耳过后也是没多大反应,仿佛早就见过比这更令人三观炸裂的事儿了。 等他讲完近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红姐方才有些悠长地叹了句: “不简单,你这个外公是真不简单啊!” 计博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老头子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昨天你见不到我之事,我已有了眉目,想来应该是你外公动的手脚。” 计博神色一紧,老头子居然能影响到这里?那岂不是说,他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不过红姐的下一句话还是稍微让他打消了疑虑。 “不用担心,除了香坛之主,没人能强行进入这片空间,我说他动了手脚,指的是他对你下了‘屏灵’。” 看着计博面露不解之色,红姐便给他好好做了一遍功课。 所谓屏灵,乃屏蔽目标之人的灵觉,使其无法感知一些“无形”的事物,例如阴阳之魂这类诡异。 而诡异邪祟的划分也很简单,有形邪祟,无形诡异。 换句话说,没有灵觉的普通人,是看不到诡异的。 但屏灵并不是独属于某个派系的手段,而是所有修士都可以修习的法门,且此法过程严苛,非大能者不可施展。 “也就是说,外公对我下了屏灵,其实是为了避免他招魂被我感知到,而你这边……恰好属于误打误撞?”计博有些无奈地反问道。 不过这种情况还能接受,至少自己还是有外公未曾发现的底牌的。 “是这个意思。”红姐微微颔首。 “所以,你其实是诡异?”计博触类旁通,红姐既然能被屏灵所屏蔽,那自然属于无形的诡异一类。 “也许吧,反正不是活人。”红姐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旋即,她又话锋一转,用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望向计博。 “怎么?怕我夺舍你吗?” 计博摇了摇头,非常自然的回答道:“夺舍不行,若是你想进入我的身体,倒也可以试试。” 红姐感觉这家伙说话总是有些歧义,但她又不敢质问,否则对方倒打一耙,反而显得自己胡思乱想了一些。 “懒得与你瞎扯,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出去。” 计博不明白,自己只是好心分享,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性情大变”?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连忙问道: “你觉得那老头子要考校我的究竟是什么?能否调查清楚这件事儿,还是说能否独自解决幕后黑手?” 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外公只说了要考校他,却没给出任何标准,只说让自己去办这件事儿。 难道事办成了就是过关,办不成就是不过关? 恐怕没这么简单。 红姐青葱玉指撩拨了一下耳边的发丝,随即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转了两圈,道: “动动脑子,目前这个情况,你的二世人身份十有八九是暴露了,可他不仅不杀你,还给你机会坐实计博的身份,你觉得他是为了谁?” 计博略作思索,立刻回答道:“为了他自己或者是外孙,反正不可能是为我这个二世人吧?” 红姐点点头,又道:“他愿意留着你,那就不会是为了他外孙,而是为了自己,因为他外孙之前只是个普通人,死了这么久,再怎么样也救不活了。” 计博表示认可,继续侧耳倾听。 “与其说是给你机会,不如说是给他自己留个希望,我感觉他应该是要做什么事情,还必须有‘计博’这个身份的帮助。” “如此看来,他要考校你的,无非是出于三点,第一,你有没有足够的修行潜力,所以他才要送你去李木匠那儿修行。” “第二,你有没有足够的办事能力,换句话说,他要看你有没有脑子,所以不告诉你任何线索让你来办这件事儿。” “第三,我感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起事件错综复杂,仅仅你目前所知,就已经是伦理崩坏,有悖人伦,其后隐藏的真相恐怕更有甚之,所以,他要看你会作何抉择,以此判断你的心智,以后会不会与他站在同一条绳上。” 听完红姐头头是道的分析,计博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即便这里面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成分在,但红姐只是听自己诉说了一些信息就能做出如此判断,的确是极为不凡。 于是乎,他接着请教道:“那杨麻子那件事儿……你觉得我该从何下手?” 红姐眼角带笑的望着他,也不说话。 “咋了?”计博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 “如果这种小事儿你都解决不了,那我只能说,你完全没有成为香坛之主哪怕万分之一的概率,所以我恐怕要放养你了。”红姐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眼微微眯起,绯红的瞳孔被浓密睫毛遮掩了七八分,诱惑感十足。 计博心头一跳,随即佯装大大咧咧的道:“算了算了,我自己能搞定的啊!” “还有,香坛的考验我已经完成三分之一了!这两天再去搞两只邪祟进来就算成功了吧?” 红姐扭头看了一眼香坛中间的残香,旋即微微颔首。 …… ------------ 第34章 采木抽髓 烈阳高照,天空干净得看不到一丝云彩。 计博早早起床,打算节约更多的时间去调查血污纱巾一事。 他莫名感觉身边少了什么东西,却又想不起来是啥,再三确认玄水镜和炼尸匣都在身上揣着之后,方才松了口气走出房间。 待他到了堂屋,终于知道自己少了的东西是啥。 只见银手正一脸慵懒惬意地躺在饭桌上,原本捆在脖子上的麻绳也消失不见。 “喵!” 小家伙跟他打了个招呼。 计博没理它,扭头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外公,出声问道:“它不跟到我了哇?” 外公摇了摇头,回答道:“还是跟到你,只是不用捆到了。” 计博微微颔首,银手的作用他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若是身边没了这家伙,自己承担的风险还是会大不少的。 如今虽然不能捆着银手,但外公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又反抗不了,就照做呗。 “今天起嘞们早?”老头子起身将灶台上备好的稀粥端了过来,随口问道。 “早点去练功嘛。”计博沉声回答道。 其实主要是他的压力太大,各种事情堆在身上,想睡懒觉都睡不着啊! 但这种话也就想想,说是断然不可能说出口的。 外公没再发表什么看法,计博草草喝了几口稀粥,就唤上银手出门去了。 之前这家伙被麻绳绑着的时候都偶尔不愿意走路的,没想到眼下居然服服帖帖地跟在他脚后,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一只猫似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计博也乐得如此,起码他不用再随时都耗费精力去把银手盯着。 …… 今天的修行也很快结束,并没有遇到什么波澜,反倒是因为过程愈发熟练的缘故,计博感觉自己的进步也越来越大。 而他短短数日,就把入木三分学了个七七八八,距离大成之境只差日复一日的练习。 如此进步神速,也是让得李木匠有些汗颜。 但他同样为此欢喜,毕竟计博越早学会他的本事,他也就越早把计老头儿的人情赚到手。 “好了,嘞‘入木三分’你都练得差不多了,那我就准备教你我的第二手绝招了哈。”李木匠沉声道。 计博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入木三分的修行他已经不需要李木匠再教学什么了,自己就能完成,今天还来他这儿练习,主要就是为了第二道法门。 见他不说话,李木匠又接着开口道:“我嘞第二招,其实就是入木三分的变式,名字叫‘采木抽髓’。” 紧接着,他抬起木头手臂一挥,一截拇指粗细的藤条便从他掌心生出,并飞速向着前方的一棵大树上插了过去。 “咻!” 破空声响起,藤条枝叶疯长,插在树干上一阵抽搐后又迅速回弹。 下一刻,藤条完全缩回了李木匠的掌心,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攥紧的木掌摊开在计博眼前,只见其掌心处赫然多出来一只雏鸡蛋大小的黑色甲虫。 那虫子的背壳处有着一道明显的孔洞,顺着洞眼望去,里边儿竟是啥也看不见,宛若空壳。 李木匠笑着握掌成拳,又调动手指揉搓了一番,下一刻,他的指缝中便有着细小的黑色碎渣掉了出来。 计博有些愣神,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蹲在他后边儿的银手突然“喵呜”一声,迅速跑到李木匠身旁,张嘴把掉落的黑色碎渣给吞食殆尽。 “我嘞招就算是吸到人身上,那不死也要脱层皮,你要是学会了莫乱用哈!”李木匠叮嘱了一句。 他的脸上满是得意,仿佛对自己的法门格外自信。 不过他越自信,计博也就越高兴,他现在正愁自己没什么杀伤性的手段,要是后面跟杨麻子打起来可能会有些吃亏。 如果学会了这招“采木抽髓”那就不一样了。 紧接着,李木匠便向他讲述了其中的窍门。 采木抽髓与入木三分同属木诀,需要以修行者自身的木气为引,随后在特定的法门操控下,炼气为实,方可以实木抽取接触者之木灵。 此前所谓“人有五灵”,实则不止于人,世间万事万物皆具五灵。 若五灵残障,则或心智不全,或身形有缺,或体弱多病,或神魂无灵。 被采木抽髓吸取木灵者,便会陷入行动迟缓、思维愚鲁,甚至血肉崩坏、自行瓦解的境地。 当然,只有二者实力相差过于悬殊,木灵被抽取彻底,方才会陷入最为严重的血肉崩坏、自行瓦解。 就如同李木匠抽取那只虫子一般。 饶是如此,计博也格外的满意。 在李木匠的悉心教导下,他很快摸清其中的门道,虽然暂时还无法用出来,但短时间内多加练习,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掌握。 这无疑是近期重重噩耗中最大的好消息了。 虽然无论玄水镜还是炼尸匣的手段都比这法门要厉害,但只有自己能够如臂挥指的力量,才是最令人心安的。 …… 忙完这里的事情之后,计博带着银手往吴村长的屋子走去。 他今天不想再去杨麻子家看那种画面了,何况吴村长家里也是有女眷的,还死过两个人,说不定也会有一些重要的线索。 吴村长家离计博之前去过的红虚童祠庙不远,为了避免被发现而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他也是绕了一个大圈才走过去。 紧接着,他便故技重施,操控着一截树枝从窗户钻进了吴宅。 至于银手,则是趴在本体周围充当帮他放哨的角色。 吴村长家表面上看起来远不如李木匠和杨麻子的房子,而且是个面积更小的平房,根本没有二楼。 所以计博很容易就摸清了屋子里边儿的结构。 堂屋中间是他们吃饭的地方,桌上还摆着早上没吃完的饭菜,或许是留着晚上再吃的。 饭碗倒是只有两个,看样子今天应该并不会突然又多冒出来一个人。 而主屋里则是有着一个半百老太在那儿挑针缝衣,想来正是吴村长现任的妻子。 计博没有贸然进入,转身去了另一间房门紧闭的偏屋。 …… ------------ 第35章 苏格拉底,勾股定理 这间屋子似乎很久都没人进去过,门上的蜘蛛网已经结了一层又一层。 计博本想试试能不能推开房门,可不知是里边儿有锁还是自己的力气不够大,房门根本就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他只好用树枝头顶破门缝的蜘蛛网钻进去。 虽然树枝不是本体,但那种蜘蛛网的粘连触感还是让他感觉到了恶心。 所幸今天挑的这截树枝比较短小,很快就穿过门缝进到了屋子里。 他先是找了处桌脚剐蹭了一番,把树枝上影响视线的蛛网给蹭掉,然后才仔细观察起周围。 这似乎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屋里有梳妆台、绣墩这类女子常用的物件,不过许是经年未用,已然落了浓厚的灰,显得破败不堪。 联想到吴村长的家庭情况,计博觉得这应该是吴村长逝去女儿的房间。 看样子吴村长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去世而把这间房腾出来以做他用。 可他若真是如此重视这个女儿,又为何会让这间屋子如此蒙尘,看都没怎么进来看过? 计博扫了一圈周围,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这也让他有些头疼,如果找不到线索的话,这件事儿恐怕又会麻烦不少。 不过今天比昨天在杨麻子家的情况要好很多,至少不用担心被发现,时间也更充裕一些。 于是乎,他便开始在房间里仔细翻找了起来。 梳妆台上没用完的胭脂,书桌上笔头干到彻底定型的枯笔,床上凌乱又发臭的被子,都给人一种房间主人只是暂时离开片刻,还会回来的感觉。 而且,这房间绝对没有人进来整理过。 计博有些困惑,想不通吴村长为什么不把女儿的遗物整理一下。 这里边儿好多东西都臭了,他们难道一点儿闻不到吗? 自己这根嗅觉迟缓的树枝都闻到了啊喂! 计博屏住气,一点一点在屋内挪动翻找,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信息。 不多时,他便找到人家床上去了…… 虽然按照年龄来算,吴村长的女儿也是他妈妈辈的人了,但对方十多年前就死了,当时应该跟现在的他年纪差不多大吧? 他操控树枝挑动了一番床上的被子,本意是想看看被子下边儿有没有压着什么东西,可下一刻便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 “咔嚓!” 他断了! 那被子有些沉重,偏偏计博今天为了不被发现,专门挑选了细小的树枝,结果这一番操作下来,直接把树枝给压折了半截。 “啊!!!”计博的灵魂发自内心的痛呼。 还好这东西虽然有视觉有嗅觉,却无法发出声音,不然他直接就要被逮住了。 那种拦腰截断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恍若遭到腰斩,痛不欲生。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入木三分这道法门居然还能嫁接操控对象的感官。 那这要是操控木棍去打人,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难怪昨天被树枝砸头那么痛,原来是痛感重叠了? 不过现在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他缓了一会儿过后,还是支撑着半截树枝在床上找寻着。 这次他不敢再挑起被子,而是选择直接转进被窝。 可惜,里边儿黑黢黢的一片,除了捂出来的臭味儿之外什么都没有。 正当计博失望地钻出被子,准备回魂离开时,却敏锐发现了另一个物件。 因为矮了半截的缘故,他现在的高度堪堪与被子持平,所以一扭头就看见了比它高出许多的枕头。 偏偏这个枕头的表面有些凸起,在仰视的视角下显得格外明显。 若不是树枝短了半截,他恐怕还真看不太出来。 这让计博有些兴奋,看样子枕头底下这是藏东西了啊! 于是乎,他迅速趴在床上,往枕头缝下边儿钻了进去。 可还没钻两下呢,他的脑袋就被一块有些坚硬的东西给抵住了。 枕头底下果然有东西!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怎么才能把东西拿出来? 想依靠这半截树枝就把枕头拿起来是断然不可能的。 现在回魂然后让银手进来取? 本以为这个办法不错,可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后,计博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因为他现在才发现,这个房间居然是密闭的,完全没留窗户,想进来就只有走门。 偏偏门锁着,银手那么大一坨也钻不了门缝啊! 片刻后,计博看着自己断掉的半截“残躯”,心底再度有了想法。 他从床上跳了下去,然后依次取来两个小物件放到床上。 正是此前发现的胭脂盒与毛笔。 紧接着,计博把胭脂盒放在离枕头很近的位置,又把毛笔笔尖朝着枕头下边儿插了进去,笔杆压在胭脂盒上。 因为这支毛笔的笔头已经干硬到了极点,那笔尖就犹如利剑一般,轻而易举地插进了枕头缝里。 而因为笔杆下面有胭脂盒抵着,一头低另一头自然就高了,那笔杆子尾巴敲到了天上去。 这也恰好合了计博的意,他操控树枝捡起半截残躯,然后催动了今天刚刚学会的“采木抽髓”。 虽然他没有完全掌握这道法门,无法抽取目标的木灵,但用来做一些简单的事情也没什么太大的难度。 一截细小的藤条从树枝上长了出来,并迅速抓住另外半截树枝,将其一头穿过毛笔尾端的挂绳,然后快准狠地用力下拉另一头,直接将之反着插在了床缝里。 毛笔尾端被向下拉动,头部那坚硬的笔毛竟是顶着枕头微微悬起了一道大缝。 计博松了口气,还好那什么苏格拉底没骗自己,有一个支点是真能撬动整个宇宙啊!这就是勾股定理! 咦?名字好像记错了? 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计博连忙趁着这个空隙,钻进去把枕头下压着的东西给推了出来。 随着他一番筋疲力尽的操作,枕头下边儿隐藏的东西终于重见了天日。 定睛看去,竟是一枚成色上佳的玉镯子,下边儿还压着一张因为存放多年而泛黄的宣纸,纸张上的墨水有些溢散,但大差不差还能看出字形来。 …… ------------ 第36章 井浅河深 这下计博是真麻了,手镯那么大的目标,他根本带不走啊! 好在那张纸上写了些字,他也能看看里边儿有没有什么信息。 宣纸上的字迹因为墨水溢散而显得有些丑陋,给人一种没临摹过字帖的感受。 至于内容更是让他惊诧。 “秋雪: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小可已向家父提及求亲一事,但家父不允,只道你我井浅河深,实非良配。” “然情之一字,岂容他人置喙?你我之心,惟有天地可鉴,君亲不可断,师友不可欺,鬼神亦不可阻绝。” “若你我同心,则当于次月望日见月之时,往界碑处一叙。” “杨松亲笔。” “六月廿八。” 这小情书写得可以啊!天地可鉴,君亲不可断,师友不可欺,鬼神亦不可阻绝,啧啧啧! 不过计博还是有些懵了,这杨松,不会就是杨麻子死去多年的亲儿子吧? 那秋雪是吴村长的女儿,吴秋雪? 所以,他俩情投意合,却因为杨麻子不同意,把他们拆散了? 不是,你杨麻子都这么“自绿”了,思想应该挺开放啊!怎么到自己儿子身上就封建起来了? 虽然计博不知道过程怎么样,但从结果来看倒是挺明显的,杨松和吴秋雪都死了。 结合昨天听杨麻子的二老婆说,杨松是被他妈夏止椿亲手杀的,那事情的经过也算是有些雏形了。 杨松和吴秋雪两情相悦,但是杨松的父母不同意,然后杨松就约吴秋雪私奔。 结果不知道他们是事情提前败露了还是私奔当晚被发现,总而言之,杨松就是被杀了,而后吴秋雪为爱殉情,杨麻子为子报仇杀了自己的老婆? 还是有点儿不太对劲啊,杨麻子的动机不太明确,而且夏止椿的墓碑也还不知道是何人立的。 还有,那块纱巾到底是夏止椿的还是吴秋雪的? 外公说过,办这件事儿主要还是为了帮纱巾的主人完成“遗愿”,如果连纱巾的主人是谁都摸不清,那他又怎么帮对方完成“未竟之事”? 思忖片刻后,计博觉得这件事儿还是得从吴村长和杨麻子这两个核心角色下手,他必须要跟这两人做出正面接触了。 一直边缘OB是不行的! 他决定先从吴村长下手,毕竟眼下正好有一个契机。 计博将视线转移到那块玉镯子上,他有些好奇,如果吴村长看到这玩意儿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东西给完好无损地带出去呢? 无论是这镯子的宽度还是厚度,都远远超出门缝的大小,想靠钻门缝是绝对不可能的。 也许,只有硬取了。 一念及此,计博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立刻回魂至本体。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确保没什么意外情况,方才对着银手开口道: “你去主屋头把那个嬢嬢逗出来,我要进去拿东西。” 银手用一种极为嫌弃的眼神望着他,但还是十分听话地迈着步子从大门走了进去。 不多时,计博就听到吴村长家传出一阵惊呼。 “啊!!!” 而后,银手嘴里叼着一件织了半截的衣物,步伐敏捷地小跑了出来。 跟在它后边儿的赫然便是计博先前在吴村长屋里看见的老婆婆,也就是吴村长现在的妻子。 计博见那老人追着银手跑出好一段距离,便立刻趁着这个空档,快步蹿进了吴村长的家里。 他目标明确,直接就是奋力冲撞在偏房的木门上。 虽然之前打不开门,但那是因为树枝的力量过于弱小,但凡是个普通人都能费点儿力把门推开。 进屋后,他扫视一圈,周围和先前树枝看到的没什么区别,便立刻走到床边拿起玉镯子和宣纸对折揣在了兜里。 至于胭脂盒和毛笔等物,他也顺手放回原位,虽然不知道吴村长会不会偶尔进屋检查,但谨慎一些终归是没坏处的。 做完这些,他迅速走出房间并关门,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的操作一气呵成。 银手能拖延的时间不多,自己必须尽快完成这些事情。 跑出吴村长家后,那老太还没有回来,他松了一口气,旋即自顾自地回去了。 至于银手,外公既然取了麻绳,想来是知晓它不会再跑了,应该能自己回家吧? 事实也正如计博所料,银手虽然有本事让老太一直追不到自己,但它兴许是玩累了,溜着对方跑了好几道弯后,便将叼着的衣物丢在了地上,然后循着计博的气味跟了回去。 …… 今天外公什么也没说,反倒给计博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感,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让老头子满意,那他这条小命就算彻底的玩完儿了。 当下,他也是愈发感觉时间变得紧迫了起来。 毕竟距离香坛考验的三只诡异邪祟他也还差两只,这两道死线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明天,他一定要去直面吴村长,哪怕这会令自己陷入险境也在所不惜。 否则再这么拖下去,时间肯定是不够用了。 如果明天查出来血污纱巾的主人就是吴村长之女吴秋雪,那他就要替天行道,斩除奸邪! 只是,吴村长身为一村之长,又守着村子里唯一的祠庙,要说他没些本事,计博肯定是不信的。 若对方也修行了术法,那怎么说也是跟李木匠一个水平的,甚至更高也不为过,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恐怕还不太够。 而他现在还有玄水镜和炼尸匣这两张底牌,其中玄水镜还没能力掌握,但炼尸匣倒是可以尝试。 只不过嘛,炼尸匣里仅有一具邪祟的尸身,属于用完就没的消耗品,且存在不能露面的风险,唯独真正到了危机关头才会考虑使用。 沉思一阵过后,计博有了另一个想法。 今日入睡之前,他再度把那个装有小火丹的葫芦握在了手心之中。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也许他能从红姐那里再度得到一张不弱的底牌,到时候真要跟吴村长交手的话,把握也会更大一些。 …… ------------ 第37章 天圆地方,循规蹈矩 入睡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第二天。 计博早早出门,依旧是去了李木匠那儿修行。 虽然吴村长的事情也很急,但修行的功夫绝对不能落了。 他现在近乎完全掌握了入木三分,采木抽髓也小有进步。 这番进度属实是让李木匠惊掉了下巴,毕竟从他学会这两招开始,他就从未想过居然真有人能用几天的进度,追赶他多年的浸淫。 此刻他方才明白,努力在天赋面前,似乎有些不值一提了起来。 更何况在他看来,计博这些天同样是沉心修行,可谓是既有天赋又有努力,能有此等进度也算是理所当然。 当下也只能在心底感慨一句,“不愧是祖师爷看上的苗子!” 而计博此刻对于李木匠的艳羡毫不知情,他用小火丹敷过身体后,便起身离开了此地,转头向红虚童祠庙走去。 银手一摇一摆地跟在他身后,丝毫没预感到待会儿可能发生的危险。 …… “老吴!你要老婆不要?” 祠庙前,计博一声高呼打破了寂静。 坐在里边儿的吴村长先是被吓了一跳,旋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斥责道: “你龟儿闹啥子?计老头儿没跟你说过祠庙前头不准吵啊?” 吴村长虽然没听清计博刚才喊什么,但他同样不太喜欢这个经常给村子惹麻烦的事儿逼。 要不是看在计老头的面子上,这小子恐怕早就被赶出母猪洞子了。 计博并不在乎对方不怎么友好的语气,只是伸手撩了撩头发,极为欠打的开口道:“老吴,你看我帅不帅?” 吴村长暗道果然如此,这家伙刚活蹦乱跳没两天,又开始找麻烦了。 “我帅你娘西皮,赶忙给老子滚。”吴村长臭骂一声。 可下一刻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小子手腕上怎么戴了个女人用的手镯? 那手镯怎么还有点儿眼熟? “你个龟儿子,老子婆娘的镯子啷个在你手上?”吴村长怒骂一声,抬手就要抓向计博。 “你婆娘是哪个哦?嘞是我捡的!”计博一边质问,一边后退躲开吴村长的手掌。 “我婆娘是夏……”吴村长话音急转,并没有说出完整的名字,转而道,“你在哪里捡到的?” 计博歪着脑袋瞪大了双眼。 “你婆娘是夏止椿?你和杨麻子用一个婆娘?” 他一听到“夏”这个姓,脑子里便有如电流窜动,很多原本解释不通的事情现在也有了眉目。 是了,难怪夏止椿杀了她儿子,还有人会以后代的名义给她立碑,如果吴秋雪也是她女儿,那这个人选自然便有了。 而杨麻子他们不同意杨松和吴秋雪在一起,其实是因为他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有你龟儿屁相干?赶忙把镯子还给我!”吴村长没给计博思考的时间,怒骂一声后再度出手强夺。 计博也急了,手腕一抖,便从袖口里抖出事先准备好的粗木棍,利落地朝着吴村长砸了过去。 “你抢我东西,等会儿我外公要来找你哈!”他一边攻击对方,一边搬出外公的名头以做震慑。 可吴村长根本不为所动,他只是大致扫了眼周围,确定没人后便立刻格挡开计博手中的木棍,义正言辞道: “老子拿回来自己的东西,计老头儿来了总不可能不讲理嘛!” 下一刻,他的手中飞出一块色彩极淡的小型物件,吓得计博连忙闪避。 “咻!” 随着一阵破空声响起,吴村长丢出去的东西砸到了地上。 计博刚松了一口气,却看见周围的环境大变,原本宽广无垠的天空瞬间变得紧凑了起来,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朝着自己掩盖而来。 他第一时间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却感觉自己的脚步愈发沉重,行动变得迟缓了许多。 “砰!” 一声闷响,计博撞到了遮盖下来的无形天幕上,登时眼冒金星,脑袋昏沉。 好巧不巧,银手因为跑太快,偏偏就逃出了这片天,与计博彻底分隔开来。 不过吴村长也不在乎那么个小东西,他的目标本来就只有计博。 “嘿!进了我的‘天圆地方’,你龟儿还想跑?”吴村长一声冷笑,不慌不忙地朝着计博走去。 计博这才清楚自己着了吴村长的道,想来刚才对方扔出去的东西根本不是为了攻击自己,而是展开一种类似领域的东西。 不知这种法门又是属于哪个派系的能力? 可惜现在已经没时间留给计博思考了,吴村长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根三尺有余的竹条,指着他的脑门儿拍了过来。 “站到!” 计博刚欲闪躲,却被对方一道喝声彻底震住,原本就迟缓的身形此刻更加不受控制。 情急之下,他只好施展出入木三分的法门,将自身意识完全沉浸入手中的粗木棍里。 “啪!” 吴村长手中的竹条直接拍到了计博的脑袋上,巨力之下,瘀血直接冲破皮肤浸了出来。 可他想象中的惨叫并没有响起,相反,迎接他的是一根直捣黄龙的木棍。 施展入木三分这道法门后,计博便会暂时失去本体的感知,所以就算他被砸了脑袋,也不会像普通人那般直接晕倒,反而可以凭借木躯来对敌人发起反攻。 “啊!!!” 刹那间,吴村长只感觉自己的关键部位传来一阵断子绝孙的痛意,这不免让他有些懵逼,被“循规蹈矩”影响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凌厉的反击? 毕竟在他看来,计博不过是一个未曾修行术法的普通人而已。 而他作为一名修士,可是掌握了“天圆地方”和“循规蹈矩”两大法门,这母猪洞子可没几个人能跟他扳扳手腕。 不过为了避免自己被一棍捅个透心凉,吴村长还是往后暴退开来,同时右掌一翻,手中的竹条朝着木棍拍下。 而在计博的视线中,吴村长的动作变得极为缓慢,经过多次施展入木三分,他对如此情形了然于心,想来正是木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带给他的优势。 于是乎,借着木棍顶端落地的功夫,他凝气于顶端,尾部后仰倾斜,躲过竹条的同时猛然一转,给吴村长来了个“扫堂腿”。 “砰!” 本就处于后退状态,站立不稳的吴村长又吃一记猛打,整个人应声而倒。 …… ------------ 第38章 氪金一击 这一霎,即便吴村长再怎么迟钝,也终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看着直立而起的粗木棍,吴村长惊骇的语调从其口中传出: “你……你练了老李的招数?” 他有些无法想象,几天前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计博,连风都能吹倒那种,数日不见,就练会了李木匠几十年引以为傲的法门?这是何等妖孽的天资? 不说李木匠,这母猪洞子的几个修士,除了外来的计老头,其他人谁不是浸淫一道至少数年才有所成就? 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计博没回答他,此刻他能够看见木棍身后的本体,自己的头上已经血流如注,若是不及时止血,恐怕等自己回归本体时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另外,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这木棍也没嘴巴没声带啊! 不过这应该是他自己的问题,人家李木匠一个木头人都能说话,想来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诀窍,他还不曾学会罢了。 一念及此,他也不打算与吴村长交流,现在先想办法逃出去才是首要之事。 “咻!” 在吴村长眼中,那根木棍一言不合又是对他当头一棒,仿佛要报刚才的仇。 无奈之下,他咬紧了牙,抬手以竹条阻挡。 紧接着,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根木棍并没有直接砸下来,反而是悬停在半空中,并生长出一截细小的藤条,朝着他手中的竹条飞了过来。 刹那间,他便感觉手中的竹条变得轻盈了起来,原本的墨绿色也逐渐枯黄了几分。 他如何不知道李木匠的两大法门,除了入木三分便是采木抽髓。 可即便是见识到计博施展入木三分,他也没想过对方连采木抽髓都能学会。 这才几天啊?从上次计博去红虚童祠庙烧香算起,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六天,这小子就学会了两道法门? 当下,他也顾不得裆下传来的阵阵寒意,强撑着站了起来。 因为跟李木匠交过手,所以他深知,规范人的戒律是不会对这些木躯起到任何作用的。 好在他还练了另一招,原本是防着李木匠的,没想到现在也能够派上用场。 “生根!” 一道喝声从他口中传出,计博刚吸收了竹条中的木气,感觉力道大有精进,却在这一瞬之间,又恍若陷入泥潭了一般。 他本欲直接抬棍敲晕吴村长,可对方这一喊,便让他有些动不起来。 计博骇然不已,对方的术法连木躯都能影响? 他眼看着吴村长缓步朝自己走来,无奈之下,只好放弃木躯,施展回魂之法回归本体。 进入本体的一瞬间,他便感觉头痛欲裂,脑子像是立刻就要炸开。 虽然刚才巧妙避免了受击的瞬间,但这重伤过后持续不断的痛意依旧极其折磨人。 特别是脑袋上的铜箍也紧紧束缚,勒得那股痛楚尤为明显。 计博强忍着这近乎令人昏厥的感受,伸手在衣兜里摸索了起来。 下一刻,他朝着正在靠近的吴村长丢了一个东西。 一枚赤色圆珠飞射而出。 正是计博用来修复被木气损伤身体的小火丹! 这些天各种使用消耗下来,计博只剩下最后两颗小火丹,眼下又是不得已用掉了一颗。 至于用处嘛…… 昨天晚上他灵机一动,上次红姐用小火丹放烟花,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拿小火丹当手榴弹来用? 在请教红姐后,这个想法被对方给予高度认可,为了表扬他举一反三的创造力,红姐直接教会了他如何催动小火丹爆炸的小窍门。 因为这算不上术法,只是一个对气的运用层面的小技巧,所以红姐十分大方,没有收取任何报酬。 饶是如此,此刻用掉一颗小火丹的计博依旧有些肉疼,他目前修行进度能够如此迅速,小火丹可是有着很大的功劳。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颗小火丹扔出去,吴村长丢的是命,而他氪的是金啊! “嘭!” 一声巨响,小火丹炸裂出夺目的火光,将吴村长的身躯完全掩盖其中。 而计博早有所料,提前迅速后退,堪堪避开爆炸范围的影响。 但因为空间过于狭小,剧烈的音爆声还是震得他耳膜生疼。 待烟雾与火光散去,吴村长残破的身躯出现在眼前,令得计博不由得有些咋舌。 只见吴村长的血肉已经崩坏,身上处处是深可见骨的血洞,鲜血如同泉眼一般汩汩往外涌出。 特别是那张老脸,血肉模糊到完全看不出是谁。 “啊啊啊!!!” “你个砍脑壳的灾舅子!老子要杀了你!” 吴村长惊声叫喊,整个人直接扑了过来。 计博有些呆滞,都被炸成这样了,没死不说,居然还能活蹦乱跳? 但自己现在状态也极为不妙,时不时传来的阵阵晕眩感让他明白,必须尽快止住脑袋上的血才行,否则他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无奈之下,他决定把最后一颗小火丹也用掉,只要吴村长这个施法者死了,那阻拦自己的结界应该就会消散吧? 于是乎,计博再度将手伸进了衣服兜里。 就在他准备掷出小火丹之时,异变突生。 地面经历了一阵强烈的晃动,晃得计博和吴村长两个伤残人员都有些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噌!” “唰唰!” 各种异声接连响起,空气中有着明显的波动泛开。 计博抬眼一看,原本笼罩他们二人的天幕竟是逐渐破碎。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刚才被隔绝在外的黑虎舅,银手! 那道幽黑的身形一跃丈许高,轻盈而狡黠地落在计博身旁。 “喵呜!” 这一刻,计博眼泪都差点儿流出来了,他还以为自己这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 只是没想到,平时被他随手拿捏的银手,居然有如此能量,能够破开他都无法影响丝毫的结界。 与他不同的是,吴村长此刻的心境更为忧惧,从他向计博出手开始,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在接连打破他的预想。 毕竟在最开始的他看来,自己应该随手就能抢过镯子才对。 可直到现在,他已经彻底陷入了险境,甚至说有生命危险也不为过。 …… ------------ 第39章 穿针引线,我不想死 “银手,先弄死那个老杂种!”计博现在也硬气起来了,虽然自己动不了手,但动动嘴皮子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闻言,第一个有反应的并非银手,反而是吴村长双手撑在地上往后挪动了许多距离。 银手“喵呜”一声,然后绕到计博身后,叼住他脖子后边儿的衣领就往后扯。 计博的身躯被银手直接拖行,沙砾石子众多的地面刮得他皮肉剧痛。 “卧槽!你……” 计博本想质询银手,可话音未落,他眼角的余光便看见远处疾袭而来的另一道身影。 对方穿着一身黑衣,皮肤也是常年遭到太阳暴晒的那种黝黑,特别是那张长满雀斑的脸格外熟悉,近两天计博已经在脑海中回忆过数次。 正是与此事同样有着莫大关系的杨麻子。 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如果杨麻子赶到,必然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去。 “跑快点跑快点!” 计博有些心慌,连忙催促了银手两声。 原本已至绝境的吴村长突然又峰回路转,硬气的叫骂道: “龟儿子你莫跑噻!” 计博还真就没跑,他是完全被银手拖着走的,所以也有闲工夫回击,只见他随手捡了块地上的碎石,然后不偏不倚砸到了吴村长的胸口上。 “噗嗤!” 又是一口浓稠的鲜血喷出,吴村长仰面栽倒在地。 堪堪赶到的杨麻子顿住脚步,他看了看被拖着远去的计博,又看向倒地不知死活的吴村长,心头同样有些骇然。 那小子不是个只会耍泼皮无赖的败家子吗?什么时候竟有了如此本事? 既然如此,便不能就这么放了他。 杨麻子脚步一抬,刚要朝着计博跟上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断断续续的喊声。 “先救……我!计老头儿……怕是晓得……我们之前……那些事了……” 吴村长现在的气息极度衰弱,若是不及时搭救,恐怕真有性命之危。 杨麻子神色一凝,眼神阴鸷地望着计博,下一刻,他右手一挥,银色光影在视线中划出一道流光,径直朝着计博飞射而去。 因为计博是被银手拖着走的,所以他的脑袋也是正对后方,清楚地看到了杨麻子出手的一幕。 他心底一紧,这熟悉的攻击方式,不是正好跟之前自己在竹林墓地中遇袭的情况一样? 难道当时出手的人就是杨麻子? 之前没想过,但现在把杨麻子代入进去,居然真没发现什么漏洞。 因为杨麻子跟外公一样是“剃头匠”,估摸着也是岐黄祝由派系的,使点银针很正常。 另外,他们当时挖那个坟是夏止椿的,根据面前的情况来看,夏止椿不仅是吴村长的老婆,也是杨麻子的老婆,所以对方阻止自己挖坟也还算说得过去。 计博终于感觉真相就在眼前,但飞射而来的银针也同样落在他眼前。 正当他准备取出玄水镜以做抵挡时,他却再度感到自己的脑袋阵痛,不由自主往旁边偏了过去。 “咻!” 银针偏移了一大截,直到上面残存的力量消散,才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计博没有闲工夫去捡,被银手拖着迅速离开了此地。 另一头,杨麻子有些诧异地扫了一眼周围,他感觉计博周围有着一股强大的气场,自己的银针根本穿插不进去。 可他有些不明白,那不是普通的银针,而是岐黄祝由派系的法门“穿针引线”,那小子真能如此轻易就破除? 可这周围似乎也没有其他人啊! 杨麻子摇了摇脑袋,转身扶起地上的吴村长,皱眉道: “老吴,你莫说是遭那个细娃儿搞成嘞个样子的噻?” “他龟儿……跟到老李学了本事,歪得很。”吴村长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他只感觉尤为憋屈,自己这些年哪儿遭过这种罪? 哪怕当年计老头刚来母猪洞子,也没把他们教训得这么狠啊! 可杨麻子敏锐的感觉到这里边儿有些不对劲,立刻反问道:“计老头儿不教他外孙进各人的门道,反而把他送到其他派系里头去?” “那我纳闷晓得?反正他刚才打我就是用的老李的本事噻!”吴村长的声音愈发虚弱,却也梗着脖子回怼道。 …… 计博就这么被银手硬生生拖回了家,他的裤子被磨成了时尚破洞款,外衣也巾巾吊吊,满是划痕。 至于裸露在外的皮肤那就更别说了,皮肉被磨得血迹斑斑,随时都在散发难以言喻的疼痛。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在路上停留,一来担心杨麻子追上来,二则是自己头上的伤一定要尽快处理。 毫无疑问,他只能寻求外公的帮助。 “外公!救我啊!”门口,计博半带哭腔大声喊叫着。 这一次,他没再喊老头子,而是直接叫了外公。 倒不是他大意,忘了原主的性格,而是他觉得,他现在的身份在外公面前本来就已经暴露得大差不差了,这么喊一声表明自己对他的敬意,说不定更能获取对方的信任。 另外,这副身躯怎么说也是跟老头子有血脉关系在的,现在被折腾成如此模样,自己喊一声外公卖卖惨,那亲情不就迅速升温了吗? “咯吱!” 老头子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外孙,随即伸手轻抚了一下银手的脑袋。 “做得不错。”老头子淡淡道。 只是不知他这话到底是在夸计博还是银手。 “外公,我不想死啊!”计博演技飙升,嘴里的哭腔愈发严重。 老头子没有回答,反而像提小鸡一样轻而易举地把计博提进了里屋,身躯平躺着放置在床上。 这种伤势于他而言,轻易便能治好。 随着老头子在旁边的桌子摆上尖刀、绣针、剃刀、夹子等物,计博便知道,另一轮折磨又要开始了。 不过这一次,他的心里安定了不少,虽然过程很痛苦,但至少结果肯定是能把命保住的。 “不要乱动,嘞回没捆你,等会儿痛就只有各人熬到起哈!” 外公提醒了一句,随后拿起尖刀在计博脑门儿的瘀血肿胀处用力剐蹭起来。 那股酸爽劲儿直接让计博近乎晕厥过去。 …… ------------ 第40章 你知我知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小屋里响起,好在白天村子里没什么人,特别是计博他们住的这片皆为穷苦人家,家里无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通通到田里下地去插秧了。 否则这会儿估摸着也该有好多人扒门来问,是不是要杀孩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计博才从剧痛中回过神来。 此刻,他身上的伤口处贴上了众多白色圆纸钱,虽然感觉有些瘆人,但外公说他血气亏空太多很容易引来邪祟诡异,这纸钱是帮他锁住体内溢散血气的。 于是乎,十分惜命的计博连动作幅度都不敢太大,生怕不小心把纸钱给抖掉了。 见计博没什么大碍后,外公才开口询问道:“博娃子,事情办得咋个样了。” 计博看着对方那平静的神色,估计老头子现在真不把自己当外孙看了。 于是乎,他连忙回答道: “差不多咯,那块帕子的主人叫吴秋雪,就是老吴和夏止椿的女儿。” “但是夏止椿之前是杨麻子的老婆,不晓得为啥子,又被老吴娶回家了,然后她之前给杨麻子生了个儿子,后头又给老吴生了个女儿。” “结果那两个娃娃长大了又互相看上了,那个夏止椿肯定不得同意噻,就把男娃娃杀了,她各人不晓得是自杀还是遭杨麻子报复,反正也死了。” 讲到这里,计博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他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劲,但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见他不说话,之前一直点头的外公便问道:“那吴秋雪诶?” “……也死了。”计博回答道。 “咋个死的?”外公又问。 “不晓得。”计博无奈回答。 良久,外公长叹了一口气。 “唉!博娃子,你嘞脑壳有点木哦!” 计博心底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老头子不会是觉得自己没通过他的考校,要把自己从外孙的身体里驱逐出去了吧? 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肯定是无法接受的,但眼下自己却做不了什么,心跳也变得越来越剧烈。 “算了,脑壳木就木,手脚还算麻利,居然打得过练了几十年的老吴。”外公贬低计博智商的同时夸奖了他的拳头,然而计博依旧觉得这不是啥好话。 但听外公的意思,自己好像通过考校了? 略作思考后,计博认为自己光明正大的摊牌或许会显得更实诚一些,便开口问道: “外公,你是不是晓得我不是……” 话音未落,外公便抬手打断了他。 “闭到!有些事情不能乱说晓得不?”说话的同时,他还伸出手指指向上方,“上头有人听得到,晓得不嘛?” 计博心底一紧,之前外公就说过类似的话,如今再度提起,看来这是一个很值得重视的问题。 但外公这个反应,也变相的说明了,他的确知晓现在的计博并非自己原来的外孙。 瞧着计博求知欲十足的眼神,老头子摆了摆手,又道:“唉!你嘞个脑壳真的没得往回子机灵,有些事情不消说你也该明白,我们两个的事,只有你知我知,莫得天知地知,晓得不嘛?” 计博连忙点头,看样子自己已经彻底坐实计博这个身份了,而前提是他不向任何人告知这件事。 当然,计博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不过那血污纱巾一事还没彻底解决,眼下又该如何是好? 正当计博准备发问,外公就主动提及了这件事。 “还有,老吴他们那件事,你打算咋个处理?” 计博觉得不能轻易放过那两个老杂碎,虽然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干的准是天怒人怨的事儿。 一念及此,计博恶狠狠地开口道:“杀人偿命!” 岂料外公却摇了摇头,道:“杀人倒是简单,关键是母猪洞子百十户人,我们一家又是外来的,哪有随便杀人的道理?人家问起来,你没得证据咋个解释?未必把村子里的人全杀了啊?” 计博皱眉追问:“那咋办?” 外公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下他的脑袋,虽然下手有分寸,没有敲在之前的伤口上,但依旧让计博疼得呲牙咧嘴。 “木脑壳!找证据噻!” 见计博没什么反应,外公又接着道:“把你藏那个镜子拿出来。” 计博猛然瞪大了双眼,自己隐藏这么好的玄水镜都被发现了?那炼尸匣岂不是也…… 果然,这个外公简直深不可测,还好自己得到了他的信任,不然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乎,他取出被自己藏在衣物夹层里的玄水镜,望了望外公还算平静的表情,尬笑道: “嘞是之前拜祖师爷的时候,祖师爷送给我的。”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自然法道真君都是靠外公给的太真天香招来的,对方肯定知晓此事。 “我晓得,嘞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你娃娃运气好哦!”外公语气中居然带有一丝羡慕之意,显然,即便是他这个层次,也觉得玄水镜极为不凡。 但计博有些不解,“运气?” “是噻!我让你找老李学本事,其实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头。”外公回答道。 见计博一脸困惑,他也就直接说了个明白。 “自然法道派系的祖师爷,不想活咯,一直在找好苗子去坐他的位置。” 计博深吸一口气,陛下何故要谋逆? 自己搁这儿培养反贼呢?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嘞个事已经几百年了,有点儿地位的基本都晓得。”外公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过计博手中的玄水镜。 “所以他经常会给一些好苗子送点东西,有时候是法器,有时候是法门,基本上都是看心情。” 计博点了点头,虽然他有些无法理解这种做法,但想必是这里边儿有什么自己不了解的内幕。 而那些事情,跟现在的他肯定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这中间的差距太大了。 当下的主要问题,还是外公会拿这玄水镜干什么? 之前红姐说这东西有着“夺天地造化之能”,不知道具体又是表现在什么地方? …… ------------ 第41章 救难刀祖,水中泡影 外公拿起玄水镜仔细端详了一番,还时不时啧啧称奇。 片刻后,他方才出声问道:“博娃子,嘞东西你会用不?” 计博点了点头,红姐已经教过他用法了,只不过自己的气不足以催动这件法器,所以现在拿在手里还是个摆设。 外公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旋即道:“看样子你们祖师爷很看好你啊,给你送了件四品的法器,他觉得你至少有称老作祖的潜力。” 计博有些没听懂,因为原主没有修行的缘故,他并不知道这些境界的划分,只有之前红姐提了一嘴,其他的一概不知。 老头子知道他不懂这些,也就再度解释道:“等你入流之后,下三流的境界是童、伯、爷,中三流是公、老、祖,但是法器只分一到九品,九为低,一为极,四品法器对应的就是祖这个境界。” 计博牢记下这些境界的名字,心里倒没有太大的波动,毕竟他对这些境界还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自然也不知道不入流和四品法器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不过他倒有些好奇,那炼尸匣又算是几品法器? 他现在不入流都能使用,估计品阶不会太高吧? 旋即,他又看了看外公,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外公,那你是啥子境界诶?” 老头子瞥了他一眼,“没来母猪洞子之前,其他人都喊我‘救难刀祖’,见了我都要下跪磕头。” 计博纳头便拜,自己这是抱上真大腿了啊! 老吴是吧?杨麻子是吧?等会儿都得跪着给我说话! 然而,老头子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渐渐收起了笑容。 “我能走到现在嘞个地步,都是你妈害的,惹了一家惹不得的人,不管我还是你,要是遭他们逮到了,那都只有把命搞脱哦。” 计博满脸黑线,他这个素未谋面的妈到底造了什么孽,居然会引来如此巨大的麻烦,外公一个中三流顶尖的祖境修士,已经隐姓埋名躲了十多年,却依旧还有性命之忧? 似乎担心计博因此想太多,外公也是摆了摆手转移话题:“嘞些事离你还远得很,先不管,你先把母猪洞子的事情解决了。” “这个玄水镜用一次要耗费的精气太高,你根本用不了,至少要入流之后才勉强能催动,我现在先帮你供一次精气,你拿到界碑外头去找那双红布鞋,用镜面照它。” 计博有些诧异,此事竟还跟那双红布鞋也有关系? “记到把你手上那个镯子带过去,但是不要戴到手上。”外公又提了一嘴。 计博连忙把手腕上的玉镯子取了下来,反问道:“这也是法器?” 老头子摇了摇头,“普通玉器,如果她要就还给人家。” 计博点点头应下,见外公不再说话,便起身离开房间,往村子外走去,而银手也快步跟在他的身后。 …… 母猪洞子并不大,他们很快就出了界碑,走向暗无天日的野外。 计博每次出来都很容易遇上红布鞋,而这次也不例外,还没走几分钟,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小公子,过来快活呀!”熟悉的语调听得计博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见到红布鞋已经开始生出小腿,他迅速取出玄水镜,以镜面直照红布鞋。 下一刻,原本坚硬如刚的镜面瞬间软化,从中心点泛起一阵阵涟漪。 那双还在蔓延的白皙大长腿映照在玄水镜中,竟是看见了两条皮包骨的苍老腿杆。 随着红布鞋不断生长,一道完整的人形首次出现在计博眼前。 对方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庞上尽是靡靡之色,与水润贵气的五官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计博微微偏过头去,对方的衣着实在是过于暴露了一些,他作为一个青壮年男子,根本不敢多看。 下一刻,计博手中的镜子“说话”了。 “这是……我?” 镜面之中,皓面鸠形的妇人有些难以置信。 “我好像……已经死了啊?” 因为是抓握玄水镜,所以计博只能看到背面,此时并不知道镜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当是镜子说话了,给他震撼得不轻。 直到玄水镜镜面的波澜起伏更为剧烈,一只满是皱纹沟壑的手掌伸了出来,更是让计博瞪大了双眼。 不过这种情况应该在外公的预料之中,既然对方没提前说明,那他现在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片刻后,玄水镜里那个宛若风中残烛的老妇人彻底走了出来,并在计博惊讶的注视下,一点点接近红布鞋幻化出的身躯,与之融为了一体。 俄顷,那具娇俏的身子便垂垂老矣,正如水中泡影,触之即散。 老妇人低头看了看红布鞋,眼里满是追忆之色,随即又抬起手臂,盯着自己枯老的手掌,双眼愈发混浊。 “前辈,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吧?”计博本不想打破这份宁静,但他感觉玄水镜肯定是有时间限制的,他要趁这个机会获取到更多的信息。 那老者这才将视线转移到眼前的年轻小伙身上,她望着那面漆黑的水镜,心里大概对目前的情况有了些了解。 “我是夏止椿,你是夏家派来寻我的后辈吗?” 计博连连摇头,“我是……大户人家出门历练的少爷,如今到了母猪洞子,家中长辈说此处有遗留数十年的怨气,故差我彻查此事,为死者沉冤得雪。” 他的话半真半假,主要是自己也不知道真实身份是啥,又不敢说是母猪洞子的人,以免对方暴怒之下直接向他出手,所以只得如此。 老妇人眼底闪过一丝落寞,随即又打起精神怒斥道:“此地简直是一处恶人窝!” “我本是烟波夏氏之人,年轻时随我家商队到了潼凉镇做买卖,不曾想路过野沟乡遇到了大邪祟,家中长辈为了护我,尽皆命丧于当场。” “我侥幸逃得性命,却被这母猪洞子的杨麻子遇见了,本以为他是好心救助于我,不曾想竟遇着这般恶徒,他觊觎我的容颜,胁迫我从了他!” 说到这里,老妇人望着镜子里自己苍老的面容,又有些悲恸的开口道: “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年轻时自不是如此。” 计博本就听得义愤填膺,心思倒也没往这方面去想,更何况,他是见着了那红布鞋长出的俏女子,的确如老者所言。 …… ------------ 第42章 纲序伦常 “我本不愿从他,可当时我修行未曾入流,又重伤在身,根本无力抵抗。” “那泼皮无赖便将我幽禁于家中,捆住手脚,当我伤势有着痊愈的迹象,又会被他添上新伤,整日取乐。” “便是我想自尽身亡,却也无能为力,哪怕绝食不饮,亦会被他捏嘴硬灌,还威胁我说,若是我找到机会自杀,他就会把我的尸身卖给村子里的老鳏夫。” 听到这里,计博心底一阵恶寒,这杨麻子也太不是人了吧!这种事儿都做得出来? 此后,老妇人的语气变得愈发平静,但事情却更加离谱了起来。 夏止椿因为不敢自杀,又时常被杨麻子强迫,后来便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杨麻子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杨松,并且从不让夏止椿与孩子有什么接触,就连喂奶这种事都是让他另一个老婆来做。 那女人年纪稍大,对于他丈夫做出这种事儿不仅不制止,反而为虎作伥,让夏止椿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直到某日,杨麻子家中来了一个客人。 夏止椿通过杨麻子的称呼发现,那人是母猪洞子的村长,来跟杨麻子谈田地的事情。 她当时已经快疯了,根本没想过杨麻子为什么会让她看见吴村长,只当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向对方求救。 但换来的只有杨麻子的拳打脚踢,吴村长根本没多看她一眼。 她彻底绝望了。 可反转总是来得那么快,某日,杨麻子带着他老婆去地里干活,吴村长居然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对方口口声声说是来救她的,上次装作没看见主要还是因为正主就在旁边,实则已经记在心底,打算找合适的机会前来搭救。 夏止椿自然感动不已,她本想带着孩子一起离开,可那会儿杨松根本不在家,据杨麻子所说,是送去村里哪户识字的人家念字去了。 她自是嗤之以鼻,真要是学念字,为什么不让自己教? 不过那种紧急情况,吴村长也没让她有多余的时间寻找杨松,只有先带她离开此处。 但吴村长说,杨麻子是岐黄祝由派系的修士,已经在她身体里种了能够追踪位置的气机丸,如果就这么放她离开,那是在害她。 单纯的夏止椿连忙询问解决办法,吴村长便说,他既然前来搭救,就早已有了举措。 作为一名纲序伦常派系的修士,他在家中备好了能够屏蔽气机的结界,只要夏止椿躲在他家里,就能避开杨麻子的搜寻。 不过代价则是,她不能随意离开屋子。 而后,他还保证不会像杨麻子那般对她,夏止椿想着再坏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就跟着去了。 与杨麻子想比,吴村长确实像个正常人,没有限制夏止椿在家里自由活动,更没有对她使用暴力和进行侵犯。 还会偶尔在回家时给她带一朵路边的野花,或者从货郎那儿买来的簪子,胭脂等物。 久而久之,夏止椿便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如跟吴村长搭伙过日子吧。 许是日久生情,夏止椿又为吴村长生了个女儿,对方很高兴,还把取名字的权利交给了她。 她就给女儿取了“吴秋雪”这个名字,平时还会教女儿识字,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够离开这个恶心的村子。 若只是如此,日子过也就过去了,虽然算不上什么幸福生活,但人生二字,总是在将就与妥协中慢慢磨灭,直至人作了灰,生作了土。 偏偏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情窦初开的女儿竟在某日告知母亲,她喜欢上了村子里一个名叫杨松的哥哥。 对方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跟村子里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夏止椿如遭雷殛,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她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事情?便严厉制止了女儿,不允许她再有如此想法。 可少女怀春,倔脾气上来了不比男儿差几分,母亲愈是不允许她做的,她愈是想去尝试。 夏止椿只好将此事告知吴村长,可对方却有些不以为意,莫说是同母异父,母猪洞子还有不少人家是亲兄妹搭伙过日子,这有啥不可以的? 她这才明白,道理是讲不通的,这些人的认知水平本就被环境所局限,他们认为既然大家都这么干,那这件事情就是对的。 可夏止椿不同,她是大户人家出身,自幼便有人教她这些道理,当然无法接受自己的亲骨肉互生爱慕。 无奈之下,她趁着家中没人的空档,冒险出去找了杨松。 她与对方说了很多话,本以为能够打消其这个念头,却不曾想,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杨松强暴了她。 虽然她曾是一名不入流的修士,但她在被杨麻子折磨的那些年间,气机便早已溢散,亦无法重修,导致她虽有法门在身,却不得施展。 哀莫大于心死,夏止椿已至绝境。 她要报复,报复这些让她坠入地狱的恶鬼们。 她来自烟波夏氏,夏氏族人只修生死予夺派系,她亦不例外。 虽气机不在,她无力施展任何法门,但她还有一小道可为。 所谓小道,便是各派系中不以气机为引的门道,此类门道多为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具有杀伐之效。 而夏止椿所习之小道,名为“造邪术”。 造邪术以人为畜,分而宰之,可造诡异邪祟。 如斩去人手,饮血后埋于四尺地下,则大概率使之成为“地手”,此类邪祟,专挑入睡后悬臂于床榻之外的人加害,会吞其手臂取而代之。 再如削人阳根,截断双腿,置上半身于重阴之地,如河中、竹林、坟场等,则大概率造出“阴鬼”,因其阴气太重,死前又存怨念,便以诸物阳根为食。 这些造邪术无需气机,只要知晓门道,便能如此施为。 夏止椿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后,正巧发现了杨松写给女儿的信件,于是乎,她的心底有了计划。 七月望日,她要让造邪之术,将这个村子搅个天翻地覆。 …… ------------ 第43章 纸钱乘风,黄龙翻云 夏止椿已经记不得等待的日子究竟有多煎熬,但那些日子,同样是她活着渡过的最后时光。 老妇人没有细讲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把最后的结果告诉了计博。 杨松被她分而宰之,造为阴鬼,杨麻子被阴鬼食去阳根,终生不育。 而她自己,也在自尽身亡前嘱托吴秋雪将她穿着鞋的脚断去脚掌,身躯藏匿于界碑之下,如此,她方能将自己造邪为“负身”。 因为身躯被界碑镇压,负身将会时刻寻找自己的身躯,却无法找到界碑下真正的本体。 所以此类邪祟只要见了活人,便会幻化躯壳,以人为食,哪怕骨头也能吃干抹净,直到只剩下一双脚掌为止。 她将自己造为负身,是压根儿没打算放过母猪洞子的任何一个村民。 但如今她才知晓,自己最后这个计划也落空了,只是不知是何原因所致。 听完这些,计博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杀了杨麻子。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恶贯满盈之徒? 还有那杨松也是真畜牲,跟他爹没什么两样,不过他既然被造为阴鬼,倒让计博想起来一件事。 他之前在杨麻子家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的画像还觉得熟悉,现在想起来,不就是被自己收入炼尸匣的阴鬼吗? 现在杨松不仅死了,连死后化作的阴鬼也再死了一次,算是得到了他应得的惩罚。 不过…… 计博看了看面色平静的老妇人,开口道:“前辈,那吴村长救你离开杨麻子家,对方竟多年没什么动静,你……” 夏止椿摆了摆手,“现在想明白了!他们蛇鼠一窝,演戏给我看呢!” 当时,被她视作黑暗中唯一一丝光泽的吴村长,现在看来,却也是张着血盆大口,将她吃得一干二净的豺狼罢了。 计博有些同情对方,本是富贵人家的女子,竟因为商队遇袭,意外经历了如此一段惨绝人寰的人生。 “你来母猪洞子多久了?”夏止椿不甚在意,转而询问道。 “有一段时间了。”计博没有明说,他知道对方想问的是什么。 “你……有见过我的女儿吗?就是吴秋雪……她现在应该比你大个十来岁吧?” 计博摇了摇头,“没见过,兴许是不在这村子里了。” 他知道女儿是对方唯一的挂念,但……吴秋雪应该是死了,他不清楚道出实情会给对方带来多大的伤害,只好隐瞒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夏止椿拍了拍胸口,似乎有些庆幸。 计博长舒一口气,吐出了心底的郁结,随即从兜里取出一个玉镯子递向夏止椿。 “前辈,这是我在你女儿床下找到的,应该是你留给她的东西吧?” 夏止椿皱了皱眉,并没有接过镯子。 “她没把这东西也带走?” “可能是当时不方便再回村子,怕有危险吧。”计博耸了耸肩道。 “唉!这都是命啊!现在我也用不上了,就送给你吧。”夏止椿摆手道。 计博倒是无所谓,外公说了这并非法器,只是一个普通的玉镯子,他拿与不拿没什么影响。 可能这东西值点儿钱,但别人送给他的,他也不好意思拿去卖不是? “那你接下来怎么想的?”计博收起玉镯子,朝老妇人问道。 夏止椿面色如常,话语却尤为狠戾,“杨麻子和那个姓吴的还活着,我要他们死!” 计博点点头,虽然夏止椿现在已经不是人,而是邪祟,但他觉得杨麻子那两个家伙也算不上人。 在邪祟和畜牲之间,计博更偏向于先把畜牲清理了。 “那你能进村子吗?有界碑在,你好像进不去吧?”计博询问道。 还不待老妇人回答,计博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阴风十分灵巧地往他衣物里灌。 刹那间,天色也变得愈发阴沉了下来。 计博微微抬眼,却看见半空中不知何时飞舞起漫天游弋的黄色纸钱。 那一枚枚鸡蛋大小的纸钱亦然格外眼熟。 此刻,漫天飞舞的纸钱被阴风裹挟着移动,宛若一条凭空游弋的巨大黄龙。 老妇人的眼底闪过一抹思索之色,但却没能想起来什么。 “跟过去看看!”计博当机立断道。 这黄纸钱第一次出现就是跟红布鞋一起的,现在这种时候又冒了出来,要说这两者之间没什么关系,计博是肯定不会信的。 他微微转了下手中的玄水镜,见老妇人的身形没什么变化后,这才放心地把玄水镜收了起来。 要是不试一下,他真怕镜子刚收起来,夏止椿就直接原地升天了。 好在目前看来,这东西只要用了一次,映照出来的幻象就会在气机消散之前一直存在,不需要玄水镜持续照射。 夏止椿能够看出来那面镜子并非凡物,这也让她更加相信计博所说的大户人家少爷身份。 毕竟一般人怎么可能用得上这样的法器? 一念及此,她也就放心地跟着计博一道往天空中黄纸钱的方向追去。 或者说,是顺着风的方向走去。 黄龙翻云藏应作,我自乘风追黄龙。 …… 不多时,计博与老妇人追着黄纸钱来到了界碑处。 二人面色各异,只因眼前发生的一幕实在太过离奇。 那象征着阳界与诡邪领域的交界地,为活人划分出没有诡异邪祟之地的界碑,此刻竟被黄纸钱层层覆盖。 被盖住的界碑止不住震颤,丝丝亮光从下穿透而出。 可黄纸钱越来越多,每有一张纸钱从界碑上脱落,又会有更多的纸钱替上。 随着界碑遭到镇压,天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暗了下来。 空中那轮太阳不再晃眼,呼啸的风声愈演愈烈。 计博之前在李木匠家修行的时候问过对方,母猪洞子一共有三块界碑,分别位于村子的北方、西南方和东南方,整体呈三角状。 而界碑划界为阳,隔绝阴邪,靠的并不是界碑本身的力量,而是红虚童祠庙里的香坛。 村民们供奉那位红虚童,便会得到其的庇护。 界碑不过是那份庇护之力的载体罢了。 若是年纪大些的村民们还知道,祠庙一直是那座祠庙,供奉的对象却偶有更换。 不过眼下这场景还是让计博有些惊讶,界碑被黄纸钱彻底隔绝,难道会失去其承载的香坛之力? “你先进去试试。”计博朝着老妇人努努嘴,示意道。 对方也不磨叽,立刻就迈步越过了界碑的位置。 那双红布鞋一点儿没受到阻拦,计博更是有些惊奇。 这黄纸钱到底是从何而来?又为何在这种时候遮盖住了界碑? …… ------------ 第44章 脑壳进水 正当计博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不远处却有着乌泱泱的人群跑了过来。 粗略一扫,便至少是百人。 计博微微皱眉,这显然是去地里插秧的村民们,眼下都满脸焦急地往村子里跑,是发生了什么? 秧田那边出现了邪祟? “博娃子!你在嘞里神起咋子?快跑!”跑在前面的村民离得近了,也看见了计博的身影,连忙提醒道。 计博眼神一凝,看这架势,十有八九是诡异邪祟追过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立刻逃走,因为他正愁不知道去哪儿找诡异邪祟“刷经验”,凝炼香坛需要的太真天香呢。 眼下恰好是个机会。 此刻,那些正在奔逃而来的人群中,最前面的一名中年男人见计博不仅不跑,反而还向着他们走来,慌忙道: “博娃子!邪祟撵起来了,快跑噻!把你外公喊起来!” 计博没有回话,转头看了眼界碑上的黄纸钱,总感觉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仿佛背后有着一双大手在推动着一切。 若是眼下他跟那些村民们一起跑进村子,那后边儿的邪祟毫无疑问会追着跟进来。 界碑现在这个状态肯定是拦不住邪祟的,就像夏止椿踩着红布鞋都可以进去,其他邪祟自然也是如此。 那村子里的伤亡恐怕会极为严重。 计博扭头看了一眼老妇人,开口道:“这只黑虎舅带你先进去找我家的长辈,我要留在这里。” 夏止椿有些迟疑,“那个镜子不在的话,我……” 说到这里,她就没再继续往下说了,因为任谁来都听得懂后面的意思。 作为玄水镜里走出来的存在,若是离开玄水镜太远,说不定当下就要灰飞烟灭。 她这么说,便是想要暂时把玄水镜带走。 计博皱了皱眉,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行,要么你留在这里等我,要么你先进去找我家长辈,他也会帮你的。” 玄水镜不仅是自然法道真君所赠,还是红姐曾经的法器,算得上计博身上最贵重的东西。 别说夏止椿如今是个邪祟,就算是活人他也不可能让对方带走玄水镜。 毕竟,计博虽然可怜她,却也了解不深,不可能如此轻易便信任对方。 见状,老妇人不再多言,只是站在旁边静候着,也没有独自进村子的打算。 前面那些正在奔逃的人很快就到了他们面前,计博还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也就是刚才那个出声催他离开的中年人,在原主的记忆中,此人名叫赵有福。 原主对他印象深刻则是因为另一件事。 赵有福有个儿子叫赵不垢,年龄与计博相仿,许是因为家里有些贫穷,赵不垢长得瘦瘦弱弱的,经常被原主欺负。 有一次做得太过分,差点儿把人家腿给弄折了,事后赵有福带着儿子登门来找计老头要说法。 那是原主被外公打得最惨的一次。 所以他对赵有福这张脸比其他村民们的印象要深得多。 不过眼下的计博倒是对他没什么恨意,毕竟原主的确不是人,该打! “博娃子,你还不赶忙跑?” 赵有福见计博一点儿没有要逃走的意思,脸上也有些着急。 计博摇了摇头,“你们先跑,我来帮你们断后。” 赵有福正要继续劝说计博,却不由得瞟见了旁边那个老妇人,他正奇怪母猪洞子啥时候有了这么个老者,视线下移后却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红布鞋。 刹那间,他的心都凉了半截,脸色也“唰”地煞白了起来。 赵有福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村子,其他村民亦然。 计博在人流中站立不动,那些奔逃的人们也极为默契地避开了他。 如果有人愿意送死,那就让他去呗。 计博面色如常,银手则是爬到了他的裤腿上,那些逃走的人情根本不会注意脚下,如果不躲起来,它大概率会被当成皮球一路踢回去。 人群的末端,一根细长的竹竿印入眼帘。 下面的草娃娃正跑得飞起,一双藤条细腿简直动出了残影。 “草娃娃?你不留到断后,跑啥子跑?”计博憋着笑,佯装愤怒地质问道。 “后头起码四只邪祟,不跑等死啊?你个日龙包!”草娃娃的声音虽然稚嫩,但骂起人来也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味道。 计博正要回怼,却看见远处果真冒出四道诡谲怪异的身影。 其一为一条手掌撑地的手臂,掌心与手腕相垂,五根手指如同节肢动物的脚,在地面迅速爬行,顶上的关节断裂处则是血流如注,滴落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其二为一头长着老人面的黑熊,身形巨大,满身都是黑色长毛,那老人面的脸部肌肉还不停蠕动着,嘴里似乎在嚼什么东西。 其三为一道身形有些虚幻的人影,除了这一点外,看上去倒是与常人无异。 最后一个看上去更为可怕,那是一条在地面扭曲前行的蛇,体型细而修长,关键是其皮肤并非蛇类那种角质鳞片,而是与人体皮肤相似的颜色,上边儿还有着数不清的血痕。 计博仅仅只是多看了两眼,便感觉到浑身一阵凉意,心跳声尤为明显。 他算是明白草娃娃为什么跑了,这架势谁看了不跑啊? “我们……咕……拼一把?”说到一半,计博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倒不是他想找死,而是感觉他们真有几分胜算。 对面四只邪祟,他们这边也不遑多让,有银手,草娃娃,老妇人这三只邪祟,还有他这个修士,一对一真能扳扳手腕。 而且,四只邪祟如果能全部除掉的话……他不仅能凝炼太真天香,炼尸匣还能存四具邪祟尸身,那对他的提升堪称巨大。 草娃娃那双青豆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着,把计博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 “你看啥子?”计博被一双青豆眼看得有些不自在。 “计爷爷对你做了啥子?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脑壳就进水了啊?”草娃娃一本正经的问道。 “草!信不信老子一把火把你点了!”博大怒。 …… ------------ 第45章 邪祟之争,惜命草娃 “莫莫莫!你说咋个拼嘛?”草娃娃被吓得不轻,它似乎极为怕火,仿佛火是比邪祟更恐怖的东西。 计博的眼神依次扫过草娃娃、银手、老妇人,旋即发号施令道: “草娃娃,你去把那只地手解决了!” 草娃娃满身藤条簌簌发抖。 “银手,那条蛇交给你,你得行不?” 银手默不作声,眼瞳从圆状变成了竖状。 “前辈,你能帮忙拖住……”计博话音未落,夏止椿便主动出言道: “那个坟头鬼我来杀,我在杨麻子家里见过他。” 计博大喜,他正愁不知道怎么说服对方出手相助,没想到那坟头鬼居然是老仇人,也省了他再废一番口舌。 “既然如此,那最厉害的熊外婆就由我来出手!”计博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自信十足。 熊外婆同样是他的老仇人了,在原主的记忆中,他小时候可是被熊外婆盯上过,想来也就是眼前这一只。 只可惜之前准备的那根木棍在吴村长家丢掉了,没能拿回来,所以他现在手中没有合适的武器,只能赤手空拳与其搏斗。 那硕大的身躯的确很有压迫感,看起来约莫有一个半计博那么高,宽度更是能抵他三四个。 计博没有贸然出手,此刻那四只邪祟的距离都离得很近了,他们这边最先动起来的反而是体型上最小的银手。 只见银手四只爪子跑出了残影,迅速朝着那条蜿蜒前行的人皮蛇冲了过去。 那东西虽然没有腿脚,但身子一扭一曲间,行动却出奇的迅速,瞧着一只黑虎舅冲了过来,它便把嘴张开到了一个惊人的弧度。 那张嘴里没什么牙齿,口腔内壁呈猩红色,隐约可见液体流动,蛇信子也长得又扁又短,不像寻常的蛇。 银手的身躯与那张巨口比起来,恐怕稍有不慎就有被生吞的风险。 好在银手也不是吃素的,闪转腾挪间不禁让人感叹,四条腿就是比没腿的灵活。 而后,负身“夏止椿”也动了起来,那双红布鞋根本不带抬起来的,直接从地面飘向了身形虚幻的坟头鬼。 此鬼身为邪祟,却略带诡异的特质,已经介于虚实之间。 若是真正的诡异,不借助一些特殊手段则是完全无法看见的。 好巧不巧,负身与坟头鬼也有些类似,除了作为承载物的鞋子与本体脚掌外,生长出来的躯体同样是介于虚实之间的。 夏止椿近距离看着那双目无神的坟头鬼,心底的厌恶感油然而生,下一刻,那双红布鞋猛然跃起,朝着坟头鬼狠踹而去。 “唰!” 坟头鬼虽然看起来极为迟缓,但动作同样迅速,他伸出那双老鹰一样干瘦的爪子,朝着红布鞋抓去。 红布鞋不闪不避,依旧直愣愣撞了上去。 这一次的碰撞并没有肉体相接的力量感,反而是两道虚幻的产物相互纠缠,仿佛这两者处在不同的空间,正在向对方的空间不断侵蚀。 但很明显,红布鞋的光影要凝实得多,坟头鬼阴黑的手掌逐渐有着被同化为红色的迹象。 计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并未感到意外,因为之前外公就说过,他身上已经有了红虚童的庇护,母猪洞子周围除了红布鞋,其他的邪祟已经不能对他造成多大的威胁了。 这也侧面说明,作为负身的红布鞋,比这里其他的邪祟都要厉害得多。 这同样是计博敢留下来直面四只邪祟的另一原因。 此外,红虚童给他的庇护也还没发挥效果,总不至于这么几只邪祟就能干掉他吧? 自信满满的计博立刻朝着熊外婆挥拳而出。 虽然看上去只是朴实无华的一拳,但他已经调动了体内最大的气机,使之完全汇聚于拳头上,其威能远非一般人可比。 迎面而来的熊外婆虽然在计博身上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但身为没有神智的邪祟,它并没有想起计博到底是谁。 下一刻,巨大的熊掌和计博白嫩的拳头撞到了一起。 “轰!” 宛如天雷地火的对碰声猛然炸响,虽然看起来并没有绚烂的光影,但空气中显然已经泛起一阵无形的涟漪。 就如极端高温下,肉眼就能看到的阵阵热浪。 但这也仅仅维持了一瞬之间,下一刻,计博的身影倒飞而出,右臂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双脚在地面“噔噔噔”连踩数次,借着巨大的摩擦力方才止住身形。 熊外婆同样不好受,不过它的状态较之计博要好上很多,仅仅只是往后退了两步,后撤的右腿便在地里踩出一个两寸有余的深坑,硬生生停了下来。 此刻,计博的手臂酸痛到根本抬不起来,而手指关节处更是宛若被磨盘碾压过一般,变形得厉害。 他有些没想到,这熊外婆跟阴鬼同样是不入流的邪祟,力量差距却大得出奇。 其中或许有阴鬼被他气机克制的缘故,但更多的显然是熊外婆那厚实的熊躯本就具备着强悍的肉体力量。 刚刚与熊外婆产生力量碰撞的那一刹,计博就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石头上,所以他才被反震力弹出数米远。 “卧槽!怎么这么疼?”计博心底暗道。 他本想痛呼出声,却感觉真叫出来不仅丢面子,还掉士气,只好咬着牙强忍下来。 “博娃子,要不我们还是跑嘛……” 后边儿的草娃娃看得双腿发抖,两只萝卜耳朵挪动到青豆眼前方,不敢直视熊外婆那张遍布沟壑的老脸,颤颤巍巍道。 “不得行!又没让你打熊外婆!快去把那只地手抓到!”计博麻了,这草娃娃怎么一点儿也不敬业? 之前外公还说,要是遇到邪祟,草娃娃得用命掩护村民们逃回村子,当时小东西还答应得好好的。 没想到现在真遇着事儿了,它却比谁都惜命,刚才要跟村民们一起跑路,现在有机会跟邪祟正面对抗也不敢上。 “哎哟!我真的造啥子孽才遇得到你哦!”草娃娃哭嚎着埋怨道。 但它没得到计博的允诺,还真就不敢直接跑,只好硬着头皮朝地手小跑过去。 …… ------------ 微臣有要事启奏 各位看官老爷,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因为本书数据实在太差,都快上二轮推荐了,收藏还没破300,编辑老大建议我切了换一个分类,至于为什么换分类,大家懂的都懂…… 也许看到这里的人不多,但还是感谢大家的追读,以及给我投票的大佬,拜谢诸位恩公oz7。 另外,新书的话预计下周二发布,书名《民俗:我在诡异世界传火》,还是熟悉的设定熟悉的味道,只是换个分类和新故事,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来看看。 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