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序章 西汉时期,随着皇权的逐渐削弱,朝廷内部的权力斗争愈演愈烈。外戚、宦官、诸侯王等势力纷纷崛起,争夺朝廷的权力和地位。这些势力之间形成了复杂的利益链条和权力网络,彼此勾结、互相倾轧,使得朝廷内部充满了动荡和不安。 外戚势力是西汉朝廷内部的一个重要势力。他们依靠婚姻关系与皇室紧密相连,从而掌握了朝廷内部的重要职位和权力。然而,随着外戚势力的壮大,他们开始与皇室产生矛盾和冲突。一些外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不惜与皇室决裂,甚至发动叛乱。这些叛乱严重破坏了朝廷的稳定和秩序,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宦官势力则是西汉朝廷内部的另一个重要势力。他们虽然没有直接的家族背景,但凭借在宫廷中的特殊地位,逐渐掌握了朝廷内部的许多重要权力。宦官们经常利用自己的职权,与外戚、诸侯王等势力勾结,干预朝政,破坏朝廷的正常秩序。同时,宦官们还常常利用自己的特殊地位,贪污腐败,搜刮民脂民膏,加剧了朝廷的腐败现象。 诸侯王势力也是西汉朝廷内部的一个重要力量。在初建时期,诸侯王们为了维护国家的统一和稳定,曾经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诸侯王的势力逐渐膨胀,他们开始与朝廷产生矛盾和冲突。一些诸侯王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不惜发动叛乱,与朝廷对抗。这些叛乱严重破坏了国家的统一和稳定,给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人民生活在贫困和不安之中,面临着繁重的赋税、徭役和各种苛捐杂税。这些负担使得人民的生活更加艰难困苦,许多人甚至因此破产流亡。 同时,朝廷内部的动荡和不安也给社会带来了严重的破坏。各种叛乱和动荡使得社会秩序混乱、治安恶化。人民生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无法安居乐业。这种动荡和不安不仅破坏了社会的稳定和发展,也给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此外,政治腐败和官员贪污也使得人民深受其害。官员们利用职权之便贪污公款、搜刮民脂民膏,使得人民负担更加沉重。他们滥用手中的权力、欺压百姓,使得人民生活在痛苦和压迫之中。这些腐败现象严重破坏了朝廷与人民之间的信任和联系,加剧了人民的不满和反抗。 ------------ 第一章 重来一世 西汉 四月的清晨,金碧辉煌的皇宫笼罩在袅袅升起的雾气中,清透的阳光又给这座神秘又华贵的宫殿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光芒。 即便是在距离金銮殿最远的后宫角落里,也依稀能听到雄壮威严的奏乐声,那是为新皇陈兴奏响的辉煌乐章。 从今日起,这座繁华的宫殿迎来了它全新的主人! 与外面振聋发聩的奏乐声相比,沈瑾萱怀中浑身是伤,面无血色的老父亲说出的话却是几不可闻。 “父亲,父亲你怎么样?”沈瑾萱抱着沈涯,眼泪断了线一样往下落。 “萱儿,快,快走。离开皇宫,离开,陈明!” “父亲!”沈瑾萱打断沈涯的话,“皇上已经答应赦免你的罪行,等登基大典结束,我就带您出宫。” 听得这话,沈涯却是急切的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黑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浸湿了顾姒的衣襟。 “父亲!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萱儿……” 沈涯拼着最后一口气抓住沈瑾萱的衣袖,一双浑浊的眼中掺杂着无奈、悔恨、心疼、不甘等复杂情绪。 这样的眼神灼烧得沈瑾萱打了个哆嗦。 “萱儿,不要相信陈明!快,快逃……”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代战神就此陨落。他致死都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父亲!” 沈瑾萱紧紧抱着沈涯尚存余温的尸首,悲痛地惊呼痛哭。 “娘娘不必太过悲伤,今日是皇上登基的好日子,您莫要触了霉头。来,让奴才扶您起来吧。” 一双手自沈瑾萱腰间穿行而过,却是十分不规矩地上下游走着。 沈瑾萱自悲痛中回过神来,滔天的怒意在血液中翻腾。 “放肆!” 她回身猛地扇了太监一个巴掌,却被对方精准地捏住了手腕。 “娘娘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这只手也不想要了?” 沈瑾萱目眦尽裂,哆嗦着唇瓣怒斥道:“李自你疯了!放开本宫!” 李自乃是皇帝陈明指派到顾姒身边照料的太监,一向老实本分,却不想今日敢对她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 看着顾姒徒劳挣扎的模样,李自却是嘎嘎尖笑起来。 “娘娘不是想把沈将军带出宫吗?只要您陪奴才一次,奴才就想办法将他的尸身运出去。” “荒唐!本宫乃是皇上嫔妃,你敢对我不敬,本宫命人砍了你的脑袋!” “嫔妃?哈哈哈!”李自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笑话似的,“事到如今,娘娘居然还在做梦。” “你什么意思!?”沈瑾萱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不祥预感。 李自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瓣,盯着沈瑾萱的眼神像是淬过毒。 “沈将军通敌叛国畏罪自尽,为万民所唾弃!沈府,倒了!” “胡说八道!本宫父亲乃是战神,皇上答应一旦登基便为他平反……” 话没说完,沈瑾萱看着沈涯脸上残留的黑色血迹,那是中毒才会导致的颜色。与此同时脑海中回想起沈涯临死前警告的话:“萱儿,不要相信陈明!快,快逃……” 就在沈瑾萱愣神之际,李自却是甩了一巴掌,将她扑倒在地。 “什么战神,不过是个被皇上戏耍的傻子罢了。今日我便当着他的面,好好享受一下战神女儿的滋味!” “啊!放开我,你这个阉奴!” 哐——! 一声闷响,宫殿的大门被人打开,大片大片夺目的阳光照进来,刺痛了沈瑾萱的眼睛。 “你们在做什么!?” 陈明低沉的怒斥声在头顶炸响,宛如一道惊雷。 陈明逆光而来,周身镶嵌着一层金光,好似下凡的天神一般。 沈瑾萱此时衣衫凌乱,发丝混着嘴角的鲜血糊在脸上。她愣怔了一瞬,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似的朝陈明伸出手。 “皇上救……” 可还没等她说完,李自却是跳起来跪在地上恶人先告状:“皇上恕罪,都是娘娘勾引奴才,奴才这才一时迷了心窍。” “天啊!姐姐居然敢背着皇上与阉奴苟且!” “这样的人怎配留在宫中做皇上的妃嫔。” 听到这声音,沈瑾萱这才注意到陈明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自己的堂姐沈晴以及表妹周欣娅。此刻的两人一个身着明黄凤袍,一个穿着绛紫色的贵妃朝服,正以无比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沈晴,欣娅,我没有,你们快帮我替皇上解释……” “够了!” 陈明微微抬着下巴,看向沈瑾萱的神情宛如看着一条肮脏的野狗。 “沈瑾萱与人通奸,品行卑劣不配为妃,朕看在皇后与贵妃的份上赐你一道全尸。” 沈瑾萱目眦尽裂,一把抓住陈明的衣角。 “皇上!臣妾没有……啊!” 陈明根本不听她解释,直接一脚将其踹翻。 “别用你的脏手碰朕。” 沈晴走到陈明身边,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大伯父通敌叛国,皇上不是还要下旨颁布斥罪书?” 沈瑾萱以为自己听错了,忍着胸口的剧痛爬起来。 “什么斥罪书?我父亲没有叛国,皇上您答应过要替他平反的!” “放肆!沈涯的罪名乃是先皇所定,朕在他自尽前允你们父女相见已是仁慈。你却不守妇道,作出令人不齿之事。像你这样令人恶心的女人,自该以宫规处死。”说罢,陈明搂了一下沈晴的肩,“剩下的就交给你们。” “皇上放心,臣妾与贵妃一定亲自送妹妹上路。” 话音落下,便有宫女端着早已准备好的白绫走了上来。 看着陈明远去的背影,沈瑾萱总算是认清现实,她咬牙朝宫门追去,却被人反剪住双手压倒在地。 “陈明,你骗我!你不得好死!” 殿门合上,隔绝了外界的阳光与希望。 沈晴走过来,抬脚重重地踩住了沈瑾萱的右胳膊。 “啊!” 沈瑾萱大叫一声,脸上布满了冷汗。 她的右手在十五岁那年初见陈明时摔断过一次,留有旧疾。后来替父从军,在战场上被人以剑刺中,彻底废了。如今沈晴踩中的正是她当年受伤的部位,钻心的疼痛几乎让她失去意识。 “好姐姐,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傻,挡了我们的路,你的存在只会让我不安,所以你必须死!”沈晴面目狰狞的说道。 沈瑾萱咽下口中的血腥之气,愤恨地看向眼前周贵妃。 “我待你们不薄,当初若不是我同意,你们如何能入东宫为侧妃。” “侧妃!?”周欣娅嗤笑道,“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貌丑,断手,跛脚。若不是仗着将军嫡女的身份,如何能霸占太子妃位十年之久。像你这样的蠢货,早该死了!” 沈晴也蹲下身子,抓着沈瑾萱的头发逼迫她转过脸来。 “不过也要多谢你的愚蠢,否则沈涯也不会死得这么轻松,正好替皇上除了心头大患。” 沈瑾萱瞳孔猛缩,“你说什么?” 沈晴凑近沈瑾萱耳边,一字一句道:“你还不知道吧?皇上忌惮将军府很久了,当初你父亲入狱,便是皇上亲手安排的。” 噗! 沈瑾萱喉头一甜,竟是气得吐出一口鲜血。 沈晴继续道:“还有当初你的母亲,姐姐,儿子,都是我们送上路的。如今总算轮到你了……” 只见沈晴将白绫绕在沈瑾萱脖颈上,与周欣娅一人拉着一端。 白绫越收越紧,沈瑾萱能清晰听到自己脖骨断裂的声音。闭眼之前,她充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殿门,仿佛看到了嫣红的火光。 若是有来生,她定亲手杀了这些叛徒,让他们血债血偿! 沈瑾萱带着满腔不甘和怨气闭上了眼。 ------------ 第二章  恨意 再一睁眼,入目便是满眼的苍翠,沈瑾萱发现自己竟是骑着一匹马儿在密林中狂奔。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在宫殿中被沈晴和周欣娅害死的场景。再看周遭的密林,猛然间想起这一切似乎都经历过。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不等沈瑾萱想明白,受惊的马儿已经钻进了满布荆棘的灌木。她倏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身后,马儿的臀部上插着一支镶嵌着翠绿色玛瑙的发簪,这便是马惊的缘由。 再接下来,马儿将会在穿过荆棘丛后遇上正在打猎的太子陈明,自己会被当做刺客射下马来,不仅摔断了右胳膊,还毁了容。 难道,她重生了? 这样的念头刚刚闪过,沈瑾萱就已经瞧见了荆棘丛的尽头。为了避免悲剧重演,她当机立断拔下了马屁股上的发簪,在马儿的悲鸣声中飞扑了出去。 哗啦啦——! 沈瑾萱护着头在荆棘丛里翻滚了数圈才停下,凭借着自己当年在战场上学到的保命技巧护住了身体重要的部分,但脸上还是被尖锐的荆棘划出了一道道血口。 但所幸沈瑾萱保住了自己的命。 沈瑾萱忍着剧痛翻身起来,便听到马儿倒地的声音与众人的呼叫声。 “有刺客!护驾!” 五六名皇家侍卫打马而来,很快将狼狈的沈瑾萱围住。 “什么人!?” 沈瑾萱抬起头来,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人群后陈明的身影。他逆着阳光踏马而来,熟悉的剪影与赐死自己那日一模一样。 许是察觉到沈瑾萱的目光中带有浓烈的恨意,侍卫先一步拔剑抵在她的脖颈上。 “启禀太子,抓到一名女刺客。” “女刺客?”陈明勒马,身子微微前倾看向沈瑾萱,“你是何人?为何会进入皇家猎场?” 仇人当前,沈瑾萱止不住地剧烈颤抖!她逼迫自己垂下眼眸,散乱的发丝掩去了眸底滔天的恨意,纤弱的手指死死扣住地面,连指甲崩断洇出鲜血也不觉疼痛。 沈瑾萱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道才勉强压住冲上去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想法。 “臣女沈瑾萱,乃是将军之女,并非刺客。” 她一字一句报上姓名,就像上一世自己初见陈明那般。只是当初赤城的爱慕之心已经随着时间化作了不共戴天的夙仇。 “你是沈涯的女儿?” “正是。” 陈明惊诧又好奇的将沈瑾萱从头到尾打量一番,见她虽然狼狈地趴在地上,但身上的衣着却是华贵无比,只可惜脸上沾满了污血不辩眉眼。 “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沈瑾萱撑起身子,查看了一下身上所戴的首饰。 “此手镯乃是上次父亲班师回朝时皇上所赐之物。” 陈明看了一眼镯子,明晃晃的金底上镶嵌了数颗比指头还大的宝石,璀璨夺目的确是宫廷样式。只是这样的镯子只有身份极为尊贵的妇人方能驾驭,顾姒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戴此手镯非但不美反而不伦不类。 轻蔑之色在陈明眼中一闪而过,随即他便换上了惯有的温和笑容。 “既是沈府大小姐,为何会入猎场?要知道孤刚才差点将你当做了猎物。” 沈瑾萱依旧不抬头,只是语气冷淡地回答:“马儿受惊误入林场,请太子恕罪。” “原来如此,那孤送你回去。来人啊……” “不必。” 不等陈明说完,沈瑾萱就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臣女未受重伤,自己可以走,不敢劳烦太子护送。” 说罢,她便撑着双膝缓慢但坚定地站了起来。 当今皇上总共有七子,其中陈明生得最为俊俏,甚至有几分女相的阴柔。再加上他平日里不争不抢,待人谦和有礼,母族强大,所以被封为太子。 京都城内的高门贵女们莫不为其倾倒,就连将军府内的女眷也不例外。 今日便是堂姐沈晴与表妹周欣娅撺掇着沈瑾萱来林场窥探陈明的风姿,两人又一次戏耍她的手段罢了。 上一世陈明射伤她后亲自将她送回府中,她便自此对此人情根深种。却不知沈晴与周欣娅两人也倾慕陈明,为自己招来了无穷尽的祸事。 想到这,沈瑾萱转身就要走,却被侍卫拦下。 “沈小姐留步。”温润的嗓音自身后传来,陈明翻身下马,踱步来到沈瑾萱身后,“这里已是林间深处,多有野兽出没。沈小姐没了马,走到天黑也是出不去的。还是由孤来送你出去吧。” 沈瑾萱后背汗毛炸起,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将藏在衣袖中的簪子刺入对方脖颈中。 “沈小姐留步。”温润的嗓音自身后传来,陈明翻身下马,踱步来到沈瑾萱身后,“这里已是林间深处,多有野兽出没。顾小姐没了马,走到天黑也是出不去的。还是由孤来送你出去吧。” 沈瑾萱后背汗毛炸起,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将藏在衣袖中的簪子刺入对方脖颈中。 不等她拒绝,陈明便吩咐道:“把马牵来。” 沈瑾萱听后,蹙着眉拒绝道:“男女授受不亲,臣女不敢与太子同乘一骑,坏了太子声誉,还请太子随意给臣女一匹马就好。” 如此嫌弃的口气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打脸,陈明脾气再温和此刻也是怒火中烧。若不是看在沈瑾萱是沈涯之女的份上,他才不会给对方与自己同乘的机会。 既然对方给脸不要,那他又何必勉强。 “呵。” 陈明不轻不重地嗤笑一声,冲自己的贴身侍卫打了个响指,随即便有人牵来一匹枣红色的大马。 沈瑾萱上一世跟了陈明十年之久,自然听出他这声清浅笑声中的冷意。 送过来的这匹马同样高大异常,就算是身强力壮的侍卫都未必驾驭得了。陈明给她这匹马,便是存有故意戏弄之心。 “沈小姐,请吧。” 陈明好暇以整地看着沈瑾萱,等着她出洋相向自己求助。 然而就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沈瑾萱抓着马鞍轻巧一跃。翻身上马,控制缰绳,所有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全然不像是一个深闺女子能做到的。 “多谢太子的马。” 留下一句话,沈瑾萱一夹马腹朝着密林另外一端奔去。 哐哐——! 尘土飞扬,铁蹄在地面上留下两道凹坑。 沈瑾萱端坐于马背上,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她的脸上遍布污血,衣衫残破不全,唯有一双眼睛明亮惊人,恍如刚从地狱里走出的罗刹女。 只见沈瑾萱逆着阳光轻轻一笑,勾起的唇瓣中吐出四个字。 “我回来了!” 我沈瑾萱回来了! 老天有眼将我的魂魄送回到过往岁月,曾经的血债,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周欣娅仰头看着满脸是血的沈瑾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沈晴也是跌坐在地,浑身颤抖如筛。 “沈小姐!” 密林中传来人声与马蹄声,片刻后陈明的侍卫总算跟了上来。 侍卫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心中对于沈瑾萱的马术惊诧不已。以这样快的速度在密林中飞奔,对他们这种常年骑马的人来说都是高难度的操作。而沈瑾萱却是一气呵成,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既然沈小姐已经安全出林,那我们就放心了。这是太子殿下为沈小姐准备的金创膏,请小姐收下。” 看着递到眼前的药瓶,沈瑾萱眯了眯眼。此金创膏乃是宫里的药,上一世陈明也给过她一瓶,只不过后来被沈晴与周欣娅用计掉包了,换成了加深伤口的毒药。 “多谢。” 沈瑾萱伸手接过,表情却不甚欣喜,反倒带着淡淡的疏离。 侍卫敢怒不敢言,只能拱手退下。 这时周欣娅逐渐苏醒,沈晴也总算回过神来。 “沈瑾萱,刚才的侍卫是太子殿下的人!?” “那又如何?”她冷冷地扫了沈晴一眼。 沈晴抽气,“你真的遇到了太子!?”她把沈瑾萱送进林,原本只是为了羞辱戏耍她,没想到还真让她碰到了太子殿下,还被太子的侍卫护送出林。 沈晴气急败坏,“你怎么能让太子送你?你哪里来的脸面?” 沈瑾萱身子微微前倾,将自己被荆棘丛划破的脸凑到对方面前。 “拜二姐所赐,我的脸的确是没了。二姐若是嫉妒,要不要跟我换?” 嘶! 近距离看着沈瑾萱满是血口的脸颊,沈晴吓得后退两步才站稳。 “你,你这个疯子!” 她心脏狂跳,心里居然对眼前的沈瑾萱生出一丝恐惧。明明只是个蠢货,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 ------------ 第三章  栽赃陷害 将军府的正厅大堂上,沈老夫人正端坐于主位,沈晴与周欣娅一左一右趴在她膝上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祖母,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沈瑾萱她不听劝告冲进皇家林场窥探太子,还想驾马撞死我们!”沈晴一边哭一边朝周欣娅使了个眼色。 后者附和道:“还好欣娅与姐姐命大,否则就回不来见祖母了。祖母,你一定要为我们讨回公道啊!” 听了两人告状的话,老夫人气得脸颊上的肉都在颤抖。 “沈瑾萱,你不知羞耻窥探外男,还敢残害手足,还不快给我跪下认罪!” 一声怒吼,震得厅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沈瑾萱却是神色从容岿然不动。 说起来这位沈老夫人并非沈瑾萱的亲祖母,她的丈夫名为沈悠之,乃是沈瑾萱亲祖父沈朔的弟弟,还只是个庶出。 沈瑾萱勉强能称她一声叔奶奶。 照理说这样旁系的亲戚是没资格出现在将军府的,更没资格被尊称一声沈老夫人。 只可惜沈瑾萱的亲祖父与亲祖母去世得早,常年驻扎边塞的沈涯又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想到沈瑾萱在京都城中无人照料,这才请来叔奶奶一家人帮忙照拂一二。 只是沈涯想不到的是,这叔奶奶一家享受惯了将军府的优待,竟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为何要跪?” 沈瑾萱对上老夫人的眼睛,说出的话语却带着明显的嘲讽。 “此次出游受伤的是我,差点送命的也是我,叔奶奶却只凭只言片语就要定我的罪,果真是只会心疼自己的孙女。”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沈瑾萱向来对老夫人又敬又怕,每次只要老夫人一发火,无论对错沈瑾萱都会第一时间跪在地上请求饶恕。 这次她非但不认错反而呛声老夫人,难不成要翻天。 “放肆!你怎么跟老夫人说话呢!?” 身后倏然传来一声厉斥,沈瑾萱回头,且瞧见两位衣着华贵的妇人疾步走进厅中。 其中一人径直走到沈晴面前,怜爱地将她拥入怀里。 “晴儿别怕,娘来了。” 此人便是沈晴的生母周婉婷,沈老夫人的儿媳。 沈瑾萱认出周婉婷身上穿着的苏绣月华锦衫乃是上次皇帝赏赐给自己父亲沈涯的东西。后来沈涯一离京,周婉婷就哄着自己把这尚好的料子送给了她。而她双手戴着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也是皇家赏赐之物。 许是察觉到了沈瑾萱的眼神,周婉婷毫不客气地挖了她一眼,却被沈瑾萱脸上的伤口所惊住。 “你的脸……” “托二堂姐和表妹的福,萱儿从马上摔了下来。” “胡说八道,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受伤是因为自己马术不精,管我们家灵水什么事?” 沈瑾萱嗤笑一声,“既是马术不精,又何来故意冲撞一说。”“你!” 周婉婷俨然没想到沈瑾萱会抓住漏洞反击自己,一时间竟是找不到理由驳斥。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不徐不疾的温柔嗓音。 “马术不精摔伤自己是事实,但冲撞了姐妹也是事实。沈瑾萱,平日里姑母与伯母是怎么教你的,做错了事就要认错,否则传出去只会有损你的名声。” 沈瑾萱闻言,眯眼看向说话之人。沈瑾萱唇边噙着冷笑,不亏是沈老夫人的女儿沈玥怡,寥寥几句便将过错全扣在了自己头上,末尾还添了一项知错不改。 “姑母这样说,是认定这次的过错在我了?”沈瑾萱微微扬起下巴,丝毫不惧展示出自己脸上的伤口。 沈玥怡用手绢轻轻掩住口鼻,像是将沈瑾萱当做了需要躲避的恶臭东西。 “难道不是吗?” 沈老夫人恼怒之下重重拍响桌案,却不小心将玉镯子磕在了上面。原本想要责骂的话临时卡在嗓子里,竟是沈老夫人恼怒之下重重拍响桌案,却不小心将玉镯子磕在了上面。原本想要责骂的话临时卡在嗓子里,竟是先心疼地检查玉镯子有没有破损。 这样小气的模样落入沈瑾萱眼中,勾出她心底里对老巫婆深深的不屑。上一世她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老巫婆是真心疼爱自己。这一世重活,她定要将对方虚伪的面具撕下来! 见玉镯无碍,沈老夫人这才怒斥道:“沈瑾萱,我沈府怎么会生养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你给我跪下,向你两位姐妹磕头致歉!” 见沈老夫人发话,沈晴与周欣娅隐晦地交换了一记戏谑的眼神。 然而沈瑾萱面无表情地听完这番话,竟是转身拂袖要走。 沈老夫人惊了一跳,撑起身子嚷道:“你给我站住!” 周婉婷与沈玥怡分别朝自己的丫鬟使眼色,命人将沈瑾萱拦了下来。 沈晴:“沈瑾萱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差点害了我们性命,祖母让你磕头赔罪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难不成你是不将祖母放在眼里?” 这话更是点燃了沈老夫人的怒火,她恨不得立刻请来家法打死沈瑾萱,从此好独吞了将军府的家产! “你这个逆子,你要去哪儿?” 沈瑾萱微微侧身,噙着冷笑一字一句道:“既然府内给不了我想要的正义,那我只能选择报官了。毕竟,谋害皇子的罪名也不是叔奶奶审得了的。”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数息。 最后还是周婉婷先回过神来,“什,什么谋害皇子,沈瑾萱你在说什么?” “咦,两位姐妹竟是没把一项罪名说出来吗?有人故意以发簪刺伤我的马,导致马惊冲入皇家林场,还差点冲撞了太子殿下。若不是萱儿拼了命勒住缰绳,此刻太子不死也是重伤。谋害皇子,不知该当何罪,又该株连几族啊?” 沈瑾萱说着话,从衣袖中抽出一根染血的发簪。 沈晴与周欣娅在看到那发簪的瞬间,同时止不住心中咯噔一跳。 “谋,谋害太子!?”沈老夫人被这从天而降的罪名吓得一个仰倒。 “祖母,祖母您没事吧?” “母亲大人!” 隔得近的沈晴与周婉婷冲上去将人扶住,又是喂水又是顺气的,好歹没让沈老夫人晕过去。 沈瑾萱继续说道:“萱儿降住惊马之后心有余悸,还是太子殿下眼尖,从马臀上取下了这支带血的簪子。” 此话立刻引来沈晴的惊呼,“什么?太子殿下也看到了这发簪?” 沈瑾萱好暇以整地看向对方,“怎么,姐姐知道这发簪是谁的?” “我,我不知道。” 沈晴自知失言,赶忙矢口否认。只是那心虚的模样落入众人眼中,却是不打自招的表现。 周婉婷眼皮重重跳了两下,赶忙将沈晴护在身后。 “光凭一根发簪能说明什么?官宦人家的小姐夫人哪个没有买过几支类似的东西。” 沈瑾萱嗤笑,“翡翠的簪子常见,但这簪子上却有宝光阁的印记。据太子殿下透露,这宝光阁凡是超过百两的首饰在售出时都会将购买之人的身份登记在册。这翡翠的颜色与水头都极好,售价该是在百两以上。只需将簪子带去宝光阁请掌柜辨认,便能知道它的主人是谁。谋害皇子,也不知这簪子的主人会不会被杀头。” “杀头”二字出口,沈晴好歹没晕过去。同时周欣娅的脸色也极不好看,她死死抓着沈玥怡的胳膊,连指甲划伤了锦缎都没注意。 这簪子的确是沈晴出钱买的,只是买的时候却是叫上了周欣娅一道挑选。谁知道那宝光阁最后记录的是谁的名字,或者,干脆把她们两人的名字都写上了。 就在两人顶不住压力快要现原形的时候,周婉婷走上前来强行把发簪从沈瑾萱手中夺了过去。 “就算是有人不小心用簪子伤了马,想来也是无心之举,哪里就算得上是谋害皇子。” 听她这么一说,沈玥怡也顶着一脑门冷汗连忙附和。 “没错,萱儿刚才不是说了嘛,马儿是在受惊之后误入皇家林场的,既是误入,又何来故意谋害一说。” 证物被夺,沈瑾萱却是不慌。 “萱儿自然也不相信府中会有人胆敢谋害太子,只是叔奶奶一口咬定萱儿是故意潜入皇家林场窥探太子殿下……” “刚才你叔奶奶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没人怪你是故意去林场的。”周婉婷打断她的话,轻轻用手肘拱了一下身边的沈老夫人,“母亲大人……” 沈老夫人胸中憋着一口气,她原本想借此事重重责罚沈瑾萱,却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两个孙女,她只能忍下这口气。 “罢了,既是误会一场,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婉婷,染了血的发簪不吉利,回头去把它处理掉!” 周婉婷忙点头,“母亲放心。” 然而沈老夫人想息事宁人,沈瑾萱却不会答应。 “可是,伯母毁了这簪子,下次见到太子殿下时,萱儿该如何解释?” 周婉婷眼皮一跳,“解释什么?” “自然是解释这发簪的归属啊。” 沈瑾萱莞尔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太子殿下准予萱儿带回这发簪,便是相信将军府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今发簪的主人还没找到伯母却要毁掉它,日后该如何向太子交代?” 沈瑾萱这话便是非要从沈晴和周欣娅之中选一个替罪羊出来了。谋害皇子,怎么想都是掉脑袋的罪名。 周婉婷简直气炸了,她指着沈瑾萱怒吼道:“你究竟胡乱向太子殿下承诺了什么?” 就连一向温润的沈玥怡也坐不住了,她走上前来擒住沈瑾萱的胳膊,逼迫她看向自己。 “沈瑾萱,你简直太胡闹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给将军府招来多大的祸事?” 沈晴与周欣娅也是联起手来给沈老夫人上眼药。 “祖母,沈瑾萱这是要把整个将军府的人拖下水啊。” 沈老夫人被气得人仰马翻,拍着大腿责大骂道:“逆子!逆子!” 面对这样千夫所指的情况,沈瑾萱却是瞪着一双天真的大眼,不徐不疾地开口。 “姑母与伯母这么激动,该不会是在怀疑这簪子是两位姐妹的吧?” 沈玥怡想都没想便矢口否认,“当然不是!尔雅的首饰我都清楚,她断然没有买过这样昂贵的簪子,更不可能去害人!” 沈瑾萱淡淡地“哦”一声,“那便是二姐姐的了。” “胡说八道!”周婉婷厉声打断她的话,“灵水一向乖巧温顺,绝不会作出这等事情。” 沈瑾萱见周婉婷不承认,只好又疑惑地转向沈玥怡。 “哼,我们尔雅一向勤俭,每月的例银也不过四两而已。倒是灵水,常常出手阔绰……”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怀疑我们灵水?” 眼看两人争执了起来,沈老夫人气急败坏地将手边的茶杯掀翻在地。 “够了!” 杯子落地的响声唬得两人住了嘴。 “吵什么吵,这簪子无论是谁的,最后都会连累整个将军府。” 沈老夫人的一番话点醒了周婉婷和沈玥怡,两人这才惊觉自己刚才不知不觉便被沈瑾萱带偏了思路,竟然内讧起来。 沈玥怡思忖了片刻,逐渐察觉出其中的蹊跷之处。 “等一下,既然沈瑾萱是误入林场的,谋害皇子的前提便不存在了,这发簪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眼睛一亮,唯有沈瑾萱幽幽叹了口气,这狗咬狗的好戏她还没看够呢。 周婉婷也聪明一回,“就算这簪子是宝光阁的东西,每年也会卖出不少。况且官家小姐夫人们私下里也多有转赠首饰的习惯,如何能断定这一支的主子是谁。” 眼看追查不下去了,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玥怡柔声哄道:“沈瑾萱,下次见到太子殿下,就说这簪子是别人转送的,记不得主子是谁。切莫再提谋害皇子一事,知道了吗?” 沈瑾萱微微一笑,“知道了。” 闹了这么一出,沈老夫人很是憋气,干脆将三个人一起罚。 “出府春游都能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你们三个给我回去好好自省,将女戒抄一遍!” 沈晴与周欣娅还想申辩,沈瑾萱却是先一步福身行礼。 “萱儿听从教诲,老夫人若是没别的吩咐,萱儿就先回觅云院反省去了。” 老夫人本就不耐与她说话,见状嫌恶地挥了挥手。 沈瑾萱头也不回地离开映蓉院,踏出的每一步都果断坚定。即便她此刻身上的衣衫破损,脸颊上满是血污,也无法掩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华贵与威严。 ------------ 第四章  看清真面目 “小姐,秦大夫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沈瑾萱的思绪,她抬眸看去,且见浮萍带着府中的秦大夫走了进来。 浮萍与秋水都是沈瑾萱的贴身大丫鬟,只不过浮萍能言巧辩,经常帮着沈瑾萱出主意,所以更得沈瑾萱看重。若不是上一世在死前看清了沈晴与周欣娅的真面目,沈瑾萱至今都不知道浮萍早已叛变,成为了他人安插在觅云院的眼线。 那时沈瑾萱自边关回到京都,东宫里突然多出了一位才貌双全的苏姬。正值她六神无主时,浮萍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让沈晴与周欣娅入东宫帮衬自己。沈瑾萱信以为真,主动请求陈琉焕纳两人为侧妃。后来苏姬果然失势,只是自己终究没能挽回陈琉焕的心,反倒是沈晴与周欣娅成了自己夫君的新宠。 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伯母与姑母早就算计好的。她们借着浮萍间接操纵自己,一步步把自己女儿送上了高位。 “小姐,这药膏上脸有些疼,您且忍忍。” 一声轻唤使沈瑾萱回神,她瞧着浮萍正捧着一盒小巧精致的药膏要往自己脸上抹。 沈瑾萱下意识避开,“什么东西?” 浮萍解释,“这是秦大夫为您特别调制的药膏啊,您脸上的伤这么严重,不用药可是会留下疤痕的。” 浮萍深知沈瑾萱性格,只要这么一说,她肯定会乖乖上药。 谁知这次沈瑾萱闻言却皱起了眉头,“秦大夫连脉都还没给我诊,怎么就先把药膏准备好了?” 提着药箱的秦大夫动作一顿,谄笑道:“这……小人已经听闻了小姐的伤势,所以才带了特效药膏来。” “是嘛,那真是多谢秦大夫了。” “替小姐分忧是小人的本分。” 秦大夫一边说一边小心打量着沈瑾萱,见她脸上的伤口虽多却不深,只要好生处理应该能够好全,只可惜…… “小姐若是没别的吩咐,小人就先退下了。等这盒药膏用完了,小人再来给小姐复诊。” 沈瑾萱懒懒挥手,秦大夫便恭敬退了出去。 “小姐,奴婢给您上药吧。”浮萍拿着药膏再次开口。 沈瑾萱却抬手将她挡开,“不急,你先替我去办一件事。” “什么事都没有小姐的脸重要,还是先擦药吧。” 沈瑾萱不理会浮萍的话,自沈自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 作为崇武大将军的女儿,她的生活无疑是富贵的,只是这富贵却都只流于表面。 金底镶宝石的花瓶,银子的烛台,南海珍珠的挂帘,云锦的床铺,红酸枝的桌椅,就连衣柜里的衣衫上都嵌着不少珠宝。 这些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只可惜却庸俗得很,难登大雅之堂。 沈晴的寄梦院和周欣娅的飞兰院中就没有这些俗气的金银之器,取而代之是百年的古字画与典雅的玉瓷器,两人平日里的打扮也多是以素雅大方为主。 每次沈瑾萱穿金戴银和她们站在一起都会招来嘲笑,沦为两人的陪衬。只可惜她还不明其中缘故,为了得到他人的尊重更是加倍地把贵重的首饰往身上叠加。每次出门都是叮叮当当,成了一个行走的首饰架。 “这些,还有这些,都给我拿去当铺换成银票。” “什么!?小姐要把这些东西当了换钱?” 浮萍与秋水都被沈瑾萱的指令给惊呆了。 沈瑾萱挑眉,“有什么问题?” 秋水疑惑不解,“可是这些不都是小姐的心爱之物吗?那镶翡翠和红宝石的瓶子还是小姐去年缠着老爷花重金替您打造的。” “本小姐现在不喜欢了。浮萍你脚程快些,趁着天黑之前把这件事办好。” 平日里浮萍娇贵得很,一般不喜做这样跑腿的事情。但她这次却意外没有抱怨,反而笑眯眯地应了。典当这种事情可是肥差,能从中吃不少银子呢。 “既然小姐有令,那奴婢这就去办。”她将药膏递给秋水,并且叮嘱道,“药膏得仔细给小姐擦好。” 瞧着浮萍拿着包袱匆匆离去的背影,沈瑾萱露出戏谑的笑容。她来到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秦大夫是伯母的人,上一世她就是因为用了秦大夫的药膏才彻底留了疤痕。虽然最后秦大夫被赶出崇武将军府,但她脸上的疤痕也是无法挽回。倒是她多年后替父从军去了边塞,跟着军医学了不少治疗外伤的法子。 秋水捧着药膏跟上来,“小姐,该擦药了。” 沈瑾萱笔下不停,头也不抬地吩咐:“去把药膏倒了,盒子洗干净。” “啊?” “去。” 明明只是清淡的一句吩咐,却蕴含着不容反驳的威严。秋水心中一紧,下意识服从她的命令。等到拿着洗干净的药盒回来,又接到沈瑾萱递来的纸。 “带着盒子,按照方子去药铺把配好的膏药装在里面。” “小姐您这是……信不过秦大夫吗?”秋水瞪着一双大眼,眸中浮现出些许慌乱与惶恐。 沈瑾萱见状柔声安慰道:“别怕。”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秋水在对上沈瑾萱那双沉着从容的目光时,心中的忐忑不安渐渐平复了下来。不知为何,她竟然感觉眼前的沈瑾萱像是换了个人。 “奴婢这就去。那太子殿下送来的金创膏……” “扔掉!” “是。” “秋水。”就在秋水离开之前,沈瑾萱将她叫住,“此事别让浮萍知道。” 咯噔! 秋水捂住胸口,像是要把狂跳的心脏给压回去。 “奴婢晓得了。”傍晚时分,浮萍总算回到觅云院,将一叠银票放在沈瑾萱面前。 “小姐,这些银票都是今日换回来的。” 沈瑾萱数也没数,直接把银票放进木匣中,“你做得很好,明日继续把屋子里的东西拿去换了。” “还要换啊?小姐您这是……” “这些东西我都看腻了,不如折成银票,过段时日再重新打造新的摆件。” 听到沈瑾萱这任性的口气,浮萍又放下心来。 “奴婢都听小姐的。”说着她眼珠一转,转头问秋水,“今晚小姐的脸擦药了吗?” “还没有。” 浮萍便道:“去把秦大夫准备的药膏拿来,我给小姐上药。” 若是换成以前,秋水肯定答应一声便照做了,但这次她却在行动前下意识看向沈瑾萱征询意见。 接到秋水的眼神,沈瑾萱微微颔首。 浮萍净手拿到药膏,仔仔细细给沈瑾萱的脸颊涂了一层,生怕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这样小姐就不用担心留疤了。” …… 时光荏苒,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 为了遮掩脸上的伤疤,沈瑾萱戴上了厚厚的面纱,并且坚持每日自己上药,时不时还会坐在镜子前发脾气。 这些消息通过浮萍传到伯母与沈晴的耳中,两人便以为沈瑾萱脸上的伤势并未好转,还暗中得意了一阵。 这日浮萍进屋之时,正好看见秋水在帮沈瑾萱梳头,于是上前帮着选了一支珠花。 “小姐,刚才寄梦院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午膳后大夫人会在院中品茗,请您也去尝尝鲜。” 沈瑾萱淡淡回道:“知道了。” 浮萍笑着要把珠钗插在沈瑾萱发间,秋水却阻止道:“今日小姐穿得清凉,还是别这支白玉花簪比较好。” 沈瑾萱通过铜镜扫了一眼,眉眼弯弯。 “秋水眼光不错。” 浮萍握着珠花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明显咯噔了一下。 这些日子沈瑾萱对秋水似乎越发看重了,就连以往只让自己做的事情也都交给了秋水。浮萍一开始还乐得清闲,多几次后便又生出疑心。但若是说自己受到了冷落吧,沈瑾萱却又将典当这样涉及钱财的重要事情交给自己做。 就在浮萍胡思乱想的时候,沈瑾萱已经梳妆完毕。只见她起身从浮萍手中接过那串镶有红色宝石的珠花,随手就别在了对方发间。 “你今日着粉衣,倒是与这珠花相配,赏你了。” 得了这样贵重的赏赐,浮萍登时心花怒放,之前的担忧一下子烟消云散。 “奴婢谢小姐赏。” 午后,在前往寄梦院的路上,秋水趁着四下没人小声问道。 “奴婢如果没记错,那珠花应是皇上赏给大将军的东西。小姐转手给了浮萍,怕是坏了规矩。” 沈瑾萱目不斜视,嘴角却微微勾起。“要得就是不成规矩。” ------------ 第五章 蜕变 等到了寄梦院时,二堂姐沈晴与表妹周欣娅正在烹茶,伯母与姑母在旁说笑着,气氛融洽得很。直到沈瑾萱走到四人跟前,她们也并未分半点心思到自己身上。 这般的轻视,足见沈瑾萱在崇武将军府的地位之低下。 “萱儿见过伯母与姑母。”听到沈瑾萱请安的声音,周婉婷随意地瞥了沈瑾萱一眼。谁知就这一瞥,却再也移不开眼睛。 “沈瑾萱?” “正是侄女。” 周婉婷将沈瑾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惊诧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的惊疑声引来另外三人的注意,众人目光定格在沈瑾萱身上,统统大吃一惊。 “你是沈瑾萱?”沈晴手一抖,竟是漏了一半热茶在裙子上。 周欣娅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涌起浓浓的危机感。 只见沈瑾萱一改往日华丽浮夸的打扮,换了一身白玉兰散花纱衣,顺滑的乌丝轻轻挽起一半,用白玉花簪别在脑后。精致的容颜在白色面纱后若隐若现,颇具朦胧之美。 周婉婷和沈玥怡看傻了眼,一时间竟是忘了叫起。 沈瑾萱也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径直起身坐到了旁边的空位上。 “不知伯母叫萱儿来是有什么事?” 周婉婷倏然回神,强行压住心中的惊骇试探性问道。 “萱儿今日怎么打扮得如此朴素,一点儿都不衬你将军府嫡女的身份。” 沈玥怡也在旁怂恿,“是啊,你年纪轻轻,自该穿得花俏些。” 沈瑾萱闻言心中冷笑,上一世她就是在这两人故意引导下形成了错误的审美观,以为穿金戴银才是富贵的象征,在旁人眼中留下了爱慕虚荣的刻板印象。 “最近天日逐渐炎热,穿浅色更凉快。况且自家府中又没外人,不必刻意打扮。” 听到沈瑾萱这番话,周婉婷和沈玥怡的悬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了。原来不是转了性子,只是偶尔惫懒。 “原来如此,今日伯母叫你来,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沈瑾萱微微抬起眸子,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面纱上投下一层浅淡的阴影。清冽的眼神摄人心魄的同时又有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威严? 周婉婷停顿片刻,甩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身旁的桌案上拿起一只钱袋。 “明日便是四合书院开学的日子,伯母知道你不耐读书,便将学费折成了银子给你。来,拿好了。”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钱袋,上一世诸多不堪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 作为崇武将军府唯一的嫡女,沈瑾萱原本也是按时去四合书院学习礼仪规范的。但自从老夫人一家搬进了将军府,四合书院的苏夫子对待沈瑾萱就越发严格,经常变着花样责罚她。 而沈晴与周欣娅每次在沈瑾萱受罚后都会说苏夫子的坏话,激发她的逆反心理。只可惜沈瑾萱那是还以为这两人是为自己好,把她们当做亲姐妹看待。很快,沈瑾萱就在两人的怂恿下离开了四合书院,再也不去那里读书。 这也导致多年之后,沈瑾萱每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都是一副不学无术的草包形象。而沈晴月周欣娅却成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京都城的贵人圈一提到崇武将军府,眼中只有沈晴与周欣娅,而她却只能沦为笑柄。 看沈瑾萱发愣,周婉婷直接把钱袋塞到了她的手中。 “瞧这孩子,每次看到银票都要高兴地发傻,快拿着吧。”周婉婷的话引得众人朝沈瑾萱投去了轻蔑嫌弃的目光。 沈晴与周欣娅尤为鄙夷,认为沈瑾萱作为堂堂将军府的嫡女居然对银子爱不释手,简直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行为。 沈瑾萱回过神来,却是莞尔一笑。 “多谢伯母。” 若是换成以前,沈瑾萱收了钱袋,定会兴高采烈地给感谢周婉婷,然后立刻带着银票出府去挥霍。谁知这次她却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钱袋,从里面取出一张区区五十两的银票。 “伯母,这银票的数额好像不对。” 周婉婷脸上的笑容僵住,“萱儿,你怎么现在就打开了?” 沈瑾萱露出天真的表情,“怎么,不可以看吗?” 周婉婷嘴角抽搐,“萱儿,别人给的礼物不能当场打开,这都是规矩。” “礼物?”沈瑾萱更加不解了,“这不是我爹留给我读书的银子吗?怎么成了伯母送我的礼物?” 这话宛如一道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周婉婷的脸上,让她面红耳赤下不来台。 沈瑾萱拿着银票继续说道:“四合书院每年的学费是三百两银,为何伯母每次都只给萱儿五十两?剩下的二百五十两银,可是伯母替萱儿存起来了?” 一听这话,旁边的沈玥怡立刻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周婉婷,劝沈瑾萱不去读书的功劳她也有一份,却是一分钱没拿到。 “是啊,不知剩下银子嫂嫂拿去做什么了?” 周婉婷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风度。 “能做什么,自然是都存起来了。” 沈瑾萱粲然一笑,眸中的光辉与阳光一般闪耀。 “多谢伯母替萱儿存了银子,萱儿如今长大了,还请伯母将银子交还给萱儿吧。” 周婉婷和沈玥怡对视一眼,立刻对自己的女儿使眼色。 沈晴接受到自己母亲的暗示,笑眯眯地劝道:“好妹妹,你身上拿那么多钱会被用心不良之人盯上的。” 周欣娅却附和道:“是啊,姐姐以前不是抱怨四合书院的苏夫子格外严格吗?既如此又何必去吃苦受罪。” 沈瑾萱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银票。 “伯母该不会是舍不得把银子还给萱儿吧?既如此,那萱儿也不好勉强。之前的银子伯母且留着,萱儿回头给父亲写封信,让他再寄点钱回来给我当学费。” 这话差点没把周婉婷吓得一个仰倒,若不是椅背撑着,她当即就能摔到地上去。 每年沈涯都会拿出一千两的银子给三姐妹当学费。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贪墨了银子,以沈涯的性格怕不是会提刀砍了自己。“萱儿不可!” 一听沈瑾萱要写信给沈涯,周婉婷连忙制止道:“你想要回去,伯母自然会支持。你父亲远在边关为国操劳,怎好为了这点小事去打扰他。” 见周婉婷松口,沈瑾萱便起身福礼。 “那就多谢伯母了,明日我就要见到银票,萱儿先回去了,银票伯母回头差丫头送到觅云院就好。” 周婉婷此刻心有余悸,无心再招呼沈瑾萱,自然摆手让她离去。 沈玥怡虽不喜沈瑾萱,但对于自己这个嫂嫂也是有诸多瞧不上眼的地方。今日看到她居然在沈瑾萱这个蠢货手里吃了闷亏,难免心情大好。 “嫂嫂定要忙着筹备银两,我们母女就先不打扰了。” 看着沈玥怡带着周欣娅远去的背影,周婉婷一怒之下竟是摔了手边的杯子。 “没一个好东西!” 沈晴忐忑不安地站在她身边,“娘亲,您真的要把银子还给沈瑾萱?” 周婉婷咬牙,“不还能怎么办?你没听那小蹄子说要写信给你大伯?” “可那银子都拿去打点李夫子了,娘亲如何能拿得回来?” 提到这件事,周婉婷头疼地撑着额头。 “你娘这么些年把持着中馈,好歹漏了些银子在手上,只是一想到要给那小蹄子,娘这心里就窝火。对了,你绝不觉得,沈瑾萱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沈晴瘪嘴,“有何不同?不还是那副上不得台面的蠢模样?” 周婉婷却是眯起了眼睛,“可娘总觉得,她突然提出要回银票,是有什么阴谋。” …… ------------ 第六章 四合书院(一) 第二日清晨,辰时的街道上人烟稀少,金色的晨光洒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金辉。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从头顶飞过,一切都是安静又祥和的美好场景。 沈晴与周欣娅就带着自己的丫鬟来到了将军府门前。准备送他们去四合书院的马车已经备好,车夫恭敬地上前给她们行礼。 瞧着将军府门口空旷的景象,沈晴忍不住嗤笑出声。 “还说要去四合书院呢,连早起都做不到。” 周欣娅也是露出不屑地神色,“我都说了她是个草包,怎么可能真心想去读书,顶多是变着花样找舅母要银子罢了。” 两人一边阴阳怪气地讽刺着沈瑾萱,一边登上了马车。然而就在她们掀开车帘的瞬间,身子却像是见了鬼一般僵住。 “沈瑾萱!” “你怎么在这?” 沈瑾萱正依靠在车厢内,单手拿着书翻看着,听到响动这才转头扫了两人一眼,随意指了指对面的位子。 “坐。” 明明是闲适又随意的动作和语气,由沈瑾萱做出来却多了几分雍容华贵之感,就像是身份高贵的小姐随手打发下人一般。 更让沈晴与周欣娅舌桥不下的是沈瑾萱的打扮,她并没有延续以往穿金戴银的庸俗造型,而是换了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发丝也简单地梳了半髻垂在脑后,由玉钗松松簪起。见沈晴和周欣娅半天没动静,沈瑾萱疑惑地转头看去。 一缕发丝轻柔地从肩头滑落,柔亮乌黑衬与白色面纱形成强烈的对比。似水的双眸透出谈谈的冰冷与疏离,似乎能看透一切。尽管不施粉黛,又有面纱遮挡,却仍然掩不住绝色的风姿与容颜。 沈晴深深抽了口气,抓着车帘的手指猛然收紧。 “沈瑾萱,你怎么也在?” “既然从伯母手中拿回了读书的银子,自然是要去四合书院的,不然岂不是成了别人口中只会骗钱花的草包?”沈瑾萱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地看向周欣娅,“你说是吧,表妹。” 周欣娅被沈瑾萱的眼神激得头皮发麻,大清早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勉强咧嘴一笑,朝沈晴投去求助的目光。 两人都没想到刚才故意说的坏话都被沈瑾萱听到了,此时气氛尴尬不已。 好在沈瑾萱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说完这话之后便收回了视线。 “两位姐妹快入座吧,不然第一日去学堂就要迟了。” 沈晴和周欣娅僵硬地坐进马车中,宽敞豪华的马车却坐得两人心烦意乱局促不安。沈瑾萱却是也不理会两人,自沈自地翻看着书本。 最后还是周欣娅先起了个话头,“表姐在看什么书?” 沈瑾萱闻言亮出书名——龙韬。 此书乃是《六韬》兵书的第三卷,主要讲解如何组织军事。属于兵书中比较深奥晦涩的内容,等闲人看不懂,也不会去看。 沈瑾萱也是闲来无事,在出府之前临时抽了这一本解乏。 沈晴只看了一眼书名,便疑惑地问道:“龙韬?这是什么书?怎么以前没听过?” 沈瑾萱正看到精彩之处,懒得跟她多解释,只淡淡回道:“杂书。” 一听是杂书,沈晴的眼神顷刻就变得轻蔑起来。 “妹妹既然要去四合书院,就该多看些正经书,别老一天到不务正业。” 沈瑾萱“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对方。 倒是周欣娅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龙韬》,她总感觉这书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一路无话,马车终于在两刻钟后缓缓抵达了四合书院。 四合书院内又分为朱雀院和青龙院。前者为京都城内达官贵人府中千金们学习聚会的地方,除了修习基本的礼仪外,更重要的是互相联络感情,建立必要的关系网。而后者却是男子们正经读书的地方,规矩也严格得多。 刚入朱雀院,沈晴和周欣娅就加快了步伐,故意和沈瑾萱拉开了距离,好像和沈瑾萱一起出现在学堂对她们是种羞辱似得。 两人刚一露面,便有少女们围聚而来。 “晴儿和欣娅来了。” “你们总算到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一名身着粉霞锦绶藕丝缎裙的少女快步而来,亲昵地挽住了沈晴的胳膊。 “晴儿,欣娅,我好想你们啊。之前给你们下帖子也不回,我都想去崇武将军找你们了。”少女名叫王婉淑,其父与沈晴的父亲沈瑜同在礼部为官,两人也是闺中好友。 沈晴一见到自己熟悉的朋友们,因为沈瑾萱而忐忑不安的情绪总算得到了平复。尤其被这么多人捧着,她更是有种无可比拟的骄傲感。沈晴一边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一边客气道:“其实我也想请你们去府里玩的,只可惜总有些不太方便的地方。” 王婉淑闻言立刻竖起眉头,阴阳怪气道:“肯定是沈瑾萱又在作妖了。你们也是将军府的小姐,凭什么不能随心所欲请自己的朋友过府做客?那沈瑾萱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连给你们提鞋都不配,却想霸占着将军府。” 听到有人贬低沈瑾萱,沈晴与周欣娅心中都很畅快。不过周欣娅的情绪不似沈晴那般外放,反而故作温柔地解释。 “哪里啊,表姐也有过人之处的。” “过人之处?你是说她吃喝玩乐的本事特别过人吗?” 听王婉淑这么说,众人一下子哄笑起来。 周欣娅捂嘴偷乐的同时假意反驳道:“不是的,表姐的运气就比旁人要好。前些日子她不小心骑马误入了皇家林场,就遇到了太子,后来还被殿下的贴身护卫亲自护从出林呢。” 此话一出,众位少女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僵住。 太子陈明风流倜傥,俊美温柔,是每个京都城少女们的深闺梦里人。这样完美的太子哪怕只是看沈瑾萱一眼,和她说一句话都是受到了玷污,是绝对无法被原谅的事情! “什么?沈瑾萱见到了太子?还让殿下的侍卫护送出林?她是有多大的脸?” “误入皇家林场?我看她是故意接近太子的吧?” 王婉淑冷笑着嘲讽,“金银玉器堆一身的庸俗之人,太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若是太子,隔着一里地的距离就能被她身上的铜臭味熏跑了。” 话音刚落,却倏然听到身边的人惊呼一声。 “天哪,那是谁?” 众人齐齐转头,且见一名绝色少女正信步迈入学堂。她走得不快,甚至在进门之后便停下脚步打量着周围的景色。但举手投足间却丝毫没有局促之感,反而是悠闲之中透出上位者的从容镇定,仿佛是莅临而来的贵人。 少女戴着的白色面纱与翡翠烟罗绮云裙一道随着微风轻轻飞起,一缕乌黑的发丝挡住半边眉眼,如梦似幻好似天界下凡的仙子。 能入朱雀院读书的都是京都城中权贵人家的千金,相互之间都是认识且熟悉的。但眼前这位少女却让人在陌生中又产生一丝熟悉之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得。 有人经不住好奇上前询问,“敢问这位小姐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少女打量了她一眼,认出此人是曾府家的嫡小姐曾依云,于是微微一福身。 “曾小姐,别来无恙。” “你认得我?”曾依云见对方一开口就说出自己名字,更是好奇惊讶,她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少女,越看越觉得熟悉,“我好像见过你,你究竟是……” “沈瑾萱。” 清清淡淡两个字从少女的口中吐出来,却如同晴天的惊雷一般炸蒙了众人。曾依云瞳孔猛缩,“沈瑾萱?你是沈瑾萱!?将军府的那个草……嫡女。”她本想说草包,却在看到沈瑾萱清丽可人的模样时临时改了口。 沈瑾萱温和一笑,“正是在下。” 曾依云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真是沈瑾萱?你怎么,变得这么好看了?” ------------ 第七章 四合书院(二) 一个月前两人还在某场聚会中见过,那时的沈瑾萱延续着“雍容华贵”的穿衣风格,金银玉器穿戴了一身,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都装点在身上。最后却因为裙衫繁重摔了跟头,被众人取笑了许久。 这月余没见,沈瑾萱怎么变了模样,不仅褪去了俗气的装扮,连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优雅清贵了。 不仅曾依云觉得惊奇,其他人也是赞叹不已。 见到众人赞许沈瑾萱的外貌,沈晴眸中闪过浓浓的嫉妒之色。朱雀院中她才是焦点,决不许她人抢了风头。 沈晴攥着手绢,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王婉淑。后者眼珠一转,便端着大小姐的架子走了上去。 “沈瑾萱,你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来朱雀院做什么?” 看到王婉淑找茬,曾依云和其他几位少女都自觉地退开。 沈瑾萱扫了她一眼,认出了王婉淑的身份。 上一世王婉淑巴结沈晴,在自己嫁入东宫后帮着沈晴多次陷害自己。其父礼部侍郎更是效忠陈明,凭空捏造了几十条沈涯违反礼仪宫规的罪状! 一想到这些,沈瑾萱看向王婉淑的眼神就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杀气。 王婉淑被她凌厉的眼神所摄,经不住心中咯噔一跳。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竟是伸手推了沈瑾萱一把。 “我在问你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若是换成以前,沈瑾萱定要跌倒出丑了,然而现在的她可是在战场上磨炼过的人,甚至不用动脑身子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只见沈瑾萱微微错身避开对方的手,王婉淑非但没推到她,自己反而因为重心不稳而踉跄了几步。 “啊!” 王婉淑惊呼着往前栽倒,好险才稳住了身子。 沈瑾萱却是悠闲地站在一旁看笑话,高贵又优雅。 “不过月余不见,沈小姐怎么还学会投怀送抱了?” 王婉淑惊出一身冷汗,同时脸颊与脖颈因为羞愤而涨红。沈晴看到她吃瘪,赶忙上前将她扶住。 “婉淑你没事吧?” 王婉淑气急败坏地瞪着沈瑾萱,“沈瑾萱,你竟敢对我动手?” “动手?”沈瑾萱端详着自己如葱白一般柔嫩的手指,浅笑着说道,“沈小姐若是要找茬也该选个恰当的理由,你以为在场的诸位眼睛都瞎了吗?” 此话一出,周围的小姐们或是偷笑或是别开眼。 刚才的事情大家都瞧在眼里,王婉淑打不过沈瑾萱还反咬一口,实在是太难看了。 “你!”王婉淑怒急,指着沈瑾萱怒斥道,“别以为换了一身衣裙就是大家闺秀了,穿的如此晦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死人了呢。”沈瑾萱的衣裙为翡翠配白色为主,在这炎热的夏日里最是清凉宜人,却被故意说成了晦气。而且她的父亲还在边关征战,这般言语实在过于歹毒阴险。 这次连沈晴都察觉出不妥,然而不等她开口岔开话题,沈瑾萱已经沉下了脸色质问道。 “北凉国犯我弘明国边境,边关的百姓们苦不堪言。我父亲帅兵抗击蛮夷,马革裹尸。沈小姐在京都倒是懂得享受得很,你这一身粉色霞锦锻可是百金难寻,赤金红宝钗发簪配同款耳坠,再加上腕子上的赤金缠丝镶红宝双扣镯至少也得上千两银了吧。不知道以王小姐父亲礼部侍郎的俸禄要存多久才能给你买上这一套?”沈瑾萱这番话说的又急又快,没给任何人打断的机会,直接把贪图享乐和贪污受贿的帽子扣在了王婉淑一家的头上。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父亲才没有……” 王婉淑吓得脸色惨白,舌头打结,只能以求助的眼神看向沈晴。 感觉到好友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沈晴只能咬牙帮腔道。 “沈瑾萱,沈小姐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也别太上纲上线了。” 沈瑾萱却不依不饶,“玩笑?所有人都知晓我父兄在边关抗敌,沈小姐却说我家死了人。那我倒想问问,沈小姐究竟是在诅咒我抗敌的父兄,还是在诅咒我国的国运?” 嘶——! 周遭响起一阵抽气声,看热闹的小姐们禁不住被这番话惊出一身冷汗。 沈瑾萱的父兄在西北抗击北凉蛮夷,他们若是不幸牺牲,那弘明国必遭北凉入侵。沈瑾萱父兄的性命的确可以与国运关联在一起。 与贪污受贿相比,诅咒大将军或是诅咒国运,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王婉淑听后双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额头上的汗水下雨似得往下淌。这时她才后悔自己说错了话,被人拿住了把柄。 “我,我并没有诅咒大将军的意思,更不可能诅咒国运!” “没有?我父兄在边关抗战,你不是在诅咒他们,难不成是在诅咒我留守京都城的大伯和姑父?沈小姐,亏我二堂姐与表妹待你如知己,你却恨不得她们的父亲去世,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心地恶毒之人!” 这话一出,王婉淑彻底傻了眼,她扒拉着沈晴的裙摆求饶道。 “晴儿,欣娅,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你们听我解释……” 然而沈晴却是别开了脸没看她,虽然知道王婉淑没有那个意思,但把自己的家人牵扯非议中,依旧是让人不悦的事情。 就在王婉淑感到绝望之际,一道严厉的女声自门口传来。 “大清早的,不好好读书都在吵什么吵!?” 众人回头一看,随即纷纷福身。 “见过李教习。” 李教习? 沈瑾萱虚眯着眼睛看向来者,沉痛的回忆伴随着对方刻薄的面相一起涌入她的脑海。李教习,就是那上一世受了周婉婷的贿赂后故意刁难自己的教习夫子。在沈瑾萱离开四合书院后,她却把沈晴和周欣娅捧上了天,将两人调教成了全京都城最出彩的大家闺秀。 数年后沈瑾萱嫁给陈明,成为了东宫的太子妃,却因为礼仪不周被人嫌弃。周婉婷打着为沈瑾萱好的名头,把李教习推荐去了东宫。但这李教习却故意将错误的礼仪教给沈瑾萱,让她在陈明母妃的生辰宴上大大出丑。 然而当她辩解时,却没有一个人相信是李教习故意使坏。毕竟她调教出了沈晴和周欣娅两位惊才艳艳的学生,又怎么会陷害沈瑾萱呢?沈瑾萱没学好,只能是因为她自己蠢笨的缘故。 可惜当时的沈瑾萱还看不透,死咬着李教习不放,最后被陈明禁足东宫。这也导致她刁蛮跋扈,不知礼数的印象更加深入人心。 李教习气势十足地走进学堂,严厉地扫了一眼众人。 “都在闹什么!?”面对李教习的质问,大家纷纷别开眼神不敢与之对视。 这时沈晴和周欣娅对视一眼,一个伸手把王婉淑扶起来,一个故意朝沈瑾萱开口。 “表姐,李教习都到了,你就少说两句吧。你今日刚回朱雀院读书,还是别惹事比较好。” 这番话看似是在调解矛盾,实则却在不详的言语间把责任推到了沈瑾萱身上,好像是在指责她故意挑事一样。 这话立刻引起了李教习的注意,她审视着沈瑾萱,眼神宛如毒蛇般冰冷。 “欣娅表姐?你是沈瑾萱?” 沈瑾萱不置可否,只冷冷地看着对方。 周欣娅上前福身解释道:“启禀李教习,表姐心血来潮回到朱雀院学习礼仪,还请教习多照看一二。” 沈瑾萱心中哂笑连连,说她心血来潮回来学习,周欣娅上眼药的水平可真是一流。 果不其然,李教习听后勃然大怒。 “沈瑾萱!你当我朱雀院是供人消遣娱乐的场所不成?三年前你自行离去,已然坏了我朱雀院的规矩。如今重返学堂,却又挑事欺人,殴打同窗。你究竟有没有把我这个教习放在眼里?将军府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礼仪教化的蠢材!” 李教习作为京都城内专门调教贵女的人,她的话是极有分量的,甚至能够影响各府千金未来的婚事。刚才这番评价沈瑾萱的话若是传出去,那她在京都城贵女圈中的形象可就彻底完了。 就在所有人等着看沈瑾萱笑话的时候,她却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李教习还没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能这般轻易判定是我不对?” “这还用问?”李教习怒视着她,“我自己教的学生我最清楚不过,王婉淑一向乖巧受礼,其父更是礼部侍郎,礼仪教化都是顶顶好的。倒是你,从小嚣张跋扈,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你若是识趣,立刻向王婉淑道歉!” 就在李教习问责沈瑾萱的时候,沈晴凑到王婉淑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婉淑听后先是面露难色,随即又眼眸一亮。 “李教习。按照四合书院的规矩,犯了错的人都要去悔过亭面壁思过的。” 听到王婉淑突如其来的提议,李教习虚眯起了双眼。 “你说的不错。沈瑾萱,你给我站到悔过亭去,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王婉淑道歉!” 这悔过亭位于女子朱雀院和男子青龙院的中间,只有犯下弥天大错的学生才会被要求前往悔过亭悔过。一旦受到这样的惩罚,不仅是对学子自身的莫大羞辱,连带着家族都会被瞧不起。 周欣娅对此便有些异议,但当她想要开口劝解时却又被沈晴拦下。 周欣娅:“姐姐,沈瑾萱好歹姓沈。她若被罚,军府也会跟着丢脸。”沈晴却哼道:“沈瑾萱越是丢脸,祖母才会越发厌弃她。表妹,难道你就不想看到沈瑾萱被赶出府的狼狈模样?到时候将军府可就真的是你我的天下了。” 这话刺激得周欣娅瞳孔微缩,眼底快速略过贪婪兴奋之色。她低下头,掩去嘴角的得意笑容。 “欣娅都听姐姐的。”见沈瑾萱不动,李教习神色越发不满。 沈晴白便推波助澜,“沈瑾萱,没听见李教习的话吗?” 周欣娅也假意温柔地劝解,“表姐,教习让你去你就去吧。只要你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了。” 所有人都在给沈瑾萱挖坑,她自己却是眉梢一挑,“教习确定要让我去?” “自然!你若是不去,那就离开朱雀院,我教不起你这样的学生!” “好吧。” 沈瑾萱看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径直朝悔过亭走去。 众人没想到她如此轻易就认罚,惊诧之余又生出不屑和讥讽的心态。毕竟沈瑾萱可是将军府的嫡小姐,看到比自己高贵的人跌落泥潭,本身就会让人生出隐秘又变态的快感。 “她真的要去悔过亭?” “不知道呀,快跟去看看!” 除了监督沈瑾萱的李教习和事件当事人之一的王婉淑外,朱雀院内剩余的女学子也都乌央央地跟了出来。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青龙院那边男学子的关注,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跟来看热闹。 ------------ 第八章 再见 “景熙,景熙,出大事啦!”一名身着深蓝色直襟锦衣的少年满脸兴奋地冲进青龙院,径直扑到了陈景熙的桌子上,“听说有人要去悔过亭认错,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陈景熙是弘明国永昌王府的世子,身份是这明青龙院内最尊贵的存在。蓝衣少年则是名为黎枫,自幼便是陈景熙的好友。其父为工部尚书,家境也算是陈实。 陈景熙瞧见桌上的书被少年压出皱褶,缓缓抬起眸子瞥了对方一眼。 “让开。” 黎枫接触到陈景熙眼神的瞬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一边谄笑着把书抚平,一边解释道。 “悔过亭诶,只要犯下弥天大错的学子才会被罚去那里悔过。能进四合书院读书的人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真的去悔过亭受罚。建堂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人有此待遇,你就一点儿不好奇?” 陈景熙将手中书本立起,挡住对方八卦的视线。 “你的策论还没背。” 黎枫一听这话登时如遭雷劈,抱住脑袋抓狂地咆哮。 “天啊,我忘了开学第一日夫子就要考策论。怎么办!?” 陈景熙口气冰冷,“现在看也来得及。” “你以为我是你吗?过目不忘的怪人!” 说到这,学堂中已经有不少人说笑着跑去悔过亭看热闹,黎枫纠结了片刻之后缴械投降。 “不行,这百年难遇的奇事我实在是不能错过。大不了被夫子骂一顿,我要先去看热闹!” 说罢他将书本一丢,疯狗似得追了出去。 陈景熙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的书。然而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两名学子八卦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沈家的小姐要在悔过亭受罚!” “什么?可我听闻沈家小姐是李夫子的得意门生,她怎么会受罚?” “你说的是沈晴,今日受罚的是沈瑾萱,将军府的嫡女!” 陈景熙拿书的手微微一顿,刀削般的剑眉倏然蹙起。 “站住。” 一声令下,路过的两名学子吓得脚步一僵。 “七皇子有何吩咐?” 陈景熙冷声质问,“你们刚才说谁在悔过亭?” 那人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沈,沈瑾萱,将军府的那个草包嫡女。”此时沈瑾萱已经站在了悔过亭中,她背对着众人,翡翠色的烟罗绮云裙随风飞扬,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顺在肩背上,光是一则纤长柔弱的背影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翩,在场的男学子们更是无不心折。 黎枫挤到最前面,在瞧见沈瑾萱的身影时忍不住眼睛一亮。 “这是哪家的千金?竟有此琼姿花貌!” 早来些的学子迫不及待回道:“你还不知道吧,这是沈瑾萱,将军府的嫡小姐。” “沈瑾萱!?她不是三年前就不来四合书院了吗?” 黎枫万分惊诧,他以前“有幸”见过沈瑾萱几面,无不被她清奇的造型所惊吓。而眼前这个人虽然只露了一个背影,却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清丽佳人。 身边的男学子嘿嘿一笑,“以前是庸俗了些,许是这些年长开了也未可知。” 听见身边人对沈瑾萱外貌的赞叹,沈晴差点没把手绢撕破。她的本意是想让沈瑾萱当众丢脸,却不曾想沈瑾萱仅凭一道背影就俘获了诸位男学子的心。“狐媚!” 周欣娅听到沈晴的话,低声劝慰道:“姐姐别着急,好戏还没开场呢,且让她再得意一会儿。” 越来越多的人围聚到了悔过亭外,大家眼中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沈瑾萱犯了什么错?” “听闻是和礼部侍郎之女王婉淑起了冲突,还打了人。” “这才开学第一日,沈瑾萱就打了人,真不愧是将军的女儿。” “要我说崇武将军英明一世,怎么就生了沈瑾萱这么个野蛮的女儿,平白坏了将军府的声誉。” 在一片非议声中,原本背对着众人的沈瑾萱缓缓转过身来。 素色青衣不惹半点尘埃,细长乌黑的发丝衬托着精致小巧的脸蛋,细长柳眉微微皱起,显得倔强而疏离。 淡然的双眸中翻不起一点波澜,白色面纱增添了几分朦胧美,整个人呈现出清冷的贵气,让人生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的敬畏感。 只见沈瑾萱的目光轻轻扫过众人,刚才热烈议论的人纷纷噤声。 黎枫咽了口唾沫,居然从沈瑾萱的身上看出几分和陈景熙相似的威严。 见沈瑾萱不发一言便轻松控场,李教习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她从人群中走出,严厉又刻薄的质问道。 “沈瑾萱,你可知错?” 沈瑾萱对上李教习的眼睛,淡淡开口。 “不知。” 李教习眼皮一跳,马上就要发火。 这时却又听沈瑾萱道:“不过既然教习判定学生错了,学生也无话可说,请教习责罚。” 这话总算让李教习挽回了几分颜面,她冷哼一声,指着身边的王婉淑道。 “你刁蛮任性,欺辱同窗,不听教诲,有辱师门!今日我便罚你在悔过亭当众向王婉淑致歉,并且保证再也不犯。否则,以后就别来朱雀院了!” 这样的要求再次引来舆论的哗然。 沈瑾萱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嫡女,其父沈涯可是弘明国的战神,其兄长也是少年有成,前途无可限量。而王婉淑的父亲不过是礼部的一名侍郎,官职全然不能与沈涯相提并论。 李教习让沈瑾萱在悔过亭给王婉淑道歉,不仅是在打沈瑾萱的脸,更是在打沈涯的脸。照理来说这样无礼的要求,就算是沈瑾萱不决绝,将军府的人也不会同意。 然而当众人将目光转向沈晴和周欣娅时,却见两人半点没有要替沈瑾萱解围的样子,甚至还透出淡淡的得意与期待。 黎枫啧啧两声,低声与身边的同窗议论。 “看来这将军府的水很深嘛。” 王婉淑得了李教习的支持信心倍增,不仅逼近沈瑾萱跟前,更是高傲地抬起下巴注视着她。 “沈瑾萱,只要你今日给我道歉,你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面对如此嚣张的挑衅,沈瑾萱淡然一笑。 “好啊。” 她越过王婉淑的脸看向周遭众人,一字一句朗声说道:“今日我与沈小姐因为一些观点的不同而生出龃龉,在此我郑重向沈小姐道歉。虽然我不认同沈小姐诅咒我父亲战败,诅咒我弘明国国运衰弱的行为,但我的确不该与沈小姐互相动手。与同窗斗殴有犯四合书院的规矩,希望大家以我二人为戒。”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黎枫以为自己听错了,拽着身边人的胳膊问道:“你刚才听清了吗?沈瑾萱说什么?王婉淑诅咒崇武将军战败?还诅咒国运衰弱?” “王婉淑疯了吗?居然敢诅咒沈将军!?” “这可是大不敬的言论,要杀头的!李教习居然还偏帮着王婉淑让沈瑾萱道歉,她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不仅男学子们瞠目结舌,就连李教习自己也吓出一身冷汗。 “沈瑾萱,你给我住口!” 沈瑾萱歪头,不解问道:“不知学生哪里又说错了?” 李教习急得跳脚,“什么战败,什么国运,你听听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可学生说的都是实话。教习若是不信,自可问问沈小姐自己。” 李教习慌忙对质,“王婉淑,你可说过这些!?” 王婉淑心肝颤动,本能的恐惧让她看向人群中的沈晴和周欣娅。三人视线相对,后者向她投去鼓励的眼神。 王婉淑之所以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难沈瑾萱,就是因为沈晴保证过会替她作证。只要她死不承认说过那些话,再加上沈晴和周欣娅的支持,沈瑾萱就拿她没办法,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控告沈瑾萱诬陷。 思及此,王婉淑攥紧了双拳,用尽全力压制住因心虚而颤抖的身体。 “回李教习,学生没有……” 谁知不等王婉淑说完,沈瑾萱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沈小姐,我劝你谨言慎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她一边说一边贴近对方的耳边柔声提醒,“别忘了,朱雀院中不仅只有你的朋友,更有你的敌人。” 轻柔如黄鹂的声音传入耳中,却刺激的王婉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倏然回过神来,这里不仅是单纯的书院,更是各府织就关系网的重要场所。 虽然她有沈晴和周欣娅的支持,但之前说过的话也被其他小姐们听到过。而这些人的父兄中不乏有与她父亲政见相左之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些人借着此事弹劾自己父亲…… 想到这里,王婉淑如遭雷击,面上的血色在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她机械地转头看向周围的人群,除了沈晴和周欣娅外,其他千金小姐们都或嘲讽或叹息地看着她。仿佛只要她敢开口,马上就会有人出言检举。 王婉淑知道自己完了,她身子摇晃了两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沈瑾萱站在她的面前,高傲得像个女王。原本是沈瑾萱给王婉淑道歉的现场,现在情况却是反了过来。 王婉淑惊惧地抓住了沈瑾萱的裙角,卑微地求饶道:“我错了,是我说错了话!但我绝没有诅咒沈将军战败的意思。求你,求你原谅我!” 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尤其是青龙院的男学子们更是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王婉淑这是承认自己诅咒国运了?” “她自己做了蠢事,居然还敢逼迫沈瑾萱道歉,这都是些什么事哦。” 见到王婉淑向沈瑾萱求饶,沈晴气得火冒三丈,她不沈身边周欣娅的阻拦呵斥道。 “婉淑你这是在做什么,快给我站起来!” 这可是让沈瑾萱出丑的大好机会,绝不能白费了心思! 沈瑾萱闻言斜睨了她一眼,“姐姐既知沈小姐言语不当,刚才就该多多规劝,却不该怂恿她来悔过亭闹事。” 这句话是故意挑明沈晴知道事情前因后果,却故意放纵王婉淑继续犯错。 如此一来众位男学子看向她的眼神也有颇多谴责之意。就连李教习也狠狠挖了沈晴一眼。 她现在只感觉后悔不跌,早知道就该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审问清楚再对沈瑾萱发难。现在好了,王婉淑自己都认了罪,搞得她自己也是骑虎难下。 眼看火烧到了沈晴的身上,周欣娅只能绞尽脑汁化解,否则连自己也逃不过。 “沈小姐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表姐又何必咄咄逼人。”她往前一步从人群中走出,施施然朝李教习福身,“启禀教习,其实沈小姐的原话只是讽刺表姐今日所穿的衣衫过于素净,并没有诅咒沈将军的意思。只是爱美之人人皆有之,表姐才会因此大发雷霆责难沈小姐。” 一听这话,李教习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地上,随即而来却是滔天的怒火。 “好你个沈瑾萱,居然敢戏弄于我!人家王婉淑全然没有诅咒沈将军的意思,却被你故意诬陷殴打。我让你来悔过亭忏悔,你却反挑事端。今日我若是不重重罚你,就不枉为朱雀院的教习。你给我跪下!” 在场的都是权贵之子,甚至还有皇亲国戚,李教习不过只是个书院教习的身份,就算是名望再高也没有让沈瑾萱当众下跪受罚的权利。 听到如此不妥的命令,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沈瑾萱岿然不动,沉下眸色看向对方,青色衣衫随着微风扬于身后,周身勃然散发出强势的气场。 “我将军府的子女跪天跪地跪君上!而你,还当不起我这一跪。” “你竟敢违抗我!” 李教习气结,竟是要上前朝沈瑾萱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沧桑且沉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住手!” 人群中有人提醒道:“是院首大人!” “院首大人和七皇子来了。” 围聚的学子们立刻分来一条小道,齐齐朝前来的两人拱手施礼。 沈瑾萱凝眸看去,只见四合书院的姜院首正拄着一根拐杖疾步而来,他的脸上满是怒意,让人不敢直视。 而在姜院首身边的陈景熙则是行走如风,一身冰蓝色对襟宽袖长袍衬得他气质如冰如墨。看到这熟悉的面容,沈瑾萱的瞳孔猛烈的一缩。 在她的记忆中,上一世的陈景熙也是个冷漠如冰霜的少年。虽然身为永昌王府的世子爷,却过得不甚如意。 当年皇帝登基前的一场宫变让他失去了双亲,若不是自己的父亲沈涯千里勤王顺便救了被歹人劫持的陈景熙,他只怕早早就夭亡了。 而陈景熙后半生的凄凉,则是由自己造成的! 当年沈瑾萱眼瞎爱慕陈明,却遭到了沈晴和周欣娅的陷害,差点被歹人夺取性命和清白。危难之际幸好有陈景熙舍身相救,才捡回一条命。只可惜陈景熙却因此事断了一只胳膊,成了废人。 沉痛的往事历历在目,看到故人重现,沈瑾萱恍如隔世,竟是热泪盈眶。 许是沈瑾萱的目光太过热切,陈景熙朝她看去,却见她波光滟潋的眸光有些氤氲。陈景熙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了一把,竟有淡淡的心疼之感。 “参见院首大人,大人怎么来了?”李教习躬身施礼,额上浮出薄汗。 姜院首疾言厉色呵斥道:“老夫若再不来,这四合书院就要翻天了!” 李教习急切辩解,“启禀院首大人,整件事都是因为沈瑾萱欺辱同窗所起,在下也是为了教导她才……” “够了。这件事老夫已知晓了前因后果。李教习,我们四合书院是传教解惑的地方,即便有学生犯错也该以理服人耐心教导。你却好,尚且不问是非就直接致人于难堪绝境。” 李教习心中咯噔一跳,立刻跪下忏悔。 “院首大人息怒!实在是那沈瑾萱太过顽劣,在下也不过是想小惩大诫……” “这便是你小惩大诫的方式?”姜院首打断她的话,目光扫了一圈围满悔过亭的众学子,“老夫倒是不知沈瑾萱犯了什么弥天大错,值得被罚在悔过亭当众下跪?” 李教习攥紧拳头,咬牙认错,“是在下教导不善,自甘受罚。可是那沈瑾萱故意陷害殴打同窗,也该按照四合书院的规矩责罚!” 就算她要倒霉,也不能放过了沈瑾萱。 谁知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景熙这时突然开口,“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寒光素衣,青丝不胜簪。沈小姐心念浴血奋战的父兄,着素衣以示祈祷,却被人恶意嘲讽。但凡还有一丝血性之人都会勃然大怒。”这话竟是在为沈瑾萱开脱。 周遭学子们纷纷噤声心惊,谁都知道陈景熙一向高傲冷淡不理是非,没想到他居然会出声帮一个声名狼藉的草包沈瑾萱说话。 沈瑾萱也是惊诧不已,不过转念一想,以陈景熙冷淡的性子,如此行事多半是为了报恩当年父亲的救命之恩吧。 思及此处,沈瑾萱禁不住用一双美眸仔细描摹着少年俊朗的面容。 不得不说陈氏皇族善出美人,陈明阴柔俊美不输女子,而陈景熙却是多了五分阳刚肃杀之气。高挺的鼻梁,薄而紧抿的唇,以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除了高贵之外更有让人望而却步的淡淡凉薄。原本一个高傲的少年却为了自己成了废人。自己上一世死得早,也不知陈景熙拖着一只残臂是何结局,想来也不会太如意吧。说完刚才那番话后,陈景熙就转身向姜院首郑重地拱手施礼。 “院首大人,此事往小了说,不过是学子间的争执。只是如今边关战事吃紧,若让皇上误听此言论,知道李教习的学子拿国运战事做玩笑,只怕……” 他话没说完,却吓得姜院首变了脸色。 “七皇子提醒得是,此事的确该严肃处理。” 姜院首用拐杖指向李教习,口吻严厉地宣布,“李教习教导不善且有违师德,既今日起暂且夺取教习身份!” 李教习吓了一跳,急声反驳道:“院首大人!在下兢兢业业教导学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能如此轻易就夺取我的身份?” “轻易?”姜院首怒目而视,“你可知此事传扬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整个四合书院都得为你陪葬!如此决断,已然是老夫看在你多年教导学子的份上从轻发落。你不要不知好歹!” 李教习哑然失声,颓然地跌坐在地。 “至于沈小姐,你虽是无心,却实有言行不当之处。老夫且罚你回府反省一月,将《礼仪》与《周礼》各抄一遍。” 王婉淑全身颤抖如筛,却是半个字都不敢反驳。如此惩罚对于父亲在吏部为侍郎的她来说,无异于被扇了两记响亮的耳光。 事情处置完毕,姜院首当即带走了李教习与王婉淑二人。学子们也被要求回到自己的学院好生上课,不得再作妖闹事。 人潮逐渐散去,只留下沈瑾萱一人依旧高站在悔过亭上。就在她舒了一口气准备离开时,却见眼前多出一只手来。 冰蓝色的衣袖口处用银色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这衣料做工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非权贵不可得。顺着胳膊往上看,沈瑾萱猝不及防撞进此华服主人冷峻幽深的双眸中。 只见陈景熙朝她伸出一只手,竟是要亲自接她。 “沈昭昭,下来。” 沈瑾萱心跳猛然间漏了半拍,儿时与陈景熙相识的记忆重新涌入脑海。 那时永昌王与王妃刚过世,朝中局势不稳,父亲沈涯将陈景熙接到将军府小住了半年。 那时的陈景熙刚刚痛失双亲,阴郁得像个冰山小人。自己在父亲的叮嘱下变着花样逗他开心,每日像只小尾巴跟着对方,一口一个“哥哥”地撒娇。 回忆至此,沈瑾萱下意识的开口叫了声。 “陈哥哥。” 陈景熙冷峻的面容在此刻如遇春风,紧抿的唇瓣竟有些微的凹陷。 然而就在气氛缱绻温馨之际,黎枫突然窜到两人中间。 “景熙,原来你和沈小姐这般熟稔!昭昭?沈小姐的小字叫做昭昭,哪个昭啊?” 沈瑾萱刚刚因为重见故人而柔软几分的心倏然收紧,只见她脸色一沉,冷清地看向黎枫。 “臭名昭著,罪恶昭彰的昭。” 许是沈瑾萱的话太过惊悚,吓得黎枫下意识抱住陈景熙的胳膊躲在他身后。沈瑾萱错过陈景熙的手,径自从悔过亭上走了下来。 “今日之事多谢七皇子解围,沈瑾萱日后定会结草向报。” 瞧着佳人逐渐远去的背影,黎枫这才拍着胸口抱怨。 “这个沈小姐也太可怕了,哪里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陈景熙拧眉盯着被对方抱住的胳膊,语气森冷地问道。 “想死?” 黎枫一哆嗦,赶忙松了手。 “你也可怕,你比她还可怕!”沈瑾萱回到朱雀院,已经有临时抽调而来的杨教习顶替了李教习的位置,监督各位学子自行读书练字。 ------------ 第九章 为难 刚才的事情已经闹得整个四合书院人尽皆知,即便是各位夫子也有所耳闻。所以当沈瑾萱走进学堂时,新来的杨教习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未多加理会。 如此态度也影响了在座的学子们,所有千金小姐都捧着书自己看自己的,没一个人和沈瑾萱说话。 沈瑾萱也不在意,自沈自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开始看书。只是那些约束女子礼仪的书籍实在提不起她的兴趣。 上一世她在四合书院没能学好礼仪,后来却在东宫里被陈明的母妃以极尽苛责的要求习成了宫规。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身负着不知礼数,庸俗愚蠢的恶名。 想到这些,沈瑾萱禁不住有些走神。 周欣娅注意到沈瑾萱的失态,抿唇捅了捅身边沈晴的胳膊。 沈晴只瞄了一眼,便鄙夷地低声哼道:“果真是粗鄙之人,连字都认不全,还来学堂装腔作势。” 就在两人交头接耳之际,却见沈瑾萱收起了礼仪规矩的书本,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了早上在马车中读过的《龙韬》。 沈晴眼珠转了两圈,她刚才没能借王婉淑让沈瑾萱出丑,实在心有不甘。略一思忖之后,她便故意把自己笔朝沈瑾萱的方向扔了过去。 啪嗒一声轻响,细长的毛笔咕噜噜滚到了沈瑾萱的脚下。沈晴随即起身去拾,却在起身之际发出疑惑的询问声。 “咦?这不是妹妹在家里看的闲书吗,怎得拿到学堂里来了?” 她这一开口,登时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沈瑾萱抬头看向沈晴,眸色森冷。 “姐姐如何知道这是闲书?” 沈晴以为沈瑾萱是在心虚,于是越发得意地朗声说道:“这便是妹妹的不对了。四合书院是学习礼仪规范的地方,就算你认不全字,也不该拿着小人书进来。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看正经书,好歹能把三字经读懂了。” 看到这边起了分歧,杨夫子上前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不等沈瑾萱开口,沈晴便恶人先告状。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学生发现沈瑾萱在看闲书,于是好心提醒两句。没想到她却不承认,还反过来责怪学生多管闲事。” 一听此事又与沈瑾萱相关,杨夫子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这个沈瑾萱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粗鄙,刚回朱雀院第一日就接连惹出麻烦。 “沈瑾萱,学堂中不许看闲书,还不赶紧收起来。” 沈瑾萱微微歪头,好暇以整地看着对方。 “启禀夫子,学生所看并非闲书,是姐姐冤枉我了。”“沈瑾萱,这书你在来四合书院的马车上就在捧着看,我与欣娅都瞧见了,哪里有冤枉你半分。你若不愿承认错误也就算了,为何要撒谎?”沈晴一边说一边故作委屈地朝四周的小姐们求助,“大家若是不信,大可上前来确认。若不是闲书,我自愿给沈瑾萱赔罪。”长期以来沈晴都以将军府正经大小姐的身份自居,各府的小姐们也都愿意看在这重身份上捧着她。再加上沈瑾萱的名声的确糟糕,在发生争执的时候,大家自然会首先相信沈晴的话。 “沈瑾萱,李教习以前就定下过规矩,不许学子们带闲书来朱雀院。” “是啊,你还是快收起来吧。否则坏了规矩,岂不是让杨夫子难做。” “我看还是把闲书上交,免得以后再犯。” 重重非议声中,沈瑾萱淡然一笑。那明媚的眼眸好似有春光漫过,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 “姐姐刚才的话,可当真?” 沈晴为她刚才那惊艳一笑微微失神,“什么话?” “自然是道歉的话。” 沈晴回神,恼羞成怒。 “自然当真!只要你能证明此书不是闲书,我便当着众人面给你道歉。可若不是,那你就收拾包袱回府,别在这丢我们将军府的脸。” 听这话,沈晴竟是把将军府当做了自己的私有物。沈瑾萱心中冷笑不止,上一世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一直没能看穿沈晴与周欣娅的狼子野心。 “好啊,那就请杨夫子做个见证。” 沈瑾萱施然起身,把手中的书本合上展示出来。 此书有些老旧,散发出浓浓的年代气息,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龙韬。 杨夫子只是个教授女子礼仪规范的夫子,哪里见过这些深奥的兵书,再看那书中偶尔插入了几张图画,便断定这是一本闲书。 “沈瑾萱,这书并非你应该学的圣书,快将它交给我。” 周遭的学子们也是频频交头接耳。 “果然是闲书。” “这沈瑾萱真是惹祸精。” “和这种人一起读书,简直就是对咱们的侮辱。” 就在沈晴得意洋洋等着沈瑾萱受罚时,一道清凉的女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此书并非闲书,而是《六韬》中的第三册《龙韬》。《六韬》又称《太公兵法》,乃是著名的道家兵书。没想到,沈小姐居然喜欢看兵书。” 沈瑾萱寻声望去,却见坐在学堂角落中的一名少女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 夏南晴,当朝夏侯爷的独女,也是位身份极其了不得的千金。 夏南晴的祖父夏傲山是前朝的骁勇大将军,曾在先皇在位期间力击溃过入侵南方疆土的金楚国。 先皇为感念其贡献,追封夏傲山为夏侯,世代承袭。 但夏南晴的父亲与其母成婚十数年只有她这一个孩子,作为侯府第三代独生嫡女,夏南晴无法承袭爵位,崇安帝便赐了她郡主的身份。 “兵书?”沈晴尴尬得脸都红了,她斩钉截铁说沈瑾萱看得是闲书,没想到却是兵书。 “沈瑾萱连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看得懂兵书。安康郡主莫不是认错了?” 此话一出,周欣娅心中就暗道一声糟糕。 果不其然,夏南晴的神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她微微昂起下巴睥睨着沈晴。 “你是在质疑我的话吗?”沈晴被对方威严的眼神所慑,竟是吓得哑了口。其他人见夏南晴发了火,也都噤声不语。 “安康郡主息怒,我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周欣娅赶忙上前福身致歉,“我们姐妹都未曾读过兵书,所以无从知晓那《龙韬》的来历。故而刚才多此一问,无非是想确认清楚,并非故意质疑郡主,还请郡主不要多心。” 她现在总算是回想起来,多年前自己曾听沈涯提起过这本书。只是那时她年纪尚小,且对兵法毫无兴趣,所以只听了个大概并未上心。 难怪今日在马车上看到《龙韬》这书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时沈晴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也跟着施礼致歉。 夏南晴哼了一声,懒懒地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 作为骁勇大将军的嫡孙女,弘明国夏侯府的安康郡主,光是夏南晴的身份就足以让她成为了朱雀院中少数几个不愿也不屑与恭维沈晴的人之一。 再加上夏南晴性格刚毅果敢不输男子,且从小继承了祖父的天赋,熟读兵书,对行军打仗兴趣十足,她说的话自然不容置疑。 “这《龙韬》一书我曾在祖父书房读了不下三遍,绝不会认错。” 沈晴恭敬颔首,“是,郡主说没认错,那定不会错。只是……”她怨恨地看向沈瑾萱,“只是沈瑾萱大字不识几个,怎么可能会研读如此高深的兵书。” “是啊郡主,若是沈瑾萱真的好好研读此书也就罢了,若只是拿来装腔作势,那便是玷污了此书,玷污了郡主对骁勇大将军的缅怀之情。” 沈晴与周欣娅两人一唱一和,竟是把夏南晴推到了沈瑾萱的对立面。若是能用夏南晴这把刀对付沈瑾萱,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可惜夏南晴虽然身份高贵,却不是蠢笨之人,一下便识破了两人的奸计。 “我看兵书并非单纯缅怀祖父,也是自己兴趣使然。别人读不读得懂,与我何干?不过嘛……”她踱步走到沈瑾萱面前,噙着一抹期待的笑意看着她,“同样作为将军府的后嗣,至少应该把十大兵书熟记于心。不知沈小姐看了几本?”沈瑾萱没想到夏南晴会帮自己说话,更没想到她会向自己提问。两名倾城佳人对面而立,沈瑾萱明亮的眼眸有流光划过。 “在下不才,十大兵书都略有研读。” 谁知话音刚落却遭到了沈晴的反驳。 “撒谎,你每日在府中逗猫惹狗,哪有时间研读兵书。” 周欣娅叹气,“欺瞒郡主可是要治罪的,姐姐莫要乱说了。” 沈瑾萱冷冷勾唇,自鼻息间轻哼出声。 “两位姐妹连《龙韬》都不认识,即便我真的拿着兵书研读你们也认不出来吧。” “你!” 沈晴恼羞成怒,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 周欣娅拽住沈晴的胳膊,朝她隐晦地摇了摇头,“姐姐说的如此头头是道,不如与我们分享一下《龙韬》所讲的内容,也让妹妹长长见识。” 所有人都看出周欣娅是在给沈瑾萱挖坑,而沈瑾萱非但不怵,反而越发从容镇定。 “既然妹妹想听,姐姐自然愿意教你。” 沈瑾萱将书拿在手中却不翻开,仔细解说道:“《龙韬》一书从王翼到伦将选将,再到兵征与农器,共计共分十三篇。主要讲述将领如何组织引导战局,领兵立威,乃是将王之术。” 众人统统傻了眼,都没料到沈瑾萱还真的能说出个一二三。 经由此事,沈瑾萱也算是知道了这四合书院的弯弯绕绕,看来这里也不如想象般高尚,思及此处,沈瑾萱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 第十章 前往边关 经由此事,沈瑾萱也算是知道了这四合书院的弯弯绕绕,看来这里也不如想象般高尚,思及此处,沈瑾萱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回府后,沈瑾萱找时间去了一趟皇宫,向皇上请愿去边关,皇上在这京城也不是没听过沈瑾萱的事迹,当即只是认为她在家里受了委屈,想去找父亲告状,一时间也没有同意,只是劝说沈瑾萱大度一些。 没想到,沈瑾萱这两日尽往皇宫跑,说什么,沈涯也是和崇安帝一起打江山的,且自己曾答应无条件满足沈瑾萱一个要求,前提是不能太过分。 思绪回到从前,西汉三年。 正逢春夏交替,春至夏初的时节,春寒料峭渐渐散去,天已微热,清风微薄,日光和煦,早晚天凉。 关外的晚风拂过玉门关,长安皇城一片盛世江山景象,万象横生。 京都长安,天暮晴朗,如一汪翡翠,无一丝云彩,河汉清浅的微风缕缕地拂过树梢,翠绿的叶子斑驳摇曳,山间的溪水涓涓潺潺流淌,偶尔有几只大雁飞过天幕,花香甜醉,舒心淡然。 今日是大公主陈清霖的生辰,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高官青贵,皆来公主府亲送贺礼,大臣家的青年才俊,千金闺秀聚在公主府。 一时间,公主府前庭若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前厅,众人依次而坐,一人一席,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奇珍异宝,浓妆华服,京都的小姐们自然是见惯了富贵锦绣,然而皇家的气派是金雕玉琢的细腻,便如瑶台仙境,天上人间,地上流转繁华似的沉醉于其间,岂是尔等能所沏及的。 公主府便恍如仙境,雕梁画栋,桂殿兰宫,可想而知皇宫里的金尊玉贵,玉宇琼楼,于官家小姐,布衣百姓而言此生怕是望尘莫及。 众人只见一名女子自外而入,莲步轻移,姗姗而来,宫人们前后后拥,簇拥着上了宝座,大公主姓陈,名唤清霖,封号昌平,与出七皇子出自一母同胞,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大公主是得了淑妃的真传,举手投足间透着大气典雅,五官精致,眉眼倾丽仿佛是江南晚间朦朦胧胧的月华,温婉大方,一双圆润的眼眸如满月西沉微弱的光泽,没有明亮,恍若微凉的霜雪含着些许安然,一袭广袖萱草黄色五彩刻丝百蝶锦衣,下摆若隐若现露着双绣百褶裙长及坠地,裙摆上的紫色珍珠随着脚步轻轻作响,万缕青丝一丝不乱的挽成鬆髻,髻上以镂空镶嵌彩色七宝金片点缀,梳梳琅琅,额头间带着用细小的米珠制成的额饰,添了一抹精致,豆蔻年华虽已过了,但是那独特的气质稳重却不失风韵,只是三十岁的年纪,似经历过世事苍凉,浮世万千。 府内一时间歌舞升平,舞姬们身着粉色的蔷薇纱裙,头发挽成双环髻,簪着粉绸制成的流苏,腰间一排细密的璎珞随着轻盈的舞姿浮动,宛若一朵在河畔盛开的莲花,煞是好看,水袖翻飞,舞姿柔美,伴着欢快婉转的曲子,觥筹交错,众人面上皆是言笑晏晏。 上方的大公主不时地朝着门外望去,似乎在等人,一双精致的圆眸温柔似正月晨起的朝阳,让人舒适。 有宫人在青白瓷的酒盏里注入紫金玫瑰花酒,那酒的色泽呈现淡粉色,青无杂质如山水,看上去让人垂涎欲滴。 蔓儿纤纤素手拿起酒盏一饮而尽,玫瑰酒的独有的香醇在唇齿间荡漾开去,那淡淡的清甜仿佛置身于花海丛中。 在座的小姐们出自名门闺秀,身份显赫,父亲均在朝为官,且官职都不低于一品,穿着打扮,皆是盛装出席,恐丢了自家的颜面。 今日的宴会,是皇帝下旨为昌平公主庆生,官家小姐们如何争奇斗艳,也不敢越过了公主,毕竟公主才是今日的主角。 当今皇帝子嗣稀薄,除却太子陈明,与早已开衙建府的三皇子梁王陈靖以外,膝下仅剩两位位成年的公主以及和大公主一母同胞的七皇子。 三公主三年前下嫁于新科状元郎,公主温柔贤淑,与驸马结亲后,又重新置办了宅子,并亲自接婆母入了新宅子,安度晚年。 大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在长安城里可谓是一段佳话,可惜天不遂人愿,半年后驸马得了不治之症,寻遍齐国名医,甚至到楚国魏国找遍天下名医,不惜一切代价,也未能挽留驸马年轻的生命,驸马英年早逝,独留公主在人世间肝肠寸断,悲痛欲绝,人世间最悲痛莫过于阴阳两隔,留给世人的也只是那无尽的悲欢叹息,相知相惜的两个人最终不能携手。 自驸马离世后,长安城里便谣言四起,上至白发苍苍的老人,下至五岁孩童,人云亦云,皆道公主克夫,与驸马八字不合,因此克死了驸马,如若不然,驸马十年寒窗苦读,一朝科举,便中了状元,这又是何等的风光无限,若不是公主克夫,好端端的状元郎怎会年纪轻轻暴毙。 世人言之凿凿,为驸马鸣不平,可曾换位思考的替公主想过,公主年轻丧夫,内心的痛可有人体会。 悠悠众口,各执一词,即使身在皇家,金枝玉叶,权势滔天,也不可管住旁人那张嘴下的是非。 沈瑾萱也在宴会上,她身着华美的宫裙,佩戴着精致的珠宝,优雅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众人的瞩目,成为了宴会上最耀眼的明星,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父亲是大将军,想同她交好的人不在少数。 在宴会上,沈瑾萱表现得落落大方,她与其他人谈笑风生,并将他们抛出的刁难问题一一还了回去,嘴上倒是没有吃到亏,但到底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心智还未成熟。 就在宴会进行到高潮时,七皇子陈兴突然昏倒在地。全场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上前查看。沈瑾萱也迅速挤到了人群中,只见七皇子面色苍白,显然病势不轻。 沈瑾萱心中一动,她立刻上前,俯身探查了七皇子的脉象。她发现七皇子的脉象微弱,显然是中毒的迹象。她立刻叫宫女取来银针,只在七皇子手臂上扎了几针,不一会儿,七皇子的脸色便渐渐恢复了红润。 众人见状,皆是对沈瑾萱的医术表示赞叹。而沈瑾萱则向众人展示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临危不乱的风采。崇安帝就是此时赏赐沈瑾萱一个无条件愿望,也算是弥补对她父亲不在身边的亏欠。 收回思绪,崇安帝见沈瑾萱去意已决,也就批准她随大军前往边关。 将军府。 “什么!?你说你要去边关,这事我不同意。”沈老夫人愤怒道,心下又急又气,急的是怕沈瑾萱去找沈涯告状,气的是要去这么大个事沈瑾萱也没有找自己商量过,到底还有没有把她这个叔奶奶放在眼里。 沈瑾萱云淡风轻的说道“这可由不得叔奶奶你同不同意了,圣上已经批准我去边关了,不日即将启程。” 说完,沈瑾萱转头就走,老夫人那边则是叫来沈晴等人商量对策,如果就这样让沈瑾萱去了边关,等沈涯回来肯定没有他们好果子吃,现在当务之急是阻拦沈瑾萱前往边关。 ------------ 第十一章 边关(一) 今日是沈瑾萱第一次来军营,她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整个军营的中心,地势略高,从此处往下望,正好可以看见辕门。 而辕门处,正有大批的兵马入营,借着雷光,乘着风雨,缓缓而行。 那磅礴的气势,那森寒的杀气,令人心神摇曳。 入营兵马排成整齐的方阵,前方是身着轻甲,头发统一梳成一个上翘的椎髻,手持弩机的弩兵;随后便是手持弓箭,单肩背着羽箭的弓兵,整齐有序的步入军营。 突然,雷光之下有一阵寒光闪烁,在弓兵之后,便是一大批身着铠甲,头发梳成发梳,头戴尖顶圆帽的步兵,手持尖矛长戈,青铜制作的长戈在雷光下闪着幽绿的光,犹如地狱的使者,沉默无声的行走世间。 那庞大而漫长的方阵似乎源源不断,他们在暴雨之中安静的,整齐的涌入这座巨大的军营,如同凶猛的雄狮,在露出獠牙是十分平和的宁静。 沈瑾萱被这场面震撼到,当真是壮观啊。 等到启程那个日,一想到自己可以去见到心心念念的父亲和哥哥就有点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回想上一世,哥哥沈安收到父亲和她死亡的消息就开始赶回京城,却在半路就被杀害,尸体还被挂在城门口展示,一相到这里,沈瑾萱的内心就充满了恨意,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帮他打江山,他却灭了自己满门,这一世她一定不会放过那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为了阻拦沈瑾萱前往边关,将军府里的那些人又开始作妖,不是老夫人装病身体不好,借口让她留在身边侍疾,要不然就是想将她送回四合书院,不过,沈瑾萱早就料到了他们这些把戏,第二天收拾东西直接去军营呆着了,反正过两天就即将启程边关。 在路上让沈瑾萱没想到的是,陈景熙也跟着大军来到了边关,他主动向崇安帝请缨去边关,崇安帝为了历练他,也同意了他的请求。 与此同时,边关。 “嚯嚯嚯!” 回应沈涯的是一阵阵的喝声。 喝声散去,天地归于寂静,沈涯策马转身,长枪前举。 “逢敌当如何!”嗓音再度抬高。 “死战!死战!” 沈涯一骑当先,猛然射出,胯下西汉战马怒声嘶吼,身后阿月率亲兵紧紧相随,再跟两万右骑军,大战一触即发。 全军尽出! 铺天盖地的骑军锋线,犹如滔滔江水,一线天似的涌向那经过装甲营破阵后的不到万余敌国骑军。 万马奔腾,马蹄轰隆隆的踩踏在地面之上,随着马背的起伏不定,人海向潮水一般逐渐前移。 看着对面黑压压一片的西汉骑军,敌国一方的大军人人脸上浮现出一丝退意,经过刚刚陷阵营冲阵的他们,已经彻底领教了西汉骑军的厉害。 为首的敌国骑军主将言旭咽了口唾沫,捏着长枪的手心已经开始渗出汗水,枪尖之上还在滴落着刚刚冲阵留下的鲜血,转头看向身后,根本无路可退,只好硬着头皮迎向右骑军。 沈涯看着对面迎来的言旭,嘴角微微一翘,两人同时高举长枪,骤然加速。 对面一枪刺来,沈涯身子一偏,手臂微张,长枪贴着沈涯的腋下就滑了过去。手中长枪同样刺向言旭的咽喉,眼看对方已经躲过,沈涯手臂摆出一个刁钻的弧度,直接挑开了对面的肩甲,言旭上身的铠甲一下子歪在一边,摇摇欲坠。 紧接着沈涯手臂猛的一夹,腋下的枪柄正好被夹住,微微扭身,借着战马的冲击力,言旭的手臂刹那间被枪柄之上的反震力震得脱臼,当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眼看两人就要交错而过,沈涯右手握住枪柄,左手瞬间抽刀,劈向言旭的肋下,寒光一闪,再次将他的胸甲也给划开。 上下的铠甲都被挑落出一个缺口,言旭的铠甲顿时脱身掉落,身上仅留了一件打底的布衣,同时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导致他不得不松开了手中长枪。 并没有直接击杀敌国骑将的沈涯看着那道铠甲武器尽失的人影,冷笑一声,弯刀入鞘,继续前冲。 言旭在战马的带动下不由自主地撞向沈涯身后的骑军锋线,他的脸上除了剧痛,还有难以掩饰的恐惧。沈涯身后的阿月毫不犹豫的一枪刺出,直接将其挑落下马,毫不费力。 没有武器没有防具的骑军在大阵之中,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两万右骑军组成的锋线接连撞入阵中,这群人无一人躲闪,皆是满脸杀气腾腾,以命相搏。 道道怒喝声响起,马匹与马匹相撞带来的巨大声响不停的回荡在战场之上,一名右骑军士兵在长枪弯刀尽毁之后,悍然从马背上跃出,在对面骇然的眼神之中直接抱着那人坠下马去。 坠马必死,这是从军第一天,右骑军的副将不断重复的一句话。 瞬间就有无数马蹄就踩踏在两人的身上,有西汉战马,也有敌国骑卒。 两人死无全尸! 一幕幕惨状不断的在骑军交锋的阵中发生,看到如此悍不畏死的西汉骑军,敌国士兵尽落下风,毫无战意。 两军骑军跃阵而出,敌国骑军死伤惨重,冲锋前的接近九千人,仅仅有三千余人存活。而右骑军依旧保持着一万八千人的巅峰战力。 敌国亲兵眼看好不容易脱离了鬼门关,还没等松口气,箭雨就从头上落了下来,又是一批骑军坠地。 面前列队整燕的两万西汉步卒,看向他们的冷酷眼神彻底浇灭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出阵以后,沈涯手臂一挥,两万右骑军在阿月的带领下,两翼骤然加速,呈两道月牙形弧线开始包抄敌国的步卒方阵。 中间的沈涯则率亲兵亲自开阵,敌国步卒此时正向内包围着沈安的骑军营,最外侧的士兵连最基本的盾牌都没有,慌慌张张的不知所措,被骑军一击即破,毫无防御可言。 贴着外围包抄的右骑军不停的从侧面收割着敌国步卒的人头,并不急于破阵,而是先绕出一个完整的弧线,想要将数万步卒尽数包裹其中。 高羽呆呆的看着眼前形势急转直下的战场,此时手中除了面前列阵拒马的五千步卒,他已经没有士兵可以调动,骑军尽丧,步兵即将被围,下场可想而知。 “将军!快撤吧!再不撤来不及了!”身旁的将领看到陷入呆滞的高羽焦急的喊道。 高羽一下子缓过神来,看着那包围圈即将完成的右骑军,高羽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悲伤和恐惧。 “撤兵!”高羽一声怒吼,紧接着就在几名校尉的护卫下脱离战场,向着陵州城的方向奔去。 “叮叮叮!” 鸣金声响起,大阵之中的西汉步卒抬头望去,将台之上已经空无一人,主将高羽不知所踪。 最后端列阵整燕的五千步卒立刻后撤,抛下了还在奋战中的数万士兵,跟着高羽的身影向陵州城退去。 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的敌国步兵方阵终于彻底陷入了窘境,退也退不得,打也打不过,右骑军毫无阻碍的合拢了包围圈,逐渐开始加固防线,而并没有去追赶那匆匆后撤的数千步卒。 “弟兄们快撤啊!主将都走了!” “我们被包围了!撤个屁!” “高将军怎么丢下我们自己走了!” 一道道慌乱的叫声从包围圈中传出。 “右骑军破阵!” 怒喝声从阿月的喉咙中发出,敌国步卒组织的包围圈已经脆弱不堪,瞬间就被骑军撕开了几十道口子,战场开始陷入混乱。 “骑军营!杀出去!” 与此同时,最内侧的骑军营面对已经陷入混乱的敌国步卒包围圈,终于开始拨马向外冲去。 内外夹击,敌国步卒的阵线彻底破碎,被分割成十几个小块,各自为战,再无阵法可言。 接下来就是新一轮的屠杀,兵败如山倒,不过如此! 陵州城头的肖丘看着彻底失败的敌国大军,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看到仓皇逃窜的高羽,守门之人连忙打开城门,高羽和仅存不到万人的士兵就这样乱糟糟的挤进城中。 随即城门紧闭,城外的所有士兵都被彻底的抛弃了。 ------------ 第十二章 边关(二) 游离在战场之外的那支福州骑军,被沈涯的轻羽营耍的精疲力竭,马上还坐着的就只剩下不到两千人,而轻羽营竟然丝毫无伤,人人悠然自得。 “抽刀!” 沈涯怒喝一声,再最后一次戏耍之后,三千轻羽营悍然拔刀,径直冲向那两千多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福州骑军,临近战线之时,轻羽营骤然加速,如风卷残云般毫不费力的击溃了这两千多残兵。 轻羽营所配皆是西汉头等快马,或许不是最强壮的战马,但在速度马力上都是一等一的。同样不停奔波的福州骑军早已提不起速度,但是西汉战马却依旧保持着很好地马力。 从清晨鏖战至黄昏,夕阳映照之下,那条河抚郡与陵州之间的狭长走廊之上,战事已经结束。 两侧的密林之中落叶纷纷,被微风无力的刮起,继而又无力的栽落地面。 机关营的前方,又多出了一座由尸体垒成的小坡,这是福州骑军明知突围无望后,临死前的最后反扑,可惜除了留下满地尸体,再也没起到其他的作用。 左骑军和装甲营士兵正在打扫着战场,满地的福州军卒尸体被堆积一旁,还有大批的降兵被集中在一起看守。 沈安和沈涯两人拎着刀来到了一个席地而坐的年轻人面前,年轻人正大口的喘着粗气,肩膀上绑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土黄色布条,胡乱的包裹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不断的溢出布条,浸透了军服,格外刺眼。 年轻人的脚旁躺着邓峰的尸体,战刀插在邓峰的胸口之上,那邓峰专用的宣花板斧掉落一旁,斧尖之上挂着些许鲜血。 沈安看了看年轻人的伤口,松了口气,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修养一阵就能恢复。 “好小子!”沈涯狠狠的一巴掌拍在年轻人的肩膀之上:“小钱,你知道这是谁吗?燕王手下的头号大将,哈哈哈,你可是立了大功,我装甲营真的是人才辈出!” 被沈涯喊作小钱的年轻人疼的龇牙咧嘴:“将军!您能不能轻点!别没死在战场上,倒被你一巴掌拍死了。” “哈哈哈!”一道道戏谑的笑声从身旁传来,打扫战场的装甲营士兵个个笑的合不拢嘴。 原来邓峰在多次救援被左骑军伏击的步卒无果之后,终于准备突围,却不想到头来死在了一个装甲营寻常的士兵手中,临死前他奋力的挥出手中巨斧,幸亏偏了一点,不然小钱的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沈涯缓缓行至重甲营之中,静静地看着那壮烈牺牲的四百多士兵,深深鞠躬。 此役要不是他们死死挡在道路之中,怕是最起码这一万五千骑军是挡不下的,说不准还能抵达陵州战场改变战局。 “卸甲!” 沈涯怒喝一声,四千余士兵齐齐卸甲,同时弯腰。远处左骑军和装甲营数万骑军默然抽刀,向天而立,以示对死者的哀悼。 城内。 沈瑾萱早早就在城门上等着他们凯旋归来。 “瑾萱,你怎么来了!!”沈安冲上前激动的抱着沈瑾萱说道。 沈涯在后面也是笑脸盈盈的看着他们。 大家对沈瑾萱的到来都很是高兴,反正他们现在准备打胜仗,不日也即将启程回京。 因着打了胜仗且沈瑾萱的到来,今天晚上加餐,营地里也是欢声笑语不断,大家出来边关都有两三年了,即将准备归家他们也是激动的,只是想起那些战死的兄弟们又不禁悲伤起来,大家此时此刻也都借着酒意抒发了出来,男儿立志出乡关,不灭敌寇誓不还。 陵州城外的战事已经进入尾声,随着敌国亲军的领军将领接二连三的战死,陵州城门紧闭,不再放一兵一卒入城,数万敌国步卒彻底失去了抵抗的信心。 当有要第一个人丢下武器,跪倒在地之后,瞬间引起了连锁反应,成片成片的敌国步卒放下了武器,垂头丧气的蹲在了地上。 看着终于投降的敌国士兵,右骑兵顿时爆发了阵阵欢呼,他们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让自己脱胎换骨。 西汉儿郎皆锐士! 陵州城内,高羽罕见的和肖丘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自从肖丘来到陵州,高羽一直憋着口气,今天彻底爆发了。 “援军呢!赵王答应的援军呢!还有你的福州军为什么不见踪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五万精锐丧命城外!”高羽拍着桌子怒骂道。 他们还没有得到援军战败的消息,所以在高羽看来,根本就是赵王没有派出援军,单纯想靠敌国士兵的力量去消耗西汉军力。 如今自己立足的本钱,原本五六万的敌国士兵只剩下七八千残兵败将,再加上城内留守的一点人,才堪堪过万。 这可都是高家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底,一朝尽丧。 高羽本来还指望着这些精兵给自己谋一个好的前程,再不济手里握着几万士兵,心里也安心一点,如今一切都已经成了空谈。 “高将军!”肖丘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怒气,一个降将,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赵王不可能故意陷你于危险境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故,战况还未查清之前,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你呢!你的骑兵呢!”高羽兀自在那喊着。 “混账!你去看看西门外我福州骑兵的尸体!五千骑死了个干干净净!在这嚷嚷什么!”肖丘再也忍不住了,也拍着桌子骂了起来。 高羽一下子噎住了,闷闷的坐在位子上不再说话。 见到两位领头的终于停止了争吵,屋中双方的将领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可不关心外面的那些死人,他们关心的是接下来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在城头之上那个被肖丘扇了两个耳光的士兵邓进小心翼翼的站了出来,开口问道:“两位将军,当务之急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城外可还有西汉军虎视眈眈呢。” 听到有人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屋内的将领都对邓进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肖丘眼皮一抬:“没什么好商量的,全军坚守陵州,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一兵一卒也不得出城!”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不行!”高羽沉声道:“陵州城内现在加起来仅有一万五千士兵,怎么面对城外的西汉士兵,难道非要这些人死光了你才甘心吗?” 高羽终于说出了屋内众人的心声,现在谁还想待在陵州这个鬼地方。 他们想活,高羽也想活。 “我看谁敢!”肖丘一下子怒火又上来了:“没有命令,谁敢出城我砍了谁!” 肖丘在赵王的手下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说完就啪的把腰中配剑拍在了桌子上,气鼓鼓的看着高羽。 寂静无声的大厅,看着满脸怒容的肖丘,高羽理都不理肖丘,拂袖而去,肖丘一声冷喝,也走出了大厅,留下一堆垂头丧气的将领。 ------------ 第十三章 边关(三) 城外。 在沈涯等人带领大军不断进攻下,陵州城破了。 陵州城内,这一夜都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战败的士兵在逃命,还有大队的西汉军在搜寻残余的敌人。 高羽独自一人东躲西藏,街上的士兵搜查的越来越密集,无奈之下只好闯进一栋民房之内。 这是一座很是破败的民屋,窗户都已经掉落,屋顶也在漏风,夜里的寒风有些刺骨,吹的那斜靠墙脚的窗户纸呼啦作响,眼看就要入冬,怕是这种房子一点御寒的作用都用。 由于最近的战乱,有力气的青壮男子都逃命去了,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奶奶带着一个年幼的孙女,见到高羽脸色阴寒的进入屋内,老人拉着孙女缩在墙角,颤抖着不敢吱声。 高羽恶狠狠的盯了她两一眼,随后两只眼睛在屋内四处打量着。 这时院墙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吵吵嚷嚷,然后紧跟着一阵敲门声。 “有人吗?我们在搜寻叛军,请开开门”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 “门怎么半掩着?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听到无人应答,一旁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进去看看再说。” “嘎吱”一声,院门就被缓缓的推开。 一听这话高羽心里一哆嗦,快步上前将老人怀中的那个小女孩抢了过来,从袖中掏出一柄短剑,略带警告地看了老人一眼,然后拉着小女孩隐身在一个柜子后面。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敲响了屋门,老人颤颤巍巍的打开了房门,房门口站着几个身穿军服的彪形大汉。 “老人家!”一个西汉军副将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看着老人说道:“我们是西汉军军卒,,城中的叛军已经被剿灭,您不要怕。” 满脸胡渣的副将笑起来更显得面目狰狞,吓了老人一跳,让西汉军副将有点尴尬。 副将讪讪一笑:“老人家,今晚不太平,院门怎么不关好呢,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出没啊?” 老奶奶颤抖着摇了摇头,不敢说话,眼光不自然的扫了高羽藏身的角落一眼。 副将眼睛虚眯,神情自然,笑呵呵的说道:“那我们先走了老人家,放心吧,以后就可以安心生活了,您早点休息。” 随即就轻轻的把屋门带上,留下了老奶奶独自站在门口。 高羽大气都不敢出,依旧缩在角落里静静听着屋外的动静。 “妈的!没人!快点去别的地方搜!”副将的雄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一名士兵嘿嘿一笑:“副将,你笑的真难看,还不如哭呢!挂在门上肯定辟邪!” “哈哈!”一阵笑声轰然响起,紧跟着就传来脚步远去的声音。 高羽松了口气,松开了怀中的小女孩,小女孩哭着扑到了奶奶的怀抱中,老人紧紧的搂着小女孩不停地安慰着。 高羽随手将短剑放在了桌上,拉了把椅子坐在上面喘着气,心跳得极快,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嘭!” 屋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本来就不是很结实的木门直接被踹倒了。 “副将!果然有人!”两名西汉军军卒闯入屋内就看到了高羽的身影,便朝着外面大喝。 高羽脸色陡变,猛然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短剑。 一名西汉军卒一步上前,踢翻了桌子,另一名士兵瞬间拔刀,刀锋径直抵在了高羽的脖子上,吓得高羽惊出一身冷汗,一动都不敢动。 又有几名士兵从院外再度涌入,手里举着火把,刚刚出现的那名副将狞笑着闯了进来:“哼,这种把戏也想骗得过我?说!什么人!” 高羽咽了口口水,声音颤抖的说:“我是东海的,逃难到这里,哪知又碰上了打仗,只好躲在这过夜。” “那这个刀呢?” “兵荒马乱的,总得拿点东西防身吧军爷。”高羽陪着笑脸说道,心中泛起一阵酸楚,没想到也有一天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 “放屁!”一旁的士兵直接踹了高羽一脚,差点把他踹翻在地:“你当我们是傻子吗?还东海人?明明一股北方口音!是不是叛军!说!” 高羽心中一阵懊恼,怎么忘了这茬,眼下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是,我真不是,我一直在北方做生意,今年才来了南方,哪知正好碰上了战乱,生意不好做啊这年头。”高羽假惺惺的哭了起来。 副将怎么会信这种话,冷哼一声:“先带出去,抓起来再说!” 两名蛮横的西汉军士兵就将一脸苍白的高羽压了出去。 副将看着被踹倒的门板,皱起了眉头:“小六子!这门是你踹的吧?你小子,军中的规矩不知道吗?赶紧,给老人家的安上!” 一旁那名被称为小六子的年轻人刚刚凶猛的气势一泻,垂头丧气的安门板去了。 副将在屋内扫过,看着破败不堪的房间,再看看一老一幼的两个可怜百姓。 心中不由的一阵难受,伸手在怀中摸了半天,摸出两串铜钱,觉得有点少,又踢了踢正安门的小六子,“口袋里有钱没,掏出来!” 小六子看了一旁的两位老幼,心中顿时明白了副将的意思,赶忙也从怀里摸出两串铜钱递给副将。 副将颠了颠手里的钱,走到老人面前:“来,老人家,拿着,去给孙女多买点好吃的,家里房子也修缮一下。” 说完就把钱放在了老人手中,转身就走,临走前还笑眯眯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瞪着大眼睛看着这群看似凶神恶煞的叔叔,却丝毫不觉得害怕。 “副将,让你别笑了,回头吓到人家小孩子。”小六子的嘲笑声再次响起。 这次副将没有反驳,反倒是叹了口气:“唉,不知怎的,看到她就想起了我家里的小女儿,战火中人,可怜啊。” “没事副将,有沈将军他们,现在家里人都过得安心。”小六子神情坦然,出言安慰起了副将。 几个人出门之后再度把院门关的严严实实,防止有人溜进去, 看着那几名远去的士兵背影,还有再度被安好的房门,老人满布皱纹的脸上突然涌出两行热泪,哆嗦着手拿起桌上的几串铜钱,紧抱着怀中的小女孩,心中想着有了这些钱,应该能熬过下一个冬天了。 城内黄土夯实的小道上,副将几人正押着高羽继续搜寻城内,高羽的眼神四处张望着,心里希望能找个机会逃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这个被抓住的家伙就是陵州的主将高羽。 时而一队队骑兵举着火把掠过,呼啸而去,高大的西汉战马踩的小路之上黄土飞扬。 迎面走来一队步卒,人人赤膊,多多少少身上都随意的绑着绷带,还有这些许鲜血从中渗出,这副模样一看就是率先攻城的那批士兵。 副将几人看到来卒都露出一丝敬佩的眼神,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 大西汉士兵一向钦佩铁血男儿,如今这支步卒用鲜血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领头的一名营长微笑着点头示意,身后的步卒都不自觉的直了直身子,一脸的骄傲。 两队人马交错而过,营长随意的扫了被绑着的高羽一眼,眉头微皱,刚走出没几步,突然转头喊道: “等等!” 副将几人一脸茫然的回过身来:“怎么了?” 营长走近前来,打量了一下高羽:“他是谁?” 高羽心中一紧,有意无意的低下了自己的头,藏于黑暗之中,躲避着营长的眼神。 “路上遇到的,听口音是北方人,闯入一处民宅之中,十分可疑,就被我们给抓了。”小六子在一旁说道。 副将点了点头,眉宇间带着一丝疑惑。 营长从身旁的士兵手中接过一个火把,凑近到高羽的面前仔细的打量着,端详了半天。 大家都一头雾水看着营长怪异的举动。 良久之后,营长终于抬起了头。 “高将军?你可让我们好找啊!”营长咬牙切齿的说道。 在场士兵人人震惊,小六子等人的手瞬间握在了刀柄上,营长身后的赤膊大汉更是个个目露凶光。 高羽脸色一下子灰暗了起来,被捆着的手掌不自然的发抖,这下是彻底跑不掉了,蒙混过关都不行,他想不通怎么会被一队寻常士兵给认了出来。 副将盯着高羽阴晴不定的脸色,开口道:“确定吗?这可不能认错啊!” “哈哈,我怎么会认错?”营长哈哈一笑,脸色浮现出一丝悲凉,转眼就满脸怒意:“老子之前还给他卖过命呢,我的老大哥于栋就是他杀的!” “蹭!” 营长话音未落,身后就有几名暴躁的士兵把刀拔了出来,凶神恶煞的盯着高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条不知名的黄土小路上此刻杀意涌动, 高羽瞬间醒悟过来,惊恐的伸出手指着营长及身后的士兵:“你,你们,竟然投靠西汉军,你们都是叛徒!” 他怎么都没想到面前这群认出自己的人竟然是敌国亲军,以前高羽父亲在时敌国亲军宁可战死也决不投降,人人皆是勇士,如今却大批大批的士兵背叛自己,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叛徒?你这个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畜生竟然有脸指责别人是叛徒?”营长面目狰狞地吼道:“可怜高老将军,生出你这么个儿子!呸!” 高羽瞪大了眼睛,瞳孔深陷,面如死灰,他本以为杀了于栋那三百人就可以万事大吉,没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在这里竟然已经人尽皆知。 营长身后一名身上带伤的士兵骂道:“他当初还把狄老将军等人都杀了,骗我们说是他们图谋不轨,不服军令,我们真是瞎了眼!信了你的话!” 当初高羽为了接管军权,大肆屠杀忠于高老将军的将领,几乎军队高层都被清洗了一遍,引起了下面士兵的强烈怀疑,高羽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毕竟底下士兵长期效忠于高家,也少有人站出来反抗。 “对!杀了他!给冤死的将军们报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显得有些混乱,营长的手缓缓抽刀,眼神中的怒意越来越深。 高羽脚步慌乱的就要向后退去,被小六子一下摁住。 满脸横肉的副将也是个心细之人,见状不对,一步迈出,挡在高羽身前,右手顺势将即将拔出的刀推入鞘。 “你要拦我?”营长的理智即将被怒火淹没,声音带着点颤抖。 身后众人猛然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小六子几人心中一紧,手掌紧紧的握住刀柄。 副将一声大喝:“沈将军有令!若是生擒高羽和肖丘二人,需立刻送到大营,违令者斩!” 听到沈涯的名字,营长终于冷静了一点,摆了摆手,身后士兵也纷纷收刀,但依旧死死的瞪着高羽。 副将看了一眼冷静下来的士兵,松了口气,探过头在营长耳边说道:“兄弟,你身后的这些汉子为了攻进陵州,死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了下来,总不能为了一时痛快最后死在自己人手上吧?沈将军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一声兄弟让营长心中一暖,叹了口气:“对不住了诸位,刚刚有点冲动。” “哈哈!无妨!”副将哈哈一笑。 几十人纷纷离去,临走之前营长冷漠的眼神在高羽的身上扫过,高羽心头一寒,如坠冰窖。 差点就火拼的局面让几名西汉士兵也是有点怒火,小六子忿忿的指着高羽骂道:“妈的!都怪你这家伙,看待会沈将军怎么收拾你!” “好了!事不宜迟!立即送去尘将军大营。”副将手一挥,几人押着高羽连忙跟上。 ------------ 第十四章 边关(四) 陵州刺史府 这里是之前高羽和肖丘议事的地方,再之前,高老将军也在这里指挥过战事,屋内显得有些混乱,墙上挂着的不少军用地图都横七歪八,地上满是各种军情奏报,一看就知道当时逃走的肖丘和高羽有多么地慌乱。 沈安在屋中静静地坐着,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之上,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手背,闭目养神,耐心的等待着各处的消息。 沈瑾萱也坐在一旁喝着茶,沈涯倒是在房子走来走去。 没一会儿,铠甲上还带着血迹的陈青和阿月两人大步迈入屋中,打破了保持已久的宁静。 两人厮杀了半天,浑身浴血,阿月已经将那城头的三百具尸体尽数装殓,等待安葬。 “肖丘跑了!他带着数百亲兵从南门死命杀出,打了城外大军一个措手不及,从包围圈的空档中突围而出,等我们反应过来时已经追之不及!妈的!真滑溜!”阿月满脸不甘心的骂了一句。 “跑了就跑了吧,不必自责,高羽呢?”沈瑾萱不以为意,肖丘也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一个败军之将而已。 陈青与阿月对视了一眼开口道:“还没找到,不过肯定还在城内,抓到的一个敌国士兵说看到高羽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在亲兵的护卫下钻进了城内,就是不知道躲哪去了。” 沈安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两人坐下:“加紧搜寻,他对我有用,另外派人通知老将军,在高羽没找到之前,城门外的包围就不要撤。” 陈青点了点头,转头招呼士兵传令去了。 阿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魁梧的身形压得凳子嘎吱作响,眼中带着一丝悲伤的说道:“打是打赢了,陵州城算是拿下来了,可最先登城的士兵伤亡有点大。唉!” “伤亡多少?”沈涯心中一紧。 阿月回答道:“总计阵亡四千,伤者无数,先行攻城的五千士兵死了一半,领头军官更是大批战死,活下来的几乎人人带伤!太惨了。” 阵亡四千,这还是在阿月和陈青先期排兵布阵建立了些许优势之下的结果,要是没这五千人顶着猛烈的反击攻上城楼,怕是要攻下这一万多人防守的陵州城还要死更多人,沈瑾萱也是一阵唏嘘。 沈涯眼神有点痛惜:“阵亡士兵统计清楚,打听一下有没有家人,战后按我凉军标准发放抚恤金,现如今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 阿月点了点头,有些颓废的扶着自己的脑袋不说话。 “将军!高羽抓到了!”一道兴奋的呼喊从屋外传来,随即一道五花大绑的人影就被陈青推了进来。 看着落魄不已的高羽,沈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陈青等人都自觉退了出去,房门紧闭,只剩沈瑾萱和沈涯还有沈安三人。 沈涯等人打量着高羽,眼前这人早已没了当初身为安北将军,左威卫中郎将,高家主的风范,略微臃肿的身上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大腿之上还有几个鲜明的脚印,一看就知道是被士兵踹的,脸庞之上早已没了血色,苍白不已。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高羽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腿软到发抖。 沈安率先开口,笑眯眯的问道:“高将军,可有遗言?” 一语击溃了高羽的心理防线。 “扑通!” 听到这话高羽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跪在了这个昔日的蝼蚁面前:“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高羽感恩戴德!” “哈哈哈!”沈涯仰天大笑,旋即脸色一变,恶狠狠的说道:“放了你?那谁放过今天战死城头的四千士兵?又有谁放过殒命在天狼关外的那十几万西汉边军将士!” 看着沈涯那狰狞的面目,高羽心中一凉。 “你父亲死了,你儿子死了,你高家满门上下老幼死了个精光!都是拜你所赐,虽然当中有些人确实该死,但我相信,你高家还是有几个好人的,谁放过他们了?”还没等高羽答话,沈涯的喝声再度响起。 虽然与高老将军从未谋面,但最起码,老人绝不该死在他这个儿子的手上。 高羽想起当初自己手刃父亲的场景,终于崩溃,痛哭出声,泪涕横流,这些天他的梦中时刻出现自己刺出的那一剑,父亲临死前绝望的眼神不停的浮现在脑海中,让他一次次从梦中惊醒。 但是高羽真的不想死,哀求道:“沈将军,我该死,我不是人,你放了我,我还有用,我可以帮你!” 死到临头还嘴硬的高羽勾起了沈安的一丝兴趣,饶有兴致的问道:“哦?说来听听?” 高羽止住泪水,颤抖着说道:“你们放了我,我有钱,我有很多钱,高家在京郊的深山之中有一个秘密的银库,是多年积攒下来的,只有历代家主知道,我用这些钱换我一条命!” “呵呵,是么?在哪?说出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沈安笑眯眯的说道。 听到有戏,高羽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亮光,但心中害怕沈安过河拆桥,畏畏缩缩的说道:“您先放了我,我将地图画出来,只要我安全离开,地图就交给你。” 说完高羽就紧紧盯着沈安的眼睛,希望能逃过一劫,不过这次他没有骗人,高家真的有一个秘密银库,这么多年家族积攒下来的财富,大部分都藏在里面,培养亲军的钱也一直是从银库里面支取的,这也是亲军只效忠于高家的重要原因。 沈安皱着眉头,好像在思索着高羽提出的条件,在高羽满是希冀的目光中,三人对视一眼。 终于开口了:“高将军,希望你别骗我!” “谢沈将军!我保证绝无虚言!”听到有了活下去的机会,高羽不停地点头,没干的眼泪鼻涕顺着脸颊流到衣服之上,落魄至极。 “先带下去!好生看管!”沈涯大喝一声。 几名士兵从门外走入,拖着脸上挂着喜意的高羽就出去了。 看着那被拖走的身影,沈安的脸上浮起一丝讥笑,走出房门看着那点点星光闪烁的夜空,嘴中喃喃道: “我战死的边军将士,明天你们的仇就可以报了,愿你们在天有灵,护我西汉军!” 次日清晨,陵州城的演武场上,人头攒动,数万步卒列阵其间。 秋风呼啸,一面面西汉的军旗不断的摇曳,大战过后的陵州城依旧带着一股满城的悲伤与肃穆。 那仅剩的两千多名赤膊军卒,昂首挺胸,列于大阵前方,排头站着阿月,陈青,池集等一众军官。 两千多士兵人人带伤,就连池集和陈青的身上也缠着雪白的纱布,陈青大腿之上的箭头已经被拔出,但是哪怕忍着伤痛,也可以看出站姿有点点倾斜。 将台之上,沈涯身披安南将军的军服立于当中,沈安、沈瑾萱、还有连夜带兵赶过来的的谢庭知等人站在身后,西汉所有高级将领全部在场。 沈涯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两千多名士兵,这庞大的军阵令人心潮澎湃。 那已至深秋,渐渐入冬的天气,已经有些冷意,哪怕身穿军服都能感受到阵阵寒风,可这两千多名攻城将士丝毫不惧,腰板笔直的接受沈涯的检阅。 沈涯收回目光,踏前一步,看向众人朗声问道: “将士们,这仗打的苦吗?” “不苦!”整齐的吼声响起。 “这陵州的城头高吗?” “不高!” “那你们怕死吗?” “不怕!” 沈涯神色一凛,猛然伸手指向那陵州城头,厉声道:“昨天,就在区区五丈高的城头之上,那京郊李家镇的李凯乐身中八箭,箭箭当胸穿过,坠城而死。那开永县的许旭被城头泼下的火油生生烧死,面目全非。还有那通州的宋弘,已经登上了城楼,在城头之上奋力斩杀数名敌卒,最终却被数十敌卒乱刀砍死!” 听到沈涯念出的一个个名字,几天前那战俘营中的一声声请战的话音似乎还没散去,如今却已经战死沙场。 满场肃然,寂静无声,人人眼眶通红,排头的池集等人更是落下了眼泪。 沈涯的声音再次拔高:“是的,你们无一人怕死!登城士兵五千之众,战死者两千四百八十二人,军官更是战死大半” 沈涯顿了顿:“我大西汉新卒何其壮哉!你们!还有那些已经战死城头的兄弟,堪为我大西汉步兵脊梁!” “杀!杀!杀!”喊杀声冲天而起。 “阿月!念!”沈涯看向那站立于大阵最前方的阿月,大喝一声,随手递出一张军令。 阿月大步上前,接过军令粗略的扫了一眼,身影一颤,鼻尖一酸,用尽力气吼道: “我西汉出征之前老营有三,装甲营!骑兵营!机关营!今日又有新军成营!准许沙场之上立营旗作战,扬我军威,全营满编五千人,赐名先登!步兵副将阿月遥领先登营主将一职!陈青、池集出任先登营副将,掌管军务!” 收起军令,阿月转身应喝: “先登营主将,阿月领命!” “先登营副将,陈青领命!” “先登营副将,池集领命!” 先登立营! 校场之上,那两千多士兵满脸骄傲! “接旗!” 阿月满脸涨红,从沈涯手上接过那面连夜赶制出来的先登营营旗,奋力一挥,厉喝:“先登营!何人俱死!” “死战!”两千多人齐声怒喝。 沈涯眼中满是欣慰,朗声说道:“从今以后,入先登营者皆为悍勇,斧钺加身不足惧!刀枪悬顶亦枉然!愿先登之卒,攻无不克!先登营前,再无坚城!” 言罢沈涯猛然抽刀前举,怒喝一声:“壮哉我凉军!壮哉我先登之卒!” 身后的一干西汉高级将领,毅然拔刀怒吼,校场之上的数万步卒同时拔刀出鞘,整齐应喝。 数万柄战刀,直指苍穹,阵阵吼声,冲上云霄。 明日就是边关数万大军归家的日子,大家都载歌载舞,把酒言欢,营地里到处都充斥着高兴的氛围,大家都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 ------------ 第十五章 归京 京城内,崇安帝此时已经对太子很不满,但碍于背后母族的势力,并没有废除他的太子之位。 前两月,沈瑾萱安插在京城的眼线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做了个局就等陈明跳。 重生归来的沈瑾萱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将本该被太子所救的天机阁阁主救下,并成功让他为己所用。 原来,天机阁出了叛徒,有人联合外面一众势力想夺取龙景行的阁主之位,毕竟天机阁是江湖上唯一一个中立的组织,只认令牌不认人,就算是要杀太子,只要你筹码给够,他们也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前几年他们内部出了矛盾,销声匿迹了几年,这几年才刚活跃起来,没想到内部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要不是龙景行留了后手,只怕现在已经是命丧黄泉了。 龙景行本意是只想答应沈瑾萱任意一个要求,但却在接触中发现沈瑾萱的足智多谋,并且沈瑾萱还成功帮他找出了藏在天机阁的内鬼,于是龙景行与沈瑾萱成为了盟友。 早在离开京城去边关时沈瑾萱就让他找机会将太子拉下马,想办法让崇安帝废除他的太子之位,既然上一世他那么在意他的帝位,那这辈子自己就让他永远登不上那个位置。 龙景行起初在听到要拉太子下马的时候是惊讶的,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二人一直没什么交集,既然无冤无仇怎么会想让太子下台,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表示会尽力陷害太子。 在沈瑾萱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龙景行已经做好了局就等陈明往里跳。 果然,没过几日,陈明的确是不出所料的跳进了坑。 太子想上位的狼子野心已经瞒不住了,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在背后有许多小动作了,只是上一世的崇安帝没有发觉。 主不过这一世沈瑾萱可不会让他有那么好的运气,他们传出消息说三皇子在背后偷偷招兵买马试图谋反,太子听后果然上当,急不可耐的就带着人去三皇子府抄家,没想到搜出来的不是三皇子试图篡位的证据,反而是他自己私下贪污做小动作的证据,崇安帝正愁没机会遏制皇后背后的势力,当即就决定暂时废除太子,让他好好在家面壁思过。 崇安帝这样做也只是想打压太子背后的势力,并没有想真正废除太子的意思,但沈瑾萱自然不会再让陈明回到那个位置,这一世她要让陈明眼睁睁看着他在意的东西一点点的失去,让他永远坐不上皇位。 几月后,城门口。 一大批百姓等在城门口,前来迎接归家的将士们,崇安帝也亲自等在城门口迎接沈涯,毕竟当年的夺嫡之战要不是有沈涯在背后力挺,他如今也是够不到这个位置,崇安帝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相反他很重情重义,当年那些跟着他打江山的人都得到了善终。 归京后,崇安帝重重赏赐了沈将军,那些士兵们也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而沈瑾萱走前交代龙景行的事情也完成的非常好,太子现在已经成功入局,就等收网了。 沈瑾萱在上一世和陈明在一起以后才知道,原来皇后的母家周家早就不满崇安帝这些年来对他们势力的打压,早就已经有了造反的心理,但陈明一直是太子,所以他们始终没有动手,而这次陈明被废除太子之位,虽说是暂时的,但他们不相信崇安帝还会恢复陈明的太子之位,在一番商量过后,决定发动叛变,乘机扶陈明上位,反正现在外面还不知道陈明即将被废除太子,这件事只有内部少数几个人知道,所以只要他们现在发动叛乱,太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 他们的计划是天衣无缝,但架不住有沈瑾萱这个金手指在,她重生归来就一直在暗中收纳自己的势力,并且早就查到了周家有了想反的心理,她将此事告诉了沈涯,现在的崇安帝也已经知道了,并对他们有所防备。 西汉十三年,八月上旬,太子党发动叛乱想扶陈明登上帝位。 崇安帝从去年开始,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今年七月更是大病一场,卧床不起,而太子党已经开始坐不住了,他们担心皇帝传位与他最喜爱的七皇子陈景熙,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现在发动叛乱,陈明是太子,登上帝位也是理所应当。 ------------ 第十六章 谋反 计划的开始,是让皇后去看望崇安帝时借机下毒,待崇安帝身死后再假传圣旨扶太子上位。 皇后这边看着崇安帝没了气息以为计划成功,就放出信号让周家动手逼宫。 却没想到崇安帝是假死,而他们带来的人也都被控制住了,走投无路之下,陈明挟持了婉嫔母子。 陈明一脚踹在婉嫔膝盖上,逼迫她和八皇子都跪在了地上。 “跪好!” 沈瑾萱见状大怒,“陈明,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陈明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火把,“这婉月宫中已经被我洒满了酒水,还有他们两人也是。除非陈景熙今日死在我面前,否则我就烧死他们。” 沈瑾萱闻言目眦尽裂,整个人如坠冰窖。 “你敢!” “为什么不敢?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不怕再拖两个垫背的。只可惜……”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挑起了婉嫔的下巴,“这么无辜的母子,就要替你陈景熙受死了。” 陈景熙猛地往前走了两步,陈明立刻把火把举到母子面前。 “你敢上前,我立刻就烧死他们!” 陈景熙不得不骤然止步,“你放了他们,有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哈哈哈!好个英勇为民的七皇子,你既然这么想救他们,就自裁于孤的面前。你放心,只要你死了,孤肯定放人。” “陈明你不是人!”沈瑾萱激动地怒吼出声,浑身因为气愤而不住地颤抖着,“你自己找死没人拦着,婉嫔何其无辜,你居然也下得去手。” “我之所以有今日都是你们造成的,今日陈景熙和这对母子只能活一个。你们自己选!” 陈明抓着八皇子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来。 “听到了吗,你的好父皇宁愿牺牲你们母子,也不愿意让陈景熙受死。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八皇子颤抖如筛,脸色惨白如纸,但在短暂地沉默之后,他却坚定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分明是你卑鄙无耻,景熙哥哥和父皇才不是这样的人。” 他说完这话,便抱紧了婉嫔。 八皇子的态度极大程度地刺激了陈明,他一怒之下便要点火,却被陈景熙厉声呵斥。 “住手!你不就是想让我死吗?我答应你的条件,只要你肯放人。” 沈瑾萱一把拽住陈景熙的胳膊,“你不能答应他!”陈景熙脚下像是生了根,根本不为所动。他抿唇握住了沈瑾萱的手,将自己坚定的信念传递给对方。 “倘若今日陈明的要求是换成你送死,你会怎么做?” “我……”沈瑾萱哑住,嗓子眼里像是堵了石头。 虽然话没说出口,但她却是清楚地知道内心的答案。倘若陈明真的要她的性命换婉嫔的性命,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哈哈哈……” 陈明恶心的笑声再次打断了沈瑾萱的思路,她红着眼转头,愤恨地盯着对方。 “陈明你若还是个男人,就亲自与我们一较高下。用无辜之人的性命作为要挟,真是龌龊至极!像你这样的人活着不可能继承大统,死了也不配葬入皇陵。” 陈明被沈瑾萱几句话激得恼羞成怒,说着就要冲上来与她拼命。然而他刚跨出婉月宫的大门,脚掌踩在干燥的地面上时,却又谨慎地缩了回去。 “哼,你想激怒我?本殿下可不会上你的当。” 沈瑾萱目光落在陈明的脚上,突然心生一记。她回眸四顾,不出意外在人群中搜寻到了阿月的身影,给了他一个眼神阿月就懂了。 陈明恼羞成怒道,“什么也别说了,今日陈景熙和这对母子只能活一个。我给你们十个数的时间,你们自己选。” “十!” “九!” 就在陈明准备倒数之际,陈景熙却是转头冲沈瑾萱小声地吩咐了一句,紧接着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 陈景熙假意走过去,迷惑陈明,让他放松警惕,而沈瑾萱则找准机会将手中的匕首甩了出去,刺中了陈明的手。 陈明手腕一松,手中的武器掉落下来,他刚要去捡,缺被背后偷偷摸过来的阿月给制服,至此,这场闹剧终于收尾。 崇安帝将该处置的人都处置了,但他的身体也确实是强弩之末,也活不了几年了,所以将陈景熙立为太子,并提前写好了传位诏书。 ------------ 第十七章 登基 事情尘埃落定后的沈瑾萱和陈明两人也互相表露了心意,二人成功在一起。 也是二人表露心意后,沈瑾萱才知道当年她在宴会上救的那个皇子就是七皇子,没认出来是因为他与小时候那个黑黑瘦瘦的身影实在对不上号,不过这样也能解释为何上一世他们明明没有交集,但陈景熙还愿意帮助她,甚至为了救她还落下了终身残疾,不过好在,苍天有眼,让她重来一世,这一世他们终将走到一起。 西汉十四年秋,崇安帝逝世,享年五十五岁,依照传位诏书,太子陈景熙登上帝位,同年,将沈瑾萱封为皇后,出了丧期后举行登基仪式和封后大典。 陈景熙的母妃新太后踱步来到金殿之上,冲沈瑾萱招了招手。 “沈瑾萱是哀家膝下长大的孩子,她心志坚定且善良单纯,是最合适不过的皇后人选。况且哀家当年嫁入皇宫之前,也不过是弱女子。哀家都能治理好后宫,萱儿自然也可以。” 连太后都来给沈瑾萱撑腰,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沈瑾萱自己站出来,向所有人拱手行礼。 “我知道诸位大臣对我颇有质疑,但我想告诉各位的是,我与皇上心意相通,已经下定了无论面对任何困难都要在一起的决心。 我原自动放弃将军一职,留在皇宫里跟随太后娘娘学习如何管理宫闱。诸位大人们若是不放心,可观吾言看吾行。 倘若我当真无法履行皇后的职责,到时候各位再向皇上弹劾也不迟。” “……”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臣们再想反对也是找不到理由了。 就算硬着头皮和陈景熙作对,无非也只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 见所有大臣们都沉默不语,黎枫率先拱手向沈瑾萱参拜。 “臣,叩见皇后娘娘!” 他这么一带头,柳燕俊也跟着跪了下来。 紧接着陆陆续续也有中立的大臣们屈膝,最后整个金殿上的大臣们都匍匐在了沈瑾萱的脚下。 沈瑾萱垂眸感受着这些人或真心或虚伪的臣服,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 她是皇后,是陈景熙的妻子,以后不管是风是雨,她都愿意挺起胸膛与陈景熙一起面对! 宫门外,不少百姓们听闻皇上会带着皇后露面,早早便聚集而来。 就在热闹的喧嚣声中,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 禁军整齐划一地小跑而出,将围观的人群有序地抵挡在道路两侧。宫人们举着明黄色的华盖率先呈现在众人眼前,掀起一阵欢呼声。 紧接着被无数侍卫簇拥着的轿辇徐徐而来,翡翠的珠帘之下依稀能看到两道紧贴的身影。 轿辇停下,陈景熙挑开珠翠帘幕。 刹那间英俊如谪仙的面貌展现在百姓面前,引起现场一片抽气声。 太监宣读诏书的嗓音随即响起。 “巾帼女将军沈瑾萱,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内御后宫、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 话音落下的瞬间,万民跪地同呼万岁。 而陈景熙则是牵起了沈瑾萱的手,与她一起感受来自臣民的恭贺。 他就是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当着天下百姓的面把沈瑾萱推上皇后之位,好让全天下都知道,这是她从小便心爱的女人! “萱儿,从今以后,你便是朕的皇后了。” 陈景熙深情地看着沈瑾萱,缱绻深邃的眸子让人无法抵抗逃离。 沈瑾萱回握他的手,“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往后无论风雨,我都会陪着你。” 天边霞光霓漫,在人心中留下淡天琉璃的痕迹。 漫长无尽的时光里,少年清梦,星河染霜,四季变幻,都在悄悄地流逝。 触手可及的飞雪飘落在眼前,沈瑾萱才恍恍惚惚地觉得,今年已经进入了岁末。 今朝岁岁花相似,蓦然回眸,青山柔绿落满白雪。 ------------ 第十八章 结局 沈瑾萱站在城门下,雪越下越大,随着风刮在脸上,一丝冰凉的触感悄然蔓延,看着逐渐驶离宫城的马车,她笑着挥手,送别沈安和沈涯。 沈瑾萱转身瞧见陈景熙站在大雪纷飞里,相顾一望,太多的回忆涌上心头,不过是化为沈瑾萱唇角边缘的浅笑盈盈。 原来,六年前的那场风雪,带着梅香一缕缱绻,从不曾变过,冬去秋来的日子里,他与她共看人间的岁月静好,平凡而朴实。 白梅盛开,陈景熙仿佛又回到初遇时的怦然心动,那时候,他年岁还小,亦是不知情至深处的感觉,只知道他和沈瑾萱走的千辛万苦。 沈涯回到江南之后,病情一直不见好,虽然陈景熙派去太医专门看护,可终究未曾挽回沈涯。 当沈涯的死讯传至京城之时,已是次年二月,沈瑾萱只感觉浑身的血液涌至心口,逼得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手心渐渐失去温度。 思绪抽疼间,她已是泪眼朦胧,苦涩的感觉蔓延舌间,父亲这一生皆放不下已故的母亲。 惋然叹息仿佛要追着二月的春风料峭,一去不复返,沈瑾萱不知做何感想。 天若有情天亦老,此刻,父亲应该与母亲相遇于奈何桥畔,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袭红袍,宛如初相见,不曾改变。 是那样的春风得意马蹄疾。 沈瑾萱将这个典故委婉地说给陈景熙听,他听后轻叹一声,满是伤怀,“我如今最喜欢的一句话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沈瑾萱不禁哑然,的确,终不似少年游。 此番有孕,衣食住行,沈瑾萱都格外小心,无一不让姜太医检验过才肯使用,沈安的妻子夏南晴倒是时常带着孩子过来看望她,听着孩子纯真的笑声,倒不觉得时光无趣。 西汉十五年四月上旬,正逢暮春时节的末尾,春暖花开,沈瑾萱平安生下大皇子,乃是乾阳朝的嫡子,陈景熙大喜,当即为孩子赐名,为‘竣’。 寓意正值阳光,忠诚宽容,陈景熙搂着刚出生的孩子爱不释手,眼神充满慈爱,“咱们的孩子名字叫陈子竣,萱儿觉得好不好?” 他将怀中的孩子交给奶娘,在沈瑾萱额头上落下一吻,眼神温柔的仿佛是初春时一缕阳光洒下,“谢谢你为我生育嫡子。” 陈景熙的声音由最初的喜悦变成了哽咽,他心疼沈瑾萱为他生孩子的辛苦与不易,此生一定要对沈瑾萱更好。 听着陈景熙口吻里带着无限的心疼,经历过方才的生子之痛的沈瑾萱满怀感动,仿佛骨开十指的疼痛都烟消云散,看着奶娘怀中的婴儿,心中一阵悸动,这个孩子是她的希望与延续。 只希望他平安成长,好好教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