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部章节 ------------ 第1章 归幽 九幽,绛山。 灰暗的天空,没有太阳,伴随着远山的只有长期弥漫着的雾锁烟迷。背靠绛山山脉有一片因山就势的古庄建筑,青砖灰瓦,淡雅庄重。古庄后院静寂无声,好像根本没有人居住在这里,只有隐隐数灯照亮着庄内廊道。后院悬崖边上有约七米左右宽的黑水潭,因水流泛起阵阵涟漪,顺着石缝涌出山势外,流落至万丈不见底的悬崖之下。 与静寂的后院相比,古庄的前院倒显得热闹些,不少人的脚步声,还有缸瓦搬搬抬抬的声音。 常青指挥着这些人把一缸缸的葡萄运到了仓库,而潮汐则在一旁监督守着。 自从夫人来到了绛山之后,绛山就变得比以前热闹了一点点,不过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因为庄主知道夫人也喜静,所以绛山的人手并没有因为夫人的到来而增加很多,最吵的那个,还是常青。 这些年,潮汐也早已看惯这阵杖,这一缸缸的葡萄,是夫人最爱喝的葡萄酿原材料,他从常青口中无意中得知夫人喝酒的频率简直与阳间凡人喝水一样频繁,所以葡萄酿消耗的速度也很快。当然潮汐也知道葡萄酿不单只是夫人在喝,庄主,常青,其实还有不少古庄里的人也有在喝,此酒还传到了山下城区,慢慢变成了绛山的特色,陆陆续续有外地人慕此酒之名来到绛山,只为尝尝这葡萄酿的滋味。 然而庄主却是有刻意地限制葡萄酿出口的数量,正如绛山产出的紫玉,哪怕明知道大量出口会让他可以获得沿沿不绝的钱财,但弦月仍是依旧选择限制着,潮汐没有问为什么,但他也知道物以稀为贵,绛山表面虽看起来没有琼山那般富盛,但潮汐知道绛山根本不缺那些钱财,自然也没必要加重负荷去生产同时贬低东西的价值。 这些年的相处,潮汐也知道庄主和夫人都不是十分注重物质的人,他们不在意世俗目光,不需要奢华的衣物,也不需要富丽堂皇的居所,超量的钱财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他们总是一心专注于自己的武功上,因为他们知道在九幽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保命的资本,真要说有什么喜好需要花钱的话,那就是夫人的葡萄酿了。 葡萄不是在九幽能长出来的东西,这是阳间的一类水果,所以要把东西从阳间弄过来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在酿酒的过程还需要使法袪掉其本身蕴含的阳气,才能变成在九幽大家都能喝的东西。以前元绫在亥山时有自己获取的渠道,不过如今就算断了联系,材料在运输和采购方面的事情他们也不需要操心,因为只要一句话,定居在鬼市的封德厚就会帮他们安排。 封德厚,元惜和封绫一家三口离开了两界的隙缝后,在鬼市寻了处地方安居,同时开了间店铺做起小本生意。元嫣偶尔有时间,就会和梁查一起去鬼市探望元惜她们,去鬼市并不难,但是去九幽的路,自从紫槿楼的掌柜奉命撤走通道后他们再也找不到了。数年前元绫与弦月透过鬼门关来见大家,那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两人,不过元嫣倒也不是完全与元绫失去联系,元绫偶尔还是会收到元嫣单方面烧下来的信,只是除非要事,元绫甚少回应。 直到常青把新到的葡萄都洗干净,压碎洒糖袪阳分装,把房间都打扫干净,把信箱里的信都收完了还不见夫人回来,她在山庄里边闲逛着边嘀咕着说:“怎么还没回来啊,难道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如果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夫人应该会传音告知她或弦月一声吧? 常青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主动传音给夫人,常青怕打扰到元绫所以她平常绝不会把传音用作闲聊,除非有要事、突发情况或者实在是担心,幸好她这次的担心也是多余的,因为她很快就得到对方的回应。 ‘到绛山城了。’ 绛山山下,有一片城区,与山上古庄的静寂完全不同,城内鬼来鬼往,车水马龙,充斥着繁华的烟火气,虽然面积不及黑酆都城的大,但是其繁华的程度与琼山的琼城,以及与当年的亥山赤亥城差不多,特别是城中的布局,基本上就和赤亥城一模一样,很难不怀疑当初弦月重新规划城区的时候,不是按照赤亥城的规模复制的。虽然绛山在人数上还不及巅峰时期的亥山,但在绛山的管治下,城内的人生活还是过得挺悠闲滋润的,至少,这一片暂时还没有经过战火的摧残。哪怕当初弦月占据此山时,也是直接杀掉原山主,并没有动过城内百姓的性命财产,一夜之间,山就换了主,并且改名为绛山。 绛山城内的人,别说对绛山弦月的事情不太了解,他们连对山庄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大部份人甚至连弦月的面都没见过,所以人们不知道山庄何时冒出来一个庄主夫人,更不知道绛山如今真正掌权的是她。然而,这些都不影响他们选择留在绛山,人们在乎的只是这地方能不能让自己好好过日子。 元绫回来九幽之后,就再也没有用泠融这个名字,她没有天天藏在绛山闭门不出,但是她没有再穿红衣,出门一般会戴着面纱,或许她也知道一袭红衣实在太显眼,便换了身浅紫色的衣袍,比起鲜艳夺目的血红,轻纱素衣让她看起来柔和低调许多。 大街上的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但这几年也慢慢开始认得这个总戴着面纱的女人,她虽不是经常出现,但是有时候给人的印象却特别深刻。曾有一次,她抓住了几个在绛山作恶多端的浑蛋,连审问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杀死他们,还有一次,她居然拖着一块巨大的冰石入城,独自一人从城门一路拖到山脚,大家想要帮忙也帮不上,因为那冰石阴冷致极,散发出来的阴寒之气其他人一靠近根本就受不了。 今天,又见这位神秘奇妙的女子从城外回来,不知又会给大街上的人带来什么惊喜呢? 女子一身紫衣,露在面纱外的那双眼眸淡然沉静,长发随意用一根紫玉簪子轻挽,零散的长发披在肩上,衣衫虽有些破损但都是轻伤,腰带插了两根像是火枪的武器,两手挪后,双手各抓住了什么东西,围观的人定眼一看,她竟拖着两个大男人! 两个男人身高约一米七八,身形健壮,浓眉,满脸胡渣,脸和身上都有伤,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此时他们双目紧闭,似是已经昏迷过去。 “伤得不轻啊。” “看他们这模样,莫不是山贼?” “山贼也敢来绛山撒野?” “腰间的那是火枪吗?” 大街上的群众们围观着,议论纷纷,看着两个大男人各一条腿被女子抓着,从城外一路拖行,直达山脚… ------------ 第2章 纯白极阳 潮楠潮木两兄弟似乎早就收到指示,在山庄门口等待着夫人的归来,常青也在,他们仨见夫人拖着两个人回来立刻上前帮忙。常青在面对正经事时还是很懂事的,不会在这种时候蛮缠着元绫,所以她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元绫与潮楠潮木说话,待元绫把事情经过都简单说了,常青这才明白夫人为什么晚了回来,和把这两个男人拖回来的目的。 “边界出现有火枪的山贼?” “夫人怀疑…他们与祂界有关?” 山庄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元绫在九幽待得长,没有亲身经历过衪界和九幽两界的大战,更没有见过祂界人,除了元绫,和在九幽待了千年以上的人例外。衪界这个地方,对九幽大部份人来说仍然十分神秘,当年衪界败退后九幽便再也没有他们的踪迹,就像一个久远的传说,人们只能通过少数书籍记载才能够窥探到当年的一二。他们暂时不知夫人具体是怎么联想到与衪界有关的,但只要夫人有疑心,他们就会去查。 “夫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我们定会让他们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潮楠说罢,便与潮木一人一个把俩男人拖走带到牢房好好审问。 元绫把插在腰间的其中一根火枪拔了出来,她把枪交给了常青,让常青带人在绛山边界以及城内进行调查。常青把火枪接过来,同时把刚才在信箱收到的信递给元绫,元绫接过信后顿时消失在原地,常青也按夫人的吩咐去召集人手安排。 元绫回庄后没有立即回到房间,反而去了绛山峰顶,因为她知道弦月在那里。 绛山峰顶被云雾包围,加上九幽长年不见太阳,昏暗朦胧,四周一片雾茫茫的,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要不是熟悉此地的人,可能也会一时迷了方向。元绫随手一挥,前方大片的云雾被她的气劲拨开,瞬间划出一条无雾之路,直达亭中水池。 亭中水池沿沿不断地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气,池中有一道身影,正幽幽泛起郁紫的灵光,元绫走近,见弦月闭目凝神,连她靠近都没有睁眼的迹象,应是处于关键时候。元绫没打算干扰对方,她扯走自己脸上的面纱,把身上的火枪和信件取出放在池边,轻轻入水,和他一样,沉浸在修练当中… 他们不缺时间,有时候就这样静静自修练功,不知不觉就会过了一整天甚至更久… 元绫全身冒起橘红色的灵光,此时她灵气的颜色终于恢复属于她自己原本的颜色。与城北水库决战时呈现的血色有些不同,是因为当时的她体内残留有一半都是弦月的灵气,元绫也曾经试过把自己的灵气输入弦月的体内,弦月原本深紫的灵气颜色也会变成紫红。 数年前她为了让弦月从惊邪的控制挣脱出来,断了他右臂,以致他有一段时间无法用右手执剑,回到九幽才帮他重新修复,为了加速他的伤势愈合和日后的修练,元绫才萌生在绛山建寒池的念头。 绛山峰顶这寒池是元绫新造的,当年他和她初遇的那片万年寒池早已被纳入黑麒麟的势力范围,他们不可能总冒着风险去那里,加上要是疗伤或修练途中遇到瓶颈或突破口时被敌袭更是危险。因此元绫便开始思索其他可以替代万年寒池的方法,她在九幽寻找可以媲美的冰石,然后把冰石直接拖了回来,寻找搬运加上建造差不多花了近半年的时间。虽效果不及那天然形成的万年寒池,但是总比没有强,阴寒之气对于极阴的她和他来说,无论修练还是养伤都能事半功倍。 这些年弦月几乎天天都要抽时间泡在寒池当中,直到最近他的右手才慢慢适应能够像以前一样活动自如,只是现在他的右手和左手一样,都是全黑的,没有指甲也没有肌肤的纹理… 元绫清楚知道补救的方法,因为当年弦月的左手,也是因她而断,由她而补… 可是断了就是断了,哪怕修复,也无法和以前的一模一样… 她急于阻止惊邪才迫不得已用如此极端的手段,然而在修补时弦月却只是轻笑,低头埋在她的肩膀说,两条胳膊都这样,我还真有点像你亲手造的纸扎娃娃了。 他毁她身份名字,她断他左右双臂,他们是不是也算扯平了? 有些人可能会思考这个问题… 在亲密关系中论到底谁付出更多和牺牲更多,但其实两人早已不在乎… 他和她之间,不需要计较这些… 元绫感觉到了水流的涟漪,在池中慢慢睁开双眼,弦月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并靠近她,清俊泠洌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幽深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他低垂着眼,轻轻在她唇边落下一吻,随即视线移到元绫的肩膀处,衣服有破损,似乎被什么东西擦伤。 如今在九幽单对单能伤她的人很少,能伤她肩膀,要么人多势众,要么… 元绫读懂弦月眼底的疑问,随手拿起她放在池边的火枪,递到弦月的面前:“记得这个吗?” 弦月只看一眼便已想起,数年前与元绫在台山遇到过那种可以穿透他们护体灵障的子弹,就是从一些异乡人手中的火枪射出来的。当时并不是每根火枪打出来的子弹都有穿透的效果,在枪林弹雨之中偶尔会遇到几颗,但混乱之际也寻不到子弹的主人,那时候只当作恰巧没有深究,或许异乡人当中也有灵气超群的人。元绫当时有猜想过那些奇装异服的异乡人是否与衪界有关系,但毕竟台山不是他们的地盘,当时他和她是隐匿着身份抱着散心的心态去的台山,身上带伤,灵气也不是完盛的状态,只好快速把那些入侵台山肆虐抢劫的异乡人杀死,然后不留名就离开。 直至今日,元绫再次遇到了类似的火枪和灵弹… 她在绛山的边界碰到一群山贼在村庄中肆虐抢劫,他们只是灵气一般的普通人,本来还是使的刀斧,发现打不过才掏出杀手锏火枪,而其中有两人的火枪,射出的子弹竟是能够伤她! 能穿透一般人护体灵障的子弹并不稀奇,但是能够穿透她的护体灵障… 弦月从元绫手中接过火枪,通体亮黑,枪管长约二十吋,有扳机也有弹匣,近代的热兵器他们不是没见过,但是在九幽并不常见。他摸索着火枪,把弹匣拆了下来,里面的子弹仍有数颗,他把其中一枚子弹掐断,凝聚力极强的极阳灵气顿时从子弹里散发出来,要不是弦月的掌中运灵抵御,可能也会被此灵气灼伤。灵气极阳,甚是罕见,就是这样的灵弹,可以穿透他们的护体灵障。九幽当中以他们所知,只有阎巍和黑麒麟拥有极阳的灵气,可他们的灵气都不是白色的。 “这灵气气息你有印象吗。” 元绫摇了摇头。 此光纯白,圣洁,没有杂质,极阳且凝聚力极强,在长年昏暗的九幽显得更加耀眼,单单一枚子弹所蕴含的灵光,几乎都能把绛山的峰顶照亮。 ------------ 第3章 恩情 要是此灵气真的来自衪界,那这九幽真是个让人垂涎欲滴的地方,黑麒麟和阎巍还没分出胜负,连外界都忍不住想来插足掺和。台山是九幽当中离衪界最近的山,要是衪界大举进攻,台山将会首当其冲,不过从上次他们遭遇的经历来看,台山好像也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太平,也许背后早已被异乡人渗透… 元绫肩上的伤口有了寒池的帮助已经开始愈合,她上水离开寒池:“台山,恐有大乱。” 弦月把弹匣重新装回火枪,随手把火枪放到池边,靠着寒池仰视着池边在整理自己衣袍的元绫说:“迁城或许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元绫向弦月伸手,一把将对方也拉出水,随即用灵气把两人身上的水气都蒸发。 弦月瞥了眼被元绫仍放在池边的信:“淳山的信?” 元绫伸手施展隔空取物,双手把地上的火枪和信接住,只看了一眼信封表面就认出熟悉的笔迹,然后把信收好:“不是,元嫣的。” 不过说起淳山… “阎巍那边,你怎么想?”弦月问。 曾经的淳山若黎消失了,阎巍带着女儿阎沨离开了琼山,连同以前对他忠心耿耿的旧部和慕他名而集结的野党一起占据淳山。他们坚信阎巍才是阎王大帝,拥护正统,视黑麒麟为谋朝篡位的叛逆者,打着反麒麟的名号成立了一股新势力。黑麒麟和阎巍这些年都不甘示弱,用各种途径招兵买马,招揽能人异士,黑麒麟虽失去了琵修和乌黔,但是很快又提拔了有能力者上位。 这世界上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死去,九幽最不缺的就是人,人多自然出现精英的机率也相对提高。每个死去的人被送渡下来后,都要经过奈何桥,奈何桥在黑麒麟的势力范围内,因此黑麒麟可以优先挑选,招揽他认为有能力的人加入他的阵营,当然也不排除当中有不愿意留在九幽想要投胎的人,或者是直接飞升的大善者。而经过黑麒麟筛选过后,剩下流入九幽各地的,不少都是碌碌无为之辈,简单来说,就是好的都被他先挑走,剩下一堆歪瓜烂果,要是阎巍想要招揽新血,只能从这些烂果中重新再挑。 想要与黑麒麟抗衡竞争,阎巍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从现有的势力入手,比如自树一帜的绛山和琼山,哪怕不能成为同一阵线,也起码不要站到黑麒麟的那一边。阎巍在淳山安顿好且得知元绫回来九幽后,确实写了信邀请弦月,元绫还有慕白去淳山详谈,他们自然都猜到对方此举什么意思,慕白很早就去过了,元绫却是一直没有回信也没有去淳山,阎沨曾经亲自来了一趟,不巧元绫刚好出门了,由弦月代见,可想而知那气氛只能是你眼望我眼般的冷场,最终阎沨忍不住先离开了。 因此绛山没有给对方确实的答复,一直拖到现在。 “也许…我当初就不该救他。” 元绫微微摇头,弦月没有做错,也没有猜错她的想法:“如果是我,当初我也一定会使尽方法救他,只是…” 弦月没有插话,他不着急,静静等待着元绫说下去。 “只是觉得…那天黄鼎的话,不无道理。“ 弦月其实与阎巍并没有多大的交情,全是因为元绫才救的阎巍,因为他了解元绫,知道要是她在,也一定会这么做。弦月没有猜错,如果她在,她确实会这么做,因为老阎王夫妇对她有恩这事在九幽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弦月来得比她晚,当年的一些旧事细节他也并不完全了解。 其实真要说给元绫的恩,由她从地狱逃出来后,无论是宽恕她的罪孽和刑期,给她空间和机会去成长,待她如义女,甚至把灵兵婆罗绸给她,那全都是石兰英的主意,阎巍拗不过石兰英选择妥协,在元绫看来,阎巍更像是沾了石兰英的光。阎巍是石兰英的挚爱,因此元绫一定会为石兰英而救阎巍,而如今石兰英死了,没了她在中间,元绫和阎巍的关系就变得微妙,本不像父女,也不像君臣,认识却不熟悉。 或许当时的阎巍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是他的潜意识和行为却是出卖了他。他不完全信任曾义无反顾替他抵抗衪界守护九幽的元绫,也不信救了他女儿还费了十年时间计划劫狱救了他的弦月,在黑麒麟举兵的时候,元绫没有出现也没有响应,他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元绫有事,而是怀疑元绫是不是背叛了。正如弦月当初带她以元绫的模样见阎巍时,阎巍还是不信的,逼她出手直到见到那股橘红色的灵气为止。 无论阎巍在自己面前表现多么的慈祥,但元绫知道,阎巍当初是不同意宽恕她的罪孽,背后也曾反对石兰英把婆罗绸给她。对此,元绫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她是一个与对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甚至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罪人,他凭什么完全相信自己?就凭石兰英的偏爱吗? 从黑麒麟杀死石兰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元绫与他有仇,从黄鼎孙家伤害她的朋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元绫不会助黄鼎。如今争夺阎王之位的人除了阎巍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人选。 只是,为什么非得站队呢?就一定要掺和进去吗? 就像当初在阳间时,万渡和吞邪,她就非得挑一个吗? “恩情,在你替我把他救出来后就已经还了。”元绫说罢,转身向着古庄的方向离开。 弦月跟随其后,他凝视着元绫的背影,刚才那句他已经懂了元绫的意思,她不想掺和,他们也不必因为纠结这个恩情而去帮助阎巍上位,如今谁也不欠谁的,她不在乎谁是阎王,只要绛山太平,而她身边的人无恙便可。 “你就是懒得管。”弦月笑道。 所以哪怕元绫有这样的能力可以争夺阎王这个位置,她也不想当,她宁愿独自一人在山中钻研武功,也不愿天天对着满桌子的奏折政事而烦恼。 元绫停下脚步,挑了挑眉看着自己身后的弦月,并不否认:“难道你想?” 她的手被弦月很自然而然牵起,位置变换,由她走在前头变成弦月走在她的侧前方。 “不想。” 他和她都无意争夺阎王之位,但他们却不得不考虑,要是有朝一日上位的是黑麒麟,或者是一个对他们充满猜疑和敌意的王,绛山终究免不了被视为眼中钉。哪怕他和她有足够保护绛山的能力,数年数十年也无所谓,但数百年或是千年之后呢? 为了日后的安稳,阎王大帝这个位置,就必须让一个对他们没有敌意的人上去… ------------ 第4章 火枪灵弹 元绫独自一人坐在古庄的房顶,拆开元嫣烧下来的信件翻阅。 这次烧下来的,都是好消息。 总括来说,任棋刑期已满出狱了,但是因为有案底无法重拾旧业,最近在寻找新工作,傅敏毓研究生毕业了,实习期也通过,正式开始了她从医生涯。绿萝跟在元嫣身边,两人依旧经营着纸扎铺,与悬案组也一直保持联系,奥海虽偶尔会出现恶灵搞事,但整体来说还算安定,旭立集团蒸蒸日上,玄门三家稳定发展,而她和梁查最近正处于筹备婚礼的阶段。 元嫣和梁查要结婚了。 元绫看到信中这行字,嘴角微微上扬,莫名有种觉得自己嫁女儿的欣慰。元嫣没有直说想要元绫参加她的婚礼,只是把婚礼举行的地点和日期都写下来,信中的最后一句,就是元嫣抱怨元绫总不回信,弄得她都不知道元绫到底收没收到信。 元绫用灵气震碎信件之前,还是把婚礼地点和日期记住了。 “姐姐!”幼嫩的童声从山庄的廊道传来,元绫转头看去,潮汐带了数人过来,是姜峰,身旁还跟着慕白和灰烨。 元绫从房顶跳了下去,稳稳落地:“怎么来了?” “想与嫂…呃,与你们商量点事。”慕白几乎脱口而出一个称谓,但很快又止住,抓住姜峰的头:“这家伙知道我们过来绛山,死缠着要跟来。” 姜峰挣脱开慕白的魔爪,站在元绫身旁,不动声色地向慕白做了个鬼脸。 元绫见对方亲自过来,定然不是商量鸡毛蒜皮的小事:“去书房聊。” 从元绫恢复记忆回来九幽后,慕白这是相隔数年后第一次再见元绫,他变得拘谨,不知为何也不敢再喊嫂子了。他以前是觉得元绫没有记忆才调侃着玩的,看着如今元绫恢复原貌,让他不得不想起元绫曾经名震九幽的身份,辈份年资实力什么的摆在这里,虽然他和弦月是好友,但他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喊了,但是又一时半会想不到应该怎么称呼对方。 直呼元绫?好像哪里怪怪的。 叫夫人?好像也怪怪的。 泠融?不不不更不可能。 元绫似乎察觉到慕白欲言又止的异常,淡然地说:“以前一口一个嫂子倒是叫得挺顺的,如今要是不敢叫了,要不你和姜峰一样,叫我…姐姐?” 姜峰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慕白立刻扯住他的脸颊,试图阻止对方继续偷笑,慕白见元绫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再纠结,比起姐姐,明显还是叫嫂子正常些:“不是,嫂子,在孩子面前能不能给点面子!也不对,这家伙也不能完全算是小孩了,总被他外表给糊弄!” 虽然姜峰仍然保持七、八岁的模样,但加上死后的时间,如今姜峰心智也快将十五岁,在阳间,也是算是个高中生了。 “放开我!” 灰烨看着自己的主人和姜峰打闹,你扯我脸我扯你衣服的,也不阻止,似是早在琼山已经见怪不怪。潮汐加快脚步,走到四人面前,帮夫人打开书房的门,他们到了门口,进眼便是弦月坐在紫檀木的书桌前,低头看着手中的奏本。弦月听到开门的声音,也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或许因为他早就感觉到熟悉的灵气气息,不用抬头也知道谁来了。 慕白好笑地看着弦月,他知道如今绛山掌权的有两人,但是管理这种琐事还是被弦月一人包办,别看对方目无表情好像很认真专注的模样,慕白知道弦月肯定觉得眼前这些奏本无聊透顶。慕白对此也身同感受,身为一山之主,想要好好管理一个拥有众多人口的地方,山上山下的事情他都必须知道,比如财政,人事,防务,建设等等,有时候要是下面的人无能解决不了事情,连谁和谁争地盘谁家跟谁家打架都要烦到他,遇着太多琐事,偶尔也会觉得厌倦。慕白倒也不像元绫弦月那般热衷沉浸于武功上,所以相比他们,慕白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琼山的事务,得空他就到处逛逛看看城里的热闹,至于弦月嘛,谁叫他宁愿牺牲自己的练功时间也不舍得让自己的夫人为这些琐事累着呢。 不过慕白也知道,哪怕弦月觉得处理这些奏折很无聊,他也不会因此而轻易舍弃绛山。 有些事情不说其实大家都心中有数,不是舍不得一山之主的权力和地位,而是没有势力,就等于没有情报。要是躲在深山老林,与群体完全脱节,连外面发生什么事都茫然不知,哪怕他们拼命地沉浸在武功当中,可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早已被超越,九幽的人来鬼往这么多,难免不会突然冒起超群的新起之秀,要不是他们亲身经历,又怎么会料到九幽会突然出现一种可以打穿他们护体灵障的灵弹?未来会不会又出现一些让他们更加意想不到的东西?没有情报就等于屏蔽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要是他们稍有掉以轻心,遭遇突发情况,灵魂可能就会瞬间消失在世间,再也没有痕迹… 慕白也不当弦月是外人,不等他招呼,他也知道弦月不会招呼他,自个儿便挑了其中一张木椅坐了上去,从衣袖里掏出一枚金属子弹,开门见山地对元绫和弦月说:“琼山最近城里,出现了一种很特殊的灵弹…” 所有人把视线移到了慕白手中的子弹。 “灵气是纯白的,但是极阳的,你们说九幽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 弦月只瞥了一眼慕白手中的东西,又继续低头一目十行看着他堆积如山的奏本:“可能不是九幽的人。” 慕白疑惑:“你怎么知道?” “夫人说的。” 慕白做了个古怪的表情,随即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元绫,笑嘻嘻地道:“还是嫂子你懂得最多,能不能给我们说说?” 虽然琼山也抓到了些人,但是灵弹里的灵气并不属于他们,他们只说这火枪是在暗市买来的,但是里面的子弹啊灵气啊什么的,他们都不知道来历,而当他们派人去暗市调查火枪和子弹的源头,往往总会断了线索。 ------------ 第5章 千年前的衪界 元绫表示自己不知道这极阳灵气的主人,但是她把当年和弦月台山遇到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她怀疑衪界是因为那些异乡人的口音听着有些似曾相识,虽然他们不完全像她当年见过的衪界人,但是也有可能千年后,衪界的文明也产生了变化,穿着打扮变了也不一定。 慕白问元绫:“以前的衪界人,长什么样的?” “整体与我们差不多,但有个别的眼睛和头发不同于我们,是彩色的。” 姜峰也算是现代的人,曾在阳间奥海生活了一阵子,对不同颜色的眼睛和头发也见怪不怪:“有特定的颜色吗?” “没有,但是他们的头发和眼瞳一般都相同颜色。衪界似乎对眼瞳和头发有特殊颜色的人特别崇敬,称他们为圣人,而一般人的头发也会绑上彩辫。” “彩辫…有什么用处或特殊含意吗?” “或许只是试图让自己更加接近圣人的存在,不过这些也是千年前的事情了,不知现今是否早已改变。” 千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别说衪界,就算九幽没有衪界的插足,自己内斗也能闹得天翻地覆。 “那这极阳的灵气,会不会属于衪界的王?”灰烨问。 “如今衪界的统治者是谁我不知道,但当年衪界圣君的灵气虽也极阳,但与灵弹内的不是同一股气息。” “嫂子与那圣君战过吗?”慕白其实他心中大概有了答案,不然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或许有些东西书籍中也会有记载,但如今有个身历其境甚至处于战斗中心的人在,没有什么比她亲口所说的更有说服力:“对方长什么样的啊?” “白发白瞳,背腰间长有翅膀,当年是有一战,两败俱伤。” 没有人在此时问为什么当年与圣君对战的是那时还默默无名的泠融,而不是阎王大帝或者其他有名的将领,或许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是有一点,慕白怀疑自己听错了:“等等…翅膀?!会在天上飞的那种?” 那不就是鸟人吗? 他们的轻功还需要借力,人家直接会飞,这么一对比轻功好像还更逊色了呢。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翅膀,只有少数的圣人有,有翅膀也不代表他们能一直在空中飞翔,总会落地的。” 元绫虽有在回应慕白的疑问,但她说话时没有看着任何一人,她坐在椅子上凝视着书房的角落,神色迷离,似乎在努力回忆当年的事情。 众人透过元绫的描述慢慢对衪界有初步的了解,衪界应该是由所谓的圣人统治,头发和瞳孔有特殊颜色的,加上背腰间有翅膀的就是所谓的圣人。慕白听到对方有翅膀,一开始确实吓了一跳,会飞听起来多么的厉害,但幸好不是每个衪界人都能被称作圣人。当年两界大战的结果他们大概都知道的,作为入侵者的衪界,虽然一开始势如破竹占据了五座山,但经过长年累月的战争,后继无力的他们还是无法吞并整片九幽,最终被九幽的人一点点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地,耗不下去的衪界人被逼退回自己的地界。 虽然元绫提供了关于这极阳的灵气或许来自衪界的线索,但大家暂时还是没有进一步的证据可以证明这点。琼山慕白表示会继续查自己城内的暗市,至于绛山这边… “我刚抓了两个与火枪灵弹有关的山贼,一有线索再通知你们。” 慕白点头,把灵弹收回自己的衣袖,随即又想起另一件要事他想要同绛山商量的,对元绫和弦月说:“我听阎沨说,淳山那边你们还没有回应…” 弦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元绫,而元绫也似乎心有灵犀般看了眼弦月,两人甚至不需依赖传音,目光只作短暂的交流,就彷佛已经懂对方心里想说什么。 “你当初这么费尽心思救老阎王,难道不是为了把他重新推上去?”慕白是真的不理解,如今老阎王回来了,这两人又好像没有要站到阎巍那边的意思。 弦月没有直接回应,反问慕白:“你希望阎巍重新上位吗?” 慕白认真地思考了好一阵,他确实不反感老阎王回去,所以当初才答应与弦月合作救人,才会应邀去了淳山:“阎巍,不过不失吧,反正总比黑麒麟好。” “那就按你所想去做,不用顾及我们。”元绫手肘抵着椅柄,手指扶着自己侧额,语气平静淡然地说。 琼山和绛山终究是两个不同的地方,两山因慕白和弦月的关系虽像盟友,但从来没有什么合同规定两人的选择必须要同步一致。慕白想要帮助老阎王,自然是他身为山主为琼山的未来发展认真思索过后而作出的决定,因为比起黑麒麟,阎巍曾给予的政策似乎更合他意。 “嫂子,你这话就见外了,如果绛山就老弦一人掌管,我可能真不会理他,只当他抽风,但我相信嫂子你定是有自己的思量。” 姜峰左看看慕白,右看看元绫和弦月,他外表看似懵懂,但是却是在认真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他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和语气,虽然慕白语调轻浮,话听起来像是在半开玩笑,但姜峰知道慕白是想套姐姐的真实想法,而姐姐虽然看似慵懒漫不经心,但是他觉得姐姐和姐夫定是私底下早已有了共识。 书房中一时静寂,许久,元绫才悠悠开口:“阎巍,确实比黑麒麟好些,但是我们真的只有这两个选择吗?” 慕白看着元绫,有些怔愣。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有第三批人争夺吗? 衪界?他不认为元绫会相助外人。 还是当年阴阳司的黄鼎?可黄鼎不是听说已经死了吗? 难道…绛山改变了想法? 这两人也确实有这个能力,要是真的,对琼山来说,似乎也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还不待慕白想好该怎么开口,就听到元绫语出惊人地对他说:“我觉得你也可以成为第三个人选。” ------------ 第6章 候选人 他?慕白?当阎王? 不但慕白懵了,连姜峰和灰烨也怔住了。 慕白回过神来,连忙摆手:“不不不不,这怎么行,我不行,我武功差。” “帝王该思考的是如何治理一个地方,其实并不需要无人能敌的高强武功,识人善任,勤政爱民,廉洁自律,这些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该有的特质。” 元绫去过琼山,见慕白把琼山打理得井井有法,发展稳定,琼城繁荣,人口只增不少,从十几万人口到如今已达百万人口,连姜留亭和姜夕都愿意留在白钰殿替他办事,慕白自然也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不不不不,我不廉也不洁,你看我身上,这么多的奢侈品,我花销还忒大!躬行节俭什么的我是做不到的。”慕白边说边把自己身上的昂贵的玉佩装饰什么的通通都显露出来,心怕别人看不到他这身行头的价值:“明明你们才是更合适的人选,嫂子,你不想当,可以让老弦上啊!” 大家知道这些都是慕白的借口罢了,他确实花销大,但并不是真的不廉洁,就算他真的有不廉洁的时候,起码这些年看来,对琼山影响也不大。 “我们懒政。”弦月说。 姜峰在旁越听越觉得好笑,九幽冥府阎王大帝这个位置外面多少人觊觎,结果这三人明明都有能力却都不愿意上位,到底大帝的位置有刺还是怎么的,三人竟都推让出来不想坐上去。但是姜峰知道,他们又好像确实为此而烦恼,为找不到他们理想中的人选而纠结…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上去呢? “算了,这位置一时半会也不是我们说想谁上就谁上的,黑麒麟和阎巍都还在呢。”慕白站了起来,主动打住了这个话题:“这趟也没白跑,起码我大概理解你们的意思了。” 姜峰见慕白起身往门口方向走,灰烨也跟着,连忙从椅子跳下来问:“这就要走了吗?” “当然不,难得来一趟,我要好好看看这绛山好风光啊!”慕白哈哈大笑摇着刚打开的扇子就走出了书房,姜峰转头看向元绫,有了姐姐的点头,果断跟着慕白身后出了书房,潮汐见客人出去便也跟着出去,离开前顺便关上书房的门。 “绛山有很漂亮的风光吗?”姜峰想趁此机会看看姐姐所在的地方,好奇九幽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他这些年一直都在琼山呆着,没什么机会出门,得知慕白要来绛山,死缠也要跟着出来。 “笨蛋,阴曹地府能有什么好风光…“慕白说:“老弦之前总在琼山养伤蹭药,难得过来一趟今天我要连本带利拿回来,首先我要把绛山的酒都尝一遍,然后再去你们的矿场挑点成色绝品的紫玉走,对了潮汐,最近听说你们绛山的葡萄酿很有名啊!” 慕白笑嘻嘻的模样把姜峰都看无语了,姜峰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一旁跟着出来的潮汐,潮汐一开始没有给慕白什么反应,不过没走几步,就对慕白做了个请的手势,显然庄主和夫人已经给了许可。 潮汐领着慕白他们去了酿酒坊,让慕白尝遍了古庄里的酒,慕白也不客气,每一款都尝尝,喝足后又抱走了两壶葡萄酿,正想转移去矿场时,有个侍从捧着一个长盒子走到潮汐面前。 盒子约一米多长,木制,有一块上好的深紫色布料包裹装饰,布料花纹精致,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布料看起来已价值不菲,如果刺绣也是送礼之人亲手所作,更显心意贵重。 潮汐上前小心翼翼又不失警惕地把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随即很快就合上,让侍从把东西放到兵器库。 虽然打开的时间很短,不过慕白他们还是看到里面的东西,是一柄长剑。 “好漂亮,谁送,送给谁的啊?” 潮汐沉默片刻,才道:“城里人送给庄主的。” “为什么不直接给他,还放到兵器库了呢,看着也是把好剑啊。” “庄主不收,我们拒绝过了,但对方却总是送来,夫人说既然是武器日后总会有用的,便留在兵器库了。” 慕白似笑非笑,感觉其中有八卦,好奇追问:“你们肯定知道是谁送的,快说说,是不是城里某位小姐看上你们庄主了?” 潮汐也没说太仔细,大概就是城里有位富贵人家,十分崇拜绛山弦月,近几年偶尔会送剑过来,盒子里还有信,庄主只看过第一封,之后便再也不看了,按照夫人的意思,直接把剑送到兵器库,物尽其用。 慕白想象了一下弦月在元绫面前看完别人写的情书的模样,就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真不知道说她机灵还是心思不纯,肯定是得知泠融死了才动起心思。” 潮汐算了算,这礼确实是在亥山被灭后才开始送来的。 弦月其实从来不缺倾慕者,但是只要泠融还活着,这九幽就没有人敢跟她抢。 知道泠融死了,有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 殊不知,夫人根本没死。 潮汐曾以为元绫是夫人的情敌,没想到情敌竟也是夫人她自己。 “姐姐她不生气吗?”姜峰对感情这种事情其实还不太了解,但是他换位想了想,如果他有了爱人,有其他人觊觎自己的爱人,还总是送东西送情书来,他会怎么样?一般人应该会吃醋,会生气,会把对方送的东西都烧毁,忍不住当面向对方宣示主权吧。 “你姐姐像是会因为这种小事情生气的人吗?”慕白把姜峰的头发揉成一团,调谑他说:“九幽的史书你读得还不够熟啊,你姐姐是谁,曾经的亥山泠融啊!” 姜峰避开慕白的魔爪站到了灰烨的身后,想了想,也是,他好像没见过姐姐生气的模样,也想象不出来姐姐会因为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而动怒。 “是的,夫人根本不屑理会。” “我猜想啊,许是小姑娘被弦月的事绩给吸引,又或者只是偶然见到弦月一面被他外表迷上了,要是小姑娘真待弦月的身边,可能忍不了几天就自己喊要走!” “姐夫明明很好啊。”姜峰疑惑不解。 “小孩子不懂,不跟你说了。”慕白说罢就大摇大摆出了酿酒坊。 姜峰心中嘀咕着,刚才还说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不过刚才的对话让姜峰更加确定一件事,就是他很想成为像姐姐那样的人。这些年他在琼山从未停止过学习,跟着姜留亭学符术,跟姜夕学文,跟灰烨学武,白钰殿的书堂更是知识的宝库,饱读九幽历史后的他对姐姐越发崇敬仰慕。 她处变不惊,沉稳冷静,为人淡然,武功高强几乎无人能敌… 她创立亥山,庇护弱小,知人善察,就连姐夫也可以说是她一手培育出来的… 她瓦解了如同牢狱般困住自己的曲家,拯救了他的灵魂,在九幽给予自己新生… 姜峰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如果姐姐以后有任何地方需要他帮上忙的话,他定万死不辞… ------------ 第7章 绛山城西市 绛山,水牢。 潮楠和潮木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困在水牢的两人。 被元绫抓回来的两名山贼早已清醒,他们被分隔各自困在一个四方型的水牢之中,水沿沿不绝从底部的洞涌出,打湿他们的鞋裤,四肢被连接着牢墙的铁链束缚,别说想打破头顶上的铁栏,跳出这个约七、八米深的水牢,他们连挣脱铁链也做不到。 “两位大爷,知道的我们都已经说了…我、我们承认在村庄做的事情不对,但是这子弹…我们真不知道来历啊,火枪也只是在采购物资的时候顺便买来的。” 另一边的水牢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是啊,我们本来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采购的时候碰到一个神秘人极力推荐,我们才知道这玩意叫火枪,要不是对方教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只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放射出这么强大的力量,哪怕价格昂贵,他们也决定要弄两柄回去。 “推荐火枪的那个人长什么样,你们的采购地点又在哪?” “我们也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那人全身都穿着白色斗篷蒙着脸,身高看着像男的,但声音不男不女的。至于采购地点,就、就是绛山城啊,但是那店没有名字,十分隐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要不让我们带你们去?” “对对对,我们带路。” 潮楠冷笑。这两人明明可以说附近一些的建筑,摊位,或有什么标记之类,偏偏不说要带路,不就是想趁机逃出去吗。 潮木拉了拉地面上的一条铁制链扣,让水牢的水位再次快速上升,完全淹没了两名山贼。鬼不需要呼吸,淹不死,但是绛山的水非一般的水,全被冰石渲染过而变得阴寒致极,哪怕灵气属性偏阴的人也承受不了多久,如果再这么继续泡着,他们很快就会为了抵御寒气而灵气耗竭,丹田被极阴入侵摧毁,从而魂飞魄散。 泡了两人大概一刻钟,潮木让水位下降,再次露出两人的脸。 两名山贼脸色惨白,整个人忍不住的打哆嗦,嘴都在抖颤,随便一动,水就会翻涌,他们想要说话还必须仰抬着头才能把嘴巴露出水面,其中一人开口,被冻得说话都不太清晰:“在、在绛山城,西市…西市的,杨氏兵器铺后面!” 两人歇斯底里地求饶,他们明明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但是看守审问的这两人仍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 “我说,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敢在绛山当山贼。” “不、不是,我们只是恰巧路过绛山的村庄…” “被我们夫人遇到,你们也真够倒霉,早知有今日,是不是觉得当初还是选择投胎比较好?” 两名山贼已经没有余力思考,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经脉和脑子都要冻僵了。两人抬头看着潮楠和潮木,正想说什么时,忽然水位再次上升,嘴巴被水灌入,眼前的视线和思绪变得越发模糊… … 从矿场满载而归的慕白等人,在山庄门口与一人擦身而过。 那人穿着简单中性的黑色衣袍,朴素低调,长发用紫绳高高束起,骤眼看过去就是一名相貌平平的少年。 除了潮汐和姜峰有所察觉少年的身份,慕白和灰烨都没有在对方身上多作停留,毕竟古庄里的侍从都穿黑衣,他们只是客人,要是有古怪,熟悉绛山的潮汐肯定会比他们先发现。 其实那是吃了易容丹的元绫,性别其实并没有换,但样貌和灵气的气息都变了,加上特意的乔装打扮,所以第一眼不会让人觉得那是个女子。 潮汐是认得紫绳,与庄主款式一模一样,所以他大概猜到那是夫人,但他没有声张若无其事地走过。姜峰则是留意到对方的动作,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哪怕模样和气息换了,但是身体的惯性动作很难改变。他虽与姐姐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观察入微的他,还是记得姐姐走路的动作步伐的。他不是百分百确定那人是姐姐,但如果那少年真的是姐姐,既然易容,定是有事要办,他又怎会打扰。 元绫收到潮楠的汇报后,就决定一人去绛山城西市,找找山贼口中的店铺。 九幽虽长年昏暗,但是城区灯火通明,加上大家都不需要睡眠,所以无论任何时候来往的人都特别的多。这里没有生存需求,不需要依靠食物填饱肚子,也不需要喝水维生,要是没遇到什么灾难躺平也能活,但是没有目标和意义的活法,整天无所事事的话,在这里呆久了会觉得很无聊,所以大家会延伸出其他方面的追求,去尝试一些他们生前没有做过或不敢做的事情。而躺平以外的活法,都离不开金钱,想要过得开心些,穿得好看些,住得舒服些,自然就需要用金钱去换。在九幽,真正选择躺平的人不多,因为他们知道,躺平与等死没什么区别,既然选择等死,何必逗留在此,还不如去投胎。 为什么说等死? 因为在九幽,杀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躺平就等于放弃挣扎,任人宰割,随便一个人都能轻轻松松杀掉你。要是倒霉碰到其他人在打架,灵气波及到你,毫无反抗能力的你就会瞬间消失在这世上。 你说错话,得罪人,碍了我的眼,挡了我的道,我便杀你。 你要不是什么显贵权臣,我杀了你,我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更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杀你的理由。 哪怕你是达官贵人,只要我够强,也没有人能奈我何。 九幽就是这么个地方。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弦月,杀凡人,灭使者,阴阳司城隍司淳山若黎哪个与他无关,但至今又有谁敢跑来绛山找他麻烦? 没有。 哪怕是阎王,想要对他动手,也要千思万虑。 在这里,实力有时候似乎比权力更重要。 然而有些人本就不是修练之材,甚至连灵气也很薄弱,他们在九幽难道就没有一席之地吗? 有的,他们会用另一种方式让自己的日子过好,躺平的人身微言轻,自然是死了也没人在意,可有些人在城中站稳了脚根,有金钱或有地位,有自己的人脉与关系网,他们可以雇用保护自己的人,也可以买到保护自己的灵器,只要他们没有得罪那些他们得罪不起的人,只要战争没有波及他们,他们在城中一样可以混得风生水起。而那些没有灵气,没有经商才能或特殊技能的人,他们为了能在九幽好好生活下去,就会选择追随那些可以庇护自己的地方或主子。 ------------ 第8章 杨氏兵器铺 元绫走在西市的大街上,看着两旁熟悉的店铺,还有路人们手中的吃食,虽然大家没有吃喝的生存需求,但嘴馋这种感觉还是会有的,所以烟草店,食肆和酒楼也不会消失,哪怕没有饥饿的感觉,能抽根烟,吃上精美的食物,喝上余香满口的酒,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杨氏兵器铺她记得就在前面,这家兵器铺在绛山也算有名,它分店多,招牌也大,所以元绫很快就找到。她走进兵器铺旁边的小巷,这里比大街上更昏暗,她穿梭在偏离主道的暗巷之中,偶尔会有一两个人迎面而来,这一路上,没有灯光和招牌,没有看起来在营业的店铺,只有一道道紧闭或上锁的后门。这不禁让她想起鬼市杜婆的店,同样隐密在暗巷之中,然而杜婆的店门虽然不起眼但起码还有灯,这里却是一盏灯都没有。 眼看要穿出大街,元绫转头折返,把暗巷重新走一遍,这次她把所有的门包括上锁的都尝试推了推,可是除了落下许多灰尘,没有任何收获。 难道那人所说的后面,不是指兵器铺的后面,而是铺子里头的后面? 元绫重新走到杨氏兵器铺的大门前,抬头看了看高高挂起的招牌,随即便走了进去,这店来往的客人很多,所以元绫的出现并没有特别引起掌柜或伙计的注意,而且看起来比她有钱的人多了去了,有些伙計顯然更乐意去招待那些富贵人家。元绫环视了下兵器铺,这里什么类型的武器都有,有长剑短剑,有长枪,斧,刀,战戟,弓箭等等,她独自走过一排又一排的兵器架,逛了一圈,最终脚步停留在剑架面前。 有一穿着绾色衣服的伙计招待完他上一位的客人,看到元绫在剑架前看得十分认真,每一柄剑都拿上手掂量,似乎真的是在物色武器,便走了过去:“你好,想要什么类型的剑?我们这里长剑短剑硬剑软剑都有。” 元绫手里拿着一柄长剑,压低声音问伙计:“有没有,比这柄剑轻点,然后再长两寸的。” 易容无法把声音改变,但幸好她的声音本就不是娇柔甜美那种,只要稍微压低还是可以糊弄一下别人的,毕竟她装的是少年,又不是粗大汉。 “有有有。”伙计闻言立刻转身,在一旁的剑架頓了頓,很快就取下其中一柄递到元绫面前:“这柄如何?” “太重了,有更轻的吗。”元绫只取上手掂量一下,连剑都没拔,就把剑还给对方。 伙计思索片刻,表示有的,随即走去柜台身后的武器架,那架子也放了不同类型的武器,能放置在掌柜身后的,显然每一把都是价值昂贵的精品。伙计从高处取了一柄长剑下来,再次双手递到元绫面前:“客人你看这柄如何?” 元绫接过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着剑柄轻轻抽出,她的眼眸映在寒刃之上,此剑打磨得十分锋利,剑柄纹理精美,剑鞘还镶着玉石,非常轻盈手感不错,一拿上手就知道此剑价格不菲。 “这柄剑多少钱?” 伙计见对方爱不释手地问价钱,更加卖力地说:“此剑是我们店里的珍品之一,削铁如泥,材料珍贵,全绛山只够造出五柄,价值一百万冥币。” 元绫听完价格,装作有些为难,把剑还给伙计:“剑不错,可惜太贵了。” 刚刚周围的人看到此剑,也纷纷围了过来观赏,有人插话说:“一分钱一分货嘛,不过小伙子看你这小身板,要是刚买出门就被抢了,那就惨喽。” “是啊,这种剑要是厉害的人拿上手只会更厉害,像我们这种啊,可能没把自己保护好反而招惹更多麻烦。” “我们是配不上这样的宝剑啦。” “可是…难道就因为我们天生灵气薄弱,武功差,就永远矮别人一截吗?” “天赋没有就靠后天弥补喽,想要变强,赚钱买增强灵气量的东西,买可以保护自己的武器,花时间去修练武功。兄弟,钱和时间你怎么也得选一样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不劳而获的好事。” 说是这么说,但是下定决心去做的人并不多,人们总是要快的,马上看到成果的,一步登天的,哪怕已经处于不缺时间的状况之下,他们还是不愿意,也沉不下心去做一件事。 “好东西都这么贵,买不起啊。我的来孙女前几日刚给我烧了纸,可这钱,也不够花。” “俺看来就只能买柄普通的刀防防身了。” 虽然宝剑没卖成,但是伙计看到众人仍然逗留,显然也是有心挑选东西的,伙计自己也不是什么武功高强之人,对大家的言论自然也心同感受,甚至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绾色衣服的伙计向围拢在这圈子的几人低声说道:“大家也千万别太灰心,我觉得未来总有一天,会有一种武器是可以普及大众的,让我们这些没什么武功的人也能够保护自己。” 闻言,有人两眼放光,有人心感好奇,纷纷追问伙计此话怎讲。 “杨家最近有一位后人在阳间逝去后来到了九幽,给我们说了不少阳间的事情,她说她在阳间時,家家户户都会擁有一种叫火枪的武器保护自己,她还把火枪的图样画了下来,楊家正准备大量生产,价格也不会很贵。” “哇,如果是真的,那杨家这位后人真是在为大家谋福啊!” “是啊是啊,不知杨家这位后人叫什么?长什么样?” “我也就对方来巡视店铺时见过她一面,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女子,打扮嘛有些奇怪,因为是杨家第二十四代后人,所以杨家都称她为杨廿四。” “你这有没有那火枪的图样,能不能让我们先开开眼界?” “不行不行,如今还是不能公开的,万一被对家看到想要抄袭怎么办。” 伙计天真,只觉得这是单单的商业机密,就像谁家即将会出一个新产品,说漏嘴可以,但绝不能让对手看到新产品的样式。 可元绫听着却不觉得只是商业机密这么简单,这是会完全颠覆九幽平衡的事情。 近代的阳间人来到九幽,自然是带着现世的知识的,阳间如今早已是充斥着炮弹的世界,枪械已经是很常见的东西,但是九幽却还没有普及,哪怕奥海也没有全民持枪的情况。 这杨廿四,把火枪带来九幽,到底是为了家族生意,为人民造福,还是她本身也与衪界有关? “也不是什么机密了吧,这般长,通体黑色的,我好像已经见过。”元绫用手比划着说。 “你这么一形容我好像也想起来了,我上次就见有人绑在腰上,那谁,就那个紫色衣服的奇女子,拖着两名山贼进城。” “那你们已经卖出去了吧!还机密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买不起啊?嗯?” 伙计怕这边的事情闹大惊动掌柜和其他客人,连忙安抚这几位:“不不不,几位爷,千万别这么说,实不相瞒,是没货了。” “啊?” “要是几位有兴趣,可以先下订单缴订金,等最新一批造出来,一个月后就可以取货。” 伙计报了价格,火枪一柄八十万冥币,订金先缴十万,见这几人都有兴趣,便把他们带到柜台找掌柜,掌柜取出了订单簿,把众人的资料都写上,收了订金给了收据,让他们一个月后再来取货。元绫刚才在兵器铺闲逛的时候,就留意到兵器铺的后方有一道铁门,门外有人把守,到时候可能要出示收据才能够进去,那里应该就是山贼所形容的位置吧。 ------------ 第9章 众生平等 让每个人都拥有火枪,本意是为了每个人都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听起来很平等很理想,但是元绫已经能预想到未来会因此而有数不清的其他问题延伸出来。这种火力一但落入歹徒之手,或被有心之人利用,不但绛山,连整个九幽会比现在还要乱,平衡被打破的后果不堪设想。 元绫把预订的收据放好,正想离开兵器铺打算凭记忆先找去杨家的宅院,看看能不能探到杨廿四所在,恰好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兵器铺门口,有两个女子从马车下来,掌柜连忙出来迎接并称呼两人为杨小姐。 两位杨小姐,一个身穿鲜丽殷红衣裳,眉黛青颦,顾盼生姿,精致的发髻与发饰搭配艳而不俗,给人感觉是个有品味的大小姐,另一个及肩头发部份挑染成金粉色,打扮比较现代随性,她就穿了一件超大的黑色恤衫,短牛仔裤,露出她那双修长白晢的腿,穿着厚底黑色的马丁靴,比较特殊的是,她鼻头和嘴唇都戴有金属环。因为这位戴着鼻环和唇环的杨小姐打扮太特殊,在这里显得就像个异类,下了马车后很快就被群众围观。 要是元绫没有阳间呆过,可能也会因对方的装扮而感到新奇,但她去过,所以一看就认出这是现代一种潮流的打扮。 这位,莫不就是刚才伙计口中的杨廿四? 两位杨小姐跟着掌柜踏进杨氏兵器铺,元绫运灵于耳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随便寻了个位置,从兵器架的隙缝看着两名女子一前一后走到柜台,站在掌柜本该站的位置,身穿殷红衣裳的女子开始拿起账本一页页查翻看起来,边看边问掌柜最近店铺人事与运营上的事情,看着是来巡铺子的。 两位杨小姐的到来引起了不少客人的目光,有人悄声问伙计:“这两位是?” “是杨家的杨蒂小姐,和杨廿四小姐。” 身穿殷红衣裳的杨蒂,把账簿递到身旁的女子面前,慢慢翻页教一旁的杨廿四如何看店里的账簿和货单,然而杨廿四只看了一阵就觉得很无聊,漫不经心地摸起柜台后面兵器架上的珍品武器。这家伙总是这样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懂不懂,偏偏祖先还让自己赶紧教会她,杨蒂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轻叹,说:“廿四,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着呢,另外我有名字,不叫廿四,总是念死念死的,真难听。”杨廿四翻了个白眼,似是对杨家的人对自己的称呼不太满意。 “我知道,可你那名字实在太绕口…”杨蒂目光跟随着杨廿四的背影继续说:“家主说了,想把西市的铺子交给你打理,你得赶紧学学怎么看账簿,怎么经营一间店铺啊。” “行啦,大概理念我都懂,活着的时候手机的模拟经营游戏没少玩。”杨廿四说罢就开始在兵器铺的范围到处走走,看看大家都对什么类型的兵器感兴趣,有什么东西没摆好,兵器架的位置怎么样放才能更吸引客人。 在外人看来,两位杨小姐都长得像二三十岁左右,但殊不知其实两人隔了近五代,只不过两人死时的年龄较相近,才让她们看起来像姐妹。杨蒂看着杨廿四的背影,摇头轻叹一副拿对方没办法的样子。两人的互动掌柜一直看在眼里,他低头垂眼讨好地低声说了句:“杨蒂小姐,看来还是得靠你。” 杨蒂没有回应,低头看向手里的账簿,除了掌柜没有其他人留意她的表情。她应该是没有被杨廿四影响心态的,因为她很快就和掌柜说起其他事情了,或许其实她根本就不看好杨廿四,所以并没有像祖先们一样对她寄予厚望。教她,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我安排的东西送过去了吗?” “送了,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收下。” “要是再打造出什么珍品,立刻拿来给我看。” “好,但这次可能需要多点时间,因为最近家主下令,大家都集中去制造新武器了。虽然还没正式公开,不过已经收到了不少订单,铺子这个月的进帐数目非常可观。”掌柜越说越神采飞扬,虽然他只是领着月钱的管事而已,但对自己负责的店铺有这样的成绩也感到十分自豪。 杨蒂看到账簿上的具体数目,没有露出很惊讶或惊喜的模样,反而忧心忡忡,喃喃自语地道:“但愿这对杨家来说是福不是祸。” 虽然元绫有把杨蒂和掌柜的话都听在耳里,但她眼睛却只留意着杨廿四的一举一动。见对方在巡视着店铺货架,她先在其中一个放暗器的兵器架上贴了一张纸人,然后慢慢靠近杨廿四,待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暗器货架骤然倒下,吓了众人的一跳,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货架引去时,元绫不动声色地把另一张纸人丢到了地上,杨廿四的黑色马丁靴下一秒就踩在纸人上面,纸人不大刚好卡在了鞋底与鞋跟的隙缝之中,没有灵气的杨廿四没有发现异样。 掌柜和伙计立刻跑过去扶起倒下的兵器架,幸好架子倒向墙边,上面放的都是体积比较小的暗器,看的人也不多,没有砸到客人。 “吓死个人了,怎么突然就倒。” 这就像有人用力把货架推倒了一样。 小小意外,没有影响店铺运营,掌柜安抚了下客人的情绪,事情不大,也没有追根究底追查的意思。 元绫见杨廿四走向兵器铺后方的铁门,眼看她进去之后元绫也转身离开了兵器铺,站在其中一条暗巷,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盯着停靠在门口侧边的马车,一边透过纸人听着杨廿四的举动和谈话内容,一边等待着两人离开杨氏兵器铺。 除了杨廿四本人的脚步声,元绫还听到翻开箱子的声音,一些金属的碰撞声,她凭着声音推想杨廿四在后仓的动作,没多久开门声与杨蒂的声音也响起,看来杨蒂也从柜台移步到了后仓。 ‘灵弹,我们也能批量生产吗?’杨蒂问。 ‘我也想,可是以杨氏目前的人力物力,想要生产这么精细,而且数量这么多的弹头,一时半会还真不行。’ ‘那你得确定灵弹的供应不会断,否则你这东西等同废铁。’ ‘放心吧,就算对方断了供应,我也有办法从阳间弄来,就是麻烦了点。我相信大家早晚都能摸索研究出来,等杨氏的生意再做大点,再大量招人,建几个工场,灵弹可以自产自销也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不只绛山,连整个九幽的兵器生意都会被我们杨氏垄断。’ ‘唉,你想得还是太天真了。’ ‘什么意思,家主也同意了的。’ ‘我理解你和家主都想把杨氏生意做得更大,可是树大招风,我们还没正式公开,还不清楚绛山,或者是黑山到底能不能接受你这火枪的存在,你们就已经在想垄断全九幽的生意?’ ‘这只是我一个小小的目标嘛,再说,大家都有保护自己的武器,有什么不好的?他们有什么理由拒绝?人皆生而平等,人人有权享有生命、自由和人身安全。像我这种没有灵气的,遇到想要伤害自己的人,难道只能任人鱼肉认命等死吗!’ ‘正如我有灵气,而你没有,大家的起点不一样,就注定这世界是不公平的,也做不到人人平等。’ ‘那我更大的目标,就是要促成创造这样的世界!’ ------------ 第10章 垄断 马车缓缓前进,车内两位杨小姐相对而坐,但都别开了头,因为她们在兵器铺时因为理念不同而闹得有些不愉快。杨廿四觉得杨蒂实在像个老古董一样太保守了,明明连家主都支持她,她劝说的话更显古板。杨蒂则是觉得杨廿四太天真,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同时也觉得现任家主的野心太大,她害怕杨氏这些年的基业会被他们毁于一旦。 两人各有所思,没有留意到车程比以往的都要长,马车其实本该到达目的地的,直到在绛山呆得比较久的杨蒂终于发现不对劲,因为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她掀开马车的帘,发现马车居然到了一处城外的竹林! 马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着马车昏迷过去,他像是睡着了一样,但双手却没有松开缰绳,所以马车并没有出现失控的情况。杨蒂毫不犹豫传音喊人,飞快地拿起藏在马车内防备用的剑,对身后的杨廿四伸出手急道:“不对劲,快出来!” 杨廿四刚把手搭上杨蒂,一声巨响从马车顶传出,好像有什么人落在了马车顶上! “啊!”这可把杨廿四吓得脖子一缩,连忙与和杨蒂一同跳出马车,回头去看,发现有一个少年稳稳站在马车顶上。他看上去年龄不大,一身低调黑衣,高高扎起马尾,冷冷的看着杨蒂和杨廿四两人。 杨蒂果断拔剑,指向少年问:“你是什么人!” 剑刃的寒光在昏暗的九幽中显得格外亮眼,少年模样的元绫站在马车顶上,没有要回应杨蒂的意思,她脚一踏,车顶顿时被踩破,在两位杨小姐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已然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杨蒂挥剑迎战,催动灵气横切面前的少年,剑气扫过,却砍了个空,她惊骇地看着对方一闪而过的残影,对方居然绕开了她,对她身后的杨廿四出手! 杨廿四手忙脚乱掀起自己的恤衫,从自己腰封掏出一支手枪,情急之下开了一枪,枪声响亮,贯穿整片竹林,射出的灵弹没有打中任何人反而不知所踪,下一秒她就觉得自己的腹部剧痛,对方竟在刹那间就弯身躲掉她的子弹,一拳打向她的肚子!杨廿四翻滚在地,狼狈不堪,抱着自己的肚子痛得鬼哭狼嚎,幸好杨蒂打断了对方的追击,让她没有再继续承受下一击。 殷红色的身影挥动手中的长剑,刃如秋霜,轻锐且锋利,伴随着微风吹动竹林的沙沙声响,杨蒂的剑法如游龙穿梭,行云流水,虽不知师从哪里,但也称得上是快剑。元绫看似受制,但是她没有催动自己的灵气,单凭体术和速度,就与拿着剑催动着灵气的杨蒂势均力敌。杨蒂眼神凌厉,拿剑直刺对方胸膛,被元绫侧身躲过,元绫两指往杨蒂的剑刃上一弹,把杨蒂的剑势瞬间瓦解! 剑鸣的嗡嗡声划破竹林,杨蒂感觉握剑的手有软麻,骤然见对方一个闪身用肩膀撞向自己,长剑顿时被对方夺了去! 杨蒂被对方撞得踉跄后退,那一击如同巨石,撞得她上半身都在发疼,她警惕地看着离自己数米开外抢了自己剑的少年:“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对方没有运灵,是想隐藏身份,还是觉得她们不配? 竹林忽然传来窸窸窣窣数不清的脚步声,杨蒂知道她的援兵到了,幸好她们所在的位置离绛山城不太远,没多久竹林四周瞬间出现了三十多个人,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火枪。这是她杨家的护卫,杨廿四给他们优先配置了还没公开贩卖的枪械,让他们成为了杨家强大的防卫队。 杨蒂拉着杨廿四后退,而杨家护卫上前,全部举着火枪指向中央的元绫。 “开火!” 不知护卫中是谁在喊道,顿时数不清的子弹全部射向元绫的方向,元绫轻功在空中旋身穿梭在枪林弹雨之间,游刃有余,她以极限的距离用身法速度躲过每一颗接近自己的子弹,实在躲不掉的就用剑去击挡,数不清的子弹撞在剑刃上发出金属的磨擦声和火花! 元绫鬼魅般的身影穿梭在护卫之间,她没有依赖手中的剑,剑比起武器更像是她拿来挡子弹的盾牌,有时候武器在她眼里可能更碍事,她就会把剑插在原地或抛到半空,直到她解决了面前的人再把剑接回。在场没有人猜到她下一个会攻向谁,下一招会攻向哪,护卫甚至都看不清对方出手的轨迹就已经眼前一黑。她用拳掌打晕了谁,扭断了谁的手,打碎了谁的肋骨,那些人元绫其实连他们的脸都没看清,她只是用最简单直接快速的方法让他们瞬间失去战力或意识! 三十多个杨家护卫很快就七颠八倒躺在竹林之间,有的摸著自己的手臂在嚎啕,有的已经昏迷,伤处都在冒起阵阵黑雾,直到击倒所有杨家护卫,元绫都没有催动自己一丝灵气。 杨廿四战战兢兢地抓着杨蒂的肩膀,见少年如此可怕的身法速度与剑法,忽然想起绛山某个人:“他难道是…绛山弦月?” “他不是。”杨蒂果断否认。 杨蒂刚才趁乱时捡起了一支火枪,但是她如今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因为对方面对三十多个人齐发出来的子弹都毫发无伤,单凭她这一支又有什么用?杨廿四来到九幽第一次见识这么骇目惊心的场面,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她引以为傲的火枪,居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到底是杨家的护卫没有发挥出火枪的威力,还是对方太强? 他不是绛山弦月,那又会是谁? 难道九幽,还有很多像眼前的人那么可怕的存在? 火枪拿这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杨廿四本来雄心壮志的野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元绫慢慢走近杨蒂和杨廿四,明明她只很平常的走着,表情淡然沉静,步伐也很从容,但是经过刚才一番乱战,此时两人都莫名感觉有些害怕。这恐惧不是因为对方显露出来多么可怕的灵气,而是这人自然而然散发的气场本身就十分有压迫感。 “拥有阳间现代知识的,九幽不只你一个,火枪这些年都没有人敢在九幽普及,你凭什么觉得杨家可以做得起来?”元绫压低了些声音,淡然地说。 杨廿四十分惊讶,对方居然知道她的来历,但是倔强的她还是忍不住反驳对方说:“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们做不起来!” “就凭…只要我有意,我可以立刻杀死你们,烧了你们的店舖和工场,灭了你们杨家上下三百多人口。”元绫语调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家常便饭般普通的事情,偏偏内容却是骇人听闻。 直接灭门,这样,你看你们杨家还做不做得起来? 杨廿四骇然语塞,经过刚才的战况,她毫不犹豫相信对方有这样的能力。是不是刚才只要对方有意,那一拳打在她肚子时她就已经死了? “可你没有杀死我们,你想要什么,或者是你想从我们口中知道什么!”杨蒂说。 “两个条件,你们答应了,我就立刻放你们走。” 杨蒂咬了咬牙,这种被人各方面压制威迫的感觉让她很不甘,但是她却又无能为力,她慢慢把枪的放下:“你说。” “一,我要灵弹进货的渠道和资料,二,你们可以继续制造火枪,但是你们生产出来的火枪,只能卖给我。” ------------ 第11章 战争财 杨蒂和杨廿四在元绫离开后,立刻跑回杨家宅子,为什么说她们是跑回家的,因为马匹在刚才枪林弹雨的混乱之中已经被吓跑了,连带着马车和昏迷过去了的马夫一起不知所踪,至于那些杨家护卫,命大没死的自然会想办法回来。 杨氏是一个很多年前就扎根在绛山的家族,主要经营兵器的生意,人口上下三百来人,家族不算十分庞大但是在绛山也算是有名的富贵家族之一。杨蒂和杨廿四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家主与祖先们在大厅吃茶,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她们第一时间把在竹林遇到的情况告知大家,顿时引起了祖先们的愤懑。 “我们迫于压力,只能暂时答应了他,否则他可能当场就把我们杀死了…” 坐在大厅主位的杨家现任家主名叫杨鑫隆,是一个看起来约六十岁左右的男人,胡子两撇,戴着金链扳指,腰缠万贯,胖鼓鼓的,衣袍的刺绣花纹都快被他挣得变形,听完她们的话后,他狠拍一下旁边的桌面,震得茶杯都移位了:“他这是在威胁我们!” “他想把我们杨家的火枪都包下来,他到底知不知道这需要多少钱!” “他要是真买得起,也算是一个大客户,但是他却想完全垄断了我们的销路只卖给他,等于逼我们放弃其他市场啊。”杨廿四说。 被某个人或某个势力垄断,杨鑫隆自然不愿意的,卖出去越多的地方才有发展生意的空间和机会,谁知道这买断的人,到底有多丰厚的财力,又能坚持多久,他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无法去评估对方的底细。难听点说,杨鑫隆巴不得九幽一直这么乱着,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永不停止,这样做兵器生意的他们才能沿沿不断赚取更多的财富。 “可在他之前,我们已经有少量流出到外面的火枪,那些又怎么算?” “那些他倒没说,他也没有留下什么,我们只能被动地等待…” “我们对他什么都不知道,那要是有需要,我们怎么找他啊?” 有祖先让杨蒂形容一下对方的相貌身材特征等等,但是一时半会大家都想不出来有什么厉害的人物是她所描述的一样:“他的身份你们有任何头绪吗?” “杨蒂只说他不是绛山弦月。” “他确实不是。”杨蒂说。 “他会不会黑山的人?要是对火枪有这样强烈的需求,以九幽目前来说应该也只有黑山了吧。” “卖给黑山,会不会最终反而害了咱们啊?要知道,黑麒麟可是想统一九山的,要是黑麒麟的势力继续壮大,我们在绛山也难免遭殃啊…” “假设他真的是,难道我们还有选择吗?人家都开口说要灭门了…” “我们能不能寻求绛山的庇护啊?” 大家正议论纷纷,杨鑫隆忽然再次一掌打在桌面,叫停了大家,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行了,距离交货的日期还有些日子,我们趁这段时间派人去查查对方的底细,看看他到底是哪股势力再作决定,杨蒂你去把对方的相貌特征画下来找人去查,杨廿四继续监督火枪的生产进程,这阵子大家出门时都注意些或是如非必要少出门,我会雇人把杨家的宅子和店铺都看好。” 被人威胁这件事情确实很让人恼火,但要是杨鑫隆在场,他相信自己也会与这两名后辈一样假装答应对方然后再作打算。杨氏终究只是经商的,他们有钱,但未必有势,或许富可敌国,但却不能过份显耀。虽然有时候能用钱买势,但与处于高位的人相比,还是有明显的差距。杨家没有专业的情报线人去调查,也没有武功高强的人可以直接与少年对抗,事实证明对方连火枪都不害怕,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花钱。 花钱让别人去帮他们查,花钱雇用更厉害的人保护自己… … 元绫从杨廿四口中得知,其实火枪的制作图纸不是她自己画出来的,是卖灵弹的人提供的。杨廿四说,她只是个活了二十年的女大学生,怎么可能知道枪械内部是怎样的构造,她又不是修艺术的,哪怕她见过火枪又怎么可能画得出来。她只是活在阳间时呆在一个家家户户都有枪支的国度,见过的东西比其他杨家人多而已。 杨廿四刚来九幽不久,她跟着杨蒂第一次来西市的店铺认识认识一下环境,那天不巧下起大雨,街上和店里的人都不多,杨蒂去了工场监督,杨廿四本来与掌柜说着话,突然见一个白袍的神秘人走进杨氏兵器铺。那人蒙着脸,神神秘秘的,掌柜只听他说一两句话就觉得他是来卖武器的,一开始还不以为意想把人赶走,但是杨廿四见到神秘人拿出来的图纸,一眼就认出来是枪械,有长枪也有手枪,掌柜不知道火枪的威力自然是不当是宝,但她清楚知道,所以她很快就邀请那神秘人一起到后仓谈谈。 神秘人从白袍中拿出来一支火枪样本,杨廿四拿上手,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好像在古代遇到了现代的枪枝,那种不真实感让她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神秘人表示火枪的图纸和样本他都可以送给她,但是灵弹须由他这里进货,杨廿四这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卖枪的,他是卖灵弹的。 神秘人教杨廿四试了一发,后者随即爽快地答应合作,掌柜被枪声吓了一大跳,虽然还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但是看到墙壁骤然被打穿了一个洞,加上杨小姐打包票这东西绝顶的好,掌柜也立刻尽责地与对方谈价格和合作的事宜,毕竟杨廿四还不熟悉九幽的物价。 杨廿四把火枪带到家主面前,杨鑫隆得知火枪的存在和威力后,马上让杨氏的工场连夜加工制作,一开始虽有不少失败品,但幸好图纸画得仔细,连尺寸和材料都写得十分清楚,经过一段日子的试验,终于成功制作出第一批由杨家生产出来的火枪。他们实验的时候运起灵障隔音,避免枪声惊动到附近的人们。待工人们的技术越发熟练,杨廿四还让工人抽空给她造了几柄手枪,毕竟长的不好拿,短的好旁身。 所以,正确来说,火枪也不是杨廿四从阳间带下来的,她只是见过并且清楚这东西价值的人。 如果杨廿四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应该是与衪界没有关系。在她的认知里,枪就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器。她单纯就是觉得这东西好,能卖能赚钱,可以让弱者拥有更加接近强者的力量,至于这东西普及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二十岁天真的她只看到好的一面,却想象不出坏的一面。 ------------ 第12章 无名无址的信 那白袍的神秘人,杨廿四说他只有送灵弹时才出现,火枪出货取货与灵弹到货她都安排在同一天,其实至今她也就见过对方两、三次。她不知道神秘人叫什么,住哪里,灵弹从哪而来,反正她需要进货时就提前联系他。对方留下来的联系方式也很隐密,把需要的数量和时间地点写信送到驿站的信箱就可以,什么收件人和地址也不用写。 元绫又去了绛山唯一的驿站,这里有负责收寄信件,物流运输,租借马匹马车,食住宿等等功能。元嫣烧下来给她的信,也是会先经过这里的驿站才会派送到古庄的信箱。阳间烧下来的东西,会统一出现在黑山一个叫宝库地方,非繁忙时段九幽有专门的机构组织负责管理并分类派送,比如谁的亲人烧下来的孤衣,谁的后代烧下来的元宝纸钱,只要写上了地址或名字,而他们查得到九幽有此人或此地方的话就会送到他们面前。可当是清明重阳农历七月那些时候,因为大量的东西烧下来,也会有来不及派送出去的情况出现,只有特定的时段,人们才被批准前去黑山宝库自取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想而知,那时候排队的人大概都可以绕黑酆都城几圈了。 杨廿四说下单的信件不用写收件人或地址,可驿站或派件的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元绫一开始有片刻这样的疑惑,但是看着驿站里堆积如山的东西,很快她就想明白了。要是所有人都有写地址或名字,就你的没有,这不就是最明显的辨别特征吗。这是不是意味着,神秘人有可能就住在驿站,或者是驿站当中有神秘人的引线? 元绫思索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闯进驿站的房间搜索,打草惊蛇把对方吓跑她就没有进一步的线索,她应该借杨氏进货的日子找机会。她在附近卖文房四宝的店里买了一套信封和信纸,借了店主的笔墨,飞快地在纸中写了几行字,待墨干透就把信纸放进信封里,然后就投进驿站信箱当中。 除了杨氏,绛山还有其他规模不一的兵器铺,会不会对方不单单只提供给了杨家? 元绫如是想着,又去了其他兵器铺打探,除了在东市同属杨家产业的兵器铺,暂时没有其他同行有透露出关于火枪的事情。看来绛山暂时只有杨氏得到了这门技术和武器,难怪杨氏有这么大的野心。 她抬头看了看杨氏兵器铺的招牌,神色冷淡,要是杨家能接受她的条件,她自然能够容纳他们,但要是杨家不安份想要继续把火枪这东西卖出去,她会毫不留情地阻止。 察觉易容的时间快到了的元绫,走到绛山城的紫槿楼,这和鬼市的紫槿楼一样都是弦月名下的酒楼,她轻功熟练地翻窗进了顶楼的雅间,扯掉束胸的布条,用清水洗了下脸,镜子映着的再也不是易容后如少年般的她,回复她原本清冷淡然的脸容。 ‘夫人,常青出发了。’ 常青本只是想出发前传音告知元绫一声,没想到却听到元绫主动要求一同前往。 ‘我也去。’ ‘不不不,这种事情我们来做就行,夫人你才刚回来没必要这么奔波。’ 元绫却彷佛完全无视了常青的话,只问:‘你们在哪?’ ‘…我们准备出南城门了。’ 元绫随手在自己仍穿着的黑色衣袍扯掉一块布料,暂时当作面罩用,她轻功出了紫槿楼,跃过一片片的房顶,眼前的景色和建筑飞快地转换,不到一刻钟她就出现在常青和她带的三个绛山侍从面前。常青和另外三名侍从都骑在马上,她们身上都背了些包袱,常青正想说什么,就被元绫打断:“出去再说。” 元绫果断翻身上了常青的马,坐在常青的背后,挥动缰绳就一同出了城门。 待绛山城门被她们远远抛在后头,常青终于开口:“夫人,你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的,你在山上专心练功就好。” 另外三位侍从闻言也都同意点头:“是啊夫人,调查而已,交给我们就行。” 元绫本来确实是想交给常青的,不是她信不过常青,只是突然又想到常青她们还没有对抗灵弹的经验,万一遇到被火枪围堵会很危险。 “练功哪都能练。” 虽然有寒池的帮助效果更好,但不代表没有寒池她就不练了,她在阳间时也一样没有,难道没有她就不练了吗? “那夫人你练吧,缰绳给我。” 常青从元绫手中接过缰绳,元绫搂着常青的腰,靠在常青的后肩闭目养神。 “马这么颠都能练吗?”侍从不禁发出疑问,她们所以为的练功,要么挥动着武器,要么打坐,要么切磋对打,夫人就这样看似睡着,也是练功吗? “一般人可能真不行,但夫人可以,嗯…听说弦月也可以。” 让自己意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空间当中自修,回想起最近的战斗场面反躬自省,模拟与敌人交战优化策略动作,与假想敌对战,元绫的假想敌可以是黑麒麟,可以是弦月,甚至是任何人或任何非人的生物,只要她想象得出来。 侍从们觉得很新奇,这要是真的,那是真的随时随地都能练啊。 “为什么我们不行,庄主和夫人却可以做到呢?” 难道这就是他们强大的秘密吗? 他们拥有比其他人更多的时间去修练,时间的累积慢慢形成了差距。 她们很羡慕,但换位思考,其实大家拥有的时间都是一样的。按照阳间的说法,大家都拥有一天二十四小时,只是看大家如何去分配时间,有的人用在修练,有的人用在阅读,有的人用在玩乐,大家的时间用在不同的地方而已。真要说羡慕,阳间的人应该更羡慕她们这些在九幽的人,因为她们不用睡觉,空余出来的时间不是更多吗?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会,但是应该得拥有强大的心境才能做到吧。”常青说。 ------------ 第13章 三边交界 慕白从矿场回到山庄,逛完他想逛的地方后,轮到姜峰主动地对潮汐说想要在绛山城到处走走,潮汐只好暂当姜峰的导游,让潮楠暂时顶替自己的位置守在书房。慕白和灰烨总不能丢下孩子自个儿回琼山,毕竟姜峰是元绫托付给琼山的,而慕白对城里也没什么兴趣,便坐在弦月的书房边聊边等。 灰烨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慕白的杯子添满,慕白轻抿几口清茶,问弦月:“怎么不见嫂子了?” “去城里查火枪。” 慕白怔了怔,随即忍不住嗤笑一声:“嫂子主外你主内?你居然这么心安理得坐在这里等嫂子的情报,真让我有点意想不到啊老弦…”说罢他把茶杯放下,有些话他也是趁元绫不在时才敢说:“嫂子失忆时你占据了先机和主导,现在她回来了,看来连你都得退居其次,会不会觉得…心里有些落差呀?” 弦月一开始没有理会慕白的调侃,因为他不在意别人眼光里所谓的内外,不过后面慕白确实说中了他潜意识里曾经渴盼过的想法。他希望自己能够站在前方,单方面替她摆平一切,满足她的需求,让她可以依靠自己,所以使她失忆确实蕴含了他一丝私念和贪心,他承认,这或许是刻在性别里的本能,但这也纯粹是他想在她面前表现,与世人的眼光和评价无关。 可要是因他的私念让她困在这绛山,这不就重蹈覆辙了吗,所以在他说把绛山给她后,两人私下对绛山未来的管理也达成了共识。山主的头衔还是在他身上,但她拥有一切与他同等的权力,她是自由的,不被身份名字束缚的,她不必应对绛山的琐事,也不用背负头衔带来的压力。 他会给予她一切他所能给予的,接受与否选择权在她。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的,就由我来做。” 能让弦月说出这种话的,慕白顿时对元绫又多了几分钦佩,他先是浮夸地感叹了下情为何物,然后开始抱怨为什么没有像嫂子那样厉害的女子看上自己。要是有,他也心甘情愿当对方身后的男人啊! 灰烨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又在演戏,其实琼山不是没有人看上慕白,身为一山之主怎么可能缺乏仰慕者,只是慕白的眼光太高罢了。 “话说,你惊邪没了,没想过再弄一把剑吗?” 虽然运灵化形也可以变出任何形状的武器,但始终与实物感觉有些不同。 “没寻到称心的。” 慕白语气调谑,似笑非笑道:“是吗?古庄的兵器库里应该有不少好剑吧…” 弦月瞥了怪笑的慕白一眼,随即很快又垂下眼眸,他把最后一本奏本看完后合上,随手丢到桌面的一旁,靠在椅背闭目养神起来。慕白点到即止也没再追问,剑这种东西只要对方有意,找人专门订制打造一柄全新的剑也不是难事,但对方不着急弄,他就更没必要替对方着急了。 “如今九大灵兵只剩八大灵兵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无论是谁当阎王,都等不到祭龙咆哮的那一天?”站在慕白身边的灰烨忽然问。 慕白本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中刚从矿场买来的紫玉,听到灰烨的话突然收起了玩笑的模样:“咦,对耶,其实我们谁都没有听过祭龙的咆哮,都是看史书记载的,大帝的更迭真的需要这东西吗?” 老阎王坐上去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来到九幽呢。 说起来,阎巍的阴寿已经多长来着? “书是这么写的,但只要脸皮够厚,没有认可又如何。”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当初咔的就把绛山的原山主杀了,我肯定当年城里有很多人骂你残忍不仁,暴虐无道。” “既然做了,就料到要承受那些骂名。” 说是这么说,但终究那些骂弦月的人也只能动动嘴皮子,难道他们敢动手吗,事实证明如今的绛山确实比曾经的绛山发展得更好,人们的生活日子过得好,就不会去动什么歪心思。 “反正黑麒麟不像你,他十分在意,他应该是不会放弃更迭仪式的,哪怕现在有人告诉他集齐灵兵也没有用,他也不会打消这个念头。”慕白说。 哪怕灵兵不齐,每一件灵兵本身也是一种实力的象征,没有人会嫌多。 黑麒麟或许还不知道惊邪已经废了,也不知婆罗绸被弦月交回到元绫的手上,除此之外,其实弦月手里还有生死帐和弒决,不过这些事情鲜为人知。 可难道慕白手里没有灵兵,黑麒麟就不会盯上琼山吗? 阎巍也没有,难道黑麒麟就会放过他吗? 不会的,都一样的,只是早与晚的区别而已。 … 元绫再次缓缓睁开眼睛时,她们一行五人已经到了一处四面环山的村庄。常青察觉到背后的元绫动了,便开口道:“夫人,我们到劳定村了。” 按照地图,这劳定村虽属于绛山的边界内,但是同时也十分接近黑山和曾经的亥山,因地理位置处于三边交界,来往劳定村的人也相对较多。村庄虽没绛山城那般繁华,但是五脏六腑俱全,生活所需该有的都会有。比起店铺,这里更多的是地摊,各地的商人把货物放在一块布上,就在路旁吆喝着叫卖。五人皆下了马,背起包袱牵着马慢慢走进了村庄,先寻到一处客栈开了房间,把马安顿好,五人围坐在房间的桌子,元绫把之前在劳定村遇到山贼,山贼的供词,还有杨氏兵器库的事情给四人简单说了一遍。 “所以,山贼派人到绛山城采购物资补给时,从杨氏那买到了流出的火枪,但那批山贼其实并不是长住绛山的人,很有可能只是路过劳定村的。”常青大概总结了一下,然后不巧他们的抢劫肆虐的暴行被元绫给碰上了。 元绫继续补充自己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按照那两名山贼的供词,他们说采购时价格昂贵只买了两柄火枪,可是明明当时出现在劳定村的那帮山贼每个人都有配枪,只是因为他们两个的火枪射出来的是极阳灵弹才被她特别留意并抓回来。 为什么会出现两种不同类型的子弹,是因为这两人是从杨氏那里买来的才有神秘人供应的灵弹,还是对方供应的灵弹本身就质量不一?或者是,其他山贼的火枪,本来就不是从杨氏那里买的? 不管是哪种都很可怕,一批无名的山贼团伙居然拥有这么大量的火枪,他们到底有多富有,足以给每个山贼都配了火枪?还是有什么势力在他们背后支撑? “杨氏的火枪也不便宜,他们哪来的钱啊。” “应该就是靠到处肆意抢劫搜刮回来的吧。” “夫人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短期内还会来这里吗?” 常青一边听着侍从们的讨论,一边看着认真沉思神色冷冽的元绫,突然理解为什么夫人改变主意要跟过来了,一来可能是担心她们,二来夫人想要的不只是情报,要是有机会,她甚至还想瓦解山贼团伙! “夫人你想找那帮山贼的据点的话,那我们分头行动去打探一下吧。”常青说罢,与另外三名侍从起身准备出门:“我们两人一组吧,要是发生什么也有个照应。” ------------ 第14章 恩人 元绫给了侍从们每人一张纸人,表示向纸人运灵就可与她传音。来时匆匆,出城门后她一直在自修,都还没有机会正式认识她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这三名侍从有的其实很多年前就在古庄,也有最近几年才来的,只不过一直很少出现在人前,是常青特意为了元绫而挑选出来的。毕竟夫人身边,总不能只有她一人。 “步葱。” “我叫童娣。” “滕半香。” 步葱比较瘦削高挑,盘发,看起来比较利索干练,童娣梳了双丫髻,是三人之中身形相对娇小,虽不知具体阴寿但至少表面看起来是最年小的,而滕半香身高接近一米九,简单清爽的短发,体态健美,应该是个保持身材管理和注重外表的女子。 三人报完名字本想向夫人躬身却被元绫抬手打断:“直起腰来,不需要做这些无用的动作。” 三人欲要弯下去的腰顿了顿,面面相觑。步葱和滕半香很快就站直了身子,童娣倒是有些迟疑,不行礼好像反而不太习惯。因为对元绫的熟悉,常青很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侍从之中的领队的存在:“夫人这么说,我们照做就行,出发吧。” 四人出了客栈后便分两组行动,常青和步葱一组,童娣和滕半香一组,常青提议去人多的地方,可以装作客人在地摊买东西时顺便问问摊主,步葱点头没有异议,童娣觉得可以直接去问问劳定村的村长,毕竟身为村长不可能就山贼的事情毫不知情,滕半香听着也觉得有理,便与童娣去找村长。 待四人离开后,元绫看着她们留在桌面的包袱,常青的其中一个包袱放的是火枪,她们或许以为元绫会留在客栈才这么放心把东西留在房间,但其实元绫并没有要在原地等待的意思。以防万一,元绫把她们的包袱全部都塞到房间内唯一可以上锁的箱子里,把房间的门锁上后再翻窗出去跃上房顶。元绫站在归属绛山的劳定村,抬头眺望环绕着村子的远山,一边是黑山的,另一边是曾经的亥山,只不过亥山如今也已经成了黑麒麟的势力范围。她视线停留在亥山的山峰片刻,终收回目光。 元绫不知道常青她们会去哪里或用什么方式打探,但是元绫自己倒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上次她是在劳定村的西北边碰到山贼,她本来不会经过那里,是被尖叫声引过去的,她到的时候那里的房子基本上都空了,能逃的早就逃了,村民根本不敢与山贼对抗,不过她还是救下了其中一户家人,他们应该是动作慢了被迫躲回房子里,可惜山贼几乎洗劫那附近的每一间屋子,又怎会放过他们的? 元绫当时没有停留太久,出手杀掉那些闯进屋子抢完东西还试图对女眷图谋不轨的山贼后,转身又出去解决其他贼人。那户人家应该是长居在劳定村的人,或许对山贼的事情会知道一二,要是他们没有吓得立刻搬走的话… 劳定村西北边相对较荒凉,房子之间的距离也稀疏些,但是这边的房屋看起来比村庄中心地带更宽敞华丽些。有不少后人烧下来的房子,房顶窗框鲜艳夺目,因为占据的面积较大他们只能安置在村子的外围。有后代烧纸下来的家庭或家族,生活质素明显优越些,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山贼盯上了村子外围的原因之一。而没有后代烧纸的家庭,多是会自力更生,自建石屋,用石墙或树干围起来的小院多是用来晾衣服和摆放杂物,如果还有地方就会种植一些九幽很常见的药材。 元绫来过,所以仍有印象那户人家住在哪里。 她停在一间狭小简陋的石屋前,院子四边用石墙堆成等身般高的围墙,门像是被加固过,她轻轻一推确定对方把大门给锁上了。这种程度的围墙或许能防一防个别小贼,但对于成群结队的山贼来说形同虚无。只要元绫想,其实她随随便便就可以翻墙进去,或者是动动脚就可以震碎大门,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能感觉到里面没有任何气息。 难道已经连夜搬走了? “你找谁啊?”元绫身后传来一声沙哑低沉的女声。 元绫听到声音并没有很意外,因为任何人靠近自己她都会有所察觉,哪怕对方是飘的,或者是走路没有任何声音,她转头看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还牵着一个女孩,她们背着筐子,像是刚去市场买卖完东西回来。 元绫认得老婆婆和女孩,是她当天救下的其中两人。 “找你们。” “我们…认识吗?”老婆婆一时摸不着头脑,这个蒙着脸穿着黑衣的女子,不像是认识的也不是来串门的邻居,一个可疑的陌生人就这样站在她家大门前,老人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不过或许都是女性,对方身上不见任何武器,所以老婆婆倒是对元绫没有很大的敌意或警惕:“你是不是认错门了?” 反而是老婆婆牵着的女孩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仍戴着面罩的元绫,天真地说:“奶奶,她有点像当天救了我们的紫衫姐姐…” 老人虽眼睛不像小孩那般清澈,但女孩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无迹可寻。正因为元绫救人时戴着面纱,今天也戴着面罩前来,要是元绫今天把脸全露出来,女孩反而不会联想到当天的救命恩人。 “真的吗…”老奶奶有点不敢相信。 “很像。”女孩指着自己的眉眼,表示她认得对方的眉眼,哪怕当时只有短短瞬间,但她还是隐约记住了恩人的特征。其他方面女孩可能无法很好地用言语去表达,但是气场这东西本来就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就像有时候,你只要被谁的眼眸瞥一眼,你就已经认得那个人。 元绫没有直面回应,反而问起其他事情:“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爸爸妈妈爷爷都上山采药采矿去了。”女孩主动响应元绫的疑问,随即雀跃地抓着元绫的衣角说:“我是不是说对了,你就是那天的紫衫姐姐吧!” 元绫淡淡一笑,只是她的笑容被隐藏在面罩之下,她蹲下来与女孩平视:“那些坏人没有再来吧?” “没有,多亏姐姐把他们全都打跑了!” 老奶奶听着孙女与女生的对话,由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如今已经信了七八成,连忙掏出钥匙,请元绫进屋坐坐。 ------------ 第15章 投胎自由 小女孩跑去了屋子里面,拿出一个转动时会闪闪发亮的风车,像献宝一样给元绫看。风车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山贼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也没有抢走,不过女孩却视若珍宝。老奶奶把背筐放下,本还想进屋倒茶,被元绫阻止了,她对院子的角落施展隔空取物弄来两张矮凳子,其中一张挪到老奶奶的脚下,元绫示意老奶奶坐着,两人就这样坐在院子的中央说话。 “你们住这里多久了?” “日子嘛,也没仔细算过,应该也快一百年了吧。” “上次的山贼你们会经常遇到吗?” “以前也就偶尔遇到,不过…最近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密。” “你知道他们一般会在哪个方向出现或离开吗?” “这个…我没有留意,一般都是听邻居喊山贼来了,我们才动身逃到村中心…” 老奶奶早就料到对方不会是闲得慌来探望她们的,察觉到对方比较关注山贼的事情,便主动把自己所知道都一一告知:“恩人来是为了查山贼是吗,他们具体的据点在哪我实在是不清楚,或许我那经常上山的儿子会知道。那些山贼一般都是成群结队地闯进每家每户抢走大家的财物,值钱的东西都不会放过,我家之前囤着的药草都被他们抢光了。除了抢东西,之前就听说他们还会抢人,看到漂亮的姑娘都不放过,没想到这次我们就遭遇了,他们想带走我的儿媳和孙女,幸好恩人你来了,不然…” 老奶奶越说似是回忆到当时的情况越觉得后怕,要是儿媳和孙女真落到对方手里,后面的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既然过得这般提心吊胆,想过离开吗?” “当然想过,但是像我们这种没有灵气,没什么本事,又没有后代支持的普通人,搬家是一件大工程,我们不敢住得离人群太远,但又没有足够的钱在村子中买地建家,只能在外围自己建房子。如你所见,这石屋和院子是我儿子和儿媳一块一块用石头搭建的。” “我指的离开是投胎。” 老奶奶沉默片刻,目光追随拿着风车在院子开心奔跑的女孩,她和蔼地笑了笑,说:“也想过,但是…舍不得啊。” 九幽其实某程度上能所给予的自由度也很大,哪怕她们当初选择了留在九幽不投胎,她们其实还有后悔的机会,只要她们去黑酆都相关部门请愿,还是能够安排的。 元绫知道在九幽,没有灵气没有财势没有后代支持的普通人确实会过得艰辛,他们多是会做些劳动的工作,或者去采矿采药,矿要是能挖出玉可以卖钱,药则是为了日常所需,因为虽然这里不用吃喝,但生病受伤还是有的。伤病重了不治,也一样会魂飞魄散,花钱看病是一个办法,如果不想花钱找医夫,就只能自己采药或种药。 “死的时候以为一切都没了,没想到一家子还能重逢,所以我们十分珍惜这样的时光,哪怕在这里会活得苦些累些,甚至偶尔会遭遇到危机和不公,但还没有到绝境我们都还不想放弃。要是投胎,我们赌不了这个缘份,下辈子能否再遇…” 九幽或许有数不清像老奶奶这样的家庭,虽然在元绫看来,这样活着太没有安全感了,但既然这是她们的选择,元绫也不会再劝说什么。她不能先知,也不可能每次都出现得及时,她能做的,就是帮绛山的人铲除山贼这个隐患。 “妈,快来帮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喊。 老奶奶认得儿子的声音,闻言顿时站起身来,转头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她还没走到,就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半扛半拖着一个老人回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老人无力地任由两人扛着,老奶奶上去也搭了把手,幸好老奶奶虽头发花白,但身体还算是行动自如,三人费劲把老人搬到石屋里最近的那张床上。 “爸摔了下山,腿断了,不知是否也摔到了头,一直不醒。”儿子急道,手忙脚乱,在屋子里头乱转:“我去找医夫!” 儿媳把背筐放到一旁,瘫坐在椅子上累得说不出一句话,小女孩在床边急喊着爷爷,然而老人却没有半点反应。 老奶奶见老伴的腿正徐徐冒出黑雾,一时也不知所措,但她想起另外一个问题:“请医夫要钱,我们哪有钱去请?” “跪我也得把他跪过来!医者仁心,难道他会见死不救?”儿子说罢就准备冲门而出,没想到差点就与另一人撞上了,刚才他们都处于紧张状态,根本没留意方才院子里还有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 老奶奶看到站在门框处的元绫,也来不及与儿子解释什么,急问:“恩人,你会医术吗,可否求求你给我这老伴看看?” “不会,不过我可以暂缓他的伤势。”元绫直说,然后飞快地掏出一个金锭子递给老奶奶的儿子:“你去请医夫。” 儿子见到金锭,什么也不问,便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去村里的医馆请人。 元绫走近老人,伸手往老爷爷的腿运灵,顿时石屋内被橘红色的光芒所照亮,过了好一阵,黑雾涌出的速度终于肉眼可见地变慢。她不懂医术,顶多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不过这样的程度也足以让其他人心里称奇道绝。 “爷爷怎么还不醒…”女孩说。 儿媳看向老奶奶,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元绫是谁,老奶奶如今已经完全相信元绫是当日救她们的恩人了,就算她不是,刚才她出钱出力的举动也足以被她称作恩人:“她是当天救了我们那个紫衫女子…” 儿媳怔了怔,顿时从椅子起身,似乎想要跪在元绫面前,然而她刚想要弯膝剎那间好像被什么力量给止住了动作,硬是不让她跪下去。 “不用跪我。” 可不让儿媳她跪,她实在想不到如何表达她的感激之情:“没想到还有见到恩人的一天,我真不知道如何表达谢意,我也实在掏不出什么能让恩人看得上眼的东西…” “我救你们不是图你们的感谢和跪拜。” “我知道,但是…” 还不待儿媳说完,儿子已经带着医夫回来了。 元绫早已站起身来给医夫让出位置,儿子把在山上的事发经过在路上已经给医夫说过了,所以医夫一来就放下药箱直奔老人的床边把脉诊症。 “腿骨折了,需要养些时日,幸好伤口已经没什么大碍,至于昏迷不醒,我可以施针试试。” “行。”儿子相信医夫,医夫说要施针就施针。 得到家属的同意,医夫便打开药箱开始给老人家施针。元绫曾听傅敏毓说过,昏迷的人要是用中医针灸,可以先尝试插在主穴,比如人中水沟,额间印堂,头顶百会,手指十二井,脚底涌泉,脐中神阙,手腕内关。要是效果不好,就酌选配穴,大椎,承浆,四神聪,风池和关元。 或许老人摔得不算很重,主穴刚扎完,他就睁开眼睛了。 “爷爷醒了,太好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好像…摔了?”老爷爷喃喃地说。 医夫慢慢把针一一收回,对其他人说:“我再给开个调养的药方,休养一阵子,腿应该就可以慢慢走动了。” “谢谢医夫!” ------------ 第16章 劳定村的村长 待医夫走后,众人才问起老爷爷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怎么摔的啊,把我们吓了一跳,我和阿蒙费了老大劲才把你从山上扛回来。” 老爷爷刚清醒,记忆还有些乱,他下意识地想要敲敲摸摸自己的脑袋,但被老奶奶给阻止了,他说:“我记得我是去采药来着,然后我看到…我看到两个人,两个山贼!” “你遇到了山贼?” “他们应该没有发现我,我见到他们就立刻蹲下来躲在大石后面,待他们走远我才冒头,但可能蹲太久,腿麻了,想去找你们时不小心摔了下去。” “幸好那不是悬崖,只是一个数米深的山坡,不然就不是摔断腿晕过去这么简单了!” 被儿子训斥老爷爷显得有些茫然,随即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衣衫口袋掏了什么东西出来:“对了,我在山上还捡到些奇怪的东西,你们瞧瞧,这像不像我们当年看到的弹头?” 两颗金属的子弹出现在老爷爷的掌心。 对这户人家来说,子弹的出现似乎也让他们回忆起一些不愿想起的恶梦,因为他们生前,就是死于战火之中。 “难道他们又打过来了?” “不会吧,活着的时候没躲过,难道在地府也不放过我们吗…” “那天其实我也听到一些枪声,那些山贼是不是和这东西有关啊?” “可我听邻居说,上面早就打完杖了啊。” “欸你们说,这东西能卖钱吗?”比起往事,男子似乎更在意这东西能不能换钱。 “这是金属,应该可以吧?” “那我们继续上山去捡!”男人眉欢眼笑,他们要是能捡一大堆拿去给回收的或者是熔炼场之类的地方,说不定是另一个更快赚钱的途径。 这一家五口,除了女孩,都在议论著这子弹的来源和价值。女孩不是听不懂,她只是习惯了把自己当小孩,也习惯了别人对待她像小孩。 “你们刚才上的是哪一座山?”站在一旁的元绫忽然问。 “沿着我们门口这条道,一路往北走,那边应该是曾经的亥山吧。”儿媳阿蒙说:“我们今天摸索的是另一条山路,主要是想先探探路,所以我们也不敢爬太高,还爬不了一半呢。” 元绫得到她想要的讯息,点点头转身就出了屋子。老奶奶本还想说什么追了出去,但对方已经没有影。待元绫走后,老奶奶的儿子才问起对方的身份。 “我们又欠人家恩情了。”老奶奶叹息:“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妈,在人家眼中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可能根本不在意,你又何必在意。” “人家是举手之劳,但我们不能没有感恩之心。”老奶奶觉得儿子这理所当然的心态不对,出言纠正:“还有,人家刚才给你一大金锭,请医夫怎么也用不了这么多吧,剩下的刚才怎么不主动还给人家?” 儿子欲言又止,似乎也有些心虚:“剩下的都是些碎银子,恩人应该不在乎那点钱吧。” 男人口中的那点钱,听起来少得不值一提,但其实也足以让他们全家能在村中最贵的饭店尝上一顿美味可口的饭菜,把家里头的家具全部翻新更换,再给全家人换上一套新衣裳也绰绰有余。 儿媳阿蒙听到男人的话,忍不住也皱了皱眉头:“恩人可能是真的不在乎,但是你也总不能装作不记得不知道蒙混过去私吞人家的钱吧。” “什么私吞,我这不是为了你们吗?”男人有些恼羞成怒,这一个个的说得好像他拿了这些钱只是为了他自己一样,他是一家之主,有责任去照顾老幼,干活最多的是他,操心最多的也是他,他是为了她们,想让她们的日子过得好些才这么做的:“那现在人家都走了,还能怎么办嘛?要不你们去追?人家要是开口了,我一定把剩下的还给她!” … 滕半香和童娣直接去了劳定村的村公所找村长,询问村长最近山贼出现的次数,还有关于山贼所在的据点。她们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说是绛山古庄派她们来调查的,虽然村长不知对方是怎么得到消息知道前两日有山贼出现过,但村长听到古庄派的人,自然是不敢怠慢。 “那些山贼偶尔出现,他们的据点,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你身为一个村长难道就不会想想办法的吗?”童娣问。 “呃,因为他们一般都是突然出现的,袭击的都是外围的房子,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也追不上。” “追不上就不追啦?查不到就不查啦?”童娣难以置信地看着村长。 “也不是不想追查…” “还是知道山贼不敢来你这里,你就任由他们抢外围村民的东西?” “不是…” 村长吞吞吐吐的样子让人看着十分火大,滕半香猛的一拍村长面前的桌子:“你丫的能不能说话干脆利索点!” “我们的人根本打不过山贼,上去也就是找死,送死的活谁愿意干啊!”村长猛的反吼,吼完就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吼完之后又缩了缩。 滕半香揪着村长的衣领,毫不费力就把村长整个人拉起,一米六的村长在一米九的滕半香手上,竟显得像个小孩:“你不会上报吗?不会写信吗?是不会写字还是咋的,派人吱一声都不会派吗?” 童娣双手摆摆,示意膝半香不要太激动,滕半香啧了一声,松开了村长的衣领,村长顿时跌坐在地面上,童娣对村长说:“我们理解你没有灵气,怕死,但是知而不报,任由你的村民遭到山贼的逼害,而且不是一次半次,你觉得你自己还有资格担当村长这个位置吗?” 村长像漏了气的皮球般,茫然无力地坐在地上,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 “看你这怂样,算了吧,看来这村长也不了解山贼的事情,我们去其他地方打探吧。”滕半香说罢,就准备与童娣离开。 村长看着两人的背影,他知道要是这两人回去,让绛山的人知道的话,他村长的位置定是不保了。 不行… 不可以就这样让她们离开的… “等等…” 村长叫停了两人,他茫然地看着童娣和滕半香,忽然道:“我虽然不知道山贼的大本营在哪里,但是我有个朋友,他说他上山采药时曾经见过山贼出没…” 滕半香挑了挑眉:“刚才不说,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呢,还是要吓唬吓唬你,脑筋才会运转是吗?” ------------ 第17章 上山 村长让滕半香和童娣先坐一会,待他联系那位上山的朋友,问清楚了再告知她们。村长出了趟村公所,滕半香和童娣想他应该是去那朋友家寻人去了,两人也不想坐在村公所等,便打算继续出去走走。劳定村最热闹的地方就一条主道,两旁都是叫卖的摊位,而这条道的尽头就是村长办公的村公所,所以在沿着主道向部份摊主打探消息的常青和步葱,快到尾声时远远就看到高大的滕半香站在村公所外。 四人会合,共享了下情报,常青这边从一个小商贩口中得知,他很多年与曾与妻子一同上山采矿,但是妻子在山上失踪,至今未能寻到,他有怀疑过妻子是否被山贼抓走,他这些年一直有在妻子失踪的附近寻找,但是他走遍了整个山头都没有发现。 “他妻子是在哪个方向丢失的,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他给我指了指大概方向,说是黑山的,大概几十年前了。” “你们在村长这里查到什么吗?” “村长就是个废柴,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支支吾吾的真想揍他一顿。他说他有个朋友上山时曾见过山贼出没,现在他去找人了,等下看看他带来的人,能不能提供什么线索,或者是,会不会给我们带路?” “那等他把人带来,我们整合一下情报再汇报给夫人吧。” “话说这村长也太慢了吧。”童娣说。 “早知我也跟过去好了,你看他说话都那个样,动作能快到哪儿去。”滕半香双手抱胸靠在村公所的外墙没好气地说:“十问九不知,效率超级低,这村长也该换人了。” 又过了好一阵,村长终于回来了,可是只有他一个人。 “实在抱歉…我刚去了那朋友家,他的妻子说他刚出门,他这趟会去北边的山上采药。”村长眼神飘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额头,指向北边的山:“他应该也没走多远,你们要不要去找他?” 常青四人互相看了眼,一致都决定去找。 “那你带路认人。” 村长有些迟疑:“可以是可以,但是…” 她们本想让村长带路,但想了想他的速度大概只会拖慢她们,最终还是作罢。 “算了,你走得这么慢都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形容一下。” “呃…我都叫他老甘,高高壮壮,脸上有一颗大黑痣。” “行,没你啥事了,忙去吧。” 村长边躬着身边转身就回村公所。 “我们先告知夫人一声吧。” 虽然大家都拿着纸人,但不是在紧急情况,她们不会各自传音骚扰夫人,便由常青整合她们所探到的情报传音给元绫。 “夫人说知道了,让我们先去,她等一下会来与我们会合。你们包袱里有什么东西需要拿的吗?不然我们就直接上山了。” “贵重东西没有,都是些衣物。” “行,那我们走吧。” 四人一同前往劳定村北边的山,这里林木植物茂盛,确实是一个采药的圣地。九幽不是每座山都有密林,如果有,林木一般形状都千奇百怪,有种鬼气森森的感觉。其实这里曾经是属于亥山的,如今被纳入了黑麒麟的势力范围,甚至可能成为了山贼的据点,常青看着这山,还是不禁觉得有些唏嘘。 “这里曾经是亥山的地界?”滕半香问。 “好像是,不过如今应该也不叫亥山了吧。”童娣说。 女侍们要是按来九幽的先后顺序,滕半香是最新来的那个,其次就是童娣,最后是步葱和常青。滕半香近几年才来的,不太了解亥山的事情也是正常,童娣听说她以前是生活在台山的,后来搬到了绛山,步葱则是很多年前就是古庄的成员,与潮汐他们一同训练过。常青看中滕半香的外型,以及她是新来九幽的近代人,就像一个在初来乍到没有经验的新人,一般都会比较乖巧听话,步葱是弦月提议给她的,常青自然也十分信任,至于童娣,常青是出自私心觉得她有点像绿萝,人小小,思想却意外地成熟。 虽然这三人将会和她一同跟随夫人,但常青从来都没有向她们透露过元绫曾经的身份。步葱长待古庄,说不定可能知道或猜到,但常青不会刻意挑明事情,幸好步葱看起来是个谨慎安静的人,就算步葱知道,她也不担心步葱会说漏嘴什么的。 “可惜我来的时候亥山已经没了,不然真想目睹一下当年亥山的辉煌。” ------------ 第18章 一段情 常青听到滕半香说起亥山,忍不住就想与她多聊两句。 “你来了没多久,也知道亥山?”常青问。 “有听朋友们说过啊,巅峰时期的亥山几乎与当年老阎王的黑山齐名吧!那里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姐妹一起携手互助并肩作战,我能想象得出那种氛围一定很美好,而且我朋友说那时候都没有人敢欺负亥山的人,因为他们知道亥山的阁主惹不起,连带着下面的人也被阁主的盛名所罩着,嘻嘻说实话要是亥山还在,说不定我就不会来绛山了。” 在场没有人因为滕半香的话而感到不悦,有的是因为心同感受,有的是因为不反感愿意坦诚表达自己想法的人。 “是很美好,可盛极必衰,亥山的锋芒太露,终究还是迎来没落。”童娣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常青眼眸也不禁黯淡下来。 “应该是从十几年前,黑麒麟举兵开始?”童娣也不太确定。 最大的转换点是在此,但应该更早的时候就有迹象,只是常青没有察觉。 夫人后来把事情大概告诉了她,常青才知道梨阁老和锦阁老的事情,原来她们不是失踪,而是梨桦取代了泠融,而知道一切的锦舒被梨桦困在了地牢。她一开始还傻乎乎的把梨桦当作是夫人,后来才意识到,梨桦是怕她太接近从而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把她送到绛山。 “确实太可惜了…”滕半香这里指的不只是亥山,更为亥山阁主而感到婉惜,她弯腰低声问身旁童娣:“欸,我听说,我们庄主与亥山阁主有一段情,是不是真的啊?” 滕半香与童娣身高相差近四十厘米,所以滕半香要是想与童娣说悄悄话,她都必须得弯腰。 “虽然我没亲眼所见,但应该是真的。” “我还听说,亥山泠融是死在庄主手上的,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这我真不知道。”童娣转头看向后方的两人:“常青和步葱比我来得早,应该对这些事情更了解吧。” 滕半香转头看向常青和步葱,满脸期待,希望能听到一些她从没听说过的秘闻。 “庄主的事情我无权干涉,山庄如今也只有一个庄主夫人。”步葱这标准话术不禁让常青想起潮汐当年对她说过的话,意思就是谁是庄主的女人她不在乎,如今庄主让她跟随夫人,她就跟随夫人,夫人的命令就是庄主的命令。 “虽然我们的想法不会影响庄主,但不代表你没有想法吧?”滕半香说:“这里就我们四人,不用这么拘谨,我打个比方哈,假设庄主喜新厌旧想要换女人,庄主想要杀掉夫人,那你是听从庄主的还是会保护夫人?” 童娣给了滕半香一个眼刀子,她真是怕了滕半香这想到什么话就冲口而出的性子,她们之间还没有彼此熟悉到这种程度吧,也不想想她说这话会让常青和步葱怎么想:“…你这比喻真疯狂。” 步葱看着滕半香,沉默不语,不知她是在认真思索,还是不想回应。 “我就是按你们所说的去推想嘛,庄主与亥山阁主有一段情,但之后庄主又亲手杀了对方,虽不知理由是什么,但终究是曾经的爱侣,我个人在爱情方面是对男人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所以庄主有这样的先例,我很难不怀疑会不会还有下一次啊。” 常青无奈,弦月的做法确实很多时候在外人看来十分冷血让人寒心,但知道内情的常青,在不想暴露夫人的身份的前提下,一时之间却又不知怎么帮弦月辩解,只能任由她们继续误会下去,至于滕半香给的这假设题,常青内心其实早有答案。 童娣见常青和步葱都不说话,这个话题要是再说下去怕是她的室友要被踢出绛山了,连忙打圆场:“好啦好啦,总不能一杆子打沉一条船,把所有男人都想象得这么坏嘛,而且有些事情也论不到你操心。” “是啊,夫人有自己的思量,就算真出现那情况,也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常青说。 “哈哈,我就是打个比方嘛,我们日后都是要在一起的,聊点深入些的话题可以更快了解彼此。” “那先让我们了解你吧。”童娣没好气地说:“比如分享一下你对感情失望的经历。” “这我能说上十天半个月哦,你们真想听吗?” “你愿意分享我们当然乐意听。”常青笑道:“不过既然你的感情故事这么长,还是等有空再说吧,我们现在需要赶紧找到那个老甘。” 一旁步葱忽然开口:“我们快走到半山腰了。” “对耶,一个鬼影都没见到,村长不是说那个老甘也是刚出门不久吗,我们走得也算快了啊也没追上。”滕半香环视了下附近,从上山开始她们就没有看到任何分叉路口,其他位置都十分陡峭,显然都不是一般人能爬的路:“上山不是就这一条路吗?” “采药的可能会走更偏僻的小道,从这里开始分头找找?” “照样两人一组吧。” 滕半香和童娣向东,常青和步葱向西,她们穿梭在密林当中,感应着附近的气息,观察着四周有没有些新的脚印或挖掘痕迹。有些看起来像杂草的东西,在懂药理的人眼里可能是珍贵的药材,她们对药理不太了解,所以她们只能凭最普通寻常的方式去推断这附近刚才有没有人来过。 越往山上走越偏离主道,这山上的迷雾就越发浓郁,童娣走在前,滕半香在后,她们维持着一到两米的距离行走,寻找一些看起来像是被人踩踏出来的小路。山上满地杂草,附近的草丛几乎把童娣整个人都可以遮挡。 “你刚才那些话,实在是太胆大了,你没看步葱都不搭理你吗。” “她不一直都这样的吗?” “步葱很明显是庄主派给夫人的人,她无论说话还是姿态都与庄主身边的潮汐等人很像,你就不怕她把你的那些话告诉庄主?” “她爱说就说呗,难道因为我说了两句老板的坏话就会被炒掉?”滕半香耸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也不对,现在聘用我的应该是夫人吧,夫人才是我的老板。” “这工得来不易,你还是好好珍惜吧,外面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 “我来当侍从就是来打工赚钱的,这九幽又不是只有这里要人,要是老板刻薄小气或者我在这里做得不开心,跳槽不行吗?” 童娣有时候对滕半香脱口而出的词语不太了解,什么打工,什么老板,什么跳槽,不过大概意思她也能猜到。 “行了,或许庄主和夫人都不在乎,但你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OKOK。”滕半香双手比了个手势,拇指食指贴着,举起另外三根手指。 童娣没好气地叹了声,随即继续往前探,还没走多远,忽然,她停下了脚步,不待滕半香开口问怎么了,童娣就给了个手势示意滕半香先别出声。滕半香见状也立马闭口不言,与童娣一起留意着四周的异常或声音。此时她们离常青已经有些距离,应该不会再听到她们走路的声音,但是她们又确实好像听到一些石头的挪动或磨擦的声音。 硁硁… ------------ 第19章 隐藏的山寨 硁硁… 童娣和滕半香两人都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轻轻把剑抽出,警惕地环视四周。因为薄雾,她们能所看到的范围有限,大概只能看清数米外的林木。 是有人路过,是有生物,还是… 可是她们没有感觉到什么气息… 骤然,童娣觉得有东西瞬间缠上了她的右腿,猛的把她扯倒在地! “啊!” 童娣一只脚被什么东西捆着快速拖行,她看不清那是什么,她想要用剑把那东西斩断,但够不着,她被带动着撞上了石头和树干,剑脱了手,连着剑鞘的腰带也在拖行期间被扯断,她就像一个麻袋般被甩得分不清方向,她也尝试运灵想要震碎那缠着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那东西是什么造的还是她灵气的凝聚力不够,竟然无法瞬间震开! 滕半香刚刚只见身前的童娣突然倾斜倒下,随即往右侧的草丛滑去,她连忙拨开草丛跟上,她看不见童娣的身影,只听到对方被拖行的沙沙声,她一边追随着声音,一边用纸人联系夫人。滕半香追随着那道声音飞快地在密林中奔跑,途中看到童娣掉落了剑,待她追上,就见童娣被扯进了一个石洞,而石洞的门正在向下关闭! WTF?第一次出差就给她来这么难搞的事! 滕半香心里这么想着,但她动作还是很迅速,只犹豫了一秒就扑向了那个山洞! 在濒临极限的距离之下,滕半香翻滚进了山洞,石门在她身后轰然落下,要是她再犹豫多半秒,可能她的腿就会被压在石门了。童娣被拖进去后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刚才她隐约看到童娣双手无力,不知是否昏了过去。 滕半香握着剑继续追上去,说是山洞,其实这里更像是一条短小又狭窄的山道,她能感觉到风的对流,甚至已经看到对面的出口,见前面有光,滕半香赶紧冲了出去,没想到她一踏出洞口,就被围在洞口的人全部用刀剑指着! 围着她的人,清一色男的,皆穿着简单的土黄色粗布麻衣,不像乞丐那么脏乱,布料色调统一,像是有组织的。 这些人,难道就是山贼? 她竟不知不觉闯进了山贼的地盘? “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其中一人走到山洞的旁边,不知按下了什么机关,洞口又落下一道石门,退路被完全封死。 滕半香低头看到童娣趴在地上,像是磕到头了,额头正徐徐冒出黑雾,此时她终于看清童娣的脚是被一个蛇头状的铁爪给钩住,蛇牙陷进她的皮肉,就像有一条蛇狠狠地咬住她不放,连接蛇头的是一条黑色的绳子,滕半香暂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所造,硬要形容,有点像她生前所见的攀山绳。 “把你的剑放下!” 滕半香看着晕倒的童娣,心里估量着就算她不放,以她一人之力也一时半会逃不掉,所以她还是按照山贼的话,慢慢把手上的剑放到地上。 “这人长得真高,竟比我们大部份兄弟都高。” “看着像是个女的,但是,会不会是男的假扮的啊。” 滕半香听得嘴角一抽,但是却不敢在此发作,只好赶紧把如今的情况传音给夫人。有山贼察觉到她在运灵,立刻叫人开始搜身,滕半香不敢乱动只好强忍着恶心被人搜身,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搜身的人还挺老实的,居然没有趁机往不该碰的地方揩油。 纸人,剑和剑鞘都被山贼没收了,确定她们身上没有其他危险物,往她们身上点了几个穴道封住灵气后他们才把人带走。她的双手被人用绳子捆着,童娣同样被捆住双手后被人扛在肩上,两人就这样被几名山贼押送回他们的山寨,剩下的山贼就继续把守着山道口。 穿过小片密林,拨开草丛,滕半香这才看清山道的另一边原来另有天地。 灰暗的天空,薄雾在山谷中环绕,山寨依山而建,粗略目测也有数十间屋子,灯火通明,显然有不少人居住在此。这山寨给她感觉是近几年新建的而且仍在扩展建设的过程当中,因为寨子的外围还有不少搭建的工程正在进行,山寨门口有守卫,箭塔与唢兵,滕半香跟着山贼穿过寨门,正式踏入了山寨,围观的人还不少,她有种自己是被押送回来的罪犯一样的感觉。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围观的人当中居然还有不少打扮光觧全部穿着红色衣裳的女人,她不禁开始思考,这些女人到底是从一开始就跟着山贼在这里的,还是像她们一样被抓到这里的? 山贼把滕半香和童娣带到一处比较偏僻石屋,把滕半香推了进去,把童娣丢到地上,随即就把门给关锁上。虽然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像一个小黑屋,四面墙没有窗户,但是却又没有脏乱到让人无法忍受。滕半香尝试运灵无果,她尝试挣脱绳子同样无果,这绳子材质特殊捆得很紧,没有灵气还震不开,她只好躺在昏迷的童娣身旁等待对方醒来。 说实话滕半香真不是很担心自己的现状,山贼无缘无故抓女的无非都离不开那两个原因,真到绝望毫无反抗余地的时候,要么她选择自我了断,要么抓一个同归于尽。她来九幽没多久,死了也没几年,虽然没真正在九幽混出什么名头来,也没完全体验完地府的生活,但是要她再死一次,其实也不是很难接受,只要她死得有尊严,在九幽延续了人生这几年就当作是馈赠。 “其实魂飞魄散这种死法也不错,都消散了肯定没人看见我,想当初我在健身房跑着跑着步就猝死,四仰八叉的倒在跑步机上,围观的人那叫一个多,真的丢脸又难看,还害得人家健身房背了条命,生意也不知会不会被我影响。” “…健身房是什么。” 滕半香忽然听到身旁的童娣在呢喃,她立刻就坐起身来看向童娣:“醒啦?” 童娣似乎还不愿起身,她摸了摸自己冒着黑雾的额头处,同时看到自己双手被黑绳捆着,本想挣脱发现自己无法运灵:“头好痛…” “你应该撞上石头了吧。”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山贼大本营的其中一间小黑屋。” 童娣一脸狐疑,皱着眉头慢慢挣起身来打量着这石屋,她的发型和衣服早就被刚才的拖行弄得乱七八槽,但幸好她在危急之际也没有忘记运起护体灵障,身上除了脚腕和额头外,也没有其他更严重的伤势。 “我记得他们是抓我的,怎么你也来了。” “没办法,谁叫我勇敢又善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被抓走。” 童娣虽然一副没好气的模样,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纸人和剑都没了,现在怎么办?” “纸人被没收前我早就通知夫人了,所以不用担心,难得山贼主动把我们抓到山寨,我们应该找机会查查火枪的事情。” “我怕我们还没查到,人就已经被吃干抺净了。” 滕半香正想开口继续和童娣聊天聊地,突然门口的方向传来了开锁的声响,门一打开,就有四个红色衣裳的女人站在门边,其中两个端着两盆清水,另外两个捧着两套红色的衣服。四个女人都走进了小黑屋,把门锁上,把盆放下,围着滕半香和童娣两人,暂时解开了捆住两人的绳子,然后开始扒她们的衣服。 “喂喂喂,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换衣服,见我们寨主。” 这四个女人似乎都有灵气的,虽然不强,但对于如今穴道被制住的滕半香和童娣来说,想要动手也是要思量一番。童娣一开始还有点扭扭捏捏的样子,但是一旁的滕半香给她打了个眼色之后,慢慢她好像就妥协了,任由这几个女人们摆布,用凉水打湿毛巾粗鲁地揉干净脸和四肢,连私密的部位都不放过,把童娣尴尬得狠不得找个洞镶进去。滕半香倒是大大方方,还自己举着手,就像澡堂子搓澡一样。 两人最终被换上一身红色的衣裳,然而因为体形差距有点大,童娣就像小孩子像了大人的衣服,而滕半香就像大人穿了小孩子的衣服。 你们送衣服之前都不会量量她们的尺寸吗,就算不量,目测也该知道个大概吧。 “你们的衣服都是均码啊?这是批发的还是你们的裁缝也是从现代来的,无论XS还是XL码都是差不多尺寸?” 四个女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滕半香到底在说啥,但也看出来她们穿这衣服不合身,但此时也来不及重新去改了。 “时辰到了。” “就这样吧,说不定寨主看腻了一般的,反而会喜欢这样的。” ------------ 第20章 癖好 滕半香和童娣被重新捆起双手,她们没有反抗任由摆布,因为刚才早已打了眼色决定打探更多事情才找机会动手。她们被四个女人带去见所谓的寨主,她们再次走在山寨之中,近距离看到其他山贼和其他红色衣服的女人。滕半香和童娣各自观察,暂时没有在山寨当中看到有山贼背着火枪之类的武器,可能是下山抢劫或特殊的队伍才会配有。 “为什么这里的女人都要穿红色,你们寨主喜欢红色?”滕半香弯腰低声问她旁边的女人。 “可能吧,你等下别乱说话,特别是在大王面前。” 还提醒她。 “大姐你人还怪好的呢,既然你这么好,不仿多给我提点两句,我们这种被抓进来的女人应该怎么做?” 女人说话声音十分小,心怕被其他人听到似的:“还能怎么做?你们等下就乖乖侍奉大王好了,可能会有点粗暴,不过忍一忍就快就过去了,你们要是被大王看上就会留在主寨,要是不能,就会被他分配给底下的兄弟。” “哈?你们又不是没有灵气,为什么要乖乖就范?” 女人瞥了瞥四周,然后再次垫脚靠近滕半香的耳边小声说:“我们这种灵气微不足道,他们有很厉害的武器,我们只要想逃,就会被瞬间打死…” 滕半香听到厉害的武器,立即就想起火枪,她用手比划开枪的姿态给女人看:“是不是像这样的武器?” “你怎么知道的?”女人诧异。 谈话之际,六人已经走到了大王的主寨前。滕半香见这主寨建得比山寨内的任何地方都要宏伟气派,外形有点像蒙古包,但其又与真正的蒙古包不太一样,因为它是用石头围建的,外面用花纹精致的布料所装饰。主寨守在门外的守卫有八个人,他们恭敬地站在主寨外把守,每个人都配有火枪。童娣瞇起眼睛,果然是一模一样的火枪,只是不知里面的是普通的子弹,还是极阳灵气的灵弹。 本来女人们是想要把滕半香她们带进去的,但无奈她们在主寨外听到里面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站在门外不敢乱动。 “还是来晚了,大王可能已经…” “那…她们还要不要进去?” “不不不,我们还是先等会吧。”滕半香连忙喝止,听里面这声音,两人都像是在享受啊。 本以为还要等好一阵子,结果沒多久就听到主寨里面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进来。” 这么快? 两个女人赶紧上前帮忙拉起主寨的门帘,童娣和滕半香停在主寨外犹豫,被另外两个女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最终还是踏了进去。 入眼便是一道屏风摆放在面前,挡着视线不让外面的人一进来就看到里面的景象。滕半香见前有屏风,后面的门帘也放下了,连忙伸手给童娣点开了穴道,童娣也同样给滕半香做同样的动作,直到她们能感觉到灵气再次在经脉中流动,终于找回了些安全感。 滕半香和童娣越过屏风,终于看清室内的环境,这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与山寨内其他的屋子感觉完全不一样。数不清的夜明珠在屋顶上悬挂照亮着,色彩明艳的家具,花纹繁复的地毯,两张并列的矮桌,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趴在上面,男人压在对方的背上,动作接近尾声,两人仍然没有分开的意欲。 趴在矮桌的女人看到来人,也不意外,她坦坦荡荡的,丝毫没有打算找东西遮掩一下自己的躯体,滕半香看到对方身上的伤痕不少,脖子更像是被掐过般,看来刚刚经历了一场某种意义上的激战,难怪刚才那人会用粗暴两字来形容。男人身形魁梧壮健,满脸胡子,连胸膛也是毛发浓密,外表看来像阳间的五十岁左右,他压着身下的人,眼睛却是看着门口的滕半香和童娣。 童娣早已把头别到一边,而滕半香见到这样的春色场景,没觉得什么不好意思的,对方明明知道还叫他们进来就是让她们进来看片的,免费的片不看白不看。滕半香率先开口,语气听起来嚣张无惧:“你就是山寨大王?” 大王挑了挑眉,他打量审视着两人,他似乎对童娣没什么兴趣,很快就把目光停留在滕半香身上,他离开了女人的身体,站直了身子,把衣服略略整理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香半滕,你呢。”滕半香故意把名字说反逗着玩儿。 大王没有回应滕半香的问题:“呵呵,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是有几分意思。” “大王…”女人声音妩媚动听,娇滴滴的听得人骨头都有种发软的感觉,然而山寨大王皱起眉头,似乎不太喜欢听这样的,开始把人赶走。 “刚才还觉得你挺好的,现在又打回原型,行了滚吧。” 女人愣住,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见大王已经赶人,立刻便穿好衣服走出了主寨。 童娣见这山寨大王刚刚与人那般亲密,转过头就瞬间变脸,像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你叫香半滕?过来。”大王指着滕半香,然后又向外面喊人,待一名守卫进来后,他又说:“小的我没兴趣,拿去分给兄弟吧。” 童娣意识到对方说小的指的是自己。 完了,对方要把她和滕半香分开。 童娣连忙给滕半香使了个眼神,飞快地思索着是否应该在此时此刻动手,但见滕半香对她挤眉弄眼的,好像是在示意再等等。 “大王,她是我妹妹,我们不能分开,要是你想我留下,她也得留下。” “你在跟我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大王笑了,然后挥手示意让守卫留守在一旁。 滕半香慢慢走向那位大王身边,她长得比对方略高半个头,明明站的高度一样,却变成了俯视着对方,大王没有因为对方的无礼而感到生气,反而对此十分受用。滕半香更加得寸进尺,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她用一根手指撩拨对方满是胡子的下巴,故作神秘地说:“就凭我发现你的癖好,我可以满足你。” “哦?” “你喜欢穿着红色衣服的,且十分强势的女人,对不对。” 大王享受着对方的撩拨,嘴角上扬,没有否认,然而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让我猜猜,为什么会喜欢红色呢,明明你自己没有穿红的,却喜欢穿红色衣服的女人,所以应该是曾经有一个女人穿红色你特别喜欢。” 童娣看着滕半香和大王之间的互动,也不忙留意着旁边守卫的位置和动态,她觉得滕半香说这么多的废话应该只是在拖延时间,她们都在等,等夫人的到来,因为在这个重重包围的山寨当中,她们确实很难突围。 “继续说。” “但是她不在你身边,刚才那个也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人,你只好不停在女人堆中寻找与她相像的女人。” 大王凝视着滕半香片刻,随即忽然哈哈大笑,他一手把滕半香搂到怀中,滕半香强忍着恶心试图保持着距离,扑脸而来都是臭哄哄的男人味,甚至因为这里刚才经历了一场激战,有更多奇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滕半香有种反胃的感觉。 “你说对了一半,说错了一半。” “错在哪?” 男人伸手试图拨开对方的衣服,想要窥探里头的春光:“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可我不是喜欢她,我是恨她!” 山寨大王一开始声音还很平常,后面声音骤然发狠,说罢就把滕半香推倒在地,掀起她的裙摆:“她杀我兄弟,屠我山寨,毁我霸业…我狠不得把她抓到我身前狠狠地折磨,看到她那副淡然的模样,我就想把她压在身下,撕掉她的表情,摧毁她的意志,对,就像现在的你一样,然后…!” 滕半香终于忍无可忍,骤然运灵,一脚把对方踹开,然后身形翻过矮桌退到主寨的中央,童娣见滕半香动手了,她也立刻扑到守在主寨内的守卫面前,守卫遇到这突发情况有些反应不过来,被童娣偷袭打倒。童娣抢过对方的火枪,然后走到滕半香身旁,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侧头看向山寨大王。 “来人!把她们两个给我抓住!” 主寨外的守卫听到大王的叫喊,立刻成群结队地进了主寨,他们全部举着火枪指向中央的滕半香和童娣。 “等等,先别开枪,我这是跟大王玩呢,你们只是PLAY中的一环。” 什么PLAY? 山贼守卫们一脸疑惑,似懂非懂的样子,其中有人真的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大王与女人之间的某种情趣。 “别听她胡说八道,将这两个女人给我抓住!” “欸,你们这些火枪是在哪买的?” 童娣是真佩服滕半香的乐观心态,在这样场景还有心情开玩笑。 回应滕半香是守卫的开火,子弹瞬间从四方八面射向中央的两人,她们知道极阳灵弹可以穿透她们的护体灵障,所以不敢与子弹硬碰,她们一左一右分散,贴身攻向离门口最近的两名山贼守卫! 对付火枪最好的办法就是近身,让对方无法发挥火枪最大的作用! 童娣一拳击向山贼的腹部,滕半香旋身一腿扫倒山贼,两人一同冲出主寨外面! “给我追!杀死也没关系!” ------------ 第21章 那抺红 滕半香和童娣冲出主寨,发现外面也早已有一群执着火枪的山贼严阵以待,还有数不清握着刀剑的山贼从四方八面涌来。 “我去,这么多。” “快跑!” 童娣的脚腕伤势还没有来得及愈合,此时每走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可是面对如今的危机,她也只好强忍着。两人利用对方顾及火枪可能会打伤同伴的弱点,贴身距离打倒了几名握着火枪的山贼守卫,突破了第一批火枪的防线,之后她们面对的就是从背后数不清的枪林弹雨。 山寨中顿时枪声四起,女人们怕极了这枪声,早已躲藏到屋子里锁上了门。滕半香和童娣自然也没打算要躲在山贼的屋子当中,先不说那些女人会不会出卖她们的行踪,说实话她们连藏匿到屋子里的空隙时间都没有。 童娣刚才从守卫手上抢了一柄火枪,但是她却不太会用只好背着。她们背后没长眼睛,也不敢轻功跃到半空,怕的是身形在空中更加容易成为靶子,只能不停地跑跑跳跳躲避子弹,直到她们快要跑到山寨的门口,直面另一批手拿刀剑的山贼,后面火枪的攻击才有所减缓。 然而围在寨门握着刀剑的山贼数量是火枪的数倍,寨门和箭塔上也有人拿着弓箭瞄着她们,上有弓箭,前有刀剑,后有火枪,滕半香和童娣在山寨的门口终于被彻底包围。 “呵,怎么不跑了?”山寨大王从山贼让出道路当中慢慢走出来。 “你还好意思说,我倒是想跑,可你的人挡在前面啊,为了抓我们两个还动用整个山寨的人,要不要这么看得起我们。” “好久没有女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挺欣赏你的,可惜…”山寨大王举起右手,对山贼们说:“杀了她们!” 火枪与弓箭齐发,站在中央的滕半香和童娣只好向刀剑那边突围,童娣因脚腕的疼痛踉跄了一步,滕半香伸手就去搀扶,两人眼角看到数不清的子弹和弓箭射向她们!就在火枪的子弹马上就要射穿两人的后背时,还不待她们反应过来,便眼前一红! 什么东西! 滕半香和童娣互相搂着对方,还没看清这红的是什么,便被其包裹在内,使她们完全与外界断了联系般,连丁点声音都听不见! 方才众人只见一抺红骤然从天而降,连同数颗巨石落在寨门各处震退了山贼,余劲卷起地上的沙尘,让山贼们的视野顿时被干扰! 大王抬起手肘挡住刮起的沙石,隐约见到那抺红并不是人,而是一块不知名的布料,先是横在了滕半香和童娣的身后,替她们挡住了所有的弓箭和子弹,随即卷成了一个球状,把滕半香和童娣护在其中! 不知何时,山道的方向出现了三个黑衣人,一个绑着麻花辫赤手空拳,另一个盘发手握长剑,站在中央的那个戴着面罩用紫绳扎起高高的马尾,只露出她沉静淡然的眼眸。在山贼还在巨石的攻击下还没缓过来,三人已经冲向拿着刀剑的山贼,意图杀出一条路直达滕半香和童娣所在的位置! “敌袭!” “有人硬闯!” “不怕,就仨娘儿们,兄弟们,上!” 常青没有武器,她使的是曾经亥山的武功,和元绫一样都是赤手空拳,她虽不能与夫人一样使出红剎武典的功夫,也没有当年阁老和鸟黔宋蔓那样能上排名的实力,不过亥山最基本的拳法和掌法她都熟练无比。步葱是绛山古庄的人,使剑,不过她的攻击更偏向于范围性的,与追求极致速度弦月的不同,她似乎更倾向于用剑气横扫一片,或者她知道自己的速度不足,便用内力取长补短。 在常青和步葱还在与握着刀剑的山贼们纠缠时,元绫已经越过了包裹着滕半香和童娣的婆罗绸,单枪匹马冲到最前,直面拥有火枪的山贼!火枪队伍不停地向着元绫开火,然而没有一颗子弹是能够真正的伤到对方,那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还没瞄好,对方已经不在原地! 山寨大王从身边的人手中把火枪夺了过来,自己亲自动手,他瞄着战场中那抺鬼魅般的身影,忽然不知怎么,想起了某个人。 这身法,这速度,还有这红色的布料… 不对,不可能。 那人已经死了,她死在了自己的男人手里。 山寨大王很快就把自己的想法抛于脑后,把眼前这名黑衣女子当作一个陌生人重新去认知,可是…九幽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 元绫压低自己的上半身,在全速狂奔的剎那间闪身出现在某个山贼的眼前,一掌震碎对方的灵魂,紧接旋身扫倒离她最近的另一名山贼,她施展隔空取物接过其中一人手上的火枪,扣动火枪的扳机把另一边的几名山贼都一一击中!直至子弹射光,她随手把火枪甩向另一名山贼,火枪如同利刃般急速旋转把那名山贼的头颅撞断,她扑向一个接一个山贼,中途还接住了射向自己的弓箭把其当作武器掷向箭塔上的山贼!她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好像她出手之前就已经思考过怎么样的动作可以最快解决敌人,哪怕中途敌人的位置和想法有出入,她也足以用自己的速度去弥补偏差! 山贼的防线被元绫一人压得节节后退,寨门其中一旁的火盆被山贼自己人后撤时碰到翻倒,木建的寨门顿时燃烧起来,很快就蔓延到整个寨门,火光照亮了整个山寨和整片山谷。 山寨大王瞄着对方的身影,预计对方下一个目标时,他骤然开枪,意图把自己人和对方一同打中!那名山贼后背中弹,子阵穿透了其身体,眼看子弹下一秒也要打中元绫的头,被她急速侧头躲过,子弹最终打中了她的马尾,切断了一缕长发,不知是否因为此弹内部蕴含的是极阳灵气,虽然没有真正的打中元绫,但灵弹附近刮起的气劲把元绫的耳朵也灼伤,连带着面罩也一同被刮断了! 长发与黑色的面罩随着气劲飘扬,那块暂当面罩的黑色布料最终挂在元绫另一边的耳旁,她的脸容暴露在众人的眼前。认出元绫身份的人其实不多,与她同期的人,出现在这个山寨的机率很低,当她成名时,亥山很多事情早已不需要她出手,她也不会经常出现在人前,所以见过并认得她的人不多。 然而,山寨当中有一人是绝对不会忘记这张脸的。 山寨大王认出元绫的面貌,他骤然裂眦嚼齿,像是认出仇人:“是你…!” ------------ 第22章 亥山泠融 哪怕对方一直不运灵,没有显露过自己灵气的颜色,但是这张脸,他死也不会忘记。 “亥山泠融,你为什么还活着!” 什么?玄山泠融? 她不是死了吗?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些仍活着的山贼们听到这个名字,不知怎的,顿时战意减半,连手中挥舞的刀剑都变得怯弱无力。或许是这个名字让他们联想起一些可怕的事情,又或者是,这个名字在九幽就像一个象征,代表一种他们无法战胜及抗衡的力量。 元绫淡然地看着好像认出自己身份的男人,她根本不认得对方,所以也不知对方这满腹的恨意从何而来。山寨大王察觉到对方的神色,像是认不得他一样,这使他更加愤怒,他嘶吼道:“当年你杀我兄弟,屠我腾蛇寨,我得兄弟掩护幸躲一劫,如今你又找上门来,原来你没死,还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我的踪迹!” 元绫努力从千年的记忆中思索着是否有这样的事,很快她似乎想起什么来,很多年前,她确实毁过一片山寨。当年那群山贼干的事情比如今还要更明目张胆,他们从九幽各地抓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把他们卖到衪界换取钱财和物资。本来这些暗地里的交易与她都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他们的手伸到了亥山,她也不会主动去寻他们的踪迹。 她记得自己干过的事情,但这人到底是谁,元绫是真的没印象。 “我不认识你。” “不可能!那你来干什么!难道…你连当年屠杀腾蛇寨的事都忘了!” 山寨大王当年也是腾蛇寨的头目之一,他不相信对方连山寨内部的事情都没调查清楚就动手,所以他笃定对方一定是认得所有头目,更何况他和她当年是面对面见过的。有些人总把自己当回事,殊不知对方根本没有放在眼内。眼神对上,自以为事自作多情的人,可能以为那就是记住了,认得了,爱上了或者是恨上了,哪怕只是无意的匆匆一瞥。 剩下握有火枪的山贼,在山寨大王的指示下,再一次向元绫开火,这次元绫没有躲开,只运灵一手把子弹全数挡在她橘红色的半弧灵障面前,子弹悬空,她一甩手,子弹全数反弹向原处,把山寨大王身旁的山贼全部杀死! 伴随着山贼们的死亡,寨门也因火势而向内倒塌,寨门落地的巨响把山寨内的所有人都惊得连忙探头出来看情况,见到外面火光烛天尸横遍野,不顾一切地开始四处逃逸,有被抓来山寨的人趁机逃跑,也有甘愿在此的人留在附近犹豫不决。 山寨大王握着火枪站在原地,全然不顾其附近的火焰是否会烧到自己,他不停向元绫扣动扳机,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化解掉攻势。男人看着对方一步步走向自己,跳动的火光映照在女子的脸和衣服上,不禁让他想起隐藏在心底的恐惧,热烈的火光好像把对方的衣服都渲染成了朱红,他有种莫名的幻视,有个红色身影似乎重迭了上去,与当年的她,一模一样… 元绫走到对方的面前,伸手抓住对方早已没有子弹的火枪口,她那双眼眸黑如曜石,神色平静,声音冷洌地道:“我杀过的人千千万万,我不可能记住每个人,想要被记住名字,先要有被记住的价值,很显然,你和你兄弟都没有。” “闭嘴!”山寨大王气愤填膺地盯着眼前的人,他气得直哆嗦,但他更气自己没能为自己的兄弟和手下们报仇雪恨。当初他听到亥山泠融的死讯,确实很高兴,但同时又有种不是自己亲手报仇的空虚感,他知道这辈子或许自己都没有能力可以真正地杀死对方,只能寻找一些与她相似的女人发泄自己的恨意,透过想象和意淫,用低劣的方法满足他的报复心。 而如今当本人出现在他面前,哪怕他已经拥有火枪这么强大的武器,他依旧无法杀死对方… “啊———!!”山寨大王猛的甩开火枪,一拳打向元绫,却被对方侧身轻松躲过,其实大王并不是完全没有灵气的人,只是与元绫相比,实在是等同于无。元绫脚一伸,顿时把山寨大王绊倒在地,她的脚踩在对方的后背上。 “杀了我——!!!” 元绫没有理会山寨大王的吼叫,一掌震晕了对方,这人如今的情绪失控,就算她想问火枪灵弹的事情,他也一定不会说的。失去战意的山贼很快也被常青和步葱解决掉,还有些主动投降弃械的,常青就用灵气化形的绳子限制住他们的行动并封住他们的丹田使他们无法运灵。 元绫松开了婆罗绸,披帛在空中飘浮旋转后回到了她的手上,滕半香和童娣终于恢复了视野和听觉,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两人怔怔地看着四周的环境,刚才还被千军万马般的阵势围堵,怎么才过一会儿,就就就都搞定啦? 四人走向元绫的身边,元绫让步葱和常青把山寨内剩下的火枪全部没收,然后将投降的山贼和晕倒的大王找个屋子关起来。虽然寨门的火势并没有蔓延到寨内的屋子,但显然有不少人早已惊慌逃离,只剩下了寥寥几人似乎不愿离开。那几名都是身穿红色衣服的女人,她们见大王要被人抬走,主动往元绫这方向奔来,滕半香本以为她们想要动手便挡在夫人面前,没预料到的是,她们居然主动跪在元绫的面前,求夫人放过山寨大王。 “求求你放过大王吧,他其实也没对我们做过么什么坏事!” “是啊,我们在这里挺好的,大王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所…” “他死了你们照样可以待在这里。” 这几个女人闻言依然不肯起来,其中一个担忧地说:“可是…没有了大王,我们就没有了主心骨…” “是啊,突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到底依赖他什么?” 女人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又或者是她们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回应。她们就像宠物一样,早已经习惯被人圈养着,一但给予她们自由,反而不知道怎么办。 “这里不用吃又不用喝的,你们从哪来可以往哪去,爱干嘛干嘛,要是你们实在习惯被男人包养,没有男人过不下去,你们就自己寻个有妓院的地方继续呆着!”滕半香实在是看不惯这些女人,语气忍不住也带了几分怒火。 ------------ 第23章 老甘 元绫没有理会那些跪地的女人,绕开了她们,便开始在山寨内寻找与火枪灵弹有关的东西。她跟着滕半香和童娣先去了主寨,翻查里面所有的箱子和柜子,中途童娣从床下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盒子,她把盒子递到夫人面前,元绫直接把锁震碎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堆空白泛黄的书纸。 元绫把每一张都都拿起来翻看了遍,滕半香站在一旁看到所有纸上一个字都没写,纳闷地道:“一堆废纸?” “废纸也要锁上,难道这是什么很值钱的纸张?”童娣也很好奇。 元绫凝视着一张张空纸,试着抬手把纸张放到夜明珠下,然而什么也没有看到,滕半香向夫人借了一张试着运灵,也没有看到什么变化。 “真的就锁上一堆废纸,山寨大王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元绫也觉得这些纸定有什么玄机,说不定上面有字,但是她们如今看不到而已。她把纸张放回盒子里,决定带回绛山再慢慢研究。 三人继续在主寨的其他地方寻找线索,几乎把主寨翻了个遍,连脚下有没有什么暗道都要检查,确定没有更多的线索,元绫才离开主寨。滕半香看着主寨顶上挂着的那些夜明珠,问童娣:“欸,这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 在没有太阳没有昼夜之分长期昏暗的九幽,任何发光的东西应该都十分值钱。 “你想要?” “都是钱啊,你们不稀罕吗,要是你们不要我就要。”滕半香见童娣摇头,看来是没有要跟她抢的意思,就开始把主寨顶上的夜明珠全部摘下来,然后随便找块布包起来。 元绫刚出主寨,就听到常青给她传音说:‘夫人,那个男人自杀了!’ 元绫按照常青所形容的位置,找到她们关押山贼和山寨大王的屋子。她到达时,常青和步葱都站在屋子外头,门外堆放了数十支没收回来的火枪,门是打开的,她一踏进去,黑雾弥漫在顶,只剩下一具消散得快看不见人形的躯体在角落,只有其身上衣物帮助辨认他的身份。屋子里的人其实也不多,加上正在消散的那位,一共也就十人。 有人心怕对方以为是他杀,还不待有人问话就主动解释:“大王刚才摧毁了自己的丹田灵核…” 丹田灵核对有灵气的人十分重要,如同第二心脏,那是催动灵气的起点,也是连接全身经脉的中心点,想要一个人不能传音或者不能运灵,可以封住其连接灵核的主脉。自行摧毁自己的丹田灵核也是拥有灵气的人的另一种自杀方式,这种方式与被武器打伤不同的是,粉碎了的丹田灵核无法治愈,类似自爆。 难道大王无法接受和面对如今的败局?还是他知道即将面临的事情会比魂飞魄散更难受?大概山贼们也没想过对方会选择主动放弃性命,所以一个个的都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他们没有大王那般果断决绝,他们仍然抱着侥幸的心态,万一对方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呢? 滕半香和童娣也来到了这屋子,刚好听见夫人在盘问山贼关于火枪的事情。 “火枪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 “要是我们知无不言,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们?” “视乎你们透露出来的东西有多有用。” 这… 山贼们面面相觑,思考了片刻,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把关于火枪的事情一一说出。火枪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加上大王都自杀了,要是说几句话能给他们换取半分生机也是好的。 “呃…我们知道的肯定没有大王多,火枪价钱也不便宜,所以只有少部份人可分配到,比如下山的队伍的和大王的护卫。” “大王是第一个拥有火枪的人,我们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但火枪的采购点是大王给我们提供的,大王知道哪里能够买到火枪。我们暂时只知道三个采购点,台山,绛山,和琼山都有。” “你们有发现子弹的质量不一吗?” 所有山贼都摇头,显然根本没研究过:“这个我们真没留意,火枪和子弹我们都是配套买的,由他们提供,他们给什么我们就用什么。” “你们山寨还有与什么地方有勾结来往。” 山贼们思索了片刻,才道:“我猜想,大王应该与某些村长有过协议,因为大王从来不让我们入侵村子内部。” 滕半香和童娣闻言一怔,突然想起她们一开始是依据村长的线索来寻一个叫老甘的人,希望从对方的口中查到山贼的巢穴所在,可是老甘这人还没寻到,她们就被直接抓到山寨了。 “你们有认识一个老甘的人吗?”滕半香主动问。 其中一名山贼回应:“不知道你指的到底是谁,不过寨内姓甘的人是有一个。” “谁?” “大王啊,大王姓甘。” 滕半香和童娣互相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惊愕。 这什么意思,难道村长认识山寨大王? 认识还让她们主动上山找… 这村长可能根本就是想她们消失! 所谓的去老甘家,说不定就是他去通风报信的时候。 “妈的,这村长在耍我们!”滕半香怒气冲冲,一副恨不得撸起袖子立刻把村长暴揍一顿的模样。 “难怪他都不追查。” 对于村长来说,只要不伤害到他,他便对山贼在村子外围的肆虐视若无睹,装装想查又力不从心的样子,可要是有人想要搬进村子内部,就要给村里上交昂贵的费用。要是有其他地方的人来到了劳定村,就会率先给他们安排到地方较空旷的外围,特别那些有新来乍到又有后代支持的,烧下来的大房子如此的鲜艳招摇家财显露,可不就是山贼的最喜爱的目标吗。 劳定村暗地里有这样的潜规则如此循环着,把外围的那些村民都献祭给山贼,换取内围的安稳… 村长作为最大得益者的其中之一,位子坐久了,他就不愿意下来了,而当有人会影响他如今的地位,他就想方设法去维持,让那些可能会影响他安稳的人消失。 其实这村长,在外人看来真挑不出什么刺,他该做的本份都有做,除了偶尔出现的山贼会打扰村子的安宁,也确实一直没出什么其他需要上报绛山或者是他搞不定的大事,所以才这么久都没有人去举报他告发他… 虽然不知村长与山贼是如何达到协议的,可惜他这次是真的判断错了,山贼非但没有帮他铲除滕半香她们,反而山寨被她们连根拔起。 “我们知道的全部都说了,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们了呀?” “你们真的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完了?” “真的。” “我们真的就知道这么多。” 元绫看着山贼们,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出屋子,滕半香她们也跟上,正想问门外这些火枪怎么处理时,却骤然感觉到了一股灵气从身侧蕴酿,还不待她们看清,就看到身后的屋子被灵气震得支离破碎! 本来好好的一间屋子,瞬间被移为平地,沙石尘埃与残肢黑雾混杂在一起随风飘散… 滕半香怔怔的看着消失的屋子,转头看向早已走在前方的三道背影,常青和步葱没有像她一样停住了脚步,或许她们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滕半香对元绫不算了解,有时候夫人凝聚灵气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没看清过程只见到结果,但是凭她刚才感觉到的灵气,如同让人置身于冰窖的阴冷,她见过其他三人的灵气,都不是这股气息,所以那只能是夫人干的。 其实让他们自生自灭不也是一个选择吗,或者是送他们去投胎,为什么非得赶尽杀绝呢?滕半香从来都不是能把话藏在心底的人,所以她忍不住就上前追问:“夫人为什么?他们不是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吗?” 童娣虽也心觉有些残忍,但是她却不敢像滕半香那样主动去问。 “他们是谋财害命强抢民女的山贼。”常青转头向滕半香提醒道。 “我知道,但是…”滕半香皱起眉头:“要是他们愿意改过自身,重新做人的话,可以送他们去投胎?” “本性难移,要是他们投胎成人,他们不就又要祸害阳间?” “这…好像也有道理。”滕半香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她心里的那股怪异感还是无法凭常青的一两句话就驱散,可能她还没有完全习惯在这个杀人完全不犯法的世界吧。 不过话说回来,在九幽全部都是死过一遍的人了,正确来说应该叫杀鬼,本就死了的人再死一次,这算杀人吗? ------------ 第24章 陌生的赤亥城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其实滕半香这样的人,或许在阳间道德价值观之下才能被称为正常。她没有被对方的实力所威胁而默不作声,反而自我反思对与错,勇于追求答案,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做,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毕竟杀人这件事情在她的价值观之下,是需要有充分的理由才可以执行的。 常青给予的理由,滕半香想了想觉得也是,那些人到了九幽不好好过日子还是要干山贼这行的,说不定生前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看到夫人可以面不改色地消灭一群人,她内心还是觉得有些畏怯。 看来她确实要好好适应这里。 夫人从动手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或者她从来都不爱主动解释自己的行为祈求别人的理解,常青觉得这一点,夫人和弦月真的很相似。独断专行,用他们认为好的方法去处理,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也正因为他们相似,所以元绫才能够容忍和理解弦月在阳间时对她的一切所作所为,哪怕在其他人眼里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那我们现在要回劳定村找那村长算账吗?”滕半香问。 元绫摇了摇头:“弦月自有安排。” “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已经完成任务啦?”滕半香把刚才那些怪异感抛置脑后,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干什么。 “你们回客栈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帮我把这些纸带回绛山吧。”元绫把从主寨带出来的盒子放到滕半香手上,示意滕半香和童娣两人一起。 童娣和滕半香也不想一直穿着这身红衣裳,回客栈正好可以换掉它,所以她们很干脆就应了:“没问题,夫人不回绛山吗?” “我去个地方,你们可以先回绛山。” 滕半香她们也不再多问,拿着夫人交予她们的盒子转身下山,剩下常青和步葱在元绫的身边。她们没有问元绫去哪,只是默默地跟在夫人的背后。 两人一路跟随着元绫的脚步,轻功奔跃翻过了几座山峰,最终落在一处崇山峻岭。 常青认得,这是赤亥城。 这些年虽不知夫人偶尔的出门有没有回去过,但常青自从离开亥山后,今日是她这些年来第一次再见赤亥城。 三人的衣服在高山上被阴风吹得刮刮作响,低头一看便是一座十分冷清的城池,城内虽然没有当年元绫与弦月来时的那般残破,但是也丝毫没有当年的繁华盛况。黑麒麟应该是有派人来重建这城池的,城内布局变了,房子都是新的,看大街上的状况,显然在此生活的人比镇守的军队还要少,哪怕重建,早已离开这里了的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再聚集过来。 而曾经的高耸入云的朱阁,早已消失,黑麒麟应该派人彻底移平了。 看着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变得陌生,实在让人百感交集。 “夫人,你是想进去?”常青问:“我听说…如今想进入黑麒麟的城池都需要特定的文牒。” 自从老阎王出逃后,黑麒麟就加强了自己城池的管理,同时对自己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清洗,重新审查城内的一切可疑人物,成功通过审查的人才会得到黑山的文牒,没有文牒的人都不能自由出入,城内也会随机派人巡逻检查,抓捕那些没有文牒潜入进去的人。 元绫没有回应常青的疑问,常青只见夫人凝视了城内许久,才道:“如果亥山没有出现变故,你们觉得我现在会在哪里。” 常青闻言心下一惊,夫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而且是在步葱面前,这是不是意味着步葱其实和她一样都知道夫人的身份。 “夫人仍然会留在朱阁,庇护亥山。”步葱回道。 常青转头怔怔地看向步葱:“你…” “像尊佛一样,是吗。” 常青听得出夫人的语气当中有两分自嘲,这佛的意思更像是贬义,既然步葱都知道,她也不必再藏掖,开口安慰道:“夫人,亥山的变故不是你的错,你是信任她们才把亥山的事情交给她们,是她们利用和背叛了夫人你的信任。” 常青虽然不是从一开始就跟随夫人和阁老们建立亥山的,她甚至来得比弦月还晚一些,但多年的追随,她对亥山的事情都十分了解。泠融与梨阁老锦阁老在大战前就认识,那时她们都是默默无名的人物,三人性格不同各有所长,一同经历了大战后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泠融在战斗当中大放异彩,后来梨桦主动提出建立亥山,推崇一战成名的泠融成为亥山的阁主。 泠融大战后因有伤在身需要借助寒池疗养,所以亥山的事情多半也是交予梨桦锦舒管理,梨桦向外带着女侍下山锄强扶弱招揽新血,而锦舒向内负责建设开支等琐事。泠融自己本身除了疗伤,她更多时间也是专注于武功上,除了自我修练,她还创出一套亥山独有的武功并传授给亥山朱阁的所有人。泠融的武艺本就超出另外两人一大截,所以泠融很快就被梨桦塑造宣传成亥山的信仰和象征,让更多的人慕泠融的名而来亥山,因为梨桦暗地里有刻意的推动,亥山很快就变成了女子山。 泠融知道梨桦和锦舒之间的关系,这不影响她们之间的友谊,可是亥山并不是只属于她们两人的,亥山从来都没有规条只收女子。三人曾商讨过此事,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是泠融知道梨桦和锦舒确实对亥山付出了许多,梨桦也知道她是借助了泠融的名头才有亥山的今日,加上锦舒从中安抚,当时三人并没有真正的闹翻,只是从那时开始泠融就意识到什么,可是她对亥山也有感情,还没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想选择离开。直到后来泠融把弦月带回去,才真正引起梨桦的不满。 理念不合,如果谈不拢,那最理想的结果应该是分道扬镳和平散场各自安好,可梨桦选择了最激进的方法。 她曾经那么信任的至交好友,竟暗算她。 ------------ 第25章 前尘往事 三人一如既往地坐在亥山崖边的凉亭,桌上摆放着两壶,一个是水,一个是酒,因为梨桦不好酒,所以一般都会双重准备,锦舒站着给梨桦倒水,帮泠融倒酒,随即锦舒自己也满上一杯葡萄酿。她举止娴雅,轻轻放下酒壶,把葡萄酿递到泠融面前。泠融出于对两人多年的信任,不会对她们起疑,可是当她喝了一口之后,她的丹田像是被灌满了岩浆,全身的经脉像是被火烧,她发现自己无法如常地催动灵气。 而正准备举杯的锦舒,被梨桦用手制止了。 泠融握着酒杯,看着被她抿了一口的葡萄酿,随即她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两人,彷佛在用眼神在问对方。 为什么? 锦舒的手仍然握着酒杯,一脸疑惑,梨桦却是已经开口:“我清楚知道自己与你的实力差距太大,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泠融强忍着丹田经脉的如同即将走光入魔的沸腾,她感觉到自己撑不了多久,不但无法催动灵气,感觉连经脉都似乎要融化般,如今她连抬手都觉得有些费劲,淡眸比平常多了两分黯然:“你们想杀死我。” “别怪锦舒,她不知情,因为你太厉害了,我无法计算出不伤害你又有效果的剂量,只能下猛药。” 锦舒转头愕然地看向梨桦,手一松就把酒杯摔在桌面,似乎不敢相信,她真的会动手,还是用这样的手段:“你…” 撒泼的酒,破碎的杯,如同映射着三人再也无法挽回的关系。 梨桦同样看向锦舒,一脸决绝:“她想要的亥山,终究与我们想要亥山不一样,她舍不得,我们也一样…” “我是不舍得,但从没想过要用我们的友谊来换。”泠融语气仍然保持平静地说。 “哼,你要是真珍惜我们的友谊,就不会把男人带回来,弦月的出现就是你给予我们的答案,亥山是不可能容纳他的,你的坚持,导致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梨桦说罢,她的脸孔突然就变了。 泠融怔怔地看着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坐在对面。 “这些年我就一直到处寻找这易容的秘籍,世间流落了不少残篇,可都各有缺憾,最近才被我真正寻到了原本,没有时间的限制,也不需要自我毁容…”梨桦抚摸着自己的脸:“我知道亥山早已离不开你,所以我只有这一个选择!” 取代她,成为亥山泠融! 而如今她只差一样东西,她就可以完全成为对方! “把婆罗绸交出来,我留你一条生路!” 梨桦催灵一掌打向桌面,顿时凉亭与石桌都被震碎!气劲把反应不及的锦舒震倒一旁,泠融骤然翻出凉亭,但也因无法运灵被气劲撞上后背,她向前踉跄,终于在崖边停住了脚步!梨桦伸手往泠融身上抓,想要把对方披在臂弯的婆罗绸抢夺过来,泠融虽丹田如同被焚烧,经脉受损,但是单凭体术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完全败阵。梨桦知道对方无法运灵,体术她本身也比不上对方的速度,所以她必须依靠灵气,这是如今她唯一的胜算。 “你们别打了!”锦舒不愿看到两人互相残杀,连忙站起身来想要冲到两人中间阻止,梨桦也许没料到锦舒居然会闯到她和泠融之间,锦舒冷不防被她催满灵气的灵束打中了胸口! 锦舒虽有护体灵障,但还是被震得口吐黑雾,身形失衡后退,原本冷融是可以躲过的,但是她最终还是站在原地用身体挡住了锦舒,结果她自己被撞出崖边。锦舒惊慌回头,想要抓住泠融的手,要是泠融也伸出手,或者锦舒反应快些施展隔空取物,或许其实锦舒是可以抓住对方的,可是两人都没有。 泠融任由自己的身形飞出崖外,最终锦舒只抓到泠融的披帛尾端,眼睁睁看着红衣女子堕落亥山崖下,最后一眼,便是对方没了神采的淡眸。 “泠融!!”锦舒她惊叫的声音回响传遍崖底,她半身在崖边,抓住了婆罗绸的尾端,另一只手被崖上的梨桦给抓住。 泠融确实是心如寒灰,她没法运灵,她记得底下不是水潭而是一片枯树林,摔下去肯定是魂飞魄散的结果,但其实就算她没摔死,凭刚才那一口葡萄酿,要是没有人助自己祛走体内那股如岩浆般的极阳,她最终也会丹田尽毁走火入魔被折磨至死。面临必死的结局,所以她已经不在乎婆罗绸最终是落在锦舒还是梨桦手上,她只是想,在权力面前,友情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而在亥山的另一座山峰上,有一人本来是在独自修练,却是被一声惊叫弄得猛然睁开眼睛。那人运灵于眼看到泠融掉出崖边,果断选择追随她的身影。 她坠落的速度很快,身旁的景色在急速闪移,本来一片灰暗无光的天空,眼角却看到有人正向她靠近,定眼一看,竟是弦月。 他是来救自己的…还是? 泠融刚经历变故,如今有种对谁都不信任的感觉。 两人的长发和衣袍因急速坠落而随风飘曳,耳边的烈风刮刮作响,弦月对她伸出手,她没有任何回应。两人的位置仍有些距离,弦月见状,一手向山边轰出一道灵气把自己的身形推到泠融的身边,另一手则是向泠融施展隔空取物,泠融看着使尽方法不停往自己靠近的弦月,看他如此奋不顾身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无心救自己的人,和有心救自己的人,原来差距可以这么大。 弦月在抓到泠融手臂的瞬间,就搂着对方把两人的位置调换,弦月背朝崖底,而泠融趴在他的身上。泠融终于看到底,一片形状奇形怪异的枯树林,尖锐的树枝就像无数的致命陷阱一样,彷佛能把人刺得千疮百孔。弦月催动灵气,把他和泠融都护在其中,两人撞断了无数的树干树枝,最终狠狠地摔在枯树林当中,震出一个十米宽深的大坑。 弦月被震得连吐几口黑雾,哪怕护体灵障在,再高明的轻功在没有落脚的位置和这种高度之下,也无法做到毫发未伤,泠融虽然没法运灵,但有了对方的保护,她仍能保持清醒。 泠融想要撑起身体,无奈浑身无力,只能使劲翻身,躺在弦月的身旁,他察觉到泠融的异常,连忙往对方的身体输入一道探测的灵气。他把泠融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果断就开始给对方灌输自己的灵气,重新洗髓丹田经脉,把对方体内的极阳逼出体外。 要是没有弦月,她应该已经死了。 “我被赶出亥山了。” 弦月没有说话,从泠融的言语和状况大概也猜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轻声道:“那你自由了,我们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自由吗?” “你不觉得吗。” “确实,本以为自己会有多么舍不得,真舍弃了,好像也就那样。” “你想去哪里。”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泠融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说。 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九幽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 弦月低头静静地凝视着怀中的泠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刚刚恢复到可以自我疗伤的状况的泠融,突然又收到石兰英单方面的传音,说的是黑麒麟举兵谋反,已经杀到黑酆都城了,她脸色一变,把事情告知了弦月。 “现在的你去,就是送死。” 弦月反对,可泠融既然决定了就会去做,她正欲起身,没想到弦月猛然把她拉回怀中,手飞快地不知按在她脑后某个位置,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泠融发现自己靠坐着,她环视四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当中,她认不出这是哪里,站起来,发现身后是一口破旧封尘的古井。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也许是察觉到她的醒来,有人慢慢靠近她。 是弦月。 她记得自己是被对方弄晕了的,趁她不防备的时候… 石兰英… 对,她本来是要前往黑山的! “我得去…” 还不待她把话说完,弦月就打断了她的话:“你累了,剩下的交给我,那些不利于你的人,我会帮你一一解决…” ------------ 第26章 永不背叛 “夫人?” 元绫远去的思绪因常青的声音而被拉了回来,她转头看到常青担忧的眼神,道:“没事,想起一些往事了,我不恨她们,因为这当中也有我的问题。” 把所有的管理琐事都交给了她们,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怪她们把自己的权力架空,她也有责任,要是当时自己及时舍弃,也许亥山不会走到分裂这一步。 常青轻叹:“夫人你总是这样,怎么都不生气的,还把责任都揽到身上内耗自己,要是某天弦月背叛你,你是不是也要质疑自己的眼光啊。” “也许吧。” “夫人,绛山不一样,庄主永远不会背叛你。”步葱斩钉截铁地说。 意思是,她不用担心会重蹈覆辙。 元绫转头看了看步葱,见她说得认真,似乎真的坚信这件事情。 “夫人你放心,要是弦月真的真的背叛你,我一定站在你这边的,就像当年气你一样气那个狐狸精!” “庄主不会。”步葱再次坚定强调地说。 常青向步葱吐了吐舌头,没有滕半香和童娣这样的后辈在,她也不用刻意装作成熟:“略略略,你是弦月的人,自然帮着他说话。” 步葱一脸没好气的模样转开了头。 元绫夹在两人中间,轻笑。 这个世界,在她心中,从来没有说离开了谁就过不下去的。 她心悦他,才会甘愿留在他身边留在绛山。如果一切都没有感情作基础,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她都可以随时抛弃。 从阳间回来后,她重新意识到一件事,在九幽,在这漫长的岁月当中,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过得安稳舒适才是最重要的,这种安全感只有她自身的强大才能给予的,靠的永远都得是自身的实力。 不用步葱强调,她也确实不担心,而且有了友情的先例,她的心态早已放平,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不会迷失自己,因为她从不依附谁。 “夫人,有动静。”步葱突然指向远方,留意到赤亥城十里外赢有一队兵马正在集结。 元绫和常青闻言随着步葱的视线看去,她们站在高峰俯视,确实可以看到赤亥城十里外的范围。粗略目测大概有数万,这气势阵仗和前进的方向,看着是要前往赤亥城的。 “这是要开战吗?”常青说。 “城内的黑麒麟军也有动作了。”步葱说。 赤亥城的哨兵察觉到有异动,纷纷开始通知城内调动兵力准备应敌,所有城门关上,城墙上的守军越来越多,而居住在城内的平民脚步陆续加快到安全的地方躲避。 待兵临城下,元绫她们终于看清那数万兵马是谁的人。 因为她们看到引领着军马的,好像是…老阎王阎巍的女儿阎沨。 为什么说好像,因为元绫其实不太确定,因为如今她看到的阎沨和她当初见的阎沨有些不同。 她看起来变老了。 阎沨盘坐在一个带有桌子的四方形平台上,下有轮子由马匹拉动,她仍穿了一身白色的披风,长发束起,古筝与古琴一左一右摆放在她的侧前方,双手轻轻摆在琴弦上面。她的四方八面全是穿着金色铠甲的士兵,平台的后方插了一面旗帜,金底黑纹,描绘的是一条翻腾的龙。 赤亥城的城门早已紧闭,城墙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守备军,领头的运起灵气向敌军发起警告,声音传遍赤亥城数里以外。阎沨这阵仗显然是来夺城的,所以她只说了一句弃城不杀,但守备军又怎么可能把赤亥城拱手相让。 双方剑拔弩张,淳山军声势浩大,而守备兵的数量大概只有一万,守城容易攻城难,这不是赤亥城第一次遭遇敌方的进攻,所以从黑麒麟的守备军在守城方面也早有相关的准备。上几次是有野党来袭,只是没有成功,然而这一次却是正经八经的军队,带领的还是老阎王的女儿,要说守备军没有压力那一定是假的,不过他们已经暗地里向黑山求援军了,他们只要能撑到那个时候就可以。 阎沨知道拖延时间对她军不利,所以也不多浪费时间与对方废话,一手抚在琴弦上,运起金色灵气向赤亥城打出一道灵束直击城门,同时向全军发出指令:“攻城!” “放箭!” 看着那些突击城池的金色铠甲的淳山军,城墙上的黑麒麟军也下达指令,面对没有灵气的兵将,他们只需要用普通的武器去应付,而面对那些有灵气会轻功的兵将,就要以特殊的方法去应对。对面万箭齐发,眼看金色气劲马上就要轰中主城门,赤亥城顿时也发动了一道护城灵障,把金光挡在障外! ------------ 第27章 黑山援军 阎沨的琴音贯穿整个战场,她一手抚筝一手抚古琴,双手并用居然真能合奏出一曲来。气劲不停从琴中蕴酿催动,一道道金色灵波打向赤亥城的护城灵障,澎湃的曲子战意高昂,耀眼的金光激奋人心! 灵障每受到一次攻击都会闪烁,除了阎沨的攻击,其他淳山军也早已到达了灵障的边缘,各凭方法手段攻击灵障,面对如此高强度的围攻,护城灵障支撑了近一柱香的时间,终于承受不住出现了裂痕! 灵障破,阎沨蕴酿的灵气再次凝聚成束,一击攻破赤亥城的主城门,淳山军起哄,不顾一切地蜂拥而上!他们各自为战,有的是为了升官发财,有的是老阎王的忠臣将士,一腔热血为阎巍夺回一切,有的是公主的仰慕者,他们心甘情愿为阎沨上阵杀敌。 “杀——!!” “赤亥城马上就是我军的囊中之物,兄弟们上!” “为了公主,我们今天必须拿下此城!” 守备军也早已料到护城灵障会破,主城门内早已布置了堵门的大石和刀车,试图阻缓对方的攻势,城墙上的所有守备军也早已蓄势待发,没有灵气的就用檑木滚石,火箭或长枪试图阻拦想要上城墙的人,而有灵气的就各自以他们擅长的武器和方法战斗。只是淳山军的士气和战力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高昂威猛,守备军虽早有预备,但终究等不及援军的到来,死的死,降的降,溃不成军。 常青看着赤亥城再次陷入战火,百感交集,她偷偷瞥向夫人,不知夫人看到此幕有何感受。夫人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情绪,至少表面看起来没有,但她内心是怎么想的,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元绫看到赤亥城的战斗,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已经越来越陌生了,所以她已经不会有任何不舍或留恋的感觉。如今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没有灵气的人,在九幽等同炮灰的存在。战争,有时候她感觉就是在为了淘汰这些人的,实力悬殊,优胜劣汰,偏偏老阎王却是设立了可以让善庸者自由选择想去哪里的制度。 那些人选择九幽的时候,真的知道九幽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吗? 九幽,对于没有灵气的人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地狱? 自由确实是一个很好听的字词,只是,九幽正正因为太自由了,所以才会纷争不断,幸好制度也容许他们后悔重新选择投胎,前提是,他们能够熬到那一天的来临。 在未来的九幽,没有灵气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因为慢慢他们会意识到,没有灵气在这里就等于没有站稳脚根的资格,火枪的出现或许会给他们一点希望,但借助外力的强大都是虚的,终究自身的实力才是一切。 常青和步葱见夫人没有插手的意思,便也不作声,三人站在山峰上全程观战。 黑麒麟的援军还没有到达,淳山军已经占领了赤亥城,阎沨进城后立刻派人找方法先封堵城门,让其他人争取时间恢复体力和灵气,要是黑麒麟的援军数量庞大,免不了又要经历一场恶战。她好不容易才占领了这里,可不想转个头又丢了城。父王的人调查过,亥山是黑麒麟守备最薄弱的地域也是最接近淳山的,而她这次带的人都是淳山军的精锐,她是做好了闪电夺城同时长期守城准备的。削弱对方的势力和版图,是她为父王能够重新坐上閰王大帝这个位置迈出的第一大步。 那些生活在城里的平民百姓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从窗外看着一群群金色铠甲的人进城,而这里原本的守备军,要么死了,要么就被人抓住,他们终于知道,赤亥城可能又要移主了。 “公主,黑麒麟的援军已到十里外,目测数量…二十万。” 比她想象中的数量还要多… 阎沨紧握着拳:“准备迎敌。” 当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时,阎沨内心还是觉得有些惊骇的,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可以调动二十万大军,她再一次对黑麒麟的势力重新有了认知。这二十万大军的领军者,看起来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将,他自称彭雍,隔着距离运灵向城内的淳山军喊话,无非都是些打击对方士气,显露自军实力的话语,阎沨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彭雍,打断了对方的话:“论数量,我们可能比不上你,但是论能力,我这里都是淳山军的精锐,再说援军这东西,谁没有?” 彭雍运灵于眼看到城墙上发言的阎沨,笑道:“我要是有一个这么美丽动人的女儿,打死我也不会让她出来打杖。” 阎沨听得出对方是在讽刺她父王,兵不足连自己的女儿都要跑出来领兵打杖,她压着内心的怒火,反道:“幸好你没有,不然当你的女儿真可怜,连选择的自由都没有,我能够出现在这里,证明我有这样的能力。” ------------ 第28章 弒决 常青看到黑麒麟军这阵杖,意识到阎沨恐怕会遭遇一场苦战。刚刚经历了攻城战的淳山军,状态都不完盛,不过她觉得对方早有心理准备去要应对这样的情况吧。正这么想着的常青,忽然看到身旁的夫人动了,夫人从自己后腰的布包掏出一柄短刃,通体全黑,抽出的瞬间有股杀气骤然涌现,让人感觉颤栗且压抑。 此刃与婆罗绸,还有与曾经的惊邪感觉十分相似。 “这是…灵兵?” “弒决。” 当年灵兵之一的弒决流落阳间在区星手上,因为区星藏得很好,一直没有被黑麒麟的人抓到,后来区星主动出现在元绫的面前,之后弒决的去向其实只有弦月和元绫知道,所以常青和步葱闻言都有短暂的愣怔,弒决竟然已经在夫人手上? 元绫右手握着弒决,左手捧着灵兵的刀刃轻轻一扫,这动作给常青的感觉像是在与灵兵沟通,随即她就看到元绫摊开手,弒决在元绫的掌心上飞速旋转,黑影闪过,弒决不知所踪。 常青忽然想起惊邪在阳间失控的事情,她没有想过原来灵兵是有意识的,也是可能会失控反噬的,以致她对灵兵还是无法完全信任。她对这弒决也十分陌生,不知它会不会作什么妖:“它…会不会趁机跑掉了啊。” “它敢,那下场就会跟惊邪一样。” 不听话的武器,不要也罢。 一般人其实很难驾驭灵兵,灵兵也是有傲气的,它们喜欢被强者所使用,流落阳间的噬魂和弒决也确实找到了阳间相对较强的弗满磨和区星为主人,可是当它们发现自己的使用者压不住自己了,就会尝试占据使用者的意识和身体。灵兵就像一面双刃剑,强者拥有会更强,可一但出现孱弱的状态,就会被乘虚而入反噬。 “还是夫人你的婆罗绸最乖。” 常青刚感叹完,就看到下面的战场出现的异动,黑麒麟大军刚刚展开攻城,他们的阵型就从后方开始出现了崩溃和混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背后偷袭他们一样。 元绫忽然动身往山下的方向走,常青和步葱紧随其后,常青运灵于眼看山下的动态,隐约看到一道黑影穿梭在大军当中,黑影所过之处,要么是马匹的腿被斩断,要么就是士兵的头颅落地,常青终于明白弒决的去向了,可与其同时她又有新的疑问,夫人这是要助淳山啊? 元绫确实是出手了。 以她所知,阎巍刚重建势力,兵力不多,淳山军最主力的精锐部队就在此,所以阎沨所说的援军是不太可能有的,就算有也是以卵击石,人数悬殊,她估计阎沨确实能熬上一阵子,但终究会扛不住黑麒麟沿沿不绝的援军。 彭雍收到消息后方有不明东西偷袭,第一反应就是淳山早就安插了另一支部队在城外,可是将士们却是说看不清是什么人,只好像看到是有什么东西闪过,然后就身首异处!这怪异的现象,非但让黑麒麟军乱了阵脚,身经百战的彭雍也有些不淡定了,看得到的敌人他不怕,可是看不到的敌人,又能怎么去制止呢?要是在他生前,他会怀疑是邪祟鬼魅作怪,可如今大家都是鬼,鬼魅又有什么好怕的。他不信邪,让人拼了命也要制止那东西,起码他们得知道那是个什么,不然只能沦落任人宰割。 牺牲了数千人,终于有人以灵魂相抵,正面迎上那东西,并把那东西的样貌传音汇报出来。 短刃,是一柄通体全黑的短刃! 只凭一柄短刃,就打乱了他们的阵型,乱了他们的军心,杀了数千人依然没有人想出可以制止那东西的办法! 阎沨也察觉到黑麒麟军后方的异常,虽然她不知是什么情况,但她趁机也派出一队精英出城剿灭敌军,她背着古琴站在城墙上,把古琴搁在城墙边缘,双手抚琴,琴声深沉浑厚,拨琴之际蕴含了灵气的音波从中射出,琴音贯穿战场,扰乱敌军的思绪和志气,音波打中地面,金色的灵气从中炸开,如同海浪般一波接一波向外涌,震飞其附近的敌军! 明明古琴应该是让人感到平静的,可偏偏在敌人的耳中听起来就像魔音一般,使他们头脑混乱,特别是那些没有灵气的将士,很容易就被琴音干扰。 淳山军的主动反击使双方的交火线从城墙处一步步逼退到城外两里之外。 彭雍见形势不利,避免更多无谓的损失,便下达撤退的命令,暂时退回赤亥城十里外扎营。 阎沨看着如潮水般后退的大军内心是真的松了口气,因为最难熬的时机已经过去了,待她们恢复完盛状态,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她会更有信心可以抵挡下一次的攻击。 不过刚才助她的到底是什么人? 阎沨看到城外有三人前进的方向与黑麒麟军撤离的方向截然相反,她们从山的那面走来,其中一人伸手好像接住了什么,但是因为动作太快众人并没有看清是什么。 待三人走近城墙,阎沨瞬间认出中间那个人。 泠融。 ------------ 第29章 流动的岁月 淳山军在赤亥城内临时给公主阎沨收拾出来一个地方安顿,是一间新建的但暂时还没有人居住的宅子。阎沨让女侍先把泠融一行三人先带到宅子花园的凉亭处,她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浑身尘垢,便先去寻一套备用衣裳先穿上。 阎沨卸下了古琴,任由女侍替她抱着,她长发束起,换了一身白色衣裳,手腕有金色的腕带裹着,白裤黑靴,看起来干净利落。泠融坐在凉亭中,常青和步葱站在她的身后,她看着阎沨动作利索又不失优雅,落坐在了她的对面。 许些年前在阳间,两人还不是以现在的模样见面的,那时她在龚海岚的身体里,而她在元绫的身体里。如今两人早已恢复原来的样貌,不一样的是,龚海岚这个名字早已伴随着其身体消失在世间,元绫的身体虽然也消失了,但她没恢复原名,依然叫元绫。 坦白说,阎沨对元绫这个名字不熟,特别是看到对方早已恢复原貌,她下意识还是想直呼对方的原名。阎沨曾去过绛山,想要找眼前的人好好谈谈,无奈碰不上对方,她有怀疑过对方是不是其实不想见她。如今对方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出手相助,是不是代表她是站在淳山这边的呢? 阎沨刚坐下来,元绫就率先开口,问了一个与阎沨如今脑海中所想的东西完全无关的问题:“你的容貌为什么会产生变化?” 阎沨一怔,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很明显?” “也不是,只是看得出来你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像我们一样停止流动。” “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死后来九幽的,我是出生在九幽的。” 阎沨是阎巍和石兰英在九幽的结晶,是他们想方设法耗费大量资源和精力孕育出来的生命。阎沨的出生本就违背自然常理,所以从出生就注定她的存在与九幽其他人都不一样,她会变老,流逝的速度虽然没有像凡人那般快,但还是能让人看出变化。 这意味着阎沨百年后很有可能就会衰老而死,而其身边的人仍然维持着原貌。 元绫初见阎沨时,对方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她没具体了解过在九幽如何孕育生命这件事情,所以她也没细想过,对方其实也是由婴儿的状态出生的。元绫见到阎沨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多半去黑山都是谈正事的,所以她也没有多加留意阎沨的变化,或许阎沨其实一直有在缓慢成长,只是可能十几岁的女生在元绫的眼里都差不多。 “我与你们不一样,我的时间不多,所以我才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助父王归位。我主动去绛山找你,其实也是为了父王,我担心淳山还来不及推翻黑麒麟我就死了,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元绫摇头,表示拒绝。 阎沨没想到对方态度如此明确且冷淡,皱起眉头道:“所以你们是真的不愿站在父王这边,那弦月为何要救他,你方才又为何助我。” “弦月是因为我,而我是因为石兰英。” 阎沨听到石兰英,一时有些恍惚,因为她太久没有听人直呼母亲的名字了:“可要是母后还在,也一定会站在父王这边的。” “要是石兰英还在,我也会站在她这边,可是她不在了。” “你救我们性命是因为我母后,但是却不会助我父王重登帝位是吗,可要是将来的某一天黑麒麟把我们逼到绝路…”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黑麒麟替石兰英报仇,我与他对立,不代表我就要站在另一方。” “除非你是有其他心仪的人选,不然我是真的不理解,九幽终究得有人统治的,这人是你的旧识,是曾经的阎王大帝,这难道不好吗,至少我父王在位不会害你。” “如果阎巍还是打算以曾经的方法管治九幽,他确实并不是我心中最好的人选。” 其实还有些私人原因,但元绫没打算在阎沨面前说。 在石兰英这件事情上,恢复记忆后的元绫内心是对阎巍不满的,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保护的男人,叫她如何信服他能够保护好九幽的人?弦月曾听阎巍单方面简单描述过当年的事情,元绫听后与弦月感受一样,这确实是阎巍的错并且不值得可怜,明知道石兰英怀孕,他没有足够妥善的安排和措施去保护石兰英,居然还能让因怀孕实力大减行动不便的石兰英给自己挡致命一击? “要是你另有人选,那我们早晚会是敌人,那你刚才更不应该助我。” 元绫凝视着阎沨与石兰英有五分酷似的容貌,淡然地道:“最后一次了。” 阎沨突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从今以后,她和他们便再也没有瓜葛,她要还的恩情,早已经还了。她今日的来意,或许就是为了和她当面说清楚,并且借她之口向阎巍传话。 可是,由弦月和泠融引领的绛山太过强大了,无论黑山还是淳山都根本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要是绛山心中真有人选,淳山要面对的敌人就不只是黑山了。阎沨不停地思索着泠融身边的所有人,要是对方有人选,那一定是她认识的人,她不可能莫名其妙推一个不熟悉不知底细的人上去。 弦月,慕白,还是…她自己? 元绫缓缓站起身来,正欲离去。 “我们以后…真的是敌人了吗?”阎沨不由自主地问,可以的话,她是真的不想与对方为敌。 元绫侧头看向阎沨:“说不定,你们等不到与我为敌的那天。” 阎沨怔愣,看着元绫一行三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坐在凉亭许久都在思索着对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 第30章 骘 劳定村的事情在元绫传音告知弦月后,弦月说他会安排,村长恐怕不会有善终的下场。滕半香和童娣比元绫她们早些回到了绛山,她们把从山寨拿回来的木盒上交给了庄主后便各自忙活,待元绫回来绛山洗净换了身衣裳,去找弦月时便看到对方在书房拿着木盒里的纸张在仔细研究。 一张张泛黄,空白,无色无味的书纸,为什么要锁在木盒里?这不是很昂贵的纸张,根本没有收藏的价值。 元绫走近弦月,她手撑在桌面,微微弯腰与坐下的弦月视线平视:“有头绪吗?” “这会不会是山寨与衪界联系的书信,按你传音所说,那寨主至少知道三地的火枪采购点,也是第一个把火枪带回山寨的人。” 假设火枪是衪界传过来的东西,那知道这么多的寨主,要么他就是衪界人,要么他肯定有与衪界联系的渠道。 “不排除,我当年灭的腾蛇寨就与衪界有联系,如果那寨主是当年的余孽,他确实很有可能保留与衪界沟通联系的方式。” “但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应该并不紧密,多半也是互利互用,除了寨主那第一柄不知来历的火枪,其余的他们都是需要自费到山下的采购点补给。” “杨家也有类似,提供了火枪的图纸,但灵弹还是得找他们要。” 他们只要抛出一个甜头,尝过之后,后面的,不用多说自然也会追着要。 说起杨家,弦月想起了什么,从桌面的角落翻开一张画纸,递到了元绫面前说:“杨家在查你。” 元绫看到画纸上是自己易容后的样子,其没有觉得很意外,因为杨廿四的鞋子下仍藏着她的纸人,所以只要她还穿着那双鞋子,杨家各人之间的对话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问弦月为什么这么快得到消息,因为弦月下一句就已经给她解惑:“不过他们雇用的是我的人。” 元绫闻言,心觉好笑。 花钱找人查她,结果找的是弦月的人,不知对方要是知道内情,会不会心疼自己的钱? 她知道九幽有个在野的情报组织叫骘,买卖情报,收钱替人打探消息,世人不知骘的主人是谁,不过元绫却是知道的。她看着弦月的侧脸,一时有些恍惚,当初狼狈不堪的少年,如今也成为了别人闻风丧胆的恶梦。心下暗惊她不在的这些年,弦月在背后不知不觉做了不少事情,她曾一度以为对方也是为了争夺阎王大帝的位置而做的准备,不料他却只说,都是为了自保。说是自保,但如果真的是为他自己一人,他根本不需要做这么多,在元绫逗留阳间的时候,他是真的做好万全的准备待元绫回来时给予她选择的,她想要归隐,屋子他都建好了,她想称帝,他手下所有的势力都会倾巢而出,她想自成一角,绛山拱手相让。反正无论哪一个选择,只要元绫开口,他都可以给予。 “收钱办事,那你怎么向雇主交代?” “你想要什么身份,我就给他们什么身份。” “还没想好。” “那直说查不了。” “办事不力,有辱骘的名声。” “其奈我何。” 他们确实去查了,但是可以说对方太厉害了,他们追查不到,活是干了,所以钱是不会退的。骘的名声在九幽这些年慢慢也已经根深柢固,小小杨家要是发难抺黑,也对骘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弦月确实有狂的资本。 “我见到阎沨了,她在变老。”元绫把与阎沨谈话的内容,以及赤亥城易主的事情一一告知弦月。 “是吗。” “上次她来时你没看出来?” “没留意。” 元绫暗笑,真是求生欲满满的答案,不过这何尝不是与她当年一样。只要确认对方不是易容假冒且对自己没有危险,那么对方脸上是否多了一根皱纹这种小事根本不屑理会。对方可能也觉得自己的答案很完美,微微扬起嘴角,伸手就搂住她的腰,把她给揽到身前,让对方站在自己面前,任由她俯视自己。这种姿势她早已习以为常,也懂他的意思,所以她很自然就捧着对方的脸,轻轻落下一吻。 弦月拉着她就坐在自己的腿上,埋在她的颈脖处,低声说:“你应该向她表明立场了吧,那以后淳山的生死存亡与我们无关了。” 元绫轻轻点头。 “舍弃羁绊的感觉如何。” “如果不是值得珍惜和维系的,舍弃也是一种解脱。”元绫淡然地说:“我在这方面,确实不如你。” “你在这里的时间比我长,羁绊比我深,舍弃自然也需要时间。” 虽然他很想这世界真的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但他知道是不可能的,她身上总是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追随,所以她身边不可能永远只有他一个,他能做的就是帮她斩断那些对她不好的羁绊,然后让她重新结识新的羁绊。 “右手的恢复得怎么样?” “活动自如。”修养了这么多年,加上寒池的帮助,再不好他都要练成左手剑了。 元绫微微后仰,拉起弦月的右手想要看看,明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失衡,但弦月的左手还是下意识紧扶着对方后背。 右手全黑,没有指甲没有肌理,但是手腕手指确实没以前僵硬,已经可以灵活的动了,这与那些灵气化形出来的不一样,就算没有灵气的支撑,手也不会因而消失。 “你要不信,我们可以去山顶比划一下,又或者…”弦月说罢抽回右手,用右手搂着元绫站了起来,不需要借助灵气也可以单手轻易而举地搂起对方:“你想用别的方法试试也行,毕竟,你知道我不可能只满足于一吻。” ------------ 第31章 画中少年 自从被一名陌生少年威胁恐吓后,杨家这段日子过得人心惶惶,他们特意花钱去请了几个贴身护卫,找神秘的情报组织骘去追查少年的身份,护卫是来报到了,但少年的身份一直没有收到消息。查不到那少年的来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突然找上门,但是答应的交货日子越来越近,哪怕有护卫,杨家人如非必要也不太敢出门,怕的是又会遭遇上次一样的事情。 其实要是他们是安份的,只会期待成交这笔生意,要是他们是不安份的,就会觉得提心吊胆。虽然他们口头上答应了,但垄断这件事情上杨家人内部显然还没有完全达成共识。 杨家的家主杨鑫隆,和祖先们,以及在兵器铺生意上有搭把手的后辈杨蒂杨廿四也一同聚集在议事的地方。 “反正已经答应了,那这一批就先给他,其他的日后再说。” “那人应该不知道我们具体能造多少吧。” “我们还没说,反正那人的意思就是,我们能造出多少,他就要多少。按照目前的规模和进度,我们每月应该能造一百支左右。” “如果交货日到了骘还没查出对方的身份,我们就先拿一百支应付他,然后告诉他我们每月只能造这么多。” “那早已向我们订货的那些客人怎么办?” “其他客户要是追问,就说要延迟交货。” “延迟,到时候客人怕是会闹起来,除非把订金先给他们退…” “订金是不会退的,他们要是闹,就叫他们在兵器铺里挑别的武器。” 就在众人商讨着的时候,门外有人通报说兵器铺的伙计有事情想找杨蒂小姐,很快一绾色衣服的伙计就走了进来,他先向杨家家主等人先拱手作辑,手上拿着一张两张纸,神色有些紧张:“杨蒂小姐,画纸上的人我见过。” 杨蒂除了把少年的模样画下来交给了骘去查,杨家的人她也有叮嘱多加留意,没想到不是先从骘那边先得到线索,反而是兵器铺的人先有消息。 “当真?” “对,我认得他来过我们的兵器铺,一开始是在看剑来着,后来我提到火枪的事情,他也显得颇有兴趣,火枪的订单他也下了。”绾色衣服的伙计说着就打开自己手上的其中一张纸,递到了向他伸手的杨蒂面前。 这是一张订金底单,上面有对方的签名和字迹。客人都会被要求写下通讯方式,以便有需要时联系,在九幽多半都是留的都是地址。 杨廿四闻言顿时有种快要抓到对方的感觉,但是当她走近杨蒂看到上面写的字十分潦草,刚涌现出来的狂喜又被浇灭了一半。 “这写的什么啊?” 骤眼看去,像鬼画符一样,她们都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 杨鑫隆让杨蒂把单子拿过去给他瞧瞧,直到单子在所有人的手上都传了一遍,除了能大概看出前面两个字是绛山,其他的都是靠猜的。有杨家人指责伙计,都不确认一下客人写的地址是什么就放人走,伙计低着头沉默不语也不敢出言反驳。 “这字像不像新?” “不对,我觉得像郊。” “会不会是郭?”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猜测对方写的是什么,不过说起郭这个字,他们倒是瞬间想起同行。绛山的兵器铺除了杨家,还有另外两家做同类型的生意,也可以说是竞争对手,其中一家就姓郭。 难道对方与郭家有关系? “会不会是郭家得知火枪的存在后,很想复制但却没有办法弄到生产的图纸,便请来了高手威胁垄断我们,好让他们抢了先机再高价卖去其他地方?”杨廿四提出疑问。 “这可不行。”杨鑫隆说,他可不能忍受郭家骑在他的头上。 “世上又不只一个高手,我们请来的护卫不也挺厉害的吗。” 杨家最近确实花钱请了四位高手暂当他们的护卫,他们在九幽也算是有名气的打手,如今四人就站在议事厅的门外守着。 “那我们赶紧派人去查查。” 杨家先是派人去对方的店铺去打探有没有火枪的消息,不过回来汇报的人表示,看他们的伙计和掌柜一脸迷惑的模样应该是不知道的,但也有可能是郭家上层的人才能够得知的事情。 可他们又不可能直接闯到对方家去查问这事… “十天之后就是家主的生辰,到时候郭家也会出席的吧。” “对对对,就这个。”这些日子被那少年搞得都快把这事抛诸脑后了。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一来不那么打草惊蛇,二来在自家地盘也比较有安全感。 十天后,杨鑫隆在自家办了一场生辰宴会邀请绛山的名门世家前来。世家商人之间,哪怕暗地视对方为竞争对手,但只要没真正有什么利益冲突导致撕破脸,明面上该做的礼仪和客套话还是不会落下的。 杨家自然也发帖邀请了郭家,为了给杨鑫隆足够的面子,各家一般都会携带着家眷出席。杨家所有人都有留意着今日的来客,特别是郭家,看看上次的那名少年会否与郭家一同前来,是否真的与郭家有瓜葛。 虽这是杨鑫隆的生辰宴会,吃饭的时候齐聚一堂,但宴会的前后,男女眷有各自的交流和节目,所以杨鑫隆自然就会与各家家主一起,而杨蒂杨廿四就会和其他女眷混在一起。 杨廿四的打扮在一群女眷当中实在是特殊,所以哪怕她不主动去跟其他人打招呼,看起来较年轻的也会因好奇心而围过来。杨廿四装作不经意地把少年的画像掉落地上,被众人看见,但很快就自己弯身捡回来,有人见状立刻调侃道:“随身携带着的画像,莫非他是你的如意郎君?” 杨蒂在一旁留意着众人的表情,特别是郭家的女眷,看看她们的表情会不会出现什么异常。 “不、不是啦。” 杨廿四的动作与结巴在其他女眷看来就是害羞。 “拿出来让各位姊妹瞧瞧呗。” “有帅哥得分享啊。” “是啊是啊。” 杨蒂见起郭家也跟着起哄八卦,看起来不像是认得画中少年。如果郭家不认识,那就趁机向各家女眷打听有没有见过此人。 杨廿四瞥了一眼杨蒂,得到对方的点头后,勉为其难地再次摊开画像,装作含春少女,继续道:“我只见过他一眼,可是却不知道他是谁…” “看看,说不定我们能帮你认出个一二。” 女眷们围在一块,好奇打量着画中的少年。 “是挺俊的,绛山什么时候又来了这么一位少年?姐妹们见过吗?” “没有。” “我也没见过。” “看起来还有点嫩,不是我的菜,姐妹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 “是你的菜也不能抢啊你这有夫之妇。” “诶,我俩都心知肚明,凑合着过而已,他玩他的我玩我的。” “大家都没见过吗?我曾在郭家附近见过这少年…”杨廿四故意把话题带上郭家,希望对方能透露出更多的信息来。 郭家的两名女眷听到与自家有关,顿时来了精神,其中一名说:“我家附近要是有这么俊的少年,我们怎会不知。” “就是,要是被我见到,我立刻请爹爹把这人绑来给我当老公,当天就成亲洞房一条龙。” 杨廿四眨巴眨巴眼睛,有点被这里的人思想开放程度震惊了,虽然大部分人还穿着不同朝代的衣服,可这哪像古代啊,简直是超越现代的新时代好吧。 “呃,不过他特别厉害,你们大概也绑不走…” “哦?有多厉害,说来听听。” ------------ 第32章 靠山论 杨蒂对后面的对话就没多大兴趣了,女眷这边除了知道郭家女眷对少年没有印象,也没有更多的信息,不知家主那边会不会打探到什么。 待宴会结束,杨家人再次聚集一堂,杨鑫隆把他刚才让郭家家主的对话都详细讲述一遍。杨鑫隆满脸通红,在宴会上也喝多了,灌几口醒酒汤才恢复更多清醒:“我灌了…那郭老头好多酒,才能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 大概就是郭家确实是收到风声知道火枪的存在,也派人去他们兵器铺打探了,但是具体火枪是个什么东西他们也不太了解,所以他们下了一张订单,打算弄一支火枪回去研究,先试试水,要是真发现是什么好东西了,就看看能不能自行研发。 至于那少年和垄断的事应该是与郭家无关的,面对不熟悉的新事物,他们没有不惜血本的果敢,也没有足够可以垄断火枪的流动资金。八千万,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拿出来的,就连杨家也必须砸锅卖铁才能凑齐。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对少年的话抱有怀疑,也不敢被完全垄断,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他们凭什么相信对方在每一个交货日真的能掏出这一大笔钱。 “所以,我们猜错啦?那不是郭字。” “但起码他应该是绛山的人吧,头两字我们应该是没看错的。” “不好说,万一人家其实只是混进绛山的,又或者字是乱写的呢。” “骘有消息吗?” “还没有,看来这骘也是徒有虚名。” “我们要不要上古庄问问?”杨蒂问:“我们有画像,说不定山主会知道少年是什么人。” “可要是这样,我们就得把事情全部原由都告知,我们还不确定山主对火枪这东西是什么态度,毕竟我们没有公开,也没有真正得到绛山的批准。” “没有公开但也没有完全隐藏,郭家都收到风声,以我们山主的能耐,不可能完全不知,所以至今没有干预应该是默许了的。”杨蒂说。 其他人闻言,也觉得杨蒂说得有点道理。 “那我们现在就去?” “山主喜静,我和廿四去就行。”杨蒂说。 “现在吗?”杨廿四问。 九幽并没有昼夜之分,所以其实不需要考虑对方是否在休息,她们也不知道对方的平常的作息或修练时间,反正先去再说吧。杨蒂让下人去准备马车,让杨廿四去仓库取一柄后备枪支在杨家大门等她,等下她们是要带着火枪上山求见的。杨廿四背着一素色装了火枪的包袱,站在杨家大门外的马车旁,等待不知道去干什么的杨蒂。 半柱香后,杨廿四才看到杨蒂款款而来。 杨蒂重新梳了一个温婉动人的发髻,换了另一身殷红的衣裳,金色的披帛在她的臂肘处,更显仪态万方。杨廿四狐疑地看着杨蒂又特意打扮一番,虽然平常杨蒂的穿著也十分艳丽,现在仍有种她不是去谈公事而是去相亲赴宴的感觉。 杨蒂叫上了两名护卫跟在马车后护送她们上山,上古庄的山路说实话,一点也不好走,马车不停的颠簸简直是煎熬。其实如果是徒步,轻功上去可能反而更好受些,但为了照顾没有灵气的杨廿四和盛装的杨蒂,马车还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你这身,看起来目的不纯啊。”杨廿四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杨蒂,低声道。 “不可以吗?” 杨廿四怔住,没想到杨蒂这么直接承认自己另有所图了。杨廿四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也听说杨蒂私下有派人送东西上山,加上杨蒂有意无意地劝导杨家人去寻求古庄的帮助,好像总是在找机会和理由去接近对方,杨廿四大概也猜到她仰慕的人是谁。 “倒也不是说不可以,可是你真喜欢对方?” 杨蒂确实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会武功剑法,还有经商管理头脑,杨家这些年的生意在杨蒂的管理下的确发展稳定,所以杨鑫隆才会放心把兵器铺交给她打理,并且叫她向杨蒂学习管理店铺。 “憧憬强者是什么让人应该感到羞辱的事情吗?”杨蒂反问:“他的伴侣死了,然后我展开追求,有何不妥?” “男未婚女未嫁,没有不妥。”杨廿四说:“可是听说伴侣也是他自己亲手杀的,你…真的敢与他在一起?” “我也不全为自己,你想想,对立足在绛山的杨家来说,难道绛山最有话语权的人不是最好的靠山吗?你们总想把杨家的生意做大,打造成九幽的富商,但是没有真正靠山的我们,要是有人刻意针对,我们如今拥有的东西随时都可以化成泡沫,因为在九幽,实力与势力才是衡量强大的指标。”杨蒂道:“要是能成功,对我来说两全其美,而且我相信他不是嗜杀之人,定是有什么理由才会动手的。” 前面的靠山论杨廿四不否认,依附强者的确也是一条保杨家稳定发展的道路,她没有想过一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像杨蒂一样的仰慕之心,二是她觉得与对方攀关系这事好像比任何事情都要困难:“也不知说你胆子大还是够盲目的,你应该也就见过他一两次吧,他到底是有多优秀,能让你甘愿拿命去赌他的心?” 杨蒂闭目养神,一副不奢求他人的理解的样子:“我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 第33章 初见倾心 在杨廿四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颠扁了的时候,终于感觉到马车停下来了。杨蒂和杨廿四两人一同下了马车,站在绛山古庄门前,四周寂静无声,没有人看守,杨廿四抬头看着不远处这古朴的山庄,她是第一次来这,没想到安静得简直就像荒废了一样,要不是门口有牌匾写着绛山古庄四个字,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你们就在这里等。”杨蒂转头向马夫和护卫说,让他们在古庄的门口待命,她和杨廿四两人进去就够了。 两人刚走到古庄的门口,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瞬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人,他们一身紫纹黑衣,腰间别剑,警惕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什么人。” 杨蒂不急不慌简单向两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礼貌地请他们帮忙通报一声。 “庄主正在修练,不接传音。” “那我们在这等等,可以吗?” 杨廿四和杨蒂难得上山一趟,不想空手而归,两人就这样站在山庄门外等着,门卫暂时没有驱赶她们的意思,只是和她们一同站着,其实他们也在等庄主的回应,不敢擅自赶人。杨廿四在马车时觉得自己颠得屁股痛,如今又站得腿痛,要不是顾及形象,她真想直接坐在地上算了。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杨廿四快撑不住这如同罚站的等待时,终于有人开口说话:“跟我来吧。” 以前总是在山下仰望着山上的古庄,觉得建筑很渺小距离很遥远,如今真到了古庄内部,发现这里与想象中还是很不同的。杨家两人都是第一次走进绛山古庄,杨蒂没花太多心思在观察环境,反而在路上不停地整理自己被山上的风吹乱了的发丝和衣裳,杨廿四则是东张西望显然对古庄里面的一切事物都很好奇。本以为古庄里面应该怎么也会碰上几个人,没想到这一路上除了带路的人,一个人都没有。 喜静,静到这种程度吗?杨廿四不禁内心吐槽着。 带路的人不知带着她们转了多少次弯,反正杨廿四已经记不清了,三人终停在一道古朴的木门前。 “进去吧。” 杨蒂和杨廿四对视了一眼,杨蒂先礼貌性地敲了两下门,随即抬手推门进去。入眼便是一个像书房的地方,上阶处有一张约两米宽的紫檀木桌椅,桌面摆放着纸笔墨砚,后方的架子放满了书籍和卷轴,下阶两旁摆放了几张桌椅,显然也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杨廿四一路走来,觉得这地方没有想象中的宽敞华丽,古庄这名字是真没取错,青砖黛瓦与白墙,建筑风格古朴精简淡雅庄重,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物,奢华的程度甚至不及杨家。或许她总有刻板印象,权力在握的人都是穷奢极欲的,居住的地方也一定像皇宫般豪华,如今亲眼一看,实在是有些颠覆了她的认知。 杨廿四本以为一进去就会见到传说中的绛山弦月,没想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站在书房的中央,不敢坐也不敢乱动,只好转身去问给她们带路的人:“山主…呢?” 带路的人正是潮汐,他没有回应,双手把书房的门关上后,抬了抬下巴指向书桌,杨蒂和杨廿四再次回头看去,惊见一身紫袍的男子不知何时来了,已经稳稳坐在椅子上。 清俊冷洌的脸,眼眸黑如曜石深似幽渊,高挺的鼻梁,极好的骨相,他相貌像十八般年轻,可他却没有一个少年该有的天真眼神,反而多了几分阴冷孤傲的气息。高高束起的长发,有几缕发丝零散地披落在他的肩上给人感觉有些慵懒,但是他的气场又莫名让人有种压迫感。 杨廿四有剎那间的出神,但是很快又变得紧张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绛山弦月竟是这般清俊的少年?她忽然有些懂了,为什么明明不熟悉,杨蒂却可以对此人一见钟情。 潮汐开声打断了她们的出神:“有话快说。” 杨蒂让杨廿四连忙把包袱里的火枪取出来,她主动向绛山弦月介绍杨家最新的武器火枪,简单介绍火枪的优势与威力。潮汐把火枪从杨蒂手中接过来,走到上阶交到庄主手上,弦月并没有表现得对火枪有很大的兴趣,只在手上把玩两下就把东西放在桌面。 “山主,对火枪不感兴趣吗?”杨蒂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以试试其威力的。” “这东西对我本人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弦月说:“不过要是能给侍从们每人配备一支,倒也不错。” 杨蒂就等着对方表现出有兴趣的话,这样她就可以顺势把陌生少年对杨家的威胁全数说出。她从自己宽袖中掏出一张图纸,上面有一个少年的画像:“如果山主有兴趣,杨家自然是愿意与山主做交易的,可是前阵子有位少年威胁杨家,逼迫我们必须把火枪全部卖给他,要是我们不照做,他就会烧掉杨家的工场,灭我杨家满门。不知山主,可对此少年有印象?” “不认识。” 连绛山弦月和骘都没有此少年的线索,看来对方是真的隐藏很深。 “那山主觉得,杨家是否应该答应对方的要求?” “这是你杨家的事情。” “实不相瞒,其实家主并不想,但是对方太厉害了,我们只能被逼暂时答应,所以希望山主看在杨家这些年一直在绛山安份守己,给绛山打造不少武器,也给古庄提供不少珍贵材料的份上,帮帮我们。” 果然。 弦月目无表情地看着下阶的杨蒂和一直沉默的杨廿四,因为夫人有跟他说过垄断杨家火枪这件事,加上骘的情报,从潮汐传音通报时他就大概猜到对方此行打的什么算盘。 他说对火枪有兴趣,她们就会希望借他的手铲除那少年,毕竟少年已放下狠话,要是有其他人想要就必须出手争夺。他说对火枪没兴趣,她们就会开始厚脸皮借杨家这些年对绛山没功也有劳的份上,希望他出手助杨家摆脱被少年威胁的困境。 ------------ 第34章 擅作主张 他和元绫并不希望全民皆持枪的情况出现,如果想要快速切断火枪的买卖,狠下心来直接屠杨家满门就得了,根本不需要找他们谈,但是那样就追查不到火枪灵弹真正的来源,也可能会把供应灵弹的人直接吓跑。所以元绫才会提出的垄断方案,在生意上给了他们一条活路,想要继续卖火枪可以,但只能卖给她,不可以卖给别人,也不可以卖到其他地方去。借用假身份,日后也好让他们查不到火枪的去向,要是有朝一日真的要屠杨家满门,没有人能查到他们头上更不会影响他的名声。说实话其实真查到也没什么,名声他不在乎,不过夫人愿意为他未雨绸缪,他自然是乐意的,但愿杨家真的能做到完全的安份守己。 “我能帮杨家铲除对方,但我要你们的火枪也只卖给我,而我只会出对方一半的价格。” “这…” 杨蒂和杨廿四两人闻言同时怔了怔。 本来八十万一支的火枪直接被砍到四十万… “火枪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你们想借用我的人,自然是需要付出点什么。” 杨蒂知道杨鑫隆不是不想做生意,只是他野心太大,不想被任何一方垄断,一但被买断,他的利益就不可能达到最大化。被垄断短期看来确实能够有可观和稳定的利润收入,但终究与自己第一手把东西卖出去,没有中间商差价,他们自己可以随时按照时势调整价格,怎么都比被一方垄断处处受制的好。杨蒂求稳,所以她能够接受垄断,如果垄断火枪的是绛山古庄,靠山加长期饭票,她要是杨家家主,绝对会立刻点头,金钱换靠山,杨蒂觉得值得。 杨廿四倒是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早已不知该作何反应。 “做不了主,就回去吧。”弦月语气冷淡,把火枪甩了回来,一副要赶人的模样。 杨蒂见状连忙上前两步接住火枪:“我、我是绝对愿意的,比起来历不明的人,我更愿意与山主合作!” 弦月刚才说话的同时,潮汐立刻打开了书房的门,一副也要送客的样子,开门就见到外面还站有数人,其中一个是常青。潮汐不是没有感觉到灵气气息,所以他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只是很好奇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偷听?虽然这些内容被偷听也没什么。 常青看得出潮汐的疑惑,她走到潮汐身旁叉着腰低声道:“哪里有狐狸精的味道,哪里就有我。” 潮汐闻言哭笑不得,忽然想起好些年前,夫人以凡身出现时常青也似乎说过类似的话。 她到底是在替夫人把关,还是监督着庄主的节操? 不过有一点潮汐和常青不约而同地觉得,这杨蒂确实不怀好意,她这一身盛装红衫加披帛,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当年夫人的装扮。 “你说的不算,让杨鑫隆过来,别在这浪费我时间。”弦月说。 杨蒂不甘就这样空手而归,这或许是她最接近对方的一次,她不想放弃与对方合作的机会,她抱紧火枪,鼓起勇气地道:“不,家主派我们来,就意味着我们是可以替他做主的,我代表杨家,愿意与山主合作!” 杨廿四瞪眼看向杨蒂,一脸难以置信,家主可没说过这样的话啊。 “喂,你…”杨廿四想要劝说些什么,但是被杨蒂的眼神给打断。 “家印带了么。”弦月说。 杨家家印,杨蒂自然是没有带的,那东西一直都会在家主手上,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她只好说:“家印在家主手上,我等下就会与家主一同前来签契约。” 弦月目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来他的情绪,只听到他淡然地说了声:“好。” 弦月让潮汐就按刚才他们之间所说的给拟一份契约,就在此等待杨鑫隆的到来,具体细节要是有疑问便传音给他,弦月自己则是起身欲要离开,杨蒂好像看到了什么,忽然开口:“你的配剑…” 自从惊邪没了之后,绛山弦月如今是没有任何武器别在腰间的。不知杨蒂是不是从哪打听到这事情,还是配合绛山弦月的喜好,这些年才会暗地往古庄送剑,她本来是抱有些许希望,自己送的东西会出现,可是今日一见,不但对方没有把她送的剑带在身上,连古庄里的装饰或摆设都没有。 “我夫人自有安排。”弦月说罢就从上阶侧边方向离开了。 杨蒂闻言,脸像调色盘一样,从郁闷变成了惊愕,由惊愕变成了尴尬。 最终杨家两人各怀心思,由常青带着原路返回离开古庄。 “你们这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位夫人…”杨蒂满腹疑问不禁想要从带路的人中得到答案。 “夫人一直都在啊。”常青说。 一直都在? 可她从没听说,绛山弦月除了泠融以外有其他的女人啊。 “最近才来的?” “额,庄主一直把夫人保护得很好,所以其他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杨蒂沉默不语,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常青打铁趁热继续道:“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再穿这身出现在庄主面前了。” “…为什么?” “因为你穿得不好看,而且还会让庄主想起亥山泠融,这可对你没什么好处啊。” 杨蒂闻言脸色一沉,手不由自主地紧握自己的披帛。 “其实主要也是看人的,夫人她哪怕不施脂粉,无论穿什么颜色或者五颜六色甚至乎黑不溜秋的,庄主都喜欢。” 常青这一路上阴阳怪气的说话,让杨蒂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可偏偏她又不敢向古庄的人发作,只好一直憋着闷气,这离开古庄的路也不知为什么感觉比来时长很了多,直到杨蒂回到马车,才自暴自弃地把自己的发饰拔了下来狠狠地摔在脚边。 杨廿四被对方的黑脸吓得不敢乱言,不过她比起杨蒂的情绪,她更担心的是等下杨家将会面临的风波,这擅作主张的后果,杨蒂要怎么跟家主解释。 杨蒂冷静下来后,心理安慰着自己没关系不着急,只要达成合作,她日后还是有不少机会见到对方的。虽然不清楚对方的新夫人是什么类型的,但是在资色和武功上,她有一定的自信。能与绛山弦月双剑合璧,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愿望,她稍微想象一下就能把方才不愉快的事情抛于脑后,开始思索如何说服杨鑫隆答应与绛山古庄合作。 ------------ 第35章 只有她与他的世界 古庄的书房其实还有一处侧室,弦月进去后把门轻轻关上,走到了元绫的身旁,见她静静地坐在床上闭目自修。似乎察觉到他的靠近,元绫缓缓睁开双眼,她并没有完全让意识进入思绪空间,只是单纯地打坐练气,所以刚才在书房的对话她都能听见。 “半价,够狠的。” “我算过,哪怕我压到四十万,他们还是有利润的,这下也好,省钱。” 要是杨家乖乖答应,别想那么多,哪有今天上门被他砍价的机会。 “你觉得杨鑫隆真会答应?那女的听起来只是在擅作主张。” “事到如今,他不敢不答应。”弦月说罢,靠坐在元绫的身侧,与她一同坐在床边。 在弦月看来,要是杨蒂有点脑子,就绝不会说是她自己哪怕价格砍半也要主动凑上来跟他合作,她应该会说是他主动开口以半价买断杨家的火枪,而她答应了。杨鑫隆不会找他求证,也拿两女没办法,怪就怪在他自己答应派人过来探情报了。他要是识趣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家印过来,因为他知道如果出乎反乎,更是等于得罪了绛山弦月。 “六月初六交货,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我曾写了一封匿名信订购灵弹,如果杨廿四没有说谎,那送灵弹的人应该会在交货日把东西送到杨家。”元绫说。 “嗯,潮汐会与他们沟通。让对方提供订购灵弹的方法,灵弹的进货由我们这边自行安排。” 元绫转头把自己的手搭在弦月的手上:“我的红煞武典刚突破,陪我练练。” 弦月回握,两人的意识同时进入了思绪空间。 一望无际的世界,只有她与他两人。 元绫全身蕴酿着橘红色的灵气,她从不轻易显露,因为需要她显露灵气的对手并不多,同样,弦月也一样全身催动自己深紫色的灵气,这很少见,因为需要他保持护体灵障的对手不多。 骤然,两人同时出手,弦月握着运灵化形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元绫的胸口,速度快得像是没有片刻的犹豫,又或者是他清楚知道对方确定是能够躲掉的,不出所料,剑刺了个空,因为元绫以诡异莫测的身法避开了! 能与他和她速度比拟的人,在九幽屈指可数,彼此都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所以能与她单对单练的人,而且仍能让她在战斗中获益到的对手,目前来说也唯有弦月。虽说弦月是她带回亥山的,她也确实指点过他一段时间,但是之后弦月的成长是他自己一步步摸索出来的,他并没有一味尾随她的脚步复制她的武功,也没有因为她不在而停滞不前,反而钻研到适合他自己的武功路数。在九幽使剑的人很多,有活得比弦月久的,也有灵气量比弦月庞大的,而在弦月还是无名小卒默默成长的路上从不缺乏挑战和挑衅者,可是至今却没有一人能用剑打败过弦月。 他的剑配上他的速度简直是快得可以用恐怖两字来形容,只要绛山弦月这个人还在,九幽就没有人敢称自己是最强的剑。 然而他并没有因得到这些虚名而停下修练的脚步,他还在提升,他还在不断的成长… 在元绫不在九幽的这短短十年,他几乎完全追上了元绫的脚步… 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眨眼间,又同一时间出现在另一边,橘红和深紫两道残影在空间之中飞快地纠缠,分开,碰撞再分开… 没有人看清他们短暂的纠缠已经过了多少招,但是显然两人都是认真的,招招致命要害,战况激烈得好像他们并不是爱侣,而是有深仇大恨的敌人。 元绫的手正想缠上弦月,这动作他熟悉无比,他清楚知道破解之法,所以弦月在对方还没有完全制住自己之前,手腕一转,运灵化形出来的剑刃瞬间以刁钻的角度从侧胸处斩向元绫的上半身,元绫急剎旋身躲避,剑刃切断了她几缕发丝,弦月的中门露出破绽,元绫早已催动了灵气的拳头骤然击向弦月的腹部! 弦月的左手催灵格挡,不料对方的拳头边缘燃起了业火,瞬间瓦解他掌心的防御! 他从不怀疑元绫是不是来真的,因为每次对练他都必须使尽浑身解数,稍有不慎就会被打出空间告败,所以他的左手也同样催动出来深紫色的诡火,两火交融,明明应是灼烧的火炎,却是蕴含着两人极致阴冷的灵气。 这种让人置身于冰窖般火海的感觉很是奇异。 两人抗衡的同时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弦月右腕急转,剑影一闪往对方的脖颈处攻去,元绫催灵想要握住了对方的剑刃,没想到弦月运灵化形的剑刃突然消失,越过元绫的手后再次出现,元绫抓了个空! 就在紫剑马上就要让元绫身首异处时,她的长发骤然如同有生命一般,卷着弦月的剑刃,虽然发丝下一秒就被剑刃所切断,但也为元绫争取到一秒的时间,一秒就已经足够她作出反击! 轰隆一声!可怕的灵气气劲以他们为中心向外迸发,四周同时迸射出来数不清的火种,落在昏暗空间的地上,燃烧着,像是有人在地上点了无数的蜡烛… 弦月左手无力地握住了元绫的拳头,因为元绫已经震断了弦月左手的经脉,灵气气劲直接穿透他的左手打穿了侧腹,元绫本想格挡剑刃的左手悬在了半空,回过神来已被斩断了掌心,而她的左肩也被弦月的剑刺了个对穿!本来剑是刺向她心脏的,只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要害。 果然他的剑很快,但是以结果来看,她是嬴了的,虽然两败俱伤,但以伤势来说,显然弦月更严重。 弦月运灵化形的剑消失,左手轻轻一带,就把元绫拉入怀中。 橘红与深紫的火光映射在伤痕累累的两人身上,这是独属两人诡秘又浪漫的时刻。 ------------ 第36章 契约 元绫和弦月两人同时从意识空间中退了出来,空间内造成的伤势在离开后便已恢复原状。 连续打穿了他掌心与腹部两层护体灵障再加上他的诡火,这凝聚力比当初她一掌毙了巨骨黑鳝更恐怖,弦月不禁赞叹:“很厉害的穿透效果。” 元绫似乎还不太满意:“灵气的凝聚速度还差点。” 元绫追求的不是与敌人搏弈对拼后的险胜,她想要的是压倒性的一撃必杀。真正的战场可不是在打游戏,没那么多时间空滞任由她与别人进行灵气的对碰,当她无法瞬间解决战斗而四方八面都是敌人时,她的身后就会出现漏洞与破绽。 而且… 元绫垂眸看了看弦月的手,要是弦月手里握的是实体剑,他的速度应该会更快,运灵化形出来的,终究还是差了点什么。 “杨鑫隆来了。”弦月忽然说。 “那看来她成功了。” 书房不久后再次传来开门的声响,来者有三人,脸色像咽了苍蝇般难看的杨鑫隆,杨廿四还有又换了一身衣服的杨蒂。 潮汐早已得到了弦月的授权,准备好古庄的印章和拟好了契约站在书房的中央等候着。 “能不能请山主再出来与我们谈谈?” “庄主在忙,我将代替庄主与杨家签订契约。” 潮汐把契约放在客椅之间的桌子上,杨鑫隆坐在椅上,侧身往契约上的条文仔细一阅,看到四十万这三个字还是觉得脑壳隐约作痛。早知今日,悔不当初,杨鑫隆是真的欲哭无泪,他的动作很慢,彷佛有无数的不情愿,握着杨家印的手悬在半空,久久不敢印上契约。 “价格方面真的不能再谈谈吗,我们可以在这等山主的。”杨鑫隆不想放弃,他不敢拒绝山主的垄断,但仍希望能在价格上再争取些。 “庄主说了四十万,那就是四十万,你们要是不乐意,就回吧。”潮汐说。 杨蒂连忙走到杨鑫隆旁边,低声在他耳边说话。杨鑫隆再次听到得罪绛山弦月这几个字,便咬了咬牙,把杨家印盖了上去。 罢了,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四十万也不是没有利润,就是…太少了。 潮汐见杨鑫隆盖好家印,便把一式两份的契约给了一份杨家,山庄也保留一份:“每月初六会是交货日,我们将以四十万一支的价格购买杨家的火枪,你们有多少货我们就进多少货,具体数量待你提前告知我们,钱我们会在交货当日派人送来,至于弹药方面,你把供货商的数据告诉我们,我们会自行安排。” 这下连想灵弹上面赚回点差价都不行。 杨鑫隆只好看向杨廿四,示意她把购买灵弹的方法告知他们。 “其实这订购的方式还真有点特别,他给了我一个水袋,他让我用笔沾点里面的水再在纸上写字,写完内容之后就投到驿站那里,不用写寄件人寄件地址什么的。”杨廿四说:“那水无色无味,写到纸上很快就被吸收了,吸收了之后根本看不了写的什么字,所以就等于投了一张白纸,可偏偏到时到候又真的有人会送灵弹过来。” “什么水?”潮汐问。 杨廿四从怀里掏出一个水袋,交到了潮汐手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水,反正是那人交给我的,既然以后都是你们自行进货弹药,那这个就给你们吧。” “你确定是这样的方法?你之前有告诉过别人么?” “是啊,我都试过了,虽然我不知这到底怎么回事,可能他们有特殊的方法可以看清我写的字吧。”杨廿四耸肩:“之前也有人逼问过我,不过我没有完全把正确的方法告诉他,没有这水他就算用了我的方法应该也订不到东西,幸好他当时也不知真假。” 元绫和弦月听到书房里的谈话,互相对视了一眼。 “她胆小不少,居然敢骗你。”弦月说。 元绫对于杨廿四的谨慎也有些出乎意料:“如果我那封信真的被对方看到,那恐怕他们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可那信都投这么久了,事到如今也收不回来,说不定他们已经连夜离开了绛山。 弦月反牵着元绫的手,指腹在她的掌心磨蹭安抚道:“没事。” 起码绛山的火枪他们初步掌握了,要是那信真把提供灵弹的人吓跑,对绛山也算是件好事,至于他们的来历,琼山和台山也有卖火枪的据点,只要他们野心不死,日后肯定还有机会查到的。 说起信件,弦月倒是忽然联想起元绫往山寨带回来的白纸,会不会也是用这种特殊的水书写并且传递讯息的呢? ------------ 第37章 恶徒 契约完成后,潮汐就要送客,杨家虽依依不舍但也找不到理由逗留,最终也离开了。潮汐走到侧房,把古庄的印章还给了弦月,把签好的契约连同对方提供的水袋,还有纸笔交给弦月后就离开了。 弦月把东西摆放在侧房的桌面上,然后把水袋打开,用毛笔沾湿后,在空白的纸上进行试验。 一开始落笔确实是能看见这水字,但是被纸吸收之后,字迹就消失了。 这就和普通的清水一样,无色无味,难以让人察觉到异常之处。莫非衪界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可以看得见这无色无味的东西? 元绫在弦月握笔测试的时候,脸色似乎因为听到了什么而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杨家没有把东西全部交出来。” 弦月似乎对元绫的话并不意外,对方敢骗第一次,自然就敢有第二次:“她只是拿了一部分给我们吧。” “嗯,她与杨鑫隆说,还留了一袋在杨家。” “无妨。”弦月轻描淡写地说,在他看来对方这些小鬼心思并不会造成什么巨大的影响,就让那人为自己的自作聪明得意几天吧。 弦月两指夹着空白的书纸尝试运灵,把纸放在烛光上烤,甚至整张纸都打湿,元绫在一旁也观察着纸张和水的变化,但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你是在主寨里发现那些空白的书纸,假设是需要什么东西辅助才能看到这字,那东西应该还是会放在主寨,或者会在寨主的身上,除了这盒子,你们还有什么发现吗?” 元绫再次回想起主寨的布置,所有角落和柜子她们都翻过了,也就这盒子比较特别,除非对方是把东西放在身上的,可对方已经魂飞魄散,那就真的无从得知了。 “会不会是需要特殊灵气才能看到?像生死帐那样必须让极阳的灵气才能打开。”元绫说。 “那我用纯阳丹试试。” 元绫摇头伸手制止。 这东西对阴性体质的人身体伤害太大了,明明他好不容易才把伤养好,她可不想他功亏一篑。 “只是我的猜测,我们先试完其他方法,如果都不行,服用纯阳丹是最后一个选择。” 弦月凝视着元绫,微不可察地点头,竟显得有几分乖巧,这与当初在元绫面前一意孤行强吞纯阳丹的他完全不同。元绫露出一个满意的浅笑,心里却是在想着,就算要吃,也是由她来吃。 … 最近绛山城内出现了一些恶徒,他们胡作非为,强掳民女,抢劫杀人还放火,据说他们手中拿的不是一般的武器,是可以瞬间击毙他人的火枪。 消息一传出,杨家就知道这与他们脱不了关系,这很有可能是他们与绛山签定契约之前曾经卖出去的火枪。原本因为价格被压下来的杨鑫隆正难受着,如今听到这消息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因为杨家没有公开火枪的存在,所以很少民众是知道这东西出自他杨家的。要是大批群众知道那些恶徒用的是他们杨家所专卖的武器,恐怕如今他们杨家的门口和兵器铺要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虽没有大量的群众来围堵他们,但是纸包不住火,还是免不了有少数知道火枪是出自杨家的人或者是在杨家订了火枪的人,传到被恶徒伤害过的受害者或其家属的耳朵后,都要跑到杨家去讨说法。杨家的工场和订金的收据都摆在这里,他们无法不承认,但为了避免事情继续影响杨家的日常生活,他们透露杨家都是为了绛山古庄而生产火枪的。 话里话外都像是在表达,杨家也是逼不得已,才会制造这类危险性极大的武器。 这话确实扑灭了不少民众的怒火,很多人不知道杨家与古庄暗地里的交易,也不太清楚先后次序,所以他们成功地把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绛山古庄。 哪怕有锅也有明确的目标可以甩出去,也许,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吧。 不过杨家也低估了那些恶徒的凶悍程度,因为子弹总有用完的一日,没想到有一天他们居然敢成群结队举着火枪闯进杨家,索要子弹! 不是买,是来抢的! 杨家忽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 第38章 恶徒(二) 一行约五十多名的恶徒,组织了一个团伙,有大部份都是从杨家曾经购买过火枪的人,他们杀了杨家门外的守卫,突然闯进了杨家,威迫杨家:“把子弹全部交出来!” 杨蒂习武所以对四周的动静相对敏锐,她是第一个手持长剑出现在恶徒面前的杨家人。在家主来之前,杨蒂不是没有试图与对方谈条件,子弹杨家有存货,但是数量并不多,那些恶徒不信,也不满杨蒂所说的数量。无论杨蒂怎么解释子弹他们也是从其他地方进货的,恶徒们也不听,单方面地提出一个天文数字的量给杨家。 很显然子弹只是他们其中一个借口,他们就是来杨家想要抢东西的,他们真正盯上的是杨家的万贯家财! “少跟我这那那这的,东西交不出来,就别怪我们要亲自动手了!” “我们杨家与古庄有生意来往,等于这里也有属于古庄的东西,你们要是毁了或是抢了,不但与我们杨家为敌,古庄也不会善罢罢休!” 恶徒们听到古庄的名头,有些胆小的确实有些怯了,但是很快就被其他人的声势所影响带动着情绪:“放屁,古庄才不会管你这小小杨家的破事,兄弟们给我上!” 杨蒂神色一沉,提着剑就挡在前面,对着四周的杨家守卫说:“杀了他们,别让他们偷走杨家任何东西!” 杨鑫隆被外面的动静所惊动,还没来得及穿戴整齐就走出房间穿过廊道到了院子,看到杨家的大门被人撞开了,而他杨家的守卫和杨蒂正与那些擅闯的恶徒们激战着。 杨家因为害怕神秘少年而佣来的四名护卫也终于派上用场,也只有这时候杨家人才终于看清自己佣来的护卫有多厉害,不往他们花了高价请他们坐阵。这四名护卫,其实都是九幽有名的江湖人士,他们并不隶属于某个势力之下,没有接活时多半在云游天下逍遥自在,只要花钱都可以请得动。也因为他们是江湖人士,不但性格古怪,所使的武功也千奇百怪,也有因为早有粗略了解过雇主家所生产的火枪,所以面对热兵器时,他们也能做到不慌不乱。 杨廿四,杨鑫隆和一些不懂武功的祖先们缩在廊道的柱子远远看着战况,偶尔会有火枪的子弹擦过,吓得他们脖子一缩。杨廿四看着那些恶徒,心态有些矛盾,如果恶徒嬴了是否意味着她带来的火枪果真是件了不起的武器?要是恶徒输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引以为傲的火枪真的没有她想象中厉害?杨廿四仍在思考此事是因为她完全不把上次在竹林时神秘少年对杨家守卫的战斗当作有效参考,因为对方太变态了,那根本不是一般人,还是如今势均力敌的战斗才有参考的价值。 有些恶徒离开战圈想要偷偷潜进去金库,被杨蒂抢先一步给拦截斩杀,可惜枪林弹雨中的子弹不长眼,杨蒂还是不小心被子弹射穿了大腿,她惊叫一声然后失衡倒地,有了突破口剎那间就有两、三个漏网之鱼冲了进杨家内! 恶徒见到一群手无寸铁躲在后方的杨家人,毫不犹豫就举枪对准他们开火,恶徒们开枪的频率并不高,或许知道自己的子弹有限,不过他们的枪法都很准,有两名杨家祖先被打中要害!恶徒没有浪费更多的时间在手无寸铁的人身上,这两枪或许只是吓唬他们,让其他人不敢追击上前,他们头也不回就消失在廊道的尽头不知所向! 杨鑫隆躲在了杨廿四的身后,向护卫们大喊:“他们跑去了金库,快快快把他们抓住!” 杨家的异动和声响引起了城内不少人的围观,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走得太近,心怕自己也受到了牵连波及,不过还是有人帮忙替杨家找管理城中治安的城尉。 待绛山城尉带着人过来了,杨家的院子里已经躺着数十具弥漫着黑雾的灵魂,有的是恶徒,有的是杨家的守卫,枪声和惨叫已经停止,显然事态已经到了尾声。城尉的到来,围观的群众才敢走到门口,看到里面的惨状,不禁感叹道:“杨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哎,这得死了几十个人吧?” “地上黑不溜秋的那些,都是什么啊?” “听说是火枪。” “看来太有钱也不是什么好事,会被恶徒盯上。” ------------ 第39章 城尉 当心怀恶念的人拥有火枪,这几乎可以让他们在很多人面前横着走的武器,使他们无法按捺自己内心的恶念动了歪心思,毕竟抢劫本身就是一个可以快速获取财富的方式。 “还有钱庄,听老板说他也被恶徒拿枪要挟,幸好当时城尉的巡哨就在附近,把他们给吓跑了。” “有钱没钱都一样,这些恶徒似乎也不只盯上有钱人,你忘了那谁家的女儿被掳走了,一家人疯了似的找,到现在都没找到。” “哎,那多半也…” “最近这城里是真不太平…” “好像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与这武器脱不了关系啊。” 围观群众正议论纷纷的时候,城尉捡起了地上的其中一柄火枪,好奇地端视着。 “城尉大人,这些恶徒突然拿着武器,闯进了我们杨家,不但抢走我们的财物,还杀人!”杨鑫隆声情并茂地说。 杨鑫隆刚说罢,他佣来的江湖护卫们就揪着两名恶徒的衣领,把他们带到了家主和城尉的面前。其中一名拿着刀的护卫向杨鑫隆说:“他们外面还有接应的人,我们到金库时发现门已被打开,不知道具体损失了多少,但目测他们抢走了至少四箱,其他两人去追了。” 城尉转头对身后的人也低声说了两句,示意派些人也立即动身去追查,希望能够抓到更多的恶徒,替杨家寻回被抢走的财物,最好还能追寻到对方据点的线索。 城尉握着火枪,向着仍被杨家护卫押着的恶徒问道:“你们是从哪弄来的这种武器?” “买的!” “哪里?” “就是杨家啊!”恶徒认裁,反正被抓到多半也没好下场了,那死前他也要恶心恶心一下这些人:“城尉大人,你问杨家,他们是怎么弄到这武器的,你要查武器的来源最好把杨家的人都抓回去审问审问,我们顶多只能算是买家,什么都不知道,抓我回去也没用,我们的动机你肯定都清楚,你要是知道这东西的威力,你肯定也会心动的。” 城尉挑了挑眉看向杨鑫隆,后者不禁也有点心虚。 这就有点好笑了。 杨家造出来的武器,卖给了恶徒,如今那些恶徒就用这武器来杨家抢东西? “看来你的嘴一点也不严,那你有多少同伙,大本营又在哪里呢,干脆都在这里说清楚吧。” 这名恶徒似乎对团伙还是挺有义气的,除了武器的事情全部指向杨家,关于团伙的其他事情他一概不说。 “不说就带回去慢慢审。”城尉抬了抬手,随即便有两人上前从护卫手中接过两名恶徒,准备等下把他们带走。 “城尉大人…”杨鑫隆迫不及待想要解释什么。 “我略有耳闻,毕竟最近绛山城的一些案件都有人说提及过这类武器,我以为是外地输入的,没想到是你杨家卖的。”城尉大人说:“你制造这种武器,先前到底有没有得到批准?” 杨鑫隆如今仍处于心有余悸的状态下,不敢在城尉面前撒谎:“之前…之前确实没有,但是我们前几天,确实得到了古庄的批准!我们以后所生产的火枪,都只会卖给绛山古庄,你要不信的话,我可以立即去把契约取出来给你看!” “行了,料你也不敢乱把古庄的名头摆出来,如有需要我自会向古庄求证。没得到批准之前,你们到底卖了多少出去?” “大概,三百多支左右吧…” “等下我会派人去查你铺子的账单,流出三百多支,你们就没考虑过这东西不受管制的后果?你们莫不会天真地相信人性本善,没有人会利用这东西做坏事?” “我们自然是希望这东西可以普及,让大家都可以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有这样的大志,那你杨家不应该把东西分少部份的卖出去,应该囤积足够数量然后一下子捐赠出来!你这东西价格定不会便宜,你让那些没有钱的人怎么办?说到底你们都是为了生意而已,别把自己说得多么崇高,虚伪的平等没有意义。” 杨鑫隆语塞。 “而且刚才听你说,古庄让你们必须把火枪只卖给他们,他们没有逼你停产,断你财路,或者让你无偿给他们,等于是在帮你管控,还替你承担了风险,你就感恩戴德吧!”城尉大人说:“今天这事就当作是给杨家一个教训!” ------------ 第40章 神秘的白袍人 杨家遭遇恶徒上门的变故后,连夜增添人手弥补守卫的空缺,大家如非必要都减少了出门,一来是心有余悸,但更多是害怕出门会被某些人围堵,毕竟上次城尉来时盘问,大家都听到火枪这东西是杨家率先流出的,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家喻户晓,有些受恶徒所害的家属无法直接找到恶徒报仇就会迁怒杨家,所以这些日子,杨家的门外少不了辱骂声。 杨蒂因伤修养,杨廿四继续监督着工场的生产流程进度,终于快到交货日时,提前通知古庄他们能够每月生产了一百支火枪。 六月初六当日,潮汐和常青驾着两辆马车,带着几名古庄的人,当中就有童娣和滕半香,和货款来到杨家交收。本来应是挺引人注目的阵仗,但幸好古庄的人本身都比较低调,加上都套了披袍,没有人留意到他们紫纹黑衣和配剑。杨家早已准备好敞开大门迎接,本来还想邀请对方进来坐坐,潮汐直接拒绝,他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一心只想赶紧完成任务。 杨鑫隆挥挥手,让人帮忙把装满火枪的几个箱子搬过来,全部打开让古庄的人检查。因为早已约定好杨家只提供火枪,子弹由古庄自己安排,所以这些火枪都是没有子弹的。核对了火枪的数量后,常青便把一张写了四千万的票据交到了杨鑫隆的手上。大额的交易,在九幽一般都会用这种的方式,类似于现代的支票,让对方可以凭此据到钱庄取款,毕竟他们不可能真的数四千万张冥钱或搬这么多金子过来,而且庄主也不想用紫玉和对方做交易。一般的小本买卖,小额的交易方法会更多元化和简单些。 双方交易的过程,弦月和元绫全程都看着。他和她同样穿着披袍,站在离杨家不远处的阁楼内,运灵于眼观察着杨家的一切人与物,他们来主要也是想看看送弹药的人到底会不会出现。 然而直到双方交易完成,古庄的人把装满火枪的箱子搬上马车,潮汐和常青驾着马车离开,都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出现在附近。没有人按照元绫那封无名无址的信件送东西过来,要么就是那信件被当成垃圾销毁,要么就是对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离开了。 “销毁的机会大些,因为驿站的人根本没有时间一封封信拆开检查内容,他们应该是有法子在一堆东西当中瞬间探测到目标信件的,比如,有什么灵器可以让那无色无味的墨水瞬间发光…” “发光…”元绫喃喃重复着弦月的话,像是在认真思索着别的其他什么。 “想到什么了?” “当日在主寨内,顶上挂了不少夜明珠,当时我用其中一颗照过那些纸,不过并没有显现出什么字来。” “有带回来吗?” “我没有,不过我记得滕半香好似拿了不少。” 既然滕半香不是因为元绫的指令取走那些夜明珠,那显然就是为了别的个人理由了。 看来,有时候贪财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元绫见弦月对夜明珠有兴趣,便传音给常青让她问滕半香取夜明珠的事情。 滕半香一开始听到常青说夫人问起夜明珠的事情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没有人认领的东西,她捡的拾的还不行吗?追问下去才知道原来夫人想要几颗,滕半香立刻松了口气,爽快就答应了,表示回到山庄就给夫人送去。 “回去吧。” 元绫说罢就打算拉着弦月一同离开阁楼,弦月却是紧握着她的手站在原地纹风不动,依然盯着杨家的方向。 “怎么了?” “有个白色衣袍的人,刚从杨家的侧门进去了。” 元绫脚步一顿,瞬间全神灌注着藏在杨廿四鞋底的纸人,试试会不会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杨家的人似乎是早就知道白色衣袍的神秘人会来,便老早就在侧门的方向等着开门了。元绫清楚听到类似箱子放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就听到杨廿四与人对话,杨廿四似乎就在侧门的后头。 ‘这是三千灵弹,这次怎么订这么少?’ ‘这些啊,都是我们自用的。’ ‘你们的火枪不卖了?’ ‘哎,别提了,以后我们杨家的火枪啊明面上都只能卖给山主,而他们也指明灵弹要直接向你这个供货商订,我已经把订购灵弹的方法和一半墨水都给他们了,他们会直接找你订的了。’ ‘可我这两天除了杨家,都没有收到任何其他人的订单。’ ‘我们今天才交货一百支火枪,可能过几日才会找你吧。’ ‘那看来我们以后交接的次数会变少了。’ ‘嗯…也不一定,再看看吧。’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后,神秘的白袍人就从杨家的侧门离开。那人把披袍的帽子套头,然后转身就走进大街融入人群当中。 元绫见状,便和弦月的身影同时消失在阁楼,下一次出现,两人屏蔽了自己的灵气气息,分别落在大街的两边房顶,暗中跟踪白袍人看看他的去向。 白袍人的身影在人群中走着,他的脚步不快也不慢,好像没有发现有人在后面跟踪着自己,就像一个步伐比常人快些的路人而已。一开始元绫以为他会去驿站,可是他却有些像漫无目的地在逛街,他走进了其中两间店铺,似乎买了什么东西握在手中,然后再次穿梭在人群当中。 元绫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和对方一样走在大街上,她尾随着对方,见白袍人终于偏离人群,准备转弯走向另一条街,她忽然见白袍人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方向,披袍连帽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元绫一个闪身就出现刚才白袍人所在的转角位,而白袍人前往的另一条大街中,已经不见他的踪影,连气息都消失了!她抬头,看到穿着一身黑色披袍的弦月也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屋顶上。 这是隐身?还是对方的轻功高明到如此地步,居然可以瞬间离开她和弦月的感知范围? ‘怎么样。’ ‘他好像喝了什么,然后一下子就消失了。’ 所以那不是轻功,是他用了什么方法隐藏了自己的身影和气息,就像当年姜盈盈的隐身符一样。 让人诧异的是,对方察觉到她的跟踪。 元绫自问灵气气息已经压得很低了,也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对方居然还是意识到有人跟踪,是他警觉性高,还是她哪里暴露了呢? 对方故意走到人多的地方,似乎觉得他们不敢在大庭广众面前肆意动手,可对方似乎不太了解他和她的性子。虽然不知对方隐身能维持多久,但是他总不可能一下子就离开了绛山城。 既然打草已经惊蛇了,那就干脆把蛇抓住,否则让他回到草丛就会消声灭迹了! 不用元绫开口说什么,深紫色的灵障瞬间把绛山城整个包围,群众纷纷停下了脚步和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到原本灰暗的天空顿时被深紫笼罩着! “发生了什么事?” “这颜色,这是山主的灵障啊。” “跟谁打起来了吗?” “没听到什么声响啊。” “怎么连城门都关上了?” 城尉带着大量人马分批穿梭着大街小巷,似乎收到了命令要寻找某个人的踪影。大家纷纷自觉让开了路给城尉,不敢打扰大人工作,甚至还有热心的,问城尉手下的人想要找谁,他们都帮忙留意着。 那神秘的白袍人叫扎拉提廸,他躲在了某间废弃屋子内,听到外面的人议论纷纷,没想到对方居然搞这么大阵仗,像是不把整个绛山城翻个底朝天不罢休啊! 而且从断断续续的讯息听来,对方似乎是这绛山的主人。 刚才跟踪自己的那个,就是绛山弦月吗?可他刚才短短一瞥,对方不是个女的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那些人说要找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人,这摆明说的就是他。扎拉提廸只好传音告知同伴自己可能要暴露了,让他们也随机应变。扎拉提廸把白袍脱了下来,随手藏到早已布满尘埃的破箱子里,露出他绑了彩辫子的长发,白袍之下是一身棉麻布衣,要不是他的彩辫太过惹人注目,单凭他这身衣服,想要混在百姓当中也不是难事。扎拉提廸把长发随意绑起,尽量把彩辫藏在黑发当中,从身上撕了块布包着头,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水壶还有衣服内的短刀,确认了下装备后,便离开了废屋寻找更合适的藏身之处。 在扎拉提廸离开没多久,城尉的其中一批手下就寻到了这废弃的屋子,搜索后发现藏在破箱下的白袍。 他们顿时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换了一身装扮了,那他们应该凭什么特征去寻找对方呢? 正当他们要离开废屋时,有人留意到地板上有什么东西与破旧地板的颜色不太相同,捡起一看,竟是一条红色的发丝。 ------------ 第41章 禁制 只要一日这灵障不撤走,扎拉提廸就一日无法真正离开这里。 熙来攘往的绛山城好像因为这引人注目的灵障而完全停止了运转,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站到路边纷纷看着热闹,猜想着山主到底想要抓的是谁。 很快消息就传开,被追捕的那个人,特征从白袍变成了红发,任何有红发或隐藏着头发的人都有嫌疑。群众纷纷观察起四周的人,看看有没有嫌犯,好像谁率先找到了就获得什么荣誉似的,然而明明没有许什么奖励,人们还是像参与进了一场游戏般乐在其中。或许在漫长的岁月当中生活实在是无聊,偶遇这样的突发事情,大家就会觉得很新奇。 扎拉提廸走在路上,没料到自己的白袍这么快就被发现,也不知什么时候嫌犯的特征已经变了,他突然被附近的民众指着,便反射性的吓得转身逃跑,不跑倒好一跑倒显得他更加可疑。 “哎兄弟你跑啥呀!” “你们追我干嘛啊!” “让我看看你的头发是不是红色的!” 头发? 扎拉提廸顿时心下一惊,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头布。 “凭什么让你看!” “你作贼心虚是不是!我知道了,你就是山主要抓的人!” “大家快过来啊,抓住他!这人忒可疑!” 扎拉提廸不敢再回话,在暗巷一处拐角就打开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口,下一秒他的身影和气息就消失了。追来的群众紧接就到了转角,挤拥在暗巷当中,好奇地看着这死胡同的尽头,满脑子疑问,这人跑哪去了呢,咋跑这么快呢。 驿站的马房,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把马匹吓了一跳,扎拉提廸喘息着躺在一堆稻草上。他意识到大家对隐藏头发的人会产生怀疑,便把头布扯走,本来绑好的长发顿时散开,他握着自己长发当中的彩辫,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把彩辫剪走。这些彩辫伴随了他很多年,对他来说仅次于命根子般的重要存在,不是说剪就剪的东西,可是不剪,他很有可能就会被绛山弦月抓住。这对他,和他背后的势力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对方如此雷厉风行,实在是让他措手不及。 扎拉提廸传音提醒同伴彩辫会暴露自己身份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做选择,不料传音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应。 这下扎拉提廸是真慌了。 他连忙爬起身来,离开了马房,走到驿站旁的窗口想要偷偷看向内部,突然感觉到异常的气息在身后!扎拉提廸立刻转身想要逃离,就见两道黑影出现在眼前,有一柄剑横在他的脖颈旁,还有一柄剑斩断了他的腰带,水壶和短刀瞬间掉落地上! 扎拉提廸全身一僵,看着眼前的两名暗绣紫纹黑衣的男子。 潮楠潮木两人举剑制住扎拉提廸,潮楠看到男子隐藏在长发当中的彩辫,有红有黄有蓝有绿的,他往扎拉提廸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制住对方灵气:“我们庄主要见你。” 扎拉提廸被人带到了驿站内,发现自己的同伴都被抓住了,他们全部被制住了穴道绑着手跪在地上,而站在他们面前的有两人皆穿着黑色的披袍,扎拉提廸从披袍的隙缝当中看到两人里面穿的是紫衣,从身高看来他猜想应是一男一女,因为他能看到男子连帽下大半的样貌,但另一位却是完全被连帽及帽下的阴影给遮盖住了。 “你们…” 扎拉提廸刚开口就被人用脚从后踢了一下,霎时间就跌跪在地上。他抬头看着男人帽影下的冷眸,强作镇定地笑说:“呃,不知两位找我来是…” 潮楠轻轻抬手,把剑横在扎拉提廸的脖颈旁:“废话少说。” 扎拉提廸见状急道:“你们要是想要找我买灵弹那直说呀,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我保证两天后送到你的府上,至于灵弹的来历,你们这么聪明的人肯定都猜到,我就没有必要说了。” 弦月似乎并不满意对方的答案,给潮木一个眼神,后者毫不犹豫地斩掉扎拉提廸其中一个同伴的头颅。 “别!”扎拉提廸不忍直视同伙的死状,闭着眼睛侧着头指着自己的脖颈,急忙解释:“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禁制?” 所有被抓住的人都不停点头:“是的,我们一说关键词,就会直接被禁制震得魂飞魄散…” 暂不知真假,但如果是真的,对方可够狠心,只要泄露丁点东西,就让人直接消逝。这么一相比,当年弦月对元嫣等人下的禁制已经足够仁慈了。 “那只要不说关键词就可以。” “我们不敢说啊。” “我一个个轮着问,都别想侥幸躲过,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能让我明白,反正我要知道答案。”元绫视线扫过剩下的四人淡然地说。 “你、你这是在拿我们的灵魂在赌啊!” “要是我们说了但没死,你就会放我们走吗?” 一片静寂,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扎拉提廸咬了咬牙:“横竖都是死,既然这样,我们宁愿什么都不说!你们也休想从我们嘴里得到什么东西!” “就是,绝不便宜你们!” “现在你们的灵气被封住,想要自尽已是不可能。”潮楠说。 “杀了我们!” “我们绝不会透露半句!死了拉倒!” 弦月看着这几人突然一副慷慨捐生的模样,冷笑道:“本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可你们偏偏选择最痛苦的那条路。” “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 “送你们去地狱。” 扎拉提廸等人闻言都愣住了。 去地狱,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如今他们面临两个选择,说完死,什么都不说被送去地狱,生不如死。 说了,起码还能死个痛快。 这… 扎拉提廸与同伴们面面相觑,刚才还高声吶喊着绝不开口透露半句,如今似乎又在犹豫。 他们亲眼见过触发禁制的人的死相,整个人的身体炸成黑雾,没有片刻可挽救和缓冲的时间。 可是,他们也听说过九幽的地狱是何等的恐怖。 那里,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折磨,残酷的刑罚,万劫不复的深渊,除非有能力逃出来,否则就是漫无止境的轮回。 不,他们不想去地狱… 还不如一剑杀了他们! 弦月和元绫自然也不会就这么便宜他们。 元绫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因为她已经开始问第一条问题,灵弹内蕴含的极阳灵气是谁,她看向离她比较近的一人,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从这些人踏进绛山的地界,从他们被抓住的那一瞬间起,看似有得选,但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 要么开口赌禁制,要么就去地狱。 这根本就是单选题。 ------------ 第42章 烛耀伏影 不知何时,围绕着整个绛山城的深紫灵障已然撤走,看热闹的群众开始恢复走动,本该干嘛的干嘛去。与刚才不一样的是,人们之间多了一个疑问和谈资,到底山主抓谁抓到了没。 元绫看着连续三个人回答她的问题后,都触发了禁制,脖颈的位置涌现一股灵气,紧接着他们整个人瞬间炸开,化成黑雾,显然已经魂飞魄散,地面只剩下一堆衣服和对象。 扎拉提廸眼见同伴一个又一个死在自己面前,他的同伴已经把答案说得很隐晦,可他们还是死了。如果他们随意编造一个答案但却没死,就代表他们说谎,这可怎么办。他百感交集的同时自己的脑子也在飞快地思考,如何能够给对方一个满意的答案同时不会触发禁制。 元绫转头看向唯一剩下的扎拉提廸,她已经得到了三个答案,答案的真假以防万一她会再去验证,还剩下最后一个。 面对面,扎拉提廸终于看清连帽之下元绫的模样,他有短暂的愣神,但很快就被元绫的声音给拉回思绪。 “泰拉戈尔还活着吗?” 扎拉提廸怔了怔。 这人怎么会知道他们圣君的本名? 这…就是给他的问题吗? 扎拉提廸犹豫了好一阵,内心做了不少挣扎,终于他阔出去了,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圣君应该是还活着的。 虽然圣君已经许多年都没有露面,当然这他不会主动说毕竟对方的问题只是活着与否,他绝不会说多余的话增加触发禁制的风险。 扎拉提廸想着这些,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存在,禁制被并没有触发?太好了。 “你们好像有一种东西,不但可以让字体消失,甚至可以让你的人和气息都消失,是什么?” “怎么还有问题…” “只要你没死,你就得回答。” “你!” 扎拉提廸紧握着拳头,一脸不忿,可当他看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他根本无法不作出回应,宁愿死,他也不想去地狱受苦。 他深吐一口浊气:“…是我们那边,一种叫伏影的水。” “破解之法?” “有完没完!” 每回答一条问题,他都要提心吊胆,心怕自己下一秒就死,这些人到底要问到什么时候! 然而当扎拉提廸开口骂完直视着元绫和弦月的冷眸时,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真是见鬼,明明大家都是鬼,为什么他要害怕他们呢。其实扎拉提廸知道理由,只是他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无能感到不忿。 “…用烛耀浇上伏影,就可以看到。” 扎拉提廸本以为他们还要再追问什么是烛耀,没想到他们却没有。扎拉提廸刚松一口气,又听到有人说:“把他关到水牢去。” 扎拉提廸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人从身后一个手刀敲晕了。潮楠为了方便运送,直接敲晕对方,免得他在路上一直挣扎。 禁制没有触发,要么他说谎,要么这问题对敌人来说无关紧要,当然除了这两个还有一种可能。他们选择留着扎拉提廸,好让以后想到什么问题,再来拿他试试。 刚才几条问题,元绫得到了不少讯息。衪界的圣君泰拉戈尔仍在,以她对泰拉戈尔的理解,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九幽这片天地,一有机会,他绝对会卷土重来。扎拉提廸和他的同伴都是衪界的人,他们奉命把火枪灵弹带到九幽,目的她猜想是想用武器挑拨人们和众山之间的对立从而引起九幽的内乱。灵弹内的极阳灵气是属于一名被他们称之为圣女的人,但圣女的名字似乎是比泰拉戈尔更加机密的禁忌,当有人试图说出圣女的名字,禁制便瞬间发动。 驿站其他无关的人早已被赶出去,暂时驿站内只有弦月他们数人,所以禁制发动的情形并没有被其他人看到。潮木从地上翻了翻刚才那些人遗留下来的衣物,把所有搜括到的东西都整理好,摆到驿站的一张桌子上。这些人随身携带的东西也不多,就短刀,水袋,和一些不知用途的珠子。 弦月拿起那些珠子,看向元绫。 珠子,在隐隐发光。 ------------ 第43章 闪光沙 元绫带着那些如同波子般大小的亮珠子回到古庄后,滕半香很快也把夜明珠送来,她和潮汐常青步葱童娣等数人站在书房,看着元绫一手把几颗珠子掐碎,摊开后便看到一堆发光的沙子在她掌心。如同星光般闪烁着,当中有些颗粒还散发着荧光,流动时就像像彩色的流沙。 一张沾了伏影的实验纸放到桌面,元绫顺势让沙流到纸上,如同两性相吸,沙慢慢吸附在伏影上面,点亮了纸上原本消失了的文字。 闪光沙,应该是所谓的烛耀,而无色无味的水,就是伏影。 可是烛耀似乎也并不能一直发光,只亮了一会就被伏影吸收消失了。 确定方法后,元绫便尝试解密从山寨带出来的书纸。 滕半香见状啧啧称奇,按照元绫的指示也试着把手上的其中一颗夜明珠砸开,果然流出来不少闪闪发光的沙子,原来让这些夜明珠发光的不是夜明珠本身,而是里面有发光的流沙。她把沙子浇到所有书纸上,很快原本空白的书纸上慢慢亮起一行行的文字。 潮汐和步葱飞快地把显现出来的文字笔抄录下来以防万一。 众人仔细阅读每一张纸,发现内容多半是山寨大王老甘与某人的通讯,对方没有落款也没有自称姓名,但字迹相同,可以肯定一直以来与老甘联络的都是同一人。对方建议老甘在三地的边界中间建寨,方便打探情报,也可以轻易穿梭各地。某人承诺会给山寨提供启动资金,让山寨快速发展起来,同时赠送一柄火枪让老甘在山寨当中可以威慑众人。虽然这些书信当中并没有老甘的回信,但有一封,直接列明了火枪灵弹可以采购的地点,绛山杨家兵器铺是其中之一,另外两处则是台山和琼山,应该是老甘也叹服火枪的威力,主动向对方索要更多信息。 让九幽陷入内乱,各山自顾不暇,天下汹汹,事变之日,也是你们立功之时。 滕半香看着这几个字,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受,她看到这些书信,大概也清楚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越想越生气:“这些人怎么总是这样,好好呆在自己的地盘不行,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入侵和占领别人的地方?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明面上拼不过就玩阴的,实力比不上就玩渗透。还有这老甘,我看他明明是九幽的人,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夺取自家的地方?” “算了,我们永远都不能理解那些人的想法。”常青说。 “这些信,会不会就是刚才被押送回来的那个人写的?”童娣问。 “有可能,但是他顶多是个代笔的,他背后肯定还有指使的人。” 元绫把所有的书信看完后,问滕半香:“我能买走你带回来的夜明珠吗?” 滕半香愣了愣,拨了拨手爽快笑道:“不用买,我本来也只是捡回来的,夫人有用尽管拿去啊,我现在就回房间把所有的都拿来。” 元绫把其中一袋分装过的伏影递向潮汐说:“通知慕白吧,琼山的厉家有问题,顺便带上些伏影和烛耀,交给他们。” 潮汐抱拳点头,接过伏影,随即转身跟上滕半香。 “那台山,要不要也通知一声?”童娣问。 绛山与台山并不熟悉,两山相距较远也没什么联系,不过大家同是九幽人,寄封信过去提醒也可以,如果没有其他要事,也没必要特意派人过去。元绫转头看向童娣,想起常青曾对她说过,童娣以前是生活在台山的,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搬来了绛山。台山也算是她的故乡,说不定那里还有她认识的人,她担心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想去一趟的话也可以,但是不能一个人去,让滕半香,常青和步葱同你一起。” 童娣没想到夫人指派这么多人,连忙道:“不用,路途是远了些,但台山我还是挺熟的。” “正好,让她们跟着你,台山离衪界很近,说不定可以了解更多关于衪界的事情。” 通知是次要的,探查情报才是首要任务。 元绫提醒她们,台山比其他地方相对会较混乱,她们的目的就是暗中探查,不要太过招摇,一但遇到突发或搞不定的情况,立即传音通知她。对于夫人的指示,常青和步葱不会有任何怨言和质疑,所以两人果断点头,已经在思考出行的准备。 这是一趟远行,相比劳定村远得多,常青先去准备马车,各自回房间收拾行装,约定一柱香后就在古庄的大门集合。 ------------ 第44章 窘境 杨家在完成与古庄的第一笔火枪交易后,紧绷的精神没有放松,每日还是过得提心吊胆忐忑不安的。 原因有三,一是自从上次握着火枪的恶徒闯进杨家抢东西还杀了几十人,不知他们哪天又会卷土重来,二是为了维持火枪的生产线开发和保护杨家安全,最近顾用了不少人手,特别是养那四名江湖护卫,请动他们的费用可不便宜。虽然最终还是有人伤亡,金库也有东西被偷走,但他们确实击退了不少恶徒,也护住了杨家大部份人,要是没有他们,杨家伤亡的人数就不只现在这个数了。因此杨家的开支比以往多了不少,加上火枪的利润被压得很低,杨鑫隆看了这个月的账本,开始担心之后的日子。 三是,他们并没有忘记那个神秘男子要灭门的威胁。 虽然古庄答应了会帮他们处理,可是古庄不可能会主动向他们汇报结果,所以,那个神秘男子,真的已经搞定了吗? 从如今看来,杨家人还好好的,那人没有再出现,是否那个人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杨鑫隆如此想着,更加不敢轻易让那四名江湖人士离开了,哪怕节衣缩食,也要再留他们一、两个月。 杨蒂伤势不算严重,没过几日也就康复了。杨鑫隆主动找她和管家商量帐上和以后的事情,要是下个月还是这点收入,他们的家底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 “虽然火枪的利润降低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利润,我们还是节省开支吧。”杨蒂说:“那四名江湖护卫,你下个月还打算顾用吗?要是没有他们,我们会轻松不少。” “起码也要再留一个月吧,最近城内也不太安稳,而且万一古庄没搞定那神秘男子,我们很危险的。” “或许,可以试试向古庄求援,让他们派些人给杨家,那我们就不用自己花钱请人了。” “对啊,他们既然想要火枪,就应该要派点人过来保护呀!”杨鑫隆一拍大腿,心想为什么他之前没想到呢。 “家主决定要节省开支的话,要不先从吃的入手吧,本来大家就不需要吃喝维生。”管家建议。 “对,茶点先停掉吧,茶叶和酒水暂时也不要买,厨房的人只留两个,给祖先们熬药,药不能停,其他的就让他们先干点别的,打扫也好看门也好。”杨蒂说:“还有,让大家先把首饰和收藏的书画先拿出来换钱救急,等这两个月熬过去再说。” “我那鎏金紫玉瓶,可不能买啊!还有…还有那对镂雕丹彩勾玉。”杨鑫隆急道。 杨蒂无语地看着杨鑫隆,虽然现在还不需要动他珍藏的宝贝,不过真到走头无路的时候,该放手的还是要放手。 杨鑫隆似乎还想列些他的珍藏,但看到杨蒂一脸无奈,也觉得这样挺没面子。 不过他也知道,要是真没有办法,他这些珍藏肯定都得拿出来,要是拖欠工资,底下的人一闹就更麻烦了。 如今杨家这样的窘迫,让杨鑫隆开始思考有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古庄派人,杨家不但能够节省开支还能保障他们的安全当然是好,可如果古庄不愿意派人来,要是再次遇到突发情况,那就难免会出现损失…那他是否就可以利用这些损失,在别的地方谋利呢?杨鑫隆心下一喜,突然有个念头在他心中蠢蠢欲动。 杨蒂和杨鑫隆商量完之后,再一次准备前往绛山古庄,她还是拉上了杨廿四和两名护卫陪同。杨蒂没有忘记常青当初与她说的话,所以她换了一身简单干净利落的白衣衫,腰间佩剑,略有几分侠女的风采。 杨廿四不理解,为什么又非要拉上她。 再说,上次人家都明示自己有夫人了,还被人那般阴阳怪气地奚落,杨蒂怎么还是要上去,写封信派人送过去不行吗? “你这人真矛盾,发展家业畏手畏脚,男人倒是敢奋起直追。” “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吗?”杨蒂侧目:“要是我成了你们也会受利,杨家的地位在绛山就会稳如泰山,就凭这个你也应该助我,而不是在这说风凉话,或者你要是觉得自己比我更适合,尽管上。” 杨廿四看着杨蒂的脸,欲言又止,她说不过杨蒂,因为杨家确实没有比杨蒂更优秀的人选,别说杨家,整个绛山城想要找到第二个像杨蒂那种条件的也不容易。她无可否认这也是一条帮助杨家的路,只是这方式,她始终不太看好,因为绛山弦月不是那种沉迷于美色财富酒池肉林的权贵,他的性情,她们完全捉摸不透。 虽说如此,但杨廿四还是会助杨蒂的,就凭她也是杨家人,与杨蒂站在同一条船上。 她们再一次到了绛山古庄,这次接待她们的人与上次不同,而且这一次她们说明来意后,对方并没有请她们进去,只是表示会转达她们的要求。 没有被请进去,反而被拒之门外了。 杨廿四看着杨蒂,这可怎么办,回去等消息? 杨蒂抬头看着古庄的门,又看了看庄墙的高度,低声道:“不,你留在这里,等一会再敲门试试求见。” “那你呢?” “我进去碰碰运气。” 杨廿四十分惊愕,却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心怕被别人听到:“你…你想潜进去直接找人?这也太冒险了,万一被当成刺客怎么办…” 杨蒂握了握腰间的佩剑,她觉得自己自保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哪有刺客会像她一样穿得一身白,真被抓住了就自报身份,应该问题不大。要是能直接碰上绛山弦月当然好,要是碰不上他,能碰见所谓的夫人也不错,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配不配站在绛山弦月的身侧。 杨蒂离开了古庄的正门范围,她把自己气息压到最低,围着古庄的外墙走了半圈,看到有侧门但是没有任何人在看守。古庄依山而建,最终她决定先走到山边,挑了处不起眼的边缘位置跳了进去,入眼便是一个房间的后巷,房间窗户紧闭,不知是否有人。杨蒂不清楚古庄的布局,但是这么不起眼的房间,应该不会是山主的。本来她是没什么头绪该往哪里走的,但是她却隐约闻到了一股酒香,这气味,像极了最近绛山城很有名的葡萄酿。 峰顶寒池里,本来正在自修的元绫睁开了双眼,似乎察觉到有什么陌生的气息闯进了她的感知范围,她睁眼便看到离她不远处的弦月,同样睁着眼睛在看着她,看来他也感觉到了。 ------------ 第45章 劫狱 绛山古庄的守卫也发现了异常的气息,只不过,他们所感知到的入侵者,似乎是在水牢的方向。 “庄主,夫人,有人劫狱。” 峰顶的寒池,泛起阵阵涟漪,空无一人。 水牢中的扎拉提廸听到有人来救自己,又惊又喜,看来他的失踪引起了注意,没想到他并没有被完全放弃! 扎拉提廸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听到阵阵的打斗声,没多久他就看到自己头顶上的铁栅被打开,有人向他施展隔空取物,丹田灵核被制住的扎拉提廸任由对方把自己拉扯上去!他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就被人带着准备离开,扎拉提廸眼角看到有不少人正在与古庄的人挥剑相对,似乎都在为他拖延时间。 “是圣女派你们来救我的吗?” “对,其他出去再说,这是伏影,赶紧喝,准备跳崖了!” 伏影的隐身和气息隐藏对于逃脱十分有利,扎拉提廸接过后毫不犹豫就想灌下去,然而水袋还没碰到嘴,骤然不知道什么东西捆住了他的脚,正狂奔着的他连人带着水袋摔在了崖边,救他的人也免不了被他带着跌倒! 什么东西! 扎拉提廸转头一看,原来是一条绣着金线的朱红色绫绸捆住了他和同伴的脚踝!顺着绸缎的尽头看去,有一女子扯着两端的红绫,稳稳地站在原地,还不待两人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回! 他的同伴想要用刀切断红绫,没想到却是丝毫无损。同伴被拖行期间用尽全力抓住了一个起伏的石板,可拖行的力量太大,直接把他的胳膊给扯断了! 眼见没有活路,同伴不知为何突然对扎拉提廸动了杀心,他在混乱之际用刀刺向旁边的扎拉提廸,目标很明确是致命的部份! 扎拉提廸仍被人封住了灵气,如今的他完全就像一个普通人。被急速拖行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同伴的异常,当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刺痛的时候,刀已经插进去了,只是位置与对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因为元绫察觉到了那人的动作,调整了婆罗绸的速度,两端红绫的力量有所偏差,以致落刀的位置也变得不是致命处。 “你!”扎拉提廸满脸不解。 不是来救他的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要灭口了? 同伴意识到计划失败且再也没有转机后,很果断的说出触发禁制的话语,选择了自尽! 扎拉提廸身形停顿,惊骇地看着刚才还努力要营救自己的人,剎那间就化成了黑雾。 这些人,到底是来救他的,还是来杀他的? 元绫居高临下地看着扎拉提廸,淡然地说:“看来,你不仅仅是个卖灵弹的。” 要是他真没有价值,抛弃明明是最简单容易的,而对方居然派人过来,一开始似是营救,后来则是变成了杀人,是否此人掌握了什么机密,要是能带走最好带走,带不走但又怕他泄漏而最终选择了灭口? 弦月站在元绫一旁,沉默不语看着扎拉提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水牢四周弥漫的黑雾,每一团都代表着一个灵魂。其他人见任务失败,目标再次落在对方的手里,纷纷开始撤退逃离,只是跑不跑得掉就看他们的武艺和造化了。 居然敢来绛山抢人,潮楠也不知说这些人心大,还是对绛山了解太少呢。哪怕庄主与夫人不出手,他们想要突破看守的重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潮楠和潮木把闯上山的人杀掉,有些跳崖的他们也不打算放过,派人继续追击。 而扎拉提廸刚经历了一阵大起大落,此时人显得有些茫然,有种已经放弃挣扎任人宰割般颓丧,刀仍插在他的肩膀上,他也无动于衷。 故乡有人要过来杀他,这何尝不也是另一种抛弃? 是圣女的主意吗?还是另有他人… 直到有人过来帮扎拉提廸拔出刀刃,他才被疼痛拉回思绪,他被人重新关进水牢之中,对方随意掉了个药包给他,让他自己处理伤口。 扎拉提廸看着手中的药包,想起方才的情形,哪怕他不太想承认,但控制红绫的女子似乎真救了他一命。 他如今想起,越发越觉得那画面眼熟,只是他忘了从哪里见过。 ------------ 第46章 大梦初醒 此时的杨蒂还不知道自己恰巧碰上了什么状况。 她潜进了古庄后小心翼翼地躲藏,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这么快就碰见这里的守卫被当作入侵者驱逐。她虽然来过一次,但她不完全认得这里的路,但是向着最高或看起来最像山主房间的建筑准没错。只是,这古庄的守卫比她想象中还要松懈,这一路上,她居然一个人都见不到,而且她闯进来后快半柱香了,居然没有人来抓她。 难道杨廿四那丫头,真的帮她引开了些人? 杨蒂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了古庄似是庭院的地方,有假山有水池,这里布置简约雅致,石板路两旁的灯台全是放置了发光的玉石,没有浮夸奢华的设计,但舍得用金贵的玉石当照明,也能看出这里的主人的底蕴。 杨蒂不知道的是,其实暗处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们没有动手,全是因为有人制止。 她顺着路一步步走近庭院的中央,越是靠近,酒的味道就越浓。 杨蒂紧绷着精神,远远看到庭院中的石桌石凳,似乎坐了一位女子。 女子一身紫衣,长发用簪子轻挽,神色淡若,右手拿着一个玉酒瓶,正给自己眼前的酒杯倒酒。她好像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一切,甚至没有留意正在靠近的杨蒂,自顾自的在把玩着手中的紫玉杯,偶尔轻抿两口,悠然自得。 女子侧背着她,杨蒂看不太清对方的样貌,不过她想起坊间有传闻,有一紫衣总戴着面纱的奇女子偶尔出现在绛山城,一般没有人能追上她的脚步知道她的去向,除了她把冰石拉回来的那一次,有人发现她是往山上走的。 难道,那位奇女子就是眼前的这人,而她就是绛山弦月的女人吗? 杨蒂的手下意识的就抚上自己腰间的剑柄,她不是想一言不合就杀了对方,只是出于一种防范和保护的姿态。 元绫慢慢放下酒杯,头也不回道:“杨家有什么要事,要潜进来说。” 杨蒂心下一骇,对方连她的面都没看到,一下子就知道她是杨家的,但她没有打算回应对方的疑问,只说:“你就是这里的庄主夫人?” “你不顾安危闯进来,就是为了求证这点儿事?” 元绫语气淡漠,在杨蒂听来有几分不屑,杨蒂也不甘示弱,理直气壮地道:“不只是,我是为杨家而来,硬闯自然是因为门口的守卫敷衍我们,家主心急有事相求,只好出此下策。” “求什么。” “跟你说有什么用,我要见山主。” “我就是山主。” “休要糊弄我!我指的是这里的主人,绛山弦月!”杨蒂拔剑,指向对方的后颈,只要她稍为一向前,剑尖就可以刺进对方的皮肉:“你一个小小夫人也敢自称是这里的山主,夺权的野心也太大了吧。” 这距离,趁现在,她可以试试这个人的身手,到底凭什么,有什么资格占据这个位置! 杨蒂身形前移,元绫歪身向左避开要害,抬手双指夹着对方刺过来的剑刃,杨蒂催动灵气再也不屏蔽自己的气息,使劲想要把剑抽走,然而对方的双指就像铁钳般牢固! 杨蒂见抽不回剑,就松开了剑柄,一掌打向对方,不料原本坐在石凳的女子身影瞬间消失,她打了个空,紧接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的冰凉! 只一招,就制止住了她! 杨蒂身形一僵。 元绫夺过了杨蒂的剑,站在对方的背后,剑刃横在对方的颈脖。她自然明白杨蒂在想什么,因为杨蒂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近的唯一一个,弦月名头越大,慕名接近的人自然越来越多,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有跪在古庄门口求弦月收徒的,有上门推销的,卖惨的,发邀请函的,杨蒂懂得利用生意合作去靠拢,也算是比较稳扎稳打的了。 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泠融消失后,这些人才敢一个个冒头。她本懒得理会,你们仰慕你们的,她过她的,互不干涉,无奈有人想方设法闯到她面前。 是不是要她表露身份,把自己活着的消息公之于众,有些人才会知难而退?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能是这里的山主。”元绫说。 杨蒂承认对方是有两把刷子的,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制住她,但她知道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超一流高手,所以… “男人,怎么可能愿意把自己的权力分一半出来,再说一山之主哪有这么好当,特别是女人,没有实力谁会服从,你以为人人都是亥山泠融?” 噗嗤一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出来的,似是有人忍不住笑了。 “谁!” 本来是杨蒂是感觉不到什么气息的,但是很快沿沿不绝的气息从四方八面涌现,杨蒂这才知道,原来四周竟有这么多人在潜伏,他们一直隐藏自己的气息跟着自己,还是这女人叫来的救兵? “说得也有点道理,那你知道亥山泠融长什么样吗?” “我见过她的画像。” 元绫猛的拉着杨蒂的肩膀,把她整个人转过身来,掐着对方的下颚,淡然地说:“说说看,她长什么样。“ 杨蒂下颚被人掐住,被逼仰头,骨头都有种快要被掐碎的疼痛,她定眼一看,终于她看清了女子的样貌。方才一直都是看着对方的背影,要么就是她在自己的背后,如今她和对方终于面对面,可是…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容颜清泠,神色恬淡,哪怕她在掐着自己,也丝毫没有看出对方发狠或是使劲的痕迹。没有压倒性的力量,是绝对做不到像她那样面不改色的。 杨蒂近距离看着,终于想起来眼前的人到底哪里眼熟,脸色顿时刷白。 “你…!” 亥山泠融的画像,不就和眼前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吗! 她… 亥山泠融,没死! 她还活着,而且仍在绛山弦月的身旁! 杨蒂如梦方醒,瞬间有种被冰水浇透了全身的感觉,她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和刚才所说的话,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 元绫知道对方认出来了,松开了手,把人摔在了地上:“现在,可以说说你求的是什么事了吗?” 杨蒂无地自容,连元绫的脸都不敢直视,跌坐在地上,眼神闪躲,努力忘记方才的一切直入正事,嗫嚅地说:“恶徒闯进杨家这事…相信城尉也有向山主汇报。为了避免损失,家主雇用了几名江湖好手保护杨家,但是雇用他们的费用十分昂贵,以杨家如今的利润,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入不敷支…所以家主希望山主能派人来支持,毕竟杨家如今主要生产的就是火枪,要是再遇上之前的事情,恐怕杨家不能给山庄提供稳定的火枪数量。” “那你就从火枪的生产在线节约开支,我们没有规定你们每月提供多少,契约上已经说过,你们生产多少我们就要多少,无论杨家产出五百支,还是五支,都只能卖给我们。” 杨蒂算是听出来了,对方根本不在乎杨家能产出多少火枪,他们根本就不稀罕,更不会派人来保护他们。既然不想要,那为什么要搞垄断… 杨蒂无精打彩,动作却快,连忙站起身来,得到答案后立即转身要走,可是她刚走几步忽然意识到她不知道古庄里面的路。 其中两名一直潜伏在四周的侍从,突然出现在元绫身旁。 “把她送走。” “夫人,就这样让她走?” “有她在,杨家应该也会安份些。” 声音忽远忽近,迷离惝恍,杨蒂隐约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但是内容她却听不太清。 一颗红痣,悄然无声地出现了在杨蒂的下颚处,连杨蒂本人都没有察觉。 元绫目送着侍从带杨蒂离开。 但愿,你是识趣的。 ------------ 第47章 戮邪 古庄里的兵器库,除了摆放了数不清的冷兵器,暗器,最近还多了批火枪进库。兵器库里有几名工匠,他们负责古庄上下所有人的武器的铸造,其中一名叫秦广治的铸剑师是他们当年资历最深的。他们平常的工作并不繁多,因为剑的库存早已溢满多得是,一般多是替大家的武器做做保养,有灵感时就会拿兵器库的材料尝试制作新的武器。 不过最近兵器库里的铸剑坊十分热闹,因为夫人带来了些新鲜的材料,让他们尝试混入铸造的过程看看会不会产生特殊效果,而且秦广治接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夫人命他替庄主重新打造一柄剑。 造剑对秦广治来说并不难,但是有了惊邪这么厉害的灵兵在前,他想要制造一柄能比拟灵兵的剑,这可一点都不简单。 灵兵的材料到底是什么,至今没有人能够看透,那看着是一种黑色哑光的陨玉,但是获取的途径一概不知。夫人说材料方面可以先不管,她会想办法,但是希望秦广治最近保持铸造的手感,因为最终的材料他可能只够打造一柄剑,机会只有一次,要是失败了就麻烦了。为此,夫人说兵器库的材料可以随便用,秦广治最近多加的练习,尝试了无数遍同样的动作,锻炼,淬火,磨砺,但是也不能让自己累坏,否则真上场了,精力力气跟不上。 铸剑坊的角落,摆放了数不清的试验品,其中一名围观的工匠说:“虽然材料不同,但是剑的长度,重量,秦老已经控制得很好了,几乎与庄主的惊邪无异。” “其实我觉得这些试验品已经很不错了,随便拿一柄出去卖,都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对了,你们看看,夫人上次让我试试把伏影加进去,没想到欵,这剑刃竟然会消失!”众人闻言,看到那名工匠手中握着剑柄,却没有看到剑刃,然而当他挥剑向墙时,却又划出一道剑痕! “哇,看不见的剑,有点意思。” “夫人过来了。” 其中一工匠说罢,就见元绫从门口的方向走进他们的铸剑坊。她拿着一条长形的废铁, 通体漆黑,一开始没有人能看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待秦广治从夫人手中接过来一看,看到这哑光的材质,才隐约猜到这是什么。 “夫人,这…” “没错,这是惊邪的残骸,如今形同废铁,所以你们也可以随意触碰。”元绫说,从自己的腰间抽出另一柄灵兵弒决:“剩下的可能不够造剑,所以,得用弒决补。” 工匠们惊了。 这等于连弒决都不要了,把它融作原材料,重新打造。 “夫人,真的让我们直接用灵兵的材料啊?” 元绫点头,这些年她也寻不到更理想的材料,弦月的伤也好了,总不能一直没剑。 “我们火炉的温度够不够呀?这真没试过。” 秦广治低头抚摸着惊邪的残骸,似乎在仔细感受灵兵的材质,再看看夫人手中的弒决,似乎在估算着原料的量。 “开始吧。” 秦广治和元绫把残骸和灵兵放进熔炉,用高温把它们融化成原料,一开始不太顺利,因为火炉的温度似乎无法完全融化灵兵,可是这已经是他们火炉的最高温度了。元绫尝试用自己的业火助力,才使灵兵能够完全化成原料,期间弒决有些颤动,但是很快也就没了动静。原料成功熔炼后浇灌剑模,待冷却凝固成初型后,开始正式的铸造,过程很长,因四周温度太高工匠们有劝说夫人暂离,但元绫坚持留在铸剑坊,亲眼看着秦广治铸造修治的过程。 秦广治不敢松懈,一来材料珍贵,二来夫人在旁监工,三来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 当他把成品交到夫人手上,见夫人拿在手上挥舞了几下,得到了很好两字的称赞,秦广治就知道他成功了。 “配个剑鞘吧,和以前的一模一样就行。”元绫说。 “好的。” “夫人夫人,你也看看这柄剑,上次我按你所说加了伏影,出来的剑刃竟是透明的,但是你挥挥看,是有剑刃的!” 元绫握起工匠递过来的剑,同样的挥舞了两下,墙上很快同样出现了两道剑痕,她把手托着剑刃,明明什么都没看见,但是掌心却有重量。她把手顺着剑刃滑到剑尖,大概知道这剑的长度了。 “很好。” 工匠听到自己被夸赞,十分开心,连忙又说了几个想法:“夫人我可以试试用伏影弄蛇剑吗,弯弯曲曲别人肯定意料不到,还有,看不见的弓箭,或者是四十米长的大刀,哈哈!” “什么玩意儿!”其他工匠都纷纷被气笑了,四十长的大刀谁能挥动啊,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夫人居然很宽容地笑了说可以。 夫人居然同意让这家伙这么浪费材料? “有想法,是好事。”元绫说:“材料不够的话,把火枪融掉也行。” 元绫说罢,在工匠们的目送下拿着两柄成品离开铸剑坊,去了绛山的峰顶。 她看到弦月站在亭外,正在整理衣袍,虽然头发和衣服是干的,但是地上一滩水,似乎刚刚踏出寒池。 弦月见元绫远远向他抛出什么东西,他暼了一眼上空,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他还是接住了。 一柄通体漆黑的剑,没有金属的反射,散发着让人压抑的杀气… 很熟悉的感觉。 但他知道,这不是惊邪。 他看到元绫腰间没了弒决,很快就猜到这材料是从哪来的:“弒决?” “是也不是,因为里面没有弒决的意识,纯粹就是一柄剑。”元绫慢慢走向弦月:“取个名?” 弦月挥动了两下,几乎与惊邪无异,他很满意,但是他不打算让此剑再叫惊邪。 “戮邪。” 弦月的手指运灵弹在戮邪的剑身,嗡嗡的剑鸣声从剑身发出,传遍了峰顶与古庄。 气劲夹带着风,冲破了云雾,吹起了她的衣衫。 他舞着剑,她笑着看。 ------------ 第48章 天坑地脉 杨家的事情暂时解决,制造火枪和贩卖灵弹的人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仍拥有火枪的恶徒被城尉追捕,料他们一时半刻也不硬轻易露头,事情应该会消停一阵。慕白最近也在处理琼山的火枪灵弹,从信件上得知琼山的厉家脱不了关系,而厉家的势力在琼山相比杨家在绛山扎根更深,渗透得更严重,需要花时间去调查和清理。 与其他地方相比,绛山如今也算得上是安稳。 骘有来报,黑麒麟和阎巍双方在赤亥城旧址再次展开了一场激战。阎沨占领了赤亥城之后,安顿没多久,黑麒麟再次让彭雍派兵前去,势头强劲似是不把城池夺回不罢休。这段时间,赤亥城附近大小的战事不断,他们互相消耗着对方的兵力,虽然黑麒麟没有亲自上阵,但大概他也没有料到如今阎沨带领的军兵如此坚毅。 黑麒麟自从有了亥山的教训,他不敢轻易离开黑山的范围,还把自己的黑山弄得像铜墙铁壁一样,没有文牒的人一概不让进城。 这便使元绫一直没有接触黑麒麟的机会,硬闯黑酆都城也不是不行,但这是最极端的选项,她不急于这几年,也多的是时间。她从没忘记要替石兰英报仇,当年的事情她没亲眼目睹,也希望能从黑麒麟的角度去了解完整的事情经过,不过哪怕事实与她想象中有差异,黑麒麟也无法脱罪。 要是如今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把黑麒麟引出来… “祭龙。” 但祭龙的所在,这世上大概只有阎巍知道。 两人坐在庭院的石凳,看着崖外的云雾远山,碰杯对酌。只需两字,弦月就大概猜到元绫想要干什么。 “祭龙就在黑山。” 元绫从不怀疑弦月掌握情报的能力,但也没想到对方连这种事情都知道:“是骘查到的,还是你见过?” 弦月转动手中的紫玉杯,漫不经心地说:“当初阎巍把灵兵分散出去,我顺着灵光追寻,惊邪就落在一处天坑之下,我跳下去,把惊邪据为己有,在天坑地脉之下看到祭龙。” 听起来很简单且并不难找,为什么黑麒麟的人却一直找不到呢? 弦月下一句就解答了元绫心中的疑问:“这天坑,我足足下了五天五夜才到底。” 难怪。 先不说有没有足够的胆量和轻功造诣去探索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一般人就很难有弦月这样的耐心和毅力。 面对一模一样的黑暗,恐怕只要一天一夜,很多人就会放弃原路返回了。 “阎巍所知道的路,应该和我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它就是祭龙?” “它自称的。” “……”说就信啦? “我想它大概没有必要对我这个恩人说谎。” “你救它了?” “它被惊邪插中了龙头,我亲手拔出来的。” 那场景,元绫稍为想象一下,觉得还挺搞笑的。 “既然你知道祭龙所在,带我去见一见它吧。” 元绫开口,弦月没有拒绝的理由。 弦月向她伸手,元绫果断地握了上去,两人如棉絮般轻功飘落绛山山崖,跳到城内紫槿楼的马坊,骑上了一匹马就向着黑山的方向前进。为了节省体力和灵气,弦月这次选择了用马匹代步。在路途上弦月大概说了下即将面临的情况,因地脉之下的磁场混乱,传音会受到影响,所以他们必须向其他人交代一下事情,因为天坑的一来一回,他们将有近半个月的失联时间。 元绫传音绿萝大概交代了一下她这边的情况和了解对方的情况后,便闭目养神靠在弦月的胸前自修。弦月嘴角微扬,低头轻吻她的发丝,不作打扰,双手紧握着疆绳尽量保持快速却不会影响自修前进速度。 直到他们到达了天坑的边缘,元绫才终止了自修。 元绫任由弦月把自己抱下马,两人看着眼前庞大且深不见底的天坑,互相对视后,便一同跳了下去。 漆黑一片的天坑,失重感不停地冲击他与她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在坠落的过程中他们无法牵手,因为必须各自寻找轻功落脚借力的点。这五天五夜,他和她也不是一刻不停,中途会有休息的时间,不然这种的距离直坠到底期间没有缓冲过程的话,等同自杀行为。他们在宽阔的天坑里不会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对方,两人下坠的速度也会有些差异,但是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就在附近,这比起弦月当初独自一人来的时候好多了。 两人一前一后,稳稳落地。 入眼,还是一片漆黑,没有丁点亮光。 不知是否两人的声响刺激到了什么,整片天坑地脉像是亮了灯一样,转头看去,一颗像太阳般的龙珠,正直勾勾的斜盯着两名擅闯的人! 从元绫的角度看去,他的龙头有部份被镶进了山势地脉,单凭它眼睛和嘴巴的尺寸,就可以想象得到,它是一条体型何等巨大的龙! “祭龙?” ------------ 第49章 祭龙 祭龙的嘴巴慢慢长开,被山势挡着它张开的角度有限,但仍能露出尖锐的龙牙,看起来凶猛残暴,且每一颗都比元绫高。它呼吸的气流都能引起阵阵带着腥臭的狂风,吹扯着两人衣袍,正当元绫以为对方要发怒质问来者时,却听到祭龙低沉的声音说:“你这家伙,之前好不容易跑出去,现在又来了。” 祭龙认得弦月,而且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因自己的地盘被入侵感到不快,反而有种再见朋友的欢悦。 “我夫人说想见你。” 祭龙暼向元绫,它似乎有洞察人心的异能,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内心和来意:“你想引黑麒麟出来替石兰英报仇?” 元绫心下暗惊,这是读心? “读心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所以在我面前说谎是没有意义的,比如你们觉得我的嘴巴很腥臭,这我也没办法,呆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开口的机会不多。” “你认识石兰英和黑麒麟?还是只是透过我的内心得知这两个名字。” “黑麒麟,我确实不认识也没见过,不过阎巍和他夫人石兰英我见过。我很久没有离开过这里,只能透过你们的内心得知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阎巍来时我大概知晓,弦月来时,我又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了解,如今你来了,我对九幽这些年的事情已经了解七八。” 祭龙明明是这么凶狠的样貌,性格却意外地平和,而且还挺健谈的。如果是真的,那所有人在它面前都没有秘密。 这样也好,省得大家互相试探。 “我听说大帝的更迭都会伴随着祭龙的咆哮,我希望利用你的声音,把黑麒麟引出黑山。” “咆哮?更迭?哈哈…是史书上写的,还是阎巍告诉世人的?” 有时候太久远的传说,他们也无法轻易辨别真假,只能在历史长流遗留下来的东西寻求答案。史书有写,但史书是谁写的,写的都是真的吗? “听你这话,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弦月说。 “自然不是。”祭龙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凶猛与怨恨,两人的身影映照在它如同太阳般的龙珠里:“所谓的咆哮,是他们强行拔掉我龙牙时的哀嚎!知道你们身上的灵兵是以什么材质所造的吗,没错,是我牙齿的碎片…” 难道,灵兵的意识是由龙牙的生命转化的? “先帝畏惧我,把我封印在地底,为了他的子民,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一直没有反抗…” 元绫看着祭龙的眼睛,她暂时不知道祭龙曾经有没有做过什么,但她只要稍微想象一下祭龙出土后的情形,九幽确实会一片混乱。它一咆哮,声音就会贯穿九幽,它一翻身,就会引起强烈地动,它如果失控,就会给九幽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只是后来他们越发变本加厉,拔我的龙牙做武器,削我的龙鳞造城墙,喝我的血增强灵气…”祭龙的眼帘低垂,与此同时四周的光也黯淡了下来:“我怨他们,但是,却也不想为了自己的自由,毁灭千千万万子民的安稳生活…” 祭龙牺牲自己的自由和身体的部份,甘愿让自己受困天坑地脉之下,这种伟大奉献的精神,比身为帝王的黑麒麟更值得让人敬仰。 “那我们要杀黑麒麟,九幽可能又要面临大帝更迭,是否会违背了你的意愿。” “黑麒麟,不是一个好的帝王,换了也好…”祭龙似乎因为突然说了好多话,显得有些疲倦,它懒洋洋地道:“只是换谁,我管不了…” “所以你这是同意帮我了。”元绫说:“有条件吗?” “这家伙帮我把剑拔出来,也算是帮了我,送你一声龙吟,咱们扯平。” “谢谢。” “走吧,待你们上去后,准备好之后就丢块石头下来。” “当年的事情,我还有一事不明,望前辈替我解惑。” “你说。” “既然前辈你读过阎巍的心,能否告诉我,石兰英是真的为了救阎巍而死的吗?” 祭龙沉默了好久,才悠悠开口:“其实你心里也有怀疑,石兰英当年作动,生产之痛本就难以承受,怎么会有余力留意四周的情况,又怎么会有力气挡到阎巍的面前…” 所以,阎巍说谎,石兰英根本就没有力气起身挺着肚子替他挡刀。 元绫仔细地听着祭龙的每一个字,试图透露这些去想象出当年的情形,她越想脸色越是阴沉,四周的空气都有种要凝固的压抑。弦月主动伸手牵住元绫,感受到对方在颤抖的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虽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但他知道元绫已经处于极怒的状态,便主动替元绫问清楚:“他把石兰英拉起来替自己挡刀?” “那倒没有…”祭龙感慨道:“所谓爱情的结晶,一个足矣,只可惜阎沨是个女的,他想要一个儿子继承自己的帝位,不然大概他们也不会想要第二个,如果没有这种执着,也就没有那时候的狼狈让人乘虚而入。不管当初的话说得多好听,但是当处于生死关头时,他还是躲开了,其他人的命与自己的命相比,他还是选择了保全自己。” 祭龙知道石兰英对元绫来说十分重要,也看得出来元绫的内心已经在思考,想要为石兰英报仇是否应该连阎巍也一同杀了。它不怀疑对方有没有这能力,因为眼前这两人的底细它已经看透了,随便一个都能轻松完成这件事,主要就是看他们想不想。 “你就当可怜可怜阎沨这小姑娘,放过阎巍吧,让他们再相处一段时间,毕竟时日无多了…” ------------ 第50章 眠毒 下去天坑地脉,花了五天五夜,回来反而没那么简单,比下去的时间又多花了三天三夜,一共八天,他们才好不容易出了天坑回到地面。 难怪祭龙说,当初弦月好不容易才出来。 在天坑地脉时他们因为磁场的关系没有收到过任何人的传音,回来地面后传音不断,听着其他人主动向他们汇报事情的同时他们在原地打坐恢复体力和灵气。 “黑麒麟会认得你。” “那就速战速决。” 在他认出自己之前,解决战斗,或是在他认出自己之后,立刻结束战斗。 元绫率先站了起来,向弦月伸手,把对方也拉起来:“准备好了吗?” “随时奉陪。” 元绫随意踢了一块大石头去天坑,任由石头向下坠落,石头落地,便是龙吟之时。 两人牵着手,向着赤亥城的方向出发。 那里,如今是淳山与黑山之间最热闹的战场。 双方为了夺回和防守赤亥城,这些日子有大大小小的纷争,始终僵持不下。阎沨恢复灵气后,她的存在就如同给赤亥城加固了一道墙壁,她琴筝的气场范围广大,一般的黑山将士很难竟毫发未伤地越过。黑麒麟军由彭雍带领,彭雍本人并不是一个灵气超群的人,但他是一个身经百战懂得排兵布阵的老将,认清形势,及时止损,进退得宜。不过黑麒麟可能觉得彭雍无功无过,效率太低,便再派了一个人过来助他。 那人叫赫民泽,是个毒师,擅长眠毒。他的毒和大伙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他的灵气本身就含有催眠毒素,而且毒素的气味极奇难闻,连自己人见他时也忍不住要戴上面罩。赫民泽一身黑袍,全身四肢和脸都包裹着,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穿了多少层衣服,虽然没有运灵,但是他身上的衣服早已占满了毒素的气味。 赫民泽在军营中独占一个帐篷,他和彭雍的交流只能依靠将士在帐篷之间传信。赫民泽提议彭雍找来数万支弓箭和一堆没有用的布料,每一支弓箭上都绑上沾上他灵气毒素的破布,然后找机会一举射进赤亥城,使毒素在城内蔓延。这样城内的人就算能忍得住这难闻刺鼻的气味,很快也会因吸入毒素而昏昏欲睡浑身无力从而无法作战。 彭雍同意计划,立刻加快进度,找来数万支弓箭和搜罗了不少破布,但因为毒素的特殊性,布料的工作大部份只能由赫民泽一人完成。 由彭雍带队冲锋,如常地正面击破对方的灵障,被阎沨的琴筝气场所牵制的时候,戴着面罩的将士们带着赫民泽提供的弓箭,找到对方最薄弱的防守位置,从气场的漏洞射了进去! 万箭齐发,赤亥城的城墙和城内瞬间插满了毒箭,难闻的气味把整座城都渲染,那些躲在房子里的普通民众,都忍受不了这气味纷纷逃离,就好像放置了一个杀虫烟剂在大本营当中,炸开了锅! 只是他们还没有逃多远,吸入过量眠毒的人们,一阵强烈的睡意充斥着全身,肌肉,器官和细胞等等好像全部都要进入休眠的状态!他们跑着跑着,就突然倒在地上,大街上很快就堆满了昏迷不醒的人… 赤亥城因毒箭而沦陷,这出其不意的毒计,使阎沨带领的淳山军志气低落溃不成军,死的死,睡的睡,当他们意识到面罩可以帮助抵御的时候已经晚了。阎巍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出动援军过去。赤亥城再次易主,而阎沨自己很快也被彭雍的将士所包围,与其几名部下成为了俘虏。 此战少不了赫民泽的功劳,彭雍也是个心直之人,没有因为功劳被赫民泽被夺取而心生嫉妒,反而欣赏起他这种独特的眠毒来。一开始大家因气味确实有些避讳他,如今却愿意邀请他出来营账与大伙一起喝酒,不过赫民泽因为自知自己的气味难闻,婉拒了大家的好意,他选择留在属于自己的营账当中,听着帐外将士们在高歌对酒庆祝。 彭雍接手了赤亥城开始重新管理,而赫民泽则是负责把俘虏押送回黑山。这一路上俘虏们被赫民泽的眠毒而包围,完全睡死,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更没逃跑的机会。 阎巍得知消息,勃然大怒,立即亲自出动,带着精锐人马前往营救阎沨。 “前面就是黑山的刈兽谷,主上真的要亲自去吗?” “对啊,主上,公主由我们来救就行。” 阎巍拉紧疆绳与大家一同骑着马停在一片刈兽谷的崖边,看着底下的山谷盘地,有一队约数千的军马正在返程的路上。 “不,沨儿就在眼前,在他们手上,我不能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 对方有数千人,他们也有数千人,数量上大家不相伯仲。 “有消息指沨儿就是败在对方的毒计,大家戴上面罩,跟着我!” 数千人策马奔腾,从山道落到刈兽谷的盘地,或许因为大家都在马上颠簸,一开始并没有人发现地动,直到他们远远看到敌人的军马停下来了,而头上越来越多的沙石,终于意识到了异常。 “他们怎么停了?” “感觉有点晕…” “山在摇,不对,地也在摇…” “这是…地动!” “小心落石!大家快远离山体!” ------------ 第51章 龙吟 地动山摇,顷刻间,山体开始崩塌,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山道开始分裂,与地动伴随着的,是一声贯穿天际的龙吟,整片天地都在咆哮… 地动并没有影响九幽所有地域,震感最大的就是黑山,但无论处于绛山,琼山,还是台山,九幽的哪一角,都能听到这声龙吟! 所有人都看向灰暗的天空,不知道的纷纷好奇或畏惧这声音到底是什么。 九幽,要变天了? 除了引起龙吟的始作俑者,还有两人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什么。 阎巍听过,所以他瞬间就认出来这是祭龙的声音。可他不解的是,祭龙为什么突然就叫了呢?难道,是有人找到祭龙了?莫非黑麒麟找到它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身在黑酆都城里的黑麒麟,本因地动而感到警惕,但听到这声龙吟后,两眼放光,立即从自己的龙椅上跳了下来,只来得及叫上自己的贴身护卫,便立刻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城,追随着这声龙吟的方向狂奔。他不想耽搁一秒,心怕下一秒这龙吟消失而他就失去寻找到祭龙的机会了! 因地动暂时停顿在刈兽谷盘地中的赫民泽和其队伍,正准备重新出发时,察觉到后方有追兵正急速靠近!赫民泽立即催动自己的灵气,向着后方的追兵散发眠毒,阎巍的人早有准备,全员戴着面罩,他们策马冲破层层无色有味的毒雾,势如破竹地展开了行动!虽然眠毒并不是全然无效,但是面罩确实帮他们抵御了不少,所以他们虽有困意,但并没有失去战力! “敌袭!” “他们戴着面罩,早有防备!” “迎敌!他们肯定是冲着俘虏来的,千万别让他们得逞!” “居然敢闯到黑山的边界!真是活腻了!” 祭龙不在刈兽谷,可黑麒麟顺着龙吟,必会经过刈兽谷。他恰巧就在这里碰到赫民泽带领俘虏回程的队伍,还有,想要营救自己女儿的阎巍。 竟在意料不到的地方直接碰上仇敌,有人惊喜有人忧。听到龙吟,阎巍以为是黑麒麟找到了祭龙,没有想过对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忧的是阎巍知道如今大部份灵兵都在对方手上,如今硬碰硬的话他很难创造优势。惊喜的是黑麒麟,祭龙还没找着,反倒让他再次碰见阎巍,这下可是把淳山一网打尽个好机会。 龙吟大约持续了半刻钟后就停止,大地慢慢恢复了平静,但是刈兽谷的形势越发剑拔弩张。 “阎巍,这就是祭龙的咆哮吧。”孩童体型的黑麒麟像小孩般骑在一匹大黑马上,声音天真地指着天上笑道:“是你的杰作吗?” “是啊,相隔多年,祭龙再次苏醒随时为了我复位而准备。祭龙是大帝的灵兽,只有知道祭龙所在的人,才有资格称自己为阎王大帝。” 黑麒麟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向天狂笑后道:“呵呵,这些年我也算是看明白了,集齐灵兵更迭什么的都是你们上代遗留下来的谎言。不过这些现在对我已经不重要了,就凭灵兵和祭龙鳞片的威力我照样会寻找它们,然后把你们所有反对势力都铲除,就没有人会再质疑我的帝位!” 阎巍沉默不语,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主上,黑麒麟由我们拖住,你去救公主!” 阎巍果断拉动强绳,往赫民潭马车的方向奔去,赫民泽知道对方目标是马车内的俘虏,便运起一道灵障把马车包围住!他全身催动灵气,散发着毒雾,拿起自己背着的弓箭,向阎巍的马匹连射数道毒箭!马匹不如人灵活,阎巍的马匹很快就被一只毒箭射出倒地,阎巍施展轻功,避开了毒箭,催动金色的灵气,一掌就把赫民泽的灵障给击破! 赫民泽被阎巍的灵气震得后退数步,但是他没有退缩,不停的散发着眠毒,虽然对方戴着面罩效果大减,但只要闻到一点,身体也会有相对的反应。马车被阎巍一掌震裂,阎沨和其他部下跌了出来,东歪西倒的躺在地上,只是他们全部都睡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一切在发生什么事。阎巍落地时受到眠毒的影响,腿脚有些发软,正想往阎沨的方向去时,一支长枪骤然插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阎巍认出来,这是他淳山将士的长枪,他知道自己带来的那些精锐都不是黑麒麟的对手,但此时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把阎沨救走,他不能白白牺牲那些兄弟的灵魂,不能回头! 阎巍确实没有回头,要是他回头,就会看到自己带来的兄弟首批冲到黑麒麟面前的几乎已经全灭了。如今他的眼里只有眼前阻挡自己的敌人和层层包围外的阎沨!只要他靠近到那里,只要他碰到沨儿,他就可以立即施展遁地术离开! 曾经的九幽有九大灵兵,惊邪剑,婆罗绸,弒决刃,噬魂戟,霹星锤,连缀弓,千羲枪,斩婪刀,春怒伞,其中有六柄在黑麒麟的手上。而如今黑麒麟的手中就拿着灵兵斩婪刀,其他五柄的灵兵也被他全数掏出,飘浮在他的身侧,他把灵兵全数呈现,一下子利用灵兵的威力灭掉阎巍首批军马。这群精锐,对付其他将士或许还可以,但面对黑麒麟,连黑麒麟的身都靠近不了,大部份的中远距离攻击都被春怒伞所抵挡且反击回去。 “呵,一群不自量力的蝼蚁。” 黑麒麟把斩婪刀放在半空,伸向连缀弓,运灵化形出一支黑色长箭,拉弓对准阎巍所在的方向! 黑箭带着黑色的灵气气劲在人群中长驱直入,不分敌我穿过黑山和淳山的将士,直奔阎沨所在的位置!有些将士明明躲避开了仍不小心被黑箭蕴含的灵气给刮伤,箭矢的速度比起阎巍冲破敌人包围的速度还要快,阎巍察觉到身后熟悉且异常的灵兵气息,很快就猜到黑麒麟应该是动用了连缀弓,而且目标明确,是不醒人事的阎沨! 情势紧急,阎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色灵气,几乎把刈兽谷整片照亮,刺眼得盘地内的将士都睁不开眼睛!金色的气劲把阎巍自身方圆半里的将士们全数震飞,战场混乱难免会有对自己人的误伤,但此时阎巍也顾不得这些细节了,当所有人再次睁眼时,就看到阎巍挡在了阎沨和其部下的身前,用一道浑厚的半弧金光灵障挡住了连缀弓射出来的黑箭!黑箭被定格在金色灵障前,但是并没有消逝,强烈的颤动显示黑箭还有强大的推进力,试图击破眼前的一切阻碍! “早点露出底牌,你带来的那些蝼蚁,说不定还能再活些时候呢。”黑麒麟笑道,趁阎巍仍在忙于抵挡黑箭时,再次换回斩婪刀,向阎巍的方向攻去! 阎巍很想立刻带身后的人离开,但是他自己也清楚灵兵的威力,连缀弓射出来的箭加上黑麒麟的灵气,是不可能轻易消散的,他只要躲开,黑箭就会立刻命中阎沨!阎巍催动灵气,从其身旁冒出来了几个金身,样貌与他一模一样的分身,让他们替自己再争取一些时间! 黑麒麟握着斩婪刀把阎巍分出来的金身逐个击破,他身高只约三岁小孩,握着一柄比自己还要高的刀,画面可能有些滑稽,但是却没有人真的天真地把黑麒麟当小孩。他轻功旋身,催动自己全身的灵气,凝聚到斩婪刀上,从半空中劈向阎巍的头顶! 阎巍蓄力大喝一声,金色的气劲向外迸发,黑箭终于反被震碎,然而黑麒麟却没有被阎巍的气劲所击退,斩婪刀势不可挡,把扑面而来的气劲一分为二,斩婪刀最终落在阎巍的肩膀上! 刀与甲相碰,发出清脆锐利的声音,两人的灵气不相伯仲,阎巍没有被击倒,黑麒麟也没有被震开,但是阎巍的脚下却轰然震出了一个大坑,卸不掉的气劲向两人四周迸发,几乎所有将士都抗不住被吹倒! 黑麒麟看到阎巍身上的盔甲,虽有修饰过,设计与自己身上的也不一样,但连斩婪刀都劈不穿的材料,这不就和他如今身上的,当初从阎巍身上抢来的黑甲一模一样吗。 ------------ 第52章 刀与甲 刀与甲之间,骤然冒出来黑炎,从斩婪刀一路蔓延到黑麒麟的手上,黑麒麟见状立刻松开斩婪刀丢到地上,任由黑炎燃烧。阎巍趁机后退,准备拉起阎沨离开时,黑麒麟毫不犹豫就整个人扑了过去,把阎巍抱住,两人身穿的黑甲受到碰撞而激起黑炎,阎巍不想黑炎波及到昏迷的女儿,只好再一次放弃接近。两人在地上狼狈地翻滚,触发了祭龙的鳞甲保护措施,两人翻滚过的路段沾上燃烧的黑炎,而当黑甲没有受到冲击时,就会变回原本的样子。 黑麒麟骑在了阎巍身上,孩子般的双手半掐着阎巍的脖颈,阎巍双手使劲地握住黑麒麟的双手试图扯离,指甲掐进对方的双手经脉,阻止对方催动灵气给自己脆弱的脖颈来致命一击。 黑麒麟俯视着在他身下的阎巍,狂笑道:“阎巍,你放心,待你死后,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你的女儿!” 黑麒麟身后的千羲枪蓄势待发,向着阎巍的下盘攻去,千羲枪插中阎巍的下盘,惨叫声响遍了整片刈兽谷,不知是否父女连心,还是远离了赫民泽的眠毒,一直昏睡的阎沨骤然惊醒! 阎沨听到了父王的惨叫,还没看清四周的情况,就整个人弹起,眼观四周果断地寻找阎巍的身影,然后狂奔过去! “父王!!” 下盘受伤的阎巍还没有死,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放弃,双手依然制止着黑麒麟的经脉,让对方没有办法催灵震断自己的脖颈,黑麒麟却是十分固执倔强,偏不松手,与阎巍在斗力。阎沨轰出灵束,然而被黑麒麟悬浮在一旁的春怒伞轻松抵挡。 “阎沨,你知不知道当年石兰英到底是怎么死的?”黑麒麟眼睛看着阎巍,却是对不远处的阎沨说话,似乎并不着急,因为受伤了的阎巍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哪怕阎沨出手,他也不担心被他骑在脚下的阎巍有翻身之日。 “要不是你,我母后又怎么会死!” “啧啧啧,我指的是,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导致石兰英的死亡你知道吗?” 阎沨脚步一顿,似乎并没有认真思考过这问题,因为父王早已经把事情告诉她了,而她从来没有质疑过阎巍的说词:“你什么意思?” “看你这样子,阎巍应该是没有把事情完完整整告诉你啊,当时石兰英在临盆是真的,我乘人之危也是真的,只不过你那伟大的父王,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下意识选择了躲在自己怀孕的妻子背后,让石兰英替他挡了我一掌!” 阎沨闻言怔楞在原地,而阎巍承受着下盘剧痛,同时尽全力在制止着黑麒麟的双手,他根本没有余力开口说话,所以他满脸通红,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要是你父王早早让位给我,哪有你母后牺牲的事?要是你父王不那么惜命,死的只会是他而不是你的母后和弟弟。” 阎沨听到这些话,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但是她知道哪怕黑麒麟说的是事实,阎巍还是她的父王,阎巍是她在这世间上唯一的亲人,这个事实永不会变。 “要是你不想着篡位,我母后和弟弟根本不会牺牲,而我也不必被送到阳间与家人分离,要不是你,我一家人明明可以过得好好的!”阎沨说罢再次走向阎巍和黑麒麟,她试图救出被压在下面的阎巍,却是被春怒伞一次又一次的抵挡攻击,被燃烧着黑炎的斩婪刀连续进攻,她连靠近黑麒麟都做不到。 黑麒麟看着阎沨被两柄灵兵缠绕着束手无策的样子,笑道:“想成大事,牺牲是无可避免的过程。归根到底原因还是出在大帝的身上,阎巍的方针看似让群山都能满意,但敌人来袭时九幽就是一盘散沙。阎巍懒政不愿改革,黄鼎有心却没那个能力,如今也只有我能做,既然群山不吃软的,那我只好来硬的。” “又是这些富丽堂皇的漂亮话,我已经从被你洗脑的将士那里听过无数遍了。你花了不少功夫宣扬你自己的事绩营造个人信仰让大家祟拜你,但你那些只能骗骗那些不问世事蒙昧无知人们,真正的你在压榨掠夺群山的资源,逼他们割让土地,进贵贡纳高税,用强权和武力威胁他们签订不平等的条约,拒绝就用恐怖手段处治他们,不服从就是死路一条,你这样的暴政是永远得不到民心的!” “呵呵,你们总说我谋权篡位,可我喜欢权力,我想当大帝,我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野心有错吗?上位者能者居之,九幽本来就是一个强者为尊的地方,我觉得他不行,便由我来上,他不让位,我只好夺位喽。没有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不服我就打到他们服为止,不从我就杀到他们从为止!” “九幽…不是你一个人的玩具!”阎沨怒吼同时催动灵气,冒着被斩婪刀上的黑炎灼伤的痛楚,躲开了横劈过来的刀,握住了刀柄,用斩婪刀砍向着张开了的春怒伞! “小妹妹,灵兵可不是谁都能驾驭的。”黑麒麟用稚嫩的声音说着意味深长的话,好像是一个小孩在装作成年人,但是黑麒麟的表情阴沉笑容阴森,这显然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表情,让人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 第53章 崔府君 灵兵的杀气透过阎沨的手瞬间侵入了她的体内,让她剎那间被一股寒意传遍她的四肢百骸,同时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扭曲,脑海出现无数人哀鸣与尖叫。阎沨利用斩婪刀击退了春怒伞,但同时她自己陷入了幻觉。她还来不及继续进攻就承受不住松开斩婪刀,再握下去,不但手要被黑炎吞噬,连她的意识就要被夺走从而陷入疯狂状态了… 阎巍额间的青筋骤然突起,双手的经脉似乎要承受不住般即将爆开,他尝试过使尽浑身解数想把黑麒麟推开,无奈身高只有一米左右的黑麒麟,竟让他有种被山压着的感觉。面对眼前难以翻身的情况,阎巍忽然有种想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感觉,与当初他把灵兵散出去的想法一致,哪怕他要死,也不愿让对方称心如意。 趁黑麒麟的注意被阎沨引去时,一道金光从阎巍的额头中央显现,剎那间就射进了黑麒麟的额头,速度如光般快让人难以闪躲! 黑麒麟惊得立刻从阎巍身上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警惕地说:“什么东西!” “同归咒,要是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黑麒麟不知阎巍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因为他不知道有这样的灵咒,但是他也不得不顾虑。 “你…!” 黑麒麟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大帝!” 黑麒麟和阎巍同时望去,这一声大帝,是谁在叫?是在叫谁? 阎巍见到是他熟悉的人,是崔府君带着援军过来了,顿时感觉心潮澎湃,身体的痛楚也被他抛之脑后!阎巍紧握着插在自己大腿上的千羲枪,猛然拔出,勉强用千羲枪支撑自己站起身来。 崔府君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执魂笔,对空中画写了几笔,随即有两只墨水灵兽呈现在其身旁,与四周的快马一同狂奔!灵兽凶猛像怪物,似龙像狮,以破竹之势率先冲出马群直奔阎巍和阎沨所在之处! 黑麒麟也认得崔府君,在黑酆都城易主后,崔府君就立刻逃出黑山,明显不愿跟随他,如今倒是回到了阎巍的身边,还带着执魂笔。生死帐还不知所踪,不过这执魂笔主动出现,他又怎么会放过。 崔府君又画了几只灵兽,向黑麒麟攻去,黑麒麟看着崔府君手上的执魂笔,原来此笔不但可以更改生死帐,还可以画出化形的灵兽。他对着被阎沨丢到地上的斩婪刀施展隔空取物,因刀上仍有残余的黑炎黑麒麟暂时不用,他向着飘浮在身后的霹星锤伸手,然后向着扑向自己的化形灵兽猛然挥动! 哗啦一声,是墨水被打散的声音,但是墨水被打散的瞬间又化成了黑雾! 霹星锤比其他灵兵感觉都要重,黑麒麟挥动后有后摇的动作,但是迸射出来的气劲却成倍以上的递增,不但把灵兽瞬间打散,还把其身边的人都震开了数十米! 本就受伤的阎巍和被灵兵后劲折磨着的阎沨被霹星锤的气劲扫飞,两人被震得抛飞半空,狂吐黑雾,千羲枪也脱离了手,但两人一枪幸好落地前各自被崔府君的灵兽接住叼在嘴里。 救到人的崔府君并不恋战,立刻带着两人准备离开,可是黑麒麟不会让这些人轻易离开刈兽谷,崔府君很快就看到们来时的入口不知何时早已经被黑山的将士们堵死。黑山人数众多,密密集集一片黑甲战士拿着长枪和盾牌,挡住了崔府君等人的退路。 崔府君不可能原地待毙,他们只能便尽全力突破重围,务必要把大帝和公主送出去! 本来阎巍是可以用遁地术带着阎沨一人离开的,但是如今阎巍身上很多处经脉受损,已经没有办法像如常一般催动灵气,他只能依靠崔府君带着他们突破重围,不过同归咒他已经下了,黑麒麟要是有所顾忌,就不会对他下杀手。 阎巍被千羲枪所伤,但也因祸得福,借此机会把千羲枪夺了回来。他和阎沨被灵兽抛在空中,紧接用背接住了他们,灵兽任由对方抱着自己,像骑马一样骑着自己。灵兽互相靠近,阎巍重新接过千羲枪,有了灵兵,他对突围又多了几分信心。 黑麒麟握着霹星锤就追了过去,他的速度很快,没有因为霹星锤负重而拖慢了他的脚步,他挥动霹星锤从天而降,砸在一群灵兽当中,强劲的气劲从锤为中心向外迸射,瞬间打散其四周的几只灵兽!灵兽化成墨雾,黑麒麟幼小的身影穿梭在墨雾当中,目标明确地向着为了保护阎巍和阎沨两人而垫后的崔府君! 骑着马在狂奔的崔府君没有一刻停止手上执魂笔的动作,灵兽沿沿不绝地在其四周生成,有的拖延着黑麒麟的速度,有的扑咬着重围的将士,有的保护着大帝和他带来的人马。阎沨骑在灵兽背后,夺过黑山将士的长枪,跑到前方直面黑山将士的防线,替父王和崔府君打开逃出的通道! ------------ 第54章 我是来杀人的 刈兽谷的主要通道都被黑山的将士所包围或封死,赫民泽在刚才的乱战当中,早就加入到防线当中,指挥着将士们利用落石堵死通道,而本来守在赤亥城的彭雍收到消息也带着人马过来支持,看这阵仗,是要打算把淳山的人困死在刈兽谷当中,彻底瓦解他们的势力。 这可是黑山的地盘,要是这都能被他们安然逃离,对黑山来说简直是耻辱。 “我父王才是九幽真正的阎王大帝,你们为何要拥立像黑麒麟那样的暴君!”阎沨高声吶喊。 “阎巍有什么好,他的政策只利好各山主,什么正统不正统的,跟我们这些底层有什么关系?” “就是。” “我们愿意跟随,自然有我们的理由,黑麒麟大帝压榨的又不是我们这些替他办事的,反而他能给予一切我们想要的,无论是身份,地位,财富还是女人…!” “大帝说了,杀敌一人赏一千!” “飞黄腾达的机会来啦兄弟们!都给我上!” 黑麒麟一锤砸向崔府君身后的数米外的大地,肃杀之气以锤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本来平整的地面瞬间被砸出一地道裂,强震如同潜伏在地底的巨龙在翻身,一路延伸到淳山的将士所在位置。有被黑麒麟的灵气当场震死的,有被灵兵的肃杀之气沾染而出现幻觉,也有来不及躲避的掉下去地裂的缝隙。地裂把淳山的人分成了两批,阎巍和阎沨在一起,而崔府君则是被分到另一边。黑麒麟让赫民泽及彭雍去追击阎巍和阎沨,但是因为顾及阎巍所说的同归咒,让他们活捉阎巍,而黑麒麟自己则是追着崔府君去。 黑麒麟向着空中握拳,崔府君眼前本来泛黄的土地霎时间出现一片漆黑的淤泥,他虽不知那是什么但心觉不妙。在马蹄快要踏进去时,崔府君轻功上扬一脚踏在马背上,借力腾空,用执魂笔又在空中画了三只灵兽,两只借力,落地骑上最后一只!他回头一看,马匹和灵兽陷进了黑色的淤泥当中,无论怎么挣扎都脱不出来,那彷佛有强大的吸附力,把一切的事物都能吞噬。只是崖府君没有料到的是,黑色的淤泥并没有停止扩散,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追剿着崔府君,骤然两只鬼手从淤泥中伸出,在崔府君回头的剎那间抓住了他! 崔府君被黑手扯落灵兽,快速拖行向黑色的淤泥,无论他怎么催动灵气,都挣脱不来!迫在眉睫之际,崔府君把执魂笔丢给灵兽,想让灵兽咬住然后把执魂笔送到阎巍的手上,不料执魂笔还没到灵兽的嘴里,就被人从中截获!以此同时,崔府君感觉绑住自己的东西突然松开了,他还没看清情况,只立刻跳上灵兽的后背,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原地,待他发现没有东西再追自己时,才回头观察。 一个紫袍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战场的中央,他右手执剑,左手拿着执魂笔,神色淡然,高束起的马尾随风飘扬。 崔府君很快就出得对方,不由得低喃着对方的名字:“绛山弦月…” 黑麒麟脸色不悦,他看到对方切断了淤泥的鬼手救出了崔府君,还把执魂笔夺了过去:“…又是你。” 也难怪黑麒麟没有好脸色,每每哪里有绛山弦月的身影,他的事情和计划就会被弄得一团糟,对方就像搅屎棍般的存在。而有了上次亥山的教训,黑麒麟这次对绛山弦月的出现再次提高了警惕。 这家伙一出现,准没好事。 “这次又是来干嘛,不会又使什么调虎离山之计吧。” 绛山弦月还颇有兴致般环观四周,面对自己的出现成为了刈兽谷的焦点也若无其事:“就是觉得这里特别热闹。” “呵,什么时候你也喜欢凑热闹了。” “热闹才好,不然,某人总是藏着掖着躲在乌龟壳里,我哪有机会。”弦月暗讽某人,同时转了转手中的执魂笔,随即很果断地把笔收了起来。 黑麒麟瞇了瞇眼晴,似乎察觉到对方指的是自己,笑道:“现在是你闯进来我的地盘,你和阎巍不会以为进了来还能逃得掉吧。” 黑麒麟确实如此坚信,所以哪怕千羲枪在阎巍手中他也不慌,因为他知道阎巍是逃不出他的掌心的,不过前提是,没有绛山弦月这家伙在搞事。 “逃?”弦月冷笑:“我为何要逃,我和阎巍不一样,我不是来救人的,我是来杀人的。” ------------ 第55章 黑蚁 弦月话音刚落,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黑麒麟脸色低沉紧握着霹星锤砸向自己身前的大地,瞬间以他为中心的地面冒出一道道不规则的石墙! 紫光从石墙中一闪而过,黑麒麟眼前的厚重石墙顿时被人用剑从中腰斩成两半,弦月一剑刺向黑麒麟,泛起紫光的戮邪和冒着黑气的霹星锤对碰,两人的灵气把黑麒麟身边的石墙都一一轰倒! 霹星锤威力强大,但是面对弦月,其重量就等同于累赘,黑麒麟震开弦月之后,立刻把自己其他灵兵都收回,只剩下春怒伞飘浮在他的身侧,而他重新拿起斩婪刀。斩婪刀是他用得最顺手的武器,而春怒伞几乎可以完全保护他的死角,攻防皆备,哪怕他的速度追不上绛山弦月,也能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弦月不担心春怒伞,也不怕斩婪刀,但是他必须思考黑麒麟身上的黑甲该如何攻破。按照祭龙所说,灵兵是由它的牙齿而造,而大帝的黑甲是它的鳞甲所造,到底它的牙齿能不能刺穿自己的鳞片,如果不能,那么他能造成有效攻击的地方就会减少很多。本来黑麒麟体形就不大,黑甲把他的躯干都保护得很好,唯有四肢和头部不在黑甲的保护范围之内。黑甲磨擦或受到攻击而产生出来的黑炎也是一道很棘手的关卡,他要是想要与其对抗,也必须拿出与其相对的攻击。 两人的战门一触即发,体形看上去有点像弦月在欺负一个小孩,但是没有人觉得这是不一场不平等的对决。众人对于即将面临的大战有种忐忑不安,纷纷开始远离避免被波及,因为两人迸射出来的灵气加上灵兵的肃杀之气,随便一股都会把他们震得横死当场。 “你想杀我,我能理解,正如我也一直想杀你,但是你单枪匹马过来,就不怕有去无回吗。”黑麒麟试探着道。 回应黑麒麟的先是弦月的几道剑气,被春怒伞化解了,随后又听到弦月淡然地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哦?你有援军,还是你指望阎巍还有余力助你?” “你似乎还不太了解我。” 弦月手腕灵动一转,破风声如同激战前战鼓。骤然,他身形一闪,出现在了黑麒麟的身后,戮邪就已经距离黑麒麟只有半米的距离! 好快! 黑麒麟急忙旋身闪避,另一只手紧握着春怒伞格挡! 两人因被伞相隔看不见对方的眼神,但黑麒麟知道对方已经动了杀心,要是他刚才动作慢上半秒,剑已经把他刺了个对穿! 弦月淡薄的声音从伞的另一边传来:“今天只有两个结局,你死,或者,我与你同归于尽。” 话音刚落,弦月催动灵气用戮邪把春怒伞打偏,黑麒麟没有片刻喘息时间,因为弦月的剑马上又要刺向自己。戮邪刺中黑麒麟挡在身前的斩婪刀,没有一般刀剑的清脆响亮,像是两颗牙齿相碰发出闷钝。 黑麒麟听到对方发下狠话,居然有种快悦的感觉,因为对自己满怀杀意的他,就不会想着逃了。这样也好,对方自投罗网,这何尝不是他一直期待的事情! “你从崔府君手中抢执魂笔,看来你也不是站在阎巍那边的。” 弦月没有再回应黑麒麟的话,哪怕他不是,他也没有打算去否认,黑麒麟和阎巍的想法对他不重要。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 高强度的专注使他完全踏入了心流的状态,眼神好像在看很远的东西,但是攻击的却是近在咫尺的人。 他的身影,时隐时现。 手中的剑,越来越快。 现场除了寥寥数人,其他人已经不能用眼睛看得清他们攻击的轨道,只能看到两道紫黑的身影在刈兽谷中不停地移动和闪烁。 与黑麒麟和弦月的战斗相比,阎巍那边的战门相对来说算是小儿科,崔府君本来骑着唯一的灵兽想与阎巍会合,可是当执魂笔落在弦月手后,所有灵兽瞬间消失,淳山剩下的将士重新集合到一起,跟随着拿着千羲枪的阎巍试图突破赫民泽和彭雍的防线。 因为面罩抵御眠毒的效果没有百分百,淳山的人很快就开始感到体力不支,阎巍决定先把释放眠毒的人解决了,便率领着大家集火赫民泽。忽然不知谁吹了声响哨,数不清的黑蚁从刈兽谷的崖上边缘突然冒出,有大有小,小至一脚便能踩死,大至一脚便能踩死人。 密密麻麻的黑蚁把淳山的人逼得节节后退。 “好多蚁!” “哪来的?” “别管它们从哪来,反正不是来帮我们的!” “后退!” 彭雍骑在马上,转头看向赫民泽身旁大小不一的坑,那些黑蚁刚才就是从赫民泽身边冒出来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惊喜。” 赫民泽不语,抬起一只手看着指头上的黑蚁,两者好像在认真交流。他的眠毒对于人来说是催眠的,但是毒素的气味对于他的灵兽,那就如同亢奋剂。 彭雍看到底下被黑蚁包围着的淳山军,哈哈大笑,随即挥动强绳策马下山,指挥黑山的将士们:“活捉阎巍,其他都可以杀,替黑麒麟大帝夺回千羲枪!” 阎巍因为灵兽消失,下身受伤,重新被人扶了上马,他用千羲枪的威力震退了不少,但仍然有数不清的小黑蚁从地上爬到淳山将士的身上啃咬,沾上黑蚁的将士一开始奇痒无比,紧接便是蚀骨般的剧痛袭击下半身。阎沨看到将士们疯狂地挣扎和惨叫,露出外面的皮肉被黑蚁啃蚀,平整的肌肤变得到处坑坑洼洼,好不渗人,先是脚被啃得只剩白骨,后来连白骨也不剩,无法站立的将士很快一个个中招倒地,失去移动能力的他们沦落成为了黑蚁的粮食。 然而黑蚁并没有把将士的全身都啃蚀,它们只啃一半,啃到丹田的位置便不再继续,居然还保留着对方的灵核,军团式地运送把收获到的灵核送回赫民泽那里。 体形较大的黑蚁,对着淳山将士的人群横冲直冲,爬行的速度飞快,触角比人的胳膊还要长,侧齿就是它们的利器,一不小心被它撞到,就会被直接啃掉身体一部份。 失去执魂笔的崔府君直接失去了一半战力,他和阎沨只能随意捡起战场上的刀剑暂用,别说突破防线,淳山的人很快反被数不清的黑蚁包围,抵挡蚁群的攻击就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阎巍刚才对黑麒麟一战也消耗了不少,加上有伤在身,面对这个数量的蚁兽,哪怕拥有灵兵也有点力不从心。他有思考过把千羲枪交给阎沨,但是他却又怕阎沨承受不了灵兵被反噬。 彭雍策马来到了被蚁群包围着的阎巍等人,得意道:“阎巍,交出千羲枪,念你曾在位期间为九幽也做了不少事情,黑麒麟大人说可以不杀你,但是其他人的死活可就不管喽。” “呵呵,黑麒麟是怕了我的同归咒,要是你敢再伤害我们,我就会立刻用千羲枪自尽,把你们的黑麒麟大人一同带走!” 彭雍挑了挑眉。同归咒,他可不知道这东西,但是听起来,这意味着要是阎巍死了,黑麒麟大人也会一起死?前任和现任大帝同时死亡,大帝这位置不就空了吗?彭雍立刻有种想要找赫民泽商量的意思,要是阎巍被失控的蚁兽所杀死… 有种蠢蠢欲动的心思在彭雍心中萌芽,但是他的野心很快就被人击溃。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山上的赫民泽,被人从身后一掌击毙了。留在其身边的将士,没有一人能够反应过来,当他们看清有一个女子出现在赫民泽身后时,他们也同时被对方的灵气震死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连人都来不及发出惨叫声,便魂飞魄散了。 ------------ 第56章 双向咒 在山上的赫民泽无声无色地死了,山下的彭雍也不知道,他只看到眼前包围着阎巍的黑蚁突然失去了烈性般,各散东西开始离开,大的钻回地里,小的如浪潮般散去。 “怎么回事?”彭雍急问。 可是在场没有人能回答他。 情势瞬息万变,没有了黑蚁的包围,阎沨果断跳了上父王的马,带着阎巍突破防线,有幸活到至今的崔府君和淳山将士们立即跟上。彭雍见状,立刻调头想要回到山上找赫民泽算账,但是阎沨没有打算放过他,她挥动缰绳飞快地带着父王追了过去,阎巍任由阎沨带着自己,在与彭雍擦身而过的时候,千羲枪猛然刺向同在马上的彭雍! 两人在马上打了几个来回,彭雍虽然勉强避开了千羲枪刺中要害,但是阎巍的灵气加上灵兵本身的威力,最终还是把彭雍震倒马下!彭雍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口吐黑雾,全然没有方才的得意神色,施展轻功竟然有要落荒而逃的意思!有黑山的将士策马经过重新把彭雍拉回马上,防线崩溃,彭雍带来的黑山将士全数开始往刈兽谷外离开,似是彭雍下了撤退的命令。 “休想离开!” 虽然淳山将士的人数不及黑山将士,但是拥有千羲枪的阎巍此刻对于黑山的将士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噩梦。阎巍带头,千羲枪挥撒出来金色的灵气横扫八方,本来被包围的那方,反而变成了追杀方。 骤然,有一人出现在了刈兽谷的主要通道上! 拦路的竟是一位女子,她一动不动的站在路中央。 不要命了? 在前方打头阵的三名黑山将士们看到女子,但也已经来不及勒停马匹或是绕道,为了不造成后方队伍的混乱,他们打算直接踩踏过去! 她一身紫衣,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扬,神色淡若得好像眼前面对的不是千军万马,她轻轻抬手去挡因风向扑面而来的沙尘,袖子上露出她毫无波澜的眼眸。就在为首的马蹄即将要把她踩在脚下时,她催动灵气一掌打在马肚,对方连人带马直接被击退数十米,直接扫倒路径上的其他黑山将士。本来在其身边一同打头阵的另外两名黑山将士,也被对方的灵气余劲震到,马身倾斜站不稳带着将士一同摔倒在地! 后面的人见到前方出现突发状态也纷纷勒停了马。 女子全身被橘红色的灵气气劲覆盖,对着被摔下马的两名黑山将士施展隔空取物,双手各紧握着他们的脖颈,骤然收紧! 咔嚓一声,离得相对较近的人直接听到同伴骨折的声音,随即便看到那两人身首分离,身体全力地瘫软摔地,脖颈处冒出阵阵黑雾,头颅被女子随手丢到一旁。 阴寿比较年轻的,根本不知道此女是谁,但是也被对方刚才展露出来的实力吓住了:“你、你是什么人!” 但是当中也有呆在九幽不少日子的老将,他或许没有见过女子本人,但是也略有耳闻:“橘红色的灵气,难道…难道你是!” 回应他们的,是一道橘红色的残影,突然出现在准备继续说下去的那名老将前,一拳打断他的话,粉碎了他的丹田,以他的躯干为借力的踏脚石,凌空旋身踢向其他将士!大部份人连对方的身影都看不清楚,就被对方击中要害之处,弱点的直接没命或者瞬间失去反抗的能力,有那么几个身手非凡的,彭雍是其中一人,能与女子对上几招,可惜不出十招,就被女子扼杀。 在女子强攻之下侥幸留下命的,也没有再起身要反击的意思。 他们居然在想,打得狠飞得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女子没有要彻底杀死他们的意思,他们远离了女子的视线,只要女子没有对他们补刀,待她离开了,他们就立刻起身离开这里。 太可怕了。 九幽太可怕了。 还是赶紧去投胎吧,起码灵魂犹在,还能投胎转世。 当只猫做只狗也行啊。 虽受伤但因个人实力和运气相对较好的将士侥幸活下,第一个想法都是选择在原地继续装死。 淳山将士见前方的黑山将士一一被女子解决,纷纷转头看着阎巍,等待对方下达指令。 阎巍,阎沨,崔府君,三人一眼就认出女子。 “泠融……不,现在应该叫你元绫吧。”阎巍率先开口。 元绫站在原地,表情淡漠,沉默不语,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阎沨却是提心吊胆,自从上次一别,她就知道元绫已经不是站在自己这一面的人了。 她确实害怕,怕对方出手,完盛的父王或许与她有一战之力,可现在伤痕累累的他们都是强弩之末,灵气消耗极大,方才只是凭着一股意志冲出重围追杀彭雍而已。阎沨知道,如今在场哪怕所有人一起上,都不是元绫的对手,何况,她本也不想与元绫为敌。 元绫只动了动手指的关节,就把阎沨吓得主动跳下马,双膝一弯跪在坚硬的地上,泪眼愁眉地道:“看在我母后的份上,求你放我们离开吧…” 阎巍见女儿跪下为自己求情,又气又憋屈,这让他身边这些将士怎么想,他阎巍居然要沦落到如今求对方放自己一马的地步,随即又想起阎沨从黑麒麟口中得知当年的真相,为了求情再次提起石兰英,使他更觉羞耻。 元绫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阎巍一个眼神,好像两人根本不认识。 “走吧。”元绫淡淡的,只说了两个字,听在阎沨的耳里,却是如同天籁。 真的,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阎巍不知为何,仍然抱有怀疑,或许是他心虚。 阎沨反而没作多想,对方不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所以只要对方开口,她当然不会认为对方会突然发难,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凌乱的秀发满脸的沙尘和泥土也掩饰不了她的绝美。 阎巍就这样带领着淳山将士穿过了刈兽谷的主要通道,众人与元绫擦身而过,元绫由始至终都没有对阎巍说过一句话,反而是阎巍到了元绫身旁时突然勒停了马,低声对元绫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要杀黑麒麟。” “为何。” “方才情势紧迫,我对黑麒麟下了同归咒。” 同归咒是双向咒,等于阎巍死后,黑麒麟也一样会死,同理,黑麒麟死了的话,阎巍也会死。 “为了阎沨,我必须活下去。” 元绫冷笑一声,没有回应也没有答应阎巍的要求,迈步向着刈兽谷的方向走。 阎沨故意走在队伍的最后头,对元绫说了声谢谢,元绫只回了她一句:“好好珍惜你们父女之间的时光。” 阎沨怔愣,一开始想不明白元绫说此话的意思,但很快她就联想到父王说的同归咒,她神色黯然,自问是无法阻止对方了的,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追上阎巍一同离开了。 ------------ 第57章 刀光剑影 当黑麒麟有片刻的喘息时间观察四周时,便再也看不到刈兽谷中有其他仍活着的将士,不但彭雍和赫民泽失去了联系,连阎巍他们也不知所终。 黑麒麟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愤怒又幼嫩的声音环绕在刈兽谷:“废物…全是一群废物!” 他话音刚落,又再次见到弦月执剑冲向自己的空门! 他暗骂一句疯子! 今天他算是真的见识到绛山弦月到底有多变态和恶心了。 连续数小时的高强度战斗,高度凝聚的剑气,不见疲态,灵气也不见底,没有因强攻而露出让他可得手的破绽,居然还可以保持着迅雷般的出剑速度。 他以为绛山弦月要么总是逃,要么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是因为他内功是爆发型的,短处就是灵气量小且供给速度慢,消耗很快… 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坚持到现在。 这人到底可以持续战到什么时候? 单凭灵气量和内功浑厚程度,黑麒麟自问不认为自己会差于对方,可他不得不承认,要是没有春怒伞帮他抵挡了大部份攻击节省了自己不少力气,他应该也支撑不到现在。 刀光剑影在刈兽谷不停闪烁,两人沉溺在极限的战斗当中,已经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不知何时,灰暗的上空被厚厚的黑云所覆盖,气候偏干旱的黑山,难得下起了雨。 干裂的大地慢慢被雨水滋润,形成一个个大小深浅不一的水洼,水面映照着两人微喘露出些许疲态的身影。 春怒伞飘浮在黑麒麟的头上,替它的主人遮风挡雨,必要时,它就会移动,替主人防御致命空门的攻击。彼此的身上都挂了不少彩,但是暂时还没有一处是致命要害。黑麒麟的脸颊和手背有不少剑痕,伤处在徐徐冒出黑雾。弦月执剑垂在身侧,任由雨水滴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他的衣衫和头发,腿部有两处刀伤,但都只入肉一寸,不足以影响他的行动。 要是有人握着弦月的手,就会发现其实他的右手在微颤,长时间的挥剑,他的右手早已经麻木了。他只是本能地握着剑,但他的掌心没有握剑的触感,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哈哈哈哈…看来,我们两个都不得人心,打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有人来相助…”黑麒麟向天狂笑。 这些年的经营,他看似得到了最想要的帝位,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真到了落魄和危险关头,居然没有一名使者,没有一名大将主动领军过来助他。他曾经看重的琵修为了黄鼎而背叛他,他曾经欣赏的乌黔消失了,新起之秀的赫民泽和彭雍在战场中突然不知所踪,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死了,还是跑了。 是他给琵修的东西不够多吗?是他亏待了大家吗? 黄鼎虽然死了,但他有林彧和琵修生死相随。 阎巍虽然败了,但他有忠心耿耿的崔府君和血缘关系的阎沨,他呢? 他有什么? 他好像只剩身上的黑甲和灵兵了。 黑麒麟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此时突然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孤独。 弦月没有回应对方的话,因为他觉得战斗本就不需要一群人在旁边摇鼓吶喊,哪怕真有援军,对他们两人来说,对战况也作不出影响,贸然插手这种级别的交战只会沦为炮灰,所以他们不来才是聪明的选择。 “你想拥有什么同时就必须舍弃什么。” 拥有和舍弃本来就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身在高位时,你与其他人的身份就会形成阶级,想底下的人以真心待你,无条件地卖命简直难上加难。为什么皇帝总是疑神疑鬼,因为身边太多带有目的的接近。就好像人永远无法和僱主做好朋友一样,哪怕他待自己多好,也无法做到完全敞开心扉,更别说为他送命了。 弦月清楚知道,性格注定了他不可能是一个讨人喜欢平易近人的主,加上他把大部份时间都放在武功的时候,人际关系很淡薄,所以弦月从来不会奢望自己得人心。 黑麒麟似乎并不明白这些道理,某程度上,他心智好像仍有保留了像孩童的天真,他确实有强大的力量,从而什么都想要。 “等你死了,我再一步步把属于我的东西抢回来,到那个时候,绛山也是属于我的了,要是没有你,我该有多顺啊…!” 黑麒麟催动灵气,漆黑的灵气覆盖自己全身,同时把自己仅有的所有灵兵全部呈现,霹星锤,连缀弓,噬魂戟以及春怒伞悬浮在他的身后。 他握着斩婪刀,往自己身上的黑甲磨擦,顿时刀刃被蹭出一层黑炎。 黑麒麟反守为攻,底牌全出有种阔出去的感觉,他一刀斩向虚空,霎时间斩婪刀劈出三道带着黑炎和灵气的气劲攻击,分成三叉路直扑弦月所在的位置!每一道气劲都如墙般高,像三条黑色的龙扑咬弦月,灵气好解决,但要是被黑炎沾上就麻烦了。 弦月全身被深紫色的灵气包裹,戮邪骤然冒起一股深紫色的诡火,他没有打算原地接招,一个闪身反而冲向中央的那道漆黑气劲! 黑麒麟见弦月一剑把他的气劲和黑炎劈成两半,心下一惊,没想到弦月也可以使出比拟黑炎的紫色火焰!那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其实是可以突破他黑甲的黑炎?黑麒麟驭使另外两道气劲急速转弯,往弦月左右两方袭去,马上就要打中对方时,弦月的身影突然消失!气劲相互碰撞抵销,激成无数沙石飞尘,连雨幕都被震开,春怒伞自动打开,帮黑麒麟挡住了气劲的余波。春怒伞在前,黑麒麟知道弦月一定又会盯上自己的后背,他还没来得及锁定对方的位置,就立刻用霹星锤砸在自己的身后,让弦月无从下手! 弦月的剑果然刺中了霹星锤,气劲吹散了两人之间的沙尘,黑麒麟胸有成竹的表情彷佛在说我早就猜到了。头顶的连缀弓骤然连发,向弦月所在的位置连射数道肃杀之气化形的箭,弦月旋身后退,用戮邪打掉射向自己的箭,还不待他稳住身形,噬魂戟不知从何时又从他的身后出现,直逼他的后背空门!弦月千钧一发之际凌空转身,用剑刺在地上调整身形,虽避开了致命要害但噬魂戟还是剌伤了他的侧腰。霹星锤紧接而来,直击弦月,只见那道紫影被打到刈兽谷的其中一块山石之中,山石轰然倒下! “哈哈哈哈…”黑麒麟看到弦月狼狈的模样就觉得心里十分痛快,但是他知道这样的攻击频率他支撑不了多久,连续操控数柄灵兵打出如此精细的攻击,灵气和精神的消耗都很大,但是他阔出去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在这里,一定要亲手杀死绛山弦月! ------------ 第58章 紫电 黑麒麟感应着对方的气息,寻找他的位置,可山石那边完全没有气息,他不敢松懈因为他知道绛山弦月是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倒的。除非他刚才的模样都是强撑的,其实灵气早已经接近临界极限,那样的话,接二连三承受了灵兵的攻击,不死也重伤。 “绛山弦月,给我滚出来!” 无人在意的天空上,乌云不知何时竟越来越厚,居然隐隐约约发出雷声,此时的声音并不大,似乎仍在蕴酿着一场风雨。 “你不会又逃了吧!啊?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不逃呢?” 黑麒麟拖着斩婪刀一步步走向山石的方向,春怒伞一路为他挡着雨,他争取时间给自己恢复灵气,正当他以为绛山弦月是真的逃了的时候,天上骤然轰下一道响雷,直劈黑麒麟头顶的春怒伞! 黑麒麟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怔,连忙翻滚出去离开伞下,回头只见一道紫电从天而降连接着伞顶,霹雳吧啦的电流把四周的人与物都照亮成紫色!春怒伞被雷电击中后,固定在了空中,无法旋转也无法跟随黑麒麟一起移动,黑麒麟抬头看去,天空上雷电交加,聚集了厚厚的乌云。 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夹集在雷声当中黑麒麟差点就没察觉到,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的情况,黑麒麟催动灵气挥刀转身,漆黑的气劲与弦月的剑气在空中相碰,轰隆一声炸开,紧接着黑麒麟再次被弦月的快剑所围攻,明明对方只有一人,但是黑麒麟却是觉得自己好像正与五名绝顶高手在同时对战! 紫影和剑气看得人眼花撩乱,黑麒麟完全锁定不了弦月的位置,更别说做出有效的攻击。他故意露出破绽,利用自己的空门赌了一把,赌弦月会攻击那里,然而对方并没有上当,反而出其不意地往破绽的反方向攻去,注意力集中在假空门的黑麒麟,反而露出了真正的破绽! 黑麒麟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痛,戮邪刺中了他的左臂,伤口深可见骨涌出阵阵黑雾,与此同时,天上又降下数道雷,没有了春怒伞的保护,其中一道紫电直劈在黑麒麟的头上! 他有种快要失去意识的感觉,强大的电流通过全身,皮肤像被烧焦了般灼热,脑子是麻痹的,眼瞳在清明与涣散之间切换。最终意志使他坚持住了,黑麒麟依然保持着清醒,他全身冒着烟,气恨地看着不远处的弦月,剧烈的疼痛使他暴怒,怒吼的同时身体顿时迸发出一股庞大的力量,把弦月和四周的紫电一同震开! 弦月闷哼一声,被黑麒麟的灵气震开数十米,旋身落地后仍向后踉跄数步,需要戮邪插在地上帮助自己稳住身形。紫电消散,被雷电击中后的春怒伞像失去了所有力量,像一柄普通的伞掉落在地上。弦月苦心竭力利用紫电解决了春怒伞,终于把黑麒麟其中一层皮剥了下来,只是黑麒麟的意志惊人,硬抗一道雷居然还没有倒下。 哪怕黑麒麟没有灵兵,他的灵气也实在是可布… 弦月的灵气已经见底,没有办法再催动紫电,但是他相信黑麒麟的灵气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弦月没有想错,他对敌我的灵气消耗程度把握得很好,黑麒麟刚才为挣脱而爆发的出来的力量,几乎消耗了他大部份剩余的灵气,所以如今两人,都几乎处于依靠最后一股真气咬着牙支撑着。 最后一击,也许没有想象中的华丽。 生死,就在一瞬间。 黑麒麟没有理会地上的春怒伞,他紧握着自己手中的斩婪刀,直勾勾的盯着弦月,彷佛要把对方的气息刻在自己的灵魂,不容许自己再有片刻丢失对方的气息。 两人同时在原地消失,弦月人未到,剑气先到,黑麒麟把剑气一分为二,眨眼间弦月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对方的速度虽然依然很快,但是在经过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和灵气在几乎竭尽的情况下,体力和速度也难免有所下降,所以黑麒麟没有丢失弦月的气息,他仍能捕捉到对方的气息,对方下一招确实是向着他正面攻来的! 黑麒麟再一次成功防住了,防住这在九幽堪称第一的快剑。他的刀格挡着对方的剑,明明成功挡住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半点喜悦,或许是速度上的差距,逼使他总是处于被动的状态。 黑麒麟相隔着武器看着弦月的因极度专注而显得空洞的冷眸,有种难以言语的压迫感和透骨寒心。 他何曾想过,当年跟泠融身后默默无名的男生,有今日之成就? 何曾想过,短短二十年,对方就有与自己拼死一战的实力? 泠融啊泠融,你到底培养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出来? 黑麒麟不想与对方再斗力,因为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便驱使噬魂戟和霹星锤攻向弦月的后背逼对方离开,他以为弦月会避开,但是黑麒麟没想到,弦月居然明知道身后的危机不退也不躲! “你…!” 这家伙,难道真要同归于尽? 哪怕自己死了,也要在死前把那一剑刺进自己的要害? 不对,他还有黑甲,弦月没有,如今这种状态下,对方不可能同时硬砸两柄灵兵! 霹星锤和噬魂戟在空中急速旋转,顷刻之间弦月把自己的剑鞘掷了出去,剑鞘和战戟在空中相碰打偏了噬魂戟的轨道,眼看霹星锤马上就要砸向对方的后背,弦月依然没有避开的意思。 难道,他是想借助霹星锤这股力量,一击打穿自己的黑甲? 可是这样,他不死也残… 果然,疯子带出来的,也是疯子! 黑麒麟不知怎么,面对这样的弦月反而有些怯了,他改变了霹星锤的轨道,从攻向后背改成了对方的右侧,这样弦月就不能借助这股力量。黑麒麟咬紧牙关,双手艰难地举着斩婪刀挡住戮邪,当霹星锤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有种马上就要解放的感觉! 弦月察觉到霹星锤改变了攻击位置,千斤重的锤子马上就要砸向自己的右侧… 右手,恐怕要废… 但是哪怕要废! ------------ 第59章 你没死 霹星锤猛砸弦月,瞬息之间弦月催动灵气运起小范围的半弧灵障,但是哪怕有灵障抵挡,灵兵的威力依然把他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颤。身体右边承受的压力比起左边大十倍,弦月很快就感觉到自己右身的经脉一根一根的断掉,脸是麻木的,右手已经全然使不出力气,右腿也忍不住屈跪了下来… 他的紫袍疯狂地向左摇曳,束发的紫绳也被气劲卷得裂开,本来高束的马尾顿时披散开来,那双淡眸也被气劲吹起的湿发所遮盖… 黑麒麟感觉自己的压力变轻了,弦月的力气明显在减少,他扯出一抺胜算在握的表情,笑道:“看来你的灵气比我先见底了,明知会这样何必硬扛,真不知你在装什么。” 说罢,黑麒麟直接握着斩婪刀推开了弦月的剑,见到弦月的五指无力握不住戮邪,剑脱离了手! 黑麒麟见弦月这孱样,杀心顿起,灵兵斩婪手起刀落! 然而斩婪刀还没把弦月劈成对半,紫影一闪而逝,黑麒麟还没看清情况,只突然觉得自己的视角上移,头被什么东西顶得仰起! 怎么回事? “呃啊…” 黑麒麟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说不出声,如骨鲠在喉! 他的双眼使劲往下看,隐约看到弦月的左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剑? 黑麒麟一开始满脸难以置信,但是慢慢的,他就露出哭笑不得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左手吗… 弦月的左手接住了戮邪,一剑刺穿了黑麒麟的咽喉! 霹星锤冲破了弦月的半弧灵障,把他连人带剑一同撞到百米外的山石深陷当中,受重伤的黑麒麟也免不了被霹星锤的余劲波及,被震飞数十米开外! 黑麒麟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最终趴在了地上,身上沾上不少沙泥。他的脖颈处在大量流失黑雾,重伤使他灵气运转不畅,失去主人驱使的霹星锤,也摔落在了黑麒麟附近的大地上。 虽然被剑插穿咽喉,但是丹田还在的他,只要给他点时间恢复灵气和疗伤… 黑麒麟还没有完全放弃,他努力想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盘坐在地上恢复,如此平常简单的动作,如今居然这般费劲。他也顾不上地上全是湿漉漉的水坑,一屁股坐下,正开始恢复,就透过薄薄的雨幕,看到有一道紫影从弦月消失的方向慢慢走来。 弦月? 不可能。 他的伤定不会比自己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活动自如。 黑麒麟怔怔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紫影,结果看到比弦月已经恢复完好更让他觉得绝望和难以相信的事情。 紫衣,但不是男人,淡眸,却不是弦月。 这张脸… 哪怕已经很多年不见,他不可能忘记,也不敢忘记。 “泠…融?”黑麒麟低声说话,但是咽喉受伤的他,不但说话就会引起剧痛,像有数不清的长针刺入他的声带,声音也变得十分怪异:“你居然,一直在旁边看着…?” 元绫一身轻纱紫衣,长发只用一根紫簪轻挽,没有打伞,也没有用护体灵障挡雨,任由雨水滴落在她的身上。她双手很自然地轻垂,露在宽袖外的手如柔荑,如果黑麒麟不是认得这张脸,单凭这身衣裳和素手,那就是一位纤纤弱质的普通女子。 “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输给你。” 黑麒麟苦笑,如果没有看到眼前这人,或许他还会赶紧恢复灵气以防应对任何特殊情况,但是她来了,无论他再怎么恢复,也斗不过眼前这人。 所以他干脆什么也不做了,摆拦般大字形的躺在了湿润的地上。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雨打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你没死…” 他确实曾有所怀疑,也派过暗册去追查,但是总有事情引开了他的注意,区星弒决,吞邪曲孙,阴阳司黄鼎,阎巍逃狱… 直到弦月在亥山朱阁当着大家的面杀死泠融,他就没有再把凡人与泠融联想起来,只是单纯想杀掉那个凡人报复弦月。 黑麒麟如今回想起当年的种种,觉得很多事情都来得巧合,让他不禁怀疑那些引开他注意的事情,背后是不是都有某人的手笔。 如今想通,好像也晚了。 谋划他玩不过人家,连武功造诣上也输了,本来以为弦月和他一样孤形只影,但如今泠融回来了… 他输了,无论哪方面都。 “呵…你要是早点出来,或许你的男人不必受伤。” “成长,是需要以鲜血与疼痛浇灌的。” 不想受伤,就要先习惯受伤,习惯疼痛,就不会害怕疼痛。 想要突破,就首先得达到极限。 一场淋漓尽致的战斗,才能让人从中学习。 只要不到紧要关头,只要不危及灵魂,那就不需出手,这是他与她之间很早以前就达成的默契。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冷血狠心,不过,那又如何? “果然,同类相吸啊…真羡慕你们这种,双向奔赴的病情…”黑麒麟显然是无法理解,他也不想再与泠融说什么了,只想赶紧求个了断:“行了,赶紧杀了我吧。” “你会死,不过是一个月后的事。” 黑麒麟一开始不解,但是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 同归咒。 没想到,他还因为阎巍延长了多一个月的命。 可是,阎巍多活一个月,又有什么用? 元绫低头盯着黑麒麟,没有因为对方是孩童的样貌就心存怜悯,因为石兰英的死,与他脱不了关系。还不待黑麒麟开口说些什么,她一脚踩爆了黑麒麟的头,把他身上的黑甲脱了下来,虽然黑麒麟的头没了,但是丹田还在,以黑麒麟的能力要是给他时间疗伤,他还是可以运灵化形一个新的出来,所以目前此刻来说,黑麒麟确实并没有完全的死去,不过也离彻底死去不远了。 元绫把黑麒麟的灵魂转化成了一颗灵核。 一个月后,她会亲手把这颗灵核掐成粉碎。 ------------ 第60章 百年孤独 弦月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他做了一个恶梦。 梦里,全是他曾经在地狱所闻所见所遭受过的苦难。 他生前,杀了不少人。 但是,那些人对他来说都是该死之人,为何他经过冥府的审判后,他还是要被打落地狱呢。 那些该死之人,到底又有什么样的去向呢? 冥府,真的公平公正吗? 弦月满怀不甘,却又无能为力,被判堕落到八寒地狱。 那里一片青白,整个世界都弥漫着狂风暴雪,冰川雪山,到处充斥着凄厉的哭喊和哀号声。所有人赤裸着,皮肤都是青紫色的,有的已经冻僵无法动弹,有的冻得全身起疱,疱疮裂开里面淌着脓血,许多银色铁嘴的虫子还会爬进身上冻裂的伤口中吞咬,如果受到任何撞击,身体就会轻易地裂开,就像花瓣一样,掰成四瓣,八瓣,十六瓣,三十二瓣… 满山都是这样的场景,人迭人,裂开的残肢早已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大家都在这里苟延残喘,受尽折磨,周而复始直到刑期结束。 弦月也不例外。 他一开始到来仍有力气的时候,他选择了远离人群,但是很快他也倒下了,就在一处偏僻的树下,卷缩着身体,忍受着极寒的痛苦。 雪很快就把他整个人淹没。 嘴已经说不出一个字。 想死,却又死不了的感觉。 这种状态下他坚持了数年,可是,刑期千年,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 弦月不愿在八寒地狱呆到刑期结束。 他努力地睁开双眼,看向远处的雪山,那山遥不可及,如同海市蜃楼。 他开始慢慢向着雪山的方向爬,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看着附近那些躺在冰川雪地上的人,他不想束手待毙,不想成为这里的一员。他五指抓着冰冷的雪,一步步挪动,身体全身都是冻疮和脓泡,手都发黑了,腿上还有铁虫缠咬他,每爬一步,都是一种折磨。 这一路上,他见到不少人,越靠近雪山,风雪越大,人就越少。因为移动比躺着更加辛苦和痛苦百倍,所以很多人干脆在原地躺着算了。 爬了快五十年,凭着意志,他终于爬到了雪山之下… 他本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爬到这里的人,没想到在雪山脚,遇到一个躲在山洞里的老人。 弦月身上大部份地方都被雪所覆盖,腿上还挂了几条铁虫,当他来到山洞的时候,铁虫居然慢慢从他的腿上离开,钻进了山洞内的缝隙。山洞抵挡了部份雪虐风饕,这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暖和一些。洞内老人虽然身上没雪,但是皮肤也不见一丝完好,他抱着自己瘦弱的身躯,十指已经完全冻黑了。这里像是铁虫的洞穴,老人靠坐在洞壁,任由那些铁虫啃咬自己身上的浓泡冻疮,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铁虫共存。 “好久,没见,有人来了…”老人声音沙哑,有些口吃,但也是弦月这么多年在此除了哭喊和悲号听到的第一句人话。 数十年没开口,一时竟有些忘记如何说话了。弦月蕴酿了许久,才想起如何发声,但是很明显他说话的流畅度更不如老人:“想…雪山…顶,路…” 他其实想问,他想上雪山顶,路应该怎么走,只是想的与嘴巴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协调。 不过老人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很多年前,也有人这么,问我…” 人? 难道除了老人,也有其他人也和他一样,来到过这里? “你出去左转,有一条小路…沿着,可以上。”老人说:“但是,山顶上有什么…我不知道…那人离开之后,也没有,再回来过…” 弦月得到想要的讯息,对老人说了一个谢字。不过他仍对老人十分好奇,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为什么不尝试继续寻找出路呢,哪怕没有出路,说不定有比山洞更好的天地,或者… 弦月回头简短地问了一句:“不,离开?” 老人干笑两声:“已经,习惯这里…了,而且,我的刑期也快到了,再熬些年…就可以离开…” 弦月没有问老人来了多久刑期多长,需要再熬多少年,不过他也理解,在山洞呆习惯了,想要再回到外面的雪虐风饕,确实很难。 告别了老人,弦月再次启程。 他不知道上雪山顶要多久,但是雪山上的环境显然比山下更加恶劣,不但有暴风雪,冰雹,还有数不清的雪崩。他无数次因雪崩摔下了山崖,身体分裂成了数十块,但是短暂的意识中断后,他的四肢又再次缝合起来,然后重新经历严寒带来的创伤。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的身体散架了多少次。 地狱,就像无比真实的幻境,痛苦都是真切的,痛苦却是无尽的。 死去,从而解脱,是不可能的。 茫茫一片雪白,他看不到尽头,他只是一直一直爬行着,山上的路,他没有再遇到过任何人,但是这里也没有铁虫的出现。 为何他要坚持这种可能完全没有回报和意义的行动? 他也不知道。 百年孤独,百年折磨⋯⋯ 终于他上到了山顶,费了他将近百年的时间。峰顶雪山包裹在中央的是一片冰潭,意外的是这里没有风雪,平静得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冰潭的中央,浮动着一道几乎融入环境的白光。 弦月发现自己来到山顶之后,虽然皮肤依旧青紫发黑,满身冻疮,但四肢的活动没以前僵硬,他居然可以慢慢站起身来。 他披头散发,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冰川,迈步向着冰湖中央的白光走去… 是否,曾经也有人来过这片冰川寒潭… 是否,曾经也有人和他一样走进白光… 弦月没有发现的是,越靠近白光,他身体上的皮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修复… 白光,无比刺眼。 ------------ 第61章 旧事(一) 强烈的拉扯感,让弦月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被抽离,脑海一片空白,而他再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完全失衡,正从山上滚落到底下的树林当中。 摔落的声音似乎有些响,把附近的鸦秃都惊得四处飞奔。 昏暗的树林再次恢复静寂,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体感觉得气温回复了正常,早已没有先前的严寒。抬手一看,手依然是黑的,但伤势没有再加剧,体力也确实在慢慢恢复。 不知是否摔落的声音太大了,有一群人的脚步声正往他的方向靠近。 难道是追兵?抓他回地狱的? “我听到这边有东西掉落的声音,表哥你可真厉害,你刚才射中几只鸦秃了?” “咱们过去看看。” 一道女声,一道男声,听起来,不像是来抓他的。 既然不是来抓他的,那他也没有匆忙要逃的必要,但可以的话,他也不希望自己如今这副赤条条的模样被人看到。弦月靠着树干卷缩身体,披散的长发遮盖了他大半的身体,他透过长发的缝隙,眼神冷冽警惕地看向那些人。 对方的人还不少,有五个人,三男两女,本来他们在寻找猎物的踪影,没想到鸦秃一只没找到,反而在这种偏郊荒林会遇到其他人。 “啊,这里怎么有个人!”女的大惊,见到对方没有穿衣服,连忙退到同行人的身后,用手捂住了眼睛。 同行的人也连忙后退了两步。 “咦,他受伤了。” 其中一人心地不错,发现弦月受伤又赤条条的狼狈样子,立刻把自己身上的披袍脱了下来盖在弦月身上。他们问了几句,见弦月毫无反应一个字也不说,便一致默认他是聋哑。弦月也不介意,因为他确实不太想说话。 “他的手怎么是黑的啊?” “这看起来像是冻伤。” “可这里,也不冷啊。” “先不管这些了,我们得把他送到城里找医夫。” 这群人领头的就是其中一个女人口中的表哥,也是率先脱下披袍,提出要带弦月回城里看医夫的好人。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现在就因为他空手而归原路返回啊?要是再抓不到东西去换钱,我们就要被房东赶走了。” “对啊,而且看医夫的钱,谁来缴付啊…” “既然有缘碰上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这里等死,钱这种东西我们还可以再赚。” “表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 最终大家还是选择不逆领队的意,开始带着弦月返回城区。 弦月一路上都在听着这群人在说话,得知这片树林是属于阎王大帝所在的黑山范围,他们口中的城就是黑酆都城。 他们初来乍到,正在慢慢适应九幽的生活,除了那对表兄妹,其他人都是新认识的,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组建了队伍,毕竟结伴同行可以互相有个照应,而且居住的地方也可以平均摊分,有瓦遮头总比露宿街头强。他们会留意城隍司门外长贴的任务,以个人或组织的身份替城隍司办事,完成之后可以到城隍司换取钱财。各种各样的任务都有,采集,狩猎,剿匪,悬赏,调查的都有,有时候城隍司的人忙不过来,有不想干的差事,或者是需要寻求高手帮助的时候就会张贴出来交给外人处理。 这次他们接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抓些鸦秃回去,不过简单的同时,给的酬劳也不是很丰富。他们不是武功十分高强的人,所以剿匪悬赏什么的他们还需要再提升修练才敢接。他们当中武功相对较好的,应该就是他们的领头了。 提议救弦月的领头叫自在清,他的表妹叫唐优,另外三人,女的叫莜莜,还有曾樊,莫柒。 弦月跟着他们大概走走停停了三天三夜,终于回到了城里,期间他对这帮人之间的关系也大概摸清。自在清心是善良的,但人也十分单纯,他是真的打算带自己找医夫的,钱也打算自己垫。弦月知道他们也过得紧巴,所以没有打算花他们的钱去见医夫,在自在清领着自己到医馆门口时,他就拉着自在清的衣袖,表示自己不需要。 他离开地狱之后,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手虽然还是黑的,但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皮肤和冻疮也在慢慢修复,不过身体的变化被他隐藏在了披袍当中,其他人并不知晓。 他选择跟随主要就是想借这群人引路,让他可以加快回到城里,然后寻找自己生存之路。 “你不想看医夫?”自在清也似乎留意到弦月的抗拒,他犹豫了片刻,随即道:“那…要不我们替你买身衣裳吧?总不能一直披着这…” “家里有。”叫曾樊的男子说,暗示自在清不需要特意花钱买新的。 自在清顿了顿,忽然想起对方好像是听不见东西的,便又用身体语言给弦月表达,他们打算带他回家里,给他拿一套衣服穿。 其实弦月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他早就可以找机会离开了,不过既然有人要送衣服,不要白不要。 ------------ 第62章 旧事(二) 自在清一行人,把弦月带到他们租的房子,简陋但整洁,在黑酆都城内能租有这种房间,也算很不错了。房间内床就两张,正确来说更像是长方炕,男的睡一边,女的睡另一边,而洗漱的地方是共享的。自在清给了弦月一套衣服,然后他们趁弦月去洗漱的期间,又聊起如何安顿弦月此人。 “清哥…你想拉他加入我们?”莜莜小心翼翼低声细语地问。 “额,看他孤伶伶一人怪可怜的。” “不是吧,我们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已经仁至义尽了。”莫樊说,显然不太同意:“而且你看我们这房子,已经没有位置了。” “他看着也不像有武功在身,要是我们出任务,很难保证他会不会成为我们的累赘…”莫柒说。 “是啊,男的已经很挤了,他总不能…和我们挤在一块吧。”唐优说。 说到累赘,不会武功的唐优自认也是一个,表哥单要保护她就已经很辛苦了,要是再多一个累赘,那就会分走表哥的关注,她的安全系数就会下降,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除非那个人武功高强或者是拥有自保的能力,那她可以考虑考虑。 众人仍在商讨的时候,弦月拉开了布帘,换了身衣服出来。 大家都怔住了。 这人刚才还披头散发满身是伤像乞丐一样,略略收拾过之后,没想到竟是如此清俊的少年。 明明只是随意束起的高马尾,穿着简约朴素的旧衣裳,但是他的眼神给人感觉十分沉静幽郁,历尽沧桑,任何事情都无法触动他心弦。 唐优都看呆了,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反转:“呃,其实我觉得…挤一挤也不是不行。” 本来中立的莜莜,也出现了摇摆:“如果他不会武功,一个人行走确实很危险…” 莫柒和曾樊都听无语了,这简直就是见色忘义啊。本来反对的占大比数,人家就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情势就逆转了? “你们自顾自说,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莫柒说。 “就是。” 对哦,可是人家又聋又哑,他们应该怎么用身体语言表达呢?还是直接去哪都拉上他算了? 自在清走近弦月,正思索着该如何邀请对方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意,心领了。” 所有人都愣住。 他,原来不是聋哑? 那他们这些天说过的所有好话与坏话,其实他都一直听在耳里? 自在清倒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对方听得懂说得清,那沟通起来方便多了,也没责怪他为什么一直默不作声:“抱歉,是我们唐突了。” “为什么呀?”唐优走近弦月,一脸不解地问,是他们哪里不好吗? 弦月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唐优,淡然地道:“习惯一个人了。” 曾樊看到唐优靠近弦月,心里有股莫名的怒火:“那你早说啊,你一个人都行,亏我们还耽搁了任务把你护送回城里。” “怎么说话呢。”唐优横了曾樊一眼,想让曾樊少说两句,可是她这种行为,让曾樊更加不爽。莫柒也不想曾樊在这闹得太过不愉快,就拉着闹闹咧咧的曾樊一起先出去了。 弦月完全无视了曾樊,只转身向着自在清说:“谢谢。” 谢谢他们把他送回城里,谢谢他们送的这身衣裳。 自在清见弦月态度坚决,也不强求,拍了拍弦月的手臂笑道:“不客气,人各有志。” 他们把弦月送到街上,自在清又跟弦月聊了几句后终道别,唐优依依不舍地看着对方的背影,弦月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转身向自在清三人弯了弯身,以表谢意,随即很快他就转过头去,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当中。 “别看了,人已经走了,可惜我没有能力帮你们留下他。”自在清留意到表妹和莜莜的状态,好笑地揉了揉唐优的头发。唐优脸色微红,胡乱向着自在清挥拳,无奈身高和四肢的长度差太远,使她的攻击一点也不见效。 “他一个人,真的能行吗…”莜莜喃喃自语地说。 “虽然不知他曾经经历了什么,但看他的眼神,我相信…他将来绝对不会是一个寂寂无闻的人。” 莫柒拉着曾樊远离他们租住的屋子,他相信以曾樊现在这状态,肯定不想见到那个人和唐优有任何接触,也不知那人会在屋子里逗留多久,莫柒干脆找点别的事情做,同时帮助分散曾樊的注意力。 “今天初一,城隍司应该又会张贴些新的任务,我们去看看吧。”莫柒说。 有时候接到连环任务,或者配对到同路或可以同时进行的任务,就可以省事又多赚点钱。 曾樊任由莫柒拉着自己,穿梭在大街之中,走到了城隍司的告示版附近,那里一如既往地堆了不少想要接任务的人。心不在焉的曾樊,被人撞到了肩膀,他的怒火再次被点燃,瞪着撞到自己的人,开始质问对方是不是故意的。途人也不是个吃素的,见曾樊态度差似乎也动了怒,幸好莫柒从中打圆场,才避免了一场打斗。 “你现在想找人打一架是吗,那你找个要动手的任务,打个痛快。” 莫柒和曾樊穿过人群挤近告示版,开始寻找合适的任务,其实莫柒刚才也只是说说,想让曾樊转移注意力不要总想着刚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莫柒仍在采集任务那边,根本就没往要动手的任务看去。 但曾樊却不是,他是真的走到通缉,剿匪和悬赏那边。 如今好像只有打架和杀人,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无名火。 有一个穿着城隍司制服的人,正在告示版上张贴一张全新的通缉令。 那张全新的通缉令,吸引了他的目光。 曾樊瞪大眼睛,走近看去,几乎鼻子都要贴到纸上了。 这个人,不就在他们所租住的屋子里吗? ------------ 第63章 过客 曾樊看到通缉令上的金额,立刻两眼放光,抓着刚才张贴告示的人让他通报城隍司,说他刚才见过这个人。他撕了告示,带着城隍司的人去租住屋打算来个当场抓捕,急得连莫柒都忘了叫上。 却没想到自在清他们早已把那人送走。 “他是被城隍司通缉的逃犯!” 曾樊把告示递到了唐优面前,然而唐优一脸茫然,好像还没有完全认清现况,自在清皱起眉头把告示接了过来,仔细看着通缉令上写的文字。 “你们大概形容一下他的特征,在哪里遇到他的。”城隍司的人问。 曾樊把遇到弦月的过程全盘托出,还把弦月脱下来的披袍找了出来,递到了城隍司的人面前:“我们见到他的时候满身是伤,手像冻黑的,四肢还长满了冻疮。” 城隍司的人面面相觑,这种伤势特征确实符合八寒地狱逃犯的情况。他们翻开披袍内部,里面确实沾上了不少冻疮破裂后的组织液。弦月穿过的披袍有他的气息,城隍司把此物当作证据直接拿走了。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唐优和莜莜低头保持沉默,把曾樊气得够呛:“我们提供线索也是可以拿到赏金的,你们为什么一声不吭呢?” “快说,难道你们要包庇逃犯?”城隍司的人严声质问。 自在清等人自然是不敢得罪城隍司,他连忙开口替唐优她们辩解:“她们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我们与他分别之后,他就往东门的方向去了。” 唐优和莜莜转头看向自在清,有些诧异。 得到了东门的线索,城隍司的人立刻派人去追捕,曾樊瞥一眼唐优,随即也跟着城隍司的人走了,他不是去帮忙抓人,只是想去领取提供线索的赏金。 莜莜有些害怕,所以一直都不敢出声,待那些城隍司的人走了,她才低声地说:“我们这样,会不会被他们查到…” 毕竟,刚才自在清指的方向是错误的。 自在清看着曾樊离开的方向,神色凝重,似乎内心下了什么决定。 “如果你们想要分到赏金,也跟着曾樊去吧。” 莜莜察觉到自在清语气当中的不自然:“清哥不去吗?” 其实她们已经帮了对方引开追兵,还替他撒谎了,这赏金拿了也不会特别良心过意不去,毕竟他们确实为了护送他回城而耽搁了时间。 “这钱,我不想拿。” 有了自在清的掩护,城隍司这次并没有抓到弦月,但是有了披袍上的气息,在不久的将来还是寻到了弦月的踪迹。 经此一事,自在清几人出现了原则上的分歧,虽然之后依然组队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慢慢人心逐渐涣散,自在清选择了解散队伍各奔东西。赏金和解散的事情弦月并不知晓,也没有刻意再寻找过这些人的踪迹。 或许,他们早已经不在九幽。 又或者是他们在九幽的某一角,依然努力地生活著。 … 弦月脱离了梦境,从昏睡中慢慢醒来… 有人在沿沿不绝的给他体内输送灵气,断裂的经脉在慢慢修复… 他感觉到自己枕在一处柔软,好像有人轻柔地擦掉他额间的冷汗,拨弄他侧额的发丝,熟悉的气息使他不愿起来。 元绫察觉到弦月在自行运转疗伤,知道他已经醒了,便不再输送灵气改为自修。 两人就这样,在山石的洞坑当中渡过了三天三夜。 弦月慢慢睁开眼睛,抬眸看去,入眼便是元绫垂头正凝视着他。他撑起身子调整坐姿,任由她顺理他的长发,元绫扯掉自己衣裳上的一条紫布,用其重新给弦月束起马尾。 “恶梦?” “回想起当年在八寒地狱的情境。” 元绫凝视着弦月的后脑,双手调整发带的松紧,有些出神,似乎她自己也回想起了一些往事,待她思绪渐回便淡然地道:“都过去了。” 现在,已经再也没有人能够轻易抓得到他。 他和她的轻功在九幽几乎处于顶尖,也是因为那些经历,他们从来不敢落下轻功的修练。 或许因为两人都经历过八寒地狱的磨练,才拥有了承受阴寒的体质,加上万年寒潭的洗髓,极阴因而产生。别人以为他们是天生的,或是靠运气得到的,殊不知是他们历尽千辛,凭着过人的意志和坚毅,持之以恒的努力,用无量的孤独,和冒着随时可能会灰飞烟灭的代价换来的。 弦月看到放在他身旁的戮邪,还有散落在洞内其他地方的灵兵:“他死了?” “阎巍对他下了同归咒,我留他一个月命。” 弦月没有追问理由,但他猜想多半因为阎沨,元绫给了她一个月时间处理后事。 刈兽谷,成为了黑麒麟的葬身之地。 黑麒麟的消失,让九幽冥府暂时陷入了失去管理的混乱,阎巍趁机收复他的帝位,带着旧部重新入驻黑山。阎巍收复失位,第一时间就是清理黑麒麟的残党,重新建立自己的势力接管黑酆都城。前几天祭龙的咆哮,大家就当作那是更迭的仪式了。 阎沨没有告知父王关于一个月的限期,她只是默默的陪伴着阎巍,尽她想尽的孝,陪他做想做的事情。阎巍自己也没有忘记同归咒的事情,他当时危急之下为了保命才出此下策,如今这东西被元绫握在手里,他感觉如同一个计时炸弹。自己的灵魂被别人握在手中的感觉,无论是谁是不是他所信任的人,他都觉得心慌,所以他同一时间派人去翻查数据,看看有没有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是有的,但是需要收集几种材料,最终也要元绫把黑麒麟的灵魂交出来才可以,到时候阎巍就打算让阎沨去求求对方。 ------------ 第64章 元嫣的婚礼 阎巍重新接管九幽冥府,一切都十分顺利,但他依然保持疑心和警惕,担心会否有人趁火打劫,幸好的是,至少目前这一刻,各山都没有表现出要争夺的意思。阎沨最近主动表示自己想要学习,无论是灵气的掌握还是山城的管理,阎巍面对女儿的请求他自然倾囊相授,很多时候就任由女儿跟在自己身旁观摩。哪怕其实他觉得自己女儿并不完美,但如今他也没有别的接班人选择。 果然,还是有血缘关系的才是至亲,才是最值得信任… 阎巍本想改动黑麒麟遗留下来的某些政策,比如进城文牒的要求,高税收与进贡条例,但是想到了自己的势力还未完全稳固,便把事暂放一旁,因为这些暂时对他来说也有好处。大帝更迭瞬息千变,刈兽谷的战斗并没有波及城区,加上阎巍求稳没有推动其他严厉的政策,对民众生活并没有产生很大的影响。 元绫算了算,似乎马上就到元嫣信中所写的婚礼日子。她虽然没有给元嫣回复,但她确实打算去的,她知道哪怕她没有回复,元嫣也一定会留席给她。 她只是在思考,应该送点什么给元嫣和梁查,还有… “你要同我去吗?”元绫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弦月。 “有人希望我去的话。” “元嫣的信有提及表姐夫。” 弦月垂着眼眸转动酒杯,眉梢微挑,表姐夫这三个字弦月似乎很受用,虽然表情微不可察,但元绫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元绫轻笑,向弦月伸出手作邀请状,后者毫不犹豫很自然而然地就把手搭了上去。 他轻轻一握,素手柔若无骨。 弦月嘴角上扬,难得显露出一抺笑容。 她明知道… 他不可能拒绝得了她递过来的手。 “你觉得,我们应该送点什么?”元绫说。 “紫玉。” 九幽绛山最稀有的玉石,弦月第一时间想到这个。 “紫玉是好,只是怕反而给她们引来祸端。” 紫玉极阴,对阳间的人来说可不是一样延年益寿的好东西,想当年阴阳司为了抢夺她手上的紫玉还动了杀心,万一有人觊觎,只会给他们增添麻烦。 “阳间的习俗一般都送什么?” “送金器。” “那按习俗金器来一套。”弦月说:“那家伙不是使枪的吗,把千羲枪送他。” 送灵兵,这确实是元绫没有想过的,当年她借用梁查的鲛龙枪,在梁家与使者战斗途中断了,她理应补偿。只不过送出之前,她要把灵兵的意识剥离,避免失控夺主的情况发生。 “好。” 至于元嫣… 除了金器,元绫似乎想到了另一种礼物,元嫣应该会更喜欢。 … 农历七月,但凡家里有老人,思想传统保守一点,都不会同意把婚礼选择在农历七月举行。 偏偏元嫣和梁查的婚礼,就定在了七月十四。 不为什么,就是元嫣希望元绫能够参与。 在阳间阴气最旺盛的日子,才不会让鬼觉得十分难受,但是同理,这种时期也很容易会招惹到了不速之客。 七月初的时候,奥海要么在刮风要么在下雨,幸好中期天气渐稳,并不影响元嫣的婚礼如期进行。元嫣的婚礼就在奥海市中心最豪华的酒店之一的宴会厅举行,她和梁查商量过,因为双方的至亲都不在,也不想婚礼变得过于繁杂,便省去了传统的过大礼,接亲和敬茶的环节,直接邀请亲朋好友在酒店吃一顿饭,请了律师现场签纸注册结婚。 婚礼的主题是新中式,场地大席数多,布置华丽大方,细节精美,整体色调金红粉。桌上全是红粉两色系的花朵以绿叶金片点缀,红桌配红毯,通往舞台的红毯旁有金框架挂了灯笼和串花装饰,舞台以花朵的国画当背景,上面设计浮雕了梁元两字,台上两侧有雕花门片挂满了鲜花,而舞台背后和其他不太起眼的地方则用随意垂坠的布幔作装饰,增添了氛围同时把影响观感的地方掩盖。 傅敏毓作为元嫣的好友,直接自荐担当起元嫣的伴娘和化妆师,绿萝虽然没有露头,但她一直藏在了傅敏毓的裙子里,没有外人的时候她就会露头。元嫣邀请了曾经在奥海大学的旧同学,傅敏杰和他的入殓师女友,旭立柳明兰和刘键波,任棋,还有悬案组的人,韩正毅,贰龙,参虎,伍蛇,罗弼。玄门的人比例还是比较多,蓝长极,蓝江,姜阳,姜盈盈,蓝姜两家各带了几名弟子出席,但现场最多的还是梁家弟子,毕竟这可是他们梁家掌门的婚礼。 在一般人看来,最接近舞台的那一桌,不知为何到了婚礼开幕都还没有人来坐。酒店的人和元嫣的同学以为,是那些人集体缺席了,殊不知,只是她们看不见… 元惜,封德厚和封绫一早就来了,就坐在离舞台最近的那一席,他们是鬼,除了玄门弟子,还有戴着元嫣给予他们纸人的悬案组和任棋,一般人确实看不见他们。元嫣曾考虑要不要给傅敏杰,柳明兰和刘键波各一个,想了想还是作罢,可她不知道的是,柳明兰自己其实早就找到了蓝家人给她施法开了眼,让她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封德厚和元惜的到来,其实柳明兰和任棋早就看到了,只是两人都没有去打扰,目光偶尔会忍不住扫过,但各自依然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那一席,努力把注意放到舞台上的那对新人身上。 柳明兰很感激元嫣邀请她。 ------------ 第65章 金器 元嫣和梁查穿着绣金线的红色龙凤褂礼服站在舞台上,酒店的人早就准备了桌椅摆上去,由律师和主持带领着,现场签纸注册结婚,签完的那一刻,两人相视而笑。 他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现场充斥着祝福的掌声。 元嫣好像感觉到什么,下意识的瞥了台下一眼,发现元绫和弦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两人尽量屏蔽自己的气息,静悄悄的来,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元嫣和梁查身上了。元嫣看到封绫似乎正与元绫在聊天,但是她和元绫的眼神还是对上了,她顿时雀跃得喜上眉梢,附在梁查的耳旁说悄悄话,恨不得立刻下去聚旧,但是又害怕一般人看到她像疯子一样对着空气说话,便忍住了。 签完纸之后,酒店的人就立刻开始上菜了。 因为婚礼酒席开始的时间比较晚,定在八点,所以待签完纸都八点多,一般人都该饿了。虽然不知为何要定在八点,但是一般人隔天终究要上班的,她们最多也就留到十点左右就会离开。吃席期间,伴娘和伴郎跟着梁查和元嫣向每桌都敬酒,在这过程中,不少人已经乏了,部份来宾再次给新郎新娘道贺后,也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悬案组不能全体同时休假,韩正毅,贰龙和伍蛇要回去警局继续值班。柳明兰,刘键波,傅敏杰和他的女友也因为隔天有工作要事先走一步,待元嫣的旧同学们,律师,主持,摄影师等人都离开了之后,元嫣让酒店的职员也都暂时离开宴会厅,该下班的下班,该待命的待命。 如今宴会厅这里,只剩下玄门和半只脚踏入玄门的人了。 傅敏毓第一时间就提着裙摆跑了过去,她穿着一身粉色的露肩长裙,如瀑般的深棕曲发,哪怕这么多年没见,敏毓还是那般的温婉美丽。她从后方搂住了元绫,随即坐在元绫身旁,看着元绫完全没有变老的样貌,感慨万千。她裙子内的绿萝也瞬间冒了出来,一如往昔般飘到了元绫的肩上,三人开始谈天说地,分享着这些年各自遇到的趣事。 对于阳间的事情,元绫也不是完全不知晓,毕竟元嫣偶尔还是有烧信给她的。 婚礼其中一个好处,拥有理由把不常见的人聚集在一起,哪怕阴阳相隔的人鬼,都能够因此再度交结连系。 直到元嫣和梁查向所有人都敬过酒之后,元嫣才拉着梁查来鬼桌这边,看椅子和餐具的数量,还有酒店服务员上的菜,原来元嫣也是安排了自己,梁查和敏毓坐在这一桌的。 确实,这一桌坐的都是元嫣她的亲人,有她的阿姨元惜,姨丈封德厚,表姐封绫和元绫,表姐夫弦月… 元嫣一过来也是搂着元绫,娇嗔着道:“我给你烧了那么多信,你居然只回了我两封。” 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忙了半天的新郎新娘和傅敏毓早就饿坏了,她们一坐下就开始起筷了,与此同时,封绫也从桌底搬了两个几层高的食盒上来,拆开一个个摆在桌上的玻璃转盘上。 “来来来,咱们吃这边的啊,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尝尝。”封绫说。 人吃人食,鬼吃鬼食,封绫这些自然是为了鬼所准备的。其实他们不饿,但是婚宴不吃东西又好像少了点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吃而自己干瞪眼这么无聊吧。 食盒分拆成一个个黑红色的漆器,里面装满了封绫的拿手好菜,封德厚一家定居在鬼市的好处就是离阳间近,比较容易得到阳间培植出来的食材和物资,包括给绛山运输过去的葡萄,也有封德厚从中帮忙。 “没想到哦,表姐你居然学会了做饭。”元嫣对着封绫调侃笑道。 “我不但会做,还做得忒好吃,可惜你吃不了!”封绫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的父母夹菜。 弦月眼看着转盘上的食盒,静待着目标靠近,起筷往凉拌菜那里夹了几条酸甜黄瓜和萝卜放到元绫碗中。弦月在的话,元绫一般很少自己夹菜,因为弦月清楚知道她的进食速度和喜好,这么多年早已养成习惯了。绿萝自己也飘到了食盒旁,闻着香味,发出心满意足的感叹声。 元惜给了封德厚一个眼神,后者从自己的袋子里掏出三个不同大小的绒面红色礼盒,递到了元嫣面前,哪怕不打开只看这包装和尺寸,元嫣大概知道元姨送了什么给她。按照奥海的习俗,父母长辈一般都会送金器给新娘,她父母不在,阿姨和姨丈就代表了她的父母。 元惜打开了最大的那个礼盒,里面确实是一块金猪牌,一只大猪配一排六只的小猪,她当场就给元嫣戴上,另外两盒是成双成对的金链和金戒指。 元嫣百感交集,站起身来,拉着梁查打算一起给元惜和封德厚敬茶,却被元惜以这里的地毯脏的理由给婉拒了,元惜扶着元嫣回到她的座位上,看着元嫣如今亭亭玉立,艳丽夺目,比划着高度感叹着道:“想当年,你还只到我胸口般高,不知不觉,都要嫁人了。” “阿姨,谢谢…” 封绫见元嫣都快感动哭的模样,指着元嫣胸前的金猪牌打趣道:“不知道你会生多少只小猪呢?” 元嫣向封绫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双手托住脸,试图掩盖她红透了的脸颊。梁查闻言也下意识把头转到一旁,视线不知道应该放哪里,不过红通通的耳朵似乎出卖了他的情绪。 ------------ 第66章 灵兵千羲 “元嫣,梁查。” 元嫣听到元绫叫自己和梁查的名字,转头见元绫向她招手,便与梁查一同起身走了过去,元绫托着她的手,元嫣感觉一阵冰凉,低头看去发现有一只金镯子套在自己的手腕上,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另一只手也同样被戴了一只。 左手戴龙镯右手戴凤镯,龙凤镯。 镯子的份量,一点也不比她脖子上的金猪牌轻。 元嫣没想到元绫也会买金器送给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元绫让元嫣身后的梁查上前,只见弦月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了一个布袋,长约一米多,他把布袋递到了梁查面前。 “弦月记得你使枪法,这柄长枪送你。”元绫说。 梁查愣了愣,接了过来连忙向两人道谢,没想过他们居然会特意给自己送礼物。他翻开布袋,把武器拿上手一看,通体漆黑的枪刃,像陨玉般没有一般兵器的寒光,连接处绑着红缨,无论重量和长度都让他觉得手感很好,但是枪刃的材质让他不由的想起当年弗满磨手中的战戟… “这难道是…”梁查不敢相信。 “灵兵千羲。” 灵兵! “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之前把你的鲛龙弄坏了,这柄就当作是补偿吧。”元绫说:“灵兵的意识已经剥离,你不用担心会出现失控的状态,把它只当作是一件武器就行。” 鲛龙虽然是梁查的爱枪,断了他也很心痛,但是和灵兵相比… “可是…” “怎么,一柄灵兵都驾驭不了,日后怎么保护你的妻子。”弦月说。 元嫣闻言顿时有种被娘家人护着的感觉,难得见表姐夫替自己说话,元嫣捂着嘴笑了,特意卖乖说:“既然表姐夫说要送你,你就收下吧!” 梁查握紧千羲枪,再次向两人道谢。元绫看他爱不释手的模样,觉得弦月送灵兵这提议真不错。 元绫自己额外给元嫣送了一张纸人,白色一片平平无奇的样子,但是元嫣知道元绫送出手的东西绝不会毫无意义,询问得知这纸人可以联系到元绫,并且附带划破空间的效果,意味着这纸人是可以与元绫传音,要是遇到什么紧急的情况,元绫可以瞬间赶来。 这纸人就等于是她的保命符啊! 元嫣赶紧想要把这东西收好,摸了半天都没找到这龙凤褂的口袋位置,最终还是由元绫自己亲手把纸人塞到她裙摆的口袋当中。 “最近悬案组怎么样。” “大事倒没有,就是恶灵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变多了。” 元绫瞥向远处的另一席,任棋和悬案组的罗弼参虎正坐在那里,目不转晴地看着这边,特别是任棋,一副想过来,但又不好意思过来,过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元绫理解现在的她对任棋来说很陌生,不过她猜想主要原因应该还是因为元惜和封德厚。 当年的事情,他们并没有亲眼看见,后来只听元嫣说,元绫回去她本该在的地方。元嫣把事情对他们从头说起,原来元惜真正的女儿早就死了,那些年与他们一起共事的是另有其人。任棋自己也是后知后觉,现在回想起来,元绫确实好多异常的地方。 可是,对悬案组来说,绫姐就是绫姐,无论她的样貌如何改变,那些年相处共事合作的时光都不是虚假的。 正当元绫起身想要主动走过去的时候,一道灵障骤然把酒店整栋包裹了起来! 蓝长极等人瞬间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宴会厅的房顶。团团的黑气从酒店的门窗缝隙钻了进来,遮挡了厅内的灯光,伴随着阴邪尖耳的笑声,本来喜庆洋洋的婚宴,突然间变得阴森诡异! “恶灵!” “嘻嘻嘻,鬼节办婚事,也不邀请邀请我们这么多的兄弟姐妹…” ------------ 第67章 恶灵 数不清的黑团在宴会厅的空中盘旋,按数量来看,比在场的玄门弟子都要多!有的飘落到餐桌上闻吃饭菜,有的高声歌唱,有的弄碎了酒店的吊灯,玻璃碎片从天而降,精心布置的舞台背景被撞倒… “挑这种日子结婚,早该料到有兄弟姐妹的到来!” “我们就是来喝喜酒的!” “喜糖也不给一颗,不给糖就捣蛋!” “你们根本就不是来送祝福的,这里不欢迎你们!” 恶灵们不只破坏现场,还开始攻击玄门弟子,他们挑了些灵气较弱的弟子撞了上去,把对方的身体占据从而操纵,被恶灵乘虚而入的弟子们,开始攻击附近的同伴! “师弟!” “一体两魂,别伤他们,他们的意识只是暂时被占据了!” 现场顿时混乱不已。 成群结队的恶灵居然同一时间出现在此,如果不是有人指使,那也太巧合了。 任棋和悬案组虽然见过恶灵,却没见过同时出现这么多的恶灵,任棋把罗弼和参虎摁到桌底避一避,自己也只敢露出半个身子窥探情况。元惜护着封德厚和封绫,元绫也把傅敏毓拉到身边,她另一手抬臂正想出手,却被弦月拉住,她转头看向对方,见他摇了摇头,彷佛在说这种情况没必要。 “锁链符,送渡!”姜阳下了指示给大家,让他们用锁链符抓住恶灵,同时念送渡的言词,能送走一个是一个。 这些恶灵似乎都已修有意识,有各自的性格脾气,有同伴被锁链符抓住会过去替对方解脱,还会躲掉送渡的阵法。其中一只脾性极差地怒吼着,直接硬生生挣脱姜家的锁链符,向着对自己出手的姜家弟子下死手。 姜盈盈挡在那名自家弟子的面前,用三叉灵束把对方包围,从而抓住那只暴戾的恶灵,三面姜色的送渡阵法在空中亮起,剎那间就把那只恶灵送走! 蓝长极两指竖起直指向天,运灵化形的剑插在屋顶,浅蓝色的阵法图案紧接运起在宴会厅的天花板上亮起,靠近顶部的恶灵们顿时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阵法! “娶个媳妇就这么招你们记恨吗!”梁查握着千羲枪竖在身旁,转头看向元嫣因婚礼被不速之客扰乱马上就要火山爆发的模样,连忙安抚道:“老婆别生气,我现在就把它们赶走!” 元嫣心想她能不生气吗?好好的婚礼还没有真正的结束,就被这帮恶灵搞得乱七八糟! 元嫣全身都在冒着粉色的灵气,数不清的泡沫由她的灵气而演变,慢慢上升随着气流而浮动,只要有恶灵触碰到泡沫,就会瞬间触发送渡阵法,泡沫把她保护得很好,基本上没有一只恶灵能够接近她。因为这些年她多与梁查和蓝姜两家多相处,潜移默化后的元嫣除非遇到危急性命灵魂的情况,一般她也会选择送渡。 元嫣双手一握,所有泡沫的送渡阵法同时发动,夹杂其他人的灵气宴会厅顿时彩光四射! 元绫欣慰地看着元嫣被粉色包裹着的背影,元嫣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抱着鱼缸训练灵气的人了,她自己也实现当年亲口对她说的期望,拥有强大的内力,让敌人无从靠近难以抵挡。 送渡的方式进行了改良,灵气的运用更纯熟… 不知不觉原来大家也都成长了。 哪怕同时出现数十只恶灵,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确实没有这桌人出手的必要。 靠近阵法的恶灵顿时全数被送渡,剩下的漏网之鱼也很快被抓住,而被恶灵抢夺了身体的人也被玄门弟子包围,用灵法把恶灵逼出体外送渡。 蓝江抓住了其中一只恶灵,开始审问对方:“谁指使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凑热闹喝喜酒啊!难得有人农历七月十四摆婚宴!” “就是,大家就是兴奋了些而已!” “不肯说实话是吗?” “切,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你们都是会把我们送渡九幽的,去了下面又是一条好汉!” “略略略,就不说就不说,有本事就杀了我们呗。” 梁查被这些恶灵气笑了,是真料定他们不敢啊。 “你们这些杀过人的恶灵,不会以为去了九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吧。” “这些不用你们管。” 这么肆无忌惮的,好像背后真有靠山似的。 ------------ 第68章 封灵阵 就在玄门弟子把最后几个恶灵都送渡的时候,灵障闪烁了一下,顿时间所有人突然有种被掐住了丹田的感觉! 灵气运转不出来,经脉中的灵气停滞… 蓝长极尝试在手中运灵化形长剑,然而灵气还没凝聚成剑形就散开了,像打不着火一样。 “掌门,灵气失效!” “我们也!怎么回事?” “是不是这灵障有问题!” 狂妄的笑声从远处传来,由远到近,宴会厅的大门被打开,有四个男人站在灵障之外,身后沿沿不绝的黑团恶灵在空中盘旋,他们有种像看动物园的猴子一般看着众人。这突如其来的四人各自身穿日常服饰,鞋底冒着恶灵特有的雾气,他们也是恶灵,但是功力和修为较高,全身的外表已经修得几乎与人形没什么区别,与方才首批进场捣乱的半身人形半身黑团或者全身黑团连五官都没有的恶灵不同。 “真是难得这么多的玄门弟子聚集到一起,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看着灵阵内所有玄门弟子不停地尝试催动灵气却又失败的样子,其中一恶灵主不禁哈哈大笑:“这封灵阵的滋味如何呢。” 失去灵气的玄门弟子,实力大减就像普通人一样,习惯了全身的经脉被灵气灌输的感觉后,如今这种被人掐住丹田的滋味真不好受,连挥动手中的武器都觉得有些累人。 “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我们天天躲避你们玄门弟子的追捕,几乎没有过安宁的日子,我们早已经忍够了,所以为了我们的自由,今天就把你们一网打尽!” “你们是杀过人的恶灵,遗留阳间本就不对,你们应该对做过的事情承担后果,而不是躲在阳间逃避冥府的审判!” “呸,我们才不管你们狗屁的阴阳理论,谁规定恶灵不能呆在阳间!” “兄弟们,不用跟这些将死之人多废话,很快他们的灵核就会成为了我们的粮食,到时候我们功力大增,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我们。” “对,趁现在他们都没有办法催动灵气,杀他们就如切菜一样,快上!” 四名恶灵主,其中一名留在阵外维持封灵阵,其余三名恶灵主带着其他麾下的恶灵一同穿过封灵阵,开始对阵内的玄门弟子大开杀戒! “他们居然能够在阵内运灵化形出来刀剑!” “为什么它们一点影响都没有?” “说中了,此阵只针对你们!” 梁家弟子和蓝家弟子也有随身携带剑与长枪,有实体武器的好处如今终于体现出来了,不需要依赖灵气化形出来的武器,因此玄门弟子倒也没有完全失去战斗能力。如果说此阵对谁影响最大的,一定是依赖符术的姜家,没有灵气所有黄符都几乎失效,他们也少有利用冷武器去对战,所以姜家处于十分被动的状态。 梁查枪势如潜龙出入,稳活具备,加上他本身的枪法就很精湛,所以如今对付恶灵明显占于上风的,只有握住千羲枪的梁查! 封灵,却无法封掉灵兵本身的肃杀之气… 梁查挥舞着长枪,同时与几名恶灵战斗,因为灵气失效无法送渡,想要解除大家的困境,只好对它们下死手。千羲枪刺穿恶灵的身体,对方顿时化作黑雾,本身的怨恨被灵兵所吸收,其余魂飞魄散。 恶灵主似乎也看出来了千羲枪的与众不同,起了贪念想要据为己有。 元绫和弦月对视一眼,发现她和他的灵气确实并没有受到影响。 “是封灵阵,但他们为了可以收割玄门的灵核,设定成只针对人的灵气。” 对鬼,则是丝毫没有影响。 “那赶紧做个了断吧。”元绫说。 元惜听到弦月与元绫之间的对话,见元绫似乎有要动手的念头,她说:“杀鸡焉用牛刀,我来。” ------------ 第69章 封灵阵(二) 元惜轻功跳到元嫣的身旁,替她解决正在纠缠的恶灵,其中一恶灵主看到居然有人能在阵内使用灵气,不禁有些诧异,它对着元惜说:“为什么你可以使用灵气…” “你猜!”元惜单手握住附近的一张椅背,催动灵气把椅子整张甩向恶灵主,不出意料被对方轻易躲过了,蕴含着桃色灵气的椅子砸向了灵障的边界,受到攻击的灵障引起阵阵闪烁。 封灵阵,本身并不是什么防御能力很坚固的阵,不过也要视乎施阵者的功力,单单一张椅子就撼动到,那显然阵外的那位施阵者,也不见得有多厉害。 四周的气劲吹动元惜的月白色的旗袍裙,她笑得明艳动人,连那名恶灵主都看得有几秒愣怔。 “你…不是人。” 不知何时元惜早已在指尖凝聚了灵气,两声响指紧接着两股灵气突然射向恶灵主,他急速躲开,两股灵气在空中碰撞,桃色灵光闪炸,把恶灵主震开十几米!恶灵主咬牙勉强在空中调整失衡的身形,两张蕴含着灵气的椅子突然飞了过来,他痛哼一声被椅子撞倒在地!本来注意力集中在梁查那边的其他恶灵主,也纷纷转移视线盯上元惜。 “怎么回事,玄门的婚礼居然真有邀请鬼来赴宴?” 而且还是灵气不俗的鬼… “我也不太清楚,情报上没有,可能是新娘私下安排的。” “罢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一只鬼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 三只恶灵主很快就与元惜和梁查战成一团。 除了与元惜朝夕相对的封德厚和封绫,很多人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元惜的灵气是桃色的。虽不及元嫣的鲜艳,但也确实看出颜色。 任棋远看些那熟悉的背影,不禁回想起当年他初见元惜的那时候… 封绫被封德厚用身躯护着,哪怕封德厚是没有灵气的,他依然会把自己的女儿护在怀中,心怕四周的恶灵会过来伤害她。封绫看着自己的母亲战斗的风采,又兴奋又担心,她知道这些年母亲为了保护自己和父亲十分努力练功,像是把之前耽搁落下的修练进度重新补回来,所以她相信一般的妖魔鬼怪定不能轻易伤到母亲。可同时封绫也担心,因为她不懂现在正与母亲和表妹夫战斗的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鬼怪。封绫看向贴着元绫的凡人,同样没有灵气的傅敏毓,好奇地小声问她:“你是不是也很害怕?” 傅敏毓转头看向封绫,笑道:“不怕啊。” “为什么?” 傅敏毓往封绫的位置靠了靠,轻声道:“因为元绫在啊,你妈妈刚才说了杀鸡焉用牛刀,元绫都没有出手的意思,证明事态完全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弦月和元绫保持沉默,一直观察着情况。 虽然这些恶灵主并不厉害,但是封灵阵这样的灵器可不会轻易在鬼市就能买到的。 这些恶灵主的背后,很有可能还有帮手。 元嫣走到了元绫的身后:“蓝长极说,这些恶灵很有可能是有人豢养的。” 确实,如果没有人护着他们,这么多恶灵的存在早该暴露的。 果不其然,见封灵阵内的同伴被牵制甚至落入下风,阵外的那只恶灵主,果然喊来了救兵。 宴会厅的大门再次出面了一群陌生的脸孔,一行五人,四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小女孩。男人年龄相仿,全部穿着宽松的白袍布衣,头上戴着黑色的乌帽,小女孩闭着眼睛,外表看着像有八岁左右的样子,她穿着碧色宽袖的衣袍,尺寸偏大把她的手脚和鞋子都全部遮盖住。 “出来吧。”其中一个男人对封灵阵内的恶灵主们说,然后所有恶灵主以及麾下的恶灵都开始离开封灵阵的范围。这举动让玄门弟子有种不好的预感,元惜和梁查追到灵障的边缘,把其中两个恶灵主都拦截住!元惜见被她制服的恶灵主如此拼命地挣扎,把它交给了梁查,双手运灵用灵束打向封灵阵! 轰隆一声,桃色的灵气撞上封灵阵,把阵打出了一道裂痕! “大哥哥,我卜到里面不只一只鬼,得赶紧…”碧袍小女孩闭着眼,声音气若游丝,好像下一秒她就要晕倒的样子。 “好。”被女孩称作大哥哥的男人闻言也不打算等那两只恶灵主出来了,直接从阵外的恶灵主接过维持封灵阵的灵器,两指运灵向着灵器施法,打算把本来设定只针对人的封灵阵改成针对所有存在的封灵阵! ------------ 第70章 卜算 封灵阵的颜色慢慢产生变化,被碧色所渲染… 要是封灵阵完全被碧色覆盖,恐怕连元惜都再也没有办法催动灵气… 以此同时另一男人手握灵器,掐诀施法,双手举天,一天一地两道三角形的碧色法阵夹着中间的灵障,开始吸收阵内所有人的灵气! “灵气在流失!” “不能坐以待毙,冲出去!” 元惜开始感觉到自己的灵气被某种力量吸走,首当其冲走到封灵阵的边缘,徒手想要撕破封灵阵,哪怕是一条缝,只要出得去,就再也不会受到封灵的限制! 骤然,不知是谁狠拍桌面,数不清的餐具升到半空,碗盘刀叉筷子,每一只都被橘红色的灵气所包裹,紧接着像子弹一般往四方八面射去!餐具撞上了封灵阵,有片刻的凝滞伴随着剧烈的颤动,比较脆弱的瓷器像是承受不了灵气与灵障的碰撞,丁零当啷的裂成数不清的碎片掉落到地板上,不锈钢的刀叉依然坚挺,除了叉身有些扭曲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阵外拿着封灵阵灵器的男人被震出一口鲜血。另外两个男人连忙运功助他支撑,封灵阵绝对不能在此时被打破,否则里面的人灵气都恢复了,就功亏一篑了。 元惜撕开了封灵阵一条狭小的缝隙,梁查第一时间冲了出去,但在如今被削弱的情况下,元惜也就只能支撑到梁查一人出去,很快就被修复后的封灵阵弹开,没有力气再打开第二次。梁查离开封灵阵灵气瞬间恢复,他把手上的两只恶灵送渡,然后握住千羲枪就往四名白袍布衣的男人冲了过去! 恶灵主率先挡住了梁查的脚步,可是它对上恢复灵气还握住千羲枪的梁查,没过几招就被送渡走了。梁查冲向举起灵器,似乎在吸收大家灵气的家伙:“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四哥哥,小心他的枪,这枪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被小女孩称为四哥的人一手护着灵器,另一手运起半弧灵障抵挡梁查的千羲枪,碧色与梁查的青色灵气碰撞,激起一阵狂风气劲!四哥皱起眉头,看到对方的枪涌现一股与灵气不同的力量,似乎在侵蚀他的半弧灵障,他闷哼一声果断把对方震开! 五妹妹说的果然没错,对方手中的长枪确实很危险。 可是,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这些所有人的灵核,他都要收集… 支撑着封灵阵的其中一个男人,眼角看到小女孩的眼睛流出血泪,他连忙对小女孩道:“煦儿,别再卜了,你身体承受不住的!” “三哥哥,成败在此一举,你们有多辛苦和努力,我都知道…” 煦儿平常无法睁开眼睛,她看不见,这不影响她能够透过声音和灵气感觉到附近在发生什么,她甚至可以基于目前的数据从以卜算预知未来的画面,虽然灵气消耗以及对身体损害也极大,但却是能够提前预见未来重要的讯息… 煦儿抱紧背着自己的哥哥,苦笑道:“所以,哪怕只能再预知一个画面…” 当她卜算的时候,眼睛才能够睁开,只是眼眶里满是鲜血,血液顺着她的脸流向她的下巴滴落到哥哥的衣服上。 她眼前浮现出很多不同的陌生画面… 四哥哥手上的灵器超负荷炸开,封灵阵被破,玄门弟子蜂拥而上,她看到自己坐在了地上… 她满脸血泪,像瞎子一样胡乱地摸索前方,她摸到了一具尸体,本来应该背着自己的二哥哥身首异处… 四哥哥被长枪贯穿心脏,三哥哥和大哥哥被一剑封喉… 地上的血不是她的泪,全部都是她的至亲的… 两道紫影慢慢向她走来,像来索命的鬼魅,比她曾经见过的任何恶灵都要可怕… 煦儿惊叫一声,吓得猛然脱离预知的画面,回到现实。她不停地摇头,惊慌地道:“二哥哥不行,我们快撤,打不过!” “怎么会,出发之前不是已经卜过一次,看到我们是成功的吗。” “或许是,我们来的途中出现了变量…” “就差一点点而已,煦儿,哥哥们能支撑下去的!” “不行,里面的灵气过于庞大,四哥哥手上的灵器会超负荷的…” “煦儿放心,封灵阵马上就完成,到时候无论是多强的鬼,也奈何不了我们。” “会死的…哥哥你们不信煦儿了吗…” “不是不相信,而是我们知道错过这一次,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哪怕会出现牺牲,哥哥们也愿意赌!” 哥哥们的心已决,小女孩再怎么说他们也不肯回头。 ------------ 第71章 破阵 因为梁查的干扰,让灵器吸收灵气的速度比想象中要慢,封灵阵内的人的灵气并未有被完全吸走,大部份人被吸走了近一半,但依然没有放弃,不断尝试用其他的方式攻击阵障,灵气较弱的弟子则是接近干涸见底,严重的已经瘫软在地,没有力气再爬起来,靠仅有的真气维持性命。 还没有把封灵阵内的灵气吸收完,四哥哥手中的灵器已经快要撑破的样子,有了方才小女孩的提醒,他及时停止吸收,转头向着自己的兄弟说:“应该够了。” “行,那我们赶紧走。” “休想!”梁查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吸收这么多灵气是想干什么,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偷走大家这么多灵气就跑。 封灵阵开始被数不清的刀叉刺破,像一个长满了橘红色尖刺的刺猬,灵障千疮百孔,效果大减,无论白袍布衣的男子们怎么催动灵气去修补都无济于事!突然,封灵阵被人从内强行用灵气攻破,像被针刺破了的气球,爆破的气劲把四兄弟和小女孩都震飞,连梁查也免不了被波及,接连撞上宴会厅的墙壁! 小女孩被保护得很好,她的二哥哥在后背快要撞上墙壁之际就把小女孩拉开,免得被他压伤,相比其他人,她摔倒地比撞墙的哥哥伤得要轻些。 宴会厅被另一股桃色的灵障重新包裹,让这些不速之客无处何逃。 煦儿脸色一白,她坐在地上的情景,和她感知哥哥们摔到在地的位置,和她方才卜算的未来一模一样。 不行,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小女孩张开双臂,跪到前方:“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哥哥,他们其实没有恶意的…” 还不待煦儿的哥哥们重新站稳,几道姜色的灵气射向他们,把他们的身体和双手捆绑了起来。哥哥们连忙把煦儿护在身后,向着玄门弟子的方向大喊:“你们别过来啊!” “再靠近我们,我就把手上的灵器引爆!”四哥哥把手中的灵器握紧了,如今这吸收了所有人灵气的东西就像威力巨大的炸弹一样,是武器,也是谈判的筹码。 “你们收集这么多灵气到底想干什么?” “关你们什么事,要么放我们离开,要么大家揽着一起死!” 煦儿抓紧其中一人的后背,颤抖着说:“哥哥,小心紫色衣服的人,不要得罪他们…” 紫色衣服的暂时他们没有看到,只看到一群西装革履的,还有几个穿裙子的女人,可都不是紫色的。 蓝长极穿着深蓝色的西装站在前方,看着对方手中的灵器,东西外表虽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确实吸收了在场所有人的灵气,要是对方引爆了那威力可想而知一定会震破如今这道灵障,他们甚至可能来不及重新运起一道,灵气的失控会把整栋酒店以及方圆几公里的地方都摧毁。如今他应该要代表玄门弟子稳住这几个人的情绪:“我们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但是我们必须知道你收集这些灵气的用处,你也知道这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力量,不能贸然放你们离开。” “反正我们不是拿去干什么坏事!” “那你们怎么也得给我一个说法吧,我和老婆的婚礼就这样被你们搞砸了,难道我就这样放你们离开,还白送你们这么多灵气,总得有点补偿吧。”梁查说。 “还想我们补偿?现在是你们的性命灵魂被我掌握在手里!” “你们费尽心思,豢养恶灵打头阵,又搜括来这些稀有的灵器,总不只是为了让大家同归于尽的吧。”蓝长极说:“把你们的事情说说看,说不定我们能帮你。” 小女孩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哥哥们却是转头阻止了她:“不要轻易相信他们,说不定又是一帮假仁假义的…” 没有人回应,现场陷入了沉默。 “那你炸吧。” 人群当中突然有一道冷声打破僵局。 玄门弟子转头看去,下意识让出道来给说话的人。 元嫣挽着元绫,走了过来。 白袍布衣的男人们有片刻的怔愣,没想到对方居然要怂恿他们把东西引爆。 激将法? “你不会以为我们真不敢吧。” “让你炸就炸,哪来这么多废话。” “你…!” 姜盈盈和蓝长极不约而同地瞥了一眼元绫,心想对方敢说这话,应该是心里有底的,还是她笃定对方不敢? “不敢,那就让我来帮你。”元绫骤然伸手,向着握住灵器的男人施展隔空取物,男人弓起身体死死护住,不让对方得逞。男人只觉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把自己连人带物拉扯过去,他的其他兄弟因为手被绑住了,只好整个人扑了上来,用自身的重量以及牙齿紧咬着他的衣服试图阻止。 “哥哥!”煦儿感觉到一直护在自己身前的哥哥突然跳开了,胡乱地向前抓摸:“不要,不要杀我的哥哥!” 她的脑海突然闪过一帧方才卜算时的画面… 紫影… 女声… “紫色衣服的姐姐,求求你放过我的哥哥,他们…他们只是为了给我治病,才收集这么多的灵气…” 元绫瞥了眼地上的小女孩,但是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有种势要把灵器抢到手的样子,哪怕连带着四个男人的重量,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阻止灵器往她的方向靠拢。其中一人起了把灵器吞到肚子里的念头,被元绫的掌劲隔空击飞,最终灵器还是落到她的手中。 ------------ 第72章 禁术 灵器脱手,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了,四兄弟像漏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地上,但此时他们内心更多的是绝望。 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成功,如今一切都化成泡沫… “具体怎么治病?”元嫣问。 “哥哥们寻到一禁术阵法,是可以帮人根治百病,除咒净化,起死回生。”小女孩煦儿说:“只是起阵需要大量的灵气,以我们五人的灵气根本不足够,所以,才想到用这样的方法…” “这种逆天而行的禁术,前所未闻。”蓝长极说。 煦儿从自己的碧色衣袍中,拿出一张折迭发黄残旧的纸递给蓝长极的方向,蓝长极接过来后蓝江也主动凑近想要看看所谓的禁术到底是什么。 “我很抱歉拿走了大家的灵气,方才那些恶灵确实都是哥哥放出来的,为了利用它们弥补我们人数与武力上的不足,哥哥们也是一心为了救我,并不是打算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蓝长极看着纸上对禁术的描述,写得挺详细的,连图画都有,可是没有人知道此阵的真假。任何逆天而行的事情,他相信都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哪怕没有实时的等价交换,也会产生因果,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果就会降临,索回曾经种下的因。 “这东西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还给煦儿,这东西是我们的。” “这种来路不明的禁术,你们就不怕受到反噬,把你们五个人的性命一起赔进去?”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想放弃,如果结局真是如此,我们也认了…” “蓝掌门,这禁术可以借我们看看吗?”元嫣问。 得到蓝长极的点头后,元嫣把纸接了过来,本来打算拿到元绫面前一起看,可是元嫣她自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图画怎么觉得似曾相识的。 元嫣把封绫喊了过来,然后把纸递给了封绫看:“表姐,你看这个,像不像…” 红蜡烛,亲人的东西,血脉相连的鲜血与灵气… 不是她当年所看到的那一张,但上面例明启阵所需的东西基本上一样,阵的图画与她当年用鲜血浇灌出来也十分相似… 这就是当年她想要找回父母,被元青瑜忽悠,从而启动的禁术… “现在此阵不但可以起死回生,还讹传得可以除咒净化,根治百病了?” “你见过?”白袍布衣的其中一名男子突然问拿着禁术纸的封绫。 “不但见过,还试过,最终如你所见…”封绫搞怪地抺了下自己的脖子:“呃,死了。” 白袍布衣的男人们一开始十分茫然,发现封绫是鬼后,才反应过来。 难道,禁术是假的?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方便透露妹妹得的是什么病吗?”元嫣问。 “如果是一般的病也就罢了,因为对于我们来说,灵魂还在就行,可煦儿得的是诅咒…” 煦儿双目闭合,脸上两行血泪,神色有着不乎年纪的凄苦和苍郁,既渗人又可怜。 “我们晨家一脉的女眷生来就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天赋异禀,可是天生失明,每次使用能力都对身体损耗很大。觊觎晨家女眷的人很多,我们也因此遭遇很多诡计和暗算,还有不少人心心念念想要入赘晨家,其中以郭家最为进取,煦儿不愿意也不受他们的蛊惑,恼羞成怒的他们居然对煦儿下了诅咒。” “什么诅咒?” “我们已经避而不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从某一天开始,煦儿的肚子一月比一月大…” 元嫣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煦儿的腹部,运灵于眼发现里面确实有一个灵魂。宽松的衣服遮盖住了她的体形,这不合身的碧袍,原来底下另有乾坤。可煦儿怎么看都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月事很有可能还没来,怎么可能就怀上了呢。 煦儿替自己辩解:“我对苍天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惹上的,这鬼胎就像凭空出现在我的肚子里…” “不可以打掉吗?” “郭家人说鬼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煦儿也会魂飞魄散,可是我们和煦儿都无法接受这鬼胎的存在,现在煦儿的肚子虽不显怀,但也快六、七个月了,所以我们才迫不及待的想寻找解决办法!” “这鬼胎就像寄生在我的体内一样,随着时间越久,根就种得越深,它开始占据了我的灵气与精力,我有种感觉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我的一切都会反被它反噬…” “煦儿长这么大,都没过几天正常的日子,每天来求她卜算的人可以从山上排到山下,可煦儿也不是万能的…” “明知道她身体会因卜算而遭受反噬,却还是还她天天继续,你们晨家的男人就只能靠一个小妹妹养活?” 煦儿连忙开口替自家人辩解:“不,是我自己不想成为晨家的累赘,而且我自己也希望能够利用这能力帮助到有需要的人。” 现场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有人无动于衷,有人觉得小女孩自讨苦吃,有人可怜小女孩的遭遇,甚至不禁开始思考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到她。 元嫣下意识看向元绫,想问问元绫有什么想法,就听到元绫率先打破沉默,对着煦儿淡然地说:“利用收集起来的灵气,我可以试试帮你强行剥离,毫无疑问你会死,但灵魂说不定能保住。” 煦儿凭着声音,转头往元绫的方向望去。 四兄弟闻言连忙爬起身来,再次走到煦儿的面前:“这种事情我们得深思熟虑,不能贸然下决定啊。” “我们凭什么相信她,她也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谱…” 面对这几人对元绫的质疑,元嫣不由的脾气又上来了,元绫能主动开口多半就是有戏,这几个男人还在那这这那那的。 “可是我们真的束手无策了…” “我们还是听听煦儿的想法吧。”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煦儿的身上。 “你愿意赌吗?”元绫对煦儿说:“还是对于这件事,你也想要提前卜算一下结果?” ------------ 第73章 诡胎 预知结果,好像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真的有意义吗? 禁术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办法了,除了紫衣女子以外,还有谁提出其他更稳妥的方法吗? 煦儿思索了会,慢慢抬头望向元绫声音的方向,坚定地道:“这东西不能留,是我早已决定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愿意承载。” “煦儿…”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晨家,要是我不在了…呃啊!” 煦儿说到一半,忽然感觉肚子剧痛! 痛得她忍不住闷哼出声,紧抱着自己,连呼吸都喘不上来气! “煦儿!”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这么痛!” 元绫走向小女孩,一挥手就把围着煦儿身边转的四个兄长都震开,拉开煦儿的碧袍低头一看,略显怀的圆润肚子隐若凸出一张婴儿的鬼脸! 煦儿很瘦,肚皮也薄,未完全成型的婴脸印在上面,那模样说不出的怪异和渗人! 鬼胎像要马上就要破肚而出,不知它是否意识到母体的煦儿打算不要它,便剧烈的地狰狞着,嘶吼着! “煦儿!” 本来被元绫震开的兄长们听到自己妹妹的惨叫立刻又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元绫冷声喝止:“别过来!” 骤然,煦儿的肚子被撑破了,鲜血溅满了元绫全身! 满地羊水和鲜血,混杂着皮肉与脂肪,不但把元绫整个人都染红,二人四周也一片狼籍,连后方的元嫣蓝长极等人也免不了被波及到。 梁查立刻走到元嫣的身边护住她,后者被刚才的突发情况吓了一跳但很快也回过神来,众人定眼看去发现元绫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制住,还不待他们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一道紫影闪过,元绫已经松脱出来! 两条半节脐带从天而降落在地上,似乎是刚刚被人切断的。 弦月搂着元绫把她拉开距离,低头看了看元绫的伤势,有两节脐带像利刃般穿过了她的手腕和侧腰。 这鬼胎居然有这等力量? 如今正在与他们对视的,是踩在煦儿尸体上的鬼胎。 它站在小女孩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瘦小脆弱,皮肤泛红,还不足月,胳膊只有成年男子一根手指般粗。它方才还没完全适应环境,如今慢慢睁开双眼,它没有眼珠,眼眶一片漆黑,露出一个婴儿不可能露出的诡异邪笑。 煦儿躺在地上已是一具尸体,腹部面目全非,连肠子都露出体外,其附近的内脏多半被挤得变形。怪异的是,母体连接鬼胎不只一条脐带,除了肚脐,连它的后背都有几条脐管,正在鬼胎身后飘浮着。 这模样,就像一个外来生物寄生在小女孩的体内,依靠小女孩的精力与灵气为食。 “煦儿!!!”小女孩的兄长们见到自己妹妹的惨状无一不悲痛欲裂,但是如今这种情况,他们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元嫣和梁查赶紧把这几人拉到一旁,免得等下还没救得了小女孩,她的哥哥们就搭进去了,元嫣忍不住嘀咕着说:“只会一口一个煦儿煦儿的叫叫叫,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 元绫稳住身形之后第一时间不是给自己疗伤或擦拭脸上的污垢,而是运灵观察小女孩灵魂的状态,她紧握手中的灵器:“被它夺走了一半。” 抢走了大量灵气,难怪鬼胎伤得了她。 弦月脸色不变,但是手已经放在自己腰间的剑柄上,似乎想要一剑解决掉这鬼胎,却又被元绫按住了手:“现在还不行。” 鬼胎的灵魂,正在蚕食小女孩的灵魂,如果现在它死了,女孩也会魂飞魄散。 必须马上把两者分离。 “巩固灵障。” 如今元惜的灵障是绝对抵挡不了庞大的灵气,要是灵障中途破了,这酒店方圆数十里的地方,甚至整个奥海都得遭殃。元嫣听到元绫的声音,立刻就召集所有人帮助元惜把现在的灵障巩固,本来只有桃色的灵障因此变得像彩虹般五颜六色。元惜的身体如今像一个中转站,背后被很多玄门弟子的灵气灌入,沿沿不断的灵气帮她稳固灵障,这防护网基本是稳了,但是灵障内还有几个没有灵气的,元惜不太放心,让元嫣帮忙去护住他们。 鬼胎看到向她奔来的元绫,尖幼的笑声贯穿所有人的耳朵:“呵呵呵呵,就是你要把我和妈妈分离?” ------------ 第74章 巨婴 鬼胎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大,本来还瘦弱像个未足月的早产儿,慢慢变成了像刚出生的婴儿,可怕的是它的身体也一直在膨胀,一米,三米,十米,直到快到触碰到宴会厅的天花板才终停止,变成一个巨婴! 连接母体的脐带同样变粗,把煦儿的身体直接撑破,巨婴上前一步,整个宴会厅都在震动,煦儿在它脚下免不了也被踩成了肉渣。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很多玄门弟子都没有见过这种妖孽,除了元绫和弦月以外,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向后退了数步。 巨婴后背两条脐带疾速向着元绫攻去,元绫横移躲过,脐带砸向地板形成了一个两米宽的凹陷,她跳了上去,沿着脐带一路狂奔,看着巨大无比的脑袋和深不见底的眼眶,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巨婴脑袋里的两具灵魂。 鬼胎的巨手横扫过来,其他脐管也没闲下来,纷纷集中想要弄掉在脐带上的元绫,她穿梭在巨手与脐管的攻击之间,踏着巨婴的肩膀跳了上它的头顶,巨婴没有头发,元绫强行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巨婴的头皮当中稳住身形不被摔落。巨婴气愤不已,双手胡乱想要抓走自己头上的元绫,加上脐管的干扰元绫很难集中精神帮助小女孩的灵魂脱离鬼胎,姜盈盈等人见状纷纷出手相助,不过有人的动作比她们还要快,紫影一闪,巨婴后背的所有脐管都被人一剑切断! 粗得像海底电缆般的脐管全数掉落,把桌面椅子什么的全部被压碎,激起无数灰尘,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脐管内部也包含了不少灵气,巨婴为了报复,在完全失去对脐管感应的最后一刻,把自己脐管内的灵气尽数引爆,庞大的灵气气劲冲击宴会厅内的所有人,震得大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离脐管越近的或灵气较弱的伤得越重! 元惜离得较近,被气劲震得抛飞数米开外,姜盈盈从后连忙扶住她,姜阳梁查蓝长极蓝江也挡在了元惜面前,元惜作为灵障的主人,在这种关键时刻可不能出事。幸好方才元嫣把晨家四兄弟拉远,他们如今只是受了点内伤,封德厚,封绫,傅敏毓,任棋,罗弼,和绿萝也早被元嫣带到边缘,因距离相对较远,而且元嫣给他们额外施加一层灵障,所以他们暂时都没有受到气劲的伤害。 元绫自己催动灵气抵挡了,她全身被橘红色的灵气所包裹着,传音确认离脐管最近的弦月也没事,手上的动作也丝毫没有迟疑,因为巨婴体形太大,她必须停留在天灵盖的位置往离灵魂最接近的地方进行分离。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巨婴不停地甩头,又蹦又跳,手也一刻不停地往它自己的头上挠。它鬼哭狼吼着,就像有几千个婴儿同时在哭闹,层层迭迭的魔音疯狂地刺激着众人的耳朵,弄得人十分烦躁,情绪很难冷静沉稳下来。 元绫徒手扒开了巨婴的头皮,在皮肉血海当中寻找着灵魂的所在,她看到小女孩的灵魂正被一团黑气所馋食,正想伸手握住小女孩的手时,突然感觉自己重心偏离身体失衡! 巨婴骤然仰头,张开大口,嘴里蕴酿一团黑光似乎在蓄力! 好可怕的灵气! 毫无疑问它是想要把这里所有人都诛尽杀绝! 蓝长极见状连忙大喊让大家催动护体灵障,可大家已经分散了灵气去维持灵障,自身恐怕无法完全抵御这攻击!已经有人下意识闭上眼睛,不敢直视即将面临的结果… 巨婴对准面前的人群轰出一道灵炮,像空间撕开了一道漆黑裂缝,高度的气劲凝聚把四周的事物呈现扭曲! 所有的玄门弟子此时面对着巨婴的灵炮都显得如此渺小,在他们的视角看来就像一颗巨大的天外陨石即将就要砸向他们,他们为了灵障外的所有人皆选择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维持元惜的灵障… 梁查突然握着千羲枪冲到前方,抱着拼命的心态似乎想要孤注一掷,希望加上灵兵在前能够助身后所有人抵挡此炮,哪怕无法完全抵挡,也希望把力量削弱! “梁查!” 梁查抬头看向正在逼近的灵炮,催动全身灵气举枪正想抵御,遽然有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表、表姐夫!”梁查愣怔,下意识喊了和元嫣一样的称呼。 来人长发用紫绳高束,一身紫袍,被近在咫尺的灵炮带动的狂风与气劲吹得向后飘曳,他微微侧过头对梁查淡然地说:“勇气可嘉。” 弦月说罢,全身就被深紫色的灵气所包裹,在无人看清速度下,陡然拔出腰间的长剑向着灵炮的方向横扫! ------------ 第75章 她是她自己 灵炮与弦月的灵气相碰,漆黑与深紫触击,被卸下来的气劲依然激起强大的气劲波,沿沿不断向左右两边分散撞上元惜的灵障!一开始势均力敌的迹象很快就被破解,雷霆万钧的灵炮被弦月分化瓦解! 弦月的剑势竟顷刻之间就把巨婴如同陨石压顶般的攻击抵挡住了!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依旧傲然屹立剑垂身侧,看上去毫不费力甚至一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 这是拥有多深厚的功力和灵气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还不待玄门弟子们感叹完,又见巨婴似乎想要再次发动炮击,弦月身形一动,蓦地出现在巨婴的嘴边,一剑插在巨婴的牙床上!巨婴痛得鬼叫,想要蓄力的灵炮瞬间消散,恨不得把弦月一口咬死在嘴里,双手胡乱在嘴边扒拉。弦月轻功后跃,从巨婴指缝之间逃出,离开前还不忘旋身向巨婴挥出两道剑气,把巨婴的十指全数切断! 巨婴的十只断指轰然堕落,弦月也紧随稳稳落地,一气呵成直接了当,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哪怕是如此的庞然大物,哪怕鬼胎抢走了在场所有人的一半灵气,都从没被他和元绫真正放在眼里。虽然没有预料到参加婚礼都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但是面对大部份的突发状况都可以做到游刃有余,这是自身强大才能够给予的底气和能力。 弦月的干扰给元绫争取了不少时间,元绫半个身体陷进了头皮之下,她已经抓住了小女孩的灵魂,借用灵器内的力量尝试把鬼胎和小女孩的灵魂剥离。巨婴开始撒泼打滚,试图把头上的元绫给甩开,弦月手腕一动,挥剑把巨婴的双腿都切断,让它没有发力点再滚爬移动。 这一幕幕的,把其他人看得诧愕相觑,也不是想说对方残忍,毕竟鬼胎本身也并不是什么好鸟,只是没想到巨婴在他面前居然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元绫把小女孩的灵魂与鬼胎成功分离后,立刻从巨婴的头颅跃出,可鬼胎依然不肯放过小女孩,它伤口边缘的血肉长出来许多触手抓住元绫和熙儿,疯狂地哭喊着:“你为什么要逼我和妈妈分开!妈妈是我的!” 元绫抱着煦儿,神色一凛:“她不是任何人的,她是她自己。” 还不待鬼胎继续说话,几道紫影同时闪过,触手被瞬间斩断,巨婴仅余的身躯也被深紫色的剑气给切开成大小不一的残块,鬼胎的本体和灵魂也在顷刻之间被灵气震碎! 元绫抱着煦儿稳稳落在弦月的身旁,巨婴残留的灵气向外迸射,吹起所有人的头发和衣物,向元绫扑面而来的气劲和沙尘被弦月伸手挡住。 灵障再次被气劲所冲击,大家的灵气接近耗尽,元惜的灵障已经维持不了原本的强度,大家的视线全被沙尘所阻碍。待沙尘慢慢散去,众人确定巨婴鬼胎的灵气气息彻底消失后,才终撤走了灵障。本来因战斗而变得面目全非的宴会厅,灵障消失后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煦儿!” 晨家兄弟看到自己妹妹的灵魂孤伶伶的坐在了地上,连忙跑过去嘘寒问暖。 “哥哥们放心,我没事。”煦儿说。 “那可太好了…” “幸好灵魂还在,看来那人没骗我们…” “那我们以后应该怎么保护煦儿的灵魂…” “对了,方才那两个人呢?去哪了?” 元嫣向前走来,看到煦儿被晨定兄弟围着,也猜到元绫和弦月已经走了,不禁嘀咕两句:“又一声不吭走了,也不和我说个拜拜,唉呀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她看着煦儿的灵魂,思考着对方的去向,晨家兄弟应该是不舍得妹妹被送渡的,可煦儿又是怎么想的呢?如果煦儿想要以灵魂的状态长期逗留阳间,最好依附在某样东西且有活人沿沿不断的灵气作支撑,比如像绿萝跟的是她,而蓝小湖依靠的是蓝长极,不然时间久了就会受阳气侵蚀魂魄受损。 可晨家这几兄弟,看上去也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借助灵物与某人的灵气逗留在阳间,要么与家人好好告别后,我们送渡你去冥府。”蓝长极对煦儿说。 “啊?煦儿的灵魂好不容易拯救回来,自然是与我们一同回晨家!” “就是就是,借我的灵气让煦儿留下。” “借我的也行,其实我们任何一个都行!煦儿,你觉得呢?” ------------ 第76章 煦儿的选择 煦儿沉默,众人以为她是在思考,没想到她紧闭着的双眼突然又流下血液,而且这次流的比之前还要多。哥哥们见状吓得不轻,用衣袖不停给妹妹擦血泪,可这血泪怎么也擦不完:“煦儿!你怎么又在卜算?” “快停下来!” 煦儿本来只是想试试在灵魂状态她的卜算能力有没有消失,结果看来并没有,看来这能力已经刻进了她的灵魂生死相随。可奇怪的是她能够看到的东西似乎比以前更多更长远,难道是之前身体太衰弱而处处受制,现在出窍脱离了反而能力大增? “你刚刚在卜算什么?” “自己的未来。” “你确定你所看到的未来都是真的?”元嫣好奇问道。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一来我的能力不太稳定,二来变数每时每刻可能都会出现,随着人的思想或行为的转变,未来也会因而不同。正如我来时无法预料有突然出现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腹中的东西因为什么而莫名其妙发狂,我所卜算到的,就是基于当下所得到的资讯数据从而演化的未来。” 以目前的数据看来,晨家暂时没有一人可以有足够的灵气支撑她长期逗留阳间,卜算的未来就是,如果她选择强行留在哥哥们的身边,不但会不停消耗他们的灵气,要是没有人替他们化解她的阴气,身边人的阳寿都会因她而缩减,健康和运势也会某程度被她影响,煦儿实在不愿看到有人的生活被她所拖累。 “哥哥,我刚才已经卜算过了,我确实不应该留在你们的身边。” “怎么会!” “煦儿,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们能力不足,我们晨家虽然没有什么天赋异禀灵气超群的人,但是我们有钱,我们可以雇用有灵气的人守护你我,或者是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寻找稀罕的灵器…” 煦儿摇摇头。 “我们活在当下,能过一天是一天,我们为什么非要顾及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我意已决,哥哥,这次就容许我自己作主,好吗?” 煦儿的态度难得坚决,让晨家兄弟再也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煦儿这些年为晨家付出了不少,以致双腿都落下患疾,她不希望自己成为拖累,所以才不停的用卜算的能力为晨家作出贡献。 可是,那真的是她想要的未来吗? 晨家所有人都待她很好,她想助人的心也不假,可是每天坐在神坛上受人供奉求拜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其实煦儿内心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孩子,思想成熟心性善良,哪怕有她不愿意的地方也不忍心对人说狠心或拒绝的话。正因为她的外表让她看起来十分年幼需要别人呵护,不知不觉他们好像潜意识地把煦儿自己的意愿忽视了,习惯了替她遮风挡雨,利用哥哥的身份自以为是的想要替她下决定作主意… “那…听煦儿的吧。” “嗯。” “好的。” “我们尊重煦儿的选择。” 煦儿扬起一抺释怀,真情实意,不带任何苦涩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哪怕她此时满脸血泪,也掩盖不了她的愉悦。 这么有生气的煦儿,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了,讽刺的是,煦儿死后他们才看到。 再次感叹这世上有灵魂真好,似是能让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不算太晚。 “可是,冥府到底是什么样的啊,煦儿下去之后会不会受苦啊!”其中一位晨家哥哥突然开口,说话已经带有哭腔,语气满是担忧与不舍:“能写信不,咱烧下去的东西煦儿能收到不?” “对,得给煦儿烧大房子,不,烧整栋的大别墅,我们得找全奥海最厉害的纸扎铺订制豪华套装,带花园奔驰保姆的那种。” “钱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得让煦儿在冥府也成为一方富婆,有钱使得鬼推磨,我们天天给煦儿烧纸钱,煦儿你放心,哥哥们绝对保证你有用不完的钱。” “煦儿生性善良,好事做尽,连蟑螂都不敢踩死一只,是不是直接会飞升成仙啊?你们说的这些东西可能根本用不上吧。” 晨家兄弟的话逗得部分人开怀大笑,元嫣好意上前替他们简单说了一下送渡和冥府的情况,顺便推销一下自己的纸扎铺。 煦儿冁然而笑,听着依然激烈讨论的哥哥们,思绪渐远,想起方才那位姐姐说过的话。 她不是任何人的,她是她自己。 她可以不属于任何家族。 她可以重新选择,按她自己的意愿,过真正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她叫晨煦,但她以后可以不姓晨,也可以不名煦,名字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做自己。 ------------ 第77章 过渡 黑麒麟突然落幕,重新上位的阎巍在一个月后也悄然无声死了。 纸包不住火,虽然阎巍的消失没有公诸于世,但难免有消息传出去,如今大帝的位置早已被另一个人继承了。 阎渢作为阎巍的女儿,顺势继承了阎巍的大统。 更迭的事情阎渢没有把事情张扬出去,也没有搞什么仪式宣告天下,只是默默地收拾父王遗留下来的摊子,在崔府君的辅助之下,加上曾在阎巍身边多年的耳濡目染,阎渢上位之后很快就开始接手大帝的政事工作,虽不完美,但她依然努力在做她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可因为种种的因素,坊间开始有人讹传,阎渢可能早就有夺位之心,不然怎么会两位大帝都接二连三的消失,然后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上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呢。 绝大部份人只看到阎渢坐在帝位上光鲜的一面,却都忘了其实她刚刚经历丧父之痛。 九幽接二连三的更迭与变故,弄得有些人心惶惶,也不禁让有心之人蠢蠢欲动。 得空之时,阎渢就会在黑酆都城的帝殿内到处游荡,在殿内的角落想起以前与父王母后一起生活的回忆。 “大帝,琼山慕白来了,要见吗?” “见。” “那属下让他先到议事殿等着,大帝先回殿换一身衣裳吧。” “不用,让他直接过来这里吧。” “可是…” 阎渢如今穿的不是正装,一身素白衣袍,头发也没装梳,不施脂粉,如今她这模样面见其他山主,还是男人,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我最落魄狼狈的时候他都见过,没什么见不得的。” 跟在阎渢身后的仕女们低着头,只敢对着身旁的人挤眉弄眼,不敢再多说话。 慕白一袭白袍玉冠,单手摇着玉扇,从走廊转角出现,他脚步慢悠悠的四周打量着,身后跟着灰烨。他远远就看到园林中哪怕不施脂粉也最是亮眼的阎渢,很自然而然地就走了过去,刚碰面第一句就在损:“黑酆都城果真如其名黑不溜球的,殿内的屋顶和柱子都是黑的,和我的白钰殿相比完全是一黑一白。”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评价黑酆都城的装潢?” 两人走到园林中的亭子坐下,阎渢让自己身后的仕女全部退下,然后自己一人独留在此,灰烨见状自个儿也很识趣的退到亭子外的假山后。 “当然不是,我是想来看看你这位新大帝刚上位有多手忙脚乱和狼狈。” 阎渢横了一眼看似来幸灾乐祸的家伙。 “如你所见确实我做得还不够好,所以我心情也不太好。” “那看来遇到的困难还是挺多的,要不要我琼山慕白来帮帮你或是教教你啊?” 明明好像是关心的话,从他的口中说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刺耳。 “已经有崔府君辅助我。” “他怎么能跟我比。”慕白说:“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阎渢有些心虚,没有再回应慕白的问题,反问:“你自己跑过来的,还是泠融让你过来的?” “这重要吗?” “如果是他们让你过来的,我很想问,现在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想要的吗?” “他们应该早该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吧,不过有一点你可能有些误会了。” “什么?” “你不是最终的结果。” 这意味着,她是过渡的? 她不是最终的理想人选,这话听起来明明是该让人感到低落的,不知道为什么阎渢听完,却觉得松了一口气,好像肩上的大石一下子就卸下来般。 “唉,实不相暪,其实他们曾经心仪的大帝人选是我呀。”慕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摇扇的速度,一副炫耀的模样,鼻子都快翘起来了:“不过被本山主给拒绝了。” 阎渢狐疑地看着慕白,一脸不太相信:“所以?” “顺水推舟让你坐上了,他们这不逼着我也要出手相助嘛。” “你意思是,你也不看好我,觉得我没有能力治理好这片天地?” 慕白见阎渢一脸懵懂,收起玉扇,作势就想要敲她的脑袋,只不过扇子最终还是停在半空,他连忙转过身去,不知是不太想阎渢看到自己的模样,还是在逃避什么:“算了,你的情商显然跟你的阴寿成正比。” 阎渢是不太懂,但是她看出慕白有些不自然,不过她如今的关注点在于,被人说情商低,阴寿轻,不就是在讽刺她年少无知? 年少,她确实,她比九幽很多人年轻得多,阴寿只有数百年的她和慕白弦月泠融相比,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然而她又有些不同,因为她的岁月是流动的,意味着她的阴寿已经在开始倒数了。 她抚上自己的脸,本来是想摸一摸眼角的鱼尾纹,却摸到了一行冰凉。 她竟无意识地,流泪了。 慕白听不到身后的人说话,忍不住回头看去,没想到阎渢居然一脸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脸在哭。 “诶诶诶,刚才还好端端的,你怎么了?”慕白来时不是没想过阎渢会因变故抑郁痛哭,真看到对方哭,反而有些手忙脚乱了。 “慕白…我是不是老了?” “是老了,那有什么,还是很美啊。” 阎渢双手捂着脸,低声抽泣着。 “几根皱纹而已,不显得更有韵味吗,你要是真在意,我帮你去寻找一些美颜冻龄的灵器法宝。你要是也不愿当这个大帝,我替你跟弦月说嘛,或者是…诶呀反正也只是过渡期而已,我来替你也不是不行。你要是想,回我的白钰殿天天坐亭子里唱歌弹琴都行。” 慕白也不知自己的话阎渢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但他还是伸手轻抚着对方的后脑,原地站着任由阎渢依靠在自己的胸膛前。 两道相依的白色身影在昏暗的黑亭中,显得格外亮眼。 ------------ 第78章 厉仟娅 姜峰在白钰殿生活多年,总是穿梭在白钰殿的各种地方,他每日多半时间会在书堂,与姜留亭和姜夕学习知识和符术,然后他的师父灰烨不在的时候,就会跟着武堂的兄弟切磋交流,闲暇时还会去药堂转转学习基本的药理。白钰殿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这孩子,加上知道灰烨在姜峰的背后,没有人敢怠慢他,所以这孩子在白钰殿的待遇真的是非一般的好,不知道姜峰来历的人,都以为他是慕白的私生子,甚至是琼山的继承人。 白钰殿内并没有多少与姜峰外表年龄相乎的孩子,不过这不代表姜峰会在白钰殿感到寂寞,因为他在药堂认识到了几位朋友。药堂有两位姐姐,一个叫厉蘅讲话特别有趣,姜峰总是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另一个叫范雯,别人说她尖酸刻薄难以沟通,但是姜峰却不觉得,因为范雯十分愿意且很有耐心地教他药理的知识,她就像自己在药理方面的老师。 除了这两位姐姐之外,厉蘅还有一位妹妹,与姜峰外表年龄相仿,全名叫厉仟娅。别看厉仟娅外表年幼,她是白钰殿负责药材采购的人员之一,所以她总是会出城到处奔波,在外面遇到的事情回来都会与厉蘅还有姜峰分享。姜峰并不能经常独自出门,除非有灰烨的跟随,所以多半时光都是在白钰殿里渡过的,所以他对外面的世界,对厉仟娅在外面的经历十分感兴趣。两人熟悉了之后,厉仟娅甚至还会给姜峰带回来一些新鲜事物,让姜峰每次都十分期待厉仟娅的出现。 厉仟娅长得标致讨人喜爱,厉蘅也十分疼爱她,拜外表所赐仟娅没遇到过什么烦心事,事事顺风顺水,以致她好像对任何事物都还能够保持天真。 今天又是厉仟娅从城外回来的日子,她跟着队伍采购了不少药材回来,把东西都送到药堂的仓库后,她才蹦蹦跳跳的去找自己的姐姐和早已等待着的姜峰。她像献宝一样,从自己的腰包掏出几朵形状奇怪的磨菇,递到了厉蘅和姜峰面前,雀跃地道:“姐姐,姜峰,你们看我今天采到了什么?” “哇哦,这不是皮皮菇吗?”厉蘅笑道。 厉仟娅本来就快忍不住笑了,听到姐姐把菇的名字叫出来,终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这菇真的叫皮皮菇啊?”姜峰好奇问道。 没想到厉仟娅好像被皮皮菇这名字点了笑穴一样,笑个不停。 在一边捣鼓着药材的范雯早已留意到厉仟娅的到来,不过她对这里的热闹似乎没什么兴趣,瞥了眼厉仟娅和她手上的东西,就转头专注回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待厉仟娅笑够了,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把其中一朵皮皮菇送给了姜峰:“是啊,不过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长得搞笑,名字也搞笑,送你!” 姜峰把皮皮菇接了过来,会心一笑,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每一样厉仟娅带回来的东西他都视若珍宝。 厉仟娅把皮皮菇也给厉蘅送了一个,然后看向角落的范雯,小心翼翼地说:“范姐姐,我还有一朵,送给你。” “不要。”范雯很果断地冷漠拒绝。 姜峰见厉仟娅失落的模样,便连忙开口打破尴尬,接过厉仟娅手上最后一朵皮皮菇,转移话题:“你们还带回来什么,我想去看看。” “哦,我们还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我带你去仓库看看!”厉仟娅很快就恢复笑容,果断牵起姜峰的手,拉着人出门一同往仓库的方向走去。 厉蘅看着两个小孩的背影,欣慰感叹道:“所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应该就是这样感觉吧?” 待两人走远,范雯突然说了一句:“她真的是你的妹妹?和你性子可真是天差地别。” “虽然你对我这妹妹态度也不怎么好,但一时之间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按照你以往的惯例,应该还是在骂我。仟娅是我同夫异母的妹妹,不过我们一家关系很好的。” 范雯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厉蘅:“有时候真觉得你像个男人。” “是是是,我长得没妹妹可爱,没办法,我确实比较像我爸。”厉蘅耸耸肩,显然早已不太在乎这种话。很久很久以前她或许会很在意,甚至想尽办法去改变,但如今她早已经接受这样的自己了。 “我意思是,在辨茶方面,迟钝得像个男人。” “啊,什么意思?” “我还是更喜欢真诚直率的人。”范雯端起摆弄分类好的药材,慢慢走出屋子。 “你这人怎么说话像打哑谜一样,多说几个字会死吗,你要是想夸我的话直说啊。” 虽说范雯对谁都一副冷漠排斥的模样,但长久的相处下来,厉蘅还是看得出来范雯对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还是有区别的。 明显范雯不喜欢她的妹妹厉仟娅,原因厉蘅不太清楚,不过她没有细想,仟娅是她的妹妹,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难道她能不了解吗,所以厉蘅并没有阻止两个孩子的亲近,觉得两个孩子多交流多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 第79章 封锁琼城 直到某一日,琼山出现了变故。 潮汐被元绫派来传信,带上了伏影和烛耀两种特殊的材料共享给琼山,顺便打算帮助琼山调查厉家。灰烨得知消息便传音联系慕白,得到许可便开始调查厉家,寻找其与火枪有关系或与衪界有联系的证据,然而不知是否厉家提前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迫于白钰殿的人明查暗访的压力之下,厉家主动出手了。 在灰烨拿着证据和人马打算上门捉拿厉家时,却没有人应门。 灰烨运灵震碎厉家的大门,发现本来应该热闹不已的厉家,里面的人好像蒸发了般。灰烨立刻带人进去搜索一圈,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的打斗或破坏的痕迹,灯火通明但空无一人。 “跑了?”潮汐看向搜完一圈回到门口,向自己迎面走来的灰烨。 灰烨回头立刻向待命的手下说:“让城尉立刻封锁琼城!” 枪声,骤然在琼城不远处的响起! 灰烨和潮汐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很快就有了分头行事的想法。灰烨必须带着人马在前线继续追查枪声的来源,留在琼城内指挥城尉应对紧急状况,随时汇报前线信息,但是他又担心白钰殿会不会有突发事情。 “你替我去白钰殿。”灰烨说。 潮汐没有过多纠结,因为他知道灰烨会担心白钰殿的情况,而且白钰殿也有认识他的人,所以这样安排是在目前这一刻是最稳妥的,便果断转身往白钰殿的方向走。 灰烨应该早已派人传音到白钰殿,所以潮汐到达白钰殿的时候,除了看出来守卫变森严之外,没看出有什么乱子发生。守卫的人也认得潮汐,加上灰烨有所交代,所以守卫很快就让潮汐进来了。潮汐去书堂的路上,看到广场上本应操练着的人已经一排排的在整齐列队,似乎正要准备出发到琼城执行任务。因为知道夫人这些年一直有留意姜峰的成长,他第一时间就去书堂看看姜家人,一进去便看到姜留亭和姜夕面对面的在下棋。 姜夕转头看了眼潮汐,因为潮汐这些年为了完成弦月或元绫交代的事情,偶尔也会来琼山和白钰殿,与姜峰有交流,所以他们互相也认得对方:“外面发生什么了?” 显然他们也察觉到异常了。 “琼城传出火枪的声响,如非必要暂时都不要离开白钰殿。”潮汐说罢就问:“姜峰呢?” “峰仔在药堂,可能又找那丫头玩了。” 潮汐忽然想起,他们所查的厉家人在白钰殿是有职位的,厉家的事情,她们会不会早已意识到了什么?潮汐立刻离开书堂往药堂的方向去,还不待他踏进药堂,就听到里面阵阵喧闹。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放开!” “殿主有令,把厉家人都关起来。” “厉家怎么了!你们倒是把话说清楚点!” 厉蘅被一群守卫抓住,双手绑后,她肩膀扭动,不停地尝试挣脱。厉蘅不是没有武力,只是她丹田穴位方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被人制住了,她没想到白钰殿的人会突然对她出手。 “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就要抓人吗?”范雯跟在厉蘅后方,脚步紧追同时质问这些守卫。其他药堂的人则是站到一旁围观着,都在议论这厉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守卫们没有理会范雯的质问,一心只想赶紧把白钰殿内的厉家人都控制住然后关到地牢等待上面的人下一步的指令。 “白钰殿内的厉家人都抓齐了吗?” “名单上还差一人,药堂的厉仟娅,怎么不见她的踪影?” “你们刚才有谁见过厉仟娅?”守卫向着药堂的所有人高声问。 厉蘅听到自己妹妹的名字,一下子就停住了挣扎。 现场一阵静寂,不知道的自然不会出声,而见过的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隐瞒等于同罪。”守卫严肃地道。 同罪两字把知情人吓得立刻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我大约两个时辰前见过她,就在药堂。” “对对对,和她的姐姐,就是她,与她说话呢。”有人指着厉蘅,表示厉蘅与厉仟娅说过话。 “然后呢?” “之后就见她离开药堂,和那个男孩一起。” “男孩,你指的是姜峰?” 潮汐和守卫闻言同时神色一变,难道姜峰也不在? 潮汐果断就开始独自在白钰殿进行地毯式搜索,同时把这里发生的事情汇报给庄主听。 “让人继续找,务必把两人都找回来。”其中一名领头守卫转头向手下交代,然后又看向厉蘅:“厉仟娅都与你说了些什么?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跑了?” 厉蘅自己也很懵,但是比起妹妹是否知道点什么,她如今更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危。 “仟娅她肯定只是一如既往与姜峰在附近玩而已,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两个孩子是不是被什么人给骗走了,清者自清,我哪也不去不挣扎,你们快点派人去找他们啊!” 范雯看着厉蘅被白钰殿的守卫带走,见白钰殿的人完全不肯透露厉家发生了什么,便立刻向自己家里人打探。她回到药堂,取出与家人可联系的灵器,范家人说话直接了当,三两句就把琼城如今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方才有枪声传出,然后所有人都躲回家里,琼城被封锁了,白钰殿大概也不随便出入,雯雯你自己也小心点,范家暂时没事不用担心。’ ‘这事与厉家有关吗?’ ‘你爹爹的朋友说,好像是厉家人制火枪养私兵,琼山应该是要变天了…’ ------------ 第80章 琼山乱起 白钰殿的守卫把在殿内的厉家人全部带到地牢里,此时大家都没有时间去管这些等同被抛弃的厉家人冤不冤,因为有更严峻的事情要他们优先处理。 姜峰不见了。 白钰殿上上下下都慌了。 要是慕白回来琼山发现这位小祖宗不见了的话,他们将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 他们不敢想,所以只想立刻马上把姜峰给找回来。 部分守卫重新把药堂的人全部再盘问一遍,把姜峰和厉仟娅常去的地点记录下来,将白钰殿几乎翻了个遍,然而都没有找到姜峰的踪迹。姜留亭和姜夕也被惊动了,开始加入了寻找峰仔的队伍当中。 在封锁命令下达后,大家立刻各回各家,家家户户都上锁关门,本来热热闹闹的琼城,顿时被忧心恐慌的气氛所包围,厚厚的积雪压在每个房子的屋顶上,街上寂寥,好像恢复一方冻土该有的静谧。 有好奇的人不敢露头,只敢扒在自家门内细听外面的动静,守备兵铠甲兵器的磨擦声,靴子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汇报情况的言谈声,还有偶尔传出的火枪声,哪怕看不到只凭声音都能感觉到外面如今严峻的事态。 本来以为琼山在混乱的九幽当中可以独善其身,所以这些年琼山人口大量增加,很多人都是图的安稳日子来到了琼山,可如今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的,琼山也避免不了。 灰烨带着人往枪声的方向走,然而他们还没找到目标,在途中又听到南门的方向传出越来越密集的枪声,还有打斗,吶喊,惨叫的声响… 他们赶到南门,就看到不少守备兵受伤倒地,仍然安好的守备兵举起盾牌,背靠着内城墙围成一个半圆,城尉在他们的保护下暂时安好。 这到底是什么阵形?好像敌人是他们一样… “小心身后!快找掩护!”城尉说。 其他人正疑问着的时候,枪声再次响起,不知从哪里来的子弹突然射向他们! “呜!” 突然灰烨身后的人闷哼一声,捂住了胸膛就往前倒去! 子弹射中守备兵的盾牌,两者灵气相互抵消,子弹并没有打穿盾牌,但让他们更畏惧的是看不见的敌人! 灰烨把受伤的队友接住,大家要么散开要么寻找掩护,一时之间情况有些混乱,各自找到安全的位置后,探头去看攻击的方向,却发现大街上空无一人。 哪来的攻击? “不要依赖视线,感知灵气!” 其他人听到灰烨的指示,纷纷开始凝神留意着四周的灵气波动,然而不知敌人是否怕暴露自己的位置,暂时没有再次攻击。 是远距离的狙击,还是他们就在眼前,只是看不见对方? 无论哪样,他都不可能放任! 灰烨看了看队友的伤势,然后把他交给其他人,他慢慢探前,似是势要抓住这些搞偷袭的家伙。南门城尉见状,连忙叮嘱:“大人小心,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看不见敌人,不少兄弟被暗中偷袭了。” 灰烨想起潮汐带来的情报与东西,猜想多半是所谓的伏影作怪:“他们很有可能是拥有一种可以让自己隐身同时屏蔽气息的东西。” 潮汐说,伏影就是隐形水,烛耀就是让其现身的闪光沙。从潮汐把东西交给他之后,灰烨一直把两样东西都带在身上了,只是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可是潮汐带来的伏影和烛耀有限,他不可能乱撒浪费,必须把目标的范围缩小一些。 没关系,只要人确实存在,那就一定有方法逼他们现身。 “你们留意声音和灵气气息,他们开火的瞬间一定会暴露自己所在的方位。” “好的。” 灰烨往自己的腰包探去,左手抓了一把烛耀,紧握拳头,右手握着单刀,离开了守备兵的盾牌阵一步步往大街的方向走,就像一个靶子吸引着敌人的火力。他想起方才队友中枪的位置,后背的伤口比胸膛的要高,敌人很有可能就是站在高处。灰烨视线从左到右观察起面前的城中建筑,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但是他得伪装,同时保持高度警惕,因为他知道火枪射出灵弹的速度很快,他必须在灵弹打中自己之前避开。 虽然他没有与握着火枪的敌人正面对战过,但他不能倒下,至少在殿主赶回来之前不能。 慕白不在琼山的这段期间,琼山暂时由灰烨全权代理,只是山主的去向本应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敌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趁慕白不在的期间,才引起这样的暴动?如果是,他们又是从哪得知这个消息… 敌人或许是害怕自己的位置暴露,并没有再次开枪。 他们在赌,赌灰烨不知道他们的位置。 灰烨骤然闪身出现在右边的屋顶,同时往天上洒出一把沙! 敌人吓了一跳,扣动了扳机,火光从枪口冒出,灰烨抓住机会,把刀掷向火光的方向! “呃啊!”惨叫声响起的同时,闷重声落地,似是有人从屋顶上方,连带积雪一同掉了下来! 沙像雨粉一样洒落,被风吹散,让人惊讶的是,本来看不见的人,被沙触碰之后纷纷开始隐约呈现! “真的有人!” “他们手里都拿着枪!” 惊觉自己的身影被人发现,顿时大街上枪声连发,灰烨旋身避开,拔出自己腰间的另一柄刀,挥动弯刀把灵弹打偏,没有了隐身的优势,那些握着火枪的人很快就被灰烨贴身从而落入下风! 有五人隐藏在了屋顶,被灰烨洒出来的沙触碰到而暴露了身影,其中一人直接被灰烨掷出来的刀斩成两半摔落地上,另外四人也被灰烨和其手下火速绑住,封住穴道,扯开他们的面罩。顶着盾牌的守备兵围成了一个圈,把灰烨和城尉他们都护在中间,以防再次被隐身的人给偷袭。 城尉在琼山多年,也曾与厉家打过交道,所以他似乎认得这些人:“你们…都是厉家的家丁!” ------------ 第81章 迎来一场风雪 “厉家果然是要造反吗?” 对于守备兵的质问,厉家的家丁们闭口不言,似乎早已抱着赴死的决心。 “你们…” 还不待城尉的话继续说下去,四周突然再次枪声四起,子弹突突突的打在盾牌上,密集的枪林弹雨让人连探头的机会都没有!所有人下意识地压低了身体,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估算着这些盾牌能坚持多久,要是没有了盾牌,这种程度的火力,他们会不会可能还没来得及逃开,就被沿沿不断的灵弹贯穿身体… 那些被临时绑着四肢的厉家家丁,趁守备兵因火力而恐慌时,不约而同的突然跳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撞向握着盾牌的人! 被撞到的守备兵瞬间失衡向前倒去,盾牌包围的阵形出现了突破口,子弹穿透了空隙,打中了里面的人,又有几人中枪倒下。那些亡命的厉家人也避免不了被同伴的乱枪扫死,可四周的攻击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阵形越缩越小,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些人的子弹都是无限的吗? 众人正思索着突破之法时,一面巨大的玉扇骤然在他们面前展开,紧接一道白影由城墙上从天而降! 平地而起的风墙把灵弹阻隔开来,被卸掉冲力的子弹跌落在地上,看到落在众人面前的白影,白色锦服上绣着青金色的华丽图纹,发上玉冠,腰系玉带玉佩,指带玉戒,正是慕白。 “殿主!” “殿主回来了,太好了!” 慕白单手控制住玉扇的角度,手势一扑一扇,灵气同时往三边的大街推进,如同巨浪海啸般把那些隐身了的敌人全部淹没! 不少哀嚎在不同的地方传来,可此时他们的身影依然未被呈现,虽然看不见人,但是雪地上的印记不会轻易消失。只要确实东西存在,积雪上就会被压出痕迹,灰烨带上人首当其冲乘风突击,向可疑痕迹挥刀乱砍,受伤的人再也无法维持隐身状态纷纷显露身影! 这些人本身没有多大能耐,都是依赖伏影隐身的方法利用火枪给他们打出奇不意的一击,一但被人锁定了位置发现了身影,他们在守备兵眼里就是一普通的家丁而已。 灰烨特意留了活口,希望从这些人口中能逼问到什么情报,没想到他们一个个像死士般全部自尽了,全部自行震碎丹田灵核,人瞬间化成黑雾。 慕白收回玉扇,深吐一口浊气,立刻启动琼山的戒备状态,城尉腰间的令牌突然发亮,像是被激活了一样,所有佩带着令牌的高职将尉从现在开始都可以透过令牌直接向慕白汇报战况,可由慕白直接指挥,也可以互通消息。白钰殿武堂的人早就整顿完毕在白钰殿待命,收到慕白的指示便开始分批下山支援琼城。琼山建山以来,还没有真正经历过一场战争,虽然偶尔会有他势的老鼠潜进来,但是都是可以短时间内解决,并没有真正影响过琼城的民生。 没想到琼山第一次戒备状态,是由内乱引发的… “殿主,厉家…” “灰烨有与我联络,情况我大概知晓了,大家千万别掉以轻心,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是,城内恐怕还有不少隐藏的人拿着危险的武器,我们不确定他们的位置所以不敢大动干戈。” “对方就是抓着我们这种心理,他知道我们不想破坏琼城,不想影响大家的生活,所以才让他们占据了主动权。”慕白说:“可是大家别慌,隐身不是没有破解之法,他们如果不在琼山,这的确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但是琼山有雪。” 慕白看着地上的雪脚印,想到了应对方案。 雪,只要有人走过,就有脚印。 只要在雪中移动,就会有动静。 只要人在,雪披散在他们的身上,就会停留。 慕白转头向灰烨伸手,灰烨很快也明白自己主子想要干什么,便把潮汐带来的烛耀全数奉上。 琼山,马上就会迎来一场风雪。 “我们明白了。” 见殿主闭着眼睛站在原地,全身催动凝聚灵气,其他人一直在旁守护,免得有人趁乱偷袭。 慕白附近好像有一股无形的风,卷动四周的积雪,吹起众人的头发和衣服。他往半空浇撒闪光沙,风本没有形状,如今却被雪花和烛耀缠绕出了轮廓… 众人看着围绕着慕白的那股闪着光的风,眨眼间往白钰殿的后山银霜峰的方向吹去… 一开始,无人在意天上的零散雪花,也没有发现雪花为何隐隐约约带有闪光,直到琼山的天气骤变,全城风起云动,刮起了大雪… “走,趁现在赶紧清理他们!” 下雪,才知道琼城有多少人隐藏了身影,部份人没有留意落在身上的雪出卖了自己的位置,在他们拿着火枪瞄着守备兵的时候,被灰烨的手下从后击毙,有些人意识到雪会暴露自己位置的,打算躲到屋子里,却被追着雪地脚印赶来的守备兵抓起,毕竟守备兵的鞋底都是特制的,敌人的鞋印与他们的鞋印不同,所以他们很快就锁定到脚印追踪想要躲藏起来的敌人。 ------------ 第82章 火克风 有了风雪的帮助,他们找到不少藏在暗处的火枪手。 大家没有余力押送这些火枪手,也懒得找地方安顿他们,干脆通通不留活口,火枪也全部用灵气震碎。 “找到厉翁没?” “暂时还没有找到厉家家主的踪影,不过他其中一名女儿厉蘅在白钰殿已经被抓住了。” 要是厉家跑路,怎么连女儿都抛弃。 是厉蘅不得竉,是他们离开得太匆忙,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放弃? ‘殿主,城内多处有人纵火!’ ‘报,东门附近出现了大批敌人!’ “全部城门都在封锁状态,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是不是一直都藏起来了?” 不少民聚开始被火光给逼到大街上,本来在严戒的琼城顿时充斥着群聚的慌乱声,慕白为了琼城火势不被加剧,立刻把风给停止了。 没了慕白从银霜峰吹下来的雪,琼城如今下的小雪花根本无法灭火,还没有碰到火就变成了水蒸气,除非雪与火的比例相差数倍,才有可能把火头据扑灭。 居然用火来制衡他的风… “城尉带领守备军灭火,保护民众,查封厉家所有产业,白钰殿的人都跟我去东门。” 灰烨跟着慕白身后,趁赶去东门的路上才对慕白说起姜峰失踪的事情。慕白脸色不太好看,脑海里不停地收到各方的传音汇报,情报十分混乱,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下子同时冲击着他。 “潮汐已经在找,也把事情通知绛山弦月了。” “你觉得是孩子走失,还是别有用心的人绑走?” “说不准,但是刚好碰上厉家的事情,如果厉家是想要拿姜峰作为筹码要挟你…” “如果只是单纯的出去偷玩,潮汐一人就可以了,假设姜峰真的是厉家人抓走的,那我们就集中火力找出厉家,把他们逼出来,起码要知道姜峰确实所在与安危。” 慕白带着武堂的人来到东门,远远就看到火光满街,东门城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却没有收到任何的通知,追问附近仍在坚守的守备兵才知道,原来东门城尉已经被人杀了。东门的守备军没有城尉,一时半会失去了指挥,也无法直接与慕白联系,所以才有了信息差。 “殿主,他们的人不少,头一批目测估计有两千,火枪手有数十,其他都是点燃了的火刃,突然间从大街上冒出来一样,而且数量还在增多…” “他们手里的火枪,有的子弹直接穿透了我们的护体灵障,好多兄弟都措手不及被击中…” “知道了,你们通知其他守备兵,去找南门的城尉会合,把伤者集中送到京门楼,我会派药堂的人到那边救治,这边交给我们。” 守备兵本来只是琼城巡防的将士,处理民间城内的琐事的,不能以一敌十,更不是火枪的对手,慕白自然也不想他们留在这里送命。 白钰殿武堂,才是琼山真正的主要战力。 “我们无法知道哪颗子弹是可以击穿我们的护体灵障,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所有的子弹,这确实是很难但是在我们无法分辨之前必须要尽量做到。” “殿主,那些火枪手确实很危险,你不必跟着我们一起,在白钰殿我们一样可以及时把消息传给你。” “觉得被火克制的我在这里会拖大家后腿?” “不不不…”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还是你们希望琼山的主人,就只是一个在白钰殿看着大家战斗的窝囊废?” 何谓山主? 山主,一方山势之主。 被百万人称主,理应有责任去守护这一片天地,山主的性格虽各不相同,做法可能也有差异,但希望自己的民众可以好好过日子的心应该是一样的。 慕白自问没有弦月和元绫那种万军从中直取敌将首级的实力,但是守护一方琼山,他还是有把握的,要是一个琼城都保护不了,一个叛乱的家族都抓不住,他还哪有脸面称自己为琼山的山主? 真正心系百姓且拥有冲锋陷阵能力的人,又怎么会甘愿呆在高殿里指手划脚? 慕白企盼和平,琼山可以说是九山之中离九幽的纷争相对较远的了,很多人因琼山的和稳方针决定留在琼山,他不主动惹事,但不代表他被别人咬上了还不作反抗。 “当然不是,但是殿主你的安危对我们来说也十分重要。” “是啊,那些子弹不长眼,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算了大伙别劝了,有这时间在这墨迹还不如赶紧上,我看殿主心已决,有灰烨跟着殿主我也放心,我们顾好自己就行。” 灰烨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尽其所能。 “这是殿主的琼山,也是大家的琼城,我们的兄弟,亲人和朋友都在这里,我们要保卫琼城!” “没错,咱们先去把南门封上,别让他们的私兵再从外面进来了!” “我们三面包抄,不要让他们再扩散到其他城区。” “我们拦不住殿主,但还是希望殿主就不要冲太前了!” “殿主愿意和我们一起战斗,我们十分荣幸!” 慕白紧握自己的玉扇,稍一使劲,尖锐的刀片从扇边突出:“要是找到厉家人或姜峰的踪迹,立刻汇报给我!” ------------ 第83章 私兵 琼城的东边火光熊熊,有小部份火头在琼城其他区域被点燃,似乎有人偷偷在城内到处纵火,不过东门以外的地方,守备兵很快就把火势扑灭,同时迅速把纵火的人都抓住,暂时并没有造成巨大范围的影响和恐慌。东门的民众在守备兵的帮助下早已开始往其他城区后撤,暂时找了处空旷的地方先安顿下来,有人担心自己屋子里的财物,有人忧心琼城会不会沦陷… 厉家在琼山的生意铺子被全数查封,包括旗下的武器铺,药材铺,钱庄等等… 有坊间消息传出,厉家的武器铺似乎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迫于即将被人查到头上的面临灭门的压力选择先发制人。不过也有人说,厉家似乎早有预谋,在外面豢养私兵,引入禁忌武器,说不定还与其他地方势力有勾结。 而身为厉家其中一人的厉蘅居然是最后才知道的。 只不过没几个人相信厉蘅的说辞,毕竟她是厉翁的其中一名女儿,虽然厉蘅来了白钰殿药堂之后就少有回家,她的工作不像厉仟娅那样可以到处走动,但是家里谋划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提前告知她?难道厉家真的那么密不透风? 范雯把事情告知牢中的厉蘅时,厉蘅完全是懵的,百思不得其解。范雯是光明正大来的,她不会武,而且双方的交流完全是在严密看守之下,所以守卫们也不担心会出现什么突变,反而他们也借范雯之口得知了如今外面琼城的情况。 “怎么会…”厉蘅紧握着牢房的栏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范雯。 “信不信由你。”范雯表情淡漠,对于厉蘅的遭遇好像丝毫不感同情,可偏偏她又是第一时间来到牢里,把外面的事情告知她:“而且姜峰和厉仟娅暂时都还没有找到。” 厉蘅努力回想上一次回家时的情况,或者是厉家人的一些异样,本来活力满满的她,如今看来比平常憔悴不少。 她当初选择来药堂本来就是逆家人之意的,所以与父亲之间的关系也闹得有些不愉快,他们想她去武堂,偏偏她应聘了她自己喜欢的药堂。她从小就长得高大,根骨不错,便被父辈们称赞为练武之才,从而怂恿她学武,所以她天天被迫跟着哥哥们练功,得空才有时间学习自己喜欢的药学。哥哥们确实不是她的对手,他们满怀期待送她来白钰殿,希望她能在武堂平步青云,结果她应聘了药堂。 厉蘅来了药堂之后,就少有回家,免得一回去就被父亲斥骂,厉仠娅这妹妹与她同属药堂,所以厉家多半事情都是厉仟娅透露给她的。 有时候她真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妹妹来药堂就被全家夸赞,而她来药堂就被家人白眼,就因为她没有选择了自己看似擅长但却不是最喜欢的东西吗?就因为她体形高大壮硕,她就一定要按照家人的安排选择武堂吗? 范雯不知道厉蘅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她还是开口:“你那个妹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你意思仟娅是知道厉家会…” 造反,这两个字厉蘅暂时还说不出口。 “她知道多少我不确定,我只是觉得她和姜峰的亲近太突兀了。” 厉蘅脸色错愕,一个从没有想过的念头在她的脑海浮现。 … 慕白运起灵障,把整个琼城都包裹了起来。 慕白带了一小队人,趁武堂的主力与敌人驳火交战的时候,与灰烨一起重新占领南门的控制权,用风墙和灵障阻挡想要继续从南门冲进来的人。 慕白不忍地看了眼南门城墙上尸体,他们多半都是南门的守备军和哨兵,可人数悬殊早已抵挡不了敌人的猛攻,身体各部份已经消散得面目全非。 他们透过探头往城墙外看去,慕白的灵障未能精细地控制好范围,所以边缘位置依然有一些敌人被纳了进来,而灵障外头竟密密集集也站满了不知是何方的军兵将士。 “这些难道都是厉家养在外面的私兵?” “不确定,可不管是谁的,只要破坏琼山的一寸土地,都是琼山的敌人!” 外面的敌人依然不停想方设法想要冲破灵障,有被困在灵障内的人轻功跃上城墙,他们见一个杀一个,拿尸体掷向想要攀爬上来的其他敌人。只要他们这边挡掉大部份敌人,相信其他武堂的兄弟可以慢慢把困在灵障中的敌人杀死,就等于断了他们的后路和支持。 敌人开始用不同的方法攻击灵障,灵气,子弹,攻城车,弩车,投石车等等纷纷用上,一波波灵气一块块巨石不停砸向慕白的灵障,使慕白的灵气消耗大大增加。 本来慕白以为自己还能起码再支撑一个时辰的,没想到灵障外的敌军突然有人射出数发子弹,那些子弹并没有被慕白的灵障给卸除冲力,反而停留在了灵障的边缘,几枚子弹不停地在颤动! 慕白直瞪瞪看着那几枚子弹,心叫糟糕! 是那种蕴含着极阳灵气的灵弹! 无论穿透力,冲力,攻击性,以及灵气都大大提升… 嗖一声,慕白的灵障被打穿了!像被针刺破了的气球一般… 紧接而来的,是大小不一的投石,和点燃了火的箭雨! ------------ 第84章 四条地道 灰暗的天空好像都要被这么燃烧着的箭矢给点亮… 要是被这些东西砸到琼城,城里的百姓恐怕都要遭殃了! 武堂的人远距离用灵束射向巨石,把石头打碎,减少其破坏力,只是依然有不少碎石即将落到琼城里面! “殿主!” 慕白看着漫天火光和碎石,全身催动灵气,手中的玉扇顿时变大! 强风聚集,刮得众人的衣发乱甩,玉扇一动,把空中数不清的火箭和石头吹得失去冲力,纷纷坠落到城墙外,不少还砸中敌兵的头上。大家纷纷叫好,只不过敌人也不傻,部份城外的火枪手与弓箭手开始把目标对准城墙上的慕白,密集的攻击逼得慕白他们如今连站起都做不到。 慕白很快就反应过来,催动灵气,一道风墙在东城门外平地而起,直冲云霄! 与四方八面包裹着的灵障不同,慕白把灵气集中在了东城门这一边,小而精,此风墙会比方才的灵障更加坚固,但有利有弊,缺点是南西两门会形成漏洞,他也担心敌人会兵分两路。 其中一人被迫退到城墙的另一边背靠城楼,他看着城内的战斗,发现并没有因为他们关上城门和挡掉爬墙的敌人而变得轻松:“殿主,城外的敌人都被我们防住了,为什么敌人好像也不见少?” 慕白闻言也立刻往对方的身边靠去,低头看着底下武堂的人和敌人交战的情况,他观察了好一阵,目测敌方的数量确实没减少,反而有种变多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正思索着的时候,突然内城墙有人跳了上来,是潮汐。 他出现得突然,就像他的主人一样悄无声息的,差点被武堂的人当成敌兵给攻击。本来潮汐是在寻找姜峰的,但是找遍了整个琼城都没有找到,不过在途中反而被他发现了另一样东西。他象征式地先对慕白行琼山的揖礼,随即道:“我怀疑厉家的产业可能有地道。” “…当真?” “有多少我不清楚,但至少有一条,就在厉家的药铺,我方才停留在那里附近观察了一阵,会有新面孔不断从屋子里冒出来。” 慕白立刻看向灰烨,想要让灰烨替他去查,然后动用一切方法把他们的通道堵住,否则敌方支撑不断有完没有。可灰烨更担心慕白,这风墙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被打穿,之后面对的可是千军万马,他必须在殿主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危。 武堂的人也知道灰烨此时不应该离开,殿主有灰烨在旁才是最安全的,所以他们便自告奋勇,表示他们自己挑一批人去。 慕白再次看向潮汐,认真地对他说:“潮汐,相信你也得知姜峰不见了,既然全城都找不到姜峰,那很有可能他是被厉家人抓住了。” 潮汐闻言很快就清楚慕白话里的意思,针对厉家的行动,也是帮助寻找姜峰的方法。 “你愿意助我吗?”慕白问:“带着我武堂的兄弟,替我把琼城的老鼠洞全部给堵上。” 潮汐看向慕白,有数秒的沉默,可能正在传音对庄主和夫人汇报如今的情况以及他即将要做的事情,得到答复后:“好,庄主说使唤他的人的费用,以后再与你算。” 慕白气笑了,这家伙! “夫人说姜峰本来就是她让安顿在琼山的,所以姜峰的事情交给她。” 交给她?嫂子要来? … 姜留亭和姜夕为了寻找姜峰同样在白钰殿翻了个遍,可是都没有找到,他们思索着姜峰会不会也下山去了呢。两人决定去琼城看看,途中他们见到武堂和药堂的人匆匆忙忙的下山支持,在山道上看到琼城四处燃起点点星火,本来战斗是与书堂的人没什么关系的,但他们觉得自己身为白钰殿的一份子也应该要做点什么。 他们跟着药堂的人先是去了京门楼,发现里面躺了不少伤者,很多都是枪伤,因为人多拥挤他们也不好停留此处添乱,两人看了一圈没有熟悉的身影便离开京门楼,出去继续寻找姜峰的踪影一边查看附近的火情。他们见到守备军就上前问有没有见过类似姜峰的孩子,可惜得到的答案都是摇头。姜留亭和姜夕利用符术,帮守备兵灭掉火种后,便又到另一边寻找去。 在途中他们碰到了潮汐,询问才得知姜峰可能是被厉家的人给抓走了。 他们果断加入了潮汐的队伍,希望能尽快找到厉家人,从而得到姜峰的消息。 他们先是到厉家的药铺,那里明明应该是被守备军给包围查封了的,可是现在却连一个守备兵都没看到。潮汐带着十几号武堂的人和姜家两人,直接就闯进了厉家的药铺。他们在药铺的后院正面遇到几个人正从假山后面出来,地道很有可能就藏在假山后面,潮汐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制服对方,用剑横在他们的颈脖上,逼问他们的身份,地道通往何处,以及他们是否见过姜峰的踪影。 “大侠饶命!我们确实是厉家在外招来的私兵,此次奉命从城外进来支持,没见到过什么孩子啊…” “这地道通往哪里?还有几条地道?” “这地道很长,一直通往城外的…兵营,以我们所知,应该还有三条…” 假山隐约又传来声响,应该是又有另一批人马上要从通道出来。武堂的人瞄了一眼,发现地道就是一条向下的石梯,想要堵住也不难,不过最直接了当的方法应该是摧毁地道,顺便把里面的人也都封死在里面。潮汐让大家后退,然后与武堂的人一同催动灵气把假山以及药铺的地面震碎,本来平整的地面瞬间凹陷,药铺的建筑也随之倒塌,大石和建筑物压堵地道。姜留亭和姜夕动用符术,把此处用阵法封住,哪怕地道里的人拥有灵气也难以突破,里面的人要是没有被重物压死,也只能被迫原路返回。 潮汐把俘虏了的几人抓住,继续逼问他们其他三条地道的所在,然后一一按照刚才的方式把地道摧毁。虽然顺着地道应该可以直达敌方的营地,可是地道很长,与敌人在狭窄的地方迎面相对风险太高。 “四条地道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厉家应该早有叛心。”武堂的人议论著。 “琼山待厉家不薄,他们为什么还是要作乱,要是失败那就是灭门,他们是真的一点后路都不留啊。” “单凭厉家,哪怕他在外面藏了私兵,也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底气举家作反,背后肯定有其他势力暗中推助。” “可城内完全找不到厉家家主或其亲属的身影,莫非他们早已经到了城外?” 说着说着,大家都忽然间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要是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占领这琼城,又怎么会在胜负未分的时候退出城外? 彷佛感应到了什么,大家一致转头看向琼山上的白钰殿。 从琼城上白钰殿只有一条路,白钰殿背后的银霜峰早已在当年被暗册入侵后完全封锁,山体可以说完全没有落脚点可以被人从银霜峰的背后爬上来… 除非,有人会飞… ------------ 第85章 知友 范雯与药堂的人一起整理药材,有些特殊的药品只有白钰殿有,然后派人送到山下的京门楼给伤者们用。很多有战力的人都下山支持去了,如今多半留下来白钰殿的都是后勤。 突然,外面传来惊呼大叫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好奇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范雯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她走近窗户,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银霜峰的方向飞来… 刚开始以为是鸟类,当对方靠近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个人在飞。 一向冷静的她看到此幕也忍不住惊愕。 那人的后背长了翅膀,头发和眼睛都是亮绿色的,他的移动速度很快,眨眼间就从山的那边来到了白钰殿的范围。他的出现把白钰殿的守卫都吓了一跳,而当对方摆动翅膀射出无数尖锐的羽毛贯穿守卫们的身体后,大家终于惊慌了! “什么东西!?” “大家快跑!” “快通知殿主!有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鸟人袭击白钰殿!” 白钰殿除了武堂留下待命的人,多半都没有战力,所以只有武堂的人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敌人。本来武堂还能用弓箭和灵束牵制一下天上的家伙,可鸟人飞行速度很快,他们的箭矢和灵气都打不中对方,鸟人毫不费力就在白钰殿的上空盘旋了一圈,用羽毛杀死了不少露头的人们! 方才还一起与她共事的人,刚跑出去想要帮忙就被羽毛射穿了后背,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范雯见状更不敢离开如今所待的屋子,跑出去的人可能还有点武功底子,她这种完全不会武的出去多半也是被瞬杀。 然而事实不如人愿,不是她呆在屋子就能安然无事,没想到除了有会飞的鸟人之后,还有其他人闯了进来… “家主有令,把白钰殿所有的人都清理干净!” 范雯与共事的同伴仍然躲在药堂的其中一间屋子里,两人皆不敢动,相互靠在一起曲膝卷缩着,听到喊话声和脚步声,对方应该已经进入了药堂的范围了… 听到外面的人向着另一间屋子扫射,剎那间药堂充斥着哀号与惨叫声,无论是反抗的还是逃命的,都敌不过对方的攻击… 身旁的人已经无声地哭了起来,范雯自己也开始颤抖。 终于有人踏进了她们所在的屋子,看到身形高大的人影,范雯有一剎那把对方幻视成了厉蘅… ‘噗,原来范大小姐你躲在这里啊。’ ‘哈哈,你这么惊慌狼狈的模样我可真少见哦。’ 范雯如今可真希望能够听到厉蘅损她的声音… 可是下一秒枪声便把她打回现实,对方是一名蒙着脸拿着枪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向她们两个开枪! 范雯感觉有两股冲力贯穿自己的身躯,控制不住平衡侧倒在地… 黑雾在流逝,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睛也慢慢开始看不清了… … 厉家家主厉翁借助了圣人的能力,让圣人把他们和一小部份的精英护卫一路带到银霜峰。在琼城依然在抵抗城外的敌人时,厉家已经从山的后方入侵占据白钰殿了。他们彻底清理完慕白的人后,本在地牢的厉蘅也被厉家护卫救了出来。 厉蘅被带到白钰殿的广场,她见到父亲,第一时间就是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厉翁似是不太待见她,只瞥了她一眼,怒问:“不成器的东西,这么轻易而举地就被人抓住,刚把你救出来,你就用这种不尊不敬的语气对你父亲说话?” 厉蘅听到父亲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也许她早已习惯。她看着空荡荡的白钰殿,除了厉家带来的人以外,不见任何白钰殿的守卫或其他人,剩下的只有数不清的羽毛插在地上,伴随着缕缕黑雾,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却不太愿意相信,直愣愣地问了一句:“…其他人呢?” “你说白钰殿的人?杀光了。” 厉蘅闻言有剎那间的晕眩,她多么希望是自己耳背听错了,但是她脑海里却不停地重复杀光了三个字,证明她确实并没有听错。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和她的兄长:“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厉翁低哼一声,在他看来女儿家都是婆婆妈妈,不再想对厉蘅解释什么,转头就向圣人商讨接下来的事情。 厉蘅似乎还想对父亲说些什么,却被两位哥哥从中劝阻:“行了,父亲现在正忙,不是与父亲闹别扭的时候,等一切都安顿好再说。” 闹别扭? 他们以为自己只是作为一个女儿在向父亲闹别扭吗? 他们到底知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这是谋反的事!关乎他们厉家全家上下生死存亡的大事! “仟娅呢,怎么不见她和你们在一起?” “我们也没见到她啊,她不是与你一起的吗?” 厉蘅愣住,仟娅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她不是… 难道她与姜峰真的是走失的吗?仟娅,并不是范雯说的那样心怀不轨? 范雯… 范雯在哪? 厉蘅突然转身就往药堂的方向去,两位哥哥也不拦她,任由这个妹妹去了,反正白钰殿已经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妹妹乱跑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至于另一个妹妹厉仟娅,他们其实也不太在意。 当厉蘅赶到药堂的时候,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地上有数不清的羽毛和金属的弹壳,屋子却又保持完好,好像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厉蘅喉咙发酸,满心苦楚,内心无比希望他们口中所说的杀光会有漏网之鱼… 最终,厉蘅走进范雯经常呆的屋子里,看到了角落两具已经消散得只剩一半的身躯… 哪怕其中一具只剩下半个身体,但只凭一只手掌和下半身,她也认得那就是范雯。 厉蘅踉跄上前,跪在那半具身驱旁,她抱着断掌,眼泪控制不住了掉落。 为什么会这样… 她只是被困在牢中没多久,怎么一出来,什么都变了呢? 范雯她饱读医书,精通药理,为了能进白钰殿药堂工作花了多少年的用功,她的努力连厉蘅都自愧不如。虽然她们经常吵闹,但是她对范雯的能力从不质疑,再过几年,范雯很有可能就会成为药堂的管事之一。范雯的未来应该是一片光明的,却被厉家人打破了这美好的将来,死在了她最喜欢的药堂里… 屋子传出厉蘅懊悔悲痛的哭声,低沉且压抑… 可惜哪怕流干了泪,消逝之人也永远无法回来… ------------ 第86章 哪门子的喜欢 姜峰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处于一个颠簸的环境当中。他的四肢被人绑住,丹田被封,全身无力横瘫在马车里的座位上。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峰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当中,而坐在他对面的,是厉仟娅。 “你…” 看到厉仟娅甜美的笑容,姜峰有剎那间的失神,然后很快就回想起自己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 厉仟娅一如既往地相约姜峰到外面来,就药堂不远处的一园林,那里是药堂种植药材的地方,也是两人的秘密基地。姜峰丝毫不疑,只以为仟娅是有心事想与他聊,或者又从外面带了什么新鲜的玩意想偷偷送给他。 仟娅确实是有心事想与姜峰聊,只不过聊的是婚姻大事。 “我的家人,最近总是催促我回去相亲,也不知他们给我找了什么人,非要我回去见一见…” 出于对厉仟娅的好感,姜峰一开始是有些失落,但是他很快就把思绪转移到别的地方。他思考的是原来九幽也有父母催婚的事情,本以为孩童的身体不会被打上主意,加上冥府早已没有传宗接代的需求,所以在九幽保持自由之身的人更多,如非必要根本不需要用一张婚约去约束什么。 一张废纸就能约束人性的话,世间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爱恨情仇。 而本身就对伴侣忠贞不渝的人,根本不需要那张废纸。 所以在九幽需要承诺与约束的婚约,多半是家族之间的策略或权谋婚姻。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难道你希望我嫁给别人?” 姜峰回过神来,认真地道:“自然不是。” “…那、那你倒是表个态啊!” “这是我表态就能阻止的事情吗?” 厉仟娅的脸又羞又红,气得直跺脚:“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 “那你陪我回去见家人吧。”厉仠娅两只手似是因紧张而无处安放,手指在空中对碰转圈:“那样我好跟他们说,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姜峰听出来了,厉仟娅这意思就是她也喜欢自己,方才那些失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欢喜。 厉家就在琼城,姜峰心想也不远,便点头答应了。 厉仟娅扑到他的怀里,两人高兴得在药林中相拥转圈。 姜峰最后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你要带我去哪里?” “见我的家人,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厉仟娅弯腰靠近姜峰,轻抚着姜峰的脸颊。 厉家就在琼城,哪需要用到马车,而且从白钰殿去琼城根本不会有这么颠簸的路。 姜峰别开了脸,挣扎着四肢,让本来就颠来簸去的马车更加摇晃。 厉仟娅双手捧着姜峰的脸,强行把嘴对方的脸掰正,亲了上去!两人在马车的座位上扭缠在一起,慢慢姜峰就不挣扎了,最终由厉仟娅咬破了姜峰的唇瓣告终,还好他们都不是成人的身体,不然以他们刚才动作之大,马车很有可能都翻侧了。 “你明明说喜欢我的!” “我是喜欢你,可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吗?”姜峰瞥了眼自己的脚。 五花大绑,哪门子的喜欢。 厉仟娅听到喜欢二字,心情好像变得好些,她声音越说越小,好像是真的害怕姜峰讨厌自己:“我只是怕你反悔,然后逃了…如果十分难受,那我帮你解开一下脚吧。” 姜峰的脚被解开后,终于可以坐起身来,伸展一下,好像对厉仟娅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生气:“你过来与我一起坐吧。” “好。”厉仟娅喜形于色,起身坐到了姜峰的身边,整个人毫无防备贴着对方,挽着姜峰的手臂。姜峰的灵气被她完全封住,所以她丝毫不怕对方在这种状态下能攻击她。 姜峰边观察起马车的内部以及窗外的环境,说:“我答应见你家人,就不会反悔,厉家不在琼城吗,这么近还要坐马车啊。” “家人不在琼城呢。” “他们会不会刁难我啊?”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刁难你,只要你一直一直陪着我…” … 鸟人帮厉家解决了白钰殿的大部份战力后,让厉家成功占领了白钰殿。厉翁坐在白钰主殿里最高的那张玉椅上,抚摸着玉椅的质感,他心心念念的位置终于得到了。后背长了两只翅膀的圣人站在殿堂的中央,虽然要抬头看向厉翁,但其气势和地位丝毫也不输主殿高位的主人,反而厉翁十分客气对着圣人说话。 “虽然地道被发现了,但如今城外都是我们的人,主殿我也助你占领了,琼城被夹在中间,纳入囊中应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圣人放心,厉某永远不会忘记圣人的恩情,琼山永远会站在衪界的这一边。” “父亲,南门已破!” “好,看来慕白是真没招了,城里的市民不用管他们,料他们也没那个胆子露脸,让城外的兵挪向南门进城,把守备军和慕白遗留下来的残党清除!” “报,有敌人闯进白钰殿山门!” “你们两个去山门守着,别让那些人再踏进我们的白钰殿。”厉翁对着站在殿内旁边的两个儿子说。 两名儿子拱手恭恭敬敬答应了厉翁,就果断退了出去。厉翁似是仍有些担心自己的儿子们战力不足,又转头向坚人说:“圣人可否多待片刻,助我把敌人彻底铲除,事成之后圣人可以在琼山随意挑选一箱东西,无论是黄金,玉石,女人,还是其他稀珍的药材或至宝,都行。” 圣人收回看向主殿门口的目光,转头看向厉翁:“哦?我听说这里前主人确实收藏了不少好东西。” “是的,琼山富有,这里收藏的东西相信一点也不比黑酆都的差。” “钱财我不缺,奇珍异宝暂时我也没想到要什么,要是说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或者希望拥有的,应该是能得一位知心人能在我漫长的岁月中添加些许乐趣。” 厉翁闻言,便知道圣人想要的是什么。 女人嘛,哪里都有,如果说圣人看腻了衪界的女人,想要找九幽的女人也不奇怪。 “呵呵,圣人看上了谁,尽管开口便是!”厉翁表现得十分理解,慷慨地说:“厉某还有两位女儿,虽不是绝色,但各有优点特长,要是圣人心仪其中一位,我马上派人把她带到圣人的面前。” 要是圣人能看上自己的女儿,两方结姻,他便等于与衪界又加深了一层关系,多了一个长期的靠山,这多好啊! “你那两个女儿我都见过,眉目皆长得像你,大女儿不是我的菜,不过小女儿因年幼还没长开,倒也称得上可爱…” “是是是,仟娅是挺可爱乖巧的,我这个当爹的看着都特别喜欢…”厉翁一边说,一边在思索着厉仟娅到底跑哪里去,怎么一直都不见人,要是圣人真看上而他又找不到人,那可怎么办。 “至于你的两位儿子,英姿飒爽,小儿子更是俊俏,应该…长得像你夫人吧。” 刚刚不是还说仟娅可爱吗,怎么一眨眼就聊起他的夫人… 厉翁心里一咯噔,对方莫不是看中他的夫人吧。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看着圣人的绿色眼睛心有些发毛,一开口就有点语无伦次:“夫人确实是…呃,儿子一般确实都长得比较像母亲,不过夫人她也年老色衰,早已没有了当年的丰姿绰约,所以…” 所以,就别打他夫人的主意的吧。 虽然他夫人确实没以前好看了,他也早看腻了,但戴绿帽子的感觉可不好受啊。 “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有些人喜欢青涩的初果,也有些人喜欢成熟落地的烂果…” 厉翁内心在吶喊,烂果有什么好吃的啊,如果是他,巴不得天天尝不一样的初果! “只不过有时候吃同一样的东西多了,就会想要尝试别的新鲜…” “是是是,还是新鲜的好吃,我也爱吃新鲜的。”厉翁附和巴不得圣人赶紧转移目标,别再盯上他的夫人了。 “嗯,我看你小儿子就特别好。” “是是是,我小儿子…” 厉翁声音戛然而止。 小… 小儿子?! ------------ 第87章 鸟人 潮汐,姜留亨,姜夕三人带着一队武堂的人折返白钰殿,刚到山门就被人拦住。 守门人早已不是他们下山时所遇到的,而是全部换了一堆新脸孔,对方腰间除了有刀剑,手里还拿着火枪,全部对准着姜留亭他们。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明着抢占山主的白钰殿!” “呸,琼山山主马上就是我们厉翁大人,有本事你让慕白夺回来,不过我看他也没这个余力,城外的大军都等着他倒下呢!” “南门都破了,主殿也被我们占了,你们不如劝他赶紧投降吧!” 武堂的人都气笑了,居然叫他们投降? 还没开始打呢!这群傻叉到底哪来的自信! “放你们的狗屁!” “别跟他们废话,杀进去,把白钰殿给咱们殿主抢回来!” “来人!把他们通通赶下山去,别让他们有机会踏进我们的地盘!” “有人要硬闯,快通知厉大人!” 双方在白钰殿门外的山道触发了激战,子弹像是无限般不停从火枪口射出,想要突破这道防线也丝毫不简单。他们的护体灵障虽然可以抵挡一阵,可终究灵气有耗尽的一天,要是对方的子枪沿沿不断,在子弹击穿灵障的那一刻,就是他们魂飞魄散的死期。 明明持枪的本身都不是什么厉害的人,他们却还是被这火力压制着,有人不禁内心气不平,这种武器的出现对于那些刻苦用功努力潜修的他们,公平吗?没有经过任何努力就能够得到与他们抗衡的力量,只需要动一动手指,连脚都不用挪,这样不显得多年修练灵气武功,还有拳法腿法的他们,更像个老古董的笑话吗? 要是这种东西普及了,又有谁会浪费大量的时间去练功学武… 有人越想越觉得低落,自己这些年付出的努力都白费了… 意志不定,集中力涣散,灵气的凝聚力也随之下降,有人的护体灵障被打穿了,倒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哪怕有同伴立刻把其救起,一时之间他们的意志也无法挽回。 厉翁的两位儿子得到消息后,也立刻过来支持,姜夕和姜留亭看得出来他们的装扮与守门的人不同,各自迎上,开始追问姜峰的下落。虽然厉翁的儿子们都不知道,但是他们选择保持沉默,这便让姜家人误会,姜峰确实是在他们的手上,攻势便变得严本加厉。 双方势均力敌,唯一打破僵局的,就是本就不属于琼山的潮汐。 他没有抵挡在武堂的人身前,也没有加入姜家那边的战斗,潮汐依靠自己出众的速度与身法,独自一人杀出子弹的重围。他不相信敌人的子弹是无限的,因为在绛山时他就有初步了解过火枪的结构,所以总会有需要更换弹匣的时机,只不过对方换弹匣的时间连贯性配合得很好,才让人感觉子弹是无穷无尽一般。 潮汐瞄准其中几人换弹匣的短短数秒,闪身滑向对方的面前,为了躲避其他子弹,他的身体在滑行的过程中压得很直,减少敌人可以打中自己的机率。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潮汐铲起来的雪遮掩了视线! 眼前一片雪白,下一秒寒光紧接,他们被潮汐的剑斩掉了上半个脑袋,在眼睛的位置一分为二! 潮汐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下,他冲向后排,把敌人架枪守门的阵形彻底打散! 少了近一半的弹雨,武堂的人趁隙进攻,把那些分了神的火枪手打得鼻青眼肿,本来就没什么本事,论单打独斗一个个都不是武堂的对手,只是火力把他们压得憋屈,现在有机会出气,武堂的人都拼了命地发泄! “让你们拿枪!有枪很了不起吗!” “明明没什么本事!一群废物仗着火枪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 没了火枪这帮人如同散沙,至于厉翁的两名儿子因长期习武,与姜家人打得势均力敌,但两人很快也抗不住潮汐等人的围攻,后撤到白钰殿的广场上。 众人追上,踏进主殿门,入眼便是一个在半空中拍打着翅膀的鸟人! 鸟人的身高体型比一般人都要高大,他的头发和眼睛都是绿色的,甚是罕见,特别是他后背的两道白色翅膀,武堂的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物种。 “什么东西?!” “有翅膀,会飞的鸟人…” “妖孽…” 姜家人虽然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但没有武堂的人那般惊骇,或许因为在世时接触过不同国度的神话故事,对异发异瞳,天使,鸟人这类东西并不陌生,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九幽看到。 潮汐因为曾听夫人提起过,所以很快就联想到眼前这物种应该就是所谓衪界的圣人。 只是衪界的圣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琼山? 琼山的厉家,与衪界的圣人勾结? ------------ 第88章 绿圣人 还不待众人想明白,鸟人已经向他们发动攻击!他翅膀一展,狂风顿时平地扫起,大家下意识伸手挡风,眨眼之间鸟人已经握着一柄运灵化形出来的阔剑向他们扑来! “大家散开!” 武堂中不知是谁喊着,大家顿时分散站位,狂风横扫众人,各自凭自己的本事站稳,鸟人首当其冲攻向姜留亭和姜夕,两人运灵抵挡,刚触碰到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向他们! “呃…!”姜留亭感觉自己的头如千斤重,忍不住压吐出一口黑雾。 这种压迫感他们很少遇到过,因为他们在琼山的这些年一直都安份守己与世无争,平常也只是教教姜峰这孩子一些诗文与符术,武功的事情他们都交给灰烨去教了。或许因为呆在白钰殿的书堂实在太安稳了,两人需偶尔会切磋,但也没有继续钻研提升自己的武功,以至现在面对强敌,涌现了许多的力不从心。 鸟人并没有停留原地与两人在这里博力,撞退了姜家两人后,便在空中一个旋身,霎时间数不清的羽毛从他的翅膀内射出,每一根羽毛都像箭一样!白色的令箭,像暴雨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射落广场的石板上,有闪避不及的人被羽毛一箭穿心钉靠在地上,也有抵挡不住鸟人的灵气被击破护体灵障。潮汐用剑挡掉羽箭,闪身就冲向一旁看戏的厉家兄弟,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打倒鸟人,而是找到厉家人问出姜峰的下落!不料鸟人也第一时间后撤挡在厉家人面前,剑砍在对方的看似柔软的羽毛上,却让潮汐有种自己砍在了一块钢铁的感觉,他被对方的灵气反震退数步,一时半会找不到机会再接近厉家人。 有武堂的人认出厉家的两兄弟,指着两人骂道:“山主这些年待你们厉家不薄,如今你们竟与一些妖魔鬼怪勾结,把琼山搞得天翻地覆,看到城内受灾的人民,你们的良心过意得去吗?琼山难道不是你们的家吗?” “我们就是把琼山当成家,才会一心想他变得更好,为了琼山拥有更美好的将来,九幽就应该革故鼎新。” “呸,你们把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你们厉家想当琼山的主人而已!依我们看,你们图的就不只是琼山,是阎王大帝的位置!” “井底之娃看到的永远是井底,他们的世界只有九幽。”厉家的大儿子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鄙夷地说:“都是些眼光狭窄之辈,不必与他们浪费口舌。” “我们生活在九幽,眼里便只有九幽,有什么问题!” “天外有天,九幽都已经烂成泥了,就理应交给更合适的地方管治。” “其他地方是什么意思!” “衪界你们有所耳闻吗?你们没有接触过可能不知道,衪界的一切都与九幽那么的不同,他们拥有很多九幽没有的东西,他们是团结的,强大的,友好的,不像我们那么腐旧衰朽,还一盘散沙…” 他们确实没去过衪界,对方把自己形容得像乡巴佬儿一样,不禁让武堂的人感到十分生气。 “所以你们为了上位,出卖琼山背叛九幽,甘愿当别人的走狗!” “只要九幽能变得更好,我不介意成为你们口中的走狗,现在的九幽阎王大帝还是个女的,无论是阴寿还是资历什么的都远不及曾经的大帝,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相信如今的大帝能够把九幽管理好,还不如由衪界全面掌管!” “所以这鸟人就是你们口中衪界的产物吗?” “放肆,不许用这样不敬的名称叫圣人!”厉家两兄弟似乎也怒了,举着刀剑作势就要往刚才口中狂言的人攻去。 “鸟人就是鸟人,除非他折断自己的翅膀,否则他在我们心里就一鸟人!” “你!” “无妨,我很快就让他们再也叫不出话来。”圣人言语上表现大度,但是手中的阔剑已经在开始催动灵气,他飘浮在白钰殿广场的半空,全身被绿光所包裹,灵气攒聚同时四周的气流都被带动,有人站不稳的被风刮倒,慢慢被圣人的灵气所吸动,姜夕和姜留亭连忙拉住失衡的人,两人合力催动黄符运起了一道半弧灵障,其他人也把刀剑插到地上稳住身形! 这压迫感…! 不禁让潮汐想起庄主和夫人在绛山练功时的情形… 圣人并没有凝聚太久,便已挥刀向前,鲜艳夺目的绿光照亮了整片广场,映照在灰暗的天空上,远看就像一片极光,强横的阳性气劲横扫武堂众人的位置,把他们全部震飞出了白钰殿!姜留亭和姜夕本来用于抵挡的黄符也被瞬间撕裂,半弧灵障被瓦解,但幸好两人内功还算扎实,有灵障卸走了大半攻击他们最终只是被震伤了后退数步,并没有失去战力。 潮汐本就没有打算站在原地等着接招,在圣人的一击之际,他再次闪身往右边的厉家人的方向,圣人瞥向潮汐,翅膀一展也同时挥剑相迎!两剑相碰,四目相投,灵气对撞,潮汐神色沉稳,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模样和压迫力而感到畏怯,圣人露出些许惊赞之色,或许是出于对潮汐并没有被他的灵气击退。 两人看似势均力敌,可圣人比一般人多了两双翅膀… 潮汐看向圣人背后慢慢展开的翅膀,心叫不好,哪怕知道自己在博弈的情况下后撤会被对方的灵气震出内伤… 果然不出所料,数不清的羽箭齐发,潮汐被圣人的灵气震伤抛飞数米开外,他只能旋身躲掉和用剑挡掉大部份的羽箭,姜留亭向两人中间甩出两道黄符,符在半路长出无数带着火焰的锁链,把剩下的羽毛挡掉或烧掉,可是羽毛的数量太多速度也快,潮汐还是免不了被越落了黄符的几根羽箭插中了身体! ------------ 第89章 锁骨阵 潮汐插剑向地止住退势,肩膀大腿各中两箭,伤口正徐徐冒出黑雾。 圣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转头一看,姜夕和武堂还有战力的人刚才已经趁机包围住了厉家两兄弟。 “你们到底把姜峰弄哪里去了!快说!” “人又不是我们带走的,关我们什么事?” “不是你们还会有谁!” 圣人反而扬起了一抺笑容:“那个孩子嘛,你们不会找到他的。” “你把姜峰怎么了!” 圣人故作神秘没有再说下去,只握着阔剑转动了下手腕,绿色的灵气再次涌起,他旋身上天,嘴里念着什么咒语,然后他的翅膀下的羽毛都慢慢被渲染成了绿色,展翅,数不清的羽箭再次如同暴雨一样落到地上! 绿箭有意识地避开了厉家兄弟,可他们附近的其他人都免不了此难,哪怕他们已经运起灵障抵挡,却还是被对方密密麻麻的羽箭压得抬不起头动不了身,有灵气较弱的已经被箭插得像刺猬⋯ 圣人替厉家兄弟打破了包围,三人开始对着白钰殿的入侵者一通乱杀,白钰殿的广场一时再次陷入了混战,武堂有人趁乱砍伤到了厉家的小儿子还把其胁持着,此举好似反而激怒了圣人,对方握着阔剑从空中闪身出现到了两人的背后,飞快把胁持的人给杀掉!圣人把厉家小儿子拉到怀中,同时往厉家大儿子的方向突进,弟弟伸手拉住了哥哥,把被围困的哥哥也拉起,随即被圣人带到通往主殿的阶级上,让他们远远站着旁观就行。本在主殿的厉翁似是听到激战的声响,也从主殿走了出来,站在主殿前的平台边缘,胸有成竹地俯视广场中的人。 姜留亭,姜夕,潮汐警惕地看向在广场上空自由飞翔的圣人,一时半会确实拿空中的敌人没有办法。潮汐虽然被羽箭所伤但未伤及要害,姜留亭思索片刻,随即与另外两人商讨着对策,同时转头对武堂剩余下来的人说不要留在这里,正面硬刚这鸟人不是办法。 “这鸟人交给我们,你们先退出白钰殿,他们肯定不只三人在殿内,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其他敌人!” “好。” “夫人说过,他们虽然能飞,但总会落地的。” “那我们必须制造机会让他下来,否则他的羽毛都会把咱们耗死。” “你的伤势怎么样?”姜夕转头问潮汐。 “可战,我能当饵,把他引下来。” 圣人并没有给予他们多少时间商讨,把厉家兄弟放到安全的地方后,再次拍打着翅翼往三人攻来!姜夕和姜留亭散开,任由潮汐正面迎上,潮汐和圣人无论是剑的尺寸以及剑法都十分不同,潮汐的剑细体轻,以速度可以很快从不同角度卸除对方的攻击,圣人的剑为了迎合其两米的身高,剑身的长度与重量都比潮汐更升一级,再加上圣人本身强盛的灵气,剑与剑之间的每一次碰击都让潮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震颤! 就在潮汐独自一人抵挡着圣人的直面攻势时,姜留亭和姜夕在也一边同时发动黄符和灵束,明面干扰暗地里已经在埋下阵法,见潮汐快要支撑不住时,烟雾符发动,让广场瞬间烟雾迷漫! “哼,雕虫小技。”圣人不屑地笑道。 看不到,不代表他感知不到对方的位置。 玩这种小把戏有什么意义,拖延时间吗。 圣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烟雾当中,张开翅膀一拨,烟雾顿时消散了大半,催动灵气果断往某一个方向冲去! 潮汐惊惕地感知着四周,其实他们不太清楚姜家有什么方法,也没时间商量,但是如今也只有相信姜家的符术了,很明显以他的能力无法独自一人打败对方。 骤然,一道绿光穿透了烟雾,向他背影的破绽袭来,潮汐立刻转身挥剑相迎,清脆响亮的金属声回响在广场当中,潮汐定眼一看,发现绿光只是圣人的剑鞘! 人呢? 潮汐正思索着的时候,不知是谁的闷哼声,让潮汐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他在浓雾当中感知着姜家人的气息,越走视野便越清晰,烟雾似乎已经慢慢散去。姜色和绿色的身影就在前方,潮汐立刻飞奔过去,紧接又是一阵狂风扑面,终把四周的烟雾全部吹散! 待狂风停止,潮汐睁眼再看,人怔在原地。 “这么明显的陷阱,难道你们真以为我看不见?”圣人带着几分鄙夷的声音说道。 圣人单手握着阔剑,已经刺进了姜夕的胸膛,姜夕双手握着刺进自己胸膛的剑刃,似是刚才想要运灵阻挡却终没防住。他表情隐忍着痛苦,却没有丝毫的退意,嘴角吐出几口黑雾后,依然咬着牙地说:“你…看见了又如何,不还是被我们姜家的锁骨阵给抓到了!” 姜留亭看到自己的徒弟受了重创,虽很痛心却也丝毫不敢松懈下来,因为如今能够支撑着这锁骨阵的只有他。圣人脚下的环形阵法泛着姜色的灵光,下面涌出来的数条锁链把圣人捆得越来越紧,好像融入了姜留亭的怒意,就要原地把对方勒得变形扭曲。 圣人似是确实被弄痛了,依然嘴硬地气笑道:“哼,不痛不痒,这种东西我一下子就可以挣脱掉,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杀死你!” 潮汐闻言立刻握剑冲了过去,还不待对方再次催动灵气,他就在锁链的隙缝之间想要把剑插进了圣人的腹部,有了锁骨符的帮助和削弱,他的剑终于刺穿了圣人的护体灵障,但是对方的肉十分紧实,像钢石般他很艰难才把剑捅进去一半,但他必须继续,因为中间是丹田的位置! 想要救下姜夕,就必须阻止对方的灵气传至剑上,摧毁其丹田,否则姜夕被震得粉碎,便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 第90章 殁 潮汐观察着圣人的变化,却不料圣人的灵气并没有被完全切断,姜夕就在他们的面前被圣人震得支离破碎,身体化成了黑雾,随风飘散! 怎么会这样,潮汐内心一阵错愕。 “哈哈哈哈…”圣人放声大笑,暂时抛开了自己被锁骨阵捆住的痛苦,阴阳怪气地说:“你是不是很费解,明明都把剑刺进我的腹部丹田了,为什么还可以催动灵气,哈哈哈哈…” 姜留亭直瞪瞪地看着姜夕消失在圣人的剑下,悲愤瞬间涌上心头,大喝一声十几道黄符从他的口袋里飘出,全数砸圣人的身上! 潮汐见状连忙弃剑后退,圣人身上顿时火光熊熊,锁骨阵捆住圣人使他无法逃脱,只能暂时硬扛姜留亭的黄符,一阵烈火一阵雷电的,圣人翅膀上的羽毛要么烧焦了要么开始脱毛掉落… 可是哪怕圣人整个人都陷入火海当中,也不见他有倒下的姿势,反而绿色的灵光越来越明显,种种情况都在表明对方的丹田灵核并没有被摧毁,依然能够催动灵气… 骤然轰隆一声,绿色的灵气气劲以圣人所在的位置为中心贯穿了整个白钰殿! 潮汐和姜留亭同时被这气劲震得向后抛飞,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锁骨阵被瓦解,圣人身上的火火电电也都同时消失,他的身体冒着被火烧过和雷击过的烟,翅膀有些秃毛,虽看起来狼狈,但动作流畅未见颓败。圣人用阔剑撑地慢慢站直了身子,活动活动筋骨后鄙夷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潮汐和姜留亭:“本事没多少,花里胡哨的东西倒挺多。” 厉家父子们看到圣人经过这么多次不同类型的攻击都如今依然屹立不倒,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的选择没错,找的靠山是真的厉害,刚才那一剑他们都吓死了以为圣人就这样倒了呢。厉翁内心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让儿子多多依靠圣人。正思索着如何让儿子同意跟着圣人的时候,主殿一旁的廊道传来声响,他们的护卫握着火枪在后退,而武堂的人正胁持着厉蘅正往这边过来。 厉蘅满脸憔悴,心如死灰,被人押着也丝毫不作挣扎。 厉翁见到自己的女儿被人押着,也没有呈现出多少担忧,一副你怎么又被人抓住的表情,广场那边的战况已经没有悬念,所以厉翁已经转过身来对着武堂的人:“你们抓她又有什么用?” 厉蘅抬了抬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她忽然觉得对面三人很陌生,想劝说的话卡在了喉咙,想说又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如今已经晚了,而父亲是不可能会听自己的,只勉强挤了一句:“慕殿主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就算慕白灰烨都过来了我们也不怕。”厉翁自豪地指着广场中的圣人说:“哪怕你们在场所有人一起上,都不是圣人的对手!” 彷佛应验着厉翁的话,广场中央的姜留亭和潮汐都处于危急存亡的状态,圣人飞行的速度如同游隼,俯冲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对方连人带剑已经横到他们的面前,潮汐因绛山高强度的训练哪怕受伤了,哪怕灵气接近干涸也依然保留一点真气让自己能够有力气翻身逃开,如今面对生死关头的时刻,潮汐的生存本能似乎被激发了出来。 庄主说过,不能死,可以受伤但是不能受致命伤。 潮汐一次又一次地躲过了圣人的剑,虽然躲掉了对方的剑刃,但是剑气却没完全躲掉,每一次交手内伤都在加重,他和姜留亭又再强撑了数招,终于在圣人的强攻之下,被震退数十米,撞上了内墙!潮汐嘴角和全身的伤口都在冒出黑雾,他艰难地抬起头,摇摇欲坠地从墙上剥离下来,片刻也不敢昏晕过去,可他身边的姜留亭就已经完全失去力气,手指都抬不起来了,潮汐只隐约听到姜留亭喃喃说了句话,下一秒他的身形就失衡向前。 圣人施展隔空取物把姜留亭吸到手上,把他高高举起:“老东西,你的那些符我极为讨厌,弄得我丑态百出!” 姜留亭四肢无力低垂,没有丝毫反应,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圣人给掐断了,头与身体分离各自掉落到地上! “书堂长!!!”虽然工位不同,但武堂的人也认得姜留亭,那个已经在白钰殿的书堂呆了很多年的老人。武堂的人又惊又怒,连押着厉蘅的人都下意识放松了力气,可厉蘅依然没有想要挣脱反抗,因为她也被书堂长的消失弄得恍然若失。 厉家的护卫见武堂的人被广场的战况引开了注意力,便立刻利用火枪瞄准胁持着厉蘅的人,两声枪声把两人击倒,厉蘅不知是少了两人支撑的力量还是什么,像是腿软了一样坐在了原地,终被两名兄长拉回身边。 “你清醒一点,怎么像滩烂泥一样,我们得手了你也受益啊!” 厉蘅闻言也没有感到半分喜悦,她忽然来了力气,把拉着自己的哥哥甩开,正想说些什么时,其中一名护卫似是收到了前线的传音,着急上报:“城外十里外突然出现一批黑色的军马,是、是黑山的旗帜!” “黑山也来凑什么热闹。”厉翁不屑地道:“数量应该不多吧?” “不多,只有我军十分之一。” “不足为患。” “可、可是黑山军由大帝亲自领兵…” “新上任的女帝不好好呆在黑酆都城跑到琼山来干什么,她以为自己是所向披靡的女将吗!” “父亲,我们领兵去拦截她!” “不必,城外有圣人的部下足矣。” ------------ 第91章 庄主夫人 在厉翁给前线传达讯息时,一道紫影骤然闯进了广场,在圣人再次对潮汐出手时,挡在了潮汐的面前! 迸射出来气劲弄得潮汐眼睛发痛,可他也丝毫不敢闭上眼睛,他瞇着眼看到眼前有一个紫衣女子催动着橘红色的灵气,单手运起了半弧的灵障挡掉圣人蕴含着绿色灵气的阔剑! 这背影稳如泰山… 坚定的,无所畏惧的… 庄主夫人… 对于夫人的出现潮汐没有很意外,因为他知道对方本来就在赶来的路上。 元绫的额间因赶来冒出的薄汗瞬间被气劲给蒸发,她神色比平常多了两分着急,但是在圣人眼里看来还是那么着淡然自若,他没想到有人能够稳稳的接住自己的一击所依然可以屹立不退,虽然他出的不是全力,但眼前此人也足以让他感到意外。 这女人是谁? “有点意思,你是什么人!” 除了潮汐,在场没有人认识元绫,所以大家也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但武堂的人松一口气因为至少从对方救下潮汐的举动,她应该不是敌人。 元绫没有理会圣人的话,双方卸掉对方的气劲后,圣人拉开了些距离用剑指着元绫:“说话!” 元绫看了一眼不远处尸首分离的姜留亭,神色一沉,不语,随即很快把视线转移到了圣人身上。女子的模样和举动在圣人眼里,就好像在说将死之人不配知道她的名字,正欲动手的时候,女子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消失! 只见紫色的残影往左迅移,圣人只怔楞了半秒便瞬间张开翅磅,离地高飞! 对方很快! 可速度快没有意义,得碰到他的人才有用。 他这个高度,轻功再高明的人也不可能到达。 圣人在广场上空盘旋着,从这个高度俯视白钰殿寻找着女子的身影,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圣人吸引了过去,潮汐趁机翻墙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自行疗伤,众人没想到的是,女子再次出现是在主殿的屋顶,他们因为在屋檐下看不到人,只抬头看见一条红绫迅猛延伸到了圣人所在的位置! 圣人察觉到了气息,急速转身催动灵气想要斩断扑面而来的红绫,不料此绫看似柔软却坚不可摧,平常削铁如泥的阔剑斩下去布料竟未见丝毫破损! 这东西! 圣人拍打自己的后翼连忙向后继续高飞,却被红绫缠上了阔剑,收紧,女子只动了动手腕圣人就连人带剑被红绫从天上拉了下来!圣人本不舍得弃剑,但最终避免受伤但是选择了放手,任由红绫夺走他的阔剑! 碰一声,剑被红绫摔插在广场的中央,广场瞬间被砸得面目全非! 乱石横飞,沙尘滚滚,圣人依然悬浮在空中,俯瞰整个广场,红绫和女子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骤然他感知身后传来强烈的杀气,圣人转身催灵,见女子以乱石作踏板,瞬间来到他所在的高度! 拳头,直扑他的面门! 圣人侧头旋身躲过,后脚回旋踼向元绫,被对方单手防住,他自问速度也不慢,没想到这样的回踼对方也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两人在空中过了数招,圣人发现拳脚功夫上他占不到优势,便用翅膀拍打狂风把元绫从半空中吹了下去! 风卷动元绫的长发和衣裳,在元绫身形下坠之时,圣人再次催动灵气,翅膀内侧数不清的羽箭射向元绫的方向!她抬手运起半弧灵障挡住像暴雨一样的羽箭,四周的光境都被蕴含着绿色的羽箭所覆盖,不停地压着她向地面,最终她双腿稳稳落地,但脚下仍在石上震出了两个裂坑。羽箭插满了千疮百痍的广场上,圣人正想下去夺回自己的阔剑时,见对方一脚踩在地上,震出其附近两米范围内的羽箭,运灵御使着不属于她的东西,向着自己和主殿的方向射出! 圣人轻而易举就躲过了,因为他对于自己的羽毛十分熟悉,根本不可能被这样的攻击所伤到,那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对方还要做这样的事呢? 莫非目标是厉家! 他转头看向主殿的方面,厉家四人都被护卫用人墙给保护了起来,只有数名护卫被女子的攻击刺中背后。 元绫看似毫无章法的攻击让主殿那边一时之间陷入了混乱,连武堂的人都免不了要躲开羽箭,不过因为羽箭插满在厉家的人和武堂的人中间,双方被隔开,此时厉家的护卫比起武堂更加担心广场中央的女子会不会又搞什么袭击而紧绷着神经,所以本处于弱势的武堂借此倒是有时间喘口气。 可明知道厉家护卫成群,这样的攻击也对厉家主人没有造成什么威胁… …不对! 圣人把目光再次转回元绫的方向,突见对方不知何时又再次跃到与他一样的高度,她神色淡漠,凛若冰霜,红绫在她身后飘扬,她蕴含着橘红色灵气的手抓住了圣人的脚踝! 果然目标还是他! 另一脚使劲踩向元绫的手与头想要挣扎开来,然而元绫的手像铁钳一般,无论她的身体怎么被踩,她都好像无动于衷! 咔嚓一声,圣人脚踝的骨头被女子看似柔弱无力的手给掐断! 圣人内心感到惊愕,同时因脚踝的疼痛而感到愤懑! 这女人,不一般! 一般人早就躲开了,而她为了自己的攻击奏效,居然不偏不移硬扛他的攻击… 而且,对方的灵气居然穿透了他的护体灵障! 元绫并没有给圣人太多时间攻击自己,在掐断对方脚踝的下一秒,旋身把圣人摔向地面!圣人因翅磅反方向拍动的气流帮助并没有直接触地,在坠落的过程中就已经减速,圣人转身贴地而飞,元绫紧追而至,这一拳被对方躲开了,砸在了广场的地板上,连带着整个白钰殿都在震颤! 不知何时开始圣人处于十分被动的状态,被女子步步紧逼,对付潮汐和姜家时的威慑力好像完全发挥不出来。意识这个事实的圣人在飞行途中拔回自己被插在广场上的阔剑,有武器在手的感觉让他找回了些安全感,他转身反扑,对着步步逼近的元绫施展剑法! ------------ 第92章 雪崩 此女不能留,将来定会阻碍他们的计划。 圣人心中涌起了一股决绝,势要在今日杀死眼前此人。 圣人数道十字形的凌厉剑气,像星芒一像光速攻向元绫! 元绫利用自己的身法速度轻易避开,剑气轰在她身后翻起的石头,爆风使她的身形再次加速,本来与圣人相隔十米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到了三米。羽箭再次从圣人翅膀内射出,像暴雨般抵挡着元绫的前进速度,然而效果并不太好,因为元绫根本不畏惧任何类型的攻击。 羽箭插满在了元绫的半弧灵障上,她手一挥就把羽箭全数甩走,然而这次的羽箭似乎有些不同,每一根都被圣人灌输了自己的灵气,它们纷纷转向,羽毛尖向着元绫的死角和后背反击。圣人自己的羽毛,自然也能御使,只是他先前所遇到的对手,都根本不需要他动用这样的能力。 圣人再次离地高飞,羽毛从四方八面不同的角度向着元绫飞刺,他催动自己大量的灵气,全部凝聚在自己的阔剑上,从上往下一挥,数道绿色的星芒灵束从他的剑尖发射,开花般向外扩散然后又聚集在一起往同一个目标攻击! 绿色的灵光迸射,连带着白钰殿的上空也被渲染成了绿色,广场被圣人的灵束炸得更加面目全非,已经看不出来这里原本是一片空旷的平地,连带着白钰殿的山门也早已一同被摧毁。 有一紫影再次冲破阵阵沙尘,以迅雷般的速度往天上的圣人进攻。元绫的身影不停地穿梭在四周的箭雨,借助婆罗绸当踏脚石,凭着自己过人的轻功再次接近天上的圣人! 这女人明明没有翅膀,但是轻功的造诣加上红绫的借力,让她如虎添翼,面对拥有翅膀的他们也丝毫不逊色! 圣人已经使尽浑身解数,无论近身搏斗还是远程输出,他都没有找到突破点,本来利用翅膀他理应可以把九幽所有无法飞翔的人耍得团团转,可如今看来,天上作战他也没有占据多少优势。圣人看向女子臂弯上的红绫,就是这东西让女子可以长时间逗留在半空当中,要是没有这东西的话… “要是你没有这红绫,你连我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圣人此话其实已经有点羞恼成怒。 拥有也算是实力的一部份,物品也可以说是能力的象征。 圣人挥动手中的剑,使出他毕生所学的剑法,夹带着羽箭,沿沿不断地向着想要靠近自己的女子突击,可对方的速度就像鬼魅一般,穿梭在密集得像暴雨般的羽箭和剑气当中也丝毫无损。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身法速度才可以做到,圣人自问面对这样的攻击也不可能做到… 两人在空中激烈交战,琼城的人远看,白钰殿的上空的云层都被投上绿与橘红的灵光。 圣人开始感到了压力,被姜家符术烧走了不少羽毛,现在他的翅膀也快秃了,飞行的高度在下降,加上御物加快消耗灵气,剑气的凝聚力已不如初见,他无法像先前一样进行高强度的对战… 红绫在天上飘浮,任由元绫借力随着她的步伐而挪动,让她可以用他人意想不到的距离攻击天上的敌人,她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疲态,抓住机会骤然闪身出现在对方身后,抓住了圣人延伸出来的翅膀! 翅膀是他们的优势,但在元绫看来,这同时也能变成他们的弱点。 身体面积越大,就越容易被人抓住。 元绫催动灵气,单手扯断了圣人的左边翅膀,让元绫有些意外的是,圣人的身体居然流有像凡人一样的血液,伴随着鲜红色的血雾喷洒到她的全身,染红了她的紫衣。圣人痛彻心腑,忍不住吼叫了出声,元绫半空旋身一脚把圣人踢向陆地! 绿影如光箭般直插银霜峰的雪里,原来两人不知不觉打到了琼山的最高峰处,一声巨响,圣人堕落的身体把银霜峰的雪地震出一大坑,引起了共振,附近的积雪滑落,形成了雪崩! 覆盖着积存千年万年的白雪倾泻下来,从银霜峰一路涌向下面的白钰殿,城动山摇的巨响连琼城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到,大家惊恐万状,担心雪会把他们以及整座琼城都淹没! 主殿的厉家父子看到圣人被打败的身影,一时之间作不出任何反应,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预想到有这样的结果,但是看见雪崩,他们还是下意识地选择逃跑! 银霜峰长年的积雪有多厚让人难以估计,要是被埋在里面,他们虽不用呼吸不会被憋死,但是一时半会也出不来,等同于束手待毙。厉家和武堂的人连忙往白钰殿的两边各自散开,先避开雪崩最集中的位置,但是因为银霜峰和白钰殿的距离不远,雪崩很快就追上了他们,武堂的人因为对白钰殿的地理和建筑结构较为熟悉,他们本来已经挑好了避难的位置,但是一想到这雪崩说不定会影响琼城的人,便一同转换了方向,运起灵障抵挡着雪崩进入民居,他们人数不多能力有限,但是能挡多少是多少。 慕白也留意到了雪崩,可他抵御着城外的箭雨和火箭无暇顾及,连忙派守卫军飞奔到山下,合力抵御这场雪崩。不知是有人早已计算好力度,还是大家团结的结果,雪崩在琼城山下不远就慢慢停止了下来,并没有波及到琼城的民众。 ------------ 第93章 旧故 在琼城的某个角落,有一批女子早年定居在了安稳的琼山,她们十几人挤在琼城西门一个四合院里,就像普通的民众一样,在琼城做着手工买卖,相依为命地生活着。她们的存在一直并没有太引人注目,因为她们从来没有对外显露过自己的身份和武功,偶尔在城中遇到女子遇到些不公的事情,她们会忍不住暗中帮助,要是对方无家可归,她们也会收留对方,教她们防身的武功,生活的手艺,慢慢四合院里的人越来越多,由一开始的十几人,慢慢变成了数十人的大家庭。 直到琼城遭遇事变,她们才显露头角。 她们守在了西门,守备军完全不知道这些女子的来历,但是她们一个个都拥有不赖的武功,而且和他们共同抵御城外的敌人。当白钰殿上空出现了橘红色的灵气,她们当中有些人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过去。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的人,但单凭这颜色的灵气,也足以让她们停下脚步。 “宋姐姐,怎么了?”有些新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姐姐们都把视线转移到白钰殿的上空。 “宋蔓,这颜色…” “怎么跟阁主的一模一样?” 被这颜色所吸引的,只有数年前从亥山朱阁跑出来的她们。 宋蔓也看到了,这橘红与很多年前她们的阁主一样,可又与当年阁主大战黑麒麟的时候不太一样。她们满腹疑问,难道这些年又出现了一个颜色与阁主一模一样的人?唯有一个想法她们不敢想,因为当年阁主是死在她们面前的,她的灵魂早已消失在这世间,被绛山弦月补了最后一刀。 回想起这,她们就恨不得想要杀死绛山弦月替阁主报仇,可她们也有自知之明,她们清楚知道大家如今哪怕一起上都根本不是绛山弦月的对手,所以她们隐居在了琼山继续练功,希望有朝一日她们能够像阁主一样强。朱阁虽然没了,但是她们在离开亥山之前,带走了些朱阁的藏书。那时候她们在坍塌的书阁里,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书籍,宋蔓不希望阁主的武功就在她们这一批人就断了,也不想黑麒麟军上来搜括的时候也把阁主的武功也偷了去,便把亥山的武功秘籍都带走,其中包括一本红煞武典的抄本。红煞武典的正本很多年前被乌黔偷走了,但是抄本还是有保留的。 “我去看看。”宋蔓看着白钰殿上空的橘红,那颜色就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她想去一睹灵气的主人。 “我也想去。” “姐姐们去吧,这里交给我们。放心,绝对不会让外面那些人破坏我们的家。” 虽然西门城外的敌人威胁与东门南门对比最少,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宋蔓只带了四个强烈要求跟上的朱阁姐妹一起上山,其他的便留在西门。只不过她们还没有到达白钰殿,就被突如其来的雪崩给阻碍,为了西门的姐妹和她们的四合院,她们选择了守在山下抵御倾泻下来的冰雪。 最终,虽然琼城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但雪崩彻底淹没了半山腰上的白钰殿,雪花被风所吹动,漫天飞雪像柳絮一般飘落在琼城。 宋蔓见雪崩停下来后,便再次与姐妹们一起轻功上山,橘红色灵气的人还没见着,就碰到因雪崩而逃命的厉家人。 厉家大儿子在半山腰的雪地里拼命地扒拉着,似乎想要把埋在雪中的人救起,他先是救出来埋在浅层的弟弟,然后两兄弟一起继续搜寻父亲和妹妹的踪影。宋蔓从守备军那里大概得知,琼山此番遭遇少不了厉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当她远远看到厉家兄弟时,毫不犹豫就与姐妹们一同出手把两人打残。厉家兄弟刚刚劫后余生,还没从雪崩的冲击回过神来,又遇到一行五人的女子突然向他们拳打脚踢! 厉家兄弟虽有练武,却不是宋蔓等朱阁元老的对手,很快两人就求饶投降了,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并把一切责任都推到自己父亲厉翁身上,说都是父亲的主意,他们只是奉父命行事。 厉翁本被雪块砸晕,被埋在浅层的雪里,醒来之后能够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当他听到自己儿子熟悉的声音本想抬手显露自己的位置,但是当他听到自己的儿子们为了活命把一切都推卸到他的身上,便气得他胸口作痛。他狠不得立刻跳起来,把两个不孝子狠揍一顿,但是又担心露面会被那些女人给抓住,便选择继续躺在雪中不动弹。 只不过,他不动不代表别人就察觉不到他的位置,宋蔓感觉到他人的气息,运灵一掌打向白茫茫的雪地当中,把隐藏着的厉翁轰了出来! “父亲!” 厉翁狼狈地再次扑倒在雪地当中,他满头满脸都是雪花,双手艰难地撑起半身,咬牙切齿地对着厉家兄弟道:“你、你们两个,不孝子!” “父亲,我们就是信错了你,才会酿成今天这大祸!” 宋蔓对厉家父子对骂的内容一点也不感兴趣,她们把三人的丹田灵核封锁起来,不让他们运灵传音,然后用灵气化形的绳子五花大绑了起来,便把他们交给山下的守备军。 厉家城外的私兵单方面的传音好像石沉大海,雪崩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收到厉家人的传音。他们一时群龙无首,只好跟着自已附近,与他们一起想要攻下琼山的合作伙伴。圣人的部下是一名长发绑着彩辫的男人,他骑在白马上,紧握着缰绳,目不转晴地看着东门的战况。本来他们处于绝对的优势,南门已破,他们的人都已经开始在城内大杀四方,明明一切都胜算在握,可当白钰殿上空出现了橘红色灵气开始,战况急转直下! 他传音联系不上圣人正担忧时,背后又来了黑山的支持,虽然兵力差距甚大,但是他们却是处于被夹攻的不利状况。部下等不到圣人的指示,思索着应该带一批人冲进去找,还是带着大家撤退,直到雪崩发生之后,他才终收到圣人的消息,却是让他带着大家快走。其实圣人不是不想传音,是他在元绫的猛攻之下,根本没有余力给部下传话。 ‘快走!告诉圣君有一个橘红色灵气的女人十分可怕…’ 传音戛然而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圣人的消息。部下开始按照圣人的吩咐拉大队撤退同时把这里遇到的事情传回衪界。厉家的私兵也有点不知所措,厉家人没有消息,而他们的合作伙伴开始撤退,最终他们为了活命,也都跟着撤退,只不过他们最终撤退的目的地不相同。 他们在回撤的路上还是遇上了黑山的援军,阎沨亲自领兵,带领了一万精英来到琼山支持慕白。双方在琼城外交战,圣人的部下担心琼城的反击与夹攻,带领着自己的人马逐步撤退,却没有给厉家的私兵什么指示,茫然不知的厉家私兵沦为牺牲的炮灰,拖住了黑山的兵马,让衪界军安然撤退。阎沨对于撤退的军马倒也没有穷追不舍,她来琼山目的是援助而不是歼灭。 慕白得知敌军已经撤退,并且阎沨正在进城的路上,给灰烨交代了些事情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过去。 ------------ 第94章 血肉之躯 银霜峰的山顶上,天气比琼城较为恶劣,四方八面吹来的雪虐风饕,划得元绫的长发和紫衣呼呼作响。元绫穿得单薄,但却没有显露出来半点受冷的迹象,彷佛她早已习惯这样的严寒。她踏着雪,慢慢向着前方一个被她弄出来的深坑走去,随即停在了边缘,俯视着坑中被她打残了的敌人。 圣人深陷其中,躺在血泊里,他一边翅磅被元绫刚从天上手撕了下来,另一边也在撞击地面时断碎了骨头。他全身颤抖着,使劲地想要撑起身体,抬头看到元绫两指凝聚着橘红色的光芒,弹指后的下一秒,他的腹部就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贯穿了他的身体,直接把他的丹田灵核给震碎! “姜峰,在哪里?” 女子的声音很淡,混杂在四周的风雪当中,显得有些迷离。 圣人已经快被身上的伤势痛晕过去,但他还是死撑着:“呵…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你永远都不会找到他…呃!”还不待他把话说完,一条绣着金线的朱红绸缎穿过他的手臂与后背,把他整个人绑到了半空,受了重伤且无法运用灵气的他,如今就像待宰羔羊。 “不说…吗?” 圣人正想再次强调死也不会说时,有什么东西堵塞住了他的嘴,垂眼一看发现是红绫的末端,卷成了一坨塞满了他的口腔,使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咔嚓一声,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他的后背袭来,圣人目眦尽裂,疼痛使他条件反射咬紧牙关,红绫没被损坏反而是他咬崩了自己的牙齿! 啊———!!!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哀嚎混在绫绸当中,只能化作含糊悠长的呜呼声。 他另一只翅膀被婆罗绸硬生生地扯断了下来! 散落的羽毛化作白色经幡,与天上的雪花一同飘落。 元绫让婆罗绸把圣人推得往她又近了些,她瞥了一眼对方强忍着痛苦却依然坚定地不求饶的表情,抬头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脚踝,掌心的冰冷让圣人下意识缩脚,但是他的挣扎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因为他的脚踝还是被对方抓住了。 这女人难道…! 圣人彷佛猜到对方即将要做什么,他的额间全是冷汗,嘴角忍不住在颤,满眼通红直眉瞪眼,好像下一秒眼珠子马上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般!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髋关节和膝关节在脱位,腿被扭成了非常人的角度,这次对方的动作很慢,彷佛要他好好尝尝这种抽筋摧骨的折磨。 恐惧,绝望,无助,与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充斥着他的全身… 啊啊啊啊———!!! 噗呲!圣人整条左腿被卸了下来,血再次溅了元绫一身,然后她随手就把断腿丢到深坑的血泊之中。 圣人已经痛得快晕过去,整个人虚脱无力,没有了先前的嚣张,任由婆罗绸架起自己。他现在有些后悔不应该嘴硬,要是刚才他早就说出禁制的话自杀,哪需要受这些痛苦和折磨。可现在他的嘴被堵住了,丹田灵核也被毁了,连自杀的选择都没有。 对方的表现倒让元绫有些另眼相看,有这种坚韧的意志,再折磨下去也没有意义,但眼前这人今天必须死。 原本捆住圣人的婆罗绸骤然松开,圣人摔落在深坑旁边的雪地上,他瘫软在地,眼睛半垂半瞇,伤口处的肌肉不停地在抽搐。堵嘴的布料早已抽走,圣人始终没有屈服求饶,他艰难地张开嘴巴,说出让他解脱的话语… 婆罗绸重新化作披帛缠在臂弯,元绫看着圣人自行触发禁制,身体慢慢化成血雾,随着银霜峰的风雪消失在这世间。 紫影站在白雪皑皑的天地之间,任由四周的风雪打乱自己的长发和衣服,她透过发丝的隙缝凝视着眼前的残躯,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被溅到的鲜血,似乎在思索着,为什么会有血。 衪界的人,已经能够修成血肉之躯了么… 峰顶附近传来了踏雪的脚步声,还带来似曾相识的灵气气息。 “阁主?” ------------ 第95章 朱阁遗余 “阁主?” 元绫身形微僵,站在原地没有转身,听到这很久远的称谓,好像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阁主,真的是你吗?” 女子们的声音难掩惊喜,哪怕对方不是一身红衣,但凭那条披帛,还有方才在琼城时所见的橘红色灵气,眼前这人哪怕不是阁主,也定与阁主有关系。 “是婆罗绸,真的是阁主!” “我们…我们这些年一直都不愿相信,不愿相信阁主是真的死了!”其中一名女子向着远处的元绫背影,带着哭腔吶喊着:“我们一直寻找你的踪迹,拼命地练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帮阁主你报仇雪恨!” 宋蔓扶住身旁那位情绪比较激烈的姐妹,咬着下唇凝视着远处那道身影,其实她内心也十分激动,但是她没有其他人那般情绪外露。 可是,为什么对方不回头,是因为…不想我们认出她吗? 她们是不是不该跑过来相认… “阁主,你认得我们对不对,你是不是抛弃我们,不认我们了…” 以元绫的身法,其实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她没有。 元绫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转过身来。 这眉目,这眼眸,神色平静淡若,那朱红披帛连飘逸的角度都那么的让人熟悉… 果然是阁主! 女子们奋不顾身地狂奔到元绫的身边,正欲开口时,元绫张开双手把其中两人虚搂入怀,本沉醉在重逢的喜悦的她们,却听到元绫突然低声说:“亥山泠融已经死了。” 五人楞怔。 “阁主,你…什么意思?” “我如今叫元绫,仅此而已,以后不用再叫我阁主。” “为什么?”女子们不解。 “是不是有什么理由,需要阁主你隐世埋名?” “我知道了,是担心绛山弦月发现阁主你还活着?” 元绫摇头,不语。 宋蔓倒没其他人那么在意,反而很快就想通了,无论眼前此人叫什么,用什么称谓,其实都无所谓,她们忠于的是人,不是头衔:“既然这样,我们以后就叫你绫姐姐?” 元绫的绫与泠融的泠同音,这样她们叫起来应该会比较容易习惯。 其他人也表示同意,兴奋地道:“好啊好啊。” “这距离感觉一下子就拉近了呢!” 元绫浅笑,看着五人依然亲密无间完好无缺的样子,看来离开了亥山后,她们也没有让自己过得很差,也是,亥山出来的女子,又怎么可能让自己难过。想着想着,元绫眼眸忽然有些黯淡下来,亥山覆灭的时候,她不在现场,所以不知道当初她们是怎么在黑山重重包围之下逃出来的,不过,如今…没事就好。 “阁…不对,绫姐姐,当初你…你是怎么…” 死而复生,这四字,不知为什么她们有些说不出口。 可明明当初阁主是真的在她们面前,被绛山弦月杀死了的,还化成了黑雾… “他杀的那个,不是我。” 女子们面面相觑,一脸疑惑,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 元绫带着五人离开银霜峰,一边下山一边简单说了一下当年的事情。黑山攻打亥山时具体她不在现场无法详尽,她只能把弦月告诉她的,与自己在阳间的事情大概告知,以及如今元绫这名字的来由。 女子们听完之后恍然大悟。 所以,当年绛山弦月所杀的是别人假扮的阁主! 这就很多事情说得过去了,为什么阁主把绿萝送到绛山,为什么绛山弦月一直不出现,为什么阁主的灵气的颜色产生了变化,为什么实力大减,为什么会与黑山和谈,为什么突然要把亥山的男子都赶走… 女子们十分懊恼,为什么当年她们没有早点发现… 反而是被她们视作复仇对象的绛山弦月,保护了她们真正的阁主,一想到这些年姐妹日日夜夜都在诅咒绛山弦月,都不由得有些惭愧。 元绫也从宋蔓等人的口中,补全了当年很多不知道的事情,特别是关于锦舒的。没想到,梨桦居然会疯狂得把锦舒关到地牢,两人在她离开之后,应该也闹得有些不愉快。锦舒是梨桦最珍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她不想杀她,不想她离开亥山,但又不想她把事情暴露出来… “对了,方才我们在上山的路途中发现厉家父子,已经把他们三人交给琼山的守备军了,但听说厉家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叫厉蘅,另一个叫厉仟娅,却是没见到她们。” 元绫想起方才在白钰殿时见到过厉蘅,可能因为雪崩暂时被大雪给埋没了,不过以元绫对厉蘅的了解,勾结衪界这事应该与她无关,她有不赖的武艺却偏偏选择了药堂当个小药师,她有习武之人的光明正直,却又不喜欢打打杀杀舞刀动枪,叛乱这种事情她也联想不到厉蘅头上。她不认为区区雪崩会伤到对方,多半经历了变故,应该是把自己藏在雪地里,一时半会不想见人,需要点时间去释怀。 至于厉仟娅⋯ 姜峰与她交好元绫也有所耳闲,不过她从未见过对方,暂时无法确定两人是一同被抓走还是怎么样,但圣人是知道姜峰这孩子的事情,还扬言她不会找到对方。这意味着姜峰会被带到一个难以寻觅或到达的地方,甚至有可能被带到衪界… 九幽通往衪界基本上都要经过台山,元绫把这里的事情传音告诉弦月,同时传音告知绿萝她们,让她们多加留意是否有姜峰的身影。 可是,对方抓走姜峰又是为了什么? 五人下山后发现,攻城的队伍都已经撤退了,城里的人开始出来帮助守备军收拾残局,本来井井有条花天锦地的琼城在短时间内变得到处都是断瓦残垣,东门有慕白守着倒也还好,西门的敌人最少也没有受到很大的冲击,受影响最严重的是被敌人攻破了的南门。 元绫透过传音得知潮汐和慕白都在京门楼,她也第一时间过去,京门楼里伤员众多,熙熙攘攘满是忙得不可开交的身影,潮汐坐在京门楼里的一角被医夫治疗着伤势,见到夫人的到来他立刻起身,看到夫人身后多了几个人,满是疑惑但未有多问。 “慕白呢?” “晕倒了,在三楼雅间。” 元绫让宋蔓等人先到附近帮助琼城的民众收合余烬,然后自己踏上去雅间的阶梯,在梯间与医夫擦身而过,看到三楼廊道边站着灰烨,后者见到元绫的到来,转身礼貌性地向对方躬身作揖。虽然元绫不是琼山的主人,但凭对方不远千里赶来救援并帮他们击退了敌人,这恩情也值得灰烨向她行礼。 “慕白怎么样?” “医夫方才看过,殿主灵气透支心力交瘁晕过去了,正在房间休息。” 双方大概把关于厉家和姜峰的情报交换了一下后,元绫对灰烨说:“厉蘅多半是不知情的,不过一切都要按证据办事,要是你们查清与她无关,就不要为难她了。” 灰烨记得元绫当年来琼山时与药堂的厉蘅范雯相识一场,很爽快就点头了,他也不希望冤枉无辜之人,要是厉蘅是真的没有与衪界有勾结往来,那么他们也不会对她做什么,至于她的父亲和哥哥就难说了。因为暂时按武堂兄弟的耳闻目睹,厉家父子都脱不了罪,圣人的出现害死了不少兄弟,甚至连书堂长姜留亭以及他的徒弟姜夕都被杀害了… 这仇,他们绝不会忘…! “姜峰那边…”灰烨再次问起姜峰,毕竟这孩子也算是他的徒弟,他也十分着紧。 “你们先安顿好琼山的事情,姜峰的事情交给我。”元绫留意到灰烨身上也像潮汐一样被缠上了不少治疗用的黑布,想必对方也十分疲累:“阎沨在里面,我就不打扰了。” 灰烨愣了愣,看来对方已经透过气息感知到黑山阎沨在殿主的房间里,他目视着元绫的身影下楼,在对方快要消失在梯间时,远远飘来意味深长的一句:“恭喜,看来你们马上就要有一位慕夫人了。” ------------ 第96章 慕夫人 “殿主灵气透支心力交瘁,看来得昏迷一段时间,能不能醒来就得看他的造化了。”医夫如此说罢,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阎沨卸掉了自己的盔甲,只穿着一身黑色内袍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神色平静昏迷不醒的男子。看习惯对方平常得意嚣张的模样,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看到了慕白如此狼狈憔悴的模样,心不由得有些紧揪着。 她收到琼山受袭的消息后,不顾崔府君和其他大臣反对,亲自带兵千里迢迢快马加鞭的赶来。她来时脑子一热,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如今见到慕白,静下来了,她才有心思去想,为什么她要这么着急来救援呢? 这家伙明明那么让人讨厌,上次还来黑山嘲讽自己,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样子,说自己管理能力差,还说自己情商低,把她贬得一无是处… 阎沨凝视着慕白的脸,看睡着的时候多乖啊,她不用听到对方喋喋不休,总是吵得她耳朵痛,也不用听到对方嘲笑自己的话,总是弄得她心烦气闷。 是的,她心里是这么想的,手背却忍不住触碰对方苍白的脸,嘴上却说的是:“你快醒醒…” 这叫口是心非吗? 她回想起自己当初被绛山弦月送到琼山开始,她和慕白就一直在互损打闹,就像怨家债主一样。虽然慕白一直嘴上不饶人,但是那阵子照顾她的起居面面俱到,任何送到她面前的东西都是极好且合适的,给她挑的房间位置清静雅致,让她可以远离广场的喧哗,送来的侍从,贴心却又同时保持让她舒适的距离感,好茶美酒样样皆有,量身订造的衣裳,精美大方的发饰,怕她胡思乱想而点的安神香,连送来的琴音色都是绝顶的。嘴上虽总是排外她,但又允许自己可以随意在白钰殿任何一个地方活动。 其实她还挺想念当初在琼山的日子,天天坐在亭子里看雪,抚琴,唱歌,偶尔与慕白拌拌嘴,要是当时她没有因为父王的事情而忧心,她应该很享受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是啊,她都活不长了,为什么她还要坐在帝位上面,收拾父王遗留下来的烂摊子,被赶鸭子上架天天忙碌着她本就不擅长的事情呢… 莫名有股委屈涌上心头,使阎沨眼眶变得通红。 她不是真的强,她只是在逞强。 慕白应该是知道的吧,所以他才会跑到黑山来问她要不要帮忙,偏偏她嘴硬说不需要。 每每都是口是心非,总是让她和慕白处于似友是敌似敌是友的微妙关系当中。 “你不是说要给我寻美颜冻龄的灵器法宝吗,你要是继续这么睡下去,我可等不起了…” “你不是说我可以回你的白钰殿天天唱歌抚琴吗,可你的白钰殿都被雪埋了,还不快赶紧起来安排重建啊…” 阎沨抬手擦了擦快要掉下来的泪珠,刚想放下手时,突然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停在了半空,怔愣地看着已经清醒的慕白。 他双眼满是笑意,有两分狡黠,眼眸清明得根本不像是刚刚清醒且灵气耗尽的模样。 说好的昏迷不醒呢? 阎沨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骗了! 正想站起来时,被慕白拉着手就往床上带,力气大得根本不是病弱的状态! “你!”阎沨被带到床铺的里面,双腕被慕白抓住,下半身还被慕白的腿给压住。 “说说看,你带兵跑来琼山是为什么?” 阎沨别开了头,不作回应,只挪动了身体往慕白远一点,可惜后背是墙,她退无可退。 “不会是趁我病拿我命吧,趁机把我的琼山据为己有?” 阎沨横了慕白一眼,心想怎么可能,正欲开口,又好像不想说了把话都咽回肚子里,却冷不防被慕白吻上,吓得阎沨瞪圆了眼睛,好像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早就想这么做了。”慕白满意地后挪,凝视着方才被他触碰过的粉唇,笑道:“担心我就直说嘛。” “你…不但是个骗子,还是个登徒子!” “欵,男人都是好色的,特别是见到美人,都是正常反应。”慕白调侃地道:“别转移话题啊,你到底是不是为我而来。我刚刚半睡半醒的时候,怎么好像听到有人想要回我的白钰殿…呢?” 阎沨心虚别开了脸。 “喂,上次我去黑山,我的话还说得不够明白吗?你是不是该给我个答复,还是你根本没听进去?” 明明已经意识到自己口是心非的问题,阎沨好像还是一时之间改不过来:“没听到,你再说一遍。” 慕白气笑:“明明听进去了,你也是个骗子,你既然主动跑到我房间,我就当这是你的答案了!” 阎沨被说中了,这次终于没有觉得羞愧,反而有种愉悦充斥着全身,因为慕白真的懂她,他甚至比自己更了解她。要不是因为这一遭,她可能还意识不到自己隐藏在深处的感情,这一场戏,也算是逼两人捅破窗户纸,直面双方的感情。 是啊,她为什么这么着急跑过来,不就是因为她在意他吗。 慕白看着她扬起的嘴角有些出神,明明早已对美色免疫,却还是忍不住感叹,眼前的女子是真的绝美,哪怕她眼角已经出现了皱纹,可在慕白心里,依然是天姿国色。 慕白再次轻轻靠近,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像她这么拧巴的人,就需要有人比她更热烈地主动表达爱意。 这次阎沨没有发呆,也没有后退,她闭上了眼,仔细感受着这奇妙的触感。慕白其实很温柔,并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与曾经的人不一样,她能感受到自己是被珍视的,不带目的,单纯就是生理性的喜欢想与她靠近。 床边的纱帐不知何时被人放下,她感觉到有人解开她的腰带,拉开了她的衣领,羽毛般轻的吻从她的唇一路往下… 慕白埋在她的肩颈,声音伴随着些低喘和沙哑,一手把她的黑袍扯掉丢到地上… 活了这么多年,也都不是初经人事,对有些事情早已了解,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可是这次又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如果曾经的是情势所迫或者为了应付生理需要,那么这次就是你情我愿,单纯想与自己喜欢的人做亲密之事。 这种情意会让一切美好都无限放大,让人痴迷陶醉… ------------ 第97章 转动 宋蔓等人回了西门,她们原本的家完好无缺并没有需要修整的地方,倒塌的房子邻居们合力帮忙重建,城门和城墙城尉也会找人安排重新加固,所以她们与其他姐妹一起帮助琼山西门的守备军清理街道的东西,处理得差不多后,便回到四合院与姐妹们商讨接下来的去向。 “啊,姐姐们要走?为什么?”听到宋姐姐提出要离开,有新来的忍不住就问。 “我们找到了想要追随的人,所以我们要离开琼山了。” “那…那你们去哪里?” “我们会去绛山,你们可以选择,不是一定非要跟着我们,这院子就当是姐姐们送给你们。”宋蔓身后站了约二十人,都是当初从亥山朱阁出来的姐妹,得知阁主没死而且在绛山,都坚持要跟着去。 但新来的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她们不认识元绫,对绛山也不熟悉,所以大部份都不打算跟着走。宋蔓也没打算强求,她们只带走些个人物品,还有亥山的书籍和秘籍,其他生活用品都留在了院子。 她们一行约二十人,出发前往绛山。 之前,她们恨透了杀死阁主的绛山弦月,所以坚决不想去绛山定居,如今得知阁主没死,而且就在绛山,她们全部一改先前的态度,下定决心以后也会对绛山弦月恭恭敬敬的。 当然,前提是,她们有机会见到绛山弦月。 不过就算他不收留,她们也会悄悄地在绛山城附近中找个地方安居。 只要知道阁主在绛山,她们就会一直守着阁主的左右。 绛山城的繁华,让她们有种幻视的感觉,因为这里的街道结构和布局,都和当年的赤亥城十分相似,如果绛山城是完全按照赤亥城复制的,那么她们在这里一定不会迷路。 宋蔓带着姐妹们走在绛山城当中,十分好奇地四处张望到处观看。 “这味道,好香啊…” “好像是阁主经常喝的葡萄酿…” 她们被香气吸引,发现是一家酒馆传出来的。 “你们这酒是从哪来的?” “你们是外地人吧,这是咱们绛山城的特产葡萄酿啊,要不要买点尝尝?” 有姐妹立刻买了一壶,每人都分尝几口,发现确实是她们熟悉且怀念的味道:“真的是葡萄酿。” “好喝。” “是吧,这是绛山古庄独调的秘方,现在此酒已经家喻户晓十分有名,我也是从古庄进货的,嘻嘻。” 绛山古庄,阁主如今应该也在那里吧。 “这多年过去了,阁…不,绫姐姐还是这么钟情此酒,一点也不变。” “走吧,我们快上山。”有姐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见阁主,连忙催促着。 … 元绫独自离开了琼山,打算追上那些撤退的军队追查姜峰是否会混在军队当中被带走,结果只在数十里开外遇到了伶仃几个伤兵,他们已经半身化作黑雾,被大队伍当作累赘给抛下了。她把那些人身上的东西都翻查了一下,却没有什么线索,这些人被抛弃的时候大概也已经被取走有用的东西。 元绫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时,突然收到了弦月的传音,说有位旧人跑到绛山找她。 ‘那个会卜算的丫头,带了一堆财产下来,还跑来绛山找你。’ ‘在元嫣婚礼上碰到的那个?’ ‘嗯,关于姜峰的去向,说不定这丫头能帮你。’ 元绫闻言决定先回绛山一趟与对方见面。 她刚回古庄就去了书房,打开门就看到弦月坐在主桌位,而女孩坐在一张木制的轮椅上,一听到声音,她就转动轮椅向着门口的元绫笑着打招呼。晨煦坐在轮椅,身后有阳间烧下来的纸人作侍从,可以任由对方推着自己走来走去,她的双腿依然是不便,但是脱离了肉身,她的能力却是大大提升。她虽目不能视,但是她却可以用自己的灵气感知四周的事情,听觉什么的比一般人都更为灵敏。 没想到再次见到这女孩会是在绛山古庄,看来女孩在他们离开之后很快就做了决定,不逗留在晨家,也没有选择投胎转世,反而选择了来到九幽。 元绫上前靠近晨煦打量着对方,她对这个女孩挺有好感,也很意外她居然没有选择投胎转世:“为什么选择这里?” “要是投胎转世,我就会失去所有的记忆,我不想忘记大家,也不想浪费哥哥们给我烧下来的心意。九幽这里我还不熟,但是我记得你们救过我家,那时候情势太乱了都忘记给你们道谢,所以我便卜算到你们的位置,想要亲自谢谢你们。”晨煦笑得腼腆,指着书房旁边堆山般的东西:“这些都是哥哥们烧下来的,可能你们根本不缺,但是我实在想不到该怎么感谢你们,所以这些都送给你们,小小心意。” 元绫看了一眼旁边一箱箱的金山银山,多得数不清,粗略估计都能够在城中买下几座大宅院了,她浅笑道:“你以后会在九幽生活的话,这些钱你还是都拿着傍身吧。” “姐姐放心,我还有的,我用不了那么多。” “打算在哪里定居,有什么计划吗?” “要是你们不嫌弃我,我就在城里买个宅院先住下吧。” “那在山下选一处吧,没有人敢在古庄的附近撒野。” “好啊!”晨煦露出灿烂的笑容,明媚可爱。 “这些钱我就不收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卜算一个人的位置。” 姐姐有事相求,晨煦自然十分乐意帮助,爽快地道:“没问题。” “可是,你不认识他,你也能知道他的位置吗?” “姐姐你认识就行,你握住我的手同时心里想着那个人的话,我就能够看到。” 元绫伸手握住了晨煦的手,两人双手交接,她看到晨煦张开眼睛,眼眶里不再流出鲜血,只有两个透白混浊的眼珠。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晨煦便闭上了眼睛:“姐姐找的人是一个叫姜峰的男孩是吗?” “是,他在哪里?” “他在一辆宽敞的马车里,和另一个女孩相依着聊天。” 元绫微愣,怎么也没想到卜算到的是这样的场面。 这听起来怎么有点像…私奔? 晨煦继续说:“然后我看到一艘船,大概可能之后他们两个会准备上船,只是这船会去哪里我不太清楚,海边一片朦朦胧胧,我不太熟悉九幽的风景,但是在上船之前男孩会出手的。” “出手,你意思是他会找机会逃?” “嗯,没错,他双手被绑,看来也不是自愿的,可能暂时因为什么原因被迫屈就。” “他身边的人,你看得清吗?” “年纪与我差不多。” 这描述那很有可能就是厉仟娅。 她一个厉家的女儿,不顾父亲兄长,远离家乡,带着姜峰远走高飞到底是了为什么? ------------ 第98章 唯一条件 元绫派了几个人去绛山城帮晨煦找合适的院子,告别晨煦之后,元绫走到书桌那边站在弦月的身边,弦月往书架上的其中一卷轴施展隔空取物,把卷轴摊开,是一张九幽的地图。 “台山和巽山都靠海。”弦月说。 “但按距离来说,台山更接近衪界。”元绫说:“我等会就收拾东西出发。” 元绫听到弦月无奈的眼神再加一声轻叹,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彷佛在说她老毛病又犯了。 弦月就知道元绫会去的,早就备好了行装和马匹,去台山路途遥远,全程依靠轻功会浪费大量的灵气,马匹是代步的最好选择。如果姜峰的目的地也是台山,但他们坐的是马车,还真不一定有元绫快。 他人看来元绫事事亲力亲为亲自出手是护短,但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只有少部人包括弦月知道,他的夫人只是位好战份子而已。她沉醉于武艺,提升武功修为,努力想要寻找对手,身经百战的经验都是她一场场战斗中累积下来的。为什么元绫当朱阁阁主时并不愉快,因为当她拥有了身份与象征被困在了神坛之上,就不能事事出手,一切都要为了亥山的名声着想,哪怕她本人不在乎,梨桦和锦舒也不会容许她胡来。听起来可能有些荒诞,但当中确实有这么个原因,没有那么祟高圣洁的理由,她只是想找人打架而已。 当然她也是有底线的,不会为战而战,胡乱挑起纷争,否则她早就成为了九幽人人深恶痛疾的女魔头。 弦月深知武功高手要是寻不到对手,人生何等穷极无聊。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刻不停修练,紧追着元绫的脚步,努力成为对方独一无二的对手,不知不觉就追成了九幽令人闻风破胆的存在。他十分明白,要是没有能力根本连站在对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又谈何去保护对方呢。 “我难道不是你最好的对手?看来还是没了新鲜感。” 新鲜感?怎么说得她好像得新忘旧似的。 元绫哭笑不得,不知道要是山庄的人看到他们的庄主如今有点像个怨夫一样会有什么反应,她主动捧起对方的脸亲了一口,笑道:“回来再好好补偿你,拜托你守家啦。” 弦月环着元绫的腰正欲说什么,就被脑海里的传音打断了,听完汇报后对元绫说:“你从哪里招惹来一批追随者?” “嗯?” “山庄门口,来了一批女人说想找绫姐姐。” … 宋蔓带着二十名姐妹,被绛山古庄的守卫一路带领,她们一路上都在打量着这古庄的环境,虽地方不及曾经的亥山朱阁大,但是简朴雅致,人少幽静,是一个很适合专心练功的地方。 “阁…不对,绫姐姐真的就在这里吗?” “我们是不是会见到绛山弦月…”有姐妹似乎挺畏惧对方的存在,或许当初杀死假阁主的那一剑给了她们太大的冲击。 “不知道。” “我们那个时候还当着他的面骂他,他会不会突然发难啊…” “他第一年来亥山的时候,哪位姐妹没骂过他啊,他不都好好的吗。” “今非朝比啊,当初他可能没能力杀我们,现在…” “有绫姐姐在,料他也不敢动我们。” “对啊,我们是来找绫姐姐的,又不是来找他的。” 守卫停在了书房的门口,敲两声后,给宋蔓她们推开了门。 她们入眼便是元绫侧坐在书桌上面,单手随意撑着桌面,姿态轻松神色怡然,看起来心情不错。虽然不是她们常见的红衣,反而是一身淡紫,但是这熟悉的脸容她们永远不会忘。 真的是阁主! “阁、阁主!”她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在了地上,激动得难以用言语去描述,但是她们颤抖的手都在显露她们感慨激昂的心情,有些姐妹连早已约定好不再叫的称谓都不由得冲口而出。 “是绫姐姐!”有人连忙纠正。 元绫轻轻挥袖,一股橘红色灵气贴地而行,把所有跪着的女子全部推起了身:“不用跪的。” 宋蔓等人全部重新站了起来,待激动的心情慢慢平伏后,才把视线转移到元绫旁边坐在椅子上的弦月,他神色淡然单手托脸,只露出上半身的紫袍,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们。 “你们从琼山过来找我是为何事?” 元绫没有让宋蔓等人要来找自己,本以为她们会好好在琼山生活下去,毕竟她们已经在那里建家,所以没有等她们安顿好就不辞而别了。 宋蔓主动回应:“我和姐妹们都希望继续跟随你的左右。” 元绫看着底下一行二十人,个个目光炯炯,充满着渴望与期盼。 这模样让她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亥山刚刚建立时,大家都志气满满神彩奕奕… “我…已经不是朱阁阁主了,亥山也不在了,你们完全可以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哪怕你不是朱阁阁主,不是亥山的主人,甚至没有任何头衔名份,我们都想要继续跟随你,不为什么,我们单纯就是想与你同行!” “是的。” “没错。” 宋蔓看了一眼元绫旁边的弦月,见他没有任何不快的神色,好像完全没有在听她们的对话。 元绫思索了片刻,随即道:“你们是想要留在绛山古庄?” “绫姐姐你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可以的话,请收留我们!” 元绫转头看向弦月,她自然是无所谓,可弦月会怎么想? 毕竟绛山不只是她的,也有一半是弦月的。 弦月会容许吗? 察觉到了元绫的眼神,弦月也转过头看向她,两人对视着却默不作声。 书房一时陷入了静寂,有人不禁开始担心,此举会不会激怒了绛山弦月,或者会不会挑起两人的意见不合无意间影响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只要对绛山有用的人自然可留,这里没有男女对立,你们最好想清楚。”弦月淡然地道。 没有男女对立,这根本不是问题,当初亥山也有一成男性,她们大部份本就没有这样的思想,哪怕曾经有也早已改变,如今她们也无意要改变绛山的性别结构,她们只是想追随着阁主而已。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有能力之人,无关性别,本就应该不分男女。 “没问题!”姐妹们突然觉得绛山弦月原来还挺好说话的嘛。 “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们永远不得背叛她。” 弦月说此话时看着元绫,这她的意思指的就是元绫。 女子们愣怔,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条件是出自绛山弦月之口。 一般不都会说,不可以背叛绛山,又或者是,不可以背叛我们两个之类吗。 偏偏他只提元绫一人。 女子们顿时对绛山弦月再次改观了,此人是真的把她们的阁主放在第一位的。 “绝不背叛,若违此誓,灰飞烟灭!” ------------ 第99章 卸职 扎拉提廸被困在水牢之中,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抬头总是一片灰暗的天空,分不清黑白昼夜。说是水牢,但他没有泡在水里,这牢并没有放水,至少他所在的这间暂时没有,除了脚下被绑了一个很沉重的铁球。不过他的灵气被封,哪怕没有水的阻力,他也难以从这里逃出去。 他到底,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终于在某一天,水牢上方飘下来了数张纸条。出于好奇的他,一张一张地捡了起来,发现有几张是空白的,他便只把有字的留在手上。 第一张是个来字… 来… 另外两张是为字与达字。 “来,为,达?” 什么意思。 他看不懂,然后再翻找其他,发现最后一张是个微字。 来,为,达,微。 扎拉提廸看着眼前这四张字,尝试想从这些字找到意思或顺序。 “为来达…微达为来…维微…” 他把字条的顺序重新在排,直到他感觉这读音有些似曾相识。 “为来达微…” “维莱达…薇!” 维莱达薇!这不是圣女的全名吗! 糟了,禁制! 扎拉提廸被自己冲口而出的话吓得一身汗流浃背,双手连字条都拿不稳,原地站着像个木头人一样。他眼神飘忽不定,仔细感觉身体的变化… 禁制… 没有触发? 怎么会这样? “庄主果然说得没错,你不只是个卖灵弹的。”水牢上方传来了某人的声音。 “谁在上面?” “你难道不好奇吗,为什么你的同伴只要一说圣女的名字就会魂飞魄散,而你却没有…” 扎拉提廸自己都想知道为什么,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原因。 他抬头看着牢外,说话的人也一直没有露面,甚至乎也没有了下一句,无论他怎么吶喊都没有人再理他。本来有人出现让他觉得好像有沟通的机会,现在对方又再次消失了,他又要被困在这水牢到何年何月? 他的任务本来就是帮助圣女在九幽宣传火枪灵弹啊,他还能干什么,要是能,他自己为什么不知道? 水牢再次回复静寂,有些微不可察的声音就被无限放大。 ‘死吧…’ ‘去死吧…’ 又来了! 扎拉提廸甩了甩头,想要把脑海里的声音给屏蔽掉。 这不像是传音,反而像是自己身体里出现了另一股声音。 从他被劫狱失败后,这些日子的脑海里,好像总是有个魔鬼在说服自己去死。 可是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想放弃,因为家乡还有人在等他… 扎拉提廸双手把自己的头发抓乱,甚至一头撞上水牢的墙上,也阻止不了那股声音的出现,他的意志与脑海里的唆弄不停地争斗… 死吧… 闭嘴! 去死吧… 给我闭嘴! 生还是死,应该由他自己来决定! 外伤早已愈合,可精神上的折磨越发让扎拉提廸感到死去活来… 他很害怕,怕自己的意志战胜不了劝他去死的恶魔… … 杨家在生意上,杨鑫隆和杨廿四一直没有寻到方法可以增加火枪的利润,被绛山压得死死的,除非他们放弃绛山的一切去投奔其他地方发展,可最近九幽的局势变化得太快了,黑麒麟倒了,阎巍倒了,连琼山也不安稳了。 与此同时,衪界这个地方开始传遍了九幽,让那些听都没听过这地方的人都知道了衪界的存在。这少不了各地的说书先生和戏子的功劳,他们在酒楼讲解衪界的故事,戏子演着关于衪界的传说,甚至还有人在大街上免费派发像报章一样的东西。 可是,这些东西的剧本和内容,全部讲的都是衪界的好话。 杨廿四听着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个地方,觉得衪界这个地方未尝不是她们的另一个选择。 她在家族聚会上向杨鑫隆提出,却没想到遭到杨蒂的强烈反对。 自从杨蒂上次潜进去古庄之后,杨廿四觉得杨蒂好像变了。 对方没有再总是找机会上山找人,也好像没有再差人送东西上去,杨蒂那天到底在古庄是不是看到什么打碎了她的美梦呢。杨廿四有私下开口问过,但是杨蒂却闭口不言,半个字都不敢透露。杨蒂确实没有把当天在古庄里所遇到的人和事情说出去,主要是太丢人了,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听说衪界那里早就设有条例,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火枪,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把火枪也卖到那边?” “人家既然早有条例,那这甜头肯定早就有人分干净了,还哪轮得到我们这些外来人?”杨蒂皱起眉头道:“而且做生意讲究诚信,我们都已经和古庄签了契约,我不理解你们为什么总想要找渠道把东西流出去。” “以现在的收入开支,我们杨家过得紧巴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都节衣缩食过得很不舒心…” “唉,要是不搞这火枪,我们说不定还不用这么麻烦呢…” 杨廿四听到这些只张嘴不干活的杨家长辈暗地里说着风凉话,就莫名来气,觉得对方是在说自己把麻烦带回来似的:“现在说风凉话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当初你们可是举脚支持的啊。”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也不知跟谁学的,没大没小!” “既然火枪的价格已经定死了,所以我们应该想的是如何把其他武器做得更好,把种类做更多,让客人多点选择,古庄没有限制我们每月要供应多少火枪,我们完全可以把生产的重心调整一下。” “要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搞这火枪呢!既然搞了,就应该想方法把东西卖出去啊!” “你们到底有没有契约精神?要是被古庄发现,我们整个杨家都逃不掉!” “要不我们举家搬到衪界吧,这样什么契约我们都不用管了!” 杨蒂真是被这些人的天真给气笑了:“谈何容易,先不论我们有多少干活的人,数不清的武器,生产在线的材料和工具我们通通都得搬,这举动得多大,古庄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嗔…” “那要是这绛山弦月死了,是不是我们之间的契约就作废了?” 杨蒂无语地看向发言的长辈,这想法比让家主当上阎王大帝还要难。 而且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如今这绛山可不只一个人作主,除了绛山弦月,连曾经的亥山泠融也在! “要是诅咒有效,他应该已经死了无数次,别总想这种异常天开的事情,脚踏实地好好经营我们的生意不好吗?” “杨蒂,这里可不是你的一言堂,到底你是家主还是我是家主,以前觉得你谨慎只是做事有些畏手畏脚,现在真是觉得你越发胆小了!”杨鑫隆对杨蒂最近的表现非常不满:“行了,以后店铺不用你管了,还是我亲自来,回你的房间练女红去。” 杨蒂没料到杨鑫隆会直接免了她的职,要是这些人搞事情,会把她这个姓杨的也害死的!她下意识看向她最近与她合作的杨廿四,希望对方能够聪明些,察觉到她最近的异常,杨廿四是察觉到,但是却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最终她只是眼睁睁看着杨蒂被其他人带走,甚至被家主下令禁足了。 她离开前最后一句叮嘱从远处传来:“我卸职无所谓,但你们千万不能得罪山上那两位!” ------------ 第100章 煽动 绛山。 酒楼的说书先生讲完了一轮衪界的故事后,不少客人们对衪界皆感到好奇和憧憬。 “我听说在衪界,民众是可以投票挑选地方官的,圣君友善爱民,总会出门视察民情,那里的风景也很美,像阳间一样有青山绿水很漂亮,最重要是,那里竟然有太阳!” “真的吗,那里不会像九幽这样灰蒙蒙吗?” “是啊,那里的人还会在天上飞来飞去呢。” “哇,那不就是神仙吗?” “所以衪界就是仙界吧?” “好想去看看啊。” “先生你是不是去过衪界啊?” 说书先生抚了抚自己花白的长胡,呵呵笑道:“是啊,那里简直就像一个理想乡,可惜啊,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 “啊,那要怎么才能去啊?” “能在逗留在那里的都是人中龙凤。” “也是哦,这么美好的地方…” “哪怕不能留,那我们也应该要去见见世面啊,不知道去衪界的路怎么走?” “可我曾听说,很多年前衪界的人曾经侵占过九幽…” “非也,圣君是见当年的九幽一盘散沙,天天陷入内乱,不忍心看到九幽的民众陷入苦难,才决定挺身而出,希望救大家脱离水深火热的生活。”说书先生解释道。 “圣君真是有大爱啊。” “要是当年衪界成功了,我们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乱。” “是啊是啊。” 说书先生满意地听着大家的聊天内容,一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是时候去下一个勾栏瓦舍继续讲他的故事,然而他还没有走上大街,就被人从门外远处射出的暗器一箭穿喉! 可怕的是,大家都没有看到杀人的是谁,只见说书先生的身体后仰横跨大门,倒向酒楼内部! “啊!杀人啦!” 酒楼和外面的大街瞬间陷入了混乱! 有人看到说书先生的颈部冒出黑雾,杀他的暗器依然插在他的咽喉,是一根紫色的长针! “天啊,是谁这么狠心,连说书人都不放过!” “你们快看,是紫色的暗器!” “紫色,难道是山主?” “为什么山主要杀一个说书先生啊,难道就听不得别人说其他地方的好话吗?” “说几句就要灭口,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你们能不能冷静一点,紫色的东西就一定是山主的吗?大家都没有看见出手的人。” “看不见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这么快的速度,那也只有山主能做到吧。” “是啊,山主的雷霆手段大家都知道。” “想当年这里的原山主,也是这样突然被杀的吧…” 酒楼其中有一桌男女,不知是否听不下去了,男的突然掀开斗篷的连帽起身对着议论纷纷的人说:“无证无据就在这里污蔑别人,是否谁只要用紫色的东西都能把事情嫁祸到绛山弦月的头上?” “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安逸了,你们居然能在这里随意批评绛山弦月且还没有被灭口。”女的托着脸嘲讽着说:“想当初在黑山黑麒麟仍在位时,只要有人说了一句黑麒麟的坏话,立刻就嘎了呢!” “你们是什么人。” “看你们这打扮和行装是刚来绛山的吧,不是本地人不了解这里就别在这里插嘴!” “不是本地人就不能发表意见啊,你还不让别人说话啦,这地是你说了算还是绛山弦月说了算啊?” “你…!” 女的浮夸地指着自己:“我说了算?好啊,要我说啊,你们要是想去所谓的衪界,那就赶紧收拾麻溜地走嘛,还呆在绛山干什么呢!” 酒楼里一阵暗笑。 “哼,我们走,别跟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外地人计较!” “欵欵什么外地,怎么你们还排外呢,都是九幽的,怎么知道点衪界的事情还有优越感了是吧!”女的似乎还想说下去,但见那些人说不过她已经走远后,便坐回座位了:“这些人刚才还一个个替说书人抱不平呢,现在直接跨过人家的尸体走了,演戏也不演全套。” “呵呵,大概是发现这里的人忽悠不了吧。” 酒楼的店小二跑出来收拾说书先生的尸体,自在清也走了过去,查看说书先生咽喉上的暗器。长针确实是紫色的,可这不是灵气渲染出来的,只是单纯的被涂上了紫色的颜料。绛山弦月的灵气深紫极阴,这银针蕴含的灵气只是偏阴,明显不是对方的手笔。 酒楼似乎有其他客人认出来男人的样貌,向着对方作揖:“敢问这位是…自在清大侠吗?” 自在清转头回礼:“大侠两字不敢当。” “果真是!那这位一定是唐女侠了!” 依然坐在凳子上的唐优托着脸,笑意盈盈,回给对方一个灿烂的笑容。 酒楼的焦点剎那间就转移到了男女身上,因为这些年九幽各地很多人都对自在清的事绩有所耳闻。 当年他们的队伍解散分道扬镳之后,自在清和唐优两人一直相依为命,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九幽这些年不少人都曾承蒙其恩,慢慢他们的名字和外貌特征开始被人流传开来。两人虽然没有万贯家财,居无定所,但是他们依然十分享受这样的自由和充实有意义的生活。 “大侠可千万别为刚才那些话生气,千人千面,每个地方总有些怪人,他们的想法绝对不能代表所有人。” “是啊,他们要走就由得他们走,绛山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根本无所谓。” “知道,我相信绛山也是个来去自由的地方,他们的去向我一点也不在乎,只是他们方才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自在清顺便把自己对紫色长针的想法与发现告知大家,免得大家对绛山弦月有所误会,大家对自在清的为人和名声也都十分信任,所以不会质疑他分析后的发现。 “大侠请放心,清醒的人都知道绛山这些年的安稳都是依靠山主得来的。” 有其他客人附和:“是啊,所以就算刚才的说书先生真是山主杀的,那他一定有被杀的理由。” 自在清和唐优与其他客人寒暄了几句后,便收拾东西准备付酒菜钱,结果掌柜笑着说在场早已有人帮他们结账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虽不知是哪位客人,但自在清还是回头向酒楼内的人道了声谢。他们背着简单包袱就离开了酒楼,准备继续他们的旅途。 “表哥,刚才那批人一唱一和的,煽动大家对绛山弦月和九幽产生不满,那个说书人还意图替衪界美化当年侵略九幽的事情,坏透了!” “要是普通人真的因为三言两语就被煽动,那说明他们是蠢,要是他们早有预料在大庭广众之下演这出戏,那就是坏。” “我们,要不要写封信给古庄提醒一下?” “不用,以他的能力,也许早就知道有这些人的存在,他只是不屑理会。” ------------ 第101章 不忠不义 这些别有用心的人也不是最近才来到九幽,只不过以前他们并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他们可能一直混在九幽各地的民众当中,穿插在各行各业当中。医夫在出门采药的过程中,可能把附近的地势早已画进图里。在私塾里的教师,在教育知识的同时,可能潜移默化把自己的思想传达给弟子。说书先生看似讲故事,但内容多是九幽未有证实的秘史或黑历史。戏子演的话本有传说也有神话,人物有好有坏,只是善良的一方为什么总是有着相同的特征,他们是否在暗示什么,或者只有他们本人和同类清楚知道。 间谍和眼线这种东西无论在哪里都会有,别说两界之间,连九幽的山与山之间,生意对手之间都有可能存在。 虽然绛山暂时并没有因为这些人而引起不可控的混乱,但不代表没有人不因此而蠢蠢欲动。世间有太多不同类型不同想法的人,不是每个人本身都对九幽有绝对的忠诚,他们或许早就对九幽有不满,只不过一直没有契机让他们作出实际行动,一但有人组织起来,又是一股让人头痛的势力。对普通人来说,这些思想不一样的人与他们本是同根生,骂不醒,杀也不是,却又不能无视他们为非作歹。 潮汐回到绛山后,伤势已好七八,他把在城里收集到的紫色长针递到弦月面前:“庄主,要处理吗?最近搬迁举家离开绛山的人比之前多了一成。” “本来就不忠于这片土地更不是忠于我的人,他们离开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 “之前出言维护庄主的两人,名字叫自在清和唐优,骘有来报说他们这些年云游四方,留在巽山的时日最长,行侠仗义的名声慢慢从那边传了开来,他们此行目的地是刚刚遭受袭击的琼山,一路向北刚好路过绛山。” 听到似曾相识的名字,弦月好像回想起了些往事,顿歇片刻后道:“心是好的,可惜动作慢了些。” 潮汐十分理解,要是某地真等着援军来救命,或许还没等他们到达就沦陷了,要是当初庄主和夫人得不到第一线消息,他可能根本撑不到夫人到来。 这就是消息灵通的重要性。 “杨家怎么样?” 站在一旁的潮楠汇报:“杨家那四名江湖护卫已经被解聘了,不过那四人并没有离开绛山。杨鑫隆暂时把杨蒂给禁足了,然后他自己重新接管铺子,他最近与郭家人来往比较多,他把火枪的制造方法泄露给郭家,让郭家替他卖出去而他坐享分成。” 契约上确实说杨家的火枪只能卖给古庄,却没说不能把火枪的制造方法告诉其他人。 潮汐看向弦月,神色有些许惊讶,因为契约的内文是庄主给他拟的,他有提出过这个漏洞,不过庄主却故意不加,现在想来,庄主是在试探杨家的底线。如今看来,那杨鑫隆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郭家什么态度?” “杨鑫隆在说服郭家,但郭家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把两家家主,还有当初拿火枪来谈判的两个女的都带到我面前。”弦月指腹抵着额,神色淡然自若,没有人看出他到底是为此而生气还是烦躁。 其他古庄的侍从得令便转身带人下山去了。 潮楠继续汇报:“那四名江湖人士,在九幽都颇有名气,听城尉说当初杨家被恶徒袭击时,居然发挥不了多大作用,还让那些恶徒抢走了不少财宝。杨家把他们解聘之后,四人如今就在绛山的各种场所挥金如土,吃喝玩乐。” “他们拿钱办事,见钱眼开,他们会不会其实早就与恶徒串通好的分了杨家的钱?”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 其实这些人乐于留在绛山消费其实大家也欢迎,只要他们没有暗藏祸心。 “水牢那个人,上次潮木试探过他了,他确实如庄主所料,禁制并没有在他身上生效,至少圣女的名字他说出口完全没有影响,不过他最近的状态有些奇怪,莫名其妙用头撞墙,嘴里却又喃喃自语地说不想死,不知是否关久了精神失常。” 潮汐听完后看向弦月,似乎在等对方的指示。 弦月不语,其实也在思考应该如何处理抓来的扎拉提廸。当初正是因为他回答了太多问题且都没有触发到禁制才开始引起弦月的注意,便把他关起来再作打算,或许能利用他得到更多的答案。后来有人闯上来劫狱,如果只是个卖灵弹的中间商,何必要派人来救,又为何眼见救不了后,又动了杀心?再加上如今禁制并没有在他身上触发,是因为疏忽,还是故意,不管哪种他都觉得此人的存在十分特殊。 他的存在意义绝对不单单只是把火枪与灵弹宣扬开来… 如果是故意的,那对方明显是不希望扎拉提廸随随便便就死了的,那派人上来杀他,难道是衪界有两方势力对此人的处理方式出现了分歧? 可他明显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没有禁制,他是有求生的欲望的,连他自己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哪怕他可以随便开口,但根本就提供不了很多有用的答案,甚至无法利用禁制去辨认真假。 弦月最终还是决定把对方继续关着,要是对方真抗不住自尽了,其实对他也没什么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