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引子 民国初期,军阀混战,割据称王,土匪占山,混战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南方余州的陈家香烛,传承家族历代延续下来的供香、红烛、冥纸、为世代营生。 处于乱世,陈家香烛如峭岩边上的孤松,屹立巍然。陈家大当家陈祖望,为人谦逊,扶弱济危,一次次把难民拯救于水火之中,陈老爷此善举,另一直觊觎权利的手足歹念萌生,争名夺利,同室操戈,残害手足。 陈家大当家陈祖望,外地收债,惨遭毒手,陈家长子陈世轩生死未卜,陈家百年基业危如累卵,内忧外患,四面楚歌。 陈家不可一日无主,陈祖望之遗孀,陈家大奶奶吴凤芝,隐忍切肤之痛,不惧一切,极力扶携儿媳方宛如,接替陈家当家之位。 婆婆重托,方宛如忍痛奋起,以弱胜强,斡转危局。 ------------ 第1章歹念萌生 今年,又是一个多事之年,混乱不断,从阴历的八月初,到现在的冬月中旬,持续了三个多月,陈家的家族基业虽算平稳,各地流离而来的难民却源源不断,每次到来的难民或多或少,陈祖望都以自己力所能及之力安置妥当,随着流离而来的人数越来越多,陈老爷深感力不从心,老宅已挤满了人,现在又来一拨,而且人数又有几十人之多。 此刻正值严冬,难民们衣衫褴褛,衣不蔽体,天寒地冻,饥寒交迫,苦不言堪。 因为乱世,壮年空有满腔热血,心有义愤填膺,却手无缚鸡之力,伴随父母,妻儿,颠簸流离,多少家庭因为疾病与饥饿命丧流离之途,多少家庭因为战乱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本是年轻力壮时,却被战乱压榨完躯体里的每一滴鲜血,只剩下一副骷髅的躯体,凹陷的眼窝,沮丧的眼神,满满都是无尽的怅惘与悲苦。 陈祖望独自在书房,静默思忖着因为战乱受尽疾苦的难民,不禁黯然神伤,妇孺得了伤寒要及时医治,老弱病残的要特别照顾。 食物,冬衣,被褥,炭火,都得准备充足。一时间仅靠陈家来独撑,着实有些力不从心。李家茶庄,王家药铺,也算家大业大,两家却熟视无睹,作壁上观。不能强求于人,只能想办法解决,刻不容缓。 陈祖望懊恼的是,之前收留的那几批难民,兄弟之间早已心生不满。由于天气寒冷,吃的穿的,生病要医治的,开销更大。 当务之急,只有把本月准备发放给陈家香烛厂工人们的工钱,先挪来解决难民之困,再把赊出去的香烛外债收回来,补上工人工钱这个缺口,就算有所延迟,也决不能把工人的工钱拖欠到过年。 今晚的饭桌上,大家不动声色,看似一片祥和,陈祖望瞧着氛围不错,是开口直叙的时候,陈家大老爷俨然一副大家长的模样,不怒自威,单刀直入: “一家人都齐,我就说两件事,第一,原本计划年前给家人裁做一套新衣裳的,现在情况有变只好暂且取消,等缓过了这个关头再补上。第二,上个月工人的工钱,本是这个月底发放了,延迟到下个月中,明早我亲自到供香房,红烛房、冥纸房、与各房总管道明延迟发放工钱的原由,我相信大家一定会体谅的,你们都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 大家面面相看。 二老爷陈德望,手中饭碗一放,面露不悦之色,不满执言:“大哥做事向来都是直情径行,何时顾及过家人的感受?家人就算有看法又能怎样?即便心有不满,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大老爷陈祖望,声色俱厉:“何出此言?” “这摆在眼前的事情,大哥又何必明知故问?”二老爷陈德望不惧大哥威严,不满宣泄:“大哥把一群讨饭的视如珍宝,把家人视如敝屣,无非是扬自己名望,把慈悲为怀这面大旗扛得名副其实罢了,打着乐善好施的旗号,实则践踏在家人的肩膀上,压榨着兄弟的骨血上位。” 大老爷陈祖望手中筷子,往饭桌上狠狠一拍,勃然大怒:“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族之事你置之度外,家族生意你置若罔闻。今日银杏楼,明日碎梦阁,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外面兵荒马乱,百姓无家可归,痛苦哀嚎,咱们陈家历代以慈悲为怀为宗旨,济贫扶弱乃人之善念,尽点绵薄之力出于心意,你毫无恻隐之心,颠倒黑白,把我陷于假仁假义,无非是想把陈家四分五裂,争权夺利。” “大哥这番堂而皇之的训斥,可谓如雷贯耳。”二老爷陈德望轻蔑道:“我的寻花问柳与大哥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瞠乎其后,大哥在家里琴瑟和鸣,在外头燕雀啁啾,要不然,有人到现在都还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与来历?” 二老爷陈德望此言落地,身世一直遭人非议的陈世杰,面露哀伤,一直默然吃饭的他,立即放下饭碗,黯然离开饭桌。 陈家长子陈世轩眼看着弟弟黯然离开,立刻放下饭碗追随出去。 大老爷陈祖望愤懑积胸,拳头紧攥,别人对自己的次子说三道四也就罢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公然在饭桌上当着孩子的面,在他心灵深处,那道还未痊愈的伤疤里再撒一把盐,着实可恶,陈祖望气得脸上青筋暴起,七窍生烟,拍案痛斥: “混账?非得逼我从家谱中剔除你吗?” “好啊,剔除了我,好让外人名正言顺巩固你在陈家的地位,好吸兄弟的骨血上位?二老爷陈德望厉声叫嚣:“到了这份上,我也无需再向你低眉顺眼,我忍够了,你可以从家谱中剔除我陈德望之名,但你割弃不了我是陈家子孙的血脉,我流的是陈家的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陈家的家业自然有我的一份,我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天经地仪,谁要是执意阻挠,我定会手起刀落。” 大老爷陈祖望咬牙切齿: “只要我陈祖望活着的一天,你就休想从陈家瓜分任何东西。” “那就要看看,谁的胸脯足够结实了。”陈德望紧握拳头,重捶几下胸脯,两袖一摔,愤然离开饭桌。 陈德望之妻王佩仪眉眼睥睨,手摔锦帕,小脚迈步,扭动腰姿尾随丈夫离开饭桌,陈德望之子陈世豪,瞧着父母离开饭桌,他也随之离开。 饭桌上已走得七零八散,大老爷陈祖望默然感慨,缓了缓积压在胸口的愤怒,威风凛凛的他,这一刻变得有气无力,眸光瞥向神情自若地吃着饭菜的三弟陈兴望,陈祖望轻言慢语: “兴望,我跟你二哥志不同道不合,注定是无法再共同经营家业了,你有什么看法,我想听听你的肺腑之言。” 三老爷陈兴望扫了眼,饭桌上几乎未动过的几道家常小菜,正视大哥,不屑发声:“大哥想听真心话,我也无需拐弯抹角,我二哥直言可谓话糙理不糙。大哥扶弱济困,做兄弟的无权干涉,可大哥得量力而行,而不是不知量力而逆行,牺牲家人,谋利他人,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三老爷陈兴望,言语似是柔软,却柔中带刺,如同隐藏在阴暗深处的利刃,稍稍见光便会暴露无遗。 情绪稍稍平稳的陈祖望,心里的愤怒再次顿涌胸口,深邃的眸光缓缓凝向饭桌,由于天气寒冷,菜的表层已覆盖上一层簿簿的白油,垂眸凝视自己面前那碗还未动过的白米饭,声音低沉: “都瞧瞧,咱们坐在温暖的屋子里,热腾腾的饭菜嫌不好吃,再去老宅瞅瞅那些正受着苦难的难民们,那些老人孩子们,那忧伤的眼神,悲苦的神情,衣不遮体,赤手裸脚,冻得僵硬,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我这心里头就不是滋味,我只想尽自己的一点绵簿之力,让大家度过这个生死攸关,怎么就成了扬名,显摆了?” “大伯父为人正直,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天地可鉴,我支持大伯父。”温顺,乖巧的陈静喻,诚恳发声。 三老爷陈兴望轻瞟爱女一眼,神色微怒。 陈兴望之妻冯碧云,眉心微蹙,对爱女低声训斥:“吃饱了就回屋里去,女孩子家好管闲事,到底也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一样都不会,说出去就不怕丢人?” “现在都民国了,男人不留辫子,女人也无需再缠足,我不会琴棋书画,有什么可丢人的。” “就知道瞎说,女人缠足那是身份,地位,还有取悦。大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哪个不是三寸金莲?我就后悔当年没帮你缠足,长了一双大脚丫,要不是现在是民国,你就等着在家里做老姑婆,孤独终老。”冯碧云一脸严肃地数落女儿。 陈静喻并不认同母亲的说法,有条不紊地与母亲辩理:“如果女人缠足是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有取悦的话,这本身就是畸形的,把一双稳健的脚,活生生地缠到变形,就是为了取悦他人,这种审美更是荒谬之极。马皇后就长着一双大脚,身份,地位,一样高高在上。近在眼前的大娘,也长着一双大脚,一样温婉,贤淑,持家有道。” “放肆?”三老爷陈兴望怒目而斥:“何时学得这般没规没矩?你娘可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女人的小脚就是印证他的身份,地位,你瞅瞅自己,像个没受过任何家教的村野丫头。” 三老爷陈兴望对女儿的这番训词,无非在含沙射影自己的大嫂出身低微,却在陈家身居高位,与自身家境并不匹配,大老爷陈祖望之妻吴凤芝,何尝不知小叔子在对自己指桑骂槐。 心如明镜的她,从容自若,侧颜轻咳两声,微微抬眸,手捏锦帕,轻拭嘴角,面露淡然浅笑: “静喻啊,大娘出生在普通的百姓家庭,没受过什么教育,也不懂为人处世,有幸嫁入陈家,承蒙你大伯父不嫌弃,凭着一双粗手,一双大脚,不畏辛苦,脚踏实地,一晃,就快三十年了。 “做女人就得像大娘一样,不受世俗的干扰,不受封建礼节的影响,活出真实的自我,而不是为了取悦他人而活。” “还在这儿胡言乱语,暗房还没呆够是吧?我就让你在里头呆一辈子,看你还嘴硬。”三老爷陈兴望,再次对爱女怒声训斥。 “我又没说娘不好,我只是就事论事嘛。”陈静喻目视一脸严厉的父亲,不畏严厉慷慨陈述:“那缠足的痛苦,娘可是亲身经历过的,我见过娘那双被缠得弯曲变形的双脚,我就心惊胆战,心如刀绞。裹在脚底下那块长年累月不见阳光的裹脚布,呈现了女人的小脚,那双外表华丽的绣花鞋,凤凰牡丹并蒂莲,扭动莲步,衬托了所谓的三寸金莲,小巧精致,却是缠足女人的血与泪。总有一天,这种低俗而畸形的审美,一定会被世人永久摒弃,让女人永久地释放自由。” 冯碧云眸底幽暗,神色黯然,女儿的直截了当,道出的何尝不是自己的心声,今天所谓的名望,外人看似风光的身份,却是无数个痛苦的不眠之夜换来的,虽然自己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如果让自己重做一次选择,地位,身份,与缠足来做交换,试问自己能否说得如此坦荡? “要我叫人把你拖到暗房,再打你三十大板,你才死心么?”三老爷陈兴望,声大如雷。 “快回屋里去,别惹你爹生气。”冯碧云眸光柔和,浅声劝说。 陈静喻拗不过霸道蛮横的父亲,噘着小嘴,甩着披肩发丝,发箍上的蝴蝶结,摇曳生姿,像只愉悦的百灵鸟,一溜烟消失在郁闷的氛围。 ------------ 第2章暗流涌动 饭桌上,只有大老爷陈祖望夫妇,陈兴望夫妇,四人的神情微妙起伏,大老爷陈祖望的神色尤为鲜明,横眉怒目。 三老爷陈兴望一脸乖张,再次瞥向饭桌那几道小菜,不满发声:“咱们陈家到底也是远近闻名的三家之首,这摆在桌上的饭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名列咱们陈家之后的李家茶庄,王家药铺,人家喂猪,喂狗的饭菜都比这强,我都没脸跟外人说起自家的伙食,这人哪,是要脸面的。” 大老爷陈祖望渐渐平息下去的怒气,再一次涌上心头,堵得无比难受,心力交瘁的他,已使不上震慑魂魄的威严,语气平稳,掷地有声: “是这个世道变了?还是人心变了?变得贪慕虚荣,早已把良知抛到九霄云外,把怜悯当丑陋,把攀比当高尚,冷血无情自诩光荣。三弟啊,好好惦量一下,自己的心偏向了哪方?” “大哥菩萨心肠,遐尔闻名,殊不知,却是蚍蜉撼树。”三老爷陈兴望振振有词:“外头饿殍遍野,难不成大哥也想帮他们招魂安墓,各立牌位,祭祀于自家神台,日日上香供养,以表慈悲善念?” 三弟的冷嘲热讽,陈祖望的心寒如外面呼啸的北风,挤压在胸口有苦难言。 陈祖望之妻陈家大奶奶吴凤芝,眼看着一脸沮丧的丈夫,她从容镇定,纤瘦玉指,轻抚发鬓,语气温和: “三叔这是过甚其词了,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咱们老太爷,我的公公,你们的父亲在世时,时常教诲子孙后代,做人不要忘本,要知恩图报。当年太祖爷他们白手起家,沥尽心血,脚踏实地,陈家香烛才得以百代盛兴,延续至今。如今,陈家基业稳固,咱们秉承祖辈懿德,良心经营,货真价实,才得以把千秋基业仗群心。现在处于乱世,百姓疾苦,无家可归,你大哥之举乃大仁大义,毫无悖背常理。” 妻子的如实倾吐,大老爷陈祖望又静下心来,平心而论:“咱们陈家之所以名列于三家之首,赢得民心与信誉,并非浪得虚名,那是因为陈家以良心立本,以货真得助,也因此传颂着佳言:“李家茶庄,缺斤少两,王家药铺,牟利医人,陈家香烛,货真价实。” “哼,哼,”三老爷陈兴望冷哼回呛:“大哥,大嫂,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二人转喝得可谓精彩绝伦,又有外姓人当右膀左臂,大哥在陈家坐的这把交椅可谓牢不可破,整个陈家上上下下,就好比大哥夫妻二人牵在手中的傀儡,兄弟那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每天只能苦中作乐,过着外人看似光鲜,实则极其乏味的日子,谁不想有所作为?出人头地,名望双收,只能哀叹,英雄无用武之地。” “你的意思是我这做兄长的,只手遮天,一人独大,打压兄弟?”陈祖望平息下去的气焰,再次燃起,如煤油点火,一触即燃,严厉之声再次响彻:“你二哥花天酒地,你游手好闲,夜夜笙歌,日日睡到日晒三竿,叫你俩去收外债,嫌路途颠簸,叫你俩掌管生意,各自推脱。陈久虽是外姓人,改姓换名到了陈家,与我亲如手足,对陈家忠心耿耿,别无二心,二十年来,在陈家做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黎叔一家三口也是外姓,对陈家忠贞不渝,黎叔为人磊落,老实本分,这是大家有目共睹,并非我夸大其词。” “大哥把外人夸得这般高尚,把自家兄弟贬得一文不值,能否扪心自问,何时给过兄弟掌管家业的机会?”三老爷陈兴望瞪眼反驳:“你事无巨细,事必躬亲,把兄弟推向无所事事,乐不思蜀的至高境界,从而衬托了你的德高望重,兄弟倒成了烂泥,扶不上墙的刘阿斗。” “自己是不是刘阿斗,心里有数,我告诉你的是,陈家不是帝王家,没有留给你至高无尚的地位,咱们只是传承祖辈基业的普通营生之家,若是诚心为家业付出,择日起发奋起来,改邪归正,浪子回头金不换,若是顽固不化,陈家自然是,有谁不多,没谁不少。” “大哥可别忘了,外姓始终是外姓,换皮不换骨,骨子里流淌的血液那才是本家的,在陈家身居高位的外姓人,已经好几个了,比如;陈久,黎绍忠,夏翠竹,还有叫了你二十年亲爹的陈世杰,他到现在都弄不清楚谁是他亲爹,大哥如果再拣不清这层关系的话,保不齐,哪一天陈家就真的成了外姓了,咱们这流淌着陈家血液的本家人,就要面临着被外姓取而代之的悲惨命运喽。” 亲兄弟又一次揭开次子陈世杰的伤痛, 陈祖望的怒火如冲破绝堤的洪流,奔涌而至,瞪目喝斥: “混账东西,你还有人点性吗?世杰从小至今,身世饱受非议与嘲讽已够可怜了,他虽然已成年,在长辈眼里,他也只是个孩子,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非得逼他走向绝路吗?” “大哥何尝不是在逼兄弟走向绝路?”陈兴望大声回怼。 “我何时逼过你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眼下就有一笔还未收回的外债,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这做大哥的独揽大权,没有给你余地?这就是机会,你乐意前往收账吗?” “大哥这话,糊弄小孩儿还差不多。我已年过半百,如果在我人生二十载的大好年华里,能听到大哥的谆谆教诲,兄弟定会感动涕零,此刻,大哥却以收外债来笼络人心,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古人言,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陈祖望紧锁眉宇,有气无力:“你在二十出头的大好年华里,和你二哥正忙于花前月下,风花雪月,两人甚至拿此事做比较,看谁相中的姑娘俊俏,谁家姑娘的家境更为殷实。爹三番五次,苦口婆心,教导咱兄弟三人营生之道与做人之理,你和德望二人,秋风过耳,父亲看着你二人无心于家业,沉迷于儿女私情,严厉教诲,你二人满不在乎,公然与父亲对顶抬扛,顶风作案,今日倒成了你反唇相讥的说词了?” 陈兴望面露不屑之神气,看了眼自己的夫人冯碧云,面容姣好,雍容华贵,再瞅一眼饭桌上另他厌倦的饭菜,冷言回怼: “眼下这寒酸日子,我和二哥倒是为自己当年的花前月下所庆幸,至少,我俩的夫人都是名望家族,大家闺秀。爹对咱兄弟仨,厚此薄彼,我跟二哥秉性寡淡,成就了大哥平步青云,独占鳌头,深得重望。做父亲的偏心,做大哥的有野心,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这眼下的日子,兄弟过得可真憋屈?” “吃撑了说自己饿肚子,知道连饭都吃不上的人有多煎熬吗?”陈祖望严厉之声,凌厉之色,同时迸发:“数以万计的难民,如涸辙之鲋,饱受饥饿之苦,痛不欲生,你即然在这儿说风凉话,良心何在?” 陈祖望又一次把难民温饱之事摆在饭桌上,把三弟陈兴望心中那股不满之火欲烧灼烈。三老爷陈兴望不再谄笑作态来迎合大哥陈祖望稍做隐忍,轻捋衣袖,叩敲桌面,捭阖睥睨,怒形于色,厉声对顶: “那群讨饭的吃不上饭,不是兄弟我造成的,而是这个世道,各路军阀在争权夺利,与我没有丝毫关系,大哥非得把这笔不属于兄弟的账,活生生地算在兄弟的头上,难道不是在逼兄弟决裂吗?” “你想决裂吗?”陈祖望震怒而起,指手痛斥:“转了一大圈,到底还是穷图匕现了。” “我陈兴望到底也是堂堂陈家三老爷,不如外头的贩夫走卒,饥肠辘辘,与几位老友在外头小酌几杯,囊中羞涩,若不是夫人替我掏银两给我台阶下,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在外人面前,我都不敢承认自己是陈家三老爷,这脸丢不起。” “与纨绔子弟攀比,光荣至极?做个诚实本分的陈子弟倒让你丢人?家里头什么时候饿着你了?”陈祖望坐下来,怒不可遏。 陈家大奶奶吴凤芝,目睹着丈夫与小叔争吵得不可开交,几次欲想开口劝阻,却无计可施,手捏锦帕,手足无措,眸光凝向三弟妹冯碧云,默然静坐,眉心微锁,吴凤芝更是急上心头,轻抚发髻,玉簪落地,玉碎清脆,兄弟二人争吵,戛然而止。 大奶奶吴凤芝心中暗喜,计从心来,神情安详,淡定道: “玉簪落地,碎地为安。老爷,三叔,你二人就少说两句,家和万事兴。” “大嫂言之有理,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大家平心静气商量着来,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冯碧云附和着。 大嫂与妻子的柔声劝说,并没有平息三老爷陈兴望心中的不满之火,声势稍微减弱,态度仍旧强横: “咱们陈家的饭桌上,历来以素菜为主,晕菜为佐,家族历代传承下来的习惯,我也习以为常。自从大哥把那群讨饭的带到家里来之后,这饭桌上的菜着实另人难以下咽,家里头的鸡蛋本就不多,大哥倒好都给了那群讨饭的吃了,我现在想喝碗蛋汤都成了奢望,这样的陈家,兄弟是呆不去喽。” “既然如此,何不更名易姓,不进陈家门,不吃陈家饭,大家再也无瓜葛。” “我不是陈久,自然不会让大哥如愿以偿,我也不是刘阿斗,属于我的那一份,我定会分毫不让?” “我还是那句话,陈家只要有我陈祖望活着的一天,就绝不会让任何人分割陈家的任何东西。” “那就走着瞧。” 陈兴望睥睨大哥,狼顾鸱张,拍案转身,阔步离开。 陈兴望之妻冯碧云,迈着莲步弱弱尾随。 陈祖望神情沮丧,无可奈何,夫妻二人黯然离开。 剩下一桌几乎未动过,早已冷却的菜饭,等待着下人来收拾。 最先离开饭桌的陈家二老爷陈德望,回到自己房屋,与夫人王佩仪商讨,如何谋划争夺家业。 刚回到屋里的三老爷陈兴望,怒气积压,夫人冯碧云唤来下人,送来热茶,陈兴望坐在椅子上,抿着茶水,心里酝酿着,如何与大哥陈祖望抗衡。 大老爷陈祖望回到自己屋里,愁肠百结,心系难民,坐不安席。 大奶奶吴凤芝看着丈夫寝食难安,心里头更是怅惘若失,迈出房门到黎婶的住处,吩咐她到厨房煮锅红枣莲子粥给大老爷暖暖胃。 陈祖望长子陈家大少爷陈世轩,仍在弟弟陈世杰的屋里安抚他,鼓励弟弟别轻意被别人的闲言碎语拌倒,兄长的鼓励如同一剂良方,侵入心间,世杰情绪平静,世贤才放心回自己屋里。 ------------ 第3章父亲的秘密 每次安抚好弟弟回到自己屋子里,陈世轩的思绪都难以平静,独坐书桌前静默思索时,陈世轩都会忆起,二十年前腊月初八那天下午的往事。 那天下午,天寒天冻,一群小孩儿在院子里捉迷藏,八岁的自己,六岁的堂弟世豪,两岁的堂妹静喻,以及五岁的黎素锦,大家不惧严寒玩得尽兴时,父亲从外地收债回来了,神色黯然,抱着襁褓婴儿,身旁跟随着一名高瘦男孩,二十出头模样,脸庞清冷,衣着褴褛,脚上穿的灰色布鞋破旧不堪,两只脚的脚指头往外露,脸颊,耳朵冻得通红,腰板挺直,一副毫无畏惧的架势。 陈家上下,佣人,家丁,众目睽睽。 二叔,三叔,嗤之以鼻,二婶,三婶,窃窃私语。母亲神情平静,默不作声。 父亲立当众目,豪言壮语,锵铿发声,说襁褓中的小婴儿是自己的儿子,身旁的高瘦男孩是自己刚拜把的弟弟。 大家噤若寒蝉,各自忙乎。 父亲唤来黎叔,吩咐他把自己刚拜把的弟弟安置妥当,怀抱婴儿回自己屋里,母亲默然随同父亲回屋,父亲之举,母亲大为震惊,却平静如水,不吵不闹。 母亲的默然,让全家上下所有人都疑惑不解,有人说母亲是为了保住陈家大奶奶的地位与名誉才选择忍气吞声,自己虽然还年幼,不谙大人之事,却也知道母亲并非痛苦,把父亲抱回来的婴儿,视如亲生,亲自照顾,母亲之善举,父亲深为感动,夫妻二人,休戚与共,伉俪情深,恩爱依旧。 自己虽然是陈家大少爷,却从未排斥过这个身世不明的弟弟,陪着弟弟成长,呵护他,弟弟从小体弱多病,父母对弟弟的溺爱比自己要多,自己也会欣然接受,毫无怨言。 自从弟弟稍懂世事起,关于他身世的流言蜚语,也就传得愈演愈烈,谣传最多的是,弟弟陈世杰,是父亲在外头与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子。 陈久也就是二十年前,跟随父亲一起回陈家的那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世杰已经二十岁,陈久也过了不惑之年。 陈久,原名胡立安,对于久叔的原名,自己是在一次无意中,听到父亲与母亲在屋里交谈时提起的,至于久叔是出于何原因变名易姓,自己并不知情,久叔与父亲这对一老一少的忘年兄弟,却亲如骨血。 久叔平常话不多,却是一副热心肠,和陈家上下所有人都相处和睦,而且心胸宽广,毫不在意别人的流言蜚语,对陈家更是忠心耿耿。 世杰长在陈家衣食无忧,面对旁人异性的目光,诧异的眼神,还有同龄小伙伴们的恶语中伤,促使这个弟弟个性怯弱,性情孤僻,在父母的极力劝说下,才硬着头皮念完中学就留守家中,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加之幼小就体弱多病,成人后个子仍旧瘦小,虽有父母宠爱,却不能寄予厚望,但求平安无恙便好,每天呆在自己屋子里,种些花草,养几只鸟儿,颐神消遗。 陈世轩每次忆起,二十年前的这段过往,心里头就无法平静,更令陈世轩忧心的是,刚才的饭桌上,二叔既然当着大家的面,公然挑起事端,拿世杰身世来威胁父亲,父亲的态度虽然强硬,心里却是痛苦的。 二十年了,在母亲面前,父亲却字句未提世杰身世。做为儿子,自己又如何开得了口过问父亲,有关弟弟世杰的身世? 因为难民之事,父亲已愁肠百结,想替父亲分担一些,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今晚的晚饭,二叔的不满执言,或许,早就注定了家族斗争的开始。尤其是二叔当面对世杰身世的恶语中伤,虽然父亲正直发声,却也压制不了二叔的为所欲为。世杰伤心离开饭桌,做为兄长,怎能眼看着受到伤害的弟弟而不管? 嘭嘭的敲门声,把陈世轩从忆想中唤醒过来,陈世轩缓了下神,若无其事地去开门。 站在门口外面,手拿火把的是三叔陈兴望的女儿,自己的堂妹陈静喻,还有在陈家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黎叔,以及黎叔的女儿,黎素锦。 透着火把的亮光,清晰地瞧见黎素锦似乎特意打扮了一翻,穿着碎花布袄裙,梳着两条辫子,整齐刘海,衬托姣好容貌,肩上挑着两个箩筐,箩筐里面放着一些衣物。 黎叔挑着两个木桶,虽然盖着桶盖,从桶盖的缝隙也能瞧见气雾缭绕。 难民们都得了风寒,老人和孩子更为严重,这些东西,一定又是方家药铺派人送来救济难民的袪寒汤药,方峻柏夫妇真是有心了,陈世轩由衷感动。 “大哥,发什么愣?是不是觉得素锦姐姐,今天特别漂亮?”陈静喻笑着打趣。 陈世轩揉搓几下后脑勺,浅笑一笑:“可能是在屋子里呆久了,脑子有些迟钝。” “大少爷,这是方家药铺派人送来的旧衣服,以及一些吃的食物,瞧着还不算太晚,所以过来和你一块去看望难民。”黎素锦面含笑意。 “大少爷,我挑的这两桶是袪寒汤药,素锦挑的那两箩筐,里面装的是旧衣物,以及一些吃的,都是方家药铺的伙计阿桂刚送过来的。”黎叔如实说道。 “阿桂呢?我正想当面谢谢他,让他替我转告方叔叔夫妻二人,谢谢他夫妻二人的善心。”陈世轩说道。 “他把东西放下,急匆匆就走了。”黎叔回应。 陈世轩伸手想接过黎叔挑的担子,向陈静喻使了个眼神,示意她接过素锦挑的两个箩筐。 陈静喻心领神会,把手里拿的火把递给素锦,对黎素锦道:“素锦姐姐,让我来挑吧。” “我挑不也是一样的嘛?里面都是一些衣服,还有一些吃的,不重,我挑就行了。” 黎叔不肯把担子让给陈世轩挑,父女二人都坚持要自己挑,陈世轩又只好接过素锦肩上挑的箩筐,素锦推辞不了,只好让给陈世轩来挑,大家一起去后院老宅看望难民们 。 大家到了老宅,朝着屋子里点的那几盏,泛着微弱亮光的煤油灯,也能清晰可见眼前的一幕,年轻男女衣衬单簿,破旧不堪,神情沮丧,神色哀伤。 老人,孩子衣着褴褛,大伙儿坐在稻草里,虽然地面上烧着的柴火,对于饥寒交迫的人而言,仍旧无济于事。老人,孩子因为风寒而不断地咳嗽。 黎叔赶紧把两个木桶的盖子打开,素锦从箩筐里拿出来小碗,汤勺,陈静喻从木桶里打着汤药,陈世贤和黎叔端着汤药,先递给病得比较严重的老人和孩子。 黎叔从箩筐里拿出红薯干,花生,青豆,分给大家吃,少量的衣服,鞋子,被褥,都分别递给身子较弱的妇女、老人、孩子。 陈世轩安慰难民安心住下,鼓励大家安心养好身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难民们看着陈家人的善举,感动得热泪盈眶。 大家走出老宅门口,黎素锦似乎想到了什么,着急道:“我差点忘了,我要拿沙锅到厨房去给我娘熬粥给大老爷吃。” “赶紧去,你肩上的空箩筐让我来挑。”黎叔说道。 “素锦姐姐,箩筐给我就行。”陈静喻接过素锦肩上挑的空箩筐。 黎素锦只好把箩筐,让给陈静喻来挑。 陈世轩两手做揖,答谢道:“辛苦素锦了,还有黎婶,为了陈家尽心尽力,我替爹娘谢谢黎婶。 “大少爷客气了,这是我们下人该做的事情,尽心尽力那是本分。”素锦回应。 黎素锦回屋里拿沙锅,黎叔挑着空桶,静喻挑着空箩筐回杂物房。 陈世轩到父母住的屋里去。今晚的晚饭,父母也一定没吃成。站在父母住的房屋门口,定眼凝视案台上点的红烛,已燃烧过半,父亲侧着脸,眉宇紧蹙,搔首踯蹰。 陈世轩走进屋里,轻声喊道:“爹,还在为难民之事焦虑不安?” “能不烦心嘛?你二叔,三叔,一直觊觎家业,心怀鬼胎,我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他二人会变得这般狂妄,我只是想尽点绵簿之力,扶难民一把,毕竟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二人既然说我是为了扬名,假仁假义,着实另人寒心啊。” “爹不必在意,二叔,三叔,也是有口无心才说的,您可别放在心上。” “他二人不但有口有心,而且是有阴谋,有策略,才敢对我公然拍板叫嚣。” “我过来就是告诉爹一个好消息的,方家药铺方峻柏叔叔,吩咐伙记阿桂送来了袪寒汤药,还有吃的,穿的,虽然不多,但也能暂且缓一缓,只要我们坚持不放弃,难民们就一定会安然度过这个寒冬,寒冬一过,难民们所遇到的困境,就会迎刃而解。” 儿子这么一说,陈祖望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笑容呈现:“方老弟是个大善人啊,只是他家孩子方宛如是个哑女,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人长得眉清目秀,不会说话倒也罢了,右手又有缺陷,拳头握得死死的,一刻都没松过手,方老弟夫妇二人,心慈善良,尤其是方夫人,和你娘一样,贤良,淑德。” “谁在说我坏话。”吴凤芝从黎婶住处回来,笑声爽朗。 “还真是晚上不能说神,白天不能说人,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陈祖望嘿嘿笑道。 “娘,我是来告诉爹好消息的, 方峻柏叔叔派阿桂送来衣物和汤药,难民们服用后,很快就没事了。” “太好了,大家没事就好,方家夫妇真是心慈善念啊,哪天有空我得去趟方家,好好谢谢方家夫妇。” “谁说不是,你瞧瞧李家茶庄,王家药铺,家大业大,冷眼相看,袖手旁观。方家开着小药铺都慷慨相助,这人与人是不能放在一起做比较的,一旦比起来,有些人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寒心。” “方家夫妇的人品没得说,只是……”吴凤芝轻叹:“只是宛如那孩子,是个哑女,孩子都二十三岁了,还没有人到家里来提亲,方兄弟夫妇心里头苦啊。” “宛如那孩了,如果不是因为不会说话,那该有多好。”陈祖望惋叹:“孩子都那么大了,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方老弟夫妻二人能不着急么?” “着急又能怎么样,总不能把自家孩子往外头赶吧。”吴凤芝心生怜悯。 “爹,娘,今晚的晚饭,我和世杰都没吃,现在肚子饿得很,我找世杰到厨房吃饭去。” 陈世轩说完,拨腿就跑。 ------------ 第4章运筹帷幄 吴凤芝拿起茶几上的热水壶倒了杯热茶,轻抿一口,轻放台面,开口道:“老爷,现在的陈家已经不平静了,刚才饭桌上,二叔,三叔的态度已经强硬跋扈,摆明着要和你对抗到底,你想到应付的法子了吗?” “刀来有刀对。” 坐在靠椅上的陈祖望,泰然自若,茶杯往桌面上一放,话音落地,干脆利索。 “山雨欲来风满楼,我这心堵得慌,不是个好兆头啊。” 吴风芝轻抚胸口,垂眸轻咳。 “夫人不必忧心,我已经想好了应付的良策。”陈祖望神情淡定,稳操左券:“让世轩尽快成婚,正好明正言顺接替我的当家之位,就算德望,兴望他二人再如何居心叵测,也动摇不了陈家的任何家业。” “老爷此良策大有不妥?”吴凤芝担忧道:“你若执意让世轩接替你的当家之位,二叔,三叔,岂不拆墙掀瓦?指责你独断专行?况且,世轩又如何能尽快成婚?对上头的姑娘上哪儿找去?即便是成了婚,又能否担当得起如此重任?老爷还是静心思忖为好,不宜冲动。” 夫人之言,陈祖望有所迟疑,心中困顿跃然脸上,端起茶杯,杯碰嘴唇,轻轻放下,低沉感叹: “让世轩接替我的当家之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陈祖望低沉道出:“世轩师范学院毕业,一心想参军去部队锻炼自己,将来可以保家卫国。是我执意要他留在家中跟我学做生意,他才勉强应允。我并非任人唯亲,除了世轩谁能接替当家之位?德望独子世豪,虽长得一表人才,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德望夫妇二人的溺爱教导下,世豪长成了活脱脱的纨绔子弟,游手好闲,好逸恶劳。他无心家业,若是真心实意想成家倒也是好事一桩,偏偏又玩物丧志,对姑娘家也是一时即兴,始乱终弃,如何成家?如何立业?” “话虽如此,倘若世轩接替了你的当家之位,二叔,三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二人明摆着就是要争权夺利的。” “我若是顺从他二人的歹意,他俩的奸计一旦得逞,陈家必定支离破碎,我必定成为千古罪人。”陈祖望愤慨直言:“是我把整个陈家活生生给扼杀掉,祖辈传承下来的基业没了,我有何脸面恳求上苍的宽恕?我又有何脸面向九泉之下的祖宗们忏悔我的罪孽?他二人若是真心实意为这个大家庭,我移位让贤又如何?可他二人明明是心生歹念,心怀鬼胎。” 吴凤芝缓缓坐直身子,轻摞鬓角,缓缓道:“老爷可否知道二叔,三叔如此叫嚣的底气在哪儿?那是因为他二人媳妇的娘家有人撑腰,二弟妹王佩仪的娘家做布匹生意,虽然名声不太好,可后台强硬,生意庞大,更有兄长王仕利在东区林大帅府上做副官,飞扬跋扈,盛气凌人。三弟妹冯碧云的娘家与之相比稍显弱些,却也不可小觑,那一片的粮油都是由冯家掌控,低价购买,高低出售,西区赫赫有名的‘一品香商铺’老板廖建生就是冯碧云的亲舅舅。各大官府,大户,设摆筵席的酒水,米,油,都来自于他的商铺,家大业大,人脉广泛,三叔有媳妇娘家这棵大树靠着,自然娇横无理,目中无人。” “夫人果然是洞若观火,心如明镜。”陈祖望毫无怯弱,成竹在胸:“他二人后台强硬,我也并非等闲之辈,对他二人的所作所为,我早已洞烛其奸,王佩仪家族打着做正当生意的旗号,实则是个奸商,王仕利在林智笙府上为虎作伥,恃势凌人,为恶不悛。冯碧云家族掌控粮油,鱼肉百姓,廖家商铺,好酒仗官吏,假酒卖百姓,为利是图,为富不仁,相互勾结,沆瀣一气。多行不义必自毙,我陈祖望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自然无所畏惧。” “老爷,信心百倍自然是好,可这乱糟糟的世道,官商勾结,鱼肉百姓,恶人当道,乌云遮日,百姓有苦难言,哪有青天啊?” “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夫人尽管放心,” “不知怎的,我这心里头,着实不安啊。” 吴凤芝不安起身,愁绪更浓,手攥锦帕,咳声更重。 陈祖望起身轻拍夫人后背,安抚夫人坐下,递过茶水,痛心道:“前几日,我已经叫方峻柏帮你另换新药了,夫人服了好些天了,病情怎不见好转?明日我再登门叫方老弟再另换一剂试试,方老弟医术高明,一定能把夫人的病治好。” 吴凤芝递过茶杯,轻抿了口茶水,眉头微蹙,有气无力:“我这是老毛病了,天气寒冷病情加重罢了,长年服药之人身子里已经耐了药性,不必为难方大夫,我自己身子自己知道,老爷放心吧,等天气暖和了,病情也就减轻了。” “世轩做为陈家长子,已经二十八岁了,大龄中的大龄了,提亲的人倒是不少,可他就是瞧不上眼,就像李家姑娘,刘家小姐,都挺好的,他就是瞧不上。”陈祖望愣了下,猜测道:“难道他有心上人了?会不会是黎素锦?素锦也二十五岁了,我得尽快找黎叔聊聊孩子的婚事。” “黎绍忠夫妇,为人敦厚,他们的女儿素锦,并没有遗传父母的心善,‘算计’二字,在脸上一目了然。素锦性子烈,心计颇深,同龄人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夫人不必着急,我找黎叔只是口头上探探,即便黎叔没意见,那也得征得世轩同意才行。”陈祖望脸上闪过一丝疑虑:“黎叔夫妇二人,人品都是挺好的,就是素锦那孩子,总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世轩比素锦大三岁,又是一块长大,世轩教她读书认字,把素锦当亲妹妹看待。素锦恰恰相反,倾慕世轩,容不得别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有半点不敬。有一次世轩和世豪因为一点小事拌了几句嘴,素锦极力护着世轩,趁世豪不注意,偷偷把几颗稻谷放进世豪的鞋子里,世豪没穿袜子,一脚踏下去,痛得哇哇大哭,这件事情当时大家也是知道的,毕竟都是小孩儿,大人也不好说什么。” “素锦的品性,我倒没有夫人瞧得仔细,没想到在选儿媳妇这件事上,我和夫人倒是一致的,我还以为素锦更讨夫人欢喜,毕竟,素锦和世轩一块长大,夫人对她也是知根知底。” “正是因为对素锦知根知底,所以在选儿媳这件事上,更加要谨慎,娶妻当娶贤。” 陈祖望掐了掐手指头,感慨道:“黎叔一家三口到咱们陈家已经二十二年了,那一年冬天极其寒冷,寒风凛冽,黎绍忠一家三口在街市口跪地乞讨,衣着单簿,褴褛不堪,幼小的素锦赤脚踩地,双脚冻得红肿,瑟瑟发抖。我也是为人之父如何见得了幼小的孩子受这样的疾苦,我的心被揪得生痛,便走过去问他们是否愿意跟我回家,黎绍忠夫妇听说我要接他们回家,冻得说不出话来,夫妻二人准备向我嗑头答谢,被我迅速拦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便什么没有,我也一样会这么做,这是本能。” “老爷乐善好施,乃陈家之幸,我吴凤芝之福,可自家兄弟却偏偏要扭曲老爷的善念,处心积虑,我这个做长嫂的,心里头不是滋味啊。” “行善是无需他人认同的,天知地知,今生有贤妻,夫复何求?” 陈祖望握紧夫人之手,眸中深情。 吴凤芝起身走到梳妆台,轻轻坐下,铜镜映照着她那张憔悴的面容,打开抽屉,拿出精致木盒子,凝神端详着。 陈祖望回眸,凝向静坐梳妆台前的妻子,案台上的火烛,已燃烧过半,微弱的烛光映照在妻子那平静而安详的脸庞,两鬓斑白,额角留痕,姣容不在,神韵犹存。贤妻操劳半生,如今身子抱恙,日日服药,不见好转。回顾大半生,陈祖望汗颜自责,尘封已久的往事阀门,如潮水般无声涌来…… 陈祖望缓步走到夫人身旁,轻轻坐下,深眸凝视妻子,幽幽开口:“二十年了,夫人对世杰视如己出,夫人的大度世间少有。今生,是我陈祖望辜负了夫人,若有来世,我一定把辜负夫人的加倍偿还。” “我是世杰的母亲,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好,不应该吗?”吴凤芝说得云淡风轻,却字字千钧。 “二十年了,夫人不想问问我,世杰的身世吗?” 吴凤芝轻呼了口气,抬眼正视眉宇紧蹙的丈夫,自己既然不知该如何回应,抿了下干裂嘴唇,话在喉腔即将吐露,门外陶瓷碗碰撞发出的清脆声,把吴凤芝堵在喉腔的话,咽了下去。 陈祖望起身去开门。 听到开门声,站在门外已偷听片刻的黎素锦,快迅后退几步,再缓缓迈步而来,伪装一副刚到的样子。 透着微弱的亮光,陈祖望看到了,正在走来的黎素锦,她左手拎着竹篮,右手拿着煤油灯, “素锦,辛苦你了,天气那么冷,快进屋里来。” “大老爷客气了,我娘刚熬好的莲子粥,趁热着,送过来给大老爷和大奶奶暖暖身子。” 黎素锦走进屋里,把竹篮放下。 向来对下人和蔼可亲的陈祖望,慈父般笑容迎面:“素锦,谢谢你啊,天气这么冷,快回屋里歇着,替我谢谢你娘,黎婶煮的红枣莲子粥就是好吃,辛苦她了。” “大老爷客气了,您和大奶奶待我和爹娘亲如一家,有幸伺候大老爷和大奶奶,那是我一家人的福气。” 黎素锦轻轻地从竹篮里,把沙锅和碗筷放在桌面上,对吴凤芝道:“大奶奶,尝尝这粥是否合你胃口。” “黎婶煮的粥,还嫌弃的话,那就只能饿肚子了。” “承蒙,大老爷,大奶奶不嫌弃,我和娘有福了。” “天气寒冷,快回去歇息,我和老爷谢谢黎婶了。” “大奶奶客气了,这是我和娘应该做的。” 黎素锦走出门口,陈祖望朝着黑夜,瞧着素锦在黑夜里渐渐远去。 陈祖望轻轻关上门,吴凤芝拿起碗从沙锅里打了两碗红枣莲子粥,把其中一碗递给丈夫,自己拿起另一碗细细品尝。 “黎婶煮的红枣莲子粥着实好吃,冰糖的分量放得很均匀,粥熬得稠稀相宜,开胃健脾,常吃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陈祖望点点头,认同夫人的说法,吃得津津有味,或许是肚子饿了,陈祖望三几口就把碗里的粥吃个精光,伸手往沙锅里再盛一碗,拿碗的左手食指突然被碗边划了一下,钻心的刺痛让陈祖望迅速放碗,食指的指尖被划了一道口子,少量血液溢了出来,往碗边一看,是碗边上那道锋利的缺口所致。 吴凤芝快快放下手中的碗,到抽屉里拿来棉布和消毒药水,帮丈夫包扎着伤口,目光瞥向桌面上那只划伤丈夫手指的饭碗,肯定道: “老爷,这碗边上是新缺口,一定是刚才素锦在门外偷听我俩说话时,心里惊慌用力过猛导致碗与沙锅碰撞造成的缺口。” “应该不会的,我开门的时侯,素锦刚到,夫人多虑了。” “我刚才明明听到,沙锅和碗的碰撞声,老爷却说开门的时侯,素锦才到,这就是素锦的另一面。人最可怕的,就是城府过深。 两碗红枣莲子粥下肚,陈祖望已经吃饱,放下饭碗轻叹道:“夫人所言极是,娶妻当娶贤,家有贤妻,好比家缠万贯,就像我娶到夫人一样。” “老爷谬赞了,我和老爷情投意和,喜结连理,是我前生修来之福,但愿世轩也能找到心中所属,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等世轩成了婚,我把肩上的担子卸下来交给他,就有时间陪夫人了。” 吴凤芝点点头,嘴角抿着浅浅笑意,心里却掠过莫名的惆怅。 黎素锦回到和父母的住处,独自在自己的房间里,心里酝酿着刚才听到陈祖望夫妇所说的话,素锦脸上掠过一丝阴森,再默然思索着近来陈家兄弟三人,因为难民之事争执反目的事情,如狼兽般敏锐的她,似乎感受到了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陈世轩,她一直仰慕的男人,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结局? ------------ 第5章前世今生缘 陈祖望十分清楚,自家兄弟已经铁了心要争夺家业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儿子世轩尽快成家,好名正言顺接替陈家当家之位。 在找黎叔商量素锦与世轩婚事之前,陈祖望更了解自己的儿子,也得尊重儿子的选择,所以先找世轩商量,征得儿子意见后再找黎叔。 快到中午的时侯,陈祖望敲开儿子的房门,此刻正在书房看书的世轩,听到敲门声,合上书本起身开门。 站在门外的父亲,面含笑意。 陈世轩心里默念着,无事不凳三宝殿,父亲一定是来跟自己提婚事的,陈世轩明知顾问: “爹,找我有事?” “我是你爹,没事就不能找你?” 陈祖望进屋坐下,直截了当:“爹来找你,是想谈谈你的婚事,爹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你都已经会帮爹拿东西了,你都快三十岁了,就算你不急,也得为爹娘着想一下,你娘的身体越来越差,你成了家,爹就可以卸下肩上的担子,好有时间陪陪你娘。” “我娘不是一直在服用,方峻柏叔叔开的药方吗?娘的病似乎没有好转?” “这才是我最忧心的。”陈祖望愁容堆脸:“你娘的病未见好转,反而愈发变差,你二叔,三叔争权夺利,只有你才能挽救陈家,要不是现在家中变故,爹也不会如此着急催你成婚,你成了婚就能名正言顺接替陈家当家之位,好让你二叔,三叔死了争权夺利这条心。” 父亲的这番肺腑之言,陈世轩默言无语。 陈祖望沉默几秒,直截了当:“你和素锦一块长大,黎叔夫妇为人本分,爹得先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和素锦是两厢情愿,爹马上就去找黎叔商量你俩的婚事。” 陈世轩连连摆手:“爹,我一直把素锦当自己的妹妹看待,我俩只有兄妹之情。如果爹觉得只有我接替陈家当家之位,才能让这个家平息的话,那我答应爹这个要求,至于婚事,还是随缘吧。” “你是不是在外头有心上人了,哪家姑娘,爹找媒婆帮你说媒去。” “现在,我还没有遇到心仪的姑娘,等遇到了我一定会告诉爹娘的。” “你这不是在胡闹吗?”陈祖望脸色大变:“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上哪找缘分去?爹虽然没你念的书多,这浅显的道理,爹比你清楚,我和娘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不也恩爱一辈子吗?” “爹,现在已经是民国了,男人剪了辫子,女人也不再因为长着一双大脚而被别人嫌弃,时代在变,人在变,这叫进步,婚姻也会慢慢走向自由。”陈世轩摆理:“没错,你和娘是父母做主,媒人牵线,恩爱一辈子,那不幸的?爹又知道多少?总而言之,我就是不喜欢被父母包办的婚姻。” “少给我咬文嚼字,不就是比你老子多识几个字吗?”陈祖望起身,两袖一挥,脸一沉:“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今天的话就当老子没说过。” 陈祖望说完,怒气冲冲甩门而去。 眼看着父亲生气离去的背景,陈世轩突然觉得千愁万绪,自己何尝不想成家立业,替父亲分担一些,缘分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自己更不想要那种,只有父母之命,而没有夫妻之实的婚姻,没有感情的婚姻,如同进入一座孤墓,不要也罢。 至于父亲,过几天等他气消了,想通了,也就没事了。只是,母亲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是不是母亲的病情变得复杂了,得叫方峻柏叔叔另开新药方,方叔叔医术了得,一定能治好母亲的病,母亲一直隐瞒病情,就是不想让大家担心,明天先找母亲聊聊,探清楚母亲的病情,再去找方叔叔。母亲的病是不能再拖的,父亲正为家里的事情烦心,只有自己去找方峻柏叔叔。 吃过午饭,陈世轩陪母亲聊了一会,隐瞒母亲去方家药铺。 方家药铺不算远,陈世轩选择走路过去,一路上,他的思绪显得有些低落,他害怕方叔叔听到自己讲述母亲病情后,一脸无奈的表情,他更害怕母亲的病,服药已起不了作用。陈家的不安宁,父亲的沮丧,家庭的争斗,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陈世轩突然觉得心乱如麻,但他不断地告诉自己,此刻,自己去的是方家药铺,一定要心平气和。 今天下午,方家药铺显得有些冷清,方峻柏站在柜台前,看着账本在算账,算盘拨得沙沙作响,方妻聂素容和女儿方宛如在整理药材,方宛如尽管是个哑女,身姿窈窕,容貌姣好。 因为方宛如不会说话的原故,所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天到晚都在自家药铺。 伙计阿桂,正在打扫药铺卫生,擦桌,抹凳。 平日里,阿桂常送中药到陈家,所以与陈世轩早相认识。今天,看到陈世轩头次来方家药铺,阿桂惊喜道:“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阿桂好。” 两人打了声招呼,阿桂继续默默地干活。 阿桂声音落地,正在柜台拨着算盘,算着账单的方峻柏,抬眼瞧着眼前这位身材伟岸,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正在整理药材的方妻以及女儿宛如,母女二人的目光也凝向眼前这位贵客。 二十三年来,平静如水的哑女方宛如,这一刻,心泛涟漪,垂眸娇羞,面泛红晕。 大家惊讶的目光,陈世轩为自己的冒失到来,有些不知所措,怔了下: “方叔,方婶,我叫陈世轩,陈家香烛厂陈祖望的长子,冒昧前来,望方叔,方婶不要见怪,我今天到来,是想让方叔替我娘开几副药方,调理一下身子。” 方峻柏从柜台走出来,欢喜道:“陈家大少爷,稀客啊,快请坐。” 方妻放下手头活儿,笑容和蔼:“大少爷请坐,我去彻茶。” 陈世轩谢过方婶,眸光凝向整理药材的方宛如,左手拿着药材,右手拳头握紧,本想问侯一声方小姐,微张的嘴角,却道不出话来,只好缓缓抿上。 方峻柏见状,叹息道:“让大少爷见笑了,爱女宛如,一出生就不会说话,失礼之处,望大少爷见谅。” “方叔这是哪里话,世侄冒昧前来打扰,方叔莫要怪罪才对,本是我爹来的,他这几日有些忙,所以就吩咐我来了。” “你娘的身体最近如何?服了我开的方子,是否有所好转?” “我娘的病已是老毛病了,天气寒冷病情加重,这几日咳得十分厉害,所以我过来就是想跟方叔说说我娘的病情,好让方叔再给我娘开几副药剂。” 方峻柏十分清楚陈家大奶奶吴凤芝的病情,大奶奶已经病入膏盲,开药已是安抚病人家属,如果不开药剂,就会引起病人家属的担心,以及病人的病情,方峻柏脸上挤出一抹无奈的淡笑,眼神躲闪,言语支吾。 方峻柏脸上的微妙变化,支吾的言语,陈世轩的心顿时沉重无比,母亲的病情果真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或许,服药已经起不了作用了,所以方叔才面露无奈之色。 方峻柏心里也明白了,陈世轩或许也看出了自己的神色,如果告诉他,他母亲的病服药已无济于事,他一定接受不了,如果还继续给他母亲开药方,心灵倒是安抚了,可病人的病情却不见好转,又该如何是好?干脆就开几副安神的药剂,即便是病情不见好转,至少对病人的病情不会加剧,家人也许能得到一些安慰。 方峻柏正要开口,方妻端着茶水走过来。 方妻声音温和道:“药铺简陋,大少爷见谅。” “方婶客气了。”陈世轩感激:“方叔,方婶,菩萨心肠,救苦救难,我替难民们感谢二位长辈。” “大少爷言重了,我和夫人只是尽点绵簿之力,何足挂齿,与你父亲相比,方某汗颜无地。” “方叔谦逊,您夫妻二人行侠仗义,乃难民之福,晚辈之榜样。” 方妻摆上茶杯,端起茶壶正要倒茶,一直在默默整理药材的方宛如,瞬间变样,一改往昔柔弱,转过身来,淡定自若地走到茶台,宛如之举,父母惊愕,陈世轩凝眸。 宛如双瞳剪水,明眸皓齿,左手接过母亲手中水壶,往茶台上三个杯子倒上茶水,放下水壶,冰封二十三载的簿唇缓缓轻启,左手拿起杯中茶水,递向陈世轩,柔声道: “大少爷,请用茶。” 陈世轩目瞪口呆,快迅接过茶杯。 方峻柏夫妇,看着女儿突然开口说话,愣得不知所措。 伙记阿桂,看到自家小姐开口说话,既兴奋又激动。 宛如走到父母面前,二十三年来,开口喊了第一声:“爹,娘。”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终于开口说话了。”方妻喜极而泣:“今日能发生如此奇迹,一定是因为陈大少爷的到来,二十三年了,宛如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今日开口,大少爷第一次到药铺来,我的哑女就开口了,这不是托大少爷的福是什么?” 陈世轩高兴而谦逊:“世轩何德何能,愧不敢当,巧合而已。方小姐能开口说话,一定是方家行善积德。” 方峻柏走到女儿面前,欣喜道:“我的女儿一直不会说话,我日愁夜愁,年过半百两鬓斑白,我的女儿到了成家的年龄,却没有媒人愿意到家里来提亲,我心急如焚,就跟夫人说,如果有哪位男子能让我的女儿开口说话,我就做主把女儿嫁给他做媳妇。” “现在,女儿已经会说话了,老爷,你得履行自己的诺言才行。” 方峻柏眸光移向陈世轩,却不知如何开口。 陈世轩暗自窃喜,自己的爱情一定是,第一眼心泛涟漪,怦然心动。而此时此刻,自己就是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方宛如柔和的眸光凝同父母,缓缓垂眸凝视自己紧握的右手,脸上掠过一丝愁容。 方峻柏夫妇明白了女儿的顾虑,陈世轩会不会因为女儿的右手而嫌弃,沉默须臾,方峻柏开口: “陈大少爷,宛如的右手生下来,便是如此,不知道大少爷对宛如有什么看法?” “爱一个人就是爱她的全部,我没有别的想法。” 方峻柏夫妇眼眶湿润,方峻柏缓了下情绪:“大少爷,我冒昧问一句,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二十八岁?” “比宛如大五岁,以后有大少爷照顾宛如,我夫妻二人也就让没有后顾之忧了。”方峻柏感动道。 方峻柏夫妇仔细打量着一表人才,淡吐文雅,谦逊有礼的陈世轩,再凝视自己的女儿,面容俏丽,孝敬懂事,方峻柏直言道: “大少爷,我是个直肠子,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和宛如年纪都不小了,宛如封闭了二十三的嘴,见到你就开口说了话,这或许就是缘分,如果你俩也是两厢情愿的话,那就尽早成婚吧。” “我愿意。”陈世轩不假思索。 “我也愿意。”方宛如娇羞低头。 “我的女儿封了二十三年嘴,今天终于说话了,不但说话,马上就要成家了。”方妻高兴道。 “方叔,事不宜迟,那我就回家去跟我爹娘说,我爹娘一定会十分惊讶,又十分高兴的。” 陈世轩从椅子起身,方峻柏喊住:“大少爷,请你稍等一会,我给你娘配几副药剂。” “好的,高兴过了头,差点儿忘了给娘拿药。”陈世轩说道:“方叔,方婶,从今日起,不许再叫我大少爷了,天底下哪有岳父岳母,管自家女婿叫爷的,这不乱套了吗?” “世轩,听你的。”方峻柏乐呵道。 方妻笑容满面。 陈世轩拿着方峻柏为母亲开的几副药剂,高高兴兴地回家,把方宛如开口说话,以及答应方峻柏夫妇,自己决定和方宛如成亲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父母。 陈祖望夫妇听儿子这么一说,惊喜万分,得知儿子的婚事,瞬间就有了着落,姑娘还是方峻柏的女儿方宛如,夫妻二人,大喜过望。 第二天早上,陈祖望夫妇,带上彩礼,直接到方家去提亲。 陈祖望夫妇的到来,方峻柏夫妇欢喜相迎,方峻柏亲自冲茶,方夫人拿来糕点,糖果。 相互客气落坐,陈祖望性子直爽,开门见门:“方老弟,我和夫人今日到府第之意,就是为犬子世轩提亲而来,方小姐温婉聪慧,雍容大方,我和夫人打心底喜欢宛如做我陈家的儿媳妇,主要是世轩与宛如情投意合,不知方老弟和方夫人意下如何?” 方峻柏眉开眼笑:“我和夫人举双手赞成。” 陈祖望高兴道:“我此刻的心情,和方老弟一样高兴啊,只要他俩是情投意合的,咱们做长辈的,就应该尊重孩子的选择,祝福一段美好的姻缘。” 方峻柏频频点头认同:“祖望兄,言之有理,宛如有幸嫁到陈家,前世积大德了,只是宛如的右手……” 陈祖望脱口而出:“方老弟无需顾虑,宛如嫁入陈家是做大少奶奶的,无需做苦力,不碍事,不碍事。” “祖望兄之言,我和夫人就放心了。” 方夫人颌首点头。 茶壶里泡着的茶水氤氲清香,方峻柏起身把泡好的茶水,倒在四个精致的陶瓷杯里,躬着身子把其中一杯递到陈祖望面前,另一杯递到吴凤芝面前,轻轻坐下,笑颜开口: “宛如有幸嫁入陈家,乃前世修来之福,贵公子仪表堂堂,才貌双全,古人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时已是民国,年轻一辈的婚姻该由自己做主,若不是两厢情愿,即便强求在一起,也一生得不到幸福,只要小女点头,我和夫人毫无异议。” “方老弟和方夫人没有异议,那就把日子定下来,让他俩早日成婚,我更想宛如这孩子早日做我陈家的儿媳。有宛如管着世轩,我和夫人就更放心了。” 方夫人客气温和,生怕陈祖望夫妇客气不好意思吃糕点,糖果,一个劲地喊着,并把糕点,糖果往陈祖望夫妇面前靠拢。 方夫人的客气,吴凤芝盛情难却,拿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吴凤芝连声夸赞:“方夫人做的糕点,我有幸品尝,不虚此生啊。” “这只是普通的小食物,承蒙大奶奶瞧得起,愧不敢当。”方夫人抿了口茶水,谦逊回应。 “多年前阿桂送药剂到陈家,也带了几块此时吃的糕点,我当时在想,如果能经常吃到如此美味的糕点,那该积多大的福才能吃到啊,看来啊,是我上辈子积大德了。” “多年的事情,大奶奶还记得。”方夫人谦和:“毕竟是拿不出手,上不了台面的吃食,哪好拿给大奶奶吃,是阿桂那孩子不懂事,承蒙大奶奶不嫌弃,我受宠若惊啊。” 两位夫人聊得尽兴,氛围无比融洽,陈祖望与方峻柏抿着茶水,品着糕点,听着两位夫人的融洽谈心,陈祖望喜颜开口: “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还那般客气。” “祖望兄言之有理,咱们该称呼亲家了。”方峻柏赞同。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亲家母的糕点。”吴凤芝说道。 “亲家母不必客气,以后想吃就跟宛如说,叫宛如天天做给你吃。”方夫人高兴回应。 大家聊得甚欢,方竣柏叫夫人把爱女宛如叫回来,话未出梢,方宛如已迈进家门,瞧见家里来了两位长辈,心里已明白,礼貌问侯: “陈伯父,陈伯母,您们好。” 四位长辈相互对视,喜形于色,方峻柏乐呵道:“傻闺女,你陈伯父和伯母到家里来提亲了,你很快就是陈家的儿媳妇了。” 方宛如娇柔低头,脸颊绯红 “傻丫头,还不好意思呢?”方母笑得眉心舒展。 “我听四位长辈的安排。”方宛如大方应允。 “太好了,明日我就找人看日子,等日子定下来,我亲自过来通知二位亲家。”陈祖望乐开了花,瞬即,脸上之笑立即收敛:“只是我们陈家历代办喜事向来从简,不大摆筵席,不铺张浪费,不知二位亲家意下如何?但说无访。” “亲家所言,正合我夫妻之意,宛如也是欣然接受的。”方峻柏爽快答道。 “我没有任何意见,伯父和伯母放手去做便是。”方宛如诚心诚意。 “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陈方两家,结为亲家。”陈祖望喜不自胜,举起茶杯,先干为尽,轻放茶杯,与方家夫妇客气道别。 ------------ 第6章爱恨交织 陈祖望夫妇回到陈家已是下午两点,陈祖望立即唤来办事稳妥的黎绍忠,明日早上起程到惠宁去找赫赫有名的八字先生罗蓬昇。罗老先生看日子,算命,占卦,风水,样样精通,当年自己与夫人的成婚日子,以及陈家的风水,都是出自于罗老先生之手。 多年不见,此时的罗老先生已经年事已高,或者说,不知罗老先生还是否健在?无论如何,都必须劳烦黎绍忠走这一趟。 黎绍忠回到住处,高兴地把明日赴惠宁找八字先生,为陈家大少爷陈世轩看成婚日子之事告诉老伴,老伴彭桂琴听罢高兴不已,陈老爷是自己一家三口的救命恩人,如今,恩人之子就要成婚了,能不欣喜吗? 在屋子里做着女工的黎素锦,听到父母的欢喜言语,骤然惊愕,心神不定,绣针扎指,钻心刺痛,鲜血溢出,滴落在绣着凤凰牡丹的枕巾上,枕巾缓缓落地。 她的心犹如悬挂在峭壁上一样,惊慌失措。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被针扎过的指尖,仍旧刺痛,犹如有人用锋利的刀刃在戳她的心窝那般钻心之痛,她的眼泪奔涌而出,泪眼凝向落在地上的枕巾,栩栩如生的凤凰牡丹,在鲜血的滴染下,变得怪异而丑陋,就好比自己一直期盼的美好,瞬即灰飞烟灭。 她捂着疼痛的胸口,噙着泪水冲出房间,到正屋厉声责问父亲:“爹,你刚才说陈世轩要成亲了,是真的吗?” “放肆,你既然对大少爷直呼其名?”黎绍忠怒颜:“陈世轩是你一个下人丫头随意喊叫的吗?” “下人丫头?”黎素锦含泪冷笑:“谁出生就注定给别人做下人的?是因为幼年我和爹娘被迫乞讨,大老爷把咱们一家三口带回陈家,就要咱们一家永世给他陈家做牛做马?咱们一家三口,就要被永久贴上,下人的标签吗?” “住口,不知恩图报,还强词夺理。”黎绍忠发怒:“大少爷与方宛如小姐,郎才女貌,两厢情愿,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我和世轩一块长大,青梅竹马。是他教我读书认字,是他教我分辩事非,我和他难道就不情投意合?方宛如一个哑女,话都不会说,她凭什么能得到陈世轩,这不是世轩选择方宛如,是大老爷和大奶奶替世轩做主选择方宛如那个哑女,为什么不让世轩自己做选择,是大老爷和大奶奶在棒打鸳鸯。”黎素锦情绪激动,声泪俱下。 黎绍忠无奈叹息,手足无措的他,从衣袋里拿出烟斗放上烟丝,再从衣袋里掏出火柴缓缓点上火,猛吸几口,连连咳嗽,黎妻轻捶丈夫后背,凝视,泪眼婆娑的女儿,走过去握紧女儿的双手,心痛而由衷地说: “素锦对大少爷情真意切,天地可鉴,在陈家该干的活儿她一样也没落下,本不喜爱做女红,素锦却不厌其烦地向我讨教,不眠不休地绣凤凰牡丹,十个手指不知被针扎了多少道口子,她都无怨无悔,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与自己喜爱之人,喜结连理,白头偕老。若不是咱们家境贫寒,身份卑微,素锦哪一点比方宛如差,况且,方家那丫头还是个哑女,她哪一点配得上陈家大少爷?” “素锦少不更事,你多大岁数的人了,还不懂事吗?”黎绍忠吐了口烟雾,语重心长:“大老爷和大奶奶为人处事,一视同仁,在儿子的婚事上,大老爷夫妻二人更是尊重儿子的选择,问题在于大少爷,他向来把素锦当亲妹妹看待,他心里所属的另一伴现在是方宛如,我可听说了,这方宛如一出生就是个哑巴,可前几日,一看到大少爷,就开口说话了,这事得多神奇?重点是,大少爷对方小姐一见钟情,在这件事情上,是素锦一厢情愿。” 黎素锦愤怒甩开母亲的手,对父亲大声咆哮:“我不认同爹说的话,就算是陈世轩倾心于方宛如那个哑女,我也要陈世轩当面给我一个交待,我是不会向一个哑巴认输的。” “事已至此,你再这样不理智地闹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况且,现在方小姐已经开口说话了,她已经不是哑女了。”黎绍中,沉着嗓子,痛心劝说。 “我认命,但我是不会认输的。”黎素锦咬紧牙根,昂起头,任两行清泪潸然滑落。 黎绍忠欲开口,黎素锦扭头开门外出,黎母彭桂琴追随到门口大声喊叫,素锦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口。 回到屋里,黎绍忠之妻彭桂琴泪流满面:“绍忠,我担心素锦想不开做傻事,咱们出去找找吧,天气又那么冷,她上哪儿去?” 黎绍忠往案台上的烟灰盒敲了几下烟斗,愁眉哀叹:“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疏忽了对孩子的教导,以至于她拎不清轻重,分不清是非。” 黎妻坐立不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掀开帘布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气,呼啸的北风,她的心被揪得生疼,再次含泪催促丈夫: “咱俩还是出去找找素锦吧,我的心堵得慌,我害怕这件事会耽搁她的终身大事,素锦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了,死心塌地就喜欢大少爷一个人,别人她就是瞧不上。” 黎绍忠烟斗往案台上一摞,生气道:“简直不可理喻,你倾慕人家,人家就非得喜欢你么?我还倾慕天上的月宫仙子呢?我也要寻死觅活自讨苦吃?让她自个静静,想通了自然会回来的。” “素锦二十五岁了,我像她这般大的时候就已经生下她了,大少爷与方宛如成亲已是事实,素锦心里容不下自己喜爱的男子,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了。”黎妻呜咽起来。 黎绍忠心烦意乱,伸手拿起案台上的烟斗,吸了几口,似乎想到了解决办法的妙计: “李家村的李老五,他儿子李炳文虽然相貌平平,却勤劳诚实,年龄与素锦年龄相仿,咱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事还宜迟,赶紧提这门亲事,只要素锦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哪里还有心思,再去瞎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要是行得通,还等到现在吗?”黎妻流泪道。 “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黎绍忠严词厉色:“等素锦回来,我再好好疏导她,如果她还是执迷不悟,屡教不改,那就请她好自为之,如果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就别怪做父亲的不仁。” 黎妻无言以答,默然缀泣。 黎素锦来到孩童时常来嬉戏的稻田,这一片稻田还是旧模样,收割完稻谷的稻田,光秃秃一片,却是孩童时最欢乐的地方。在一群孩子中当中,以年龄最长的陈世轩为首,带领着大伙儿在这儿玩耍,虽然没有下雪,却也十分寒冷,大家不畏严寒,唱歌,踢毽子,捉迷藏…… 孩童时的欢乐时光犹在前眼,那位长相俊美的翩翩少年朗,浅声吟咏的声音,言犹在耳,只是,眼前的一切,已物是人非,荡然无存。 黎素锦忆起昔日的美好,眼泪再一次无声滑落,寒风肆虐地拂着她的脸颊,像刀割一样疼痛,更痛的是她那颗寂静的心。接下来,迎接她的将会是更加残酷的事实,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就要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自己昼夜绣的大红枕巾,凤凰牡丹,落地无声,却成了自己不知羞耻的摭羞布。 她的心揪得更痛,站在稻田中间,任凛冽的寒风猛烈抽打,穿着白底布鞋的她,双脚冻得麻木。她突然张开臂膀,冲向稻田那头,试着与寒风搏击,她一边跑着,一边在大声呼唤镌刻在心间的名字,她似乎听到了远方传来,那个温润浑厚的嗓音,在浅浅吟诗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曾在那个三月细雨纷飞的下午,他在凉亭的石凳坐着,吟诗、品茶、剑眉大眼,炯炯有神,颌首浅笑。 曾在那个西阳西下的傍晚,他倚靠栏杆,一袭白衫,风度翩翩,手捧诗词,生动剖析,他把自己最爱的红楼梦讲解给大伙儿听。 忆起昔日,无法抑制的眼泪,从黎素锦那俏丽的脸庞哗哗而下,她停止奔跑,倒在稻草堆里,闭上双眼,她的情绪渐渐稳定,她的思路渐渐清晰,她深知,自己与陈世轩今生已无法携手共度此生,自己既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悲情敏感林黛玉,也不是端庄静雅薛宝钗,更不是开朗乐观史湘云,她只是她自己,独一无二的自己,“黎素锦”。 三岁那年,与父母在街市口乞讨,被赫赫有名的陈家香烛厂,大当家陈祖望所怜悯,而救济回家的小乞丐。她知道知恩图报,她知道身份卑微,她只是无法理解情真意切的爱情与这一切牵扯上关系,如果她出身名门世家,如果她是大户千金,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自己倾心的男人,由父母指婚的女子既不是名门,也不是大户,况且是个哑巴的普通女子。即便她现在开口说话,也改变不了,她出生就是个哑女的事实,自己是该写下书信留给父母,独自默然离开这片伤心之地?还是故作洒脱,强颜欢笑,留下来祝福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她倏然起身,拭擦眼角淌落下来的泪滴,整整被寒风刮乱的头发,她顿时清醒,心中的不甘夹杂着憎恨涌上心头,她凝向远处,瞳孔微缩,眸底透着舐血之寒光,嘴角微扬,挤出不甘之冷意。 她默然发誓,从今日起,在陈家做佣人的黎素锦已经死了,自己要做一个隐藏在黎素锦躯壳里的崭新自己,她要笑着目睹,抢走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女人,是如何苟延残喘?她要把自己今日的痛苦加倍偿还在那个女人身上,她今天的痛苦,就是那个女人明天的痛不欲生。 黎素锦泄愤完毕,搓了几下冰冷的双手,再跺几下被冻得麻木的双脚,活洛几下腰板,神色恢复常态,她要若无其事地回去,她要伪装楚楚可怜,她要隐藏今天痛苦,笑看明天的美好。 黎绍忠夫妻瞧着安然无恙回来的爱女,夫妻二人心中石头落地,黎素锦顺着父母的慈爱,把自己所设定的戏码立即呈现,在父母面前她诚恳认错,诚实表态,从今往后,在陈家好好生活,开心过日。 瞧着爱女清醒过来,夫妻二人欣喜万分,黎绍忠终于可以放心,明早就动身去惠宁,找当地赫赫有名的八字,风水先生‘罗蓬昇’,帮陈家大少爷选大喜之日。 黎素锦走进房屋,关上房门,捡起落在地上绣着凤凰牡丹的枕巾,目露寒光,面含冷意,拿起剪刀,剪成无数碎片,她不再流泪,她再次告诉自己,她要笑着在陈家继续生活下去…… ------------ 第7章良辰吉日 黎绍忠明早就要赶去惠宁,为了完全起见,陈祖望唤来武艺高强,与自己亲如手足的陈久,陪同黎绍忠一同赶往惠宁,陈祖望对多年未见的罗老先生十分挂念,并嘱咐二人,如果罗老先生还健在,身体无恙,希望他老人家能移步到陈家来住上些时日,也好叙叙旧。 两天后,黎绍忠和陈久二人安然回来,并把八字庚帖逞上,黎绍忠告诉陈祖望,罗蓬昇老先生已九十高寿,身体无恙,精神矍铄,经二人劝说,他老人家倒是很想来陈家一趟,只是他长子放心不下老父亲,此刻正逢兵荒马乱,罗老先生只好谦逊推辞,二人也不好再勉强。 陈祖望略显失落,无能与罗老先生见上一面,倒也能理解此时世道之变,让一位高寿老人出行,着实有欠考虑。当打开八字庚帖时,陈祖望大喜过望,庚帖上面赫然批着,“冬月十八”四个红纸黑字。 陈祖望高兴过了头,拿起八字庚帖,直回房屋向夫人吴凤芝报喜。 “夫人,夫人,绍忠和陈久回来了,世轩的成婚日子已经批下来了,就在这个冬月十八,真是如我所愿。 “太好了,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吴凤芝从梳妆台起身,面向夫君,笑容满面。 “明天,不,立马,我得去趟方家,把这批下来的庚帖拿过去给亲家瞧瞧,咱们两家再商议婚筵之事。” 吴凤芝来不及劝说夫君歇息一会,陈祖望手拿庚帖怡然自乐地走出房屋,直奔方家。 方俊柏夫妇,瞧着亲家公这般心花怒放的模样,不言而喻,大家意见一致,婚筵由陈家做主,方宛如静等半月出阁便是。 自从上次因为难民之事与兄弟闹僵后,一家人已经数十日没有在一起同桌共餐了。 今晚,陈祖望决定在饭桌上公开长子世轩成婚之日,便当众公开世轩成婚后,自己卸下当家之位,由长子世轩接替。不管他兄弟二人是否同意,他都决定这么做。 陈祖望卸下昔日威严,一副慈兄的模样,陈德望,陈兴望二人,不再顾及眼前这位长兄的面子,不再主动到饭桌与大哥商议,陈祖望喊来黎叔,叫黎叔去告知二弟德望,三弟兴望,一家人坐下来有事好商量。 德望,兴望二人,为的是陈家家业,自然到饭桌坐下,瞧瞧大哥这次又唱什么好戏。 今晚的晚饭,桌面上的饭菜仍旧如故,简单的几道家常小菜,一锅葱花鸡蛋汤。 只是,今晚这饭桌上的氛围异常凝重,二老爷陈德望绷着脸,三老爷陈兴望面露不屑,二老爷之妻王佩仪傲视,三老爷之妻冯碧云冷然,世轩,世豪,世杰,静喻,堂兄妹四人神色各异,唯有大老爷陈祖望之妻,吴凤芝察言观色。 陈祖望明知这顿饭只是一个摆设,他也知道自己话音落地,回应他的,必会是戟指怒目,恶语相向,即便是这样,他也得开诚布公。 陈祖望扫了眼,饭桌上的每个人,淡定发话:“我就说一件事,这个冬月十八,是世轩和方宛如的大喜之日,世轩成婚后,由他接替我的当家之位,其它一切如常。” 陈祖望话刚落地,二弟,三弟,二人同时起身,德望握紧拳头,兴望两袖一甩,二人愤然离桌。 二奶奶,三奶奶,以及德望之子陈世豪,也跟随其后。 “都吃饭吧,菜凉了不好吃。”陈祖望拿起碗,盛了半碗蛋汤,一干而尽。 大家也都端起饭碗,一脸平静地吃饭。 陈静喻雀跃不已,笑嘻嘻道:“大哥就要和宛如姐姐成婚喽,恭喜,恭喜。” 向来沉默寡言的陈世杰也献上祝福:“恭贺大哥,祝大哥百年好合。” 陈世轩饭碗一放,耷拉着脸假装生气质问:“爹,都没征求我的意见,就擅自做主把我的大喜之日定下,我还在捉摸着给宛如一个浪漫的婚礼呢?你把我的梦想给捣碎了。”眸目移向母亲,委屈道:“娘,你向来做事情是最清醒的,这次怎么也跟爹一样糊涂?” “怎么?不喜欢方宛如?”吴凤芝有意打趣:“那明日我就去方家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再托人帮你介绍别家姑娘。” “若不是方宛如,我还就终身不娶了。”陈世轩咧嘴一笑:“父命不可违,感谢爹娘。” “大哥就要成亲了,怪不得素锦姐姐,这两天的精神老是恍恍惚惚,心不在焉。”静喻低头吃着饭,浅声嘀咕。 陈静喻的浅声,还是被坐在旁边的吴凤芝听得一清二楚,吴凤芝瞧了眼吃得正香的世轩,不再追问下去。 这顿晚饭,也是一言难尽。 离开饭桌,回到屋子里,陈祖望与夫人商量着儿子的大喜之事,明日就得把聘礼送到方家去,按当地习俗,除了银两,就是干果,粮油等等,该送多少,没有具体标准,根据家境的贫富来衡量,富裕之家聘礼就多些,花样就多些,贫寒之家就量力而行。 吴凤芝倏然想起刚才饭桌上,陈静喻浅声嘀咕的话,不由得心里抽搐起来,陈祖望瞧见夫人神色忧郁,问道: “夫人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吴凤芝轻轻坐下,低声道:“刚才吃饭的时候,静喻嘀咕说素锦这几日情绪低落,萎靡不振,毕竟是黎叔去帮世轩选的大喜日子,她能不第一时间知道么?我担心她会一时想不开,该如何是好?” “夫人多虑了,素锦即便爱慕世轩,但也知道感情是强求不来的,得两厢情愿才行,再说了,黎绍忠夫妻二人,仁慈,善良,相信她们的女儿也不会太差。” “但愿如此。”吴凤芝再次提起次子世杰,脸上略显惆怅:“世轩就要成亲了,世杰今年也二十了,只是这孩子性子软弱,胆小怕事,见到陌生姑娘,别说跟人家搭讪了,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想托人帮他找亲,也都不知道什么样子的姑娘适合他。” 陈祖望微微一笑,目光缓缓移向夫人的两鬓如霜,脸上那抹笑意,缓缓收敛,疼心道:“夫人为陈家操劳了大半生,任劳任怨,我欠夫人的,别说下辈子补偿,那太慢长了,等我把肩上的担子卸给世轩,再好好补偿夫人。” “都老夫老妻了,老爷这般客气,我反而不习惯。” 案台的火烛,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映照在夫妻二人被岁月洗涤过的脸庞,静好,安详。 陈祖望浅声吟咏:“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陈祖望夫妇,只顾着操劳家业,心系难民,伉俪情深,浑然不知,手足隐藏在暗处那把明晃晃的刀刃,正准备向他瞄准。 ------------ 第8章密谋害兄 离开饭桌,绷着脸的二老爷陈德望与夫人王佩仪回到屋子里,王佩仪唤来下人阿兰,到厨房煮来两碗青葱面,关上房门,夫妻二人一边吃着面,一边在商讨谋划对付兄长,陈祖望。 二老爷吃完面条,饭碗一放,愤然道:“夫人,刚才饭桌上你也听到了,大哥已经公然断了咱们的后路,他无情也就休怪我无义,要做就得斩草除根。” “恐怕不易吧。”王佩仪抿了口面汤,放下碗筷,神色幽暗:“大哥此去收账,可是带了左膀右臂,陈世轩年轻力壮,颇有几下子拳脚功夫,师出陈久。陈久武艺高强,众所周知,单斗三五人,并非难事。” “哼,”陈德望不屑道:“只能智取,不可强夺。”他伸起右手,做了个拿枪的手势,面露狞笑,“就算他陈久有三头六臂,也只能是以卵击石。” 王佩仪嗔笑:“明日我回一趟娘家,我哥好歹也是林大帅身边副官,选几个身手不凡的兵喑中相助,事成后银两打发便是,干脆利落。” “非也。”陈德望摆手,了然于胸:“官兵难缠,山匪好打发,只认银子,不认人。” “山匪?”王佩仪惊忧:“山匪猖獗,毫无人性,怕就怕,事后翻脸,肆意勒索。” “蛇鼠有道,再怎么贪得无厌,只要把他们给喂饱了,若有下次,再请求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有求必应。” “咱们和三弟联手,来个里应外合,不愁大事不成。” “兴望那耸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陈德望蔑笑:“保不齐,这会他正在思索着,如何利用他的老相好,帮他出谋策划呢?” “是红烛房总管,夏翠竹?”王佩仪怔了怔,一脸窃喜:“我听了一些风言风语,说夏翠竹和陈久好像有一腿,如果从这儿直戟陈久的软肋,让他背背锅,也未必不可?” “这个夏翠竹,活脱脱的克夫命,未嫁克父,出嫁克夫。若再嫁陈久,亦是如此,不过?已不可能了。” “陈祖望回不来了,吴凤芝可不是省油的灯,定会把二爷当心腹大患,属于咱们的就难以得手了,若是让兴望掺合进来,若有意外,咱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若是与咱们掺合,只会坏了大事,把这趟水搅得更浑。”陈德望拿起一支筷子,敲了两下案台,扯了下嘴角:“咱们只要掐准陈祖望去收账的时间,在外头做得天衣无缝,那仨就会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 王佩仪竖指称赞。 陈德望似乎想到了什么?骤然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四方形盒子,拿在手里迟疑须臾,盯着盒子,眸光阴冷。 “二爷,这是?” 外头咚咚的敲门声,陈兴望迅速收敛神色,把手里拿的四方盒子,放在案台上。 “谁啊。”王佩仪在屋里喊道。 “娘,我是世豪,爹在屋里吗?我有要事跟他说。” 王佩仪开门,让儿子进来。 陈世豪走到父亲面前,低声道:“爹,我从黑虎山匪首赵昌虎的手下刘二顺哪儿打听到,这个冬月二十八,和县的莲塘村有个庙会,那天碰巧又是冬至,四面八方来的人都会来看热闹,人多口杂,好办事。” “太好了,简直是天助我也。”陈德望面露狂妄之色,拍案称快。 “爹,那刘二顺可是虎爷吩咐他来给咱们报信的,而且是徒步而来,一路上饥餐露宿,咱们是不是该好好款待他几天?” “这是当然的,他人在哪?”陈德望眸光冰冷:“ 千万别让人发现你与他会面,否则,不但坏了大事,后果不堪设想。” “孩儿知道,他人就在茗香阁酒楼,单独房间,不会有人觉察到的。”陈世豪一脸自信道:“即便是有人瞧见我单独去酒楼,也只能把我当做纨绔子弟罢了,又怎会往那方面想。” “现在世道不太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叫他明早动身回去,好酒好菜随他吃,多给些盘缠他便是。” “孩儿知道了。” 王佩仪从床头拿出一个精致木箱子递给陈德望,陈德望打开木箱子,递给陈世豪几张银票。 陈世豪接过父亲给的银票转身出去,陈德望喊住: “世豪,等等。” “爹,还有事?” 陈德望眸光瞥向案台上那个四方盒子,再从抽屈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白纸,把四方盒子和白纸放进红布袋子里,把袋口勒紧,递给儿子。 “叮嘱刘二顺,务必把此物件交到虎爷手里。”陈德望语气严肃:“他若有闪失,只有提头去见虎爷。” “孩儿明白。” 陈世豪转身开门离去。 “二爷,这次是动真格了。”王佩仪凝视丈夫,浅声道。 “此物,终于派上用场了,虎爷收到我的信物,便会按我的吩咐去做,事成后,我定会重重酬谢他。” “二爷好谋划,大事必成。” “这会儿啊,恐怕有人急得直踱脚喽。”陈德望脸上横肉一颤,得意之极,“他一定在想,是该找老相好商议?还是攀门亲家傍身,陈家这杯羹,他是不会放弃的,怕就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三老爷陈兴望正如二老爷陈德望所言,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抓耳挠腮,大哥已开诚布公,他若不力争属于自己的那份家业,就永远都得不到了,眼神瞟向坐着绣女红的夫人,冯碧云一脸淡定,若无其事。 “我的夫人,咱们的后院已经起火了,你既然还能如此淡定?”陈德望走到夫人面前,怨声道。 冯碧云把手中的绣架往台面重力一放,脸一沉:“我人微言轻,无计可施,如何替三爷出谋策划?” 陈兴望瞧着夫人脸呈怒色,好声道:“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大家闺秀,回趟娘家总是有办法的。” “我娘家虽然家大业大,在官道上却无人可以帮衬,借些银两尚可,出谋策划之事,还是三爷自个想办法。”冯碧云怔了怔,话锋一转:“与其绞尽脑汁找人帮忙,不如自己寻走一条出路,这才是上策。” “夫人有何妙计?说来听听。” “咱们只要攀上林智笙这门亲家,还愁大事不成?” 陈兴望眼珠子溜转了下,两手一拍,惬意道:“对啊,只要攀上林大帅这门亲家,不费吹灰之力,他定能助我事成。” “林大帅的三个儿子,长子,次子,已娶妻室,长子育有子女,次子至今无所出,兴许有纳妾之念。”陈兴望怔了下:“但,咱们家静喻绝不能做妾,一来没地位,二来降低身份,唯有幼子林文灿?” “这小子与他那两位兄长相比,那就差之甚远了。” “虎父无犬子,难不成那小子成犬了?” “还真是这样,林文灿的母亲出身卑微,虽是林智笙的三姨太,却只是林智笙一时宠幸的卑微丫头,命又不好早早病逝,那小子也就成了没有娘宠的孩子,性格变得暴戾恣瞧,嚣张至极。”冯碧云神色黯然:“前些日子因为与别人发生口角,活生生把人家给打残了,差点闹出人命,仗着父亲有权有势,被打的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陈兴望轻抚腮胡,窃喜道:“说不定那小子,还真能助我一臂之力,至于人品嘛,男人都是善变的动物,尤其是在面对美色的时侯,我就不相信,他是柳下惠?” “罪过,罪过。”冯碧云像是着了魔似的,身子一颤,双手合拢,微闭双目,低声念道:“虎毒不食子,我怎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入虎口,我把刚才所说的话收回。” “夫人别忧心,我敢保证那小子见到咱们家静喻,一定从狼变成羊,只要咱们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攥在手里,以后的事情一切都好解决。” “不行的,静喻可是咱们的亲生女儿。”冯佩云眼眸湿润,疼心道:“咱们总不能为了所谓的利益,牺牲女儿一生的幸福。” “你不忍心她被姓林那小子毁掉,你就忍心她被姓叶那小子毁掉么?”陈兴望的声音立刻拉响:“现在的叶家,早就灰飞烟灭了,静喻还想做白梦,当叶家少奶奶?” “即便如此,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和姓叶那小子情投意合,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与不好,那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父母。” 陈兴望手一挥,不好声色:“主意是你出的,扫兴的也是你,真是妇人之仁。” 冯碧云默然,拿起案台上的绣架,继续做着女红。 陈兴望躺在靠椅上,静默思索着,如何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家业在握在手里,他感慨自己既没有大哥的老谋深算,也没有二哥的心狠手辣,自己唯有一颗不甘的心,就是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家业夺回来,让自己后半生的日子过得体面些,自己倒底也是堂堂的陈家三老爷,岂能过得如此寒酸? 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万全之策,脸上的惆怅一扫而空,“夏翠竹”三个字,如冰封数年的坚冰,遇到了猛烈的阳光,瞬即融化,那场风花雪月的过往,仿佛眼前。 陈兴望再次闭上双目,思忆过往…… ------------ 第9章居心叵测 那一年秋天,十七岁的夏翠竹,为补贴贫寒的家境来到陈家香烛厂做长工,自己被眼前这位体形纤瘦,面容清秀的姑娘深深吸引,为赢得她的芳心,自己卸下富家少爷的面具,伪装成一个勤劳能干,吃苦耐劳的普通子弟,有事没事,就到红烛房找夏翠竹搭讪,帮她一把。 一来二去,凭借着自己的巧言善变,夏翠竹的内心围墙最终被外表憨厚,嘴皮子了得的自己攻破,自己乘胜追击,时不时给夏翠竹送些瓜果点头,礼品手饰,心思单纯的夏翠竹为之所动,答应与之相处。 自己满心欢喜地把此事回禀父母,父亲到红烛房见过夏翠竹后,回到屋里勃然大怒,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这门亲事,原因是夏翠竹面相克夫,自己若是执意与她成亲,陈家从此与自己脱离关系,父命难违,加之虚荣极强的自己与二哥做攀比,正好名正言顺放弃夏翠竹。 自己毫无出路之时,二哥正好与一位家境富裕,长相俊俏的姑娘花前月下,面对二哥的嘲笑,自己决定找一位家境显赫,容貌俏丽的姑娘,把二哥的得意气焰给打下去。得知自己结婚后,夏翠竹最终选择离开陈家。 两年后,听说夏翠竹结婚了,又过三年,听说她丈夫得病归西,因为没为婆家诞下一儿半女,最终被婆家扫地出门,娘家也嫌弃她不吉利,无家可归,四处漂流,也因此被贴上克夫的标签。 就在自己对夏翠竹渐渐淡忘时,她再次来到陈家,是大哥陈祖望把流浪在街头的夏翠竹带回陈家来。直到现在,已经二十四年了,夏翠竹也从曾经的俏丽少女,蜕变到现在人老珠黄的中年妇人,凭借自己的勤劳,聪明,从一名普通工人到现红烛房总管。 这些年,她虽然一直在陈家,一年到头,自己与她碰不上几次面,即便是碰面了,也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仅此而已。现在紧急关头就是拉下脸面去找她帮忙,她会答应么?毕竟,当年是自己先伤害了她。 陈久,“二字”犹如当头棒喝,把陈兴望倏地敲醒,他睁开双目,瞟了眼自己的夫人冯碧云,仍旧淡定自若地坐在绣架前做着女红,心里头的千头万绪,杂乱无章,倾刻间,找到了方向感,他决定明日,亲自去红烛房找昔日老相好帮这个忙。 第二天早上,陈兴望以巡查为由,在自家的冥纸房,供香房,溜转一圈,最后把心中目标锁定在红烛房,寻找机会与夏翠竹搭讪。 红烛房大部分都是女工,想与夏翠竹单独交流,而且正面表达心中之言,并非易事,站在门口,迟缓一会,定了定神,一副大当家的架势,大步迈进红烛房。 夏翠竹正在手把手教导刚进厂的女工们制作蜡烛,一位削竹芯的女工抬眸瞧见了陈兴望的到来,她用膝盖碰了一下坐在她旁边的女工,并向她使了个眼神,她的动作过于明显,大家的眸光向陈兴望集聚。 夏翠竹凝视大伙儿的表情,转身回眸,正好与走到自己身旁的陈兴望对视相望,夏翠竹神色如常,心里深知陈兴望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快速反应过来,淡定道: “欢迎三爷到红烛房,为大家指导工作,大家欢迎。” 夏翠竹笑容可掬,带领大伙儿鼓掌欢迎。 大家放下手中活儿,鼓起掌来。 陈兴望表里不一,话不由衷,言行举止,却伪装得让人难以辩解善恶,嘴角微微扬起: “我一直听说红烛房女工个个都是一把好手,砍竹子,削竹芯,卷棉花,上蜡,一气呵气。” “三爷缪赞,我等受之有愧。”夏翠竹回应。 陈兴望伸手拿起一把卷好棉花的半成品蜡烛,把伪善诠释得淋漓尽致,脸皮一动,嘴角微咧,讪笑道:“红烛房果真名不虚传,这蜡烛做得大小适中,精致匀称。” “我等还需经继续努力,力求精益求精。”夏翠竹语气谦逊。 陈兴望言语枯竭,半响答不上话。 夏翠竹借故把女工手中,做好的蜡烛装进箩筐里,拿到另一头放下。 陈兴望找到了搭话的时机,移步走过去,一副假装帮忙的架势,手拿一捆绑好的蜡烛,弯下腰板,浅声道: “今晚七点半,茗香楼见,我定好包房等你到来,我跟酒楼老板说好,他会告知你,你出去的时候小心点,不会有人知晓的。” 夏翠竹抬眸怔了怔,生怕女工们看到,无力还嘴。 陈兴望机会得逞,得意道:“你最好是准时赴约,否则的话,后果关系到整个陈家的命脉,还有你娘家人性命。” 夏翠竹气得无言以答,只好强忍怒气。 陈兴望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开红烛房。 夏翠竹凝视他离去的背景,仍旧是当年那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臭皮囊。她的心猛烈抽搐,惴惴不安,脸色煞白。 陈家最近因为难民之事,兄弟仨已闹得不可开交,只是摸不清楚陈兴望来找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自己要不要去赴约? 夏翠竹手拿着蜡烛的手在微微颤抖,愣得不知所措。 陈久肩上扛着满满一箩筐的竹芯,走到夏翠竹面前,她浑然不知。 目光瞥向陈兴望即将迈出红烛房大门的背影,陈久放下肩上箩筐,在夏翠耳畔轻声道:“他来做什么?” 夏翠竹缓过神来,回眸正视站在自己身旁的陈久,淡然道:“他是来巡查的。” “哼,他要是有这份心意,白天都能见到鬼了。” 削竹芯的几个女工,眼神一致瞟了过来,然后低头私语,夏翠竹也意识了,低声对陈久道: “去干活吧。” 傍晚七点钟收工后,夏翠竹回到女工住的宿舍,回到自己单独住的房间,卸下系在身上的围裙与袖套,决定去赴约,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决定走这一趟,看那个内心阴暗的陈兴望,要对自己耍什么花招。” 梳洗打扮,换上毫不起眼,却干净,朴素的衣裳去赴约。 她来到茗香酒楼,前脚踏进酒楼门槛,酒楼掌柜走过来笑脸相迎道: “夏姑娘,三爷在二楼三号房,恭候你的大驾。” 夏翠竹颌首点点头,直接往楼上走。 房门虚掩,夏翠竹还是轻轻敲了两下门。 “门开着的,进来吧。”陈兴望嗓门哄亮。 夏翠竹轻轻推门进去,陈兴望已坐在饭桌前,抿着茶水,几道菜肴已摆在桌面上。 “挺准时的嘛?我就知道你是个守信用的人。过来坐吧,咱俩边吃边聊。” “我就不坐了,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陈兴望掐了掐手指头:“翠竹啊,二十四年了,你的倔脾气一点都没变,这世道随时都会变的,你再如此执迷不悟,可不是好事啊。” “三爷无需拐弯抹角,你把我叫这儿来,就一定不是拉扯家常之事。”夏翠竹单刀直入:“你要我为你做什么,直说吧。” “好,痛快。”陈兴望茶杯一放,杯声清脆,张嘴直言:“我一直被大哥排挤,想为家族出份力,却被打压得出不了头,光有满腹经纶却被践踏在脚下,再不揭竿而起,只会落得个任人宰割的地步。我可是流着陈家血脉的子孙,我没有大哥的野心勃勃,也没二哥的心狠手辣,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家业,现在,能帮我一把的人也就你了。” “三爷言重了,我只是陈家的一介女工,出身贫寒,身份卑微,何德何能。” “帮我这个忙,非你莫属?你只需动动手指头,就能助我大功告成。”陈兴望垂眸瞅了眼,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炫耀的嘴脸坦露无疑,“事成后我定会重酬回报,到时候你离开陈家,外面天高海阔,你和陈久比翼双飞,做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何乐不为?” “三爷把我夸得如此有能耐,说说看。”夏翠竹伸展自己的双手:“我这十个粗糙的手指头,如何助三爷功成名就?” 陈兴望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竹筒子,走到夏翠竹面前,打开盖子朝她鼻子靠近,浓重的刺鼻味儿,呛得夏翠竹连打几个喷嚏,脸蛋涨得通红,眼泪,鼻涕,唰唰齐下,模样狼狈,夏翠竹想尽快从口袋里掏出锦帕拭擦,由于紧张,老半天才掏出来,正想拭擦,陈德望快快把竹筒盖子拧紧放进口袋,再从衣袋里掏出一条绣工精致的锦帕,伸手朝向夏翠竹的面颊,试图帮她拭擦。 夏翠竹奋力推开陈兴望之手,抗拒道: “请三爷自重,男女授受不清。” 陈兴望缓缓缩手,把锦帕攥在手心,拿起锦帕,奸计在胸,甩出糖衣炮弹,温情蜜意,声音瞬变温和: “岁月不饶人哪,你当年送我的这块锦帕,一晃,就是大半辈子了,,它就像我的平安符,我一直把它随身带着,藏在贴身衣物里,无人知晓。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偷偷地把它握在手心,就好像你一直陪伴在我身旁一样,因为这里头有太多昔日的美好,之所以一直痛苦苟活于世,就是希望在自己的后半生里,能够实现昔时之美好。翠竹,我这卑微的愿望能实现吗?” “三爷喝多了,净说胡话。”夏翠竹藏怒宿怨,神情严肃:“三爷身份高贵,既是人夫,又是人父,与我这样的宿命妇人做后半生赌注,岂不自取其辱?言归正传,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陈兴望把锦帕放进口袋,再次把那个竹筒子拿出来,温和的眸光,倾刻变得凶狠,温和的语气,瞬即如嗜血的恶魔,面目狰狞。 “供香房,与你的红烛房只有一墙之遥,你随便找个借口到供香房转一圈,只要把这些东西掺和在供香房的香粉里边就行,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对你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三爷是想,利用我借刀杀人吗?” “只借刀不杀人,我手上的这些份量是不够的,改日我再拿些给你,只要份量不超标,不至于要了买供香的人性命,只要有人承担这后果就行,我只需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能大功告成,你也能从中获利,两全其美,乃双赢也。” “看来三爷是找错人了,害人造孽的勾当,我夏翠竹即便人头落地,也是不会答应的,更不会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即便自己不想做,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边人,替自己送命吧。” “你想做什么?”夏翠竹咆哮道:“想杀人灭口吗?” “若是有人不肯顺从的话,那就不好说了。”陈兴望一脸阴森:“男女授受不清,那可是要进猪笼沉江的,你现在不用着急答复我,我给你三天时间,熟轻熟重,自己看着办吧。” “无需任何考虑,我现在就答复你,请问三爷,是打算把我沉江?还是把我沉潭?等你的猪笼编织好了,再给我欲加这份罪名也不迟啊?”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现在说得再轻巧,等到了那一刻,求生的欲望,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陈兴望咬牙:“听说,村庄后山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潭,那里面的蚂蟥可猖獗了,可以活生生地吸干一个人的血,无孔不入,就算你不用受这份罪,总有人替你受的。” 凝视眼前这个如同恶魔般恶毒的男人,终于原形毕露,她狠不得上前去抽他几个耳光子,憎恨瞬即填满夏翠竹心中的每个角落,理智让她瞬即平静下来,昂起头,冷静道: “欲加之罪,何患不辞,等三爷给我定好罪名,再置我于死地,轻而意举,若没其它事,我就回去了。” 夏翠竹转身,威胁之声刺耳响彻:“死心踏地做陈祖望的狗是没有用的,保不齐,哪一天,主人说弃就弃了,何不理智些,做个有价值的人?至少还能得到好处。” “我秦劝三爷一句,趁自己还没疯的时候,还是好好做人吧,一旦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人收不了,天来收。” 夏翠竹转身,陈兴望遏制:“夏翠竹你给我记住了,别敬酒不吃,吃罚洒。” 夏翠竹回眸,疾恶如仇:“随时奉陪。” 陈兴望咬牙切齿,脸上青筋暴露,攥紧拳头往饭桌上重击几锤,猛喝几杯烈酒,挥袖离开酒楼。 ------------ 第10章棒打鸳鸯 落败得像条丧家犬的陈兴望,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浑身酒气的他,一屁股躺在靠椅上。 冯碧云上前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儿,忍不住捂嘴道:“跟老朋友叙旧,喝那么多酒做什么?” 陈德望耷拉着脸,大声咆哮:“我哪是跟老朋友喝酒?我本打算约她去酒楼吃顿饭,给她点好处,再好好利用她,没想到她软硬不吃,还把我数落了一顿,这笔账,我一定会加倍偿还给她的。” “她,她是谁?”冯碧云明知故问,意含嘲讽,“三爷不是对自己的旧相好,挺有把握的嘛?是银子出少了?还是嘴皮子功夫不够了得?” 陈兴望一跃而起,冲着夫人喝声道:“少给我说风凉话,我知道你在争风吃酷,我要去提前告诉你,你会把银票给我么?她若没有利用价值,我找她岂不失身份?之所以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让你和静喻过得好些吗?” 冯碧云败下阵来,俯首贴耳,顷刻温训起来,指点迷津:“三爷,如此看来,能帮得上咱们的,还得靠咱们自己了,明日我好好劝劝静喻,只有攀上林大帅这门亲事,咱们才有翻身的机会。” 夫人的转变,让陈兴望欣喜万分,心中暗涌,瞬即澎湃,“如此甚好,事情已迫在眉睫,就看夫人你的了。” “明早,我就去找姓叶那小子,只要断了他和静喻的往来,事情就会水到渠成。” 冯碧云以往那温和,胆小的形象,在权与利的驱使下,逐渐扭曲变形。为助丈夫,她决定付诸行动。 第二天上午,冯碧云直接去找家道中落的叶家大少爷,叶振兴教书的学堂找他训话。 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并没有让冯碧云感到温暖,被利益醺了心,蒙蔽了心智的她,满脑子所想的,只有利益。 冯碧云站在教室门口,耷拉着脸,凝视教室。 正在为学生上课的叶振兴,瞧见了站在教室门口的妇人,妇人衣着富贵,长相,神韵,与陈静喻极其相似,他已略知一二,布置学生做作业,放下课本,走出教室。 冯碧云端着一副傲慢姿态,对眼前这位相貌堂堂的年轻小伙,冷漠至极。 叶振兴瞧着眼前这位蔑视自己的妇人,仍旧诚心相待:“伯母,你找我有事吗?” “我得纠正你的称呼,伯母可不是随意叫的,我是陈静喻的母亲,你可以不称呼我,若有必要,请你尊称我一声,‘三奶奶’。” “三奶奶好。” 我就直言吧,你别再跟我家静喻来往了,静喻已名花有主,你若再纠缠不放手,最后自食苦果的,必定是你自己。” “我想问一下三奶奶,是哪家公子的福禄如此之厚?”叶振兴问得毫无底气。 “林家三少爷,林文灿。”冯碧云凌厉道:“自己要有自知知明,门不当户不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叶振兴犹如霜打的茄子,毫无生机。 “我该说的已经说了,你好自为知吧。” 冯碧云摞下几句狠话,扭头就走。 叶振兴平静地回到教室上课,他的心已忐忑不安,眼睛不断地凝向手腕上戴的手表,虽然还有一刻钟就下课了,他突然觉得度秒如年般难过。 下课铃声敲响,他飞快地奔向距离这儿不远的孤儿院去找陈静喻,陈静喻正在孤儿院陪孩子们玩耍,瞧着额头冒着汗珠,气喘吁吁的叶振兴。 陈静喻笑容灿烂。 叶振兴附在陈静喻耳旁轻声道:“你娘到学堂来找我了,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她怎么知道你教书的学堂?”陈静喻支开孩子们,恍然顿悟道:“都怪我在父母面前说漏了嘴,我本打算带你回去见父母的,并向他们说了些你现在的状况,没想到我娘既然跑去找你麻烦。” “她叫我不要再跟你来往了,说你已经心有所属,对方是林大帅家的三少爷,林文灿,你娘说我和你门不当户不对,不会有结果的。” 陈静喻听罢,内心隐隐作痛,给予自己生命的亲生父母,为了利益,为了争夺陈家的利益,既然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做交易。 “振兴,你是怎么想的。”陈静喻眼眶湿润,哽咽问:“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叶振兴牵起陈静喻的手,笃定道:“生死契约,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陈静喻喜极而泣,无需千言万语,无需山盟海誓,只要两颗相守的心,坚定一致已足够。 “振兴,如果咱们在这儿过得不快乐,就一起远走高飞吧。外面天大地大,总有咱们的容身之处。” “我爹娘不在了,已无挂念,只是?”叶振兴忧虑道:“咱们要是离开这儿,你父母怎么办,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咱们的长辈,为他们养老送终,那是做儿女的职责。” 陈静喻清澈的瞳仁,闪着忧郁的光芒,凝视这些可怜的孤儿们,他们,她们一个个那哀伤的眼神,乖巧的模样,心里头就很不是滋味。若是离开了这儿,心里放不下这群孩子们,若留下自己定会成为父母利用的交替品,她闭上双目,默然祈祷。 “静喻,你若选择留下,我就陪你留下,你要是想离开,我就陪你远走高飞。” 陈静喻默然,莫名的不安,忽然跃然胸口,堵得无比难受,她从未有过的这种感觉 “振兴,如果我走不出陈家大门,你一定要离开这儿,去实现咱俩的梦想,开一所孤老院,把无家可归,没人照顾的老人,孤儿们,接过来给他们,她们,一个温暖的家。” 叶振兴把陈静喻拥入怀里,把她紧紧抱住,生怕一松手,自己心爱的人,就会瞬间消失。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静喻,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陪着,只要咱俩在一起,所有的苦难,都不是苦难。” “争权夺利,同室操戈,残杀手足,无论是帝王家,还是名望家族,好似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争着,抢着,暗算着,为什么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一家人不能好好过活吗?” 陈静喻轻轻挣脱叶振兴的怀抱,泪光闪闪。 “我父亲安份守己,经营着祖辈留下的茶园,生意红火,却遭到李家茶庄的当家李进森的忌妒,设下圈套,高价购买叶家茶叶,再栽赃陷害,与军阀林智笙,也就是鱼肉百姓的林大帅,狼狈为奸。李进森把从叶家购买的茶叶,以发霉为由,有人喝了中毒为罪名,状告大帅府陷害父亲,霸占茶园。无中生有,欲加之罪,父亲百口莫辩,寸步难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路可走,父亲变卖家产,结清家丁,佣人工钱,含冤上吊而亡。母亲因恨成疾,三个月后,撒手人寰。母亲临终前,撑着最后一口气,叮嘱我,离开这儿,好好地活着。” “咱俩相识即将一年,你头一次与我倾诉自己的不幸,你之所以留下,是因为我吗?” “缘分,让咱俩邂逅相遇,我很感激校长,那天下午他叫我把一些书本送到孤儿院去给孩子们学习,我才有机会与你相识,相知,相爱。你的美丽,善良,真诚,深深地感染了我,让我震撼,给我力量,鼓舞我勇往直前,我选择留下在学堂教书,我想以自己的绵簿之力,教导孩子们,少年强,国家则强。只要黑暗势力一天健在,老百姓就一天没有好日子过,上哪儿都一样。” “你说得没错,从女人的三从四德,再到裹脚带来的痛苦不堪,再到现在军阀混战,争权割地,山匪猖獗,占山为王,欺诈百姓,民不聊生,百姓疾苦,哀鸿遍野。这些祸害一天不除,百姓就一天不得安宁。” “好男儿就该抛头颅酒热血,清除障碍,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国泰民安。” “若是到了那个时刻,咱俩携手与共,砥砺前行。” “一定。” 倾诉一番,陈静喻情绪渐渐平静,张开臂膀,做了个深呼吸,“先把这些放一边吧,我大哥的大喜之日即将到来,咱们得高高兴兴喝喜酒,我大哥又是你同校师哥,请柬你都收了,他的婚礼,你非来不可。” “师哥的婚礼,我是非常欢喜参加的,我是担心我的到来,会让你爹娘不高兴,二老若是把这份不悦迁怒于你,我如何心安?” “你尽管放心,你只是单纯到陈家来喝喜酒,请柬是大伯亲手写的,大哥嘱咐我亲手交给你的,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有你的支持,我一定来。” “大伯已经发话了,等大哥成亲后,陈家的当家之位,由大哥来接替,大伯的这个决定,二伯,我爹,心存不满,已升级到阴谋诡计,暗涛汹涌,父母也因此利用我夺利。” “师哥一定会把陈家的家业发扬光大的,尽管放心就好。” “怕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即便前方之路铺满荆棘,师哥也定有能力,挥起利刃,披荆斩棘。” “但愿如此。” ------------ 第11章不择手段 陈静喻回到家里,已到了吃晚饭的点,以往,一大家子人坐在饭桌前,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昔日温馨的氛围,已经一去不复返。 自从上次大伯开诚布公,陈家家业交由大哥接管后,饭厅里的这张大饭桌,就成了一张空桌。 大伯,二伯,以及爹娘,都叫佣人把饭菜送到各自的房屋去,大家都变成了对方讨厌的样子。 陈静喻迈进父母的房屋,小小的饭桌已摆上饭菜,父母在等待自己回来一起吃饭,父亲绷着脸,好像别人欠他一吊钱那般难看,母亲的不满跃然脸上。 陈静喻端起饭碗,父亲紧绷的脸变得铁青,母亲的神色也增添严厉之色。 “爹,娘,吃饭了。” “我还以为有人,请咱们陈家大小姐吃晚饭呢?”陈兴望抿了口小酒,一脸严肃。 “在家里吃饭那是对的,外头的饭菜不干净不说,主要是人心险恶,居心叵测。”冯碧云含沙射影。 “爹,娘,您俩有话就直说吧。”陈静喻弱弱发声,“我知道您俩不喜欢叶振兴,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可我觉得一个人的人品,胜过一切家缠万贯。” “哼,”陈兴望酒杯一放,“你现在手上端的还是陈家的饭碗,这么快就帮衬外人,对付自己亲爹娘了?” “从明日起,你就好好在家里头呆着,哪儿都不许去。”冯碧云严厉道:“娘得好好教教你什么叫三从四德,要不然,嫁到大户人家去,没规没矩的,父母岂不替你蒙羞。” “爹,娘,既然把话挑明了,那我也无需再隐藏,除了叶振兴,我谁也不嫁。”陈静喻饭碗一放,转身走出屋里。 “这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公然与父母顶撞,她哪来那么大的底气?”陈兴望气得腮帮鼓起。 “别着急,自己的女儿还是自己来教,我会好好劝劝她的。” “你能教得好她?她现在翅膀硬得很,家里头又有人袒护,外头有人唆使,她胆子能不大么?” “我已经吩咐好,杨江,罗庭,二人,看管好大小姐,绝不能让她走出陈家大门半步,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我还以为什么高能人物呢?”陈兴望不满道:“有陈祖望夫妇袒护她,别说是杨罗二人,就算你派十八罗汉看管都没用,从陈祖望嘴巴吐出来的那才是圣旨,谁敢造次?”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打发,圣旨?就会变成一张毫无用处的废纸。” “如此堪好。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解决她的婚姻大事,免得夜长梦多。” “放心吧,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必须在陈世贤结婚之前,把静喻送到林府去。” “静喻可不是小孩子,脾气又倔,强硬是不行的,弄不好,陈家上下人人皆知,咱夫妻二人,在陈家还能呆得下去吗?” “只要他走不出陈家大门,一切就会顺理成章。”陈兴望捏紧酒杯,一副要捏碎的架势。 走出父母房屋,陈静喻既然不知去哪儿,她忽然觉得无比寒冷,双手紧紧地伸进棉衣袋里,瑟瑟发抖,她才吃了几口饭,若不是父母数落,她正在吃晚饭呢? 她直径往陈家香烛厂厨房走去。 家丁,佣人,正在陈家饭堂吃晚饭,大家显得很安静,陈静喻的到来,一个个更是噤若寒蝉,有些礼貌地向静喻点点头,道声问侯。 陈静喻默默走进厨房,拿了个大碗,端着满满的一碗饭菜,走出厨房。 陈静喻心里想着,自己何尝不乐意和大伙儿一块吃饭,自己虽是陈家大小姐,但从未轻视过家里的佣人,只是父母把自己抬得高高在上罢了,自己若是在厨房用餐,定会让大家觉得不自在,只能离开。 她正想端着碗,回自己房屋,抬眸瞧见大伯,大娘的房屋窗台里闪着微弱的亮光,瞬间驱散心里的阴冷,于是,走了过去。 她走到大伯,大娘的屋子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相迎的是大娘吴凤芝,她那慈爱的笑容,瞬即治愈她那颗寒冷的心。大伯,大哥,世杰弟弟,大家正在吃晚饭,屋子里其乐融融的氛围,更让陈静喻感到家的温馨与温馨。 “静喻,今晚怎么想到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陈世轩笑言道。 瞧着愁眉苦脸的陈静喻,陈祖望一语道破:“静喻可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若不是父母的数落,怎会亲自到陈家香烛厂饭堂,把饭菜端到这儿来吃?” 吴凤芝向陈祖望使了个眼神,意思是叫陈祖望少说两句。 “我爹娘岂止是数落我,还替我包办婚姻,要是别的人家我心里还好受些,偏偏是那个恶贯满盈的军阀之家,甚至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林家三儿子,林文灿。”陈静喻愤怒道。 “林家?不会是林智笙的林府吧?”陈世轩震惊:“三叔,三婶,明知那是老虎口,野狼窝,还偏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羊入虎口?如果是为了权利,为了分陈家这杯羹,我让贤便是,何必伤及无辜?” “要是让贤能改变他们的贪念,我又何必煞费苦心?让你接替陈家当家之位?”陈祖望饭碗一放,情绪激动:“他二人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他二人诚心实意为这个家,我让贤交由他二人掌管家业又如何?不都是一家人吗?” “大伯,我爹,早已被权益蒙蔽了双眼,在他们眼里,除了利益,什么都不重要。”陈静喻低沉道:“我娘也变了,变得不顾一切,她还亲自去找叶振兴,叫他不要跟我来往,好让她替我做主,把我送到老虎口。” “叶家?显赫一时的叶家茶庄,本分营生,因为生意兴隆却遭小人的忌妒,官商勾结,陷害叶家老爷叶炳胜,害得叶家家破人亡。”陈祖望扼腕长叹:“如今,叶家只剩下一根独苗叶振兴。虽然叶家昔日的辉煌已荡然无存,却是慈善之后,叶振兴值得托付终生。” “爹说的没错,我和叶振兴都是师范学院的学生,他比我低一庙,他的人品,或多或少,我还是有所了解的。”陈世轩诚挚道:“静喻,若是坚定了自己的选择,那就勇往直前,无需顾及太多,平平淡淡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大伯,大哥,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坚持自己的原则的。” 陈静喻豁然开朗,“孝敬父母是一回事,尊重自己的内心又是一回事。所以啊,我更要坚定自己的归宿。” “静喻啊,我和你大伯,你大哥,还有世杰弟弟,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心里有什么委屈,尽管到屋里来,跟我们倾诉。” “谢谢大娘。”陈静喻脸上乌云立即消失。 “爹,娘,大哥,静喻姐,你们慢慢吃,我回房屋了。”少言寡语的陈世杰,饭碗一放,起身回自己屋里。 “大伯,大娘,大哥,我也回去了,我得早些休息,明早我去找叶振兴,叫他帮忙挑几款好茶叶,到大哥大喜那天给客人品尝,再送些到宛如姐姐家里,不,得改口喊大嫂了,送些到大嫂家里去。” “不用那么麻烦,明天我到街市去买就行了,天气寒冷,你就在家里歇着。”陈世轩感激道。 “咱们陈家办喜事,我只是举手之劳,怎会麻烦?再说了,挑选茶叶,叶振兴那可是行家,他们家以前就是产茶叶的。” “那好吧,大哥就谢谢你了。” “都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 第12章偷梁换柱 陈静喻走出屋子,陈祖望的神色凝重起来,他的心突然掠过莫名的恐慌,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老爷,你怎么了?脸色忽然变得这般差?”吴凤芝道。 “昨天下午,陈久到书房来跟我说,兴望去红烛房找翠竹了,具体是什么事情,不知道,夏翠竹不肯说实话,只是说兴望是来巡查的。” “巡查?”吴凤芝冷哼:“去兴风作浪,倒是真的。” “巧合的是,前几日,黎绍忠也跟我说,他到街市去买烟丝看见世豪和一个陌生男子,走进酒楼,两人显得十分神秘” “看来啊,事情已经没有咱们想的那般单纯了。”吴凤芝轻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不但要防家贼,更要防外贼。” “世轩的婚筵,咱们也不铺张,请的也都是走得近乎的亲戚朋友,人不复杂,事情不复杂,这倒不必过于忧心。” “二叔,三叔,即便再不满我接替爹的当家之位,也应该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毕竟都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世轩,你还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陈祖望教诲道:“若不是难民之事,我根本就看不透,你二叔,三叔,他二人的狼子野心,人最可怕的就是,披着人的外衣,却干着禽兽的勾当。” “老爷不是说过的吗?刀来有刀对,咱们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所以不怕。”吴凤芝安慰。 “世轩,早些回屋休息吧,没事的,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早就习以为常了。” “爹,娘,早点休息,我回屋去了。” 陈世轩走出屋子,吴凤芝瞧着夫君稍显不安的神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天,就是陈世轩的大喜之日,陈家上下,家丁,佣人,大家开始忙碌着打扫房子,清洗餐具,桌椅,板凳。 纸房,香房,红烛房,各房的工人们,正忙碌着把成品赶出来,迎接陈家大少爷的大喜之日。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的陈家,实则已暗涛汹涌。 就在今天早上,陈久急匆匆地来到书房告诉陈祖望。 前天夜里,他多喝了几杯酒,有点儿晕眩,所以到外面亭子里吹吹风,看见从外面回来的陈兴望夫妇,夫妻二人身穿大衣,戴着棉帽,围着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兴望非常谨慎,时不时地往四周观看,半夜三更,夫妻二人,从哪儿回来? 陈祖望陷入沉思,他的心愈发不安,他立即回屋里,把事情告诉夫人。 “夫人,今早陈久又给我传递了一个重要消息,昨晚,他在亭子里看见兴望夫妇从外头回来,俩从举止神秘,神色慌张,他二人会上哪儿?” “会不会是三弟妹回娘家,聊得尽兴,所以回来晚了。” “明日问问静喻,不就明白了么。” “静喻?”吴凤芝骇然失色:“我已经两天没见着她了,那天晚上在咱们这儿吃晚饭,说第二天去找叶振兴选茶叶,就再也没见着她了,该不会是?” “女娃子长大了,有了自己心仪的对象,在外头多呆两天,很正常的嘛。” “不对,太不正常了。”吴凤芝的心慌了起来,“以我对静喻的了解,她不是那种夜不归宿的姑娘,况且,后天就是世轩大喜之日了,现在见不着人,一定是有问题的。” “昨天夜里?”陈祖望慌起神来,“该不是兴望夫妻,把静喻怎么了吧?” “明早,我叫世轩去叶振兴教书的学堂问问,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第二天早上,陈世轩骑着他视为至宝的自行车,到叶振兴教书的学堂。 “师哥,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你小子还充愣?静喻来找你挑选茶叶,两天不回家了,家人心急如焚,尤其是我娘,正等着茶叶,送到我未来岳父家呢?” 叶振兴张开着嘴,半天接不上话。 “别装了,我未来的妹夫,静喻在哪,我骑车过来,正好和她一块回家。” 叶振兴这会才缓过神来,一字一句道:“静喻根本就没有来找过我,那天下午我俩说得好好的,第二天就去茶行挑几款上等好茶,她一直没来,我以为是她爹娘不让她来见我。” “我明白了,她一定是在家里,三叔,三婶,严加看管,不让她出门。” “师哥,后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我一定去喝你的喜酒,那怕是远远地看静喻一眼,只要她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陈世轩拍了下叶振兴的肩膀,笑道:“后天,记得准时到来,我先回去了。” 陈祖望夫妇已在门口焦虑等待,瞧着儿子独自回来,陈祖望的心揪得更难受,他更加确定了陈久对他所说的话,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侄女,静喻。 “老爷,咱们到兴望屋里试探一下,看能否有点眉目,静喻那么大一个人,不可能在家里凭空消失的。” “好吧。” 陈祖望夫妇立刻就去看望侄女,来到陈兴望夫妇的屋里,夫妻二人正饮着茶水,品着点心,若无其事,谈笑风生。 “兴望,我们已经两天没见着静喻了,她上哪儿了。”陈祖望开口道。 “你找她有事?”陈兴望瞥了眼大哥,一脸冷然。 “大哥,大嫂,关心我们家静喻无可厚非。”冯碧云一改往日的温和形象,脸色阴冷;“越祖代袍的事情,还是不劳烦别人来管教,我们自己的女儿自己会管好的。” “静喻是我的亲侄女,我过来问问都不行?”陈祖望的气焰,嗖的一下涌了上来:“已经两天不见人了,一个大活人,难道会平白无故地消失?” “大哥,大嫂,既然这么关心静喻,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静喻得了伤寒,刚喝了中药,在床上躺着,不相信就过去瞧瞧。”陈兴望冷然回应。 陈祖望夫妇也不客气,走到陈静喻屋里,,轻声呼唤:“静喻,你好点儿了吗?” 陈静喻面向里面,背向外面,轻轻应了声,“嗯。” 陈祖望心里掠过一丝轻松,轻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和你大娘再来看你。” “静喻,赶紧好起来,后天就是你大哥的大喜之日,咱们陈家办喜事,大家都得开开心心的。”吴凤芝说道。 “嗯。” 陈祖望想跟侄女,再多说两句,陈兴望快快接话:“大哥,人你也见着了,这会该放心了吧?” 陈兴望之妻,冯碧云接话:“后天世轩的婚筵,静喻是不能参加的,她得的是伤寒,来得快,去得慢,这病有传染性,为了大家都好,只能卧床休息,痊愈了才能出门。” “这有什么打紧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就算后天不能参加世轩婚礼,以后天天都可以见大哥大嫂。”吴凤芝大度回应。 陈祖望瞧着侄女并无大碍,夫妻二人只好回屋里去。 回到自己屋子里,吴凤芝始终觉得不对劲,刚才在静喻屋子里躺下的人,真是静喻么? 从头到尾,她都没说过一句话,只应了两个,“嗯”。 以自己对静喻的了解,她即使是生病,也会向大伯,大娘露个脸,打个招呼。 静喻的身体向来都好,况且,才两天不见,她是如何得病的,一切都太反常了,如果刚才躺在静喻床上的人不是她,那人又是谁?静喻又在哪儿?” 陈祖望瞧着夫人神色忧伤,,安慰道:“夫人别忧心,虽然静喻得的是伤寒,服了中药休息几日就没事了,只要人没事,不能参加世轩婚礼也不打紧的。” “虎毒不食子,难不成……” “夫人是怀疑,躺在静喻床上的人,不是她?” “即便静喻是得了伤寒,也得露个面,叫咱俩一声的嘛。” “静喻生病了,还要受到父母的管制,她能说什么呢?说多了,又怕父母不高兴。” “我心里堵得慌,一定不是好事。” “不会的,夫人刚才说的,虎毒不食子。兴望夫妇哪怕心眼再坏,也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亲 生骨肉。” “但愿是我多想了。” “如果夫人实在不放心,等后天世轩婚筵结束后,我陪夫人再去看望静喻。” “老爷,我的心着实不安哪,要不,咱俩再去看一次静喻,我要看到她的正面,听到她亲口叫我一声大娘,我才能彻底放心。” “如果咱俩现在,再去一趟,只会对静喻不利,兴望夫妻二人,一定会觉得咱俩在暗中帮助静喻和叶振兴,说咱们是有利可图。还是那句话,静喻是兴望的亲生骨肉,不会把静喻怎么样的,夫人尽管放心。” “好吧。” ------------ 第13章喜结良缘 冬月十八,陈世轩的大喜之日终于到来,陈家上下,喜气洋洋。 早上,陈世轩推着自行车,和几位总角之好,一起到方家迎接新娘。 叶振兴如约而至,脸上洋溢着欣喜笑容,期待见到自己心中所属,直到下午进入酒席,陈静喻的影子都没见着,脸上绽放的笑容,立即消失。 以他对陈静喻的了解,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以这样默然的方式对待自己的,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想过去问问静喻的母亲冯碧云,她连正眼都不瞅自己一下,只好作罢。 陈祖望瞧着一脸失落的叶振兴,走过去告诉他,静喻此刻的状况,虽然见不着她,得知她身体并无大碍,叶振兴心里头虽然舒畅些,仍旧觉得不对劲。 陈世轩与方宛如的婚礼,在亲人与朋友的见证与祝福下,幸福地送入洞房。 到陈家喝喜酒的客人,都是满心欢喜到来,酒足饭饱归去。 唯有黎素锦,她参加完陈世轩婚宴后,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自己深爱的男人面前,她把自己伪装得,大方得体,温婉贤淑。 回到自己屋里,伤心欲绝的眼泪,在她眼角悄然淌落,她浅浅低吟,“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爱你时,你风度翩翩,我恨你时,你却成双成对,洞房花烛。” 她昂起头,拭去眼角的泪滴,抿紧唇,眸光凌厉,她再次告诉自己,从今日起,曾经的黎素锦已经彻底死了,重生的黎素锦,一定会争取属于自己的一切,那怕是不择手段,也绝不手软。 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 今晚,寒风轻,寒意淡,你浓我浓,心相印。 陈世轩轻轻掀起新娘红盖头,盖头下,娇花含羞,梨涡浅呈,清丝披香肩。 陈世轩俯首,灼唇贴额,宛如幸福依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宛如紧攥了二十三年的右手,瞬间缓缓松开,手心里那块浅绿色的凤玉佩,赫然眼前。 陈世轩讶然,凝视新婚妻子,握在右手心二十三载的凤玉佩,更是震惊不已,玉佩完好无损。 陈世轩的脑海里,不断地旋转着零散的记忆碎片,似乎清晰,又似乎模糊,若隐若现。 此刻,自己的新婚妻子方宛如,右手心的这块凤玉佩,是如何在她手心的,难道宛如就是沈灵心转世? 陈世轩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抽屉,把木盒子打开,与妻子右手心的凤玉佩,合在一起,就是一对完整无缺的龙凤玉佩。 陈世轩惊喜万分,二话不说,牵起宛如的手,直接到父母屋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 此刻的陈祖望夫妇,正在自己的屋子里烤火,聊着今天儿子大喜之日的事情。 儿子和儿媳的到来,陈祖望夫妇二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爹,娘,宛如的右手松开了,还有宛如手心的那块凤玉佩?”陈世轩兴奋道。 方宛如伸展右手,把手心的那块凤玉佩,递到公公婆婆面前,柔声道:“公公,婆婆,这块凤玉佩,二老是否眼熟?” 陈祖望夫妇,定眼凝视,夫妇二人,面露惊愕之色,吴凤芝不敢相信地揉搓几下眼晴,低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世轩把自己的那块龙凤佩,与方宛如的凤玉佩合在一起,一块完整的龙凤玉佩呈现眼前,陈祖望夫妻二人,更是难以置信。 吴凤芝脑海一闪,开口道:“这对龙佩玉佩,是世轩三周岁的时候和沈万山之女,沈灵心结娃娃亲的定情物,第二年,四岁的沈灵心突得疾病夭折,凤玉佩陪沈灵心下葬,世轩的龙玉佩一直保留着,难道这世上真有转世之说。” 陈祖望拿起儿子手里的那块龙玉佩,仔细端详,肯定道:“这块龙玉佩,是当年我和沈万山去惠宁的玉器铺,为两家孩子定做的定情物,只是没想到,第二年,灵儿就……沈万山夫妇痛失爱女,悲恸欲绝。可眼前的事情,又不得不让人觉得不可恩议。” 宛如三朝回门,回到娘家,把事情的一切告诉父母。 ------------ 第14章身世大白 等宛如三朝回门回到陈家,陈祖望就决定和世轩,陈久,三人到和县去收账。 收这笔账迫在眉睫,工人的工钱因为救济难民,已经推迟发放,不能再往后推了。 只是心里头那件事,一直困扰着陈祖望,他决定在去和县收账之前,把隐藏在心底整整二十年的那个秘密,如实告诉夫人吴凤芝。 陈祖望站在窗棂前,默然吸着烟斗,思索过往。 吴凤芝静坐梳妆台前,精致而陈旧的铜镜,已斑驳上岁月的痕迹,如同她两鬓的斑白。 她默叹岁月不饶人,感慨人生苦短,历经过大起大落,体会过人情冷暖。 唯有隐藏在心底二十年那个结,就像一根刺,扎在肉里,弄不掉,拔不出,每每回忆,痛入肺腑。 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得知真相,若是得知,死也瞑目,若是把这根刺带入坟墓,怎会心安? “夫人,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陈祖望幽渺而低沉的嗓音,让吴凤芝这颗期许,又惆怅的心,增添一层复杂的情绪。 吴凤芝默然。 “夫人不期待,我亲口相告吗?” 陈祖望从窗棂缓缓走到夫人身旁,轻轻坐下,幽深的眼眶,深邃的眸光,凝视吴凤芝。 吴凤芝凝视,神情忧郁的丈夫,仍旧默然。 “这桩往事藏在我心底已经二十年了,我打算等世杰成家后再告诉你的,一拖再拖,如今,世杰已经二十岁,是该告诉你他身世的时候了。” “我心里头是想老爷亲口告诉我,要是老爷不想开口,我也无所谓了,世杰在这个家生活了二十年,我与他的母子情份,早已超越一切血缘。” “所以啊,我更要告诉夫人,这一切的真相,否则,等我到了那头,我有何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案台的火烛,映照在陈祖望那张历经沧桑的脸上,他稍显波动的情绪,与平静如水的吴凤芝,形成鲜明的对比。 门外,送茶水的黎素锦,听到屋里头清晰传出陈祖望夫妇聊起陈世杰的身世,伸手准备敲门的她,缓缓地把手放下,决定听个究竟。 陈祖望目视淡定从容的夫人,开口倾诉:“世杰出生那年,寒冷至极,虽然没有下雪,地面上却铺盖着一层簿霜。” “那天是腊月初二,我去惠宁收账回到阳平镇的路上,天色渐晚,天空中飘着小雨,晚上山贼甚多,不宜继续赶路。” “路边那间无人居住的旧瓦房,夏天路过时,是一对老年夫妇卖凉茶的地方,进入冬天只好空着。正好有人在此歇息,我也走了进去,打算歇一晚,第二天清早再赶路。” “屋子不算大,却给赶路的人一个歇脚的地方。左边的角落,一位脸色苍白,大着肚子的年轻女子,躺在稻草堆里一脸痛苦,我的心一下子揪得生痛。坐在他旁边的男子长得高大魁梧,满脸胡子拉碴,面相凶煞,看上去比女子大许多,却显得十分淡定,让人觉得不该是一个当丈夫该有的行为。” 陈祖望抿了口茶继续道:“右边的角落,一对卖红薯的老年夫妻,正在把捡回来的干柴点火取暖,墙角边的稻草堆里,坐着一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眼神空洞,衣着褴褛,额角上有几道刚结痂的伤痕,对屋子里人,不闻不问,默然无语。” “老妇人把簸箕里剩下的五六条红薯放在火堆里烤,瞧了眼那个面容痛苦的年轻女子,心生怜悯,浅声说,恐怕是要生了,这十里八外连个村庄都没有,上哪儿去找接生婆啊?女人生孩子可是大事,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我听着心就更慌了,我毕竟也是当了父亲的人,便开口对老妇人说,咱们想想法子帮帮她,钱我来出,老妇人说,这可不是钱的问题,是接生的问题。” “突然,女子哇的一声惨叫,卖红薯的老妇人看到女子羊水破了,又惊又慌,她虽然是过来人,育有儿女,可她从未接过生,无奈之极,只有急中生智,捡起地面的瓦片在火里烧了一下算是消毒,叫我们几个男人到外面去等。” “一直默不吱声的大胡子男人,从包裹包里拿出一个半新旧的襁褓,递给老妇人,叫她接生小心点儿,他找人看过了女子的肚子,是个男娃。老妇人的老伴忍不住怒斥,都什么时候了,自个媳妇的安危不顾,既然紧张孩子的性别。大胡子心有不满,斜了眼卖红薯的老头儿,却不敢作声,生怕老妇人不肯帮忙接生。” “屋子里的四个男人,到外面站了一会儿,老妇人突然大叫起来,我们几个男人立即回屋子去,原来是产妇大出血,已经奄奄一息。”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大胡子对刚生产完的女子不闻不问,打开襁褓看了眼活生生的小婴儿,欣喜万分,直接从老妇人手中抱过孩子就走,被我和卖红薯的老头儿阻止。” “大胡子瞪着邪恶的眼神,一副想把我俩活吞生吃的架势,我俩叫他把孩子交给女子,他向我俩瞪着邪恶的眼神,我和老头儿也不让步,他身子一侧,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从腰间拨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在我俩面前晃来晃去,并扬言谁敢阻挡,谁就得死。” “我和老头儿使了个眼神,我准备以最快迅度从地上捡块瓦片,我身体一斜,瓦片还未到手,他手中那把锋利的尖刀,已在我眼皮底下,卖红薯的老妇人被吓得直打哆嗦。” “这时侯,坐在稻草堆里一直默不啃声的年轻小伙,跃然而起,身手敏捷,一个健步,脚尖一抬,大胡子手中的刀刃迅速落地,大胡子弯下腰准备把尖刀捡起,年轻小伙伸出手指往大胡子眼睑轻轻一弹,大胡子的左眼顿时充血通红,不断地揉搓着眼睛,已有些心不从心。” “我趁势把襁褓婴儿抢了过来,他又从腰间再掏出一把与刚才那把相似的尖刀向我刺来,年轻小伙一个空中翻转,他手中尖刀再次落地,我们几人喝斥大胡子离开,他走出几步,迅速把地上的尖刀捡起,猛地向我刺来,年轻小伙一个飞腿,快,准,狠,踢在他胸前,他倒退几步,抖动几下身子,再次用尖刀刺向年轻小伙,小伙身手敏捷,身子一侧,他扑了个空,再次刺来,小伙快速一闪,手一扬,大胡子无法闪开,尖刀捅向自己胸口,当场毙命。” “气若游丝的女了,拼尽最后一口气,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大胡子,脸上掠过一丝欣慰的苦笑,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她流泪而吃力地说,自己二十岁,大胡子是个土匪,杀了她的父母,把她逼到土匪窝,沾污了她,怀上了孩子,大胡子准备好把孩子卖掉换钱,再继续折磨她怀孕卖孩子,当挣钱的工具。本打算把她带到买孩子的有钱人家里,等生完孩子银子到手再走,没想到路途中孩子提前出生了,更没想到眼前的一切会发生。” “她最后嘱咐我,一定要把孩子带大,孩子是无辜的,一切的罪恶都与孩子无关,好好把他抚养成人,永远不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世,我点头答应了她,她最后告诉我,她姓钟。苦命的女人就这样含泪离开了人世。” 吴凤芝听完丈夫的诉说,泪流满面。 陈祖望拿起茶杯,再抿了口茶水,继续往下叙:“我和那对卖红薯的老夫妇商量,把那个可怜的女人用稻草包好,抬到外面去埋葬,把那个十恶不赦的大胡子土匪,抬到外面的荒地埋了,虽然他生前罪大恶极,人死了给他一个藏身之地,也算是人道了。” “那一晚,我们四个人坐在火堆旁,直到天亮,大家才动身准备赶路。我掏了些银两给救我一命的小伙子,他却拒绝不拿,他也没有想走的意思,继续坐在屋子里,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没有地方可去,于是,我就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回家,他黝黑的脸,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点头答应。” “但他有个请求,跟我回家前,得改名换姓,跟我一姓,做我的弟弟,我一口就答应了他,我跟他说,我姓陈,他说叫我帮他起个名字,最好是特别一点的,于是,我给他起名,陈久。寓意着咱俩这对忘年兄弟,长久在一起。” “在回来的路上,他才告诉我他的遭遇,他叫胡立安,宁乡镇人,七岁那年,父母早逝。叔叔,婶婶,并不乐意接待他,叔叔又好面子,不想别人在背后议论他无情,最终把他送到当地的武馆学艺,谁知他一下对武艺有了兴趣,一学就是十年,成年后想在外头谋份活儿糊口,谁知处处碰壁,在街市卖艺时,当地官家的儿子有意来挑拨,自己忍无可忍,把对方揍了一顿,打他个鼻青脸肿,被官家追杀才逃到此地。” “我抱着襁褓婴儿,和陈久回到家里的事情,夫人都知道了。” 吴凤芝吸了口气,二十年了,埋藏在心底的结,终于解开。 “老爷,你真的不打算,把世杰的身世告诉他吗?” “如果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土匪,强盗,他的母亲是被土匪沾污才生了他,就等于活生生地把他给扼杀掉。” “是啊,如果告诉他真相,实在太残忍了,还不如让他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无忧无虑地生活。” “庆幸的是,世杰像她母亲那样,温和,善良,不求他有多大成就,只要他平安健康地生活,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已做了决定,写好书信,等我到了那头,你就把书信交给世杰,让他每年清明节,都去一趟那个地方,祭祀一下她的亲生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钟氏。具体怎么找,我会在纸上,写得一清二楚,世杰一定会找得到的。” “老爷,别瞎想,咱俩都长命百岁,好好地活着。” “世事无常,趁现在脑子还清醒,身体还硬朗,做好准备有益无害。” “我去厨房帮你拿碗红枣莲子羹,暖暖胃,早些休息。” 站在门外偷听的黎素锦,面露得意之色,手里拿的红枣莲子羹,已经冷却,她得拿到厨房去热一热再端过来,大奶奶就要去厨房了。 黎素锦快速往厨房的方向走,吴凤芝披上棉衣,准备去厨房帮丈夫拿吃的。 ------------ 第15章神秘失踪 方宛如从娘家三朝回来,陈祖望,陈世轩,陈久,三人准备起程,前往和县收账。 叶振兴傍晚到访,不方便进入陈家,叫佣人阿祥叫陈世轩出来,打听一下陈静喻的情况。 见到陈世轩,叶振兴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 “师哥,你大喜那天我一直没见着静喻,虽然伯父过来向我解释说,静喻受了风寒,要卧床静养,可我从静喻父母的眼神中能看得出来,静喻一定不是生病的,以我对她的了解,如果她得的是风寒,即使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也不可能选择这种冷漠的方式。 叶振兴的疑虑,让陈世轩愈发地感觉不对劲,那天的晚饭,静喻的表现并无异常,再接下来,就没有她的消息了。 自己大喜之前,父母亲自去看过静喻,亲眼目睹她躺在床上,难道?三叔,三婶,在对静喻做了什么?母亲也也对静喻得风寒之事怀疑。如果那天父母目睹躺在床上的人,不是静喻,那躺在静喻床上的人又是谁?静喻又去了哪儿?” “师哥,你想到了什么?” “振兴,你别太紧张,我相信静喻没事的,我三叔,三婶,虽然阻挠你俩交往,但静喻毕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是不会伤害静喻的,凭这一点,你就该放心。” “不知为何,我的心就是静不下来。” “这样吧,明早我亲自去找静喻,然后再去学堂找你,告诉你静喻的情况,好吗?” “那好吧,我等师哥的消息,先回去了。” 陈世轩回到自己屋里,与新婚妻子方宛如说了静喻的情况,再到父母的屋里。 “爹,娘,刚才叶振兴来了,没进屋里来,就在咱们陈家大门外面,向我打听静喻的情况。” “我跟你娘,正为静喻的事发愁,你没办婚礼之前就说静喻病了,现在你已经办了婚宴,宛如三朝回门,回到咱们陈家了,静喻还是没露面,这事情想想就觉得蹊跷,一定有猫腻。” “要不,咱们现在就到静喻的屋里看个究竟?”吴凤芝提议:“难不成,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我赞成娘说的,咱们现在就去看静喻。”陈世轩道。 “好吧,一块去瞧瞧。” 陈祖望披上棉大衣,三人再去看陈静喻。 到了陈静喻屋子里,门窗紧闭,房门紧锁,吴凤芝伸手一边敲门,一边喊道:“静喻,我是大娘,你在屋里吗?” 屋子里寂静无声。 陈祖望夫妇, 儿子世轩,三人来到三老爷陈兴望夫妇的屋里,仍旧是,窗门紧闭,房门紧锁,陈兴望夫妻二人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三人的心不禁揪了起来,静喻平白无故地失踪,一定是陈兴望夫妇暗地在搞鬼。 陈祖望目睹着侄女的房门紧闭,伤心痛斥:“虎毒不食子,没想到兴望那畜生,为了利益,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吴凤芝痛心道:“老爷,咱们拿兴望夫妻二人已经没有办法了,只有报警,报人口失踪,给警察局打个电话,让警察介入,才有转机。” 陈祖望无奈摇头:“夫人太天真了,兴望夫妻二人,早就谋划好的,警察介入,也无济于事。” 陈世轩左右瞧了眼,连一个下人的影子都没见着,着急道: “爹,娘,咱们就这样束手无策吗?静喻现在哪儿?会不会有危险?” “为了争权夺利,真是无所不用极其。”陈祖望痛心疾首:“虽然咱们不知道兴望夫妇,把静喻往哪藏了,但有一点,咱们还是稍显心安的,那就是,静喻不会有生命危险。” “老爷说得对,如果静喻有事,兴望夫妻二人的奸计就会落空,所以,静喻至少不会有事,怕就怕,那傻丫头会做傻事。” 目睹眼前的一切,陈祖望已彻定清醒过来,也证实了,陈久对自己所说的话,兴望夫妻二人,深夜鬼鬼祟祟地从外面回来,也证实了,那天躺在静喻床上的年轻姑娘,并不是静喻,而是兴望夫妇找人来掩人耳目,这一切,都是兴望夫妇早就布置好的局,从而实施他的阴谋诡计。 陈家已经群魔乱舞了,那天,黎叔在街上看到世豪与一名陌生男子神秘进入酒楼,也证实了,德望父子也开始了他们的阴谋诡计。 “爹,娘,事已至此,明天早上,我去找叶振兴跟他说一声,静喻的情况,免得他放心不下。” 第二天早上,陈世轩骑着自行车,到叶振兴教书的学堂,把静喻失踪的情况告诉他。 到了学堂去他的宿舍,房门紧紧关闭,没见人影,陈世轩只好去找校长。 陈世轩到了校长办公室,客气道:“校长,请问叶振兴去哪儿了,他的宿舍门紧闭着。 “叶振兴,已经被开除了。”校长一脸生气道。 “校长,叶振兴犯了什么错?以至于落了个被学校除名的地步。” “你是他什么人?寻根究底的?” “不瞒你说,我和叶振兴是师范学院的学生,我比他高一庙,我俩是师兄弟,平日里因为聊得来,所以一直有交往。”陈世轩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他,天气寒冷,棉被,大衣,缺啥,我就给他添点。” 校长面露鄙夷之神色,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势,冷哼道:“你对他如此关心,可惜了,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糟糕了,不但影响了学堂的风气,给学生们造成极其不良的影响,如果不把他除名,如何对得起这些孩子们的父母?我是学生们的大家长,我得对学生们负全责。” “世轩斗胆问问校长,叶振兴犯的是那项条例?严重到了被开除的地步?” “学堂乃文明,育人之地,他既然当着众多学生的面,搞男女关系?”校长情绪高亢:“叶振兴的所作所为,严重破坏了学堂的规章制度,给这些心智尚未成熟的青少年们,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如果不把叶振兴开除,何以平众多家长们的愤怒,我做为校长,开除叶振兴,责无旁贷。” 校长的夸大其词,陈世轩并非袒护同校师弟,而是就事论事:“实不相瞒,叶振兴的对象,就是我的堂妹陈静喻,我堂妹是个正正规规的女孩儿,女子高中毕业后,来到附近这家孤儿院做义工,据我所知,我堂妹就来过一次本学堂,而且是受孤儿院江院长之托,过来拿学生们自愿捐送的课本,给孤儿们学习,本是好心,办的也是好事,却落了个欲加之罪,着实冤哪。” “证据确凿,哪来的冤屈?”校长不屑道:“黑的就是黑的,不是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漂白的,我要不是看在你初来的份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陈世轩无奈,明知校长睁眼说瞎话,就算再怎么有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好骑着自行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陈世轩的心就更不安了,叶振兴能上哪?他早就无家可归了,他一没亲戚,二没朋友,外头兵荒马乱,他上哪儿去。 回到家里,陈世轩把叶振兴被校长开除的事情告诉父母,陈祖望觉得事情,已经比自己想象中,要可怕多了,眼下就要去收账,家里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来,只能是先把家里的事,先放一放,等收账回来再果断处理。 寒冬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冲进破旧的木窗,散落在一间破旧的瓦房,映射在一张窄小的木床上,叶振兴在昏沉中醒来,捶了几下昏沉的脑袋,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睑,朝四周环顾,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跳下床来,刚扭两步,两脚一软,倒在地上。 一位约莫六十岁,慈祥和谒的老人,手里挎着菜篮,里面装着青菜,面条,鸡蛋,从外面回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叶振兴,迅速把菜篮放下,扶他到床上坐下,简单的自我介绍,并把事情的原由告诉叶振兴。 “我姓刘,平常在街边摆摊修鞋谋生,儿子得病早逝,妻子在三年前也过世了,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孤家老人。昨天夜里,我收摊位的时候,你突然晕倒在地上,我把你扶回家里来,你一躺就睡了过去,我在想你一定是过于疲劳,外头不太平,就让你好好睡一觉。” “老人家,你就不担心我是坏人吗?” “出于本能,虽然这个世上有不少坏人,但我始终相信好人一定比坏人多,如果心里的善念已经殆尽了,这个世上也就没有了温暖。” “老人家,谢谢你的善良。” “别客气,你就叫我刘叔吧。昨天夜里,你睡得迷迷糊糊,嘴里一直念着,‘静喻’他一定是你的家人吧。” 叶振兴毫无隐瞒:“我是一名小学老师,在学堂教书已经几年了,昨天下午,突然被校长告知自己被开除了,心里一下接受不了,加上饿了一整天没吃东西,所以走在路上就晕了过去。” “静喻,是你的家人吧,你一直喊着。” “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我的家被恶人霸占,父亲被迫上吊而亡,母亲因承受不了如此打击而病故,静喻的父母不同意我与她交往,听说她生病了,却一直见不着人,很是糟心。” “孩子,如果没有地方可去,就安心住下,再想办法去解决事情。” 叶振兴的确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点头答应刘老汉的好意,他决定在这清静的地方先住下,再想办法打听陈静喻的消息。 ------------ 第16章惨遭毒手 冬月二十三,前往和县收账的日子,终于到来。 吃过早饭,陈世轩挑着两箩筐供香,陈久挑着两箩筐红烛,陈祖望肩上扛着半麻袋冥纸,三人开始启程,去和县的路上。 吴凤芝和儿媳方宛如,站在门口,依依目送。 一路上,到处可见颠沛流离的难民,衣衫褴褛,饥寒交迫。战乱,残忍地摧毁他们的家园,剥夺了他们的生活,他们无家可归,叫苦连天。 每次目睹,陈祖望的心就无比难受,却又无能为力。 年关将近,天气寒冷,又逢乱世,路途中每天都能听到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拐骗。一到晚上,恶人更加猖獗,冲进旅馆,明目抢夺,要是反抗,杀人灭口。 白天得加快步伐,一旦天黑,就必须停止赶路,找地方住下。虽然陈久有一身好武艺,陈世轩师出陈久,年轻力壮,拳脚功夫也不差,却也是防不胜防,大家谨慎为好。 两天半时间,来到和县莲塘村韦靖荣的家,已是下午两点多钟。 韦靖荣看着陈祖望三人带来的供香,红烛,冥纸,高兴不已,扫了眼新面孔陈世轩,乐呵道: “祖望兄,我就知道你是个守信用的人,上个月我在书信中跟你提起,你就帮我带过来了,还带了这么多,能与你成为生意伙伴,是我韦某三生有幸。” “韦老弟过奖了,咱俩深交多年,无需客气。”陈祖望看了眼陈世轩介绍道:“我儿子世轩,趁这次机会带他熟悉一下,这次收账回去,我就可以把肩上的担子卸下交由他打理了,以后在生意上,还请韦老弟多多关照我儿。” “只要我韦某还继续做这档生意,合作的对象就必须是祖望兄。”韦靖荣看了眼陈世轩,笑道,“下次合作,是陈大公子,幸会,幸会。” “韦老板客气了,在往后的日子里能得到韦老板的关照,幸运至极。”陈世轩客气道。 大家寒暄几句,韦靖荣冲来茶水,大家坐下饮茶,侃侃而谈。 陈久环顾四下,说道:“韦老板,怎么不见夫人和公子?还有在你这帮忙的伙记?你一个人守着这么大个店铺,哪忙得过来?” 韦靖荣目光闪烁,眼神游移,敷衍道:“现在不是世道混乱嘛,我叫他娘俩先回乡下避避,等缓些日子再回来,伙记小松,他父亲生病回家里去了,过几天就回来。” “是啊,这世道不太平,苦的都是咱们老百性。”陈祖望叹息,“前阵子因为解救难民之困,我把发放工人的工钱提前挪了出来,欠工人的工钱得赶紧还上,要不然,对不住大家的,大家勤勤恳恳做事,我却拖欠他们的工钱,良心不安啊。” “祖望兄手滑心慈,另人敬佩。”韦靖荣神色阴沉:“都是因为这场无休止的混战,把老百姓的生活给毁了,大家都想买些香烛,冥纸拜拜祖宗,烧柱高香祭祀神灵,希望这场混战能够尽快结束,心意是好的,可来我这儿买香烛的人都是赊账的,我可是见不得他们一个个悲苦的样子,最后还是把香烛赊给他们了,东西赊出去,这账收不回来,你的账又还不上,多年生意伙伴,重要是信誉,账还不上,我有何脸面见祝望兄啊。” 韦靖荣此话落地,陈祖望父子,陈久,面面面相觑,脸上虽然显得平静,内心却发愁不已。 韦靖荣扫了眼陈祖望仨,呷了口茶水,话锋急转,嘿嘿笑道:“祖望兄尽管放心,虽然我赊出去一大笔账,但,欠你的账款,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等庙会结束,咱们几个人面对面算清楚,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老朋友亦是如此。” “韦老弟的为人,坦荡正直,要不是因为我拖欠工人的工钱,什时候收这笔账都是没问题的。”陈祖望说着体面的话。 “先撇开这事不谈,等会我去备些酒菜,咱们四人痛饮几杯,叙叙旧。后天就是庙会了,晕菜,酒水,一律不能沾,我已备了几道家常小菜,等会热一热,就可以吃了,咱们边吃边聊。” “我已经多年不沾酒水,实在不好意思,扫韦老弟的兴了。”陈祖望发自肺腑之言。 “喝酒如喝水,我陪韦老板喝,大家一醉方休?”陈久看了眼陈世轩,笑道:“世轩也是有酒量的,我叔侄二人陪你喝。” “痛快,一醉方休。”韦靖荣乐呵道。 韦靖荣走进厨房,把事先准备好的药粉,放进酒水里,再把酒瓶子摇晃几下,把饭菜热了热,若无其事地把饭菜端到饭桌上。 饭桌上,经不住韦靖荣的几句夸先赞,多年不沾酒水的陈祖望,却鬼使神差地再次拿起酒杯,畅饮起来,儿子陈世轩,兄弟陈久,两人都在劝说,都无法把陈祖望给拉回来。 大家聊着天南地北,你一句,他一句,一杯接一杯地喝,越喝越起劲。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陈祖望三人已醉倒在饭桌上,韦靖荣唤了几声,他们醉死一般,一动不动。 韦靖荣瞧着外面暗下来的夜色,两袖一甩,好客热情的他,瞬即变脸,凶相毕露。 换上大衣,点起煤油灯,来到赵冒虎手下刘二顺的交接点,他把陈祖望三人此刻的状况告诉刘二顺。刘二顺唤来三名手下,带上刀枪,直往韦靖荣家走去。 陈祖望三人,仍旧趴在饭桌上,纹丝不动。 一直在土匪窝干着杀人越货,无耻勾当的刘二顺,早已没了人性,看着趴在桌面上的三人,在钱财的驱使下,早已蜕变成魔鬼的他,龇牙咧嘴,兽性大发,掏出尖刀,掀起陈祖望的衣襟,直捅他的胸膛,与刘二顺一伙的其中两名膀大腰圆的年轻土匪,凶神恶煞,手持尖刀喵准陈久,陈世轩,准备下手。 陈久猛地睁眼,朝着微弱的灯光,白晃晃的刀刃近在眼睑,他头痛欲裂,浑身乏力,使尽力气一闪,避开利刃,目睹倒在血泊中,已没有了气息的陈祖望,他悲痛欲绝,他想大声呼救,唤醒晕睡的陈世轩,他的喉咙如火烧般痛疼,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另一土匪的刀刃,正刺向晕睡中的陈世轩,陈久忍着悲痛,硬撑着一口气,挡在陈世轩面前,土匪凶狠一扎,陈久身子一斜,刀刃扎在手臂上鲜血直流,他目视着那个热情好客的韦靖荣,已经原形毕露。 陈久已明白,中了韦靖荣的圈套,他已经想好了,鱼死网破,也要救出世轩,就算是赔上性命,也要与土匪拼尽最后一口气。 刘二顺手一扬,眼神瞥向韦靖荣与另一名土匪,把晕睡不醒的陈世轩拖走,身负多处刀伤的陈久,手捂疼痛的左眼,趁着夜色奋力追赶,刘二顺与另一名土匪,紧追陈久后面,赶尽杀绝。 走出韦靖荣家门口,前后左右都是分岔路,眨眼工夫,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已看不到陈世轩被土匪拖到何处。 陈久往前走,俩土匪紧追在后,在一个拐弯处,陈久沿着一处荒野小路,逃到一片甘庶地里,此时的甘庶到了收成的时候,很多剥落下来的甘庶叶,撒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陈久忍着身上的伤口,把地面上厚重的干庶叶铺在自己身上。 刘二顺与另一土匪追赶过来,看了几眼不见陈久踪影,转身离开甘蔗林。 陈久手臂上的伤口在渗着血液,身上的几道刀口,痛得他直冒冷汗,他想就此随大哥陈祖望而去,可一想起惨死在土匪手里的大哥,他就肝肠寸断,五内如焚。 咬牙忍痛,缓缓气,养点力气,趁着黑夜好逃出去,再想办法寻找陈世轩的下落,不报大哥之仇,誓不为人。因为失血过多,陈久在黑夜里晕了过去…… 韦靖荣与另一名土匪,趁着夜色把陈世轩拖到荒山野岭,往一个山坳推了下去。 干完这桩肮脏的勾当,韦靖荣与另一名土匪点着火把,直奔黑虎山匪首赵昌虎的匪窝去领赏。 披着灰色棉衣,面相凶狠,虎背熊腰的赵昌虎,坐在匪窝正中间那把交椅,手捧酒壶,抿着酒水,得意忘形,一口黄牙,凶恶的嘴脸,如野兽般猖獗。 韦靖荣为自己干完的买卖,津津乐道,赵昌虎唤人拿来十块大洋递给他,韦靖荣眼睛盯着土匪手中的大洋,心里默默地细数着,扬起的手缓缓缩回,瞅了眼匪首赵昌虎,不敢吱声。 “怎么?嫌少嘛?”赵昌虎凶神恶煞。 韦靖荣抬眸正视匪首赵昌虎,怯怯道:“虎爷,事先咱俩不是说好的嘛,事成后,你会给我十五块大洋的,怎么只有十块?” 赵昌虎瞟了眼手拿大洋的土匪,土匪把手中的大洋狠狠地砸在地上,上前掐住韦靖荣的脖子,威胁道: “敢向虎爷讨价还价的人还没出生呢,识趣的就赶紧把掉地上的大洋捡起来滚蛋,不想活我立刻就成全你。” 土匪松开手,韦靖荣倒退几步,吓得脸色煞白,端下身子一个一个地捡起散了一地的大洋,韦靖荣捡完大洋转身,赵昌虎向掐韦靖荣脖子的土匪使了个眼神,土匪立即从腰间拔出尖刀,往韦靖荣腹部捅了两刀,韦靖荣立即倒地毙命,大洋再次散了一地。 赵昌虎手一挥,命令道,“拉出去,扔大深坑里。” 两土匪尊从匪首的话,把韦靖荣的尸体扔到外面的大深坑。 赵昌虎吩咐刘二顺,带上两名弟兄,拉上人力车,去韦靖荣家把陈祖望的尸体连夜赶路运回余州的陈家,陈家二老爷陈德望,只要见到陈祖望尸体,就知道事成,必会重酬答谢。 刘二顺爽快答应,带上刀枪,与另两名土匪刘根,张胜,连夜出发。 第二天清晨,在韦靖荣家打杂的伙记小松,从家里回来,父亲的病已经好转,他心情极好,早早就从家里出发,为走近路,小松直接翻越黑虎山,往下走没多远就是韦靖荣的香烛门铺了,他走到半山腰,瞧见两个年轻土匪正吃着红薯,高个子土匪吃完自己,伸手往矮个子土匪手中拿,矮个子土匪手一抬,打趣道: “敢抢本大爷的红薯,我要你像韦靖荣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两土匪哈哈大笑。 小松眼一黑,吓得差点摔倒,他不敢往下想,小心冀冀地窜过黑虎山,回到韦家香烛门铺,大门虚掩,他推门进去,门铺地面上,血腥浓重,散了满地的香烛,夫人和小少爷怎么不见踪影,该不会? 小松硬着头皮走进里面,杂物房里传出撞门的响声,他壮起胆走过去,屋里传出女人的呜咽声,小松贴近门边轻声道: “夫人,你在里面吗?” 里面发出用鼻腔回应的声音,小松用力把木门一脚踹开,夫人和小少爷两人双手被绑了起来,嘴里被堵上棉布。 小松立即把夫人与小少爷嘴里的棉布拿下,再给母子二人松了绑,夫人咳了几声,有气无力道: “小松,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昨天中午吃过午饭,我就感到十分疲倦,到床上一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时,我和儿子已被绑了起来,嘴里被塞了棉布,想说却说不出话来,昨天傍晚时分,我隐隐约约听到有吵架,打架的声音,一阵过后,就没有动静了,老爷呢?他上哪儿去了?” 小松流泪,不知如何开口。 “你倒是说话啊,你再不说,我和少爷就没命了,快说。” “老板他,他被人给杀了。” 韦妻痛哭流涕,瞬即缓过神来,镇定道:“谁杀的,知道吗?” “早上我从家里回来,为走近路从黑虎山过,听到两土匪说老板被杀了,门铺里的血迹,我相信了。” 韦妻身子一颤,流泪道:“老爷中了土匪的奸计了,前段时间经常到家里来的那个叫刘二顺的,老爷骗我说是来谈生意的,原来是土匪,因为军阀混战,香烛生意不好做,因此欠下陈家香烛的债务,老爷经不起土匪的诱惑,信以为真,才引火焚身。” “夫人,那现在怎么办?” “老爷一定是被土匪所杀,尸体一定在不远处,想给老爷好好安葬,却难以找到,要是被土匪发现了,谁都活不成。” “娘,爹被土匪杀了,咱们怎么办?”十岁的儿子哭着问。 “孩子,你记住了,是黑虎山的土匪赵昌虎指使,刘二顺动手害死你爹的,你一定要铭记于心,长大后,找那帮畜生报仇。” “孩儿记住了。” 韦妻镇定下来,忧心道:“快,赶快收拾东西离开这儿,小松你也快点回家,土匪一定还会回来的,那帮畜生知道家里的状况,一定会来杀人灭口的。” 韦妻和儿子,小松,来到店铺,香烛撒了一地,那两对装香烛的箩筐,她顿时明白了,昨晚遇害的人,不仅是自家的夫君,还有其他人。 韦妻收拾简单的衣物,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小松也离开韦家。 韦妻料事如神,离开不出一个时辰,匪首赵昌虎就派人找上门来了,几个土匪扑了空,灰溜溜回去禀报匪首赵昌虎,赵昌虎气得咬牙切齿,吩咐手下,多几个人寻找到韦世荣妻儿,斩草除根。 ------------ 第17章死里逃生 寒冬的清晨,冉冉初升的太阳,拨开厚重的云层,散落在甘蔗林上。 陈久奋力睁开双眼,温暖而刺眼的阳光,刺痛他的眼睛,如火烧般刺痛。他身上多处的伤口,撕裂般难忍,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稍稍转动身子,伤口便会裂开继续渗血,他一遍遍鼓励自己,一定要逃出这片甘蔗林。 就在他用尽力气坐起来时,一对中年夫妻,出现在眼前,男的约莫四十七、八岁,女的约莫四十出头模样。 夫妻二人手里拿着镰刀与麻绳,目睹着头发凌乱,浑身是血的陈久,女人吓得瑟缩发颤,差点被甘蔗叶绊倒在地。 陈久心想,这对夫妇是来砍自家种的甘蔗的,大清早目睹到浑身是血的自己,能不害怕吗,陈久直起身子,吃力地说道: “大哥大嫂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被坏人所害,昨天夜里被土匪追杀,逃到这片甘蔗林才幸免躲过一劫,我该走了。” 这对夫妻定下神来,男人向四周扫了几眼,轻声对妻子说:“一定是附近这黑虎山的土匪干的,这年头土匪猖獗,烧杀抢掠,不恶不做,那有咱老百姓的安身之处?” 妇人点点头,说道:“救人要紧,你去把人力车拉过来,我在这儿砍些甘蔗,等会把甘蔗放在上面,人藏在下面,就没有人知道了。” “大哥大嫂的好意,我先领了,要是被土匪发现了,我岂不连累你夫妻二人,我不能这么做,我从小路走,小心点儿就没事了。”陈久拒绝道。 “兄弟,你伤势那么重,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如何走啊,万一再碰上土匪,还能有命吗?”男人好心挽留:“那帮畜生坏事做绝,先跟我回家把伤养好再说。” “兄弟,我夫妻俩不是坏人,你无需担心,只要我俩还有一口气,就不会任由恶人伤害好人的,你尽管放心。”妇人安慰。 “那,我就谢谢大哥大嫂了。”陈久捂住手臂,痛得脸色煞白。 “回家再说,此地不宜久留。”女人说道。 男人去路边把人力车拉过来。人力车底下垫了层簿稻草,把陈久扶到人力车躺下,上面铺层厚厚的甘蔗叶,再把刚才砍的少量甘蔗铺在上面,男人与往常一样在前面拉车,妇人在后面推,若无其事地回家里去。 回到家里,夫妻二人把陈久扶进屋子坐下,妇人从厨房拿来几根干柴,生火取暖,男人拿来平时储备在家里的草药捣碎,一边烤火,一边替陈久包扎伤口,男人再拿几件他平常穿过却洗干净的衣服给陈久换上,妇人到厨房刷锅,洗红薯,准备做吃的。 男人帮陈久包扎好伤口,兄弟相称的两人坐在火堆旁聊了起来,男人告诉陈久,自己姓姚,叫姚钱金,无儿无女,夫妻二人相依为命,这村庄叫姚家寨,地域僻静,人烟稀少,因为乱世,富足些的家庭已举家搬迁。 过得稍微好一些的家庭,儿女已经到外地去谋生,站稳脚步后,儿子娶妻生子,女儿嫁到外地,回来把父母也都带走了,剩下破屋烂瓦,无人居住。 不太好的家庭,父母又亡,无人管教的年轻男娃,或是家境贫寒,娶不上媳妇的年轻男子,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年轻男子,都选择上山当了土匪,几年后有些当了山大王,卸下人皮,变了魔鬼,打家劫舍,沾污妇女,欺压百姓。 现在寨子里住的,都是些穷得揭不开锅的家庭,以及孤寡老人,大家没什么收入,开些荒地,种些玉米,红薯,土豆,上山砍柴,换来几个银两,买些盐,油,过活。 收成好的时候,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温饱尚可,如果收成不好,就只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土匪知道这儿榨不出油水来,主意也打不到这儿,大家目前的生活,虽然一贫如洗,却还算平静。 陈久把自己与陈祖望相识的经过,以及到和县来收账,大哥被杀,世侄生死未卜,都告诉了姚钱金,并坚定地告诉姚大哥,他一定要找到世侄,替大哥报仇。 姚钱金支持陈久,并告诉他,报仇得从长计议,把伤养好了,一切都可以实现。 傍晚时分,西阳西下,寒意袭来。 被土匪推下山坳的陈世轩,被上山采草药的父女二人发现。 上山采草药的父女二人,背着竹篓,回到黑虎山附近的山坳,女儿因为今天的满载而归,高兴不已。哼着歌儿,迈着轻快步履,父亲走在后面,紧跟着女儿的步履,女儿快乐得像只百灵鸟。 女儿四周环绕,余光瞥向山坳,山坳下面的枯草堆里,好像有个人躺着,女儿伫足,壮着胆,走向前,定眼一看,正是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死了一般。女儿吓得花容失色,两腿发颤。 “宁儿,怎么了?” 父亲走过来。 “爹,下面的枯草里,有个人躺着,好像是个死人。” 女孩的父亲放下竹篓,淡定地从竹篓里拿出来一个火把,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点上火把,走近坳里,仔细一看,是确是个人,是一位面容俊逸的年轻男子,着穿体面,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爹,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是活的,还是死的。” 父亲把火把靠近他的脸仔细观察,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欣喜道: “是个年轻的男子,他没死,中了蛊毒导致晕迷不醒,扶回家里去,把他体内的毒排出来就没事了。” “爹,他还有救,太好了。”女孩惊喜万分。 父亲把竹篓交给女儿,女儿帮忙把半死活人扶住,父亲用力地背起来,深一步,浅一步地走下山坳,沿途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里,父女俩把人扶到床上躺下,为了看得清楚一些,好对症下药,女孩父亲点了两盏煤油灯,仔细端详,脸色无异样,明明是中毒,却又是一副沉睡的模样,父亲沉思一会,神色凝重起来。 “爹,知道他中什么毒了吗?” “他中的是蜈蚣毒里最要害的,‘三日沉’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他中毒的时间大约是昨天夜里,他是被人下毒后推下山坳的,如果再慢两日,就算遇到神仙,也无力回天。” “我跟爹采了十年草药,医治过不少疑难杂症的病人,‘三日沉’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听着那么温顺的名字,毒性既然那么强。” 父亲的脸色如降临的夜幕,阴沉下来,眸光凝向门外,愣得失神。 女儿看着失神的父亲,目光再转向躺上床上的病人,大惊失色,声音颤抖: “爹,你快看啊,他的手一直是伸直的,怎么变成了这样,双手交叉,十指向上,他好像是在行某种祭祀之礼。” 父亲阴郁的眸光凝向床上的病人,双手交叉,十指向上,紧贴胸前,他大吃一惊,脑海里不断地闪晃着,他曾目睹过的恐怖画面,他惊魂未定,面如土色,定了定神,着急道: “宁儿,快,快去拿个碗倒一点儿酒,拿枚绣花针,再把鸡笼里那只雄鸡抓出来。” 父亲说完,快速走到一间阴暗的小屋子,在夫人的灵牌后面,拿出来一个小瓦罐,所有东西准备就绪,父亲从瓦罐里倒了些灰白色的粉末,放在盛了酒的碗里,拿起绣花针,在雄鸡的鸡冠里轻轻扎了一下,挤几滴鸡冠的血滴在碗里,把碗里的所有东西拌匀,喂病人服下。 父亲再从瓦罐里倒了些粉末出来,涂在雄鸡的鸡冠上,雄鸡安然无恙,女儿把雄鸡抱回鸡笼。 眨眼工夫,他交叉的双手,立即恢复原样,女儿目睹着这神奇的一幕,惊讶而好奇地问父亲: “爹,你用的是什么灵丹妙药?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他体内的毒已解,明日清晨,他就能醒来了。” 父亲声音低沉,脸上泛不起一丝的喜悦。 “爹,你还没告诉我,你给他服的是什么药?”女儿嚷着嗓子,不依不饶:“你好歹也得告诉我这解药的名字嘛,以后再碰到这样的情况,我心里不就有底了吗。” 父亲再一次陷入沉思,阴郁的脸色,夹杂着煞白,把寒冷的夜,衬托得有些阴森。 女儿在父亲身旁轻轻坐下,抬眸看了眼静默无语的父亲,低声道: “爹,是不是又想娘了?我知道爹对娘重情重义,娘已去世十六年了,爹仍旧坚守着对娘的思念。只是,娘去世的时侯我才两岁,记忆并不清晰,这些年辛苦爹了,含辛茹苦把我拉扯成人,如今,我的羽翼已丰满,从今往后,我就是爹的保护伞,永远为爹遮风挡雨。” 父亲灰暗的脸色愈加明显,眼眶湿润,轻声道:“宁儿,知道你娘是怎么去世的吗?” “爹告诉过我,娘是病故的。” “你娘就是医治了一位中了‘三日沉’蛊毒的姑娘,才被人下毒手的。” 女儿惊恐失色,父亲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慰她定下神来。 女儿定下神来追问道:“爹,害死我娘的凶手是谁?” “至今未知。” 父亲的话,如死寂般沉静,女儿欲想张口继续追问,最终把话咽下肚子里。 “宁儿,去我房间把抽屉里的烟丝和烟斗给我拿出来,我想抽会儿烟。” 女儿把烟丝和烟斗,拿出来递给父亲。父亲慢条斯理地把烟丝放在烟斗里,按得严严实实,掏出火柴点上火,吸了几口,缓缓开口: “你娘是一位美丽,善良,会唱山歌,精通医术的彝族姑娘,她的彝族名字叫穆伊朵,我与她结缘于一次苗彝两族,年轻男女山歌对唱而走到一块,我俩因为父母早逝家境相似,而更加懂得惺惺相惜,婚后的日子更是幸福,甜蜜。夫妻二人,一起上山采药,一起开荒种地,每天早出晚归,比冀双飞。” 父亲顿了下,吸了口烟,继续道:“你娘的死,还得从婚后半年的一个早晨说起,那时正值夏天,早上我和你娘去采草药的路上,看见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躺在大树底下,她双手交叉紧贴胸前,十指双向,动作怪异,你娘一看就明白了,想当场施救,因为身上没有解毒的草药,我只好把姑娘背回家里去医治,回到家里,你娘把存放下来的四味草药捣成粉末,倒些米酒,从雄鸡鸡冠里取几滴鸡血,不伤及鸡的性命,把药给姑娘服下,一个时辰,人就会醒过来。这解药,叫‘半天醒’专克‘三日沉’。” “你娘告诉我,‘三日沉’这是一种原始于苗族的毒药,用蜈蚣体内排放的毒液,与四种毒药炼制而成,制成粉末后,没有任何味道,投放在食物,或是酒水里,不易被人发现,一旦服下就晕迷不醒,中毒一段时间后,中毒之人就会呈现出怪异的动作,这到了解毒的关键时刻,如果再得不到解药,中毒之人的毒性就会慢慢扩散,三天后再得不到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亡,死相恐怖至极。” “姑娘醒来后,她似乎在刻意隐瞒事情的真相,她说自己是被人下毒陷害,逃出来的,身子过于虚弱,所以才晕倒。我和你娘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第二天早上姑娘十分真诚地感谢我和你娘,说要去投靠自己的姑姑,姑娘有了好去处,我和你娘也就放心了,不再挽留她。”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你娘仍旧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一年后,你就出生了。” “娘是救人,又没有害人,那恶人为何要对娘下此毒手?” 父亲的神色再次阴暗,猛吸了几口烟,接着说下去:“就在你两岁那一年的春天,天气仍旧寒冷,有一天下午,一位年轻女子到家里来,她说自己生完孩子后,腹部一直疼痛,叫你娘帮她把把脉,你娘帮她把了脉络,瞧不出什么问题来,可她坚持说自己腹部不适,你娘就给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其中一味艾草已经用完了,你娘就叫我到地里挖点回来,我抱着两岁的你就出去了,一会儿工夫,我就挖到了艾草,抱你回到家里,你娘已遭恶人毒手,腹部鲜血直流。你娘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我,我抱着你走出家门一会儿,就冲进来一名年轻男子,他和假装看病的年轻女子是一伙的,他向女子使了个眼神,拨出尖刀就往你娘腹部捅,你娘毫无防备,手无寸铁,更无力反抗。你娘告诉我,那恶人的左手食指,只有半截,并叫我带着你赶快离开,永远把‘半天醒’这剂救人解药传承下去。” “我听从你娘的话,我接受不了失去你娘的事实,趁着黑夜,我带着你,用人力车把你娘的尸体带到了这木芽寨,把你娘安葬好,我砍些竹子搭个茅屋暂时住下,再慢慢盖起现在住的瓦房,在家里给你娘立了牌位永远记念她,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你渐渐长大,十六年过去了,害你娘的凶手却没有一点儿眉目,一天找不到害你娘的凶手,我就一天不得安心。我以为‘三日沉,这毒药不再重现江湖了,没想到事隔十六年再次重现害人。或许,那恶人又继续做恶了,恐怕,不是个好兆头啊。” “爹有没有想过,娘的死也许与解救那位中‘三日沉’的姑娘有关?娘从未与人交恶,近无冤,远无仇,也就这件事才扯得上关系。” 父亲毫无头绪地摇头。 “爹不要过于绝望,等明日他醒了,问问他,或许会知道一些事情。” “或许吧,但愿他能知道一些事情来。” ------------ 第18章受伤失忆 天刚蒙蒙亮,陈世轩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左右环顾,一切都那么陌生,他从床上下来,显得不知所措。 父女二人,知道他会早早醒来,醒来后肚子一定会饿,女儿早早就起床,在厨房做早饭,父亲也早早起床,一直在自己屋里吸着烟斗,听到陈世轩自言自语的声音,他从屋里走出来。 女儿从厨房端出来,冒着热气腾腾的红薯和稀饭。 陈世轩瞧着陌生的父女二人,怯怯开口:“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二位是?” “年轻人,你终于醒了。”女孩的父亲一脸慈爱地说道:“你被人下毒后推下山坳,是我和女儿把你背回家里来,再给你解了毒,你已经没事了,吃了早饭就可以回家了,再不回去,家人一定会着急的。” 女孩面对着高大俊逸的陈世轩,面露娇羞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给你下毒的又是什么人?”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陈世轩顿感头痛欲裂,脑海里一片空白。 “爹,他不会是中毒后,导致失忆了吧。” “失忆与中毒是没有关联的,一定是他被人推下山坳,头部受到了重击,暂时性失忆。另再问了,让他在家里调理一些日子再说。” “他现在既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咱俩如何称呼他?干脆给他起个新名字吧,正好可以隐藏他的身份。”女孩想了一会,高兴道:“那就让他跟咱们姓苗,他就叫苗……” “苗什么?”父亲批评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得人家同意才行。” 陈世轩拍了几下自己脑袋,沮丧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既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脑海里一片空白。” “孩子,哪我就帮你起个新名字,世道混乱,有了名字,才能更好地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等你把事情都记起来了,这新名字随时可以不用。” “请叔叔赐名。” 老汉想了下,开口道:“叫贺生吧,寓意着,重获新生。” “感谢叔叔赐名。” “现在世道不太平,孩子你可记住了,你既然接受了新名字,也就等于接受了新身份,你现在的身份是,苗族人,我苗水根的儿子苗贺生,苗宁儿是你妹妹,明白了吗?” “谢谢阿叔的救命之恩,我记住了。”陈世轩眸光凝向苗宁儿,说道:“谢谢姑娘。” 苗老汉摇摇头:“孩子,你不可以叫我阿叔,你得叫我爹,宁儿也不能喊姑娘,你得喊她妹妹,或是直接喊她的名字。” 陈世轩点点头。 苗宁儿噘着小嘴,浅声自言自语:“我才不接受,做他妹妹呢?” “宁儿,你在嘀咕什么?”父亲明知故问。 “没,没什么。”女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乐呵道:“爹,如果遇到寨子里人问起,问你家里那位年轻小伙是谁,你怎么问答,你总不能说是自己的儿子吧,大家在这儿住了十多年,谁不知道你只有一个女儿,突然冒出来一个儿子,还长得那么高大俊朗,一看就知道不是你亲生的,人家会怎么说。” 父亲何尝不知女儿的心思,嘿嘿笑道:“那我就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呗。” 女儿笑容灿烂。 “从今日起,咱们一家三口,上山采药,开荒种地。快快乐乐地生活。”苗老汉绽放的笑容,渐渐阴沉下来,语气坚定道:“一定要找出那个恶人,你娘的仇,必须要报。” 在姚家寨,姚钱金家里养伤的陈久,身上的伤已渐渐好转。 世道混乱,可姚钱金夫妇却把小日子过得平静,安宁。不问世事,不结恩怨,耕田种地,收入有限,几亩干蔗,换来盐油,粗茶淡饭,粗布麻衣,衣食简朴,做人坦荡,待人宽厚。 入冬后,姚钱金夫妇的日子过得更加安稳,除了白天收割那几亩甘蔗,就没有什么事可做了,天气寒冷,在家里烤火成了常态,围在火炉旁,放上一碟炒花生仁,炒一小碟黄豆,红薯干,喝点小茶,小日子过得,倒是清闲自在。 天气虽然寒冷,白天既有北风又有太阳,是晒东西的最佳天气,姚钱金准备多晒些红薯干,等春季来临,到外面干农活的时候充饥。 今晚,寒风呼啸,吃过晚饭,姚钱金洗了些红薯,放在大铁锅煮上,干枯的柴火,把炉灶生得很旺,窄小的厨房烘得十分暖和,陈久因为心里惆怅难以入睡,想跟姚大哥说说心里话,也坐到了炉灶旁。 炉灶里燃着旺盛的火苗,陈久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伤痛,把自己的身世,与陈家大老爷陈祖望,从相识到结成拜把兄弟,再到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姚钱金。 陈久再次回忆起那天傍晚,大哥被土匪残忍杀害,自己光有一身本领,却救不了大哥,也救不了被土匪强行拖走的侄子,自己也是九死一生,若不是那片甘蔗林,要不是姚大哥夫妻相救,自己也就命丧黄泉了。 既然自己活着,就必须找到侄子陈世轩,找到仇人为大哥报仇雪恨。他不忍心再打扰姚大哥夫妇了,如果再继续住下,万一被土匪发现了,岂不连累姚大哥夫妇?无论如何,他都该走了,明天就走。 陈久的话,含在嘴里半响,低低说道:“姚大哥,我的伤好了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我要回去把我大哥遇害,侄子下落不明的情况告诉我大嫂,我要去一趟韦世荣家,亲自会会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是怎么恩将仇报的。” 姚钱金温暖而有力的手,轻拍陈久结实的肩膀,以自己的见解说道: “陈老弟,你姚大哥我只是一介庄稼汉,既没念过什么书,也不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我只能是就事论事,我在这个乱世中度过了大半生,对于一些事情,还算是看得透彻的,你大哥的遇害,以及你和你侄子被赶尽杀绝,不留活口,这明摆着就是,事先谋划好的买凶杀人啊,杀人的目的就是利益嘛,你细想一下便知。” 姚大哥一语道破,陈久如梦初醒,脑海里顿涌清晰的画面,在没来和县收账之前,陈家兄弟的异常行为,最为明显的是二老爷陈德望之子陈世豪,神神秘秘地在酒楼秘会陌生男子,三老爷陈兴望夫妇,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从外面回来,三老爷的女儿,陈静喻神秘失踪,原来都是他们 早已谋划好的,他们事先所做的这一桩桩肮脏的勾当,就是为了把大哥,侄子,还有自己,斩草除根,唯一的目的就是瓜分陈家的家业。 陈久捶胸顿足,恨自己愚笨,对不起大哥的恩情与厚爱,也对不起自己心爱的女人夏翠竹,在来和县收账前,夏翠竹就提醒了自己,自己既然还这般愚不可及,是自己的愚蠢害死了大哥,如今,侄子世轩生死不知。如果自己机灵一点,提高警惕,他们的阴谋诡计就不会得逞,大哥就不会惨死,世轩也就不会…… 铁锅里煮的红薯正冒着香味,由于炉灶烧得过旺,虽是大寒天,姚钱金还是觉得身上热流涌上,额角冒着少量的汗珠,目视着坐在身边悲痛落泪的陈久,姚钱金从衣袋里掏出来一块灰色四方手帕,温和道: “老弟,别太伤心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冷静,理智,面对,而不是自责,冲动,明白吗?” 陈久接过姚金手中的手帕拭擦眼泪,愤怒道:“姚大哥,如果现在我不替大哥报仇,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等待时机,寻找机会,等这些条件都成熟了,报仇自然就会水到渠成?”姚钱金语重心长:“如果你现在回家把你大哥的遇害,你侄子生死未卜的事实告诉你大嫂,你就等于把自己活生生地送到老虎口,不但报不了你大哥的仇,更救不了你侄子。这分明是陈家兄弟与外人暗中勾结,杀人灭口。” 陈久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在陈家生活了二十年,平常深知陈家兄弟的明争暗斗,却从未想过兄弟之间会下此毒手,赶尽杀绝。 “姚大哥,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姚钱金手一扬,义愤填膺:“土匪猖獗,欺压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军阀混战,占地称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家境稍好一些的举家迁移,咱们既然走不了,那就留下来勇敢应对。” 陈久听得热血沸腾,坚定道:“我听大哥的,从今往后,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咱们把村民们秘密号召起来,让做父母的一定要劝说自己家里的儿子,不要上山当土匪,如果没有吃,咱们就开荒种地,没有穿,咱们就自己养蚕织布,哪怕是饿死,也不要干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如果是受到土匪胁迫,已上山当了土匪的年轻男子,就叫他们家人一定要劝说他们改邪归正,咱们攥紧自己的拳头,不要害怕土匪,狼来了,咱们有猎枪。” “大家团结起来对抗土匪,这法子好是好,可是?”陈久眉头微蹙:“可咱们既没枪,也没炮,赤手空拳,如何对抗那帮强悍的山贼?他们不仅强悍,凶残,还有刀枪。” “你的一身好本领,正好用来克制他们,咱们也该干件为民除害的大事了。”姚钱金成竹在胸,一脸镇定道:“我这房屋后面的那片玉米地下面,有几间暗室,是我父亲当年亲手所建,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姚大哥的意思是,咱们招览人马,然后把他们训练有素,时机成熟后,与土匪抗衡?压住那股邪气。” “没错,土匪横行,十恶不赦,这几年来,他们的队伍不断壮大,咱们老百姓屡屡遭殃,明抢明偷,有一部分年轻男子并非自己自愿上山当山贼,土匪狡猾,心狠手辣,到村庄来抓他们的家人,逼迫这些十多,二十岁的男孩上山当土匪,如果不顺从就要杀害他们的家人来胁迫他们,这些年轻男孩是被土匪逼得无路可走,才走向这条邪路的,如果咱们跟他们的家人说明咱们的用意,与这些家长商议好,让他们劝说自己的儿子,只要大家都不当土匪了,土匪窝就不会继续壮大,甚至是灭亡。” “是个好办法,我负责教他们武艺,把我毕生所学的本领倾尽所能。” “此事不可张扬,得秘密进行,也正好借此机会,查出谋害你大哥的幕后黑手,咱们白天种地,晚上操练,两不误。明晚,我就挨家挨户找村民,尽快办好这件事情。” “一切听从大哥安排。” 红薯已煮好,陈久回屋里睡了,姚钱金回到屋里,面对陈久时的那张和善的面孔,在撕下画皮后,穷图匕现。 陈旧的案台上,那盏半旧的煤油灯,泛着微弱的光芒,映照在姚钱金那张阴森的脸上。 平日里,端庄,贤淑的姚妻,这一刻,也变回了原本的样子,纤细玉手轻拥姚钱金腰间,娇嗔道: “恭喜金爷,事半功倍。” “阿禾。”他转身握紧女人的玉手,双目灼烈:“这一刻,我等了整整十六年了,十六年啊,阿禾。” “金爷是有福之人,属于金爷的东西,迟早是要回来的。” “一山怎能容得下二虎,我金钱豹也不是吃素的,我要让他把吃下我的东西,连肉带骨全给我吐出来。” “这一天,不会太久了。” “是的,不会太久了。” 姚钱金说干就干,第二天晚上,他和阿禾挨家挨户去村民家与村民商议,落寂的村庄虽然已经没有太多的住家,但他把邻村的人家都联合起来,积沙成塔,只要人在不断扩大,自己的力量就会不断地扩大。 陈久现在回不去,也报不了大哥的仇,现在要做的,就是尊从,忠诚于自己的救命恩人,姚钱金。和他一起,干一件为民除害的事情。 ------------ 第19章魂归故里 陈祖望的尸体,被黑虎山匪首赵昌虎手下的三名小土匪,用人力车连夜赶路运回陈府大门。 大清早,陈家佣人阿祥,正在打扫陈家院子,瞧着大门外面,那三名陌生的年轻男子,以及人力车上盖的破旧麻布棉被,阿祥心里打了个寒颤,回想起两天前去和县收账的大老爷,大少爷,以及管家陈久,阿祥不禁打了个寒颤。 其中一名土匪走过来,卸下土匪恶狠的面具,言语温和:“我有事找你们陈家家主,麻烦你去禀报一声。” 阿祥再瞧一眼,那人力车,声音微颤:“那人力车上,躺的……” 高瘦土匪神色微怒:“你负责去禀报就行了,别问那么多。” 阿祥放下扫帚,惶恐不安地去禀报,陈家大奶奶吴凤芝。 吴凤芝正在屋里和儿媳妇方宛如吃早饭,促膝谈心,婆媳相处融洽,其乐融融。 阿祥来到了大奶奶屋里门口,神色慌张道:“大奶奶,有三个陌生男人,拉着一辆人力车到陈府正大门来,说是要见你。” 吴凤芝的心不由得一颤,拿着饭碗的右手一抖,饭碗落地,碎片四溅,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婆媳二人,迅速来到陈府大门。 凝视眼前的一幕,吴凤芝的心已揪住,定神望向人力车上,铺着一动不动的麻布棉被,她似乎明白一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方宛如面露哀伤。 三匪中年龄最大的土匪,向吴凤芝微微鞠躬,轻声道: “大奶奶,陈老爷的不幸遇害,我们深表痛心,我们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老爷子送回陈家来,让他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吴凤芝悲痛的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的手轻轻掀开破旧的麻布棉被,两天前,对自己许下诺言,说好了收账回来后,卸下肩上的担子,要好好陪伴自己后半辈的丈夫,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尸体,双目紧闭,脸色发黑,胸前的血渍,渗透了灰土布棉衣,染了一片。 丈夫的惨死,吴凤芝的心像一把把锋芒的刀刃,不断地抽着她的每寸肌肤,她只觉昏天暗地,身子一斜,泪流满面的方宛如,立即扶稳婆婆。 吴凤芝从儿媳怀里,缓了口气,站稳身子,凝向三位土匪,眼眶噙泪: “请问一下三位兄弟,是谁对我家老爷下的毒手?老爷的的兄弟陈久,儿子陈世轩,他二人是生是死?” 戴着黑色棉帽,留着八字胡的高胖土匪,开口道:“我们三人是和县莲塘村人,因为庙会马上就到了,村长说祭拜用的香烛不够用,吩咐我们三人,去做香烛生意的韦靖荣家里再买一些,当我们去到韦家香烛店铺的时候,就看到了陈家大老爷倒在血泊中,没看到其他人。” 矮瘦土匪接着说:“我们害怕极了,我就去禀报村长,村长过来一看,就认出陈家老爷来,他说陈老爷与另一位叫陈久的兄弟,每年都会去一趟莲塘村,把香烛送到韦靖荣家,他见过陈家老爷几次面,也曾在一起饮过几次茶,聊得投机,陈家老爷子,自然就说出自己是哪里人,村长也因此知道陈家地址,于是村长就吩咐我们三人把老爷子运回来,让老爷子落叶归根。” “那韦老板人呢?”吴凤芝含泪问。 “韦靖荣一家,已不知去向,香烛门铺的大门敞开,香烛散了一地。其它的,我们就一概不知了。”第一次开口说话的土匪回答。 吴凤芝不再问下去,泪眼凝向佣人阿祥,强忍内心的伤痛:“阿祥,叫黎叔拿些盘缠出来给三位兄弟。” “是,大奶奶。” 黎叔一会儿就出来了,把手里拿的几块大洋,交给吴凤芝。 吴凤芝接过黎叔手中的六块大洋,眸光扫向三位土匪,再缓缓凝向年龄稍长的土匪,谦逊道:“感谢三位兄弟不辞劳苦,让我家老爷魂归故里,老妇感激不尽,这点微薄的盘缠,望三位兄弟,不要笑呐。” “大奶奶慈爱了,我等只是尽点绵薄之力,不足挂齿。”土匪说着客气话,快快伸手接过大洋。 三土匪,相互使了个眼神,转身离开陈府大门。 吴凤芝再次强忍悲痛,严厉发声:“黎叔,你马上去通知,供香房,红烛房,冥纸房,立即停工,所有工人,为老爷守丧七日。” “我马上去。”黎叔面容哀伤。 黎绍忠迈出几步,吴凤芝喊住:“黎叔,咱们先把老爷安放在后院朝南那间屋子里,老爷生前没事的时侯就喜欢到那儿去坐坐,老太爷在世时,也经常和老爷在那间屋里下棋,谈心,品茶。就把老爷放在那儿吧,那儿合适。” 黎绍忠点点头。 大老爷的遗体,安置妥当,黎绍忠立刻去陈家香烛厂报丧,陈家大老爷陈祖望驾鹤西去。 吴凤芝吩咐阿祥,去趟莫岭村,把莫道士请到家里来,为大老爷念经超度。 吴凤芝歇了口气,忍着悲痛对儿媳道:“宛如,你先回屋里,我想和你公公说说话。” 方宛如泪眼婆娑,尊从婆婆的话,起身离开。 此刻,屋子里只有阴阳两隔的夫妻二人,吴凤芝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扬起微微颤抖的右手,想把盖住丈夫面部的麻棉被掀开,她想见到亡夫的全貌,和亡夫叙叙旧。 直起身子,指尖刚触碰到麻布棉被,撕身裂骨的剧痛,顿时压住她的胸口,她弯曲身姿,剧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俱裂的咳嗽随之而来,一股粘稠涌上喉咙,她抿紧嘴唇,吃力地往衣兜里掏出锦帕捂住嘴巴,粘液落在锦帕上。 吴凤芝定眼凝视锦帕,是暗红色的血液,她轻轻把手里的锦帕攥紧,嘴色抿着一丝痛苦与淡定,是看透生死的谈定,她再次直起身子,轻轻掀开盖住丈夫的麻布棉被,再缓缓坐下,目睹闭上双目的亡夫,泪,从她那镌刻了岁月痕迹的脸颊缓缓滑落…… 她垂眸凝向拽在手心,沾着血液的锦帕,痛苦却平静地倾诉: “老爷,我很快就和你在一起了,其实在你没去和县收账之前,我就悄悄回了一趟娘家,找了一位当地有名的中医帮我看了我的病情,老中医如实对我说,叫我放宽心,不要再操劳了。我自己的身子心里早已有数,我不怕死,我害怕的是你死在我前头,我接受不了……” “老爷,我知道你死于非命,世轩,陈久,生死未卜。现在,陈家的顶梁柱倒了,整个房子已经摇摇欲坠,各路妖魔正等着吃唐僧肉,分享陈家这杯羹,陈家祖辈打拼下来的基业或许就要被瓜分了,这是老爷不愿看到的,这也是为妻不能接受的,为妻的身子虽然已经百孔千疮,不堪一击,但请老爷放心,为妻那怕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一定把陈家的基业稳固下来,不容恶人得逞。” 吴凤芝悲痛诉完,忍痛回忆与丈夫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从媒妁之言,嫁入陈家,相夫教子,伉俪情深,忆起昔日的点点滴滴,吴凤芝再次泣不成声…… 方宛如回到自己的婚房,欲语泪先落。 昨日的喜气,余温尚存,大红喜字,仍旧红火。 案台上,红烛燃尽,泪已干。 新婚燕尔,鸾凤飞散。 喁喁私语,鸾帐孤难眠。 公公的惨死,新婚丈夫生死未卜,方宛如心如刀割,悲痛眼泪,无声淌落。 站在窗棂前,仰望一片漆黑的夜空,她想问问自己的新婚丈夫在哪里? 突然头痛欲裂,右手心灼烈感袭来,眼开婆娑泪眼,凝视右手心,一个凤玉佩的印记,清晰眼前。 方宛如从衣袋里,掏出那块凤玉佩,与右手心的印记对比,一模一样。方宛惊愕,惶恐,占据她的内心,她不知道,这世上,是否有转世存在,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又是那般的真切。 手心的印记,瞬即消失,右手心又恢复如常。 眼前,所发生的这些诡异,无从说起,不管自己的前生是不是沈灵心,今生自己是陈世轩的妻子,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现在所要面对的,决不能胆怯。 陈家的顶梁柱倒下了,陈家兄弟定会趁弱而入,争权夺利,定会更加狂妄? 黎叔报丧完陈家大老爷陈祖望不幸遇害的消息,供香房,红烛房,冥纸房,各房的工人,顿时炸开了锅,全都嚷了起来。 大家嚷嚷着自己的工钱何时发放,冥纸房的工人,表露得最为激进,尤其是在总管江贵春有意无意的言语煽动下,把工人们的不满之火煸得愈演愈烈,张贵春的一个睥睨斜视,他的铁杆手下张庆生就心领神会,像是受到压迫一般,站起身来,挑唆众工人起哄,并大肆扬言,明天若不发放工人们的工钱,大家就集体罢工。 大家经不住张庆生的带头起哄,也纷纷跟着起嚷嚷起来…… 供香房总管胡仕明,瞧着冥纸房点的火已经燃起来,他也不甘弱示,言语里有意挑起自己的下属霍进松,让供香房也热闹起来。 霍进松捋了捋衣袖,戴上面具,当着众多工人面前,演了场苦肉计。伤心诉道: “我们也不想闹事,也知道大老爷是个好人,可咱们都是贫穷之家,上有老,下有小,就指望着这点儿工钱养家,如今,年关将近,大老爷又不幸遇害,这工钱恐怕是指望不上了,我爹卧病多日,若还没钱医治,恐怕这个年就熬不过了。” 霍进平的这番逼真表演,把整个供香房的工人们都带动起来,大伙儿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嚷了起来,大家异口同声,声讨着要陈家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工钱到底何时发放,否则,大家就闹大老爷的灵堂。 瞬间,供香房,冥纸房,闹喊声一片,甚至有些激进的工人开始打砸东西…… 红烛房,大部分都是女工,相比供香房和纸房,一直安分守己的红烛房,也开始蠢蠢欲动,大家交头接耳,浅声嘀咕。 红烛房,总管夏翠竹见状,立刻安抚众女工,在夏总管的劝导下,大家恢复平静,认真干着活儿。 红烛房安静了,供香房,冥纸房,开始明目张胆砸东西,大家合起来大喊大叫,要陈家立刻给大家一个交代,否则,大家就把所有东西砸碎,再闹大老爷灵堂。 黎叔眼睁睁地看着大家闹得这般厉害,供香房,冥纸房,两边劝说,说得口干舌躁,好话说尽,大家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黎叔无计可施,情急之下,他只好去找正在为大老爷守灵的大奶奶吴凤芝。 黎叔急匆匆地走到大老爷的灵位前,看着悲痛欲绝的大奶奶吴凤芝,他着实不忍心说出来,却又不得不说,一脸悲伤道: “大奶奶,工人们闹事了,我刚向各房工人报丧,话音刚落,大家就嚷了起来,咬着工钱不放,我好说歹说大家就是不听,好像商量好似的一起来闹,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把大老爷的恩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口口声声要陈家给他们一个说法,否则就砸墙掀瓦。” 吴凤芝听罢,隐藏悲痛,立即镇定下来,把攥在手心咳着血液的锦帕放进衣兜里,直起身子,把棉被轻轻盖住亡夫的脸,低沉道: “黎叔,你去通知所有工人,总管,集体到香烛厂外面来集合,再去叫大少奶奶过来,我等大少奶奶过来,就去给大家一个交代。” “好的。” ------------ 第20章强硬表态 方宛如到来,吴凤芝对儿媳交待几句,就去给工人们一个交待。 吴凤芝平复情绪,强忍悲痛,强逼自己镇定起来,把昔日的大家风范展露出来。面对大家不满的神色,质疑的眼神,吴凤芝也无需拐弯抹角,当众强硬表态: “老爷此去收账,不幸遇害,做为他的遗孀,我悲痛万分,此时此刻,我本该为亡夫守灵,忆过往,思当下,我之所以说这些,并非想索取大家对我的怜悯,只想宣泄一下此刻的心情而已。” 吴凤芝面对众人,从容不迫,应答如流:“言归正传,陈家拖欠工人们的工钱,已有五十多天,大老爷此行收账就是为了尽快发放大家的工钱,却不幸遇害,当家的不在了,大家的工钱自然由他的遗孀来还,我吴凤芝,陈家大奶奶,今日就当着大家的面给大家一个交待,料理完老爷的后事,十天内,欠下大家的工钱,必定分毫不少发放到大家的手里,请大家放心,也请大家相信我吴凤芝,今天当着大伙儿的面说的这番话。” 吴凤芝的一言九鼎,铿锵有力,暂且平息了工人们的骚动,工人们的工钱,正把她陷入焦虑与挣扎之中,她何尝不知,十天内上哪儿筹一大笔钱来付给工人?丈夫已亡,管家,儿子生死未卜,两位小叔子正虎视眈眈等待着分割陈家的家业,娘家没靠山,丈夫生前更没有家族显赫的朋友,即便有,在这个节眼上,昔日之人已不在,谁又会来扶你一把?向来都只有锦绣添花,何来的雪中送炭? 船到桥头自然直,有时候也只不过是一句自我安慰的话,一种自我麻痹的胜利法。怎么办?十天内,上哪儿去筹款付给工人们? 黎绍忠尾随在吴凤芝后面,走上前低声道:“大奶奶,为大老爷戴孝的缟巾,缟衣,还没准备吧。” 吴凤芝伫足,抬眼凝视着为陈家尽心尽力,忙前忙后的黎绍忠,低沉道: “还没有准备呢?劳烦黎叔去办吧,老爷的丧礼,定要办得体,齐全,绝不能有丝毫马虎,记住,老爷的丧礼,七天内一律食素。你跟我来一下,我回屋里拿钱给你去办。” “好的,我都记住了。”黎绍忠尊重道:“大奶奶保重身体才是,老爷走了,陈家还得大奶奶撑起大局。” 吴凤芝回屋里拿了钱给黎绍忠,就到亡夫安放的老宅去,她的双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心痛到了极至,她迈着沉重的步履来到亡夫暂且安放的旧屋。 儿媳方宛如,坐在椅子上,一脸悲痛。 吴凤芝的心揪得更痛,方宛如抬眸凝视婆婆,眼眶噙满泪水。 吴凤芝端下身子,握紧方宛如的手,流泪道:“宛如,你刚嫁到陈家,还未过上一天好日子,就让你承受了这样的痛苦,是我对不起你。” 方宛如含泪正视婆婆,发自肺腑:“我方宛如能够嫁到陈家,嫁给世轩,是我今生的荣幸,我生是陈家人,死是陈家魂。” “世轩他,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吴凤芝泣不成声。 “不管世轩是死是活,我永远都是陈家人,一日成夫妻,生死不相离。” 方宛如的肺腑之言,吴凤芝悲痛得五味杂陈…… “娘,你回屋里休息一会,有我在这儿守着公公,你就放心吧。” “娘不累,你回屋休息吧。” “那,咱婆媳二人就一起守着爹。” 吴凤芝含泪点头。 黎绍忠心怀赤诚,先回屋里把大老爷遇害的消息告诉妻女,让她们母女二人有个心里准备。 黎妻和女儿黎素锦正在屋里,围在火炉旁,做着女红,母女二人有说有笑,很是温馨。 黎妻瞧着丈夫满面容痛苦,不解问道:“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大老爷他……”黎绍忠哽咽落泪,“他遇害了,和县的三名年轻人,用人力车刚把大老爷的尸体运回来,暂放在旧旧屋里,工人们得知大老爷遇害,都闹着要发放工钱,最后是大奶奶出面承诺下来才平息。” “这,怎么可能呢?”黎妻不敢相信地凝视着丈夫,泪在眼眶打转:“大老爷慈悲,正义,老天爷怎么舍得让一个好人就这样离开了。” “大老爷被人所害,大少爷和陈管家生死未知,叫活着的人如何承受得了这份痛苦,尤其是大少奶奶,过门才几天,就……” 父亲一提到大少奶奶,隐藏在黎素锦心底深处的恶魔立即被唤醒,把手里拿的女红往地上狠狠一甩,恶言恶语: “要我说啊,这个方宛如就是个扫把星,克夫命,她嫁到陈家才几天,就把陈家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死的死,不知生死的,却生死未卜。简直就是个恶魔转世。” “混账东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黎绍忠怒得跺脚痛斥。 “我说错了吗?我说的都事实。”黎素锦强词夺理反驳道:“我才不像你,做陈家忠诚的狗又得到了什么,到头来还不是被陈家当狗来使唤。” “畜生啊?”黎绍忠气得直打哆嗦,厉声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既然把大老爷的恩情都当忘得一干二净了,当年,要不是大老爷把咱们一家三口从街市口接到陈家来,咱们早就饿死在街道了,你做不了陈家大少奶奶就恩将仇报,幸好大少爷没选择你,你也不配做陈家的儿媳妇,要是你做了陈家大少奶奶,那才是陈家最大的不幸。” “好了,少说两句吧,素锦也是随口说的,你还较真啊。”黎妻劝解道。 黎素锦怒气冲冲,转身进了自己的屋里。 黎绍忠愣愣站着,气得半响才缓过劲来。 “坐下歇口气,我帮你倒点热水。”黎妻起身去倒水。” “我不渴,别忙乎了,我得赶紧出去把为大老爷戴孝的丧服买回来,为大老爷念经的道士很快就到了,你等会和素锦到老宅那边的旧屋去,陪大奶奶说说话,好好送恩人最后一程。” “我知道了,素锦就是使小孩子性子,等会我劝劝她就没事了。” “我出去了。” 黎素锦,站在窗棂前,一脸阴暗地凝视冷冷清清的陈家怨恨道:“陈世轩,你以为自己狠心抛弃我,娶了别的女人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就让方宛如在陈家守一辈子活寡吧,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我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方宛如在陈家是如何的生不死的,她欠下我的情债,我要让她一件不少地还上。” “素锦,你在房间做什么,准备一下,咱们该去为大老爷守孝了。”黎妻在门外说道。 “好,我换身衣裳,马上出来。”黎素锦拭擦眼泪,若无其事回应母亲。 ------------ 第21章弹冠相庆 陈家大当家,陈祖望惨死异乡的消息,在邻里乡亲,迅速传开。 陈世豪在酒楼里,会面完那三土匪,立即回去把事情告诉父亲陈德望。 二老爷陈德望和夫人王佩仪,正在自己屋里喝着热茶,商议着如何占据陈家的家业。 陈世豪敲门进来,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红色布袋递给父亲,洋洋得意道: “爹,这是黑虎山匪首赵金虎,托他手下兄弟送过来的,就是这三人把大伯尸体运回来的,我刚在茗香酒楼与那仨会面了,留八字胡的高胖土匪,叫我把这个交到你里。” 陈德望迫不及待地打开红布袋,拿出纸张,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四个字,“免除后患。” 陈德望大喜,对妻子王佩仪道:“去帮我把百宝箱拿来,我要到茗香楼去痛饮几杯。” 王佩仪脸上的笑容,由晴转阴,“二爷,乐极则悲啊。这个时候还是静默为好,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唯有把握好分寸,方能笑到最后。” “爹,娘言之有理,有什么事就交由我去办。” 陈德望凝神夫人,扬起手做了个拿钱的手势,王佩仪起身到床头去把百宝箱拿给丈夫,陈德望从箱子里掏出六根金条,还有一叠银票,金条用布袋装起来,银票递给世豪。 陈德望起身去书桌拿起笔、墨、纸、写道:“礼物已收到,金条当贺礼,陈家易主后,亲自来拜访,见面再酬谢。” 陈德望把写好的信纸装进信封里,再放进装金条的袋子里,递给儿子陈世豪,叮嘱道: “叫他们把这个交给虎爷,等我坐上陈家当家这把交椅,还会重酬答谢虎爷,你口袋里的银票,按之前说好的,一分不少分给他三人,告诉他们此地不宜久留,吃饱喝足,立马离开。” “明白,我这就去。” “少喝点酒,必须保持清醒,今晚咱们还得为你大伯披麻载孝,出去的时侯放机灵点,千万别让人发现,否则,咱们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爹,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事情,做得干脆利落的。” 陈世豪把东西放进棉衣袋子里,按父亲的吩咐去做。 王佩仪瞧着装满了银票,大洋的百宝箱,脸上的喜悦再次呈现:“等二爷坐上陈家当家这把交椅,咱们也该风光风光了,陈家也该改朝换代喽。” 陈德望拿起茶杯,呷了口茶水,手指在茶杯上,厾了厾,面露狂妄:“事情恐怕还没夫人想的那般简单,别忘了兴望可是要和咱们分一杯羹的,他早就为自己铺好路了,只是不知道成功的机率有多大而已。” “二爷是说,兴望已经攀上了,林帅府那高枝了?” “可不是嘛?已经有一阵子没见着静喻了,一个大活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依我看哪,一定是兴望使了伎俩,把静喻偷偷绑到林府去了。” “不能吧?”王佩仪质问:“静喻可是个大姑娘,即便是晚上行动,也是会哭闹的,况且陈家那么多下人,无数双眼睛盯着,一定会被惊动的,我可不相信。” “夫人可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陈德望的嘴角扬起:“兴望只要在静喻的茶水里动动手脚,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陈家耳目虽多,可有钱能使鬼推磨,香饵之下必有死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想弄清楚这事还不好办?我哥不是在林府当差吗?纸哪能包得住火啊,明日我回趟娘家问问我哥不就清楚了吗?” “明天是不行的,得七天过后,咱们还得演场戏,而且要演得逼真。” “戏自然是要演的,只是,咱们必须得争分夺秒才行。”王佩心里不安:“今天下午,大嫂可是当着所有工人的面承诺过的,十天内把工人的所有工钱结算清楚,她一旦实现,咱们所做的就会付之东流。” 陈德望把含在嘴里的茶水,往地上一吐,不已为然道:“别说她吴凤芝了,就算是陈祖望在世,他也没这个能耐,我就等着十天后,她吴凤芝拿什么去实现对工人们的承诺,和县那笔账她只能去向阎王索要了,我是不会再心生怜悯的,我要让她吴凤芝也尝尝,在陈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二爷可别忘了,你现在只掌控了供香房,冥纸房。红烛房也是陈家的重要营生,不容小觑?尤其是,红烛房的总管夏翠竹,可是块硬骨头,软硬不吃,只忠诚陈祖望吴凤芝夫妇这两尊大佛,就连他昔日的老相好陈兴望也都奈何不了她,你又如何能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陈德望抿完茶杯里的最后一口茶水,嘴角轻撇:“目前咱们要做的,就是唱好眼前这出戏,眼前的戏唱好了,后面的事情就一定会顺理成章。” 王佩仪点头赞同。 陈家三老爷陈兴望,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陈家这杯羹,他早就盯上了,现在大哥已死,他岂能放过大好机会。 陈兴望在自己屋里,和夫人冯碧云,正谋划着如何独吞,整个陈家的家业。 手里绣着女工的冯碧云,把绣架往案台一放,对丈夫道: “三爷,你说咱们,能否有把握,把整个陈家的家业攥在手里?” 躺在靠椅上的陈兴望,挺直腰板,得意忘形:“只手遮天的大哥,已经去阎王殿报到了,现在的陈家,就好比没有顶梁柱的房子,轻轻一推就倒。” “三爷可别忘了,二哥那可是狼子野心,手段狠辣。”冯碧云提示:“你想想看,大哥没病没灾的,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去一趟和县收账,就惨死异乡,这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大哥只手遮天,自食其果。”陈兴望冷哼,“属于咱们自己的那份,我是绝对不会手软的,谁敢跟我做对,那就看谁的靠山,更牢固了。” “二哥所结交的,都是三教九流之辈,只认钱,不认人。杀人放火,不在话下。” “那就让二哥瞧瞧,三教九流的拳头硬,还是咱们亲家林智笙的子弹头硬。” “咱们要是再那么做的话,静喻那丫头,一定会更加痛恨咱们的。” “痛恨?”陈兴望面泛怒色:“林府是多少人高攀不起的,她只管做好林家的三少奶奶就行,林文灿那小子,是不会对静喻怎么样的。” “也不知道静喻,现在怎么样了?我这心里头……” “行了,过几天再说,眼下,要做的就是若无其事地送大哥最后一程,尽做兄弟的最后一点情义。” 黄昏来临,天空中浮云重叠,盘踞天际,西阳西下,残阳如血,寒风呼啸,风刀霜剑。 游离在天际的最后一抹残阳,夹杂着刺骨寒风呼啸而来,干枯的树枝,被摧残得七零八落,萧条的村庄,一间间破旧的瓦屋,陈旧的木窗棂,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天空渐渐被黑夜覆盖,风势更猛,给黑夜增添几分阴冷。 为大老爷念经超度,身穿道士服的四位道士,一人挑着担子,其他三人敲锣打鼓,来到陈家。 陈家佣人阿祥,把他四位道士,带到大老爷暂且安放的老宅,四道士的到来,已穿上白色缟服的大奶奶吴凤芝,大少奶奶方宛如神情悲痛,痛哭跪地相迎。 四道士颌首回应婆媳二人,四人中年龄较大的道士,把装道具的两个大木箱打开,从里面拿出来经书,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号的鬼符之类,四人分工精细,开始为大老爷摆设灵堂。 逝者的灵堂唯有逝者最亲近的家人,才能在灵堂前为逝者披麻戴孝,按惯例,做为逝者最亲近人,逝者遗孀吴凤芝,儿媳方宛如,次子陈世杰跪在前排。 陈德望一家三口,陈兴望夫妇跪二排。 接下来是在陈家地位稍显高一点的,黎绍忠一家三口、阿祥。 陈家香烛厂的工人,总管们,也都在陈家的范围内,头戴缟巾,为陈家大老爷披麻戴孝。 道士们锣鼓响起,嘴念佛经,哀乐奏响。 吴凤芝与儿媳,次子世杰,哭得肝肠寸断。 尤其是次子陈世杰,直到这一刻,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虽是陈家养子,可这二十年来,陈家待他亲如骨肉,二十年的养育与教诲,早已超越一切。 今天下午,陈世豪才得知父亲遇害的消息,在父亲的灵堂前,他哭得肝胆俱裂。 陈德望夫妇,陈兴望夫妇,眼角挤泪,猫哭耗子。 整个陈家,陷入一片悲痛之中。 ------------ 第22章心有灵犀 悲痛欲绝的方宛如,为公公守灵回到屋里,躺上床上休息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她看到在黑夜里,陈世轩被两名男子拖着往前走,浑身是血的久叔,奋力向前追,却怎么也追赶不上,世轩瞬间消失在黑夜里,久叔不知去向。 方宛如在睡梦中惊醒过来,满头大汗。 失去记忆的陈世轩,这几日里,总觉得浑浑沉沉的,他很想唤醒真正的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回忆,都无济于事,从贴身衣袋里,掏出龙玉佩,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 今晚,下起了寒雨,把原本就寒冷的天气,变得愈加寒冷。 晚上也没啥事要做,天气又冷,大家早早就睡觉,陈世轩辗转反侧,静静地倾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如鬼哭神嚎般发出嘶吼的叫声。 陈世轩闭上双眼,再次努力为自己寻找记忆,半梦半醒中,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两个身影,肩上扛着麻袋之类的东西,在路上前行,他想赶上前瞧清楚对方的模样,他的双脚像被铁链捆绑住那般沉重,始终挪动不了。 一会儿,有两个身影进了屋子里,然后坐下吃饭,饭才吃了几口,突然有个人从腰间,掏出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捅向他胸口,他握住疼痛的胸口,胸前瞬即染了一片红色,他大声呼叫着,快来人啊,土匪打家劫舍了,快来人哪…… 陈世轩的大声喊叫,被隔壁房屋的苗水根听到,起床点上煤油灯,推开陈世轩房屋的门进去,走到陈世轩床前,瞧着满头大汗的陈世轩,苗水根安慰道: “孩子,做恶梦了吧。” 陈世轩猛地坐起来,汗珠从额角往下淌,梦境中那可怕的那一幕,在脑海里沉淀下来,若隐若现。 “阿叔,对不起啊?”陈世轩立即改口:“我该叫你阿爹的,我又忘了,我做了个恶梦,把爹给惊醒了,对不起。” “傻孩子说什么话呢?”苗水根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锦帕,帮陈世轩拭擦额头的汗珠,和蔼道:“以后在家里你叫我阿叔就行了,到外面的时候,你叫我一声阿爹,是为了掩人耳目,咱们记住就行了。” “你是我的再生父亲,就是我爹,从这一刻起,我永远都记住你是我爹,永远都是。” “你刚才大声喊救命,是不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好像记起了一些,又好像什么也记不起来,零零星星,模糊不清。” “因为你脑部受到的创伤还未痊愈,暂时记不起事情来,只要你静心修养一阵子,你的记忆就会恢复的。” “我知道,我没事,天气寒冷,爹早点儿休息。” “放松心情,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要去想,把身体养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睡吧。” 陈世轩像个听话的孩子,继续躺下睡觉。 这些日子,住在刘鞋匠家的叶振兴,听到陈家大老爷遇害的消息,瞬间慌了神,陈老爷的不幸遇害,叶振兴深感痛心,还有他一直寻找的陈静喻,一直杳无音讯。 叶振兴想去陈家为大老爷上柱香,他到街上去买了些香烛,冥纸,顺便打听一下陈静喻的下落。 来到陈家大门,报上大名,就被三老爷手下的亲信,高大魁梧的扬江拉到一旁,拳打脚踢,一介书生,身材瘦弱的叶振兴,被揍得鼻青脸肿,垂头丧气地回到刘鞋匠的家里,刘鞋匠看着一脸受伤的叶振兴,心痛不已,拿来药酒帮他拭擦,便宽慰他。 面对慈悲善良的老人,叶振兴忍辱负重,并向刘鞋匠保证,下不为例。永远不会放弃寻找静喻,但必须理智,而不是一时鲁莽。 叶振兴朝思暮想的陈静喻,浑然不觉就到了林府数日,她如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眼望青山难出笼。 林府不但没有刁难她,对她的饮食起居却十分周到,林家三少爷,众人口中传颂的纨绔子弟,臭名远昭的林文灿,不但没有对她行非分之礼,反而对她敬而远之,她那颗悬挂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更思念,自己的未婚夫,叶振兴。她相信,此刻的叶振兴,也一样思念着自己。 即便如此,可她是走不出林府大门的,戒备森严的林府也是不会让她离开的, 自己是如何来到林府的,陈静喻心知肚明。 今早起来,不知为何,陈静喻觉得自己的心闹得慌,走到窗前,挑起窗纱,凝望林府上下一片祥和,心里无比失落。 敲门声传来,陈静喻平复一下情绪,若无其事地去开门。 林文灿站在门外,双手端着托盘,托盘里那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氤氲四溢,香味扑鼻。 这几日来,一日三餐,都是林府佣人于妈送到屋里来的,今早?怎么会是林文灿?太阳打西边出了? 陈静喻站在门口,瞥了眼托盘里的两碗葱油面,默然嘀咕,不知林文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文灿平静如水的脸,波澜不惊,放下手中端的托盘,轻描谈写:“吃了早餐,我有事跟你说。” 自己毫无征兆就来到林府的这几日里,林文灿一直都是不冷不热,唯独今天,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陈静喻平静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什么事儿?说吧。” “先吃早饭,我要是先说了,我怕你吃不下,这几日,你一直都没有好好吃饭,再这么下去就剩下皮包骨了,我可不是心痛你,我是不想被我爹责骂。” 陈静喻端起其中一碗,拿起筷子,细嚼慢咽,轻轻地抿了口面汤,抬眼定向坐在沙发上的林文灿,柔声道: “味道不错,你怎么不吃?” 林文灿习惯性地挠了下后脑勺,从沙发扭步到饭桌,拿起碗筷,吃得风卷残云,三五几下,连面带汤,一扫而光。 陈静喻忍俊不禁,这那是富家公子哥,一点儿都不文雅,不过? 陈静喻的话在心里酝酿着,林文灿倒是一吐为快,“我这是本性使然,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我早就厌恶透了。” 陈静喻没有作声,默默地吃着面,直到把面和汤都吃光,放下筷子,低声道: “面吃完了,可以说了。” 瞧着一脸较真的陈静喻,林文灿抽动嘴角,犹豫不决。 “无非就是,我父母的那点儿事罢了。” “你大伯遇害了,你大哥陈世轩,管家陈久,两人生死未卜。你大伯的尸体被人用人力车运回陈家,你大娘下令,陈家香烛厂,停工七日,陈家上下为大老爷披麻戴孝。” 陈静喻的脸上瞬间刹白,嘶声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大伯身体向来健康,虽上了岁数,身体硬朗,没病没灾,近无冤远无仇,一定是那些心存歹念的人,有意生事造谣。” “方圆十里都传遍了,况且是赫赫有名的陈家大当家陈祖望,你大伯去世的消息,是你二娘的亲大哥,我爹身边的副官王仕利亲口所言,还能有假吗?就算他再袒护自家小妹在陈家的声誉,他也造不出这样的谣来。” 陈静喻愣得不知所措,晴天霹雳般的打击,瞬即把她的心击得粉碎,她不愿相信地摇晃着脑袋,更不敢相信这残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她浑身在颤抖,瑟缩着瘦弱的身子,掩面痛泣。 “事以至此,节哀顺变。”林文灿安慰。 陈静喻泪流满面,怜悯哀求道:“三少爷,我想回一趟家,我要亲眼目睹,才能相信是真是假。” “在外人眼里,我在林府是一个花天酒地,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其实我不如林府养的一条狗。”林文灿面露苦笑:“我被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践踏在脚下,被我爹掌控在手中的傀儡,没有自由,任人摆布,我也想放你回去,劝你离开林府,永远都不要回来,可我没这本事。” “怎么会呢?你不是挺有本事的?”陈静喻含泪:“你不是那个能呼风唤雨,无所不及的林家三少爷吗?前段日子在街上,你把人家腿打瘸了,你却逍遥法外,若无其事,大家有目共睹,难不成是人家造谣生事?” “我若是这般不堪,你还能在这和我好好说话吗?” “那是因为你想和我赌耐性,我实话告诉你吧,你永远都赌不过我,我对你只有憎恨,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哼,哼。”林文灿冷哼,“你父母为了争夺陈家财产,一心想攀上林府这高枝,可你父亲却把主意打在你身上,只要能攀上林府这门亲家,他就有了坚固的后盾,我爹也不是吃干饭的,有陈家的利益做交换,他何乐不为?既能得到陈家的利益,又能帮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讨到媳妇,这等好事上哪儿去找?何况是送上门来的。” “你父母深知,明说你是不会顺从的,所以他们偷偷在你的茶水里下了迷昏散,半夜三更把你绑到林府来,你父母认为只要你进了林府,成了我三少爷的人,一切就会水到渠成,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是?”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你这个外人眼中的恶少,其实是一个披着狼皮的羊。之前的所做所为,都是演给别人看的,好让大家一致认同,你就是这么一个饱食终日的浪荡子。” “没错,街道的那场戏,是我和我的总角之好杜少宽,以及两位好兄弟,小秦,小苏共同所演,我厌恶林府的明争暗夺,同室操戈,我想离开这个不属自己的安身之地,哪怕露宿街头,也比在这儿强,这卑微愿望,我都无法实现。” “你娘呢?你声声口口说离开林家,你要弃自己的母亲而不顾吗?” “我娘在天上看着我,只要我离开林家,我娘就含笑九泉了。” 陈静喻仍旧不死心,再次发出哀求:“三少爷,我能否可以去求求林大帅,只要他肯让我回一趟家,要我做什么都行。” 林文灿从凳子起身,站到窗前,凝望窗外灰蒙蒙的天气,回眸目视泪眼汪汪的陈静喻,林文灿俊朗的脸,变得忧郁起来: “别枉费心机了,我爹是远近闻名的铁石心肠,无情无义,自己想要的,就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我娘本是林府斟茶倒水的小丫头,因为长得俊俏,被我爹强行纳为三姨太,我娘天性恬静,不喜投其所好,软弱的个性成了硬伤,我爹的妻妾,有意刁难,我娘忍气吞声,每天郁郁寡欢,积郁成疾,在我三岁那年,我娘就离世了。我也成了娘不要,爹不管,兄长们的出气筒,自从我懂事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离开这个充斥着阴暗与暴力的林府,如今,我已步入了,人生的二十四载,我还是实现不了逃脱的愿望。”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出去吧。”陈静喻道。 林文灿把饭桌上的碗筷收好放进托盘,端起来转身,前脚迈出门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开口道: “还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昨天下午,你爹叫他的亲信罗庭,送了封信来给我爹,说我俩的大喜的日子,已经找八字先生看好了,就在这个月的腊月二十一。” 陈静喻泪如雨下。 林文灿说完,走出房门。 陈静喻在痛泣中绝望,在绝望中渐渐清晰起来,大伯的遇害与陈家是脱不了关系的,确切地说,大伯的遇害,是有人提前挖好了坑,等着大伯,大哥,久叔,浑然不知地跳下去,而一手谋划的幕后黑手,不言而喻。 大伯的遇害,陈家这座坚固的堡垒,已经摇摇欲坠,妖魔鬼怪,已经蠢蠢欲动,自己得想个法子,让家里的大娘知道,自己被父母强制捆绑到林帅府,大娘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才有应对的法子。 陈静喻隐忍悲痛,静下心来,走进卧室,绫罗窗布,把整个窗棂子遮挡得密不透风。轻轻挑起窗布,寒冬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洒落在窗台,温暖而舒适。 陈静喻定眼望向屋后的庭院,花草树木,已凋零枯萎,片片黄叶,随着寒风翩翩起舞,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拿着扫帚专心致志地打扫着庭院的落叶,陈静喻灵机一动,心里已有了妙计,披上大衣下楼去。 ------------ 第23章锦囊妙计 陈静喻下楼,走在庭院的路上,快到女孩面前,陈静喻故意把脚一抬,假装扭伤的样子,大声叫道: “哟,疼死我了。” 女孩抬起头,瞧见陈静喻一脸痛苦地挪步。 她把手上的扫帚一扔,快速走过来,扶着陈静喻在一个石凳坐下,鞠着身子,举止得休,抬眼看了下,林文灿住的屋里,她心里已略知一二,开口道: “你是三少奶奶吧。” 陈静喻点点头。 “你的脚有没有伤着,我扶你回屋里去。” “只是崴了一下,没事儿。” “脚崴了可大可小,我去找林管家,叫他去把莫医生请来,帮你瞧瞧。” 小丫头转身,陈静喻喊住:“我真的没事儿,我走几步给你看,我只是轻轻地崴了一下,问题不大,别把事扩大好吗?” “可是?” “我真的没事儿。” 陈静喻站起身来,脚步平稳,小丫头才放心地咧嘴笑了笑。 “我天天在屋子里呆着,实在太闷了,今天天气好,三少爷叫我下来走走,晒晒太阳,我从窗台看到你埋头苦干的样子真美,忍不住下来,想跟你说说话。” “三少奶奶折煞我了,我只是林府一个打扫卫生的下人丫头,”小丫头掠过一丝的紧张:“和我这样身份卑微的下人丫头说话,有失三少奶奶的身份。” “在我眼里,人人平等,没有高低之分,只有善恶之分。” 小丫头一脸紧张地左顾右盼,低声道:“三少奶奶,你休息,我忙去了,吃午饭前得把这些打扫干净,要不然,林管家又要责罚我了。” 陈静喻默然叹了口气,这样的搭讪自然套不出话来,靠近小丫头身旁,低声道: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你忙你的,不用回答我说的话,就当我是空气吧。” 小丫头抬眼,正视一脸诚挚的陈静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浅声道:“我叫夏菊,父母早逝,十三岁那年舅舅托人介绍到林府做丫头,已经三年多,快四年了。三少奶奶,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眼前这个冰雪聪明的小丫头,陈静喻却一时难以回答,只好以微笑应对。 “三少奶奶如果不嫌弃我身份卑微,想对我说些话,那就说吧,我守口如瓶。” 陈静喻顿了顿,开口道:“你能帮我送封信到陈家吗?就是陈家香烛厂的陈家,我大伯离世了,我想回一趟家,吊唁大伯,三少爷说,等我和他的婚事办了才能回去,白事与红事相冲,不宜回去。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捎封信回去,让家人放心。” “原来是这样啊,这好办?”小丫头欣喜道:“三少奶奶真是有孝心,三少爷真是有福之人,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信还没写好,我等会回去写。”陈静喻抬头向四周扫了眼,指着眼前的大树,低声道:“今天下午我以散步为由,把书信放在这棵树底下,用枯草轻轻盖上,你下午来打扫的时候,就悄悄捡起,明天早上替我送出去,千万别让任何人看到,否则,我会很麻烦的。” “三少奶奶请放心,你不说我也知道,在林府做下人,不小心,脑袋随时都会搬家。” 小丫头话音落地,陈静喻的心揪了起来,瞧着眼前这位单纯善良的小丫头,若是有什么闪失,岂不害了她?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欠考虑了?现在打消这个念头还得及。 “三少奶奶,你怎么了?” “哦,我在想,叫你冒险帮我送信,万一?我可不能害你的。” “我还以为什么呢?没人看到,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小丫头诚挚道:“我帮你,等于在帮三少爷,他对我们这些下人可好了,不像大少爷,二少爷,根本就不把我们下人当人看。你就直说吧,要我怎么送,我一定能做到,确保平安无事。” “你出得去吗?有时间去送吗?” “有啊?”小丫头爽快道:“我家离林府不远,我娘身体不太好,我跟林管家说过,我把林府吩咐的活干完就可以回家的,只要第二天上午十点前,准时来到林府干活就没事了。” “太好了。”陈静喻兴奋道:“明天早上八点前,你在陈家附近那个凉亭,等待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伯,他挑着一对箩筐,箩筐中间用红油漆写着“陈家香烛厂”几个字,你就过去把书信给他,叫他交给陈家大奶奶吴凤芝,叮嘱他,只能给大奶奶。”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小丫头的爽快答应,陈静喻却反应迅速,直接道:“我没有看低你的意思,我想问一下,你认识字吗?” 小丫头噗嗤一笑:“三少奶奶想得可真周到,我是不认识字,但我认得陈家香烛厂,这几个大字啊,赫赫有名的陈家香烛,谁不认识,我每天从那儿路上,抬眼就能看到那几个红色大字,看的时间长了,这几个字,已经在脑袋里扎根了。” 小丫头的幽默风趣,陈静喻,忍俊不禁。 陈静喻把戴在左手的玉镯子摘下来,递给小丫头,感激道:“夏菊,谢谢你,我的一点心意,收下。” 小丫头受宠若惊,连连摇头摆手:“三少奶奶,使不得的,举手之劳,你要是送我这个,那我就真的会出事的,你的心意我领了,千万别送,都好好的。” “怎么行啊?你在冒险帮我。”陈静喻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看着玉镯。 “三少奶奶,我该干活了,咱们身份不同,不宜处得太久,平日少交流,少交往,有事需要帮忙的时候,再相见,不是吗?” 陈静喻点点头,对这个机灵聪慧的小丫头,溢于言表。 第二天早上,小丫头按陈静喻的吩咐去做,顺利把书信交到黎绍忠手里。 黎绍忠去街市买菜回来,把书信交到独自在灵堂守灵的吴凤芝手上,吴凤芝拆开信封,对站在一旁的黎绍忠,浅声道: “黎叔,这是谁让你送给我的?” “一位十六七岁左右的小姑娘,她小心谨慎地叮嘱我,叫我亲自交到大奶奶手上。” 吴凤芝仔细打量着信封,扫了眼老实本分的黎绍忠:“你去忙吧,有事情我再吩咐你。” “好的。” 吴凤芝打开信封,仔细端详,白纸黑字,满满当当,字里行间,吴凤芝的心翻江倒海,喜怒交织,喜的是侄女静喻安然无恙,怒的是,陈兴望夫妇,为了争名夺利,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信纸握手心,吴凤芝细细咀嚼着静喻在信上说的话,静喻说自己是世轩结婚前被父母在茶水里下了迷昏散,夜里送到林府的。也就是说,那天躺在静喻床上装病的人并不是静喻,而是陈兴望夫妇找人来假装静喻。 陈兴望夫妇为了争夺家业,可谓心思缜密,无所不用极其,先是冯碧到叶振兴教书的学堂,贿赂校长,欲加之罪,开除叶振兴。再给静喻下药送到林帅府。 送静喻去林府的目的,显而易见,有了林府这座大山靠着,再扳倒陈家与之做对之人,独占陈家家产,轻而易举? 觊觎陈家的,还有陈德望夫妇,儿子,陈世豪,这一家三口的阴谋诡计,倒是阴暗得让人无从察觉。 老爷惨死异乡,世轩,陈久生死不明,这一切,与陈家子弟的关联,无庸赘述。 吴凤芝攥紧拳头,默然怒道:“我吴凤芝哪怕撑到最后一口气,也绝不会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 第24章齐心协力 承诺十天后,结清工人的工钱,已过了三天,还有七天时间,上哪儿去弄这么大一笔钱? 现在,陈家香烛厂暂停了工作,做好的香烛一时半会往哪儿销出去?工人的工钱一旦还不上,大家定会蜂拥而上,家里的妖魔鬼怪定会兴风作浪,趁虚而入,直到瓜分完整个陈家,再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怎么办?我吴凤芝也有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方宛如迈着轻盈步履走到婆婆吴凤芝身旁,低声道:“娘,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吴凤芝垂眸拭擦眼角泪水,一脸慈爱地凝视儿媳,点点头。 方宛如一脸哀伤地看着灵堂中间公公的遗像,低沉道:“娘,咱们外头说,别打扰公公。” 到了屋外,方宛如直白道:“我想征求娘的意见,回一趟娘家,希望娘能够同意。” 吴凤芝瞧着言词恳切的儿媳,怜爱道:“你这个傻孩子,娘明白你执意要回娘家的原因,你是担心娘应付不了工人的工钱,所以你想回娘家跟你父母商量。” “我本想自个回去的,可我知道这样回去,那是对婆婆的不尊敬,所以我就跟您明说了,希望婆婆理解。” “好孩子,苦了你了。”吴凤芝眼眶噙泪:“陈家辜负了你,这个时候还要把你父母捆绑在一起,我吴凤芝良心不安哪。” 红烛房总管夏翠竹,走过来,低沉道:“大奶奶,大少奶奶,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吴凤芝擦拭眼泪,说道:“翠竹,这几日你忙前忙后的帮忙,辛苦你了,在屋里多歇会,这儿有我和宛如,能应付得过来。” “放发工人的工钱,只剩下几天了,我知道大奶奶哪天当众承诺,是不得已而为之,越是紧急关头,咱们就越要镇定,齐心协力。昨天,我已经跟红烛房的女工们商议好了,我把这些年自个的积蓄先垫上,成了家的女工她们上个月的工钱就结清,没有成家的女工她们上个月的工钱就先付一半,等陈家缓过这一阵,再全部结清,她们都知道陈家大老爷,大奶奶向来仁慈厚爱,所以她们都没有异议,都希望陈家香烛厂,在大奶奶的掌管下,能够延续下去。” “娘,翠竹姐说得对,咱们要齐心协力才能度过这个难关,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忘而却步,公公在天之灵才能安心。” 吴凤芝默然,心力交瘁的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百孔千疮的皮囊,能够与这风霜刀剑抗衡多久,她更不知道自己咬牙挺住,能坚到什么时侯,面对晚辈的正直与善良,眼下的窘境,又如何才能彻底扭转。 “大奶奶,我知道自己自做主张,是对你的不敬重,可我把自己当陈家人,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陈家由你掌管,一切都有希望,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工人,才有口饭吃,才有安身之处。” 吴凤芝凝视着诚恳善良的夏翠竹,哽咽得含泪点头。 “我知道,我这样做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陈家目前所面临的困境。但请大奶奶也不要放弃,咱们一起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吴凤芝何德何能?”吴凤芝噙在眼眶的泪水,夺眶而出:“翠竹,这可是你多年辛苦攒下的积蓄,我和老爷一直想着,把和县那笔账收回来,就把你和陈久的婚事给办了,没想到……” “虽然,我不知道大少爷和陈管家是死是活,但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恶人总会得恶报的,这是天理。”夏翠竹悲伤道。 “眼下,我却奈何不了他们瓜分陈家的家业,他们正在暗处等着笑看我陈家大奶奶,吴凤芝是如何的下场。” “我刚才来的时候,路过三老爷屋外的亭子,听到三老爷的亲信,杨江和罗庭,二人在说静喻小姐的婚事,定在这个月的腊月二十一。” “静喻的婚事?”吴凤芝目视手里拿的信纸,痛心疾首:“我手里拿的书信,是今天早上,静喻托人交到黎叔手中,黎叔亲自交给我的,静喻在书信中并没有提到婚事,静喻一定是毫不知情的,一定又是陈兴望夫妇的主意。” “娘,咱们必须得想个法子,把静喻救出来,林帅府的三公子,林文灿可是个玩世不恭,花天酒地的浪荡子,一旦到了那一刻,静喻这一生就毁了。” “如果,我把陈家的所有家业双手奉上,任由他们分割,是不是就不会牵连无辜?陈家是不是就能平息下去?” 看着悲痛欲绝的婆婆,方宛如说道:“叶振兴,去找叶振兴想想法子,只有他可以救静喻。” “别费心思了,叶振兴要是有办法,静喻就不会落入虎穴,更不会被校长,以欲加之罢开除,现在叶振兴人在哪,咱们谁也不知道。”吴凤芝把手里拿的信纸递给方宛如,继续道:“静喻在信上说,她虽走不出林府大门,但没有人伤害她,叫咱们不用担心。” “宛如,翠竹,你俩都回屋歇会吧,我想单独和老爷说会话,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 方宛如,夏翠竹,悲伤回屋去。 方宛如并没有听从婆婆的话,转身就回了娘家。 方竣柏夫妇瞧着一脸憔悴的女儿,夫妇二人心痛不已,夫妇二人得知亲家惨死,女婿生死未卜,心里悲痛不已,想去陈家吊唁亲家,迫于世俗礼节的束缚,不得已才不去。 今天,女儿回到家里来,并把事情全然倾诉于父母,希望父母能够尽所能帮助陈家度过这次难关。 骨肉连心,无需太多言语,方母走进房屋,手捧木箱出来,母亲打开木箱子。 方宛如目睹着木箱里面,摆放整齐的银票,金条,父母的用心良苦,方宛如掩面而泣。 方母把泪涔涔的女儿,轻拥入怀,慈爱的目光,温暖的语气,对爱女安慰道: “我和你爹前两天就为你准备好了,这个时候不好送过去,只好等你回来拿。” 方宛如依偎在母亲怀里,卸下裹在外皮的坚强面具,哭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如果这些不够,我和你娘已经商量好了,咱们把药铺当了,如果还不够,再凑凑,哪怕是砸锅卖铁,咱们也一起扛,扛到钱凑足为止,天无绝人之路。” 父爱沉稳如山,母爱柔和如水,无声流淌,父母的爱,好似亘古长明的灯塔,擎举明灯,直面飓风狂浪,给在汪洋里难以靠崖的孤舟,照亮前方,找到方向。 方宛如轻轻挣开母亲的怀里,噗通一声,面向父母,双膝跪下,泪如雨下:“爹,娘,女儿让您俩受苦了,女儿替陈家,替婆婆感谢爹娘。“ “孩子,你今天这一跪,我和你娘受了。”方竣柏言语铿锵:“但你给爹娘记住了,你既然做了陈家的儿媳妇,那就生是陈家人,死是陈家鬼,无论你的丈夫是死是活,你都得勇敢坚强地站起来,面对一切,肩扛重担,心承悲苦,凡事不愧对于心,你做到了,爹娘也就别无所求了。” “爹娘放心,女儿谨记父母教诲。” “孩子快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咱们一起扛。”方母把爱女扶起坐下。 父母的慈心仁厚,方宛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不比往日,方宛如想在家里呆上数日,陪在父母膝下,可陈家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去做,和父母寒暄几句,带着父母多年攒下来的血汗钱回到陈家。 方宛如从娘家带回的银票,金条,递给婆婆吴凤芝。 吴凤芝感动得,泪如泉涌。 ------------ 第25章为非作歹 黎叔在门外敲门求见,婆媳二人,定下神来,方宛如开门,瞧着一脸紧张的黎绍忠,吴凤芝的心也随之紧张起来: “黎叔,发生什么事了?” “大奶奶,不好了。”黎绍忠,苦着脸着急道:“二老爷,二奶奶,世豪少爷,三老爷,三奶奶,他们冲进大老爷的灵堂大喊大叫,我劝不住,所以来禀报大奶奶。” “陈家这杯羹,他们早就谋划好了。”吴凤芝镇静道:“我这就去给他们一个说法。” 吴凤芝拉开抽屉,从上了锁的铜盒子里,拿了样东西攥在手心,镇定自若地来到亡夫的灵堂。 站在亡夫灵堂的是一群卸下人皮后的野兽,两手叉腰,呲牙咧嘴,一副要把人活活吞噬的架势。 吴凤芝平视群兽,目光如炬,掷地有声:“都聚齐了,当着你惨死的兄长面前,还有我这还活着的长嫂面前,说说看,打算如何分割陈家?” 二老爷陈德望叉在腰间的双手重力一甩,对长嫂吴凤芝鹰瞵颚视:“我们选择来到亡兄的灵堂前,当着你这位长嫂的面,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是来要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今天,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咱们要定了。” “二哥说的没错,属于咱兄弟二人的那一份,绝不退让。”三老爷陈兴望盛气凌人。 “我要是不答应呢?”吴凤芝强硬道:“二叔,三叔,是不是决定跨过我吴凤芝的尸体去强夺?” “招呼咱们可是打过了,大嫂既然如此坚持的话,那就别怪做叔叔的无情了,咱们现在就去香烛厂,要回属于咱们的那一份。”二老爷陈德望,杀气腾腾,转身迈步。 “站住。”吴凤芝怒不可遏。 众人转身,凶相毕露。 吴凤芝把攥在手心,那块斑驳上岁月暗黄的长方白绢用力一甩,厉声道: “我手里拿的这块泛着暗黄的白绢,是陈家祖辈创建陈家香烛厂那年,用竹签挑破自己指尖用自己的血写下的誓词,陈家子孙,若是心存歹念,执意强夺陈家产业,必遭恶报。” “哼。”陈德望面露邪笑:“少拿这些下三滥的伎俩来吓唬人,我堂堂陈家二老爷,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咱们到香烛厂去。” “不怕遭恶报的,就尽管去抢。”吴凤芝怒气呵斥:“列宗列祖的眼晴正盯着每一个做孽的人。” 众人不屑,离开大老爷陈祖望的灵堂。 迈出大门,二老爷陈德望,直径香烛厂方向。 三老爷陈兴望瞥了眼,凶神恶煞的二哥,走上前轻声道:“二哥,刚才大嫂所说,并非虚言啊,六叔公生前跟我说过此事,真实存在,即便你心中唾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二老爷陈德望止步,指着三弟陈兴望,不满发泄:“没出息的东西,来之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咱俩齐心协力拿回属于咱俩那份子,吴凤芝那几句糊弄鬼神的话,就把你的胆子吓破了?既然咱们志不同,不相为谋,那就各走各的。” 三老爷陈兴望讪笑:“我可是提醒二哥了,信与不信,你自个看着办。” 陈兴望手一挥,和夫人冯碧云回自己屋里去。 “爹,咱们不要信那些鬼话,三叔畏首畏尾,咱们就不要再搭理他了,现在咱们就去拿回属于咱们自己的。”陈世豪力挺父亲。 陈德望看了眼夫人王佩仪,征求道:“夫人,你怎么看?” 王佩仪脸一沉,“先回屋里,再做打算。” 吴凤芝虽然凭自己的一股坚韧,击退了争抢家业的陈家兄弟,卸下铠甲的她,早已筋疲力尽,胸口的疼痛再次袭来,她捂住胸口,深知自己已时日不多,现在,她必须保持镇定,不能让儿媳担心,更不能让争夺家业的陈家兄弟有丝毫的察觉。 方宛如扶住婆婆,对站在旁边的黎绍忠道:“黎叔,劳烦你在这儿呆一会,我陪婆婆回屋里休息一会。” “大少奶奶,我在这儿看着老爷,尽管放心。老爷是我一家三口的救命恩人,恩重如山,可我无能,一直都无法报答他的恩情,心里头愧疚不安。”黎绍忠老泪纵横。 “黎叔,你对陈家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你所做的一切,老爷都看在眼里,别太自责了。” “大奶奶客气了,黎某无德无能受之有愧。”黎绍忠哽咽道:“大奶奶如果信得过我,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我一定会殚精竭力。” “那就有劳黎叔了,我吴凤芝感激不尽。”吴凤芝伤痛涌起:“老爷明日出殡,我想多陪一会他,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吴凤芝如此坚持,方宛如,黎绍忠,只好回去。 吴凤芝把攥在手心的长方白绢,轻轻放下,面对丈夫的灵魂,面对列祖列宗们的呕心沥血,刺指染血,励图明誓,陈家得以延续至今,曾经,欣欣向荣的陈家,如今却面临着厄运难逃,如涸辙之鲋。 吴凤芝百感交集,眼泪涔涔。 吴凤芝胸襟坦荡,并没有换来觊觎家业的陈家兄弟,善罢甘休,而是变本加厉。” 二老爷陈德望回到屋里,气急败坏。 “爹,咱们不会就这么算了吧,再不行动,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徒劳?” “徒劳?”陈德望恶声恶气道:“拿鬼神来糊弄我,我要让她知道,什么叫以牙还牙。” “二爷,稍安勿躁,咱们另想法子。”王佩仪面露阴森。 “夫人,你有什么好谋划?” 王佩仪媚眼微斜,拿起案台上的那盒火柴,轻轻一划,火柴点亮,手一扬,火柴立即熄灭,邪媚一笑: “我要让吴凤芝知道什么叫,灯下黑。” “夫人的意思是,咱们得另辟蹊径?” “只要在供香房的‘醺香’里边加点儿料,外人买了出现了状况人命关天,二爷你说,这个责任该由有来担?” 陈德望脸上横肉一颤,拍案道:“好主意,夫人不愧是我的得力军师啊。” “世豪,拿些银票去请供香房的总管,管工,纸房总管和管工到酒楼吃顿饭,怎么跟他说,不用爹教你吧。” “爹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这就去准备。” 陈家三老爷陈兴望,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到屋里,手舞足蹈,得意至极。 三奶奶冯碧云,喜上眉梢,锦帕拭嘴,浅笑道:“没想到,向来以势压人的二哥,也有怕死的时侯,三爷动动嘴皮子,就把他吓成这样了,平日里的威风都是装出来的。” 陈兴望往靠椅一坐,整个人摇晃起来,微闭双目,怡然自乐:“二哥只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一捅就破。他想来个一石二鸟,熟不知识,我却还他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此说来,大嫂在大哥灵堂前手里拿的那块陈旧白绢,以及她说的那番话,都是演给咱们看的。” “十个手指头,我都已经过了一半了,从未听说过此事。”陈兴望睁开双目,不屑道:“大嫂此举,就是为了牢牢掐死陈家的家业,二哥自然不会罢休。这个时候,我若是和二哥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最后获利的便是二哥,大嫂既然口出此言,我就给二哥来个将计就计,用无中生有来扰乱他的狂妄,削弱他的戾气。” “话虽有理,可咱们不也是,什么都得不到吗?” “好戏还在后头呢。”陈兴望从靠椅坐直身子,抚了抚戴在左手中指的翡翠戒指,得意道:“咱们的时机尚未成熟,现在的陈家有大嫂担着,二哥即便再猖獗,他也不敢站在明处,跨过大嫂的尸体去强夺,等大嫂和二哥撒网捕鱼之时,便是我三爷坐收渔翁之利之时。” “你说,大哥的死,与二哥有没有关系?” “与二哥有没有关系,我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大哥的死这对我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就算大哥不在了,还有大嫂和二哥,二嫂诡计多端,咱们一样占不上风。” 陈兴望淡定如云,整了整衣冠:“那就看谁的靠山,更牢固了。” “三爷,你是指咱们有林府这座大山靠着,定会安枕无忧,对吗?” “没错。”陈兴望从摇椅中起身,底气十足道:“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如今,有了林府这尊大佛照着,还怕什么妖魔鬼怪?” “三爷可千万别轻敌啊。”冯碧云提点:“二哥可不是只小妖小鬼,他可是只千年老狐狸,阴险,狡诈,想击败他,并非易事。” “他所结交的,只不过些山贼土匪罢了,咱们的亲家那可是擎掌兵权的一方巡阅,正所谓,兵匪不容,剿匪,剿匪,把他们都给剿了,不就完了吗?” “如今世道,并非三爷说的那般轻易了,大家都习惯了向来都是猫吃老鼠,可当下,老鼠不但敢吃猫,甚至,连毛带皮一块咽下。” “好了,你这是妇人之见。”陈兴望面露怒色:“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鼠,即便他是只金毛鼠,浑身是胆,他一口也吞不下两只猫,林府这只猫,浑身带刺,只要他触碰,便会死无藏身之地。” “过几日就是女儿的大喜之日了,咱们得做好未雨绸缪。”冯碧云低沉道:“只是咱们这么做,对女儿而言,那是一种伤害,她一定会痛恨咱们的。” “妇人之仁。”陈兴望拧眉呵责:“林府是多少人高攀不起的,咱们能攀上林府这高枝,那是上辈子积了大德,静喻成了林府的三少奶奶,那是多少姑娘家,羡慕,妒忌的。” “林府虽好,可林家那小子林文灿可是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静喻可是咱们的亲生女儿。我这做娘的,心里头不好受啊。” “夫人多虑了。”陈兴望安慰:“林文灿虽是纨绔子弟,这百花丛中,尤数牡丹独特别致,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可总有一个是离不开枕边的,林文灿也是如此,咱们家静喻,便是那朵百花丛中的,超凡脱俗的牡丹。” “三爷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操心的,咱们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一定要好好操办女儿的婚事,等女儿成了林府的三少奶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来了,我这做母亲的,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林府看望女儿了。” “天下父母心,总有一天,静喻一定会理解的。” ------------ 第26章暗箭中人 陈家兄弟闹完亡兄的灵堂,并不会善罢甘休,而是在制造下一个阴谋。 下午时分,寒风愈发猛烈,呼啸的北风,袭击门窗,大老爷灵堂前的挽联,被大风吹得摇摇晃晃,吴凤芝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的心不安起来,刚才陈家兄弟的明争,明夺,她总算是亲眼目睹了,什么叫,无恶不作。 老爷明日出殡,工人的工钱也就只有三天时间了,三天,眨眼就过,若是无法解决,只能坐以待毙,被陈家兄弟赶尽杀绝,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吴凤芝从跪在地上的软毡缓缓起身,走出门外,叫站在门外守侯的陈家佣人,阿光去找黎叔过来。 黎叔迅速赶来,吴凤芝才放心离开亡夫的灵堂。 吴凤芝没有回自己屋里,而是直接去了次子陈世杰的屋里。 陈世杰的房门虚掩着,吴凤芝并没有直接推开,而是轻轻地敲了门。 陈世杰开门问道:“娘,你怎么来了?” “我刚从你爹灵堂出来,这几日,娘看着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所以过来看看你。” “我没事,我只是……”陈世杰悲痛落泪:“我接受不了,爹已经离开的事实。” 吴凤芝眼眶湿润。 “我爹虽然是个生意人,可他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从未与人结怨,是谁那么狠毒,要置爹于死地。” “你爹仁慈,疏于防范,你久叔武艺高强,你大哥从小跟你久叔习武,也有几下拳脚功夫,却也防不胜防。现在,你大哥和你久叔,生死不明,娘却没有任何办法。” “娘,我爹的死,是不是与二叔,三叔有关?”陈世杰手心捏了把冷汗:“我知道不该这样怀疑二叔,三叔,可又不得不联想,他二人所做的一切。” “娘何尝想过是他二人做的。”吴凤芝扼腕叹息:“就在中午,你二叔,二婶,世豪,还有你三叔三婶,狂妄至极,如一群野兽,张牙舞爪,大闹你爹灵堂,明目张胆要分割陈家。我迫于无奈,只好以祖宗立下誓言的白绢出来,才把邪气镇住。” “没想到,二叔,三叔,既然如此卑鄙,狠毒,想趁势夺利,爹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咱们陈家,已经百孔千疮了,他们已经成了恶魔,不把陈家霸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就是个废人,爹的仇报不了,大哥和久叔是生是死,我也打听不到。”陈世杰自责:“每天碌碌无为,只会苟且偷生,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爹。” “世杰,你听好了,你一直都是爹娘的好孩子,永远都是,这样话,娘是永远都不想听到。” “可我不配做爹娘的儿子,现在正是需要人为陈家担起重担的时候,我是堂堂大当家陈祖望的儿子,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就是个废人,一无是处的废人。” “娘不许你胡说,你爹在天之灵,也不许这样损自己,以后不许再说了,你听清楚了吗?” 陈世杰默然落泪。 “陈家虽然摇摇欲坠,但,这个家还有娘,还有你大嫂担着,即便是鱼死网破,娘也会不惜一切,把陈家的家业保下来。” “娘,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只要坚强,乐观地生活,就是对娘最好的报答,你爹在天上看着你,希望你开心地过日,明白吗?” 儿子的情绪平稳下来,吴凤芝虽然不愿意开这个口,此时此刻,也只能开口说道: “世杰,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娘有什么事,直接说出便是,我是你的儿子,还用得着商量吗?” “那娘就直说了,我和你爹,为你……” 吴凤芝话音未落,慌乱的敲门声,震摄魂魄,吴凤芝镇定起身,陈世杰去开门。 佣人阿祥慌张道:“大,大奶奶,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有人买了陈家香烛厂的醺香,回去用了后,昏迷不醒,现在已经把人抬到陈家香烛厂大门了,说什么一尸两命,大喊着要陈家血债血还。” “一尸两命?”吴凤芝惊愕:“是个怀了身孕的妇人吗?” “是的,是西平村刘老二家的儿媳妇,现在大少奶奶,正在替那妇人把脉,准备医治。” 吴风芝立即过去,陈世杰也随同母亲一起过去。 陈家香烛厂大门,围观着不少人在看热闹,人力车上躺着一位年轻的妇人,面如死灰,奄奄一息,方宛如正用针灸在她手指扎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风芝环顾四周,怒火万丈。 方宛如走到婆婆面前,浅声道:“这孕妇的丈夫说,今天上午买了咱们陈家香烛厂的醺香回去用,不出一个时辰,媳妇就出现咳嗽,呕吐,最后陷入昏迷。依我的诊断,她是吸入硫磺,六六粉,导致昏睡。” “赶紧送诊所吧,把人救活再说。”吴凤芝果断发声。 “那倒不用,所幸她中的毒并不深,我从房间拿来了解药,已经吩咐阿祥到厨房去煮水,药到病除,不会有生命之危。” 压在吴风芝胸口的大石,缓缓落地。目光凝向蹲在人力车旁的一老一少两位男人,年老的男人两鬓斑白,神情悲苦,年轻的一脸沮丧。 吴凤芝走过去,想和这对父子说句抱歉,年轻男子像发了疯似的,指着吴凤芝破口大骂: “你们陈家,专做这杀人放火的勾当,杖着有几个臭钱,就草菅人命,今天,我媳妇和她腹中孩儿若是没事,一切都好说,若是她们娘俩有半点闪失,我一定会血洗陈家,替我妻儿报仇。” 吴凤芝默然隐忍,体恤男子的心情。 阿祥端着汤药过来,递给方宛如,“大少奶奶,按你的吩咐,药煎好了。” 方宛如接过碗,为了让病人家属放心,她端起碗轻抿两口服下,对着孕妇的丈夫道:“我已经试喝了,救人要紧,放心给你媳妇喝了吧。” “最好别耍花样,一个失去妻儿的男人,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天王老子来了,老子都不会怕的。” 方宛如没有搭理他,婆媳二人扶起孕妇,帮她把汤药服下。” 服下汤药一会儿,孕妇脸色渐渐起色,呼吸畅顺,气息平稳,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孕妇要坐起来,方宛如扶她坐起来,眸光移向蹲在身旁的公公和丈夫,女子轻抚自己的孕肚,喜极而泣。 吴凤芝把儿媳方宛如叫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方宛如,附在耳旁道:“宛如,你到我屋里的抽屈,拿些银票给她们。” “好的。” 方宛如回去拿银票。 吴凤芝对着这一家人,温和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家老爷遇害过世,所以这七日,我们陈家一律不出售任何供香,醺香,红烛,冥纸。我好奇的是,你们是如何买到陈家醺香的,又是谁卖给你们的。” 年轻男子眼神躲闪,瞥了眼父亲,默不作声。 “男人大丈夫,敢做敢当,如果只图眼前利益,而昧着良心,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情最终是不好的,为还未出生的孩子积点德,总是有福报的。”吴凤芝霸气训斥。 “我与陈家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陈家?”年轻男子委屈道:“我媳妇已经怀了五个多月身孕,这几天老是心神不宁,寝食不安,我听别人说,陈家的醺香效果不错,我初次当爹,缺乏经验,我娘死得早,所以就跟爹商量着,让媳妇试试看,没想到,差点害了妻儿的命,早知道这样,就不该?” 吴凤芝继续追问:“你是什么时候来陈家买醺香的,又是谁把醺香卖给你的?” “我今天上午来买的醺香,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叔,有点儿驼背,门牙有点儿龅,”男子扯了扯嘴角,平静道:“我看到陈家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正想走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位面相慈祥的大叔,直接跟他说明买醺香的原由,他一口拒绝,我把媳妇的事情告诉他,他才勉为其难去帮我拿了盒醺香出来,我口袋没钱,我就跟他说,等我回去把玉米卖了,再把钱拿过来,他说不用我还,他自个掏钱补上,我答谢他就回去了,回家把醺香点上,不出半个时晨,我媳妇就昏睡过去了。” 吴凤芝心中已经有数,对小儿子陈世杰道:“世杰,你去把黎叔叫过来,咱们当面说清,黎叔在你爹的灵堂守侯,你去守灵,叫黎叔过来。” “我这就去。” 黎叔急忙赶来,急着问道:“大奶奶,出什么事了?” “这一家三口,你认识吗?”吴凤芝示意道。 黎绍忠瞧着眼前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还有躺在人力车上,身体虚弱的年轻女子,黎绍忠坦荡道:“小伙子,你不是今天上午,来向我买醺香的吗?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媳妇用了咱们陈家香烛厂的醺香中毒了,幸好救治及时,宛如替她把毒排出来了,那可是个孕妇,两条人命啊。”吴凤芝道。 “大奶奶,我指天誓心,我黎绍忠在陈家已经二十多年了,从未做过一件伤害陈家的事情。这小伙子差点向我下跪,我才到货仓去帮他拿了盒醺香出来,他说没钱,我看着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挺不容易的,我自愿掏钱垫付,一时忘了把事情告诉你,都是我的错,是我的盲目毁了陈家的清白,请大奶奶责罚。” 黎绍忠弯腰即要下跪,膝盖即将碰地,吴凤芝快速扶起,“黎叔这是做什么?你对陈家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我吴凤芝连这一点不知道的话,岂不白活了?” “谢谢大奶奶的宽容大量,我黎绍忠受之有愧。” “我吩咐世杰叫你过来,不是谴责,而是让眼前这小伙子一家人明白,咱们陈家做人做事,光明磊落,绝对不会做损人利己的事情,咱们陈家香烛厂的醺香,在配制工程中,都是由我独自配制,重重把关,工人们只是按我配制好的配方去做而已,陈家醺香,气味芬芳,宁神静气,出现异常,一定是有人背后做了手脚,我做为陈家的负责人,一定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黎叔一个清白,也请现在围观的父老乡亲们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对陈家心存杂念,希望各位还是像以往那样,一如既往地支持陈家香烛,我吴凤芝谢谢各位了。 围观的男女老少,大家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方宛如过来,对婆婆轻低声道:“娘,我把银票拿来了。” 吴凤芝把儿媳妇拿来的两张银票递给年轻小伙,真挚道:“小伙子,回去给媳妇买点补品,你父亲上了岁数,帮他买件棉衣,一家人好好过活。” “谢谢大奶奶,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做人,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个好榜样。” “好样的,回家去吧。”吴凤芝鼓励道。 年轻男子拉起人力车,准备起身。 ”等一下。”方宛如喊住,递给年轻男子一剂药方:“我给你媳妇开了几剂安胎药,回到家里,你拿着我写给你的这剂方子,直接去我家找我爹,你说明原由,是我吩咐的,我爹就给你开的,上面写有我的名字,以及我家药铺的地址。” “谢谢你。”男子感激道。 “对了,你识字吗?”方宛如顾虑道:“要不,我叫个人陪你一起去我家。” “我,我念过一两年书,简单的字我还能认识。”男子看了眼,写在纸上的地址,高兴道:“这个我认得。” “你媳妇没事了,服几剂安神药就好了。” “太感谢你了。” 男子拉着人力车,父亲随尾在后,一家人平安回家。 围观的人们,也纷纷散场。 ------------ 第27章奸计落空 陈家二老爷陈德望的奸计再次落空,对着妻儿,眦目欲裂:“你俩事先跟我说的,都是纸上谈兵吗?一个个嘴皮子功夫如此了得,到头来却让我空欢喜一场。” “冲我们母子发什么疯?”王佩仪怒颜道:“我为了你,咬尽脑汁出谋策划,儿子为了你,铤而走险,你倒好,一个落空翻脸就骂人。” “爹,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有把事情做好,你就别把娘当成你泄愤的工具了,娘为了你,倾尽所能,无怨无悔。” 儿子的几句暧心话,王佩仪垂眸落泪。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存心想怪罪谁。”陈德望语气温和许多,“我不是跟你交待清清楚楚了吗?加了料的醺香,等到陈祖望出殡后再向外出售。现在提前出售,谁的主意?” “没有谁的主意,一切都是按爹的吩咐去做的,今天上午在咱们陈家香烛厂大门,发生的孕妇中毒之事,就能置吴凤芝死地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陈德望怒气又起,“没想到,方宛如的一碗汤药,就把那孕妇起死回生了。” “什么?是方宛如把人给救过来的。”陈德望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晴,咬牙道:“如此看来,咱们的手还是下得太轻了。” “本以为,有人送上门来挺好的事情,只要出了人命,吴凤芝就会被立即问责,甚至是吃枪子,爹就可以名正言顺当上陈家当家之位, 万万没想到的是,方宛如的一碗汤药,把陷入昏迷的孕妇给救活了。” “那孕妇用的那盒醺香,是谁卖给她的。” “黎绍忠。”陈世豪说道:“那孕妇的丈夫到陈家香烛厂买醺香,厂里停工没人,看到了黎绍忠,那男人没钱买,黎绍忠自个掏钱,送给那孕妇的男人拿回家里,孕妇用了不出半个时辰就出事了,然后到陈家香烛厂大门来闹。” 陈德望气得咬牙切齿。 “本以是天助我们,趁机扳倒吴凤芝。”陈世豪冷言道:“没想到方宛如,会懂医术。” 陈德望从椅子弹起,不敢相信道:“是方宛如那个乳嗅未干的黄毛头,把奄奄一息的孕妇救过来的?” “千真万确。”陈世豪不服气道:“咱们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知道得那么详细,是谁告诉你的。”陈德望瞪目成怒。 “供香房的工人李志,这几日陈家香烛厂停工,他人住在厂里的宿舍,那孕妇中毒之事,他亲眼目睹,所以千真万确。” “糟了?”陈德望胆颤道:“你叫谁在醺香里加的料?” “我按爹的吩咐请供香房总管喝了酒,送了银票,本是由他亲力亲为的,可他跟我说,他老婆跟别的男人勾当上了约好逃跑,他一定要把老婆追回来,再狠狠揍一顿那野男人,所以交待李志去做。” “混账?什么事都做不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陈德望脸红筋暴:“事情一旦暴露,吴凤芝就会毫不犹豫地掐死这条命脉,公然呈报警察局,人证物证,你爹我的人头,就会立马落地,你和你娘也会把牢底坐穿。” “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佩仪眉冷眼一瞥,“她吴凤芝若是抓到了把柄,咱们的人头,还能安然无恙地长在脖子上?” “愚蠢,愚蠢至极。”陈德望勃然大怒,“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去禀报吴凤芝,看到可疑之人了。” 王佩仪不以为然,一脸淡定。 “爹,你说怎么办吧,我马上去做。”陈世豪紧张道。 “你马上找供香房总管,叫他把李志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再找两个陌生人,把他给做了,记住,一定要干得彻底。” “我马上去办。” 黎绍忠一共六个人,把半仓库的毒醺香消毁完毕,转身到大老爷的灵堂,他有要事立刻对大奶奶说。 黎绍忠迈进门槛,定眼望向大奶奶和世杰少爷跪在灵堂前,神色凝重。 黎绍忠愣了下,走到大奶奶面前,鞠着身子轻声道:“大奶奶,我有话跟你说,请大奶奶移步说话。” “好。”吴凤芝起身,对儿子道:“世杰,我出去一下。” “嗯”陈世杰微闭双目,静心为父亲守灵。 吴凤芝随黎绍忠走出门外凉亭的石凳坐下,黎绍忠开口道:“大奶奶,在醺香下毒的人,基本确定了,是二老爷的阴谋。” “果不其然。”吴凤芝拧紧眉头,果断道:“只要人证,物证,都具备,我立马就上报警察局,这次,我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只是?”黎绍忠顿了顿:“目前,只是有人看到嫌疑人,鬼鬼祟祟地在供香房走来走去。” “黎叔,说详情。” “刚才我去男工人寝室,找人手消毁毒醺香时,供香房的周胜军跟我说,就在前天傍晚,他在寝室呆着无聊,就到下面走走,路过供香房大门,与供香房工人李志碰了个正着,问他进去做什么,李志慌慌张张,一句话也没说,目前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真是苍天有眼啊。”吴凤芝痛心唉叹:“若不是那孕妇的丈夫来买醺香,这批毒醺香一旦销售出去,这笔账该算在谁的头上,赶尽杀绝,不留活口。上次唆使工人起哄闹事的带头人,也是供香房总管,纸房总管,两个房门的工人在两个总管的挑唆下,可谓是气势昂扬。” “是忠,是奸,在危难之际,才能暴露无遗。”黎绍忠道:“只有红烛房的总管夏翠竹和工人们,才是理智的,尤其是夏总管鼓励大家,开了个好头啊。” “现在的陈家,,想恢复当初,实则不易。” “家不可一日无主,大老爷已去,现在的陈家需要大奶奶亲自掌管,才能起死回生啊。” “我的身子,如同现在的陈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吴凤芝坦然道:“我决定让宛如接替老爷的当家之位,当陈家的一家之主,不知黎叔有什么看法,不妨提出来,一起商议。” “大奶奶英明,我等所有工人之福啊。”黎绍忠竖指称赞,“大少奶奶聪慧,果敢,有担当,有责任感,那孕妇之事,恰恰证明了大少奶奶的过人之处,我等高兴都来不及,哪来的异议。” “宛如,虽然聪慧,毕竟资历尚浅,要独当一面,还需要时间来磨练,望黎叔不嫌儿媳稚嫩,帮忙扶持,吴凤芝感激不尽。” “大奶奶言重了,我黎某何德何能?承蒙大奶奶不嫌弃,只要黎某能做到的,定会不遗余力。” “那我就替宛如,感谢黎叔了。” “大老爷是我一家三口的救命恩人,我一直把陈家当自己家,所以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有一阵子没见到素锦那孩子了,她还好吗?” “还好,她娘为了束缚一下她的性子,要求她呆在屋里做女红,而且限制她必须按指定的期限完成。这一点,我倒是非常赞同她娘的做法,二十四,五岁的大姑娘了,再让她由着性子来,岂不乱套。” “素锦和世轩一块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世轩选择了宛如,对素锦而言是痛苦的。”吴凤芝黯然:“世轩脾气倔,独断专行,刚愎自用,我和老爷也只好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却辜负了素锦的一往情深,是我和老爷教子无方,还请黎叔见谅。” “大奶奶大人大量,是我教女无方。”黎绍忠谦逊道:“小女顽固,正所谓,女不孝,父之过,我替小女向大奶奶陪罪,请大奶奶宽恕。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可是你说的,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何罪之有?” “黎某替小女谢谢大奶奶。” “都说是一家人了,黎叔怎么又客气上了?” “是,黎某记住了。” “老爷明日出殡,辛苦黎叔把明日的祭品准备好, 老爷生前爱吃的,红豆糕,香酥饼,麻花,芝麻糖,花生,都给老爷备齐。” “我这就去办?” 陈家大老爷今日出殡,传承陈家祖辈懿德,丧礼从简,除了陈家兄弟假仁假义,装模作样之外,陈家上下,家丁,仆人,以及一小部分陈家香烛厂的工人,大家头系白巾,心情悲痛,送陈家大家主最后一程。 多少章 陈家大奶奶吴凤芝必须决断如流,隐忍着痛失丈夫的悲痛,在丈夫出殡的第二天,果断召集陈家香烛厂的所有工人,兑现自己的承诺,准时发放所有工人的工钱,一分不欠。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方宛如继承陈家当家之位。 吴凤芝话音落地,眼下一片哗然,异样的目光,诧异的眼神,大家各种神情,呈现得淋漓尽致。 吴凤芝一改昔日柔弱之态,义正严词,铿锵有力。鼓励大家,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同心同德,陈家香烛厂就一定会延续下去。 大奶奶的肺腑之言,工人们,不由自主地响起热烈的掌声…… 吴凤芝此举,瞬即传到陈家兄弟的耳畔,陈家二老爷陈德望的阴谋再一次落空,气得七窃冒烟,打砸茶具来泄愤。 阴谋,如闪电般在陈德望脑海涌现,对儿子陈世豪吩咐道:“我交待你的事情,办得如何?” “这次儿子不敢有半点马虎,做得一干二净。”陈世豪得意道。 “立即叫香粉房总管马保意,到李志家传话,说是好几日没见着他人了,再旁敲侧击,误导他的家人,把他的家人引到他丧生的地方。” “爹,用意何在?”陈世豪揉搓几把后脑灼,一知半解:“这样做,咱们会不会引火焚身?” “愚蠢至极?”陈德望怒训:“死人还能说话告状?他家属只要知道,人在哪儿做事,人死了该由谁来承担就够了。” “爹的这招着实高啊。”陈世豪称赞:“我这就去办。” 因为上次为丈夫谋划落空,落了一顿数落后,王佩仪呆在卧室里,闷不吭声。 陈家三老爷陈兴望,表露得若无其事,与夫人冯碧云在屋里围在火炉旁,饮着热茶,嗑着瓜子,一副稳操胜券的架势,对眼前的事,视而不见,与夫人侃谈着,如何操办女儿陈静喻的婚礼。 ------------ 第28章勇挑重担 陈家不可一日无主,吴凤芝已做出决定,今日起,由儿媳方宛如,接替陈家当家之位。 吴凤芝唤来陈家佣人阿萍,去把黎绍忠之妻黎婶请过来为大少奶奶梳发髻。 阿萍尊从,去请黎婶。 吴凤芝从木箱子拿出一套,半新旧的褐色底纹,红色牡丹图案的棉袄,咖啡色阔边棉裤。吩咐方宛如,淋浴后换上。 黎婶到来,开始为方宛如梳妆打扮,梳起发髻,配上金钗,齐眉刘海,翡翠耳环,绿色玉镯,焕然一新。 一切就绪,吴凤芝再次吩咐阿兰,去请黎叔,阿祥,先到陈家祠堂,点上香烛,斟上茶水,摆上红枣,米糕,芝麻饼。遵从陈家祖训,祭祀祖宗,叩拜祠堂,一律素食,相传至今。 吴凤芝,方宛如婆媳二人,佣人阿萍,黎婶,随同来到陈家祠堂。 婆媳二人跪拜祖宗牌位,三叩首完毕,吴凤芝庄严宣誓: “我吴凤芝,陈家第五代当家陈祖望之遗孀,丈夫遇害,长子生死未卜。陈家不可一日无主,后辈长媳遵从祖宗懿德,陈家大当家,若是病逝或遇害,由德才匹配的陈家子弟接管陈家当家之位,若是陈家子弟心生歹念,觊觎家业,明争暗夺,同室操戈,永不予以当家之位,死后不得入祖宗祠堂。” “如今,陈家兄弟争权夺利,图谋不轨。当务之急,陈家当家之位,由长媳接管。今日,长媳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斗胆宣言。因长媳身体报恙,力不从心,陈家当家之位,由后辈长孙媳方宛如,接管陈家当家之位,望列祖列宗,体恤,成全。” 方宛如庄严肃穆,果敢宣誓:“我方宛如,谨遵祖辈懿德,尊从长辈教诲,与陈家生死与共,不离不弃,若有异心,必遭天谴。” 婆媳二人再行三叩首,起身走出祠堂, 陈家大门外面,一片喧闹,吴凤芝惶恐不安: “黎叔,外头发生什么事了,你和阿祥出去瞧瞧,我在这儿等着。”。” “好的。”黎叔回应。 一会儿,黎叔和阿祥回来了,黎叔惊慌道:“大奶奶,出大事了,供香房的工人李志,死了,他的家人抬着他的尸体到陈家香烛厂大门来,说是要来讨公道的。” 吴凤芝的心揪得生痛,孕妇中毒之事,刚刚平息下去,又出人命了,如此看来,有人是要赶尽杀绝了。 “去看看吧。” 吴凤芝的心跌至谷底。 来到陈家大门,吴凤芝和方宛如被眼前的一幕揪得生痛,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跪地悲泣,一位失去丈夫的年轻女子悲痛欲绝,一儿一女,两个约莫,八至十岁的孩子,眼神无助,泪流满面。 陈家大门旁边,那具僵硬的尸体放在人力车上,用白布盖住。 眼前的这家人,正在经历的悲痛,何尝不是和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一样,这种切肤之痛,只有同样经历的人,才能够真正体会。 吴凤芝婆媳,走过去想安抚这一家子,老妇人泪眼中,瞧见吴凤芝走到自己面前,立即露出憎恨之色,愤怒道: “你们陈家草菅人命,连一个贫穷的家庭都不放过,我儿子为了养家糊口,到你陈家做长工已经三年了,他心地善良,老实本分,到底犯了什么罪,而遭到你们陈家的毒手,今天,陈家要是不给一个交待,老妇我就死在这陈家大门,让大家都看清楚,陈家人的人面兽心,杀人不见血。” 还未开口,便受了一顿责骂的吴凤芝,端下身子,靠近老妇人,平心静气道:“老姐姐,我和你一样正经历着同样的悲痛,我是人妻,也是人母,我的丈夫去收外债惨遭毒害,昨日才入土,我的儿子生死不明。“ ”这灭绝人性的事情,我陈家人不会做?我更不会做?再说了,李志是我陈家香烛厂的一名工人,与陈家近无冤,远无仇,陈家人为何要害一条无辜的生命?害一个好端端的家,家破人亡。你细想一下,是不是?我所说的这样。” 吴凤芝的推心置腹,老妇人的情绪虽然平静了许多,但她始终要为儿子讨个说法,她要知道自己儿子的真正死因,是谁所害。 “我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没有同乡,也没有朋友,每天独来独往,除了陈家香烛厂和家里,他不会去别的地方,也从未与人结怨。已经好几个天没回家了,我以为是厂里忙也就没在意,没想到人却惨死在外面,不是你们陈家人做的,又是谁做的。”老妇人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我只能告诉你,陈家的醺香被人投毒,有工人看到李志在陈家香烛厂,供香房的仓库鬼鬼祟祟,就在昨天上午,有人来买醺香,回家用后中了毒,到这儿来讨个说法。幸亏我儿媳妇略懂些医术,把那怀孕的妇人救过来了。” “你想说什么?”老妇人不好声色:“你是想给我儿子来个欲加之罪,所以杀了他,是不是?” “你儿子李志,在陈家香烛厂的仓库,形迹可疑,有工人亲眼目睹,我做为陈家大家主,绝不会仅凭工人的一面之词,或是相信他说的亲眼目睹,无凭无据就去谋害一个人,毁掉一个好端端的家,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爹死得早,是我这做娘的,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成人。”老妇忍不住痛泣:“好不容易才盼到他成家,生儿育女,儿子孝顺,儿媳贤慧,孙儿,孙女,乖巧,懂事,家庭虽不富裕,一家人其乐融融,我每天烧香叩拜,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老小,无灾无难,可我却得这样的报应,苍天不开眼啊。” “老姐姐,你的悲痛,我感受着,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是如何发现儿子殁了?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人去过你家,或是有没有陌生人找过你儿子?”吴凤芝顺藤摸瓜。 “可疑的人?”老妇人愣了下,确定道:“同村的刘二狗,对,前两天到家里来,说是找我儿子问他有没有空,帮他挖两天莲藕,我就说儿子在厂里没回来,等他回来问问儿子再答复他,然后刘二狗就说,听说陈家大老爷逝世了,全厂放七天假,为大老爷守灵,正因为这样,才到家里来找儿子帮他挖莲藕。听刘二狗这么一说,我的心开始恐慌起来,厂子里放假,我儿子没有回来。” 老妇捶胸哭泣。 “老姐姐,别着急慢慢说,把事情弄清楚,咱们才好把害群之马,绳之以法。” ------------ 第29章陷入困境 吴凤芝的声音在半空中飘荡,鸣着警笛夹杂着破锣声的汽车横冲过来,冒着滚滚浓烟,如同救火现场。 众目回望,车门敞开,一名五十岁左右,留着平装头,佩戴枪支的魁梧警察,以及六名穿着警服,佩戴长枪的年轻警察,迅速下车。 魁梧警察睥睨四下,鼻孔朝天道:“我是西区警察局总探长杜斌,奉局长之命,特来调查陈家香烛厂‘命案’一事。” 老妇人一听警察替儿子申冤,跪拜而泣:“警官,我儿子死得惨啊,你得替我这老妇人做主,还我儿子一个公道啊。” “放心吧,我们警察一定会秉公办理。”杜探长揪了眼人力车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对身旁的小警察严肃道:“去通报一声陈家当家的,就说警察来调查命案。” 蹲在老妇人旁边的吴凤芝,站起身来,挺直腰板,从容不迫道:“我就是陈家的大家主吴凤芝,随时配合杜探长的调查。” “说得好,我马上带人搜查。”杜探长厉声道:“陈家当家的,我现在命令你,立即停止陈家香烛厂的所有工作,所有工人不得进出陈家大门,以及陈家的所有人,包括家丁,仆人,一律不得出入。” “没问题。”吴凤芝应允。 杜探长对其中两名警员吩咐道:“你俩在这守着,其他人跟我进去。” “是,杜探长。”两名年轻警员,异口同声。 杜探长走到那老妇人面前,语气变得谦逊起来,“大娘,等会,我们得把你儿子的尸体拉回警局去做尸检,结果出来后,我亲自到你家去通知您,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 老妇人老泪纵横,含泪点头。 杜探长和其他人,直接进入陈家香烛厂里面。 “娘,咱们现在怎么办?”方宛如浅声道。 “去通知各房总管,叫他们立即停工,等待警察调查。” “我这就去。” “黎叔,阿祥,咱们回屋里去,一起想想该如何解决。” 回到陈家主屋,身心疲惫的吴凤芝,强忍着身体的病痛,为眼前棘手的事情,绞尽脑汁,一起商议着,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在西区林帅府做佣人的夏菊,从家里回林府的路上,听到路人众说缤纷,陈家香烛厂命案之事,夏菊上前询问一位卖蔬菜的老大娘,才知道原由,她决定把事情告诉,三少奶奶,陈静喻。 回到林府,夏菊换上佣人衣服,挑起箩筐去后院扫落叶,她抬眸仰望对面三楼的窗台,却没有看到三少奶奶的影子,如果今天三少奶奶不走出窗台,消息就无法传达给她,直接上去告知,是行不通的,一旦越过这道鸿沟,自己必死无疑。 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把自己知道的转告给三少奶奶,自己的良心又过不去,如何才能转告三少奶奶? 天气十分寒冷,夏菊搓搓双手,开始打扫落叶,只好一边扫落叶,一边想办法。 太阳渐渐升起,她抬眸凝望天空中飞过的孤雁,瞬即消失在天际。瞬即,眼前呈现一道光,是一道灿若星辰亮光,对面的三楼窗台,一个美丽的倩影,仰望天空。 夏菊欣喜若狂,凝视对面三楼的窗台,用力地挥手。 窗台那头的陈静喻,心领神会。 陈静喻披上大衣,以散步的姿态下楼去,来到夏菊面前。 “三少奶奶,你家出事了。”夏菊直叙:“刚才我从家里回来的路上,听说在陈家香烛厂做工的一名男工人死了,尸体抬到陈家香烛厂的大门外面,警察也上门来了,说是要求陈家香烛厂停工,所有工人不得出入陈家香烛厂,大家必须接受调查。” 陈静喻听罢,心揪了起来,颤栗道: “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 “夏菊,谢谢你,我得想个法子,回一趟家。” “三少奶奶,我只能帮到这儿了,其它的,我无能为力,请你谅解。”夏菊叮嘱道:“三少奶奶记住,千万别透露是我传的消息,否则,我只有死路一条。” “放心吧,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先回屋去想办法,改日,再报答你的恩情。” “我又没做什么,三少奶奶不用客气。” 陈静喻迅速回去。 回到屋里,陈静喻直接去书房找林文灿,帮忙想想法子。 心急如焚的陈静喻,第一次,如此冒失地去书房敲门,未等林文灿喊请进,陈静喻直接把房门推开,着急道: “文灿,我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你帮帮我可以吗?” “发生什么事了?”林文灿把书本合上,瞧着神色慌张的陈静喻,冷冷道:“你要我怎么帮你,我又能否帮得了你?” “在陈家香烛厂做工的一名工人,不知是何原因人死了,尸体运到陈家香烛厂大门外,死者家属要向陈家讨公道,我必须得回一趟家,我要亲眼目睹,陈家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林文灿把书本放回书架上,正色道:“咱俩现在的处境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看似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在里面自由嬉戏,有充足的水和食物,不愁吃穿,旁人的艳羡,却是金丝雀悲凄的命运,想挣脱这个坚固的樊篱,一味地乱撞,只会四处碰壁,伤痕遍体。” “只有钥匙,才能把笼子打开,关键是拿钥匙的人。”陈静喻自做聪明,“我去找林大帅。” 陈静喻转身,林文灿大声喊住:“你见过猎人会把到手的猎物,轻易放走吗?这个愚蠢的想法,上次你大伯逝世的时候,你已经犯过一次错误,同样的错误还要犯第二次吗?” “正是因为上次的错误,我到现在都无法原谅我自己,我大伯对我视如己出,爱我,疼我,呵护我,他惨死异乡,我连送他最后一程都办不到,如行尸走肉般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最悲催的是,有时候连死,都成为了奢望。” “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便是立刻死去,我也要为自己做最后一次挣扎,我这就去找林大帅,他要是不同意我回家,我就立刻死给他看,我要让她和我父母的交易打水漂。” “既然你一心想赴死,我陪你一起去见我爹。”林文灿冷静提醒:“我爹最恨别人以死来要挟他,你只要发自肺腑,简明扼要地阐述事实,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陈静喻点点头。 马上就要见林大帅了,陈静喻一点儿底气都没有,走下楼的时候,她的心砰砰直跳,脊背发凉,手心冰冷,这是被父母绑到林府半月来,第一次要与威震四海的林智笙见面,而见面的原由,却是求他让自己回一趟家。 林智笙正在和五姨太在用早饭,坐在朝门口位置的五姨太,抬眼瞅着陈静喻和林文灿从楼梯下来,眉心一挑,林智笙抬眼,不悦之色,跃然脸上。 “爹,我找你说点事。”林文灿开口道。 林智笙向五姨太使了个眼神,“你先回屋里,等会再吃。” 花枝招展的五姨太,人比花俏,不屑地瞥了眼陈静喻和林文灿,撇撇嘴,一脸不悦地起身,手甩绣花绢,扭着小蛮腰,迈着小碎步,回屋里去。 “这是用早饭的时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林智笙怒目瞅着二人,不好声色,“有什么事,说吧。” “静喻家出事了,她想回去看看,和家人见个面马上就回来,您不放心的话,我随她回去一趟也行。” 林智笙脸色阴沉。 “望大帅允许我回趟家。”陈静喻语气细小温和:“我想回去看看家人就回来,您要是不放心,文灿和我一块回去,或是,你派人把我送回去也行。”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林智笙嗔视儿子,戟指嚼舌:“在林府,向来只有我林大帅开口要求别人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什么时侯轮到别人在我面前,向我提要求了?” 父亲的暴戾恣睢,早已在林文灿心里藏怒宿怨,他多次想摆脱这充满着血腥与暴利的军阀之家,多少次,他奋力挣扎,最终却是一败涂地。 “大帅,今天,你要是执意不允许我回家,我也就不活了。”陈静喻强硬发声,“像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洒脱。” “用死来威胁我?”林智笙发上指冠:“你以为我林智笙威震四海,勇冠三军,只是浪得虚名吗?我林帅府在这西区,之所以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不是老天爷赏赐的,是我上刀山,下火海,用命搏来的。我浑身上下,伤痕遍体,每一道崎岖不平的伤疤,都是我辉煌的印证。” 父亲这番颠倒正义,推崇邪媚的说词,让林文灿肝胆欲碎,气愤填膺,敢怒敢言道: “我最大的悲哀,就是生在军阀家,做了你林智笙的儿子,你所谓的上刀山下火海,换来的这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是多少惨死的白骨堆砌而成,他们血流成河,家破人亡,军阀的双手沾满的鲜血,犯下的滔天大罪,定会被永久地钉在耻辱柱上,这笔血债,总有一天,老天爷一定会连本带利偿还。” “孽畜?”林智笙嗔目切牙,直起腰板,使出浑身力气,扬起手重重地一记耳光,落在林文灿俊朗的脸上。 林文灿嘴角溢血,冷然道:“最好把我给杀了,这个人间地狱我早就深恶痛绝。” “想死?”林智笙嘴角一撇,双目瞪直:“在我林帅府,想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我要让和我做对的人,生不如死。王副官,把他关进暗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他送任何食物。” “遵命。” 林智笙看着束手无策的陈静喻,息怒停瞋道:“我和你父亲定下的铁律,是不会轻易更改的,你想回家也不是不可以,等你成了我林帅府的儿媳妇之后,你想怎么回就怎么回,现在,你想从我这铁桶般的林府逃脱,比登天还难。” 王副官向身旁的两名士兵使了个眼色,两名士兵把林文灿拉走。 “林大帅,三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不会活着的。”陈静喻再次强硬表态:“只要我不存在了,你和我父亲的交易,就一定会打水票,熟轻熟重,你自个看着办。” “老话说得好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不一家门。”林智笙扬嘴轻笑:“不想让自己还未成婚就变寡妇的话,就那看他的造化了,不过有一点,我可是要明确告诉你的,你只要进了我林府的大门,他是死是活,你这辈子都已经注定了,生是林家人,死是林家鬼。” 王副官瞥了眼陈静喻,面露讥笑。 王副官小人得志,陈静喻不屑一顾,她何尝不知眼前的小人,就是二娘王佩仪的亲大哥王仕利,他所干的勾当,令人发指。 “张妈,送三少奶奶回房间。”林智笙吩咐。 “是,老爷。” 正在客厅,擦桌抹窗的张妈,立即放下手头的活儿,陪陈静喻上楼休息。 送陈静喻回到房间,张妈好心提醒,“三少奶奶,别怪我这做下人的多事,刚才三少爷你也看到了,想在林府好好地生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学会忍让。你好好休息,我去忙了,中午我再给你送午饭上来。” “张妈,我想问你件事,三少爷在这个家,是不是经常被林大帅责罚?” “唉。”张妈唉叹:“我们做下人的,多做事,少说话,才能明哲保身。三少奶奶,你休息,我下楼去忙了。” 一番折腾,陈静喻已心力交瘁,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她好想大哭一场,让一切释然,可她哭不出来,如果哭能解决问题的话,眼下的生死关头,就不是问题了。 她静下心来,一定要想办法让林文灿出来,他是因为自己才被父亲囚禁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陈静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走进卧室,打开窗棂,拉开帘布,今天,天公不作美,灰蒙蒙的天空,犹如自己此刻的心情,灰暗而不着边际。 林府的小丫头夏菊,一如既往地在后院打扫落叶。 陈静喻,凝神伫立,正好与仰望窗台的夏菊对视相望,小丫头朝陈静喻笑了笑,垂眸继续打扫落叶。 陈静喻心里忽然明朗起来,裹上大衣,下楼去。 ------------ 第30章献计救人 与往日一样,陈静喻以散步为由,渐渐向林府的小丫头夏菊靠拢。 小丫头鬼精得很,眼看着三少奶奶缓缓走过来,小丫头心里默念着,林府这位三少奶奶走过来,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即便如此,自己倒是很乐意与这位三少奶奶相处。 “三少奶奶,今天不是下楼来晒太阳的吧。”小丫头打趣道:“你瞧这灰蒙蒙的天气,像是要下雨了,有时候人的心情就像这灰蒙蒙的天气,所以啊,我喜欢阳光明媚的天气。” 陈静喻四周扫了眼,在小丫头耳旁浅声道: “夏菊,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我有要事来求你帮忙。” “我就知道,三少奶奶无事不登三宝殿,”小丫头直爽道:“说吧,要我帮你什么忙。” “明日,你从家里来的时候,到药铺去帮我买点儿迷魂散。 “迷魂散?”小丫头瞪大眼睛,低声道:“这名字听起来就瘆人,药铺也不定有的卖。” ”陈静喻从口袋里把翡翠玉镯拿出来,握紧夏菊的手,“我身上没有银两,你把这个给药铺老板,他就一定会卖给你的。“ 小丫头连连摇头,拒绝拿手镯 “我叫你帮我买迷魂散,那是因为我出不去,我不是用来害人的,我是用来救人的,而且是人命关天,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方法。” “用迷魂散救人?救谁啊?” “三少爷?”陈静喻如实道:“早上,我吵闹着要三少爷陪我去找大帅,让大帅允许我回一趟家,大帅不肯,三少爷为了袒护我,与大帅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大帅下令,把三少爷关暗房了,还下了命令不许送任何食物,祸是我惹的,我得想办法把三少爷救出来。” “什么?三少爷被大帅关起来了,还不许吃东西?”夏菊惊慌道:“那,三少奶奶要这魂散,做什么?” “我要演一出戏,演给大帅看,演得越是逼真,三少爷获救的机率就越大。”陈静喻胜券在握,“就要看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了。” “我明白了。”小丫头点点头,“三少奶奶是要以身试毒,让大帅服软,毕竟,你和三少爷的婚期在即,大帅是不想在这个节眼上,看到有什么闪失的。” “聪明,一点即通。”陈静喻夸赞,“小丫头,你不会拒绝我吧。 “这可是药啊,岂能乱吃的,万一,不,”小丫头犹豫不决:“万一闹出人命,就一定会查到我的,在这林府杀个把人,比捏死一只虫子还简单。”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陈静喻解释道,“我就是被父母在茶水里下了迷魂散,绑到林府来的,只要药剂不超量就没事的。” “我倒是不怕死,我怕的是,如果我不在了,我娘该怎么办?她身体又不好,我爹走得早,我和娘相依为命过日子,自从舅舅帮我找了林府这份差事,我和娘的日子才有所好转,只是?” 小丫头的孝心,善良,让陈静喻倍受良心谴责,弱弱道,“夏菊,对不起,是我强人所难了,我向你道歉,我回去了。” “三少奶奶,谁说我不帮你了。” 陈静喻回眸,眼眶噙泪。 “就凭你对三少爷的真心实意,我就该帮你这个忙,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没事的,你和三少爷婚后的日子一定会幸福的,我和我娘,也一定会好好的。” “说得好,大家都好好的。” “明早我把东西装在瓶子里,放在石凳下面,你自个小心点,咱俩少见面,就多一份安全。” “是的,少见面,多安全。” 陈静喻把玉镯握在小丫头手心,“你再拒绝我,我的心是会冷的,我的一点儿心意。” 小丫头拒绝不了,只好收下。 “我回去了,拜托你了,谢谢你,夏菊。” “客气话,我可不爱听,都好好的,快回去吧。” 陈静喻上到二楼拐弯处,大少爷林文昌和二少爷林文盛,在大声调侃着三少爷林文灿,陈静喻瞧着四周没人,忍不住止步。 “大哥知道,早上咱们家的新鲜事吗?” “起得晚,一概不知,咱们家又有好戏看了?” “没错,还十分精彩呢?” “该不会又是,四姨娘和五姨娘争宠吧。”大少爷林文昌嗤之以鼻:“五姨娘母凭子贵,妩媚妖娆,一人独宠,可怜的四姨娘只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哪是五姨的对手啊,在咱们林府,二姨娘和四姨娘最可怜了,二姨娘只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却落下一身病,爹对她也是可有可无,四姨娘嘴皮子功夫了得,肚子却不争气,争气的三姨娘,却只是林府的贱婢,被爹宠幸诞下的儿子,以为野鸡能变凤凰,却早早去见了阎王,这命啊,都是注定好的,林府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争抢那是没有用的,就比如文灿那野种,很快就要去阎王爷那儿,跟他那三太姨太的母亲相聚了。” “大哥所言甚是,三弟以为自己是带着把子出生的,就可以在林府呼风唤雨了。”二少爷林文嘲笑道:“一身贱骨头,今早和他那没过门的媳妇,一起去求爹允许她回娘家,爹不肯,他就跟爹顶撞,被爹狠狠地抽了几个耳光,关暗房了。” “关得好啊,出不来那才叫好呢?”大少爷林文昌狂妄至极,“别以为爹对咱俩仁慈,要不是爹在袒护他,我早就送他和他娘见面了,一个贱婢生的野种,有什么资格跟咱俩平坐平坐,这可是清除后患的最佳时机,一旦失去这个机会,等他成婚后,一切就晚了。” “大哥不必多虑,爹是不会对他托以重任的,咱俩的娘才是正室,咱俩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爹再怎么着,心里还是有数的。” “前两天,爹把我叫到书房聊了一会,说有一家工厂需要人管理,准备交由咱兄弟二人去打理,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是咱俩大展鸿图的时候了。”大少爷林文昌顿了下,“怕就怕,爹中途变卦,让三弟也掺和着,更要提防五姨娘的野心,四弟文杰,虽然,可长着长着,就长大了,仗着他娘得宠,咱兄弟二人若是不积极争取,哪一天说地位没了,就是没了,谁也帮不了咱们。” “大哥说的工厂,一定是陈家香烛厂吧,陈家那丫头不是被陈兴望当宝押在咱们林府了吗?”二少爷气林文盛气焰嚣张,“姜还是老的辣,爹可谓老谋深算,送上门的东西,岂有拒绝的道理,既能让自己不重用的儿子成婚生子,又能让自己重用的儿子去掌管陈家,这等好事,也只有咱们林府才有。” “生子?”大少爷林文昌侃笑,“说起生子,二弟可要加把劲了,你大哥我年长你两岁,孩子都已经打酱油了,我可是儿女双全,凑了个好字,你成婚也有两年多了,二弟妹的肚子却没有任何动静,是你的原因,还是她的问题,找医生瞧瞧,爹最向往的,就是多子多孙,二弟可别拖后腿啊。” “嗯,”二少爷林文盛,冷笑道;“看来啊,我可要走爹的老路了,多纳几个妾,我要凑成两对好字,既能为林府添丁进口,又能超越大哥,更能打压五姨娘不可一世的气焰,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只要你有这本事,大哥举双手赞成,”大少爷纵容道:“敢想,那得敢做才行,人生苦短,眨眼就过,抓紧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尤其是传宗接待的头等大事,更不能耽搁。” 陈静喻扭头上楼,她的心如万箭穿心,她痛恨的不仅仅是林家兄弟的包藏祸心,更是扼腕于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了争夺家业,蒙蔽双眼,昧着良心,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也在所不惜。 回到屋里,陈静喻清醒而理智地告诉自己,现在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先想办法,把林文灿救出来。 第二天早上,陈静喻与往日一样,散步为由,到后院去,和夏菊寒暄几句,到石凳坐下,小心翼翼地把叫夏菊买的迷昏散握在手心,若无其事地回屋里去。 接近响午,陈静喻倒了杯温开水,服用微量的迷昏散,她要控制好药量,让自己处于半昏沉的状态,靠在沙发上,一会昏睡过去。 张妈送午饭上来,敲门半响没人回应,她只好端着饭菜下楼,直接禀报大帅。 “老爷,我刚给三少奶奶送午饭,我敲门也不开,大声喊也没有回应,不会有事吧。”张妈语气慌张。 “王副官,你带两个人和张妈一起上楼去看看,如果再没有回应,房门一定是反锁了,直接把门踹开。 “属下明白。”王仕利带着两个兵,和张妈一起上楼去。 “到了陈静喻的房门,张妈再次在大声喊道,“三少奶奶,开一下门,我是张妈,三少奶奶,你听到我说话吗?”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屋里头的陈静喻,却听得清清楚楚,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半醒半沉,岂能轻易开门。 “你们两个使点劲,把门踹开。”王士利对身边的两个兵道。 “就这样踹门,会不会,有点儿过了,万一三少奶奶不在屋里头,那得多不好。”高个子士兵束手束脚道。 “叫你做你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王士利胁迫道:“信不信,老子立刻毙了你。” “别,别,王副官高抬贵手,我照做。”士兵认耸服从。 “赶紧把门踹开。”王士利使唤。 俩士兵使劲踹了几脚,房门被打开,陈静喻奄奄一息地躺在沙发上,张妈被吓得脸色煞白。 王仕利无计可施,对高个士兵道:“你快去把莫医生叫过来。” 一会儿,林大帅带着林府的私人医生,莫毅仁一起上来。 “想用死来威逼,我会让她死得更惨。”林大帅怒气冲冲。 林府的私人医生莫毅仁,不慌不忙地从医护箱拿出手电筒,轻轻打开陈静喻的眼睛,仔细端详着,再替陈静喻把把脉,莫医生善念顿涌,林府的勾心斗角,他心知肚明,三少爷善良坦荡,却受手足欺压,三少奶奶良苦用心,这个时侯自己为何不做个顺手人情,成人之美。 “莫医生,她情况怎样?”林智笙问。 莫医生愣了愣,心里已有数,淡定道:“三少奶奶情况不太乐观,脉搏微弱,主要是因为心里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在她心里无法承受的状态下,处于一个昏阙的状态,时间一旦过长,再不醒的话,就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植物人?”林智笙的神色掠过一丝暗淡,“也就是说,人算不上死,就是永久性地睡着,就是个活死人,是这意思吗?” “是的。”莫毅仁语气坚定。 “莫医生,你的这些医学术语我不懂,一句话,你能不能让她醒过来。” “以我目前的医学水平,还没办法做到,但是?” “但是什么?” “只有对症下药,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快说吧,什么办法?” “三少奶奶是因为受到刺激才昏阙的,只有让他受到刺激的那个人来救她,才能把她唤醒。”“你指的是,文灿?”林智笙怒气道:“休想,动不动就要死要活,我偏要让她活不成,死不了。” “大帅要是这么说,我也就没办法了。”莫医生摇头摆手。 林智笙定眼目视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陈静喻,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和陈兴望订下的合约,岂不打了水漂?陈家香烛厂远近闻名,又是当地响当当的三家之首,不知多少人背地里打着这个算盘呢,到了嘴边的肉,岂有舍弃的道理。 “大帅,您要是没有别的指示,我就帮三少奶奶注射一些营养液,维持一下生命,毕竟,这不是长久之计,只顾得了眼前。” “莫医生,我有办法让她醒了,你就别操心了,回去吧。”林智笙眸光瞥向王士利,下令道:“王副官去把三少爷带上来。” “是。” 莫医生走出房门,由衷地乐了。 一会儿,王仕利吩咐手下的两个士兵,把林文灿扶回屋里来。 半昏半醒的陈静喻,听到林文灿回来的声音,她的心默默地欣喜起来。 被关押一天的林文灿,平静如水,看到陈静喻此刻的模样,他明白了父亲放他回来的原因,是静喻在为自己付出,他走到沙发前,弯下身子,把陈静喻抱起。 ------------ 第31章化险为夷 林文灿抱起陈静喻,走到卧室门口,林智笙厉声响彻:“你给我听清楚喽,我放你回来,并不是因为我妥协了什么,我只是不想林府那么快办丧事罢了,我说过的,在我林府想死,那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我一定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林智笙泄愤完情绪,和王副官他们下楼去。 林文灿隐忍痛楚,抱着陈静喻走进卧室,把她轻轻放在床上,轻轻地替她盖好被子。 陈静喻缓缓睁开双眼,直起身子,由于身体太弱,力度不均,身子一斜,林文灿弯下腰快速扶住,陈静喻还是倒在了林文灿怀里,陈静喻迅速挣脱,苍白的脸色,泛起红润,羞涩地低下头来。 林文灿把靠垫拿来,给陈静喻垫在后背,解释道,“对不起啊,刚才那些人在客厅,我不想看到他们那副嘴脸,才把你抱进来,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文灿,对不起。”陈静喻由衷道:“昨天早上,要不是我嚷着要回家,拉你去找大帅你就不会受这样的苦,我诚挚地向你道歉,对不起。” “从我我记事起,受兄长欺压,父亲责罚,以及父亲的妻妾嘲讽,早已是家常便饭,只不过,这次碰巧让你遇上罢了,以后时间长了,你的心就会渐渐变得麻木。” “我坚信,咱们一定有办法离开这个牢笼的,而且,用不了多久。” “先别做那么遥远的梦,说说眼前,你是怎么昏过去的?”林文灿恐慌道:“谁给你弄来的迷魂散?是不是张妈?整个林府只有她跟你有近距离接处,一旦被我爹知道,那可是死路一条,我爹可是以心狠手辣著称,要一个下人死,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你怎么知道,我服用了迷魂散?”陈静喻一脸淡然:“咱俩,现在不是平安无事么?再说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我的大小姐,你是无知,还是真傻。”林文灿阐理:“你以为咱俩现在能说会道,就没事了?保不齐,我爹正在下令搜查整个林府,是谁给你弄来的药,家人,佣人,一个都不会放过,一旦查清,板上钉钉,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你现在跟我说实话,或许,我还能想想法子。” 陈静喻不禁恐惧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弱弱道:“你是说,莫医生会把我服用迷魂药的真相告诉大帅?” “你不是昏迷的吗?怎么知道莫医生来为你医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服用了药,可我只服了少量,让自己处在半昏半醒的状态,莫医生说的每句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莫医生没有当面揭穿,你服药吗?” 陈静喻沉思了须臾,肯定道:“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按理而言,莫医生是知道我服药的,可他当着大帅的面不但没有揭穿我服药,还对大帅说我是因为受到刺激导致的昏迷,莫医生还故意误导大帅,解铃还需系铃人,大帅立即命令王副官把你放出来。” “我明白了,是你给我爹演了场苦肉计,莫医生是一个拣得清是非对错的好人,他不是不知道你服药,而是诚心做了个顺水人情,他还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知恩图报?怎么讲?” “说来话长,改天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林文灿言归正传:“你还没告诉我,迷魂散是谁给你的,虽然莫医生没有揭穿事实,咱们心里得有个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俩也算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了,你还有必要隐瞒我么?” “好吧。”陈静喻坦诚:“是我叫夏菊帮我去药铺买的,她本是不同意的,是我死缠烂打,她心软才答应我的,你要责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千万别牵扯到她,她还是个孩子。” “你也知道夏菊只是个孩子,事先为何不惦量一下要害?”林文灿严肃道:“幸好莫医生没有把你服药的真相公布于众,如果莫医生说出来,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你会把一个只有十七岁的花季少女害死,花一样的年华,本该在温室里含苞怒放,却因为凄惨的身世,亲人的残忍,把属于她的大好年华,活生生地扼杀掉,直到凋零,枯萎。” “夏菊她怎么了?”陈静喻的心隐隐作痛,“文灿,你别用这么深奥的辞藻来形容,行么?我想听直白的,可以吗?” “可以,我现在就把夏菊的身世告诉你。”林文灿低沉道:“夏菊八岁那年,亲生父母双亡,善良的夏家夫妇没有儿女,看到孩子可怜就收养了她,组成一个温馨的三口之家,可好景不长,才过了几年温馨的日子,夏菊的养父上山砍柴,滑下山坡伤势过重而亡,只剩下她和养母相依为命,谁知养母又得重病,没钱医治,夏菊就去找养母的亲弟弟,也就是她称呼的舅舅借钱,偏偏这是个浪荡子,好吃懒做,三十好几还打着光棍,他心生歹念,就把十三岁的夏菊卖到林府做丫头,把钱给独吞了。“ ”她到林府已经四年了,可怜的夏菊到现在还以为是,她那位所谓的好舅舅好心帮她在林府谋了份好差事,每个月只有微薄的工钱养活养母,善良的她已经很满足了,却不知道自己被身边的亲人卖了,还帮别人在数钱。” “没想到,夏菊的身世如此悲惨。”陈静喻自责不已,“我与她结缘,是因为我在卧室的窗台,望向后院,看见一位勤快,利索的小丫头在打扫落叶,就忍不住下楼去看看,因为聊得投机就见了几次面,她跟我说,她母亲身体不好,林管家允许她回家去照顾母亲,只要白天到林府干活不迟到就行。” “本来我爹是不允许她回去的,是我求我爹发发慈悲,因为是我第一次求我爹,所以他才允许,让夏菊晚上回去照顾她养母,白天在林府干活。” “因为这件事,夏菊十分感激你,她在我面前,几次提起你的大恩大德。也正是因为你对她的恩情,她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所以,我有事求她帮忙,她都尽力帮我。” “心善的人,始终是善的,即便没有我这屋关系在里面,她也一样会帮你。” “我能看得出来,夏菊挺崇拜你的,每次聊起你来,她都是眉开眼笑,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夏菊的身世,让我每次回忆起我娘来,就心如刀割。”林文灿神色哀伤,“我娘出身贫寒,外婆病重,外公为了凑钱医治外婆,把砍柴赚来的几两银子拿去赌一把,结果不但血本无归,给人家下套陷害,欠下一股屁债,外婆得知此事,病情加重而离世,外公受不了这个打击跳河自尽,一贫如洗的家只剩下母亲一人,债主把主意打在母亲头上,把十六岁的母亲买到林府做丫头,母亲每天干着端茶,洗碗,打扫卫生的杂活,那时侯的林智笙已站稳脚步,为了充实后宫,频频纳妾,我娘被纳三姨太那年,还未满十八岁,不到二十岁生下我,我未满四岁,我娘的生命戛然而止,我娘的一生,悲苦,凄凉。” “那夏菊呢?夏菊会是下一个林文灿之母吗?”陈静喻痛心道。 “我爹已经妻妾成群,况且已上了岁数。我大哥已儿女双全,对大嫂百般宠受,二哥已娶妻,二嫂一直无所出,我爹和我大娘颇有不满,二哥即便有纳妾的念想,主意也不会打在夏菊身上。” “那你呢?”陈静喻直言不讳:“夏菊是个好姑娘,你是她心中的偶像,你要是珍惜她,正好成全一对姻缘,两全其美。” “别得寸进尺啊。”林文灿反驳,“说你来着,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 “是啊,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样了。”陈静喻感伤道:“大哥和久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的陈家一定是乱成一锅粥,也不知道大娘和大嫂,是否有能力应对。” “我在暗房呆了一整天,静下心来想了很多事情,我帮你想想法子,至于,能否帮得上忙,我不敢确定。” “文灿,谢谢你。” “我回书房打个电话,你休息一会,打完电话,我再告诉你。” “好的。” 林文灿回到书房,立即拨打发小杜少宽家里的电话,杜少宽在西区警察局当警察,对陈家香烛厂命案一事,一定有所了解。 十分钟左右,林文灿告诉陈静喻,自己的发小杜少宽的叔叔,西区警察局总探长杜斌,正在查办陈家香烛厂命案之事。死者,是陈家香烛厂的一名工人,目前尚未找到凶手,案情正在进一步调查。 陈静喻听完,心里一片凌乱,暗下决心,一定要回陈家看看自己牵肠挂肚的家人,不知她们还好吗?” ------------ 第32章罢工造反 此刻的陈香烛厂,因为警察局的介入被迫停工,陈家新当家方宛如,把停工令立即宣告各房总管,工人们一听到停工,一片哗然…… 二老爷陈德望的亲信供香房总管胡立明,管工霍劲平,趁弱而入,煽动供香房工人兴风作浪,大家高呼陈家易主,要求新当家方宛如,退位让贤。 冥纸房总管江贵春,管工梁庆宁,听到供香房已经鼓动起来,他二人同样是受了二老爷陈德望的贿赂,自然与供香房总管胡立明,霍劲平,沆瀣一气,为二老爷卖命。 冥纸房总管江贵春,巧言善辩,唆使冥纸房的全休男工,大喊二老爷陈德望为陈家大当家,并威迫方宛如若不让贤,大家就打砸冥纸房,直到易主为止。 供香房,冥纸房的喧闹声,瞬即传到蜡烛房来,蜡烛房女工急躁起来,有些许女工,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总管夏翠竹,再次正直发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安慰蜡烛房的女工们,夏翠竹的肺腑之言,女工们愧疚难当,默默干活。 蜡烛房平静下来,夏翠竹也和女工们一起忙着削竹芯。 起哄声,打砸声,沸反盈天,不绝于耳。 夏翠竹放下手里拿的竹芯,立即到一墙之隔的供香房。站在供香房门口,目睹着大家一副与仇家对抗的架势,大喊,大闹,打砸东西。 夏翠竹愤慨不已,放声怒斥:“一个个都干着忘恩负义的勾当,恩将仇报,禽兽不如。” 供香房总管胡立明,瞧着一脸怒气的夏翠竹,一肚子坏水的他,坐在一旁当缩头乌龟。 管工霍劲平走到夏翠竹面前,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带头起哄:“方宛如移位让贤,二爷撑管陈家。” “方宛如移位让贤,二爷撑管陈家。”大家异口同声。 “好大的口气啊,我陈家什么时候论到外人来做主了?”吴凤芝人未至,声先到。 大家顿时,鸦雀无声。 陈家大奶奶吴凤芝,大少奶奶方宛如,黎叔,阿祥,悄无声息到来。 总管胡立明,也挤到了前头来,在吴凤芝面前,立变缩头乌龟。 吴凤芝泰然处之,环顾四下,刚才蠢蠢欲动的工人们,立即缩手缩脚,默不吱声。 吴凤芝定眼凝视管工霍劲平,即便心有愤慨,却如实道来:“霍管工,在我陈家香烛厂也有些年头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前你媳妇待产,家里头拿不出银两,是我家大老爷提前把工钱发给你,再另发半月工钱给你家媳妇当月子生活费,前年你父亲病重,没银两抓药,大老爷又给半月工钱让你给你父亲医治,我此刻诉起,并非向你索取,而是让你明白一个做人的道理,而不是恩将仇报。” 事实如此,霍劲平低头无语。 吴凤芝眸光移向总管胡立明,语气仍旧平和:“胡总管,在我陈家香烛厂的日子也不短了,对陈家的来龙去脉,洞如观火。”吴凤芝话中有话:“我夫妻二人对大家如何,我相信大家心里头是有数的,大老爷健在时,对所有工人向来一视同仁,只要大家有困难,向大老爷道明原由,大老爷都会慷慨解囊,从未拒绝过,我相信大家都明白。我陈家自从祖辈创立基业起从未欠过工人们的工钱,只要陈家香烛厂一日健在,就一日不会欠工人们的工钱,我吴凤芝可以指天誓心。” “至于陈家当家由谁来做,那是陈家的份内事,外人无权干涉,也干涉不了。现在的陈家就是这么个状况,供香房的小李是我陈家香烛厂的工人,在外头遇害了,我深表悲痛,设身处地为小李的母亲,妻子想想,因为我也是为人妇,为人母,我正经历着痛失丈夫,失去儿子的悲痛中无法自拔。现在警察局介入调查,暂停工厂一切活儿,我坚信清者自清,若有人图谋不轨栽赃陈家,我一定不会饶了他,我也相信,人在做,天在看,终有一天,恶人必遭恶报。” “别的我就不多说,我最后问一问大家,若有不想继续在陈家做了,吱一声,立马结清工钱,就可以立刻离开陈家了。”吴凤芝继续道:“如果觉得陈家还可以,值得自己继续呆下去,那我就请大家安份守己,类似的事情,我吴凤芝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吴凤芝,方宛如,黎叔,阿祥,来到冥纸房,当着众人面,吴凤芝再次把话挑明,总管,管工,工人们,既没有人发声要离开陈家香烛厂,也没有开口提意见,吴凤芝只好就此了事。 大奶奶前脚刚走出工厂大门,供香房总管胡立明,管工霍劲平,刚才在大奶奶吴凤芝面前,还人模人样,瞬间变得人模狗样,又开始兴妖作怪。 “胡大哥,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要不要请示一下二爷?”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胡立明轻抚络腮,扬起一丝轻笑,“今晚,我找二爷商量后再做决定。” 从厂子里转了一趟回到屋里,吴凤芝已倍感力不从心,她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如果陈家子弟再这样永无止境的争闹下去,自己的身体还能扛多久?儿媳妇刚接手陈家,就闹得鸡犬不宁,该怎么办? “黎叔,阿详,现在的陈家已经危如累卵,我想听听你俩有何高见?” 茶几上的热茶,气雾氤氲,四人的神色,黯然神伤。 黎叔目视着一脸焦虑的大奶奶,挨近唇边的茶杯,缓缓放下,眉宇微蹙:“工人们闹事,很显然幕后有人在暗箱操作,要不然,供香房胡立明,霍劲平,冥纸房的江贵春,梁庆宁那一杆人,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叫嚣,李志是大老爷守丧期间,香烛厂停工后遇害的,这一切的一切,毋庸质疑,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目的就是整垮陈家,争权夺利,这幕后主使者,无需多言,困扰大奶奶的,就是苦于没有证据,他人才有机可趁。” “怕就怕,有人用钱收买警察局的办案人员,那边一旦有意拖延开工,长时间没活干,工人们就一定会按奈不住,闹事罢工,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就不好收拾了。”阿详见解道。 “黎叔,阿详,所言极是啊。”吴凤芝神情沮丧,“我所担心的,就是警察局有人受了贿赂后,有意刁难延迟不让开工,工人们一旦闹起来,大家一起罢工,到时侯就不好收拾了。” “大奶奶也无需惧怕,正所谓,邪不压正。”黎叔安抚道。 “现在只剩下耗的能耐了,跟他们耗下去,现在也是没有办的办法了。”吴凤芝叹息,“黎叔,阿详,辛苦你俩了,回去休息吧。” 黎叔和阿详回去后,屋子里仅有婆媳二人,吴凤芝神色黯然,瞧着一筹莫展的儿媳,吴凤芝低沉道: “宛如,陈家子弟争夺家业,势在必得,他们的狼子野心已显露无遗,势要斩草除根,霸占陈家。供香房,冥纸房,已经与陈家子弟沆瀣一气了,只有蜡烛房总管夏翠竹独撑着,苦了翠竹了。我担心的是,他们一旦和伙起来一起闹罢工,要干活,却没人手,没干活就没有收入,人活着总得要吃饭的,咱们就会变得束手无策,无力反击。” 方宛愣了下,高兴道:“娘,你忘了吗,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做的话,咱们正好来个顺水推舟,他们既然不想在陈家呆了,那就成全他们。正好趁势解决难民们的衣食住行,为乐不为?” 吴凤芝脸上愁容消退大半,赞许道:“儿媳果真聪明,这几日,我还在为难民的着落犯难呢?如果他们执意要这么做,咱们就成全他们的美意,让难民们替补上去,也是好事一桩。” “娘说得对,就这么办?” 吴凤芝目睹着一脸憔悴的方宛如,心痛不已,儿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要宛如在陈家这么呆下去,实在是太惨忍了,她才二十五岁啊?是自己太自私了,要不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又如何忍心把这个烂摊子推给宛如,如果不是陈家子弟不择手段,自己无事一身轻,又如何不好? 吴凤芝的咳嗽再次袭来,咳得满面通红,方宛如倒来热水,吴凤芝垂头拭擦溢到嘴角的血迹,攥紧锦帕,生怕儿媳瞧见。 方宛如把杯里热水递给婆婆,轻揉婆婆后背,痛心道:“娘,你服了我爹开的药,怎么不见好转?可能是长时间服用同一种药,身子起了耐性?吃过午饭,我回趟娘家,叫我爹重新调配药剂,我爹医术不赖,多换几次药,一定能把婆婆的病治好。” “我的好媳妇。”吴凤芝眸光柔和,缓气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天气寒冷病情加重罢了,缓缓就好了,别劳烦亲家了,等这阵子陈家平息下来,我的病就好了,别担心啊。” 方宛如点点头,眉心的忧伤,更显浓重。 “宛如啊,昨晚,我梦见世轩了。”吴凤芝含着一丝苦笑:“他跟我说,他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一时回不来,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回来和宛如好好过日,生儿育女。” 方宛如凝视婆婆,眼眶湿润,顺着婆婆的话道:“世轩他一定还活着,还有九叔,他俩一定会回来的。” “会的,他俩一定会回来的”吴凤芝喃喃道。 ------------ 第33章借力取势 眨眼工夫,半月已过,失去记忆的陈世轩,在苗水根的家里平静过日,五十多岁的苗水根把陈世轩视如亲子,鼓励他,安抚他,竭尽所能地帮助他寻找昔日的记忆。失去记忆的陈世轩,并没有自暴自弃,在苗水根的鼓舞下,变得更加坚韧。 十八岁的苗宁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面对高大俊朗,谈吐儒雅的陈世轩,内心微波荡漾。多了几分娇嗔与羞涩。 寒冬的白天,虽有阳光普照,却也寒气逼人,生活在乡村,总有干不完的活儿。陈世轩随同苗家父女上山砍竹,削蔑织箩,下地种菜,闲聊时,苗家父女哼起山歌解忧消遣。 陈世轩也并非等闲之辈,尽管忆不起过往,多才多艺的他,对眼前的活儿,可谓唾手可得,拿起竹子制笛子,张嘴吹笛,凑妙音。 白日里,脑海里一片空白的陈世轩,心境平稳,夜深人静时,孤枕难眠,闭上双目,那些零零星星的碎片,如同梦幻般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朦胧中,身穿红衣,披着红盖头的窈窕佳人,静坐床边。案台红烛光芒微弱,抬眸凝向床边,佳人不知去向。 冲出房门,有人在大声呼喊,驻足回眸,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听不清她说些什么,瞬即,又来了一位老头,和蔼可亲,言语念叨。 再来一高个中年男子,浑身是伤,大声呼喊,快跑,快跑…… 陈世轩惊醒,大汗淋漓,睁开双眼,窗外,一片漆黑,寒风呼啸,寂静无声。 住在隔壁屋里的苗水根,再次听到陈世轩在梦中的呼叫声,快速起床,拿起枕边棉衣披上,点上煤油灯,走到陈世轩屋里,在床前低声唤着陈世轩现在的名字: “贺生,你怎么了?” “我做恶梦,梦到一群人在追杀我,我看不清楚那些人的面孔。” “一定是在你没失忆之前,这些事情就真实地发生过,所以你才有这样的梦境,慢慢来,别想太多,一切会好起来的。” “我没事,我也想相信自己,一定会把以前的事情记起来的。” “你能这么想,爹就放心了,睡吧。” 在姚钱金家养伤的陈久,身体已经痊愈,今晚,陈久也做起恶梦来,他在梦里,大声喊道: “韦世荣与土匪狼狈为奸,咱们上当了,大哥,世轩,快跑啊,救命,救命……” 半夜三更,从暗室回来的姚钱金,听到陈久的屋里传出呼救声,姚钱金走到门前,发现陈久屋里的门没锁,于是,推门进去。 陈久从恶梦中醒来,额头冒着汗珠,睁开惺忪睡眼,姚钱金手拿火把站在眼前。 “大哥,你这是?”陈久坐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 “今晚,水喝多了,起来上茅厕,路过你门前,听到你呼喊救命,看到你房门没锁,我就推门进来了,看发生了什么事。” “我做恶梦了,梦到侄子世轩被土匪追杀,自己又受了伤,所以呼喊救命。”陈久定眼凝视姚钱金手中的火把,心里有所疑惑。 姚钱金目光躲闪,一脸淡定:“没事就好,可能是这段时间,你带兄弟们操练过于劳累了,做恶梦,是因为太过于紧张,大脑神经绷得太紧,才做的恶梦。” “大仇未报,世侄生死不明,能不紧张吗?” “都怪大哥,一心只想着打土匪,救贫民,却让你这般劳累,大哥向你赔不是了,等过了这阵子,兄弟们训练有素了,我叫你大嫂做几道家常小菜,咱兄弟俩好好痛饮几杯,如何?” “听大哥的,为民除害,再苦再累在所不辞,和大哥一起为民谋利,乃人生之大幸。” “我已经派人去找你世侄的下落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的大仇,必报不可,大哥时刻记着。” “谢谢大哥,大哥和大嫂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好了,一家人既然说起客气话了,快躺下休息,明早还得继续操练呢?”姚钱金左手拿着火把,用右手做了个比武的手势微笑道。 “大哥,晚安。” “晚安。” 姚钱金回到屋里,熄灭火把,姚钱金的女人阿禾起身披衣,点亮煤油灯,问道: “钱爷,是不是陈久发觉了异常?” “那倒没有,他做恶梦了。”姚钱金坐下,若无其事道:“他梦见世侄被土匪追杀,我安慰他几句,就回来了。” “三更半夜,你手里拿着那么大一个火把,陈久可不是傻子,他能不起疑心吗?” “我跟他说,我上茅厕,黑灯瞎火的,点上火把,不足为奇。” “我总觉得,陈久并非想死心踏地为你效劳,而是在替他的拜把子兄长报仇,所以暂且顺从你。”阿禾猜疑道:“金爷得多长个心眼才行。” “陈久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即便到了那一天,我相信他也不会反到哪里去。”姚钱金脸一沉,“杀害陈久拜把子兄长的,一定是黑虎山匪首赵昌虎派人干的,这十里八乡专干杀人越货这肮脏勾当的,自从我退隐江湖后,除了赵昌虎还有谁?黑虎山匪首,要对素不谋面的三人赶尽杀绝,不留活口,其中的利益,不言而喻,给予他好处的,便是陈家兄弟。” “如此甚好,如今,咱们不仅多了一位武艺高强的帮手,还有一股逐渐壮大的势力与敌抗衡,何愁大事不成。”阿禾欣喜。 “没错,咱们的人数在不断地增长,势力不断地壮大,眼下,最缺乏的就是钱财。”姚钱金蹙眉:“上哪去弄钱财?现在,咱们打的可是行侠仗义的旗号,才赢得贫民之心,得以壮大势力,目前打家劫舍的勾当自然行不通。没金子,谁为你卖命,效劳?” 阿禾玉手轻扬,纤细玉指轻抚姚钱金眉宇:“既然咱们求财无道,只好另寻出路了。” “你有何妙计?” 姚钱金阴沉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微波荡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阿禾目光凌厉,“我决定潜入黑虎山,摸清楚赵昌虎的底细,咱们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你要以身试险?不可以,我绝对不让你这么做。”姚钱金把阿禾拥入怀里。 “钱爷,这笔血债已经十六年了,是该向赵昌虎讨伐的时候了,咱们的势力正在状大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别错失良机啊。” “你跟随我的时候,我一无所有,现在大事将成,有你一半的功劳,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却连一个名份都给不了你,着实惭愧。”姚钱金自责道。 “能够伴在金爷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父母早逝,无依无靠,这十多年来,承蒙金爷不嫌弃。 “我不许你为我冒险,知道吗?”姚钱金把阿禾拥得更紧,语气更坚定:“没有你在我身边,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如今是金爷雪耻的大好时机,能为金爷而死,阿禾死而无憾。” “如果要以你的命来做交换,此仇不报也罢。” 阿禾从姚钱金怀里轻轻挣脱,执意道:“我意已决,金爷不必担心。” “赵昌虎,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你可是个妇道人家,手无寸铁,岂不羊入虎口?” “我早已做好准备,乔装打扮,以投靠他为由,摸清虚实,立马回来禀报金爷。” “我始终不放心,你为了去冒险?” “在这件事上,我希望金爷听我的,我会平安回来的,等我回来。” “我……” “相信我,等我回来。” “阿禾,此生有你,何惧之有。”姚钱金把阿禾附在耳边,信誓旦旦道:“等我收复失地,扬眉吐气,便风光娶你,海枯石烂两鸳鸯,只合双飞并双死。” “与君度此生,悲喜亦欣然。”阿禾娇羞,喜极而泣:“我明早动身,此行只有你我知晓,在陈久面前,金爷可别说漏嘴,倘若他问起,你就说我回娘家,过几日就回来。” 姚钱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阿禾早早就出发,为了避免让陈久发现,她先到荒岭无人的地方,盘起长发,换上陈旧男装,前往黑虎山。 阿禾先在隐蔽的地方观察一番,最后以自己无家可归为由,用银两买通一名站哨年轻土匪,让小土匪帮忙求收留,小土匪拿着银两,带阿禾到刘金虎属下,刘二顺面前撒谎说阿禾是自家老表,无处可去,全心全意为虎爷效劳。 正是用人之计,刘二顺扫了眼,精神饱满的阿禾,便同意了。 阿和窃喜,虽然成功潜入,但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争取晚上放哨,白日睡觉,,凡事都得格外留心,一丁点差错,定会死无藏身之地。 此地不宜久留,久留定会露出破绽,为了尽快得知消息,精明的阿禾,悄悄地找来那位小土匪询问一些情况,在银子的诱惑下,小土匪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黑虎山弟兄,天天操练,准备开战,与谁开战,他不知道。 阿禾窃喜,幸好自己赴这一趟,老天爷似乎对她特别卷顾,无惊无险。午饭过后,土匪们都各自忙去了,因为阿禾是新来的,暂且没有安排岗位,正好到处转转。 这黑虎山,近处平坦无阻,山水相连,远处重峦叠嶂,隐天蔽日,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如此圣地,岂能容忍他人侵占?用不了多久,属于钱爷的,一定会夺回来的。 男人粗犷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阿禾赶紧到枯树旁隐藏起来,倾耳细听。 身穿黑色棉袄,头戴棕色棉帽的魁梧男人便是赵昌虎,或许是干着血腥的勾当,面相比原来更加凶恶,杀气腾腾。 “虎爷,陈二爷托人捎来话,叫我转告你。” “说。” “陈二爷说,陈家那把交椅,他坐定了。希望虎爷能助他一臂之力,事成后,必当面重酬。” “太好了?我正在为银两犯愁呢?真是愁啥,啥来啊”赵昌虎笑得狂妄至极。 “那我就吩咐下去,托人回话给陈二爷,跟他说,这个忙,虎爷帮定了。” “我吩咐你办的事,办得怎样了?” “目前还没有多大进展,还得花些时间,定会有结果。” “这一个月来,弟兄们懒散,缓慢,一个个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甚至有好几人已经悄悄离开黑虎山投靠下家了。谁敢如此大胆,跟我刘昌虎争山头,我看他是活腻了。” “我再多派几位精明一些的弟兄去查。一定要查个水露石出。” “你找几个弟兄,今晚十点后,去查查他们的住处,是否有陌生人来过,如果发现身份可疑的,先抓起来再说。” “是,我吩咐下去。” “咱们回去商量一下,二爷的事。” 二人离开,阿禾痛恨骂道:“这二匪,臭名昭著,老幼皆知,等金爷的势力壮大起来,就是赵昌虎的末日之时。” 阿禾不禁吓了身冷汗,赵昌虎果真不是吃素的,他已经发现问题了,现在天气渐暗,再不离开,万一被抓到,就只有死路一条。 阿禾转身准备离开,刚才拿了她贿赂的小土匪,已来到他身旁,一脸惊道:“小哥,赶紧离开这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禾已知道原由,不再多问,只是问了一句,“如何出去?” “跟我来。”小土匪带阿禾走了一小段路,指着前面的那条长满野草的小路,低声道:“从这走过去,再穿过前面这坐矮脚山就安全了,记住,别再来了,你要是再敢来,我第一个就杀了你,明白吗?” “我不来了,永远都不来了,你就放心吧。”阿禾弱弱道。 阿禾回到姚家寨,已是暮色,萧条的村庄,升起缕缕炊烟。 姚钱金从屋里走出来,与迈步进屋的阿禾中碰了个正着,两人止步,对视相望,姚钱凝视着为自己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的阿禾,激动得哽咽无语。 “金爷,我没事儿。”阿禾挽起姚钱金臂膀,娇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瞧瞧,我没事,毫发无损。” “阿禾,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金爷,客气话就无需多言了,我有重要消息告诉你,咱们进屋里面说。” 进屋坐下,姚钱金锁上房门,放下窗布,迫不及待道:“是不是,发现了重要情况?” “是的。”阿禾道:“我看见 赵昌虎以及他的属下刘二顺,所以隐蔽起来,听他们在说陈二爷要赵昌虎帮他,坐上陈家的当家之位,在利益的驱使下,赵昌虎欣然答应。” “陈二爷?”姚钱金怔了下,立即反应过来,“陈二爷,不就是陈久的拜把子大哥的兄弟吗?陈家大家长已死,陈家兄弟早就想借助外力分割陈家。事关重大,千万不能让陈久知道此事,若是让他知道了,定会立马离开,回去协助陈家,咱们所做的一切,定会前功尽弃。” “赵昌虎已经发现了问题,吩咐刘二顺派人查清虚实,以好应对。” “好啊?那笔血债,是该向他算清楚了。”姚钱金脸色阴暗,咬牙道:“我倒要看看,谁是王,谁是寇?赵昌虎,敢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金爷,会不会是咱们的人里面出了内鬼?要不然,赵昌虎如何知晓咱们的动静?” “内鬼的可能性不大,我可是挨家挨户去选的人,他们大都是没有离开过村庄半步的年轻男人,现在由陈久一人在暗室里封闭操练,如何成了内鬼,八成是那畜生随意猜测罢了。” “金爷,凡事得格外留心才行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没错。这笔血债,我很快就还给他了。”姚钱金面含冷笑:“说不定,陈久拜把的陈家,已乱成一锅粥了,陈家大当家已死,陈家兄弟岂不趁势瓜分?” “金爷,在陈久面前,千万不能提起有关陈家之事,现在,咱们正在利用陈久的时候,他一旦知道此刻的陈家,还能安心为你效劳吗?” “我知道了,在陈久面前,绝对不能提及陈家之事。” ------------ 第34章沆瀣一气 陈久在姚钱金家,已经半月过去,白天在姚钱金的暗室教人习武,每到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陈久辗转反侧,大哥惨死的场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侄子世轩,下落不明。 陈家兄弟的奸计得逞,接下来,就是分瓜陈家,逼迫大嫂吴凤芝,交出陈家香烛的祖传配方,大嫂吴凤芝,单枪匹马,如何斗得过,心狠手辣的陈家兄弟。 侄媳方宛如,过门没几天,就要面对如此惨痛的事实,她又如何承受得了,公公的惨死,新婚丈夫的生死未卜?她是否会离开陈家? 自己牵肠挂肚的女人,夏翠竹,陈兴望是否怀恨在心,有意刁难她? 自己多想回去和家人团聚,把发生的一切告诉大嫂吴凤芝,每当提及此事,姚钱金都以时机尚未成熟,来安慰自己。 等过完这阵子,把教给弟兄们的武艺学精了,就必须回家了,到时候,相信姚大哥也会赞同的。 此刻的陈家一定是群魔乱舞,大嫂吴凤芝,侄媳方宛如,如何招架得了。 身在异乡的陈久,对陈家的担忧,并非多余。 陈家香烛厂命案一事,在西区警察局的一番无厘头确定后,由杜斌探长及两名警员到陈家来宣布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在陈家香烛厂做工的工人李志,在陈家香烛厂守丧停工期间,回家的路上不慎溺水身亡,享年29岁。 虽然李志的死不是陈家香烛厂所为,也不是仇杀,而是意外身亡,毕竟,他是陈家的员工,出事前他并没有提出辞职,也没有提出请假,所以这赔偿得由陈家与死者家属商议后决定。 杜警长把这番话说完,和警员们回警局。 陈家香烛厂,虽然恢复了正常开工,却笼罩着一层阴晦的面纱。 明知道,李志的死是陈家子弟暗中作恶,吴凤芝,方宛如,婆媳二人却奈何不了他们罪恶的行径,赔偿李志家属的钱,也只好默认。 在利益与权利的驱使下,陈家兄弟早已把披在身上数十载的人皮,蜕变成穷凶极恶的兽皮。 陈家香烛厂,并没有因为命案的草率了事而平息,陈家二老爷陈德望,在一次次做恶得逞后,内心那股邪恶之火燃得愈演愈烈,沾满血腥的双手,变得更加不择手段,那颗恶毒的狼心变得更加丧心病狂。 为夺陈家当家之位,他再次暗中策划,用钱财来笼络人心。在金钱的诱惑下,供香房总管胡立明,管工霍劲平。冥纸房总管江贵春,管工梁庆宁,及拿了二老爷利益的大部分工人,早已把陈家的仁义,宽恕,抛到九霄云外,助纣为虐,沆瀣一气。 大家异口同声,大喊陈家易主,高呼方宛如让贤。 唯独红烛房的总管夏翠竹,始终如一,坚定着内心深处最真挚的声音,带领女工们,认真干活。 陈家三老爷陈兴望,眼看着陈家就要落到二哥手中,同样是觊觎权利的他,立刻到西区林帅府,与未来的亲家道明原由,林智笙听罢,怒气顿涌,派上十多名士兵,扛着枪支速到陈家与之抗衡。 二老爷陈德望,自然不甘落后,叫自己儿子陈世豪及身边亲信连夜赶路前往黑虎山搬救兵,陈德望话音落地,眉心紧蹙,黑虎山路途遥远,即便有四个轮子的汽车也未便赶得急时,救兵未到,陈家早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王佩仪站在屏风,眄视愁眉不展的丈夫,迈出主屋,献上计谋:“二爷,稍安毋躁。” 陈德望两手一甩,愁容堆脸:“火烧眉毛了,能不急吗?兴望,已经骑到我头上来了。” “二爷的救兵近在咫尺?”王佩仪媚眼一挑,“只要香粉房与纸房的员工联和起来低抗,何愁击败不了对手?还有,刚刚帮了咱们大忙的杜探长,再打发些银两便是,有钱能使鬼推魔,绝非虚言。”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陈德望脸上愁容,雾散云消,击案称快:“就这么办?” “二爷,咱们得下手为强,你赶紧联系警察局的杜探长,约他到茶楼去,事情越快越好。” 王佩仪到卧室,把百宝箱拿出来,陈德望回书房拨通了杜探长办公室的电话。杜斌接了电话,听到陈德望的声音,已略知一二,陈德望开门见山,上次陈家香烛厂命案,尝到甜头的杜斌以及他的顶头上司警察局局长黄德友,两人可是得了不少好处,这次又上门来送财,岂有拒绝的道理。 杜斌在电话里,咧着嘴,心里乐开了花,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茶,我就不喝了,我马上叫人去茶楼拿小黄鱼。” 陈德望一时语塞,张着嘴迟迟缓不过神来。 “陈二爷,你有听我在说话嘛?” “杜探长,我听着,听着。” “你听好了,你的事情我管定了,你暗中唆使你的工人起哄闹事,你兄弟的靠山定会派人过来,而且你跟我说过,林智笙有兵有枪,我也一样有兵有枪,等你和你的兄弟一但扛起来,林智笙的兵就会大打出手,我带兵进来,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你趁势让员工们高喊你为大当家,你趁势顺应便是。” “万一林智笙的兵一旦动起手来,咱们会不会,自顾不暇?” “我自有应对的办法,你就安心把陈家这把交椅坐稳便是。” “一切按杜探长所说的去做。” “那就祝二爷大功告成。” 电话即将放下,陈德望快迅拿起附在耳旁,急切道:“杜探长,据我所知,好像你们警察局的势力,难以与林智笙的势利抗衡啊。” “谁放的狗屁?”杜斌脱口而出:“我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我自有应对的办法,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便是,煽动工人们嚷起来,嚷得越凶越好。”杜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陈德望缓缓放下电话,杜斌的话让他难以琢磨,答应送的金条,如果事情不能圆满,金条打了水漂不说,还得忍气吞声?” “二爷,杜探长怎么说的,为何这般沮丧,消极?”王佩仪走进书房,在丈夫耳旁小声道。 “我担心警察局的那几号人,不敌林智笙的悍兵啊?”陈德望唉叹:“我担心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即将到手的一切,拱手给兴望。” 王佩仪沉默须臾,眉心紧蹙:“我哥在林帅府当差,虽是林智笙的副官,却无权无势, 就算想帮我这个亲妹妹,可他也帮不了啊,他在林府还比不上林智笙的两个儿子呢,黑虎山的匪首刘昌虎倒是乐意帮忙,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以虎爷目前势力,林智笙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问题就难于,等虎爷带人赶来,陈家早就在兴望手中了。” 王佩仪眼珠子转了转, 计又上来,抿动唇角:“既然咱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鸡蛋碰石头了,只要咱们买通的工人肯为咱们卖命,我就不相信林智笙的兵敢开枪,大开杀戒,他一旦那么做,定会激起民愤,量他再有权有势,如果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他的一方巡阅之位一定坐不下去的,这方面,我相信他也是知道的,所以,咱们也用不着太担心。” “也只能这样了。”陈德望犹豫道:“答应送杜探长的四根金条,还要送去吗?” “送啊。”王佩仪肯定道:“送就还有希望,不送,就一定不会有希望。” “好吧,你叫世豪立即把金条送去茗香茶楼。” 王佩仪吩咐儿子世豪去送金条,陈德望唤来自己亲信宁泰,去厂里安排香粉房总管,纸房总管,马上煽动工人起哄。 香粉房总管胡仕明,纸房总管江贵春,接到号令,立即鼓动工人们喧闹,拿了陈二爷好处的工人们,已被金钱蒙蔽了良知,干着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有一部分工人,因为不想同流合污,不愿做违背良心的事情,默不吱声。 胡仕明向受了陈德望贿赂的工人们,使了个眼色,工人们心领神会,立即起哄,把染上香粉的供香,散了一地,大声嚷嚷,高喊方宛如退位让贤。 纸房的总管江贵春更是禽兽不如,唆使拿了好处的工人,砸东西,把一捆捆的冥纸,撕了个粉碎,散了一地。高呼方宛如退位,让贤。 蜡烛房总管夏翠竹,再一次听到一墙之隔的打砸声,喧闹声,放下手头的活儿,直接去供香房。 夏翠竹迈进供香房,目睹着一片狼藉的地面,义愤填胸,还未怒斥,一阵浓烟拂面而来,她回眸,从汽车下来十来号人,直闯供香房,一副与敌奋战的架势。 身穿军装走在前头的是,林智笙的长子林文昌,次子林文盛,副官王士利,以及数十名扛着枪支的士兵。 林文昌扫了眼众人,从腰间掏出枪支,枪口往众人晃了晃,气焰嚣张道:“都不想活了是吧,今天,我就全权你们。” 王副官手一扬,扛着枪的士兵们,做了个开枪的手势,士兵们动作敏捷,枪握手中,唰唰的上膛声,迅速而平稳。 第一次目睹如此场面,造反的工人们,有些吓得瑟瑟发抖,鸦雀无声。 “敢跟二爷做对,活得不耐烦了。”供香房总管胡仕明,走到林文昌面不屑挑战。 “你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老子这就送你下地狱?” 急促的刹车声,冒出浓烟滚滚,如同火灾现场。 “哪家的小狗,在汪汪叫啊。” 杜彬擦得锃亮的皮鞋,从车门重重落地,大步迈进供香房,佩戴枪支的十余名警员,尾随在后。 警员们排列有序,两列队伍,立即呈现,握枪,上膛,扣扳,势如破竹,一气呵成。 林文昌见状,心里不禁打了个颤,语气瞬即温和起来:“哟,这不是西区警察局的杜探长吗?久仰,久仰。” “见风使舵。”杜彬面露怒色,明知故问:“说说看,到这儿来有何贵干?” 陈文昌嗫嚅语塞。 “有人到我们警察局报案,说有人来陈家香烛厂滋事挑衅,本探长是来抓滋事者的。你还未说明原由来这干什么的,要是被我抓错了人,那可就不好说了。” “杜探长别跟他废话,这些人都是故意来找茬的,统统抓起来便是。” 陈德望竖指怒骂,和夫人王佩仪,从众人中缓缓走来。 林文盛眼看着大哥无言以答,盛气凌云的他,不惧威慑,拍了拍腰间佩枪,以胁迫之言与杜彬对顶道: “杜探长可别忘了,咱们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假借闹事之名以抓人为由,实则是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说得对吧。” 杜彬眼一斜,立即从腰间拔出手枪,指着林文盛,疾道蹙额: “你造谣生事,罪加一等,我立马就带你回警局,看你的舌头厉害,还是我的铁板烧厉害?” “林家两位少爷,可是我陈兴望请来的客人,何罪之有。”陈家三老爷陈兴望和夫人冯碧云像幽灵般瞬间降到。 “你请的客人?”杜斌嘴角一扯,冷言道:“三爷可真有趣,人家上门拜访的客人可是送礼的,你请来的客人,是给你送枪药来的,那是因为你自己太想尝尝这滋味了,只要你吱一声,我马上满足你的要求,何须劳烦林家两位少爷呢?” “放肆。”冯碧云一改往日柔弱,强悍大骂:“哪家的狗在这撒野?也不睁大狗眼瞧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林大帅可是我未来的亲家,林家二位少爷不容置疑就是我们家的客人,我夫妻二人请他俩来,那是因为有人故意挑事生非,想独占陈家,谁要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他长几个脑袋?” “好啊。”杜斌挺直腰板,正色道:“那,咱们就比一比,看谁的脑袋瓜子先开花。” 杜斌话刚落地,两边的枪支,嚓嚓喵准对方。 “妖魔鬼怪,都凑齐来吃唐僧肉了吗?”吴凤芝高亢而铿锵的声音,让这个阴冷的午后,变得更加阴暗。。 ------------ 第35章掩人耳目 吴凤芝双手捧着圆形铜盆,方宛如手中提着木桶,婆媳二人,泰然自若,来到众人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吴凤芝婆媳二人,唱的是哪一出?喝的是哪一壶? 吴凤芝温和而夹杂着凌厉的目光,扫向众人,最后定向得意忘形的陈家兄弟身上,开口道: “二叔,三叔,打算如何分食唐僧肉?三分开?还是各分一半?” “独断专行,向来都是大嫂的作风,又何必明知顾问?”二老爷陈德望直言:“我陈德望自然坚持着自己的作风,言必信,行必果。属于自己的,绝不退让。” 三老爷陈兴望,袖口一挥,开口道:“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陈家香烛厂,一共三个房部,供香房,冥纸房,红烛房。三分开,长嫂为母,兄弟退让一步,请大嫂先选。” 一心想吃独食的二老爷陈德望,气得眼珠瞪直,咬牙切齿,恨不得拿把手枪,一枪把那个怂包兄弟给毙了。 “我要是不答应呢?三叔打算如何处置我?”吴凤芝面不改色。 “大嫂既然做好了准备,我也就没啥好说的了。” “爹,你简直灭绝人性,丧尽天良。”陈静喻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怒气冲冲地指责父亲,陈兴望。 “静喻,你怎么回来了?”冯碧云柔声道。 陈兴望走到女儿面前,瞪目咆哮:“还有几日你就要和三少爷成亲了,不好好在林府呆着,竟敢回来撒泼,谁给你回来的权利?” “我自己偷偷回来的,怎么了?”陈静喻昂首,镇定对父亲驳斥道:“我既然有命从林府的大门走出来,就不打算有命回去,你在我的茶水下药,趁我晕睡之际,把我绑到军阀之家,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更好地争夺陈家的一切,爹,大伯现在尸骨未寒,大哥和陈管家生死未知,你和二叔既然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的行为,天理难容。” “混账东西,竟敢跟你爹对顶。”陈兴望重重一记耳光,打到女儿的脸上。 陈静喻只觉得左脸火辣刺痛,即便是脸上的手印明显,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从口袋里掏了把锋芒的利刃出来架在脖子上,对父亲胁迫道: “爹,今天你要是敢分割陈家,我马上死给你看,我死了,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好啊,敢威胁你爹,吃撑了?”陈兴望瞥了眼自己的亲信杨江,杨江蹑手往口袋里掏了个白色珠子握在手心,往陈静喻的纤细玉指一弹,陈静喻手中的刀刃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众目睽睽。 陈静喻花容失色,强忍着疼痛的右手,手足无措。 吴凤芝把手里拿的铜盆,放在地上,接过儿媳方宛如手里拿的木桶放在地上,毫不犹豫地把铜盆里面的粉末,倒在木桶里,木桶里放着少量的水,粉末倒下去,一会儿就融化了,吴凤芝瞧着水桶里渐渐融化的粉末,一脸激愤: “这是祖辈留下的,供香和醺香的配方,刚才我已经把两种配方混在一起,现在我又把两种配方,倒在水里毁了。二叔,三叔,在争夺陈家家产之前,恐怕做梦也没想到吧。供香的配方,醺香的配方一旦毁了,就意味着无法再继续生产。还有,刚才我顺便也把冥纸房那缸配制冥纸的纸浆也都毁了,我在里边放了大量泥沙,既然陈家兄弟违背了祖宗懿德,陈家香烛厂就没有经营下去的必要了。” 陈家兄弟二人,两眼瞪直。 “大嫂,果然好手段。陈德望语气尖锐:“大嫂这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高风亮节,想必赢得不少人的称颂吧,可我陈德望却不那么认为,陈家香烛厂可不是大嫂说关门就关门的,我不但要继续经营下去,还要做得比原来更加旺盛。” “没错,这制香粉,造冥纸,既不是炼仙丹,也不是炼长生不老药。”三老爷陈兴望面含轻笑:“天大地大,我就不信相,我陈兴望找不到一个会制香粉,会造冥纸的人。” “好啊。”吴凤芝淡定应声:“那就看老天爷,帮不帮每一个做恶的人了。” 吴凤芝眸光凝向儿媳方宛如:“宛如,咱们走。” “大奶奶,大少奶奶,你俩都不当家了,我们还在这儿干什么?”一名中年男工人,站起来发声。 吴凤芝婆媳止步,数十名工人齐声表态:“大奶奶,我们也不干了,对,不干了。” 目视着这些男工,女工们,一张张淳朴,善良的脸,吴凤芝凝眸,眼眶显润。 又一名中年男工人,如实表心声:“大奶奶,大老爷在的时候,对我们的好,我们如何能忘恩负义,有一次我娘病了,没钱医治,是大老爷提前把工钱预支给我,我媳妇生孩子,没钱请人接生,也是大老爷预支钱给我,大老爷和大奶奶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对,大老爷的恩情,咱们没法忘,也不能忘,咱们绝对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事。”一名女工含泪道:“我在陈家香烛厂做工,已经四年了。去年冬天,我婆婆病重,每个月的工钱都花光了,婆婆的病没钱医治,我就尝试着向大老爷提出,能否预支工钱,大老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买了补药让我拿回去给婆婆服用,婆婆医治及时,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在此,我给天上有知的大老爷磕头了。” “咱们也不干了,如今,大老爷不在了,大奶奶,大少奶奶又不当家了,再呆下去就没有意思了。”又有一名男工人表态度。 “既然都不想干,就快点儿给老子滚,再继续无谓地吹捧,影响其它工人情绪,别怪我的枪不长眼睛。”二老爷陈德望向杜探长使了个眼神,气焰嚣张至极。 杜探长不动声色,转变语调,“谁敢制造混乱,我就先杀了谁。” 杜探长一声令下,十来名警察的枪口,迅带对准,吴凤芝婆媳妇二人。 吴凤芝,婆媳二人,淡定自惹,挡在工人们面前,陈静喻也勇敢地站在大娘和大嫂的前面,红烛房总管夏翠竹,也站在同一战线。 陈德望走到吴凤芝面前,一脸邪笑:“我尊称你一声大嫂,才对你礼让三分,大嫂若是再这样不识趣的话,那就别怪当兄弟的枪口不长眼睛了。” 吴凤芝攥紧拳头,往胸脯捶了两下,怒目镇定:“我吴凤芝的血肉之躯,随时恭候着,有种的就尽管开枪?” 方宛如迈前一步,挡在婆婆面前,怒声道:“谁敢动我婆婆一根毫毛,就先从我方宛如的尸体跨过。” 看着嚣张至极的陈德望,陈静喻大声指责:“二伯,你已经丧心病狂了,你知道吗?” 陈德望冲着陈静喻,大声咆哮:“好你个臭丫头,别以为给自己安个响亮的名头,林家三少奶奶,我就不敢动你了,惹恼了我,我定会人挡杀人,鬼挡杀鬼。” “我现在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二伯你的面前吗?杀啊。” 警员们的枪有意地扣了扣,枪口喵准这几位女流。 陈兴望看着二哥的人枪口对准自己的女儿,向林帅府的两位少爷发号施令:“林大少爷,二少爷,你俩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别人指着脑袋吧,这不明摆着,不把大帅放在眼里吗?” 林文昌眼一瞪,士兵们枪口纷纷喵准警察的枪口。 林二少爷林文盛,拿着枪指着陈德望,厉声道:“二爷,静喻可是我林府未过门的三弟妹,也就是我林府的人,你要是敢动我的家人,我的枪可是不长眼的。” 林文盛扬手用力推了把陈德望,陈德望一个趔趄,夫人王佩仪快快扶稳,陈德望吓得,脸色煞白,张大嘴巴,半响说不出话来。 警察和大帅府士兵,互相僵持着,谁也不肯先退一步。 突然,一名小警察冲了进来,直接走到杜斌面前,附在他耳旁细语了几句,杜斌手一挥,对指着枪口的警员命令道: “有任务,局长吩咐回去。” 警察们全体来了个立正,向后转,迅速地上了警车,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德望目睹着,扬长而去的警车,张着嘴愣得一蹋糊涂。 林府的士兵放下枪,林文昌瞅了眼三老爷陈兴望,严肃道:“我得带三弟妹回去了。” 陈兴望点点头。 陈静喻走到父母面前,眼眶噙泪:“爹,娘,我对你俩没别的奢求,女儿只求你一事,让大伯母和大嫂统一管理陈家香烛厂,可以嘛。” 陈兴望瞬即变脸,不耐烦道:“快跟大少爷,二少爷回去,记住,别再惹事生非了,否则,爹也饶不了你。” “静喻,还有几天就是你和三少爷的大喜之日了,好好的,知道吗?”冯碧云叮嘱道。 “爹,娘保重。” 陈静喻转身,走到吴凤芝,方宛如面前,依依不舍道:“大娘,大嫂,你俩保重,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吴凤芝,方宛如,含泪点头,目送面容清丽却憔悴的陈静喻上了林府的车,消失在视线。 ------------ 第36章知恩图报 目睹着陈家兄弟瓜分陈家家业,吴凤芝的心痛得无法呼吸,瓜分陈家的这一天,最终还是来的,该抢的不该抢的都抢了。 吴凤芝拭擦眼角的泪滴,注视着忠心于陈家,辩是非黑白的工人们,吴凤芝以大家之风,和儿媳方宛如,向这些宁愿生活不保,也不原与陈家子弟同流合污的工人们,诚挚地鞠了个躬,以表诚心。 吴凤芝转身握紧夏翠竹的手,诚恳道:“翠竹,红烛房,辛苦你了。” “承蒙大奶奶,大少奶奶不嫌弃,翠竹定会尽心尽力。” 方宛如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婆婆轻声道:“娘,要不,就让他们去红烛房吧,多些人手,正好多做些事情,况且,咱们也只有红烛房了。” 吴凤芝心中窃喜,还是儿媳想得周到,目视着眼下的十六名男女工人们,吴凤芝亲彻唤道:“孩子们,你们愿意留下的,跟随夏总管去红烛房干活,如果实在不愿在陈家呆了,我也是十分理解的,你们的工钱,一分不少结算清楚,就可以回家了。” 工人人仿佛说好似的,不约而同地说道:“我愿意。” 吴凤芝吩咐好夏翠竹,走出香粉房大门。 吴凤芝婆媳迈步离开,陈德望对大嫂嗤之以鼻,更对争夺到的冥纸房极其不甘,确切来说,不是他自己争夺来的,是那个另他恨得牙痒痒的胞弟替他做的决家,这样的结果,向来就不是他陈二老爷所企盼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整个陈家的家业,缺一不可。 王佩仪和丈夫倒是心有灵犀,她何尝不知,丈夫心中所想的是整个陈家的家业,区区一个冥纸房,就想把他给打发了,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全部夺回来。 去茶楼送金条回来的陈世豪,瞧着父母耷拉着一张脸,急切问:“爹,娘,咱们占了哪块风水宝地?” “还风水不宝地呢?简直就是一坨垃圾。”陈德望不好声色。 一直插不上话的冥纸房总管江贵春,管工霍劲平,走上前对陈德望拍马屁道:“二爷,咱俩,以及与我俩一样忠心二爷的工人们,可是对二爷忠心耿耿的,现在,二爷的地盘是冥纸房,咱们也跟随二爷,任由二爷差遣。” “好,二爷我盼的就是你们的忠心。”陈德望脸上愤然消失,大声道:“我陈二爷是不会亏待对我忠心的人的。” 陈德望怀着不满的情绪,和夫人,儿子,以及用银两买通的总管,工人,回冥纸房,商量着下一步,如何让冥纸房运转起来。 三老爷陈兴望,目睹着争夺下来的供香房,除了地面上一片凌乱之外,大部分工人都被二老爷陈德望收卖受用于自己了,有点良知的,不是走人就是跟随大奶奶吴凤芝,随同红烛房总管,夏翠竹。 愿意留下的已是廖廖无已。陈兴望倒是眉开眼笑,欣喜自己日夜企盼的供香房终于到手,只要这个架子在,还愁没人帮自己添砖加瓦吗?改头换面,正好重新倾注一股新鲜的血液,把供香发扬光大。” “三爷,制香的配方,大嫂已经毁了,虽说不是炼仙丹,制妙药,可没有原配方制不成啊。”夫人冯碧云眉头紧蹙。 “香粉房的事无需你插手,你管好家里的份内事就行了。”陈兴望生气数落。 冯碧云板着脸,不再说话。 吴凤芝,方宛如婆媳二人,刚走出陈家香蜡烛厂大门,黎叔和陈祥慌张赶来,黎叔气喘吁吁道: “大奶奶,大少奶奶,难,难民们正在打包袱,打算走人了。” “走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吴凤芝着急道。 “我去给他们送吃的过去,难民们就商量着,要当面感谢大奶奶的救命之恩才走,说大老爷的离世,陈家的动荡,他们心里很是不安,说是不能再连累大奶奶和大少奶奶了。”阿祥如实道。 “他们很是自责,尤其是那些年轻壮年们,说每天吃的,喝的,住的,都是陈家的,却什么忙也帮不上陈家,现在,陈家又闹成这样,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再呆下去了。”黎叔说道。 “咱们去老宅,瞧瞧他们。”吴凤芝道。 大奶奶的到来,难民们热泪盈眶,心中的感激与感恩,全涌心头,扑通一声,跪了一片。 吴凤芝惊得不知所措,病重的她,话未出口,已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方宛如迅速扶住婆婆,并对难民们道: “大家快快起来,我婆婆身体不好,她受不了啊。” 难民们看着恩人如此难受,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好赶紧起身。 吴凤芝缓了口气,吃力地对难民道:“以后大家不许这样了,我又不是神,我只是个普通的老妇人,人与人之间是互相帮助的,而不是在人性上,非要比出个高低贵贱来。” “大奶奶仁慈厚爱,我等的一跪,大奶奶受之无愧。”一名高瘦的中年男子大声感恩道:“要不是陈大老爷救济,恐怕咱们已成路边白骨了,大老爷宅心人厚,菩萨心肠,大老爷的遇害,我等心如刀绞,却无以报答,若有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公。” 吴凤芝侧面,眼眶湿润,再次提起惨死的亡夫,无法抑制的泪水,无声滑落。 “咱们给大奶奶已添了不少烦麻了,如今,大伙儿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多了,老人小孩已没有大碍,是该离开陈家了。”一位中年妇人低沉道。 听着大伙儿要走,吴凤芝可着急了,捂着疼痛的胸口,咳声道:“是不是,我和儿媳做得,不,不够好,照料不周?大家如此着急要走啊?”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感激含泪:“大奶奶和大少奶奶已经仁至义尽,我等老幼病残,每天只能吃喝,毫无做为不说,还要给大奶奶添加压力,心里着实不安哪。” “我夫君在世时,常教导儿女,倡导大家要有一颗善念之心,心存善念者,精神富足高尚。”吴凤芝轻咳几声:“心存歹念者,衣食富足,却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我丈夫,一生心慈,虽死犹生。” 方宛如看着伤心的婆婆,轻声道:“娘,少说些话,别累着。” “我没事。”吴凤芝嘴含一丝苦笑,目视着难民大小老少,再次真诚表态: “大伙儿到家里来已有一阵子了,早已是家里的一部分,听说大伙急着要走,我心里头难受啊,这年关将近,外头兵荒马乱,天寒地冻,大家就看在我吴凤芝的簿面上,留下来陪我这老妇人过个不一样的年,可以吗?” 难民们感动得泪如雨下,含泪点头。 “娘,我想跟大伙儿说几句。”方宛如轻声道。 吴凤芝点头答应。 “我婆婆叫大伙儿留下来,其实是有事情请大家帮忙的。”吴宛如话锋一转,“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隐瞒大家了,陈家子弟是瓜分了陈家的香粉房,冥纸房,蜡烛房由我和婆婆共同掌管,这快过年了,我们还有一批货要赶,人手不够,正好想大伙儿帮一把,不知大伙意下如何?” “大少奶奶无需客气,只要吱一声,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咱大伙儿,在所不辞。”第一次发声的高个子中年男人,坚定表态。 “咱大伙儿,在所不辞。”大家异口同声。 “劳烦大家了,谢谢大家。”方宛如感谢道:“明早,我派人把要削边的竹芯挑过来,再叫上几名老工人教大家怎么做。” 难民们得知自己是可以帮恩人忙的,纷纷点头,笑逐颜开。 安顿好难民,安抚好大伙儿的心,不让他们有后顾之忧,吴凤芝婆媳二人,才松了口气,安心回屋里休息。 走出老宅,黎叔,阿祥,回自己住处。 方宛如挽着婆婆手臂,亲如母女,吴凤芝突感胸口一阵郁闷,腿一颤,一个趔趄,倒在儿媳怀里,咳嗽再次无情袭来。 方宛如搀扶婆婆,就地坐下歇会,轻揉婆婆后背,吴凤芝咳得愈发严重,粘液涌上喉腔,侧身从衣兜里掏出锦帕,捂住嘴唇,再紧紧握住锦帕,担心方宛如看到。 吴凤芝脸色苍白,有气无力道:“老毛病了,歇会就好。” 眸光移向脸色苍白的婆婆,方宛痛心无语。 婆婆嚅动嘴角,慈爱的目光凝视儿媳,方宛如泪眼朦胧,余光凝向婆婆残留在嘴角的丝丝血液,方宛如睁大眼睛,正视婆婆,顿感天旋地转,放声痛泣……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吴凤芝吃力地支起身子,安抚儿媳。 方宛如哭得像个孩子,长一声,短一声道:“娘,我不配做你的儿媳,我天天在你身边,却不知道你病得如此严重,在陈家生死关头,我非但帮不上一点忙,还要你操碎了心,儿媳不孝。” “我的傻孩子,娘这副臭皮嚷早就百孔千疮,破败不堪。我多活一天,就多赚一天了。” “娘,你的病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了,我马上回去叫我爹开几副药,我扶你回屋休息,就立即回娘家。” “我的傻孩子,娘今生有你做我的儿媳妇,死而无遗了,只是……”吴凤芝扬手轻拂,方宛如清秀的脸庞,吃力道:“如果能看到世轩回来和你重逢,如果能看到我的孙子出生,那该有多好啊,只是,这一切,我只有在天上才能看到了,要是那一天到来,我就和你公公一块在天上看自己的孙子,孙女,看你和世轩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儿孙满堂。” 方宛如抱紧婆婆,痛哭道:“娘,你少说话缓缓气,我爹医术高明,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的,我爹的雅号,可是小华坨,你的病对他而言,只是小事,没事的,世轩和九叔,一定会回来的,等世轩回来了,我俩就生很多孩子,围绕在你膝下,好吗。”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但我努力活好属于自己的每一天。” “娘,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一定会。”方宛如痛哭安抚。 “别伤心了,脸哭花钱,就不好看了,世轩要是回来了,他希望看到一个美丽,开朗,乐观的方宛如。” “听娘的,我好好的,我扶娘回去休息。” ------------ 第37章佛口蛇心 吴凤芝,方宛如,婆媳二人走到拐弯处,黎素锦拎着铁皮桶,迎面而来。 对吴凤芝,方宛如,充满敌意的黎素锦,脸皮上的功夫,展现得淋漓尽致,把表面的喜,内心的怒,切换自如,对吴凤芝婆媳,笑脸相迎: “大奶奶好,大少奶奶好。” “素锦好。”方宛如回应。 吴凤芝定眼凝向黎素锦手里拎的铁皮桶,正要开口,黎素锦反应迅速: “我去炭房夹些木炭回屋里烤火,今年的天气冷得厉害,已经有大半月没见着太阳的影子了,刚才我还在幻想,如果可以晒晒太阳那该有多好,一边做女红,一边晒大阳,多享受啊。” “真是个可爱的傻丫头。”吴凤芝笑言,“素锦最近好像瘦了不少呢?得多吃点饭,知道吗。” “大奶奶取笑了,昨天我娘还跟我说,我长胖了呢。” “哪胖啊?那是你娘跟你开玩笑,姑娘家可不能太瘦,胖乎乎的才有福气。”吴凤芝眸光凝向方宛如,一脸慈爱道:“宛如也太瘦了,你俩得多吃饭,听见没有。” “谢谢大奶奶疼爱,我听到了,我去炭房了。” 黎素锦笑着,往炭房走去。 瞧着黎素锦远去的背影,吴凤芝眸光凝向儿媳,叹息道: “素锦已经二十五岁了,你和世轩成亲了,她表面上看似若无其事,心里头却闹得慌,我跟黎叔,黎婶提过几次,想帮她找户好人家,黎叔,黎婶倒是挺欢喜的,可素锦这孩子倔得很,就是不同意,真拿她没办法。” “娘是好心,可我看得出来素锦之所以不肯接受别的男子,归根结底,就是心里头放不下世轩,世轩在她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我就是那个横刀夺爱的女人,她对我恨之入骨,我能理解。” “素锦的脾气虽然倔了些,有时侯爱耍些小性子,但做不出,出格的事情来,你可别放上心上。” “我不会放在心上,可我觉得感情是两厢情愿的,是自己的逃不掉,不是自己的强求不来,但愿素锦会慢慢理解,也祝愿她早日找到自己心仪的另一伴。” “宛如说得对,素锦会找到心仪的另一伴的,大家都好好地生活下去。” 方宛如和婆婆回到屋里,给婆婆倒了杯热开水,以回屋整理东西为由,赶紧回趟娘家,把婆婆的病情告诉父亲,好让父亲帮婆婆开几副药剂给婆婆服用。 黎素锦拿木炭回到屋里,迈进家门,就听到父母在说着陈家兄弟争夺家业的事情,黎素锦心里乐开了花,目光阴冷,她一心想报复的女人,自己很快就有机会了。 方宛如回到娘家,屋里没有看见父母,她直接去自家药铺,伙计阿桂瞧着自家大小姐回来了,欣喜道: “小姐,你终于回来,我和老爷,夫人,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谢谢阿桂。”方宛如温声道:“我爹娘呢?他们上哪儿去了。” “老爷和夫人在货仓里整理药材,我这就去通知老爷和夫人。” “我自己去,你忙吧。” 方宛如走进里面的货仓,父母正在埋头忙着草药,方宛如从后面,轻手轻脚,想给父母来个惊喜,方峻柏抬眸余光一闪,就瞧见了方宛如,乐呵道: “闺女,快现身吧,我的火眼金睛,可不是白炼的。” “宛如,娘可把你盼回来了。” “娘别哭,你闺女不是回来了嘛,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知道你闺女过得不错。” 知女莫若母,方宛如眉心的那抹愁容,还是逃不过母亲的火眼金睛,方母柔和道: “陈家发生的事情,难为你了,我和你爹想帮你一把,却又不知该 怎么帮,你婆婆的身体怎样了?” 方宛如语塞,眼泪在眼眶打转,如实道:“爹,娘,我婆婆的病情加重了, 就在刚才,我亲眼看到婆婆咳血了,所以赶回来请爹帮婆婆重新开几副药给她服用。” 方峻柏眉宇紧锁,唉叹道:“不是爹不肯帮亲家母开方子,而是,亲家母已经病入膏肓,人命危浅。” 方宛如,不敢相信地摇头。 “就在你和世轩结婚之前,你公公独自到家里来,跟我详细讲描了你婆婆的病情,叫我给她开几副药调理一下,我当时就跟你公公明说了,你婆婆的病已经浸入五脏六腑,任何药物已起不了作用,可他跟我说,既然是这样,那就开几副安神的,既然药物已无法医治,只好用精神来医治,对亲家母隐瞒病情,把安神调理的药剂说是新开的药方,如果不开药方,你婆婆定会得知自己的病情,加重心里的负担,只能如此。你公公用心良苦啊,对你婆婆,情真意切。” “自从公公遇害后,婆婆的身体急转直下,再加上陈家兄弟争权夺利,不择手段,事情接二连三到来,孕妇中毒,香烛厂工人无故死亡,虽然警察给出的答案是溺水而亡,可疑团重重,最终以赔偿告终,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虽然没有证据,却不得不让人怀疑是陈家兄弟所为,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利益’二字。就在刚才,陈家兄弟已经瓜分了陈家,如今,只有红烛房暂时归我和婆婆掌管了。’” “宛如啊,苦了你了。”方母流泪道:“你婆婆病重,世轩和陈管家,生死不明,陈家香烛厂,现在又被瓜分了,接下的日子,恐怕会难上加难啊。” “再难也得勇往直前,再苦也得向前迈步。”方峻柏慷慨激昂:“既然选择了陈家,就得时刻做好,肩能扛,心能装,不失望,不绝望。” “爹说的没错,我就是因为不失望,才盼望着世轩和久叔,能早日回来,我也因为不绝望,才有勇气与邪恶做持久较量。”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女儿说这样没分寸的话,你这不是在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再猛推一把吗?” “娘,爹是给我打气,给我传递正能量,你就别担心了,我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方峻柏,挺了挺身板子,对妻子道:“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在一块吃饭了,正好宛如回来,咱们好好吃顿饭。” “爹,饭我就不吃了。刚才回来的时候,我没有跟婆婆说我回娘家,我跟她说我整理一下房间,如果她醒来找不着我会担心的,我得赶紧回去。” “你婆婆都不许你回娘家,看望我和你爹了?”方母稍显不悦。 “娘,不是的,婆婆的为人你和爹还不清楚吗?她经常说叫我常回来看看爹娘,只是陈家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来,我是抽不出时间,才迟迟没有回来看望爹娘,请爹,娘,恕罪。” “好了,快点回去吧,你婆婆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了。”方峻柏伤神道:“过几天,我和你娘去看看你婆婆。” “宛如,你得时刻把婆婆当自己亲娘对待,知道吗?”方母教诲。 “爹娘的教导,女儿时刻铬记于心,我一直都把婆婆当亲娘对待,请爹娘放心。” 方峻柏夫妇,依依不舍送女儿走出药铺。 ------------ 第38章患难与共 陈静喻从陈家回到林府,迈进林府大门,目睹着林文灿光着膀子,跪在冰冷的水泥地, 眸光凝向一脸凶狠的林智笙,坐在一旁烤着炭火,抽着香烟,抿着茶水。 陈静喻鼓起勇气,走到林智笙面前,淡定从容道: “大帅,我私自回家,是我个人的主意,与文灿没有任何关系,你要罚就罚我一人,求你放过文灿。” 林智笙扬起手指弹了弹烟灰,鄙夷斜视道: “你如何替他受罚。” “文灿现在受的是什么罚,我就受什么罚。” “说得好。”林文昌和林文盛迈进家门,林文昌嘲讽道:“陈家大小姐,刚才在家里出尽了风头,刚回到林府,老毛病这么快就犯了?” “别忘了,这可是林府,不是你陈家。”林文盛瞥了眼跪在地上林文灿,目光转向陈静喻,面露讪笑:“你现在是头顶林府的天,脚踩林府的地,不是你想撒野就能撒野的,你在陈家上房揭瓦没人敢管你,在林府就不同了,对付明知顾犯的人,林府有的是办法。” “你俩,把事情办得怎样了。”林智笙怒气问。 “爹,咱们上二楼书房聊。”林文昌道。 “爹,我和大哥先去书房等你。”林文盛道。 林智笙不屑地瞥了眼,面露痛苦之色的林文灿,手一挥,示意陈静喻过去跪下。 陈静喻不畏前行,抬脚迈步,神色凛然,十来步之遥,来到林文灿身旁,轻轻掀起袄裙一角,身子弯曲,双膝即将到地,林文灿伸手拦住,大声道: “这是男人做的事情,你一个弱女子掺和什么,快回屋里去。” 陈静喻眼看着,脸上冻得发紫的林文灿,更加坚定自己的赴汤蹈火,用力推开林文灿的手,双膝快要着地,林文灿用力一推,静喻往后倒退几步。 林文灿此举,彻底激怒了林智笙的满腹怒火,拿起茶杯往地上狠狠一砸,碎片四溅,放声怒骂道: “好啊,既然那么懂得怜香惜玉,就连她的那份并罚,多加两个钟头,今晚的晚饭不许吃,谁要是敢送饭给他俩吃,我就让谁尝尝枪药的味道。” 王副官,拿来扫把,把地上的陶瓷碎片打扫干净。 林智笙眼睛盯着,王仕利打扫好的陶瓷碎片,故意大声道: “王副官,谁要是再敢违抗命令,就让他试试这陶瓷碎片的滋味。” “是。” 林文灿不屑一顾,面对刺骨的寒风,昂首抗衡,故意对身边的陈静喻大声道: “叫你回屋去,还愣着干什么,是不是我马上死去,你才甘心?” 陈静喻抿紧嘴唇,噗通跪在地上。 “想跟我一起死,你不配,再不给我滚回去,我死后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静喻默默地跪着,默不吱声。 林智笙轻咳几声,站起身来,怒声喊道: “张妈,赶紧冲壶茶,达到二楼书房。” 正在屋里打扫卫生的张妈,迅速出来,低声道: “老爷,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做。” 林智笙阔袖一挥,瞪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转身上楼去。 林智笙上楼,林文灿迅速起身,把放在旁边的大衣立即穿上,王副官见状,立刻上前伸手阻止,一脸难为情道: “三,三少爷,大帅吩咐过的,没有他的允许,三少爷不可以擅自离开,我要是不遵从大帅的吩咐,脑袋可是要搬家的呀。” 林文灿整了整衣冠,一把抓住王仕利的衣领,淡定放话: “你的脑袋保不保,我可不知道,我的脑袋长在自己脖子上,自己爱做什么,自己说的算。” 林文灿伸手拉起默默跪着的陈静喻,直接上楼去。 “三少爷,三少爷。” 王仕利想上楼去告知林大帅,可林大帅正在跟大少爷,二少爷在商量事情,林大帅常放狠话警告,如果他在书房商量事情的时候,有人前来打忧,就一枪崩了他。思忖了半响,王士利只好苦着脸,急得直跺脚,眼巴巴地看着林文灿,陈静喻上楼去。 林文灿双手抱臂,陈静喻瑟缩发抖,上到三楼的房间,林文灿立刻回卧室钻到被褥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林文灿瞧着瑟缩发抖的陈静喻,故意取笑道: “好暖和啊,被子大得很,一起来暖暖。?” 陈静喻瞪了眼,一脸坏笑的林文灿,低首含羞,脸颊绯红。 “林老虎要惩罚的人是我,你一个弱女子逞什么强,这会可好了,手脚一定是发麻的,喝点热水缓解一下。” 陈静喻到客厅拿起热水壶,水壶是空的,她揉搓几下双手,说道: “水壶没水了,我到一楼厨房去拿壶开水上来。” 先揉搓一下双手再下去。”林文灿关心道:“要不然,手脚麻了,把水壶打碎了,还喝什么水?” 陈静喻揉了几下双手,心里明白林文灿对自己的关心,柔声道: “知道了。” 陈静喻拎起空水壶,准备下一楼去打开水,林文灿吩咐道: “随便去趟莫毅仁的住处,把他给我请上来,他就住在后院的单独房屋。” “我知道他的住处,你找莫医生做什么?身体不舒服么?” “你把他叫上来就是,我好久没跟他聊天了,今天突然心血来潮,趁此机会跟他叙叙旧。” “好吧。” 陈静喻到了一楼厨房拿了壶开水,拐个弯就看到了莫毅仁住的单独房屋,大老远就听到了屋里头放着欢快的曲子,陈静喻暗想,这个莫医生,还挺会享受生活的,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生活,还有这番雅兴,心态得多好才能做到。 陈静喻伸手轻轻敲了几下门,屋里头传出莫医生欢快的声音: “来了,来了。” 房门打开,定眼凝向站在门口,手拎着水壶的陈静喻,他惊讶的神色夹杂着丝丝疑惑: “三少奶奶,你来找我有事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陈静喻正色道:“不是我找你,是文灿。他说好久没有跟你聊天了,想跟你聊聊天。” “聊天只是个晃子,找我有事倒是真的。”莫毅仁嘿嘿笑道:“三少爷刚被他爹责罚跪在地上,一跪就是两小时,不被冻死,也得冻出个毛病来,我拿个药箱立马就到,三少奶奶先行一步。” “好的。” 莫毅仁拎着药箱,走出门口,五姨太的贴身丫头秋雪,径直而来,大声喊道: “莫医生,五姨太身体不舒服,叫我来请你去她屋里瞧瞧,你这是要上哪儿?” 莫毅仁伫足,瞧着迎面而来的秋雪,张着嘴,吐不出话来。 “莫医生,是谁赶在我前头请你了,是大太太?二姨太?四姨太?”秋雪迫切追问。 莫毅仁晃了晃脑袋,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大帅吩咐王副官来请我,说五姨太这两天得了伤害,叫我速去她屋里瞧瞧,我这不是刚出门,你就来了。” “大帅,到底还是对五姨太最上心。秋雪捂嘴一笑,炫耀道:“五姨太为林家添丁进口,身份高贵,自然是别人忘尘莫及的。” “拍马屁,倒是挺在行的。”莫毅仁浅声嘀咕。 “莫医生,你说什么?” “我是说,五姨太是个有福之人。” “那是当然的,快走吧,别让有福之人久等了。” 陈静喻回到屋里,泡了壶热茶,摆上点心,糖果。 林文灿打扮整洁,坐在沙发上,恭候莫医生的到来。 陈静喻突然嚏涕连连,心想一定是刚才跪在地上冻着了,她准备再下一楼找张妈帮忙煮两碗红糖姜汤,林文灿也得喝一碗,把体内的寒气逼出来。 敲门响了起来,坐在沙发等侯的林文灿,笑脸相迎,打开房门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瞬即收敛,如霜打的茄子,一下蔫了下去。 “二哥找我有何贵干?” 嚣张拔扈的林文盛,故意把房门重重一推,手指着林文灿道:“你好大的胆子,没有爹的允许,既然敢违抗命令。” “脑袋就长在脖子上,只要爹一声令下,随时来提头。”林文灿不屑道。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活得不耐烦了。”林文盛威胁道:“爹就在二楼书房,王副官刚上来报禀告,你擅自违抗父命,是爹叫我上来找你下去问罪的,爹现在杀你心都有,至于去还是不去,自己看着办?” 林文盛摞下狠话,迈出门口回眸凝向陈静喻,面含奸笑:“还有你,别以为自己还是陈家的千金大小姐,现在的陈家就是个垃圾堆,你还比不上林府的下人丫头呢。” “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对一个弱女子这般羞辱,那是小人的做派。”林文灿驳斥。 “大人也好,小人也罢,都不重要。”林文灿用手往脖子比划一下,冷笑道:“重要的是,谁的脑袋在脖子上长得更牢固,那才是最重要的。” 林文盛甩门离开。 “文灿,我跟你一起去见大帅,祸是我惹的,要罚的人也该是我,而不是你。”陈静喻夹着哭腔。 “在这好好呆着,另给我添乱,我就感谢你了。” 林文灿神意自若,披上大衣下二楼书房。 ------------ 第39章针锋相对 房门虚掩,林文灿推门直进。 愤怒的目光,邪恶的眼神,往林文灿身上扫视,林智笙疾言厉色道: “林府的家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敲门才能进来,?你什么时候能学学你大哥,二哥,成家,立业,干件人样的事情。还有刚才,你竟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 林智笙气得,脸上青筋暴露。 “我就是个废物,爹比谁都清楚。”林文灿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直坐椅子。 “刚才还没跪够?你是在提醒我为何不让你继续跪到明天,是这意思吗?”林智笙拍案训斥。 “爹的话就是圣旨,谁敢不服,谁敢不尊?”林文灿顶风抬杠。 “三弟此言差也。”林文盛挑拨:“不是说爹的话就是圣旨吗?爹还没下令叫你起来呢?你就自动起身回屋里去了,一定是坚持不住了吧,这抗旨可是要杀头的。” “咱们林府不是帝王家,要不了三弟的项上人头。”林文昌添油加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大哥,二哥,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爹都没说定我的罪呢?你俩上什么火啊?” “爹,你瞧瞧?”林文盛咬牙道:“爹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以为老虎不发威是病猫?” “好了,还把你老子放眼里吗?”林智笙板着脸,“平日里,我不管你兄弟仨之间是否和睦,在大是大非面前必须得团结一致,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林文灿,耸耸肩,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势。 林文盛斜了眼林文灿,一脸得意道:“爹,你说的话太深奥了,有人听不懂,脑袋瓜子转不过弯来,你就直接说出来吧。” 林智笙呷了口茶水,顺着林文盛的话,瞥了眼不讨人欢喜的林文灿,放下茶杯,卸下严父的面具,慈父形象立即呈现,语气温和: “文灿,爹知道你从小就爱自由,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可咱们林府,毕竟不是平民之家,所以注定了凡事都得讲规矩,讲原则。你娘死得早,爹对你的管教要比你大哥,二哥严厉,也恰恰说明爹对你的关爱,不比你大哥,二哥少,还有几日你就要成亲了,你娘也该含笑九泉了。言归正转,爹希望你和静喻成亲后,不要像现在这样,任性妄为,放荡不羁,得有个男子汉的样子,是时候该为咱们林府干件有意义的事情了。” “爹是希望我带兵打仗?还是把守林府的金仓,银库?”林文灿不以为然,“遗憾的是,这两样我都不在行,恐怕要让爹失望了。” “能正儿八经,听你老子说几句话吗?”林智笙脸上的神色立即变为严厉:“爹,要求你娶亲后,和静喻好好打理陈家香烛厂,成家立业两不误,该收收心了,别整天不务正业,浑浑噩噩过日,这与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陈家香烛厂?”林文灿的声音有意抬高,“据我所知,陈静喻的大伯陈祖望遇害后,陈家香烛厂就由她娘撑管着,即便我和静喻成了亲,我也只是个局外人,陈家的家业,我不感兴趣。” “等你和陈静喻成亲后,你就不是局外人了,而是自己人,管理陈家香烛厂,理所当然。”林智笙语气肯定。 “也就是说,我和静喻成亲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实则,借水行舟,顺手牵羊?把整个陈家家业拽在手里。” 林智笙拿起茶杯,瞥了眼林文灿,声色俱厉:“你只需听我安排便是,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还有几日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最好别再给我惹事生非,否则,就不是天寒地冻跪地板那么简单了。” “爹,没别的事,我就回屋了。” 林文灿走出房门,林文盛的讥讽声,立即响彻:“那小子嘴皮子功夫不是挺了得的吗?下次剿匪的时侯,就让他打头阵,看他的嘴硬,还是那铁核桃硬。” “还剿匪呢?人家枪一响,恐怕早被吓得屁股尿流了。”林文昌嗤笑。 林文灿完好无损回来,心急如焚的陈静喻终于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帅没为难你吧。” “为难又怎么样,不为难又怎么样?”林文灿不痛不痒地回答。 陈静喻蜷缩在沙发上,神色黯色。 林文灿倒了杯热开水,在沙发坐下,目视着茶几上摆放的糖果,瓜子,泡好的热茶已冷却,他突然想起莫医生,看着陈静喻,语气变得温和: “莫医生,刚才来过吗?” “没有啊,你叫我去请他来的时候,他分明说得好好的,拿了药箱立刻就来,却一直没有来,该不会?”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一定是我爹的几房姨太太,其中有人生病了,一时半会抽不出身。” “你爹找你,一定是有关陈家香烛厂吧。” “不仅是陈家香烛厂,我爹还刻意强调,还有几日就是咱俩的大喜之日了,他说等咱们成亲后,一起打理陈家香烛厂。” “意料之中的事情。”陈静喻愁容堆脸,“自从我被爹娘下药绑到林府,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林府和陈家联婚,这外衣多华丽啊,只有利益,才能把这一切捆绑得无比严实。” “倒也不必如此绝望,改变不了事实,只好改变自己。”林文灿胸有成竹,“只有扎脱林府这个人间炼狱,才能重获新生。” 陈静喻唉叹道:“林府固若金汤,铜墙铁壁,你跟我说过的,你都挣扎了二十四年,不也挣脱不了吗?眼下,咱俩就好像被捆在网中的两条鱼,硬闯只会遍体鳞伤,无济于事。” “之前的挣扎是盲目的,这次却是逃脱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既然你有好的策略,我当然愿意配合。” “其实咱俩挺滑稽的,你有没有觉得。”林文灿摇头轻叹。 陈静喻点点头。 “咱俩成婚,并不是俩人自己的事情,而是两家人和利益的事情,我并非你愿嫁之人,你也并非我愿娶之人,咱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被两个家,活生生地捆绑在一起,这难道不滑稽?不荒唐?” 陈静喻掐指算了下,不禁打了个寒颤,声音弱弱道:“还有五天,就是咱俩所谓的成亲之日了,说说你的策略,咱俩再参考一下,是否可取。” “其实也算不上策略,只是正好这件事情让咱们给撞上了,也许算是因祸得福吧。”“别卖关子了,说吧,要我如何配合你,先有个心里准备,免得到时候束手无策。” “我爹崇拜鬼神,看重传宗接代。”林文灿描述道:“十里外,有个寺庙叫“平安寺”,每当林府娶亲的第三天,我爹就要求新婚夫妇,到寺庙去烧香拜神,寓意着添财添丁。虽然他安排士兵跟随,但人不多,每天到寺庙去求神的人不计其数,尤其是中午,是最佳的逃脱时机,‘平安寺、庙四通八达,大哥,二哥成亲时,我也随同去过两次,只要离开平安寺,四方皆可逃,前面通大道,后面是小道,左面上荒山,右面通野岭。只要避开耳目,就能够全身而退。”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陈静喻眉心微蹙,担忧道:“无论是前后,还是左右,我担心的是,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天黑得快,万一走到中途迷失了方向,一个人孤苦无依,形单影只,万一遇上山匪,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咱俩意见统一,又何必选择单独行走?一起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各自离开,你意下如何?” “好吧。”陈静喻问道:“你打算上哪儿?” “去湖南?”林文灿不假思索:“我的愿望就是去部队锻炼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将来保家卫国,消灭这些祸害百姓的毒虫。” “外面兵荒马乱,一个人在外,无依无靠,得多加小心。” “我一个大男人,即便是流浪街头也无关紧要,倒是你一个姑娘家,上哪儿?想好了吗?” “想好了。”陈静喻嘴角抿着丝丝笑意:“我未婚夫叶振兴在外面等我,我俩见面后,再商议下一步去哪儿,我俩的愿望是,将来攒够了钱,开一家孤儿院,让无家可归,或是失去亲人的孩子们,能够有一个温暖的家。” “你俩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一切都会好好的。” “谢谢。” “明日,我再给我的发小杜少宽打个电话,先跟他把事情说明白,到那天让他以巡逻为由,帮衬着分散林府士兵的注意力,给咱俩提供更多的时间。” “你发小?他是做哪行的。” “西区警察局的警员,总探长杜斌是他的亲叔叔,上次陈家香烛厂命案,我打了电话给叫杜少宽,我打算向他打听一下警局内部的消息,可这次命案,是局长和探长掌管,他倒是尽力了,没帮得上忙,所以我也就一时忘了跟你说。陈家香烛厂的命案,最终却以溺水身亡,陈家赔偿死者家属就算了结。” “陈家香烛厂,终究还是被瓜分了。”陈静喻悲伤道,“为了争权夺利,而不择手段,大伯的遇害,大哥和久叔,生死不明,大娘身体报恙苦撑陈家,大嫂刚过门不久,却遭遇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对陈家不离不弃,正是因为她的这份果敢,坚定,才叫人于心不忍。” “事已至此,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先做好当下吧,只有活着,坚强地活着,未来才有希望。” “希望?未来?”陈静喻摇头:“如果牺牲我一人的幸福,能够唤醒父母的良知,确保陈家基业得以延续,哪怕要我死,我也愿意。父母活生生剥夺我的幸福,不但没有丝毫悔悟之意,贪婪的欲望却变本加厉,这样的父母,我还有什么好牵挂的。” “还有几日,就要离开林府这个人间炼狱了,咱俩现在要做的,就是每天表露得若无其事,千万不要让人瞧出端倪来,否则,所做的一切就会前功尽弃。” “我明白,放心吧。” ------------ 第40章挥泪惜别 林府,当地最大的军阀,一举一动,格外引人注目,专横拨扈的作风,更是令无数人诟病。 再过几日,林府就要办婚事了,整个西区从街头到街尾,已经沸腾起来,搭戏台,请戏子,备好流水席。 林管家率领家仆,声势浩大,到街市购买办酒晏的食材。 女仆,丫环,开始打扫房屋,清洗地面,十分忙碌。 林智笙欣喜无比,眉开眼笑,不亦乐乎。 林智笙的正室徐玥芯,却是一副怨天,怨地,怨祖宗的模样,每天板着脸,瞅谁都不顺,对谁没好脸,对丈夫娶的三妻四妾更是深恶痛绝。 虽然表面上对丈夫客客气气,嘘寒问暖,私底里却是满腹牢骚,尤其是对丈夫小妾所生的儿子,更是极其排斥,生怕某一天,小妾的儿子超越自个的亲儿,母凭子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和亲儿被踩在脚下,跌入地狱,万劫不复。 为了泄愤,徐玥芯特意跑到丈夫已故的三姨太,林文灿生母李玉萍的坟前,破口大骂,骂她生前身份卑鄙,不知羞耻,不配当林府的鬼,该抛尸野外,做孤坟野鬼。 和死人较劲,骂骂咧咧好一阵,还不解恨,走之前,迈出几步,又退回去,朝碑坟吐了几口唾液,才肯罢休。 如今,丈夫的故妾之子即将娶亲,她更是怒火攻心,林文灿这小子一旦为林府诞下男丁,那还了得?野鸡变凤凰。自个的次子林文盛已娶妻三年,儿媳妇腹部便便,这小子一旦超越自个亲儿,一定得到丈夫的重用,林府还有亲儿的一席之地吗? 还有那个不可一世的妖孽五姨太,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凭借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把丈夫玩弄于股掌之中,利用那双勾魂摄魄的狐媚眼,就能把丈夫媚惑得五迷三道,如今,儿女双全,堪是拨扈至极,妖孽熬成恶魔。甚至还蛊惑丈夫,废正室,正妾位。着时可恶,要剔除她并非易事,只能以忍放纵,最后才能欲取姑予。 做为林府的正室,徐玥芯瞅哪都不顺,看人像鬼,看鬼像魔,实力不够,嘴巴来凑,林府虽然荆棘遍地,自己得挥起刀刃,披荆斩棘。目前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扫除眼前障碍,当务之急就是劝说次子文盛纳妾,为林府延续香火。 在徐玥芯争强好胜,阴暗,扭曲的心里,她痛恨丈夫妻妾成群,纵容儿子纳妾生子倒成了天经地仪。 林文灿婚事近在眼前,徐玥芯在自己屋里暗自酝酿着,如何扫除下一个障碍。 林府的大张旗鼓,引起轰动的不仅仅是达管显贵,土豪劣绅,还有各路军阀。 在刘鞋匠家住下的叶振兴,得知林府就要办婚事,如同晴天霹雳,他心里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妻陈静喻,自从和她失去联系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担心她。 自从上次静喻的母亲到学堂去找叶振兴,并当面向他摊牌,说陈家与林家已订婚,静喻要嫁给林家三少爷林文灿。当时叶振兴心里就十分清楚,静喻平白无顾失踪,这一切,都是静喻的父母在安排与操纵。 虽然联系不上静喻,但自己还报着幻想,先在刘鞋匠家住些日子,等时机成熟,再想办法联系静喻,和她一起远走高飞,去实现两人共同的理想。 如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要被迫成为别人的新娘,他看到了静喻的眼泪与痛不欲生,自己却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他抱头痛哭,放声痛泣,他自责自己只是一介穷书生,没身份,没地位,连自己最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更痛恨自己,一无是处,只有一具瘦弱的身躯,隐忍着人生百态。 刘鞋匠看着痛不欲生的叶振兴,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叶,事已至此,坚强一些,勇敢一些,你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还有梦想等着你去实现,你说对吗?” 刘老汉的诚挚安慰,说到的叶振兴的心坎上,他停止痛哭,把与陈静喻相识,相知,相爱,以及对未来的梦想都坦露心声。 “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如果不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就安心住下吧,这段时间与你相处,咱俩就像亲父子一样。”刘老汉通情达理道:“当然了,年轻人志在四方,尤其是现在这个污秽的社会,咱们老百姓,哪能有好日子过啊。” 叶振兴平恢情绪,对慈祥,和蔼的刘老汉坦诚道:“刘叔,我决定明日就离开这儿,南下广州去参军,做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儿女情长终究去,唯有身躯战沙场。” 刘老汉老泪纵横,哽咽点头。 “刘叔待我如亲儿,倘若振兴不死,定会回来与刘叔相聚,为刘叔养老送终。” 叶振兴说完,立即给刘老汉,磕头答谢。 刘老汉快速把叶振兴扶起,含泪道:“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这不是折煞我吗?” “刘叔是我的救命恩人,又视我为亲儿,儿给父跪拜谢恩,天经地仪。” “我受了,孩子快起来。” “刘叔,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您得保重身体,等待我归来与你重逢。”叶振兴斗志昂扬,“终有一天,这些欺压百姓,视百姓的生命如草芥的军阀,官僚们,定会得到人民军队的讨伐,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刘叔身体硬朗,努力活着等你回来。” 今晚,刘鞋匠和叶振兴聊了许久,聊人生,聊做人,聊未来,直到夜深才休息。 刘鞋匠回房躺下,等叶振兴熟睡,他又起床,把家里所剩不多的,红薯干,花生,装在布袋里,明早给叶振兴带上。 第二天早上,刘鞋匠熟了锅鸡蛋面,两人吃了早餐,叶振兴依依不舍,离开刘叔的家门,在去汽车站的路上,两人虽有千言万语,却尽在不言中。 人潮涌动的车站,开往广州的列车,徐徐到来,叶振兴依依不舍地踏上,开往广州的列车。 凝视着列车缓缓离去,刘鞋匠挥泪惜别。 ------------ 第41章秘密逃婚 陈静喻和林文灿的婚礼,如期而至。 整个林府,雕栏玉砌,布置华丽,如皇宫般富丽堂皇,大厅里,林智笙妻妾成群,珠围翠绕。 达官贵人,各路军阀,土豪劣绅,纷至沓来,献礼作揖,欢颜道贺。 林智笙笑逐颜开,作揖回礼各路宾客,他的妻妾们,如同舞台上的表演者,扮演不同的角色,惺惺作态,装腔作势。 正室徐玥芯面无表情,二姨太高淑惠皮笑肉不笑,三姨太李玉萍,林文灿之生母已故,四姨太严芙蓉一脸平静,五姨太万美心,凤眉轻挑,搔首弄指,根本就不把丈夫的妻妾放在眼里,冷嘲热讽,尖酸刻薄。 即便是喜晏的场合,她仍旧对旁人横眉竖眼,指手划脚,面对丈夫,与宾客,瞬间互换脸面,把内心的丑与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宾客一到,她故作姿态,上前挽着丈夫林智笙的臂膀迎接宾客,仗着自己受宠,傲慢,不屑,根本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正室所生的长子林文昌与妻子沈依琳同坐一桌,欢声笑语,儿女双全,儿约莫五岁,女约莫三岁,手拿喜糖,嘻笑绕膝。 次子林文盛神情冷淡,妻子麦绣娟面容忧伤,夫妻二人同坐一桌,默然无语。 林府后院,戏台上,正紧锣密鼓,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陈兴旺夫妇,欢欢喜喜来到林府大门,站在大门值班的两个士兵,其中站在左边的高个士兵,立即把陈兴旺夫妇拦住,严厉的语气,带着几分轻视,左右打量了陈兴旺夫妇,不好声色道: “林府今日办喜事,出示你的请柬?” 陈兴旺整了整衣领,瞥了眼瞧不起自己的士兵,气不打一处来,瞪了眼士兵,指手划脚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林大帅的亲家,林家三少爷,林文灿就是我女婿,今天就是我女儿和三少爷的大喜之日,你既然敢挡老子的道,瞎了你的狗眼了。” 士兵并不屈服,拔下配枪,指向陈兴旺,毫不客气道: “在老子眼里只认请柬,没有请柬的谁敢迈进林府大门一步,哪得先问问我手上的枪答不答应。” 士兵强硬的态度,让陈兴旺怒目切齿,阔袖一甩,手往口袋里掏,士兵正准备下逐客令,陈兴旺之妻冯碧云,缓缓地从手袋里把请柬拿出来,递到士兵面前,怒目道: “睁大狗眼瞧清楚?” 士兵仔瞪了眼陈兴望夫妇,仔细端详请柬,手一挥,示意站在右边的士兵,把铁门打开。 陈兴旺夫妇,向士兵投以仇恨的眼神,大步迈进林府,走了几步,陈兴旺故意大声跟妻子说道: “等会见到亲家,我一定问问他,堂堂西区林帅府,怎么会派两条狗看门?人都去哪儿了?” “好了,少说两句,今天是女儿的大喜之日,别在亲家面前扫兴。”冯碧云劝说。 陈兴旺脑袋一晃,手一挥,洋洋得意,不已为然。 夫妻二人迈进林府客厅,陈兴旺抬眼张望,犹如皇宫般华丽的林府,让陈兴旺眼前一阵晕炫,闪得两眼发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冯碧云立即扶稳丈夫,在他耳旁浅声道: “这是林府,别出洋相。” “老子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见过这人间天堂,咱亲家不就是活脱脱的土皇帝吗?” 冯碧云没有理会丈夫的絮语,环望四下,并没有看到今日成婚的女儿,映入眼帘的是着装华丽的宾客们,举止优雅,相谈甚欢。 定眼凝向身穿咖啡色长衫,笔直西裤,锃亮皮鞋的林智笙,站在众宾客面前,谈笑风声。站在他身旁的美艳贵妇,眼波流转,唇角微扬,玉手纤细,手拈锦帕。 “咱们过去和亲家打个招呼?”冯碧云道。 陈兴旺整了整今天穿的棕色袄子,枣红色龙凤底纹配黑色绸缎马褂,伸手抚了几下,油亮的背头,清了清嗓子,做好与亲家林智笙搭话的准备。 今日,冯碧云也为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整整身上穿的浅蓝色牡丹花底纹袄裙,抚了抚精致的头饰,翡翠耳环,手戴镯子,底气十足。 夫妻二人朝林智笙走去,不分场合的陈兴旺,拉着大嗓门道: “亲家,亲家,咱们陈林两家,终于合并成了最亲的一家了。” 林智笙与众宾客交谈时,脸上呈现的笑容瞬即凝固,回眸对视眼前的陈兴旺夫妇,尽管心中十分瞧不起这对所谓的亲家,伪装心中的不悦,脸上洋溢着伪善笑意: “都说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 陈兴旺仍旧不识趣,定眼目视林智笙身旁的五姨太,张嘴欲想开口,冷傲的五姨太睥睨斜视,陈兴旺只好闭上嘴。 冯碧云的父亲同样娶了三妻四妾,她的母亲是正室,却被父亲的小妾骑在头上,父亲却一心向着小妾,母亲的眼泪让她深知,一个女人的无奈与悲凉,她眼前所目睹的不也是一样吗?冯碧云平静下来,语气温和道: “大帅好,夫人好。” 五姨太听到称呼自己为“夫人”,脸上洋溢着,得意之笑。 陈兴旺向冯碧云使了个眼神,再次拉响大嗓门:“你这妇道人家,真是一点儿都不懂礼,有你这么称呼亲家的吗?那可是咱们女儿的家公,家婆,还叫大帅,夫人,这亲亲的一家人,都给你叫生疏了,得纠正过来,叫亲家公,亲家母,那才正确。” 冯碧云不好冲丈夫发怒,只好保持委宛的姿态。 喋喋不休的陈兴旺,让林智笙倍感不悦,却又不好发作,冷傲的五姨太万美主,却不是个善茬,手一挥,眼一斜,扭着小蛮腰迈出几步,回眸瞪了眼陈兴望,不屑道: “烧包一个,真是扫兴。” 冯碧云瞧着凝重的氛围,立即转移话题,抬眼凝向四周,轻声道:“大帅,你看这客人也都到齐了,怎么不见静喻和文灿下来向客人敬酒?” 林智笙顿时觉醒,手里烟头往烟灰缸一捏,向穿梭在客人之间的中年高个男子,林府的管家,林家豪大声道: “阿豪,快上楼把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叫下来,客人都到齐了,还不知道下来敬酒,成何体统?” “老爷,我马上去叫。” 陈兴旺一副讨好的嘴脸再次呈现道:“亲家别在意,等会我再好好教育我家丫头,做了林家的儿媳妇,得有林家人的品行,什么事都由着性子来,那还了得。” “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女儿,等会我定会好好教导她,望请大帅谅解。”冯碧云说道。 “静喻是个懂事的孩子,主要是那个忤逆子,说也说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他仍旧我行我素,我几次都跟他脱离父子关系,若是这么做了,又觉得对不起他死去的娘,要不然,我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林智筀横眉竖目,眉头紧蹙。 林管家上到三楼,林文灿和陈静静的房间,房门紧闭,敲打了门,没有回应,大声喊着,仍就没有回应,林管家下楼来,走到林智笙面前,生怕客人听到,附在林智笙耳旁轻声道:“老爷,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不在房间,我在外面敲了门,没人开门,我喊了也没人应答,我扭了扭门锁,门是反锁的。” “我明白了。”林智笙咬牙道:“这个忤逆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给老子来个调虎离山,趁戏台开唱之际,支走在后门站哨的警卫到前面去了,他俩从花园后门跑了,一定有同伙在外头接应,戏台还没开唱,他俩一定还未走远。” “老爷,怎么办?”林管家征求意见。 “阿豪,记住别让客人知道,等会你把客人带到戏台去看戏,等我把那逆子捉回来,婚晏继续,快去把文昌,文盛叫过来。” “是,老爷。” 林管家走到大少爷林文昌面前轻声说完,又到二少爷林文盛面前轻声说完,再去安妥客人到后花园看戏。 “爹,你找我俩有什么样事?”林文昌道。 “文灿那小子和陈静喻跑了,你俩赶紧带人去把他俩捉回来,哪怕是用枪指着他的脑袋,我也要他把今天这场婚晏给我完成,今天我请来的,都是地位显赫的达官显贵,人家是来喝喜筵的,婚礼上没有新郎新娘,叫我的脸面往哪搁?” “爹,那小子从小性子就野,他哪能训从回来,依我看,不如?”林文昌做了拿枪的手势。 “你俩给我听好了,我要的是活人,是活人,听明白了吗?”林智笙瞪直眼睛,厉声道:“他俩要是死了,你俩就一起陪葬。” “我俩明白了,请爹吩咐。”林文昌怯弱道。 “文昌带上王副官,找十来个身手不凡的士兵,从‘平安寺’后门的小路拦截。文盛,你也带几名枪法不错的士兵从‘平安寺’左侧的那条小道,通往宁普县城的唯一通道拦截,叮嘱你俩的兵,谁要是敢开枪,我就要谁陪葬,如果你俩耍性子,我也定会让你俩陪葬,你俩最好按规距做事。” “请爹放心,我俩谨尊爹的吩咐去做。”林文昌看了弟弟林文盛一眼,转身出发。 以调虎离山计,成功逃出林府的林文灿和陈静喻,按计划好的路线,先到‘平安寺’的小山坡与,林文灿的发小,西区警察局的警员杜少宽,以及两名警员接应。 长话短说,时间就是生命,杜少宽捋起袖子看了眼手表,对林文灿道: “文灿,你和静喻赶紧上车,我得在半个钟内把警车开回警局,出来的时侯,我骗我叔叔说是去巡逻的,时间过长,我怕他起疑心,这小道有些颠簸,你俩忍一忍,到了去普宁县城的路口就安全了。” “别说是颠簸,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俩也能咬牙挺过。”林文灿打趣道:“等我一切安顿好了,就想办法联系你,到时侯咱兄弟二人,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话音刚落,迎面直冲而来的一辆吉普车,直接把小道堵住,无路可退,警车只好停下。 林文灿心里已明白,他向杜少宽眼神交流了一下,只能是见机行事,随机应变。 ------------ 第42章殊死搏斗 从车上下来的六名林府士兵,手持手枪,气势凶凶地走过来,走在前头的正是林文灿同父异母的兄长,林家二少爷,林文盛。 林文盛嚣张至极,用手枪重重地敲了几下,林文灿坐的车窗。 林文灿示意开车的警员把车窗打开,毫无怯弱道:“二哥,这阵势也太隆重了吧,就算是特意请我回去,也用不着带那么多条狗来迎接吧。” “死到临头还嘴硬,我一定会成全你的。”林文盛冷笑:“只是,要一车人和你陪葬,是你太幸运?还是他们太不幸?” “一人做事一人当,放了他们。”林文灿愤怒道。 “我要是答应了你,岂不太便宜你了?我给你的路只有一条,哪就是送你去见阎王。” 林文灿正要开口驳斥,稀稀拉拉的枪声,从后面传来,其中一名士兵,对林文盛慌张道: “二少爷,后面来了警察,咱们要不要对抗?” “饭桶,一个个都是饭桶?”林文盛大声怒骂:“格杀勿论。” 枪声步步逼近,林文盛转身与警察交火,杜少宽目睹着自己的同事赶来救援,赶紧打开车门,叫林文灿和陈静喻往小道逃脱,林文灿不忍心势单力薄的杜少宽,不肯逃走,杜少宽使劲推林文灿,并大声命令他和陈静喻赶紧找个地方隐蔽起来,等自己和警员们击退林文盛等人再会和。 林文灿只好服从杜少宽,和陈静喻返回‘平安寺’方向隐蔽,二人还未来得及隐蔽,又一阵枪声从从‘平安寺’方向传来,枪声越来越近,而且枪声频繁,至少在十来人左右,林文灿心里更清楚了,这一拔枪声一定是大哥林文昌,和王副官赶来围剿自己的。 林文昌已从前方拦截,林文盛在后面与杜少宽的几号人交火,左边是岩石无路可走,右边是羊肠小道,易隐蔽,也只有这一条道可行了。 林文灿抬脚,枪声已近在眼前,如厉鬼般的声音随之而来,林文灿心中一闪,有了想法,轻声对陈静喻道: “你赶快往前跪,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我大哥马上就到,快跑啊,跑一阵如果听到枪声就赶紧隐蔽起来,确定安全再走,一直往前走,天黑之前就能赶到玉宁县城了,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确定安全了,再去找你的未婚夫,祝你俩幸福。” “你呢?”陈静喻哽咽道:“不是说好了,一块走到安全的地方,再分开吗?” 林文灿从口袋拿出仅剩下的一些银票,递给陈静喻叮嘱道:“我的身家就这些了,拿着备用,记住,往前走,不要回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陈静喻凝视着舍命救自己的林文灿,潸然泪下。 枪声已近在咫尺,林文灿强硬的外表,最终还是被柔弱的内心所击败,目视着泪如雨下的陈静喻,他知道这次的再见,或许再也没有明天的相逢了,这一刻,他的心突然无比疼痛,原来他不舍她就此离开,他已经习惯了她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但这一切却又不是属于自己的,他迅速平恢情绪,再次轻声对陈静喻道: “快走。” 陈静喻含泪转身,林文灿的心痛得无法呼吸,但他还是忍痛割舍要她离开,只有她安全离开,自己的伤口才会渐渐愈合。 林文灿根本就没想过退缩,之所以听杜少宽的话,那是因为他想让陈静喻安全逃离,现在,陈静喻已安全逃离,他要去找杜少宽,他深知杜少宽,一定不是林文盛的对手,如果林文昌又赶来,有自己这块挡箭牌,杜少宽以及那几位警员的性命至少能保住,大哥,二哥要置人于死地的是自己。 林文灿走出几步,陈静喻的哭声,以及枪声已传来,林文灿抬起的脚步,缓缓踏回原地。 “文灿,快跑,别管我,快跑啊。”陈静喻的哭声已在眼底。 迎上前,陈静喻已被林府的两个士兵用枪指着脑袋返回来,林文灿心如刀绞,手无寸铁的他,眼睁睁的看着一脸痛苦无助的陈静喻,再次回到自己眼前,却无计可施。 林文昌,王副官,以及十几号士兵,如魔鬼般快速出现在他面前,林文昌用枪指着林文灿,羞辱道: “一个贱婢生了野种,就该死在这荒山野外。”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林文灿毫无畏惧道:“今日载在你手里我认了,但我只求你放过陈静喻,她由始至终都是无辜的,你只要放了她,我这条命任你处置?” 陈静喻一改柔弱,抗拒道:“要杀就杀吧,落在兽手里,我只能认命了,但我请求你放过文灿,回去把我的话转告给我的父母,我的命已交给你了,放过我的父母,别再为难他们。” “这么容易就成全了你,岂不便宜了你了吗?我要你俩生不如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给我押回去,”林文昌手一挥,一名士兵用枪指着林文灿,一名士兵指着陈静喻,押上了林府的车。 林文灿和陈静喻被押上了车,不远处传来激烈的枪声,林文昌对王副官下令道: “王副官,你们四人在这儿看着,别让他俩跑了,我带上人马去支援文盛,踏平小斜坡。” 林文昌一声令下,准备出发,林文盛带着手下的五、六名士兵匆匆赶来:“那个小警察算他走运,要不是他的同伙赶来救援,再慢两分钟,他早就成了我的枪下鬼了。” “那群不知死活的小警察,早就该给送他们去见阎王了。”林文昌故意瞟了眼林文灿,面露坏笑。 “赶紧回去吧,爹交待的事情,咱兄弟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林文盛瞪了眼林文灿,嚣张道:“本以为可以大干一场的,没想到只是下了场毛毛雨而已。” “机会总是会有的,就算咱俩不想干,总会有人给咱俩制造机会的。下次,我的枪就不会长眼睛喽。”林文昌拉大嗓门,得意至极。 “爹还等着看好戏呢?回去吧?”林文盛道。 “文盛,咱兄弟二人同一部车。那俩犯人坐的那部车由陈军来开,王副官以及几个身手敏捷的士兵看着。”林文昌道。 “都安排好了,走吧。” ------------ 第43章逃婚失败 回到林府,林文昌按照父亲林智笙所说的去做,为保全林府的面子,为了不惊扰今天来林府吃喜晏的宾客,林文昌,林文盛,把林文灿和陈静喻从后花的小门押j进来,再押回三楼林文灿和陈静喻住的屋里,林文昌下楼去告诉父亲林智笙,事情已办妥。 林智笙气得七窍冒烟,到三楼林文灿的屋里,,不由分说,几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林文灿的脸上,愤怒道: “最好别再给老子耍花样,赶紧换上礼服下楼去。“ 林智笙泄愤完,和次子林文盛下楼去。 陈静喻把门关上,看着林文灿左脸的五个手印,痛心道:“我帮你打层粉底,遮挡一下。” “别费心了,大家看到我脸上的印记岂不更好。”林文灿毫不服软道:“我要让大家都知道,在外人看似光鲜亮丽的林府,实则是一个人世炼狱。”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陈静喻深感自责:“如果你不是为了救我,你早就逃脱了,是我害了你又回到这儿。” “你不会幼稚的认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吧。”林文灿冷然:“如果不想我再挨打,就赶紧进卧室把礼服换上,既然是演戏,咱俩就把这场戏演好,演得逼真。” 陈静喻点点头。 “昨天早上张妈拿上来的那套传统礼服就别穿了,穿莫医生的摄影师朋友提供的新潮礼服,咱俩就给大伙儿来一个,不一样的婚礼。” “听你的。” “你把婚纱拿进卧室,换上就可以。” 陈静喻接过婚纱,房门即将关上,林文灿的声音再次响起:“动作快点,别描眉画眼浪费时间,你天生丽质,即便是素面朝天,也比林府的女人漂亮,心善则貌美。” 陈静喻关上门,嘴角抿着一丝笑意,有那么损人的嘛,把自己跟林府的女人作比较,林文灿就是林文灿,林府的异类,注定了与林府格格不入。 陈静喻换上洁白的婚纱,披上花环式的头纱,坐在梳妆台照着镜子,往脸上轻描淡抹,镜子里呈现出自己姣好的容颜,曼妙的身姿,轻抚自己美丽的容颜,陈静喻的心突然抽得生痛,叶振兴已在她心底根深蒂固,没有人可以替代他在心里的位置。此刻披在自己身上的婚纱,以及这场所谓的婚礼,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而是父母强加给自己的,这次的逃离失败了,与叶振兴的相见,或许会变得更加遥远。 林文灿已换上礼服,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站在卧室门前,大声道: “换好婚纱了吗?” 陈静喻开门出来,美若天仙的她,让林文灿顿时愣得两眼躲闪。 陈静喻抬眼正视西装革履的林文灿,英俊挺拔,随口主说了句: “挺合身的。” “这婚纱穿在你身上,也挺漂亮的,只是?” “只是什么?” 林文灿欲言又止。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我爹娘应该到了,我想跟我娘聊聊天。” “下去吧,别让宾客久等了。” 林文灿和陈静喻缓缓下楼,众宾客抬眸,惊喜欢呼。 大家见惯了传统婚礼,更是见惯了传统的结婚礼服,而今日新郎,新娘的装扮,正是冲破世俗的观念,让大家耳目一新。 林文灿西装革履,英俊挺拔,新娘陈静喻长发飘逸,白纱飘飘,容颜姣好,身姿曼妙,宛如画中走出来的美丽女子。 林府的私人医生莫毅仁,以及他那位法国留学回来的摄影朋友赵海,两人更是欢呼雀跃,赵海手持摄影机,不断地对着一对璧人拍照,并自卖自夸,夸自己从法国引进回来的洋礼服,时尚,新潮。 陈兴旺忍不住内心的兴奋,不断地向林府的宾客夸赞:“这漂亮的新娘,是我的女儿,我女儿实在太漂亮了。” 冯碧云更是激动地走上前牵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着女儿,语无伦次:“静喻,你今天实是太美了,娘都不敢相信,披块白纱在你身上,都能这么漂亮,还有三少爷,这身衣服,实在太好看了,你俩郎才女貌,天设地造的一双。” “娘,这叫婚纱,不是白布,说话注意点。”陈静喻浅声道。 冯碧云捂嘴点点头,仍旧兴奋。 为了不扫冯碧云的兴,林文灿彬彬有礼道:“娘,我都是你女婿了,还叫我三少爷,叫我文灿就行了。” “是,是,听你的。”冯碧云乐得合不拢嘴。 陈兴旺向宾客们夸赞完自己的女儿,一脸兴奋的他,迈步上前,林智笙瞧着毫无规矩的陈兴旺夫妇,面露不悦之色,陈静喻见状,劝说道: “娘,你和爹先坐下吃点东西,我和文灿向客人敬了酒再和您们聊。” 酒席开始,林文灿和陈静喻若无其事地向宾客敬酒,以礼相待。 毕竟是寒冬,向宾客敬完酒,陈静喻上三楼屋,换掉众人所目的洁白婚沙,换了套红绸缎袄裙,披上大衣下楼来和父母聊些家常理短。 她本想告诉母亲今早所发生的事情,可母亲的字里行间,只言片语,所提及的都是利益。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父母,除了利益之外,心里再也没有别的了。 陈静喻本想再次劝说父母,做个有良知的人,父母已经听不进任何劝说,她只好就此作罢,自己的事情,只能自己做主了。 凝视着两鬓斑白的父母,陈静喻的心无比酸楚,如果父母可以放下执念,做一对善良,恩爱的夫妻,开心,快乐地老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只是,以往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再也没有了,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酒晏结束,宾客散场。 林智笙终于撕掉了伪善的面具,当着林府所有人,直接命令王副官及两名士兵把林文灿,陈静喻拉到暗室惩罚,三天内不许送任何食物,谁是要敢违抗,就地枪决。 林智笙的妻妾们,一个个落井下石,冷言冷语。 林智笙的正室徐玥芯暗自窃喜,独自在屋里开始酝酿,借此机会,如何除掉林文灿,她做梦都想把林文灿除之而后快,此刻正是除掉他的大好时机,这次一旦错过,就很难再有机会,现在又多了一个陈静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起做掉,不留后患。 她得抓紧时间谋划,既不能让两个儿子知道,更不能让多疑的丈夫林智笙有所觉察,为了儿子的前程,为了自己在林府的地位,就算双手沾满血腥,也在所不辞,必须让暗室里的,那两个人彻底消失。 徐玥芯脑海一闪,诡计涌上,立即唤来贴身侍女,红秀。 附在侍女耳旁轻言细语。 侍女红秀,目露寒光,频频点头,听完主人的吩咐,走出徐玥芯屋里。 把林文灿和陈静喻押到暗室的王副官,以及两名年轻士兵,根本就不把林府的三少爷,三少奶奶把在眼里,王副官把暗室的铁锁打开,眼一斜,示意他二人进去。 生在势利之家的林文灿,早就见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人情冷漠。虎落平阳被犬欺,除了忍受,别无选择。从小到大,受这样的惩罚如同家常便饭。 这次的受罚,对自己而言,只不过是又多一次罢了。只是,这次,却要一个弱女子和自己一起承受,心里着实不忍,却无法改变。 外头的铁门被重重锁上,林文灿一脸平静。 ------------ 第44章心有阳光 林府的暗室, 如同活死人墓般暗无天日,高高的墙壁上,只有一个如碗口般大的小口,能让人透上一口气。由于常年累月见不到阳光,空气难以流通,散发着一股湿润的霉臭味。如地窖般寒冷的暗室,冷中透着刺骨,冷得浑身哆嗦。尤其是,这寒冬腊月,一旦进入,整个人的身体如掏空一般。 陈静喻裹紧长棉衣,尽管穿着棉鞋,仍旧冷得声音发颤。 凝视着冷得哆嗦的陈静喻,林文灿安慰道:“我教你一个方法,外面天气好热,我都快中暑了,我是来避暑的,不是来受苦的,说几遍就好了。” 林文灿的乐观,让陈静喻的内心瞬间燃起一股暖流,报怨,既然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何不点燃心中的那束光,让亮光驱除阴冷。 透着暗光,林文灿瞧着陈静喻渐渐平稳的思绪,笑嘿嘿道:“我的方法,是不是很管用?没有那么冷了吧?” 陈静喻含着笑意,默不作声。 林文灿从一个角落里拿来一捆东西,把裹在上面的胶纸撕开,里面是包得严严实实的簿席,床单,棉被,以及一张旧海绵,还有一盏煤油灯,火柴。 林文灿轻车熟路地把煤油灯点亮,暗室瞬间不再那么寒冷。微弱的灯光照顾在林文灿俊朗的脸上,他不动声色,泰然自若。 继续打地铺,先把海绵垫底,再铺簿席,床单。地铺打好,他又起身从角落里拿来一个陈旧的木箱,打开木箱,从里面的塑料袋里拿出来一包东西,撕开胶袋,是吃的食物,核桃,杏仁,花生。 “坐进来吧,有被子盖着就不会那么冷了。” 陈静喻显得有些别扭,两人虽在一个屋檐下,名义上他俩是新婚夫妇,洞房花烛,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有名无实。 陈静喻扭怩着。 “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 陈静喻放下心中顾虑,心里的焦虑也渐渐被驱散,坐进地铺,与林文灿隔着距离。目光凝视木板上摆着的食物,调侃道:“你是不是早就预测到会有今天,所以提前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的。” “这间暗室,就是专门为我而备的,来这儿受惩,对我而言已是家常便饭。”林文灿一脸轻松道:“第一次来这受惩是我十岁那年,接下来几乎每年都得受罚一至两次,甚至是三次。这不,上个月到现在,才过了不到一个月, 不是又来了么?” “对不起,上次是因为我执意要回家害了你受罚,这次又是因为我。”陈静喻低声自责。 “没有因为你的时候,我不也一样来这儿吗?”林文灿掠过一丝愤然:“来这儿又何尝不是心灵的一次次洗涤?如果真有怨恨的话,就怨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生在军阀之家,不该做林智笙的儿子,既然是我的命,那就只能认命,但,我是永远都不会认输的。” “在‘平安寺’斜坡的分岔路,有杜少宽做掩护你是可以逃脱的,可你却因为救我,而选择留下,我又再一次害了你。” “我只是没想到,我爹对我逃走的路线掐得那么精准,姜还是老的辣。”林文灿神色黯然,义愤填膺:“如果我只顾自己逃脱,你,杜少宽,以及他的那两名警察同事,就会被林文昌和林文盛,以帮凶之罪就地枪决。他俩一心想除掉的人是我,如果我只顾自己活命,而弃朋友的性命不管,那我就不配做他们的朋友,更不配做一个有骨血的人。” “我天真的以为只有帝王家,有王位继承,有城池可占,有权利可夺,才会有同室操戈,残杀手足。”陈静喻沉沉道:“咱俩的家既没王位可继,更没城池可占,为了只是那点儿利益,却要不择手段,赶尽杀绝,用手足的血换来的安逸,自己的良心难道不会受到谴责吗?” “谴责?”林文灿冷然一笑,“禽兽的世界何言,谴责?” 陈静喻默然。 “咱俩唯一能改变的,只有自己。”林文灿转移话题,“这间阴冷的暗屋,不是被咱俩改变了吗?有东西吃,有地方睡,揍合些过吧,三天眨眼就过去了。” “我可没你乐观,食物并不多,三天就靠这些维持生命,三天没水喝,我不是被饿死,而是被渴死。” “这就是我爹的惨忍,一个军阀对亲儿的惨忍,不许送任何食物,包括水。” “或许,这就是命。熬得过就还能做人,熬不过就只能认命了,我不怕死,只是想做的事情还未实现,心有不甘罢了。” 林文灿沉静了会,指着暗室的另一头捌弯处的一张布帘,说道:“自个去看看。” 陈静喻走过去,用布帘围着的一处,仅容得下一个人的地方,里面有个小木桶,一个大木桶里装着半桶水,就是方便之时用的。” “别忘了咱俩不是来享受的,放下大小姐的身段吧,坐下来吃点东西。” “我不饿,刚才不是吃了午饭了吗?” “用不着那么悲观,死不了。”林文灿淡定道:“他从装着花生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陈静喻,有它就不喝了。” 陈静喻接过瓶子,朝微弱的灯光仔细一瞧,不解问,“酸梅?这与喝水有什么关系?” “望梅止渴,吃梅止渴。”林文灿不急不慢道:“我每次到这儿来,有了它口渴就不是问题了。” 陈静喻颔首,眼睛盯着瓶子里为数不多的几颗酸梅,:“你倒是挺有办法的,这些吃的东西,你是怎么带进来的?” 林文灿剥了粒花生米,抛在嘴里,脸上洋溢着浅笑:“还得感谢莫医生,这些食物都是他提前为我备的,他知道我到这儿来,已成了家常便宜饭,他倒是挺有心的。” “你和莫医生,似乎很要好。” “莫逆之交。” “这里头,一定是有故事的。” “你猜得没错。”林文灿掐指一算,倾诉道:“莫医生到林府整整十二年了,他是我爹高薪聘请到林府来做私人医生的,他到林府那年近四十,那年我十二岁,他的到来让性格孤僻的我渐渐变得开朗起来,他性格开朗,无拘无束,喜欢在林府到处走动。炎热的夏天,每天下午放学回来我就独自在凉亭的石凳写作业,遇到不会写的,我就咬着笔头发愣,莫医生走过来,仔细瞧了瞧,问我遇到什么难题,然后耐心帮我讲解,他的几次辅导,我的数学成绩迅速提升,甚至得到老师的表扬,同学的称赞,我心里十分感谢这位莫大叔,他为人谦虚,彬彬有礼,正是这样一个心善之人,却因为一件事,差点被我爹送上断头台……” “什么事?”陈静喻好奇追问。 林文灿拿起地面上的细小铁丝,拔了拔燃着微弱灯光的灯芯,淡然说道:“一个周未的下午,我在房间里默写古诗,突然听到外面的喧闹声,然后听到莫大叔的求饶声,我立即放下课本走出房屋,声音从我爹的书房传来,我从三楼跑下去,莫医生被两个士兵押在地上,我爹凶神恶煞,我爹的正室杜钥芯以及她的贴身侍女红秀,正在指证莫大叔鬼鬼祟祟进入我爹的书房偷古董陶瓷瓶,有下人的指证,更有我大娘徐玥芯的煽动,我爹更是气得咬牙切齿,这些古董就是他的命,尤其是那只陶瓷瓶。” “尽管莫大叔苦苦辩解说那只陶瓷瓶很漂亮,他只想拿起来过过手瘾,并非想偷走。人证物证,我爹不容他辩解,命令士兵把莫大叔拉出去枪决,站在门口的我,冲进去跪在我爹面前求铙,求他放过莫医生,主意是我出的,是我一直喜欢那个古董,所才叫莫医生去拿给我看的,如果一定要罚的话就罚我。莫医生一直强调是他自己的主意,我却哀求我爹如果要杀就杀我,我正好可以去那头和我娘做伴,提及我娘,我爹顿时慌了神,因为是他亏欠了我娘,最终我爹放了莫医生,但扣掉莫医生三个月薪水来惩罚,莫医生医术高明,早年留洋法国学成回来。医术了得,见识多广,我爹叫他写了份捡讨,也就继续把他留在林府自己受用。” “原来你和莫医生还有这么一段过往,怪不得上次我故意在房间里假装晕倒,莫医生知道,当着大帅的面,却不拆穿我,原来他是,爱屋及乌。” “莫大叔因为有我在林府,所以才选择继留下,我也因为有莫大叔这位忘年之交的好兄弟,好朋友,才觉得在林府活着才有些意义。他每次到集市去买些核桃,瓜子,花生之类的食物,就会悄悄地拿到我房屋来,每次自己受罚,就会把这些食物分类装进小塑胶袋里,再放进打底衣服的口袋,外面披上大衣,自然没人觉察出来,带进来的食物吃不完就保存好,只要食物不坏就可以继续吃。” “那下次呢?”陈静喻忧伤道:“就算三天后离开这个暗室,却仍旧逃脱不了林府的牢笼。” “只要脑袋还在脖子上,就一切都有希望。”林文灿乐观道:“只要不绝望,就一定有希望。” ------------ 第45章叔侄争辩 陈静喻突然觉得一股冷流浇身,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别瞎说,饿了就吃点东西,说是三天,实则只有一天半时间,咱俩就可以出去了,现在已是下午,明天一天,后天下午就可以出去了,静下心来,很快就过去了。” 陈静喻点点头,可她的心始终莫名凌乱,她也不知为何突然会有这种感觉。 “你的发小杜少宽,以及他的那两位警察同事,他们不会有事儿吧。”陈静喻突然问道。 “不会有事的,杜少宽他叔叔杜斌是西区警察局的总探长,就算是气得七窃冒烟,顶多也只是骂几句罢了,他的同事更没事。” “大家平安就好。” “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折腾了大半天,的确有点累了。” 陈静喻点头,闭上眼睛休息。 林文灿和陈静喻,这边话音刚落,警察局总探长的办公室,已经浓烟滚滚。 杜斌把侄儿杜少宽叫到办公室,关上门,杜斌拍案声响彻天际,对侄儿盛怒嘶吼道: “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不想活了,就跟我说一声,我立马送你去和你父母团圆。” “叔叔请便,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您随时拿去。”杜少宽嘴皮子强硬,一脸镇定道。 杜斌从腰间拔出佩枪,顶着侄儿天庭,怒不可遏:“你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是不是吃定你是我亲侄儿,我这个做叔叔的就不敢动你半根毫毛?今天,我就让你试试吃枪药的味道。” “我父母去世早,侄儿是叔叔养大的,上学,工作,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叔叔给,我违背了叔叔的意愿,请叔叔处置,侄儿毫无怨言,活着感恩,死后也无怨。” 面对毫无示弱的侄儿,杜斌在杜少宽的天庭重重指了两下,手枪重重落在案台上,仰首天花板,两手捶台眼眶湿润: “大哥,大嫂,你俩都看到了吗?咱们杜家出了这么个忤逆子啊,他不听我教导,非得与我做对,我三翻五刺告诉他,叫他不要惹事生非,不要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做朋友,他不听劝还不算,隐瞒我与军阀同流合污,我要是亲手刃了他,大哥,大嫂,怪罪于我吗?” 杜少宽仍旧不肯服软,双手合拾,向天上的父母倾诉道:“爹,娘,叔叔对我如亲儿一般,他为了给我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至今未婚。我劝说过他好几次,叫他成个家,每次提起成家之情,他就大发脾气,爹,娘,你给媒人托个梦,帮叔叔找一位善良,贤惠的女子做我的婶婶,只有这样,我才能一个人自由地生活,不再受他管制,虽说有人管是好事,但也不全好,因为我所交的朋友都是好人,可叔叔却说是坏人,我又无从辩解,唯一的办法,就是他成家了,我就自由了,请爹娘千万要记住,赶紧帮叔叔这个忙,儿子感激不尽,爹娘在天国保重,晚上梦里见。” 侄儿的这番胡扯,气得杜斌气不打一处来,打也不是,开枪也不是,咬牙拍案:“我杀不了,但也不会放过你,你不是说要自由吗,我马上就给你实现,从明日起,脱掉身上穿的这层皮,擦窗,拖地,打扫厕所卫生,整个警察局的卫生由你来做,你也可以不服从,那就立刻给我滚蛋,爱上哪上哪去。” “叔叔早说嘛,做了那么久的鬼,我早就想脱胎换骨,拔掉身上这层皮重新做人了,终于如愿以偿,谢谢叔叔的大恩大德,侄儿,给你鞠躬了。” “马上滚回家里,把你的那些狗皮,狗窝,统统清理掉搬到警察局的宿舍,你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我清掉,别脏了我的家。” “侄儿遵命,侄儿这就去做。” 杜少宽转身,杜斌喊住,“给我听好了,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姓杜了,爱跟谁姓,跟谁姓,别脏了我杜家人的名声。” “那我就跟我娘姓,我娘姓吴,我以后就叫吴少宽。” “好你个忤逆子,等你把自己的狗窝从家里搬走了,我就把户口簿拿到警察局来,从此把你从杜家除名。” “叔叔,没别的事,我回家收拾东西了。” 杜少宽伪装一脸洒脱地开门出去。 杜斌气得双手击台面。 今日,林府所发生之事,做为南方巡阅的林智笙并没有就此罢休,客人酒足饭饱离开后,把新婚儿子,儿媳惩罚到暗室后,他叫长子林文昌,次子林文盛,到书房商讨今日在外面发生枪战之事。 林智笙叼着烟斗,扫了眼两个儿子,眸光定向次子林文盛,神色微怒道:“文盛,你说今天上午在‘平安寺’外面的小斜坡,协助文灿,陈静喻逃脱的是西区警察局的人,叫什么名字清楚吗?” 林文灿拿起茶杯,抿了口热茶,茶杯一放,斩钉截铁道:“清楚,非常清楚,那三个小警察,其中一个就是总探长杜斌的亲侄子杜少宽,其他那两名,叫不上名来,但见面会认识。” 林文昌拿起茶壶往三个杯子添满茶水,放下茶壶,与弟弟林文盛对了眼,慢条斯理道:“后面不是又来了十来名警察与你交火吗?我把三弟和陈家那丫头押上车后,准备去支援二弟的,可二弟回来说那帮警察辙退了。” 林文盛两手一拍,大声道:“没错,后面带十来号人赶来支援的警察,其中带头的就是西区警察局的总探长杜斌,我认得他,上次在陈家香烛厂的时侯,这家伙可嚣张了,他就是陈家二老爷陈德望的靠山,不过呢?这家伙枪法了得,我险些就载在他手里,我手下的两名士兵险些被他送去西天,幸好其中一名士兵手臂受了点皮外伤而已,双方都没有死亡。”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他是活腻了。”林智笙吐了口烟雾,往烟灰缸弹了几下烟灰,勃然大怒道:“向来我林府与警察局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既然把手伸向我林府,我看不给他点颜色尝尝,他还以为老虎不发威是病猫。” “爹,咱们如何对抗他。”林文盛道。 林智笙抬头,望了眼墙壁上的挂钟,起身到抽屉里拿出两根金条递给长子林文昌,吩咐道:“明早你把这个拿到警察局,送到黄德友手里,然后跟他说,叫他明晚到府上吃顿饭,只有我和他二人的晚饭。” “爹,他要是不领情呢?”林文昌问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林智笙吸了口烟斗,一脸笃定。 “爹,没别的事,我俩回屋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林文昌道。 “文昌,明早去警察局,和黄德友交谈的时候,客气点儿。”林智笙叮嘱道。 “明白。” ------------ 第46章狼狈为奸 第二天早上,林文昌带上金条去警察局,直接敲响局长黄德友的办公室门。 此刻的黄德友,正在大口地喝着杯子里的冷开水,心里在埋怨自家婆娘,早上煮的面条放那么咸,是盐降价了?还是免费? 敲门声让他放下茶杯,随手擦拭两下嘴角溢出的水,应答道: “请进。” 林文昌开门进来,黄德友正视陌生面孔,愣得无语。 林文昌彬彬有礼道:“晚辈冒昧前来打扰黄局长,还望黄局长海涵。” 黄德友抖擞下精神,开口道:“你是?” “晚辈是西区巡阅林智笙之子,林文昌。家父吩咐晚辈前来拜访黄局长,鲁莽前来,望请黄局长恕罪。” 黄德友立即恢复神态,笑脸相迎:“贵客临门,蓬门生辉,快请坐。” 林文昌坐下,从衣兜里拿出两根金条放在黄德友面前,不急不慢道: “一点小意思,请黄局长不要嫌弃。” 黄德友盯着眼前的两条大黄鱼,眼冒绿光,收敛眼神,爽快道: “正所谓无事不进门,林少爷有何吩咐,只要黄某能办到的,定会竭尽所能。” “黄局长果真爽快。”林文昌拍手称快:“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昨天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大喜之日,我们林府,的这逆子,却在昨天上午,和他的新婚妻子相约逃跑,在外面协助他二人逃跑的,就是你的下属杜斌探长的亲侄子,杜少宽。我跟我的亲弟弟带上人马去追人的时候,杜少宽和我的亲弟弟林文盛交了火,紧接着杜斌探长也带了十来号人前来支援,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最终杜斌探长带人辙退,我林府向来与警察局都是互不干涉,从未交恶,杜探长叔侄二人,突然来这么一招,我想问问黄局长,这应该不是你允许的吧。” “简直胡闹。”黄德友再次瞥了眼,台面上的两条黄鱼,心中微波荡漾:“昨天,我老娘生病了,我陪她老人家去医馆看病,我就一天没在警局,杜斌就给我惹那么大的事,等会看我怎么收拾他。” 林文昌的语气瞬即转变:“黄局长打算如何收拾,杜斌叔侄二人?” 黄德友不假恩索:“林少爷,你希望我如何收拾他叔侄二人?” 林文昌扫了眼四周,含沙射影:“黄局长是个聪明人,手段高明,有胆识,有智谋,要不然,自然爬不上西区警察局局长的这把交椅,普通人自然是做不到的,黄局长就不一样了。” 黄德友目光躲闪,凝向台面上的茶杯,正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话锋一转:“瞧我这脑子,贵客临门既然忘了冲茶,朋友送的上等好茶,林少爷不妨尝尝?” “黄局长的好茶,当然要品尝。” 黄德友趁冲茶的一丁点时间,捋捋自己的思路,自己何尝不知,坐上局长这把交椅,的确是不择手段换来的,这个林文昌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暗藏杀机,他的想法,不,是林智笙的想法,这不是明摆的吗? 黄德友沏了壶茶,拿来茶杯,茶水倒在杯子里,轻轻放到林文昌面前,客气道:“林少爷,请喝茶。” 林文昌呷了一口:“好茶,以后有时间,一定常来黄局长办公室品这上等好茶,只是,不知是否打扰黄局长。” “林少爷能来,黄某求之不得。” 林文昌把杯茶轻轻放在台面上,拐弯抹角道:“在黄局长办公室喝茶,感觉就是不一样,我和黄局长一见如故,言话投机,想必黄局长有事没事的时候,也会把下属叫到办公室来,品品好茶,聊聊天吧?” “那也未必,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饮茶亦是如此。” “黄局长与杜探长是知己?还是半句多?” “我和杜斌纯属正常的上司下属,更称不上知己,平日里所聊的,都是工作范围内的事情,别无其它。” “黄局长在忙工作的同时,也得多长个心眼才行,堤防身边的人才对,否则,惹上麻烦,就不好收拾了,就像昨天上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黄局长指使下属这么干的?杜探长还是远见闻名的陈家香烛厂,陈家二老爷陈德望的大靠山,更巧的是,昨天林府娶的新媳妇,又是陈家三老爷陈兴望的独生女,更重要的是陈家兄弟向来不合,想必黄局长也是毫不知情的吧。” 黄德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重重放下茶杯:“好个杜斌,竟敢背着我,把手伸向外头,看我如何修理他。” 林文昌脸泛丝丝阴森,有意挑拨:“警察局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人才济济,黄局长识大体,顾全局,只有对上司忠诚,专一的人,才能配当左膀右臂,一起共事才能功成名就。” 黄德友已心领神会,拍起胸脯表态:“请林少爷回去转告大帅,昨日之事我黄德友,一定会给大帅一个满意的交待。” 林文灿起身,语气瞬间洪亮:“我这趟没白来,黄局长到底是明白人,那我就不打扰黄局长了,告辞。” “林少爷慢走,有空常来。” 林文昌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回眸,语气阴冷:“差点给忘了,我爹叮嘱我,请黄局长拨冗莅临,明晚到林府吃顿便饭,我爹还说了,只有他和黄局长二人的晚餐。” “承蒙大帅瞧得起黄某,黄某一定准时赴约。” “一言为定,明天下午五点,我开车到警局来接黄局长。” “好是好,只是林府的汽车开到警局来?”黄德友有所顾虑:“让人看到了,定会造谣生事,到时侯百口莫辩。” 林文昌撇了下嘴角:“黄局长不愧是西区警察局的第一把交椅,心思细腻,小心谨慎。我明天来接黄局长的时侯,再换一辆汽车,车内有窗布遮挡,是看不出来的,黄局长尽管放心便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就这么定了。” 林文昌从衣兜里拿了个小瓶子,递给黄德友,话里有话:“黄局长应该清楚,如果自己属下背着自己去贪图名利,甚至让自己无辜背锅,不知该如何处置。” 黄德友接过瓶子,已心领神会,笃定道:“请林少爷回去转告大帅,黄某不会让大帅失望的。” “黄局长,明天见。” “明天见。” 林文昌走出办公室,黄德友卸下伪装,已汗流浃背,握在手心装着液体的小瓶子,放在抽屉里,心里默念着,明晚的晚饭,何尝不是鸿门宴,那怕是狼窝虎穴,都必须走这一趟,否则?” 黄德友定了定神,拿起电话准备拨打杜斌办公室电话,敲门声已响起,黄德友的冷汗再次遍体,慌忙地把台面上的两根金条放进抽屉里,把刚才林文昌喝的茶杯,放在台底下,把林文昌给的那小瓶液体,倒一点在左手心,右手的五个手指,在左手心里沾了几下,镇定应答: “请进。” 杜斌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他昨晚熬夜写好的书面检讨,欲想开口,黄德友瞥了眼杜斌,面泛怒色: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检讨书。”杜斌解释道:“昨天上午发生了点事儿,林智笙的三儿子林文灿选择在大喜之日逃离林府,我家逆子杜少宽不知天高地厚,认为自己和林文灿是发小,铁哥们,好心也好,多管闲事也罢,他既然参与军阀的家事,后来发生了枪战,我是接到报警电话,才带了十来号人去解围,双方没有伤亡,回来后那逆子被我狠狠地训了一通,我主动把他降职了,他现在的职位是打杂工,但凡警局的杂活都让他干,包括打扫茅厕,得让他长长记性,要不然下次还会重蹈覆辙。” “下次,还有下次吗?”黄德友声大如雷:“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人刚走你就进来了,要我说你什么好呢?那么多的命案你都破不了,你倒好去掺合军阀的家事,军阀,就是阳间的活阎王,你惹得起嘛?你有几个脑袋?” “局长你说有人来问罪,谁啊,林智笙吗?” “要是他来了,你还能活着在这儿跟我说话?林智笙的儿子林文昌,你认识他吗?” “不,不认识。” “哼,不认识。”黄德友的怒声再次拉响:“你不旦参与军阀的家事,还背着我与陈家香烛厂的二老爷陈德望搞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多搞几个钱嘛,钱嘛,我也爱,但得搞清楚眼下的状况,你搞谁的钱不好,却偏偏要搞与军阀有关联的事儿,林智笙昨日娶的儿媳妇,就是陈家香烛厂三老爷陈兴望的独生女,这意味着什么?你这不是明摆着与军阀作对?死,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杜斌却不已为然,再次辩解道:“我都说了,昨天上午,我接到陌生人打来的报警电话,说警察局的人在‘平安寺’外面的小斜坡与人发生枪战,说警察局的人发生枪战,寡不敌众,请带人支援,我带人去了才知道是那逆子与军阀的士兵在枪战,是我下令辙退的,那逆子一回来,我就处罚了他,检讨书我都写好了,这不拿来给你了吗?” 黄德友绷着脸,一言不发。 杜斌把手上拿的检讨书,递给黄德斌,“请局长过目。” 黄德友怔了下,歹念顿起,在接过检讨书的同时,有意让自己的手指与杜斌的手指摩擦几下,再接过检讨书,狠狠地砸在台面上,指着杜斌大声嘶吼道: “我要你的脑袋,你能砍下来给我吗?昨天的事你说事先你不知情,你以警察局做挡箭牌做陈德望的靠山,你心里也不清楚吗?” “我从来就不是谁的靠山,至于陈德望,那是因为陈家香烛厂发生了命案,这件事你是知道的,我带人去办案,向陈家人询问了一些问题,对陈德望就多问了几句,如果这样也算是靠山的话,那我的靠山岂不是黄局长你,昨天上午的事情,岂不是你充许的?” 黄德友气得,咬紧牙根:“你在我面前狡辩,我可以容忍,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军阀却忍不得,人家到我这儿来问罪,就是容不得他人越界管他的家务事,就像昨天你的所做所为,就已经触碰到了人家的底线了。” “昨日之事,我分明是接到报警电话才带人过去,谈何触碰底线?”杜斌继续道,“没错,在南方余州,大军阀林智笙只手摭天,他官职再大,能大得过天,大得过地?上天都给所有人一个自由身,军阀却容不得百姓说半点不是,这就是恶霸的行径与做为。” “天大地大都不管你,林智笙却管你,因为他就是这整个西区的活阎王,他手里掌控着你的生死簿,你只要与他扛上了,你的命就由他说的算。” 杜斌点点头,愤慨道:“事已至此,黄局长打算如何处罚我?或者说,黄局长打算如何把我送到林智笙面前,由他处置?” 黄德友紧绷的脸,渐渐舒展,用沾上液体的右手,再次轻轻拍了两下杜斌的右手,语气平和: “杜斌,你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就当做是给自己放个长假,等过了这阵子,我再找个理由通知你回来,总探长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 杜斌点了下头,一脸不屑,转身开门离开。 黄德友凝向沾着液体的右手,嘴角抿着丝丝诡笑,快速到洗手间,用肥皂拼命搓洗。 昨天被叔叔训斥了一段的杜少宽,离开警局并没有回家,而是去和他一起协助林文灿逃脱的两位铁哥们谢宇,王定飞,在外面合租的出租屋里。 昨天他二人也被杜斌怒斥了一段,罚写检讨书,罚半月工钱。二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为了帮好兄弟杜少宽,受这些惩罚也就无所谓了。 杜少宽在街上买了两瓶白洒,一些下洒菜,直接到二人的出租屋。 杜少宽的到来,谢宇,王定飞二人十分高兴,被惩罚之事早就抛在后脑勺,三人从天黑一直喝到深夜,一边饮酒,一边怒骂着军阀之子,林文昌,林文盛,几杯白酒下肚,三人的话愈发地多了起来,借着几分酒意,杜少宽开始倾诉起他的亲叔叔杜斌的不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不胜酒力的三人很快就喝趴在桌面上,最后倒在冰冷的地上睡过去。 ------------ 第47章暗中谋杀 三人醒来时,天已蒙蒙亮。 杜少宽决定,趁此机会,再休息两天,然后回家搬行李,直接去警局上班。 谢宇,王定飞,洗刷完毕就回警局上班。 两位同事回警局上班,杜少宽到谢宇的床上继续睡觉,躺在床上,默然唉叹,要不是叔叔以长辈之势压人,这份警察的工作他早就不想干了,现在倒好,无官无职一身轻,打杂也是好事一桩,只要把杂活干完就没事了,但长久这样干下去,岂不成了废人?当年上警校岂不是一个笑话。 晚上下班回到出租屋,谢宇,王定飞立刻告诉林文灿,早上,看到林智笙的长子林文昌,开车去警察局找黄德友,这个时候来找黄局长,目的一定不单纯。 杜少宽听后,心里掠过莫名的凌乱,他想回家了,可谢宇说,今天是他的生日,酒,菜已经买回来了,今晚做几个小菜,三人好好喝一杯,明日之事,明日再议。 好朋友的生日,如果执意要回家多扫兴,杜少宽又继续再住一晚。 今晚,三人一直喝到凌晨时分,直到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地倒地沙发上,才肯罢休。 三人揉搓着惺忪睡眼,望向窗外,太阳已冉冉升起,快速起来,洗刷,换衣,上班的要去上班,回家的回家。 杜少宽回到家门口,站在门口须臾,理理思绪,掏出钥匙开门,心里不断地思索着,如何跟叔叔打招呼,是严肃些?还是伪装成油腔滑调?杜少宽挺直腰杆子,做好被叔叔再次训斥的准备。 迈进客厅,眼前的一幕,杜少宽两腿一软,差点倒地。 杜斌倒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口吐白沫,身体已经僵硬。 杜少宽强忍受悲痛,颤抖的手在拨打警察局的电话,大约十多分钟,警车到来,局长黄德友,以及三名警员,法医魏军一起到来。杜少宽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法医仔细检查了死者,桌面上吃剩下的半个馒头成了重要线索,初步鉴定中毒身亡,死亡时间大约是昨晚八点左右。中的是什么毒,把台面上吃剩下的半个馒头带回警局,把杜斌的尸体运回警察局,等尸体解剖后,化验结果出来才得到知中的是什么毒。 杜少宽当面向黄德友提出,等叔叔的尸体解剖完,从警察局运回来,办完叔叔的后事,为叔叔守孝七天,再回警局上班,黄德友当面答应。 警员把叔叔的尸体运走后,杜少宽默默地思索着叔叔的死因,有一点是毋庸疑的,那就是熟人做案,在叔叔吃的馒头里下毒,杜少宽的脑海里瞬间清晰起来。如此迫切地要置叔叔于死地的人,除了昨天那档事与军阀结下怨恨之外,陈家香烛厂的二老家陈德望,这个可能性并不大,陈德望虽然在争夺陈家家产,叔叔却是他依傍的靠山,他的家产还未得逞,是不可能置叔叔于死地的,难道是对叔叔充满憎恨的老熟人? 杜少宽默默发誓,一定要把这个恶人找出来了,还叔叔一个公道,拿起电话拔打林文灿书房的电话没人接听,杜少宽心里已明白,林文灿根本就不在自己的书房,他这次逃跑被抓回去,后果一定是不堪设想的,过两天再打一次,如果还是没人接听,无论如何,都必须去一趟林府,探个究竟。 西区警察局总探长,杜斌身亡的消息,迅速传开。 在庆红楼饮茶,听戏的陈世豪,听到旁桌听戏的两个男人,低声说: “这年头不太平啊,穷人日子不好过,有权有势的人,也不一定好过啊,保不齐,哪天说死就死了。听说没有,西区警察局总探长杜斌已经死了。” “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冤家结多了,自然有人上门来索命。”另一男人道。 “听说是,吃了馒头中的毒。”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的。” “祸从口出,小心说话。” 陈世豪听完,立马结账走人。 急匆匆地回到家里,到父亲陈德望的屋里,气喘吁吁道:“爹,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坐在客厅喝下午茶的陈德望夫妇,看到儿子陈世豪慌慌张张的样子,咽下嘴里的茶水,放下茶杯,数落道: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爹,杜斌死了。” “你说什么?西区警察局总探长杜斌死了?”陈德望质疑道:“你这是从哪听到的小道消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我不是在庆红楼饮茶看戏嘛,坐在旁边看戏的那两个男人说的, 不会是假的,假的人家造不出来,再说了, 人家也不敢造谣啊,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二爷,我觉得是真的,这年头,造谣又没人给钱,没有利益,谁也不愿做。”王佩仪道。 “还是娘,辩是非。”陈世豪脸上扬起一丝得意。 “你说你多大的人了,每天就知道花天酒地,醉生梦死。”陈德望怒气道:“咱们谋划了那么久,钱财花了不少,到手的东西一件也没有,杜斌要是真的死了,咱们送出去的金条,银票不但打了水漂,最后落了一场空,还会被人在背后说风凉话。” “这杜斌没病没灾的,怎么说死就死了?”王佩仪眼珠了转了下,“一定是有人执意要他死,谁又有那么大的权势?” “听说是吃了馒头中毒死的。”陈世豪道。 “馒头中毒,只是个幌子,被人下毒那才是真的。”王佩仪道。 “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对杜斌动手脚?”陈德望不解道:“他到底也是总探长啊?按理而言,不会那么轻意被人下毒的。” 王佩仪掐了掐手指头,神色起伏:“我知道了,咱们的劲敌不仅仅是兴望,现在又多了个林智笙来分陈家这杯羹,他们知道杜斌是咱们的靠山,定会排除异己,而直接能对杜斌造成威胁的人,就一定是杜斌的顶头上司,才有这机会与本事。” 陈德望两手一拍,赞同道:“还是夫人分晰透彻,杜斌的顶头上司是局长黄德友,林智笙只要买通黄德友,清除杜斌,轻而易举,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二爷,打算怎么做。” “咱们的靠山,只有赵昌虎了,也只有虎爷才靠得住了。”陈德望吩咐道:“世豪,事不宜迟,明早你动身去趟黑虎山找赵昌虎,再送些银两,叫虎爷尽快拿想个法子出来,务必在短时间内速战速决,只有把陈家家业全都攥在手心,才能万无一失。” “爹,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陈家三老爷陈兴望的亲信杨江,也把杜斌死了消息,传给他听,陈兴望得知杜斌已死,拍手叫好,和夫人冯碧云,我比得意,有林智笙这个有权有势亲家做靠山,而得意不已,心里默念着,陈家的全部家业,势在必得。 只有孤军奋战,积德行善的吴凤芝,方宛如婆媳二人,仍旧在默默地积德行善,婆媳二人煞费苦心,为了让难民们安心住下,过好这个年,吴凤芝就让难民们做些简单,轻松的活儿,削竹芯,卷棉花。难民有点活干,才住得心安。 年关将近,拖着病体的吴凤芝,愈发地想念生死未知的儿子陈世轩,管家,陈久。她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了,她多想像以往一样,年夜饭,一家人在一起的温馨日子,现在,只能是奢望了。 只要利益存在,争斗就会不终止。 杜斌死的第三天早上,杜少宽回了趟警局,直接找了法医卫军,询问叔叔中的是什么毒,卫法医告诉杜少宽,杜斌胃液里残留的毒药是砒霜,吃剩下的那半个馒子,也有砒霜的残留物。 案情没有任何进展,杜少宽只好要求警局,把杜斌的尸体运回去入土。 收起悲痛,杜少宽找来隔壁邻居,几个人帮忙处理好叔叔的后事,守孝七天后,就回警察局上班,目的是查找凶手。 第二天,下午五点,林文昌开着私家汽车准时到达西区警察局,林文昌脸上洋溢着几分得意,再次敲响黄德友的办公室门。 黄德友瞥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接他的人来了,捋捋头发,整整衣冠,直接开门迎接。 “黄局长,我没有迟到吧。” “林少爷够准时的,进来坐。” “就不坐了,我爹早就迫不及待要和黄局长见面了,到家里再聊。” “好吧。” 黄德友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好今晚赴约的烟,酒,谦虚道:“一点薄礼,见笑了。” “黄局长客气了,人去就行了,无需破费。” “车就在门外,可以走了吗?” “可以。” 车子离开警察局,林文昌目光盯前方,以试探的语气道:“我刚走进警局的时候,听警员们在低声细语,说杜斌探长遇害了,不知是真是假?” “的确如此。”黄德友语气肯定:“今早他侄儿杜少宽报的警,我还亲自去他家了,死因是有人在他的馒头里下毒?” “中的是什么毒?凶手抓到了吗?” 黄德友脸上横肉一颤,心知肚明:“法医把杜斌吃剩下的另一半馒头,带回警察局做化验了,三天后公布检验结果。” 林文昌回眸望了眼黄德友,话里有话:“这么说来,凶手岂不很快就被摛拿归案?” 黄德友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得意道:“还得看天意。” 到了西区林帅府,下了车黄德友显得有些拘谨,两手拿的烟酒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林智笙坐在客厅抽着烟,黄德友的到来,林智笙表露得十分高兴,未等黄德友开口,林智笙乐呵道:“贵客临门,蓬荜生辉,能够与黄局长相识,三生有幸,快请坐。” “久仰大帅盛名,今日所见,果真不同凡响。”黄德友把烟酒放下,谦逊道:“一点心意,望请大帅不要嫌弃。” “黄局长客气了,往后到来,人来就行,你再那么客气,我可是要生气的。” “大帅厚爱,黄某遵从。” 站在一旁的林文昌,轻声道:“爹,饭菜都准备好了,你和黄局长边吃边聊,如何?” “好,你快去吩咐下人上菜,这是我和黄局长二人的晚餐。” “知道了,我这就去吩咐。” “黄局长咱俩边吃边聊,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大帅做主便是。” 装饰别致的客厅,豪华气派,尤其是天花板上的那几盏闪亮的吊灯,黄德友只觉一阵晕眩,眼睛有些刺痛,摇晃一下脑袋,瞬即缓过神来,定眼目视饭桌上的好菜好酒,名贵香烟在饭桌旁,显得格外刺眼。黄德友想着自己带来的,自认为是高档的烟,酒,在这林智笙面前,简直上不了台面,以及林智笙的谈吐,那第让人捉摸不透的脸,更让黄德友自惭形秽,自弗不如。 林智笙瞧着有所拘谨的黄德友,倒满二人的酒杯,笑道:“黄局长,这三杯下肚,就是自己人了,从此,咱俩兄弟相称,我比你年长,你称我林兄,我唤你黄老弟,不知黄局长意下如何?” 紧张得汗流遍体的黄德友,汗珠已布满额头,无从拒绝,却又不得不奉承道:“黄某何德何能,何以配与大帅称兄道弟,愧不敢当。” “黄老弟不必妄自菲薄,你我一见如故,自然当得起我的兄弟,干了这杯,正式开启咱俩的兄弟之情。” 黄德友举起酒杯一干而尽, 酒壮怂人胆,黄德友拿起酒瓶子,把二人的杯子倒上,再次举起酒杯,慷慨道:“小弟敬林兄一杯,请林兄多多指教。” “好,黄老弟果真是爽快之人。”林智笙手拿酒杯,话锋稍稍转变:“黄老弟可是个难德的人才啊,做事稳妥,果敢决断,大哥求才若渴,若得贤弟相助,大哥定会如虎添翼,只是大哥福簿,只能叹惋。” “林府人才济济,林少爷更是才貌双全,林兄多虑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林智笙抿了口小酒,眉宇微蹙:“我虽娶了五房姨太太,共有四儿,三女,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长子文昌倔强,次子文盛固执,三子文灿忤逆,四子文杰才两岁,女儿家就不必商讨。” “林兄乃是有福之人,多子多孙,人所不及。” “话虽如此,可眼下三儿那逆子,就另我头痛不已。”林智笙轻拍下脑袋,唉叹道:“那逆子,既然在他成婚那天和新婚妻子约好逃跑,,后面发生的事情,想必黄老弟也都全和道了,我就不赘述。这件事幸好有老弟,要不然,还不知道闹出什么大风大浪来呢?”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归于了平静,好日子还在后头。”黄德友面泛微波,泰然自若:“文灿少爷,他还好吗?” 林智笙筷子往饭桌一放,怒目道:“提起那逆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和新婚妻子已被我关进林府的暗室,三天内不许给吃喝,那孽畜从小到大都在跟我唱反调,说白了就是因为缺乏管教,他的生母,我的三姨太因病早逝,从而造就了他那叛逆的个性,我这个做父亲的管不了他啊。” “林兄不必烦恼,正所谓虎父无犬子。”抿着小酒的黄德友变得愈发圆滑:“三少爷还年轻,有所任性,在所难免,只要多多打磨,带刺的棱角定会被磨平,棱角平了,自然就会锋芒毕露。” 林智笙酒杯一放,竖起拇指,喜上眉梢,又缓缓紧锁,欲想开口,又缓缓合嘴。 “林兄有心事?” “是啊。”林智笙抬眸正视黄德友,开口道:“我所管辖的这片区域,表面上风平浪风,实则暗涛汹涌,土豪劣绅表面奉承,实则争权夺利,各路土匪残暴恶劣,占山为王。我这林府看似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实则不堪一击,重点在于,我林府的这一盘散沙,得有一位稳妥之人来攥紧,掌控力度,方能一致对外,功无不克。” 黄德友筷子夹着花生米往嘴里送,抿口小酒,附和道:“林兄言之有理。” 林智笙深知,黄德友虽然随意敷衍,心里头还是挺在乎地位的,于是他再次旁敲侧击:“像黄老弟这样足智多谋的人才,在警察局虽说算是高职却屈才了,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黄老弟觉得呢?” 几两白酒下肚,黄德友的话也多了起来,直言不讳:“林兄莫夸赞,明人不说暗话,小弟当年能够坐上局长这把交椅,并非足智多谋,而是不择手段,良心这玩意,量着量着就变得无限延长了,心里想到的是利益,眼里看到的是金钱。人要生存,就离开不利益,利益,利益,有利就有益嘛。” “人不为己,天朱地灭。”林智笙趁热打铁,从衣兜里拿出四根金条放在黄德友面前,正色道:“大哥恳请黄老弟加入我的战壕,帮我把这盘散沙攥在手心,不让它溢出,壮大他,以防不备之需。” “林兄好谋划,只是眼下?”黄德友迟缓了会,有所顾虑道:“杜斌刚遇害,我要是现在离开警局直奔林兄,定会让人怀疑,缓些日子再与林兄并肩做战,结局定会完美。” “那就一言为定。”林智笙掷地有声:“黄老弟的行事风格,大哥可是十分欣赏的。” 黄德友举起酒杯,恳切道:“林兄厚爱,小弟定不辱使命。” 林智笙激动起身,举起酒杯铿锵有力:“有黄老弟相助,我林家兵定会战无不胜。” 林智笙与黄德友,物以类聚,相谈甚欢。 ------------ 第48章同流合污 第二天,下午五点,林文昌开着私家汽车准时到达西区警察局,林文昌脸上洋溢着几分得意,再次敲响黄德友的办公室门。 黄德友瞥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接他的人来了,捋捋头发,整整衣冠,直接开门迎接。 “黄局长,我没有迟到吧。” “林少爷够准时的,进来坐。” “就不坐了,我爹早就迫不及待要和黄局长见面了,到家里再聊。” “好吧。” 黄德友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好今晚赴约的烟,酒,谦虚道:“一点薄礼,见笑了。” “黄局长客气了,人去就行了,无需破费。” “车就在门外,可以走了吗?” “可以。” 车子离开警察局,林文昌目光盯前方,以试探的语气道:“我刚走进警局的时候,听警员们在低声细语,说杜斌探长遇害了,不知是真是假?” “的确如此。”黄德友语气肯定:“今早他侄儿杜少宽报的警,我还亲自去他家了,死因是有人在他的馒头里下毒?” “中的是什么毒?凶手抓到了吗?” 黄德友脸上横肉一颤,心知肚明:“法医把杜斌吃剩下的另一半馒头,带回警察局做化验了,三天后公布检验结果。” 林文昌回眸望了眼黄德友,话里有话:“这么说来,凶手岂不很快就被摛拿归案?” 黄德友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得意道:“还得看天意。” 到了西区林帅府,下了车黄德友显得有些拘谨,两手拿的烟酒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林智笙坐在客厅抽着烟,黄德友的到来,林智笙表露得十分高兴,未等黄德友开口,林智笙乐呵道:“贵客临门,蓬荜生辉,能够与黄局长相识,三生有幸,快请坐。” “久仰大帅盛名,今日所见,果真不同凡响。”黄德友把烟酒放下,谦逊道:“一点心意,望请大帅不要嫌弃。” “黄局长客气了,往后到来,人来就行,你再那么客气,我可是要生气的。” “大帅厚爱,黄某遵从。” 站在一旁的林文昌,轻声道:“爹,饭菜都准备好了,你和黄局长边吃边聊,如何?” “好,你快去吩咐下人上菜,这是我和黄局长二人的晚餐。” “知道了,我这就去吩咐。” “黄局长咱俩边吃边聊,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大帅做主便是。” 装饰别致的客厅,豪华气派,尤其是天花板上的那几盏闪亮的吊灯,黄德友只觉一阵晕眩,眼睛有些刺痛,摇晃一下脑袋,瞬即缓过神来,定眼目视饭桌上的好菜好酒,名贵香烟在饭桌旁,显得格外刺眼。黄德友想着自己带来的,自认为是高档的烟,酒,在这林智笙面前,简直上不了台面,以及林智笙的谈吐,那第让人捉摸不透的脸,更让黄德友自惭形秽,自弗不如。 林智笙瞧着有所拘谨的黄德友,倒满二人的酒杯,笑道:“黄局长,这三杯下肚,就是自己人了,从此,咱俩兄弟相称,我比你年长,你称我林兄,我唤你黄老弟,不知黄局长意下如何?” 紧张得汗流遍体的黄德友,汗珠已布满额头,无从拒绝,却又不得不奉承道:“黄某何德何能,何以配与大帅称兄道弟,愧不敢当。” “黄老弟不必妄自菲薄,你我一见如故,自然当得起我的兄弟,干了这杯,正式开启咱俩的兄弟之情。” 黄德友举起酒杯一干而尽, 酒壮怂人胆,黄德友拿起酒瓶子,把二人的杯子倒上,再次举起酒杯,慷慨道:“小弟敬林兄一杯,请林兄多多指教。” “好,黄老弟果真是爽快之人。”林智笙手拿酒杯,话锋稍稍转变:“黄老弟可是个难德的人才啊,做事稳妥,果敢决断,大哥求才若渴,若得贤弟相助,大哥定会如虎添翼,只是大哥福簿,只能叹惋。” “林府人才济济,林少爷更是才貌双全,林兄多虑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林智笙抿了口小酒,眉宇微蹙:“我虽娶了五房姨太太,共有四儿,三女,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长子文昌倔强,次子文盛固执,三子文灿忤逆,四子文杰才两岁,女儿家就不必商讨。” “林兄乃是有福之人,多子多孙,人所不及。” “话虽如此,可眼下三儿那逆子,就另我头痛不已。”林智笙轻拍下脑袋,唉叹道:“那逆子,既然在他成婚那天和新婚妻子约好逃跑,,后面发生的事情,想必黄老弟也都全和道了,我就不赘述。这件事幸好有老弟,要不然,还不知道闹出什么大风大浪来呢?”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归于了平静,好日子还在后头。”黄德友面泛微波,泰然自若:“文灿少爷,他还好吗?” 林智笙筷子往饭桌一放,怒目道:“提起那逆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和新婚妻子已被我关进林府的暗室,三天内不许给吃喝,那孽畜从小到大都在跟我唱反调,说白了就是因为缺乏管教,他的生母,我的三姨太因病早逝,从而造就了他那叛逆的个性,我这个做父亲的管不了他啊。” “林兄不必烦恼,正所谓虎父无犬子。”抿着小酒的黄德友变得愈发圆滑:“三少爷还年轻,有所任性,在所难免,只要多多打磨,带刺的棱角定会被磨平,棱角平了,自然就会锋芒毕露。” 林智笙酒杯一放,竖起拇指,喜上眉梢,又缓缓紧锁,欲想开口,又缓缓合嘴。 “林兄有心事?” “是啊。”林智笙抬眸正视黄德友,开口道:“我所管辖的这片区域,表面上风平浪风,实则暗涛汹涌,土豪劣绅表面奉承,实则争权夺利,各路土匪残暴恶劣,占山为王。我这林府看似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实则不堪一击,重点在于,我林府的这一盘散沙,得有一位稳妥之人来攥紧,掌控力度,方能一致对外,功无不克。” 黄德友筷子夹着花生米往嘴里送,抿口小酒,附和道:“林兄言之有理。” 林智笙深知,黄德友虽然随意敷衍,心里头还是挺在乎地位的,于是他再次旁敲侧击:“像黄老弟这样足智多谋的人才,在警察局虽说算是高职却屈才了,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黄老弟觉得呢?” 几两白酒下肚,黄德友的话也多了起来,直言不讳:“林兄莫夸赞,明人不说暗话,小弟当年能够坐上局长这把交椅,并非足智多谋,而是不择手段,良心这玩意,量着量着就变得无限延长了,心里想到的是利益,眼里看到的是金钱。人要生存,就离开不利益,利益,利益,有利就有益嘛。” “人不为己,天朱地灭。”林智笙趁热打铁,从衣兜里拿出四根金条放在黄德友面前,正色道:“大哥恳请黄老弟加入我的战壕,帮我把这盘散沙攥在手心,不让它溢出,壮大他,以防不备之需。” “林兄好谋划,只是眼下?”黄德友迟缓了会,有所顾虑道:“杜斌刚遇害,我要是现在离开警局直奔林兄,定会让人怀疑,缓些日子再与林兄并肩做战,结局定会完美。” “那就一言为定。”林智笙掷地有声:“黄老弟的行事风格,大哥可是十分欣赏的。” 黄德友举起酒杯,恳切道:“林兄厚爱,小弟定不辱使命。” 林智笙激动起身,举起酒杯铿锵有力:“有黄老弟相助,我林家兵定会战无不胜。” 林智笙与黄德友,物以类聚,相谈甚欢。 他的正室徐玥芯,正在为自己撒下的网,清除鱼儿。 ------------ 第49章借刀杀人 蓄谋已久的徐玥芯,心里十分清楚,要除鱼,就必须彻底,错过这次或许就难有像现在这样的大好机会了。 在自己屋里默然坐着的徐玥芯,隔着屏风,一脸阴森,默默地酝酿着她所想所要做的一切。 敲门声响起,她的贴身侍女红秀在门外喊道:“大奶奶,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徐玥芯应允道。 红秀走进屏风, 在徐玥芯耳旁轻声道:“夏菊带来了,在正屋。” 徐玥芯的眼神愈发阴冷,低声道:“那小贱婢的养母李氏,都安置好了吗?” “大奶奶放心,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完成。”红秀如实道:“玉翠就守在李氏居住的屋里寸步不离,我已经吩咐好玉翠,李氏若是敢耍花招,就立马送她去见阎王。” 徐玥芯从凳子起身,充满邪恶的眼神,瞥向地面上的四方小木箱,里面放的那张印着黑色花纹毛毯,吩咐道: “叫那小贱婢进来。” 夏菊进来,目睹着阴气森森的徐玥芯,花容失色,声音弱弱道:“大奶奶找我,不知有何吩咐?” 徐玥芯凶相毕露,指着四方木箱里面放的毛毯,语气阴冷:“你把这个拿到暗室,交给三少爷,三少奶奶,你完成任务,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和你养母,你若是敢从中耍花招,我自然饶不了你母女二人?即便自己不怕死,也得为自己的养母着想一下,否则的话,自己死都不会安宁的。” 十七岁的夏菊,睁大眼睛凝视纸箱里面放的黑色花纹毛毯,顿时脸色煞白,脊背发凉,手心冰冷,九岁那年,她亲眼目睹另人毛骨悚然的那一幕,顿涌眼前。 夏菊颤抖着身子,清醒的头脑在不断地问自己,杜玥芯是怎么知道养母会蛊毒的?如果训从杜玥芯,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就会在短时间内被蛊毒折磨到痛苦而死。如果不训从她,养母就会死在她手里,三少爷是恩人,养母是给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人,如果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取,自己无怨无悔。 “你养母的命是由你决定的,放蛊之人,反被蛊毒吞噬的悲惨下场,想必你是知道的。”杜玥芯威胁道。 夏菊惶恐得两腿发抖,脑海里那个恐怖的画面,已清晰眼前…… 九岁那年夏天的某个下午,夏菊看着举止神秘的养母,心生好奇,悄悄地从养母房屋的门缝里亲眼目睹她在房间里施放蛊毒,养母从一个小瓦钵里,拿出无数条如小蛇般蠕动活物,放在那张印着黑色花纹的毛毯里面,紧闭双目,嘴里不断地念着听不懂的言语,一会儿养母变得张牙舞爪,整张脸扭曲变形。 紧接着来了一个中年胖女人,把一张印着黑色花纹的毛毯放在一个木箱里拎走,养母一会儿就恢复常态。 养母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及过自己放蛊之事,她打心里不想提及,自己也从未问过,这些年养母身体报恙,常年卧病在床,早已不沾此事,今日,却又重操恶业,定是杜玥芯用自己的命来逼迫养母就犯。 一直站在窗台盯着下面的红秀,看到黄德友酒足饭饱下了楼,林文昌开车送他走出林府大门,迅速回屋里通报杜玥芯,走进屏风,对杜玥芯低声道: “大奶奶,老爷的晚餐已结束,客人已经走了。” 杜玥芯点了下头,凶狠的眼神瞥向夏菊,威逼道:“送毛毯的时间到了,如果不想自己的养母去送死,就给我乖乖地。” 夏菊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的手在颤抖,她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心痛如刀绞,她这是去害自己的恩人,去恩将仇报,天理难容啊。强忍着疼痛,拎起四方小木箱,她的躯体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暗室那边都打点好了吗?”杜玥芯对侍女红秀道。 “早已打点好,人直接过去就行。”红秀回应。 已接近凌晨十二点,红秀点上煤油灯递给夏菊,夏菊接过煤油灯,拎起四方小木箱,受着良心的遣责,从杜玥芯的房屋走在去暗室的路上。 今晚,风高夜黑,寒风刺骨,夏菊拿着煤油灯的手抖得摇摆不定,疼痛的心如这凛冽的寒风,她多想老天爷能开开天眼,给予一丝亮光,让事情有所转机,如果垫上自己的性命可以换取三少爷,三少奶奶,以及养母的命,自己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此时在暗室里的林文灿和陈静喻,由于天气寒冷,两人并无睡意,吃着东西,聊着天南地北。 林文灿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递给陈静喻抿着一丝浅笑:“要不要来点儿,暖暖身子。” 毫不知情的陈静喻看着精致的瓶子,随手接了过来,好奇地扭开瓶盖,刺鼻味呛得她鼻子发麻,快快捂鼻,把瓶子递回给林文灿,轻咳两声: “你的鬼点子倒是挺多的,酒都被你带进来了。” 林文灿咧嘴一笑:“这些好东西,还得多亏莫大叔,他飘洋过海,喝了几年洋墨水回来就是不一样,思想前卫,性格开朗,但凡有好吃的,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他跟我说法国的酒很有名,给我弄了这么一小瓶,说是天气冷,喝点小酒暖暖身子,我就天天带在身上,有时侯抿上一小口,这不,派上用场了吗?” 陈静喻闻了闻自己的披肩长发,愁眉苦脸道:“我都已经好几天没洗头发了,谁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再不洗啊,我的头发就要长虱子了。” “再忍一下,明天下午就可以出去了。” 林文灿话音落地,暗室外面的铁门声刺耳响起,林文灿快速把酒瓶子扭紧放回衣兜,陈静喻有所害怕地蜷着身子。 反应敏捷的林文灿快速把煤油灯吹灭,轻声道:“站哨那两士兵,一定是听到咱俩说话了,所以敲门来警告。” 敲打铁门的声音再次响起,林文灿清了清嗓子,开口欲要回应,熟悉的声音清晰响起:“三少爷,三少奶奶,我是夏菊。” 听到夏菊的声音,林文灿放下警惕,陈静喻也放松下来。 林文灿找来火柴,把熄灭的煤油灯点亮,小心冀冀地打开暗室的铁门,夏菊已站在暗室外面的栅栏,左手拎着四方小木箱,右手拿着燃着微弱火焰的煤油灯。 林文灿抬起右手拿的煤油灯,往夏菊脸上一照,再四下喵了几眼,紧张道:“小丫头,这么晚了,天气又冷,你来做什么?站哨的那两名士兵呢?要是被他俩发现了,我也救不了你,赶紧回去。” 夏菊隐忍着内心的痛苦,扬手比划一下拿钱的姿势,伪装轻松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俩说给我一丁点时间,我马上就走。” 林文灿朝着幽暗的光,眼神瞥向夏菊左手拎的小木箱,不解道:“你这是?该不会是给我送夜宵的吧。” 夏菊手一抖,目光躲闪,吱唔道:“三少爷,暗室寒冷,今晚的天气更冷,我给你和三少奶奶送张毛毯过来。” 林文灿再次观望四周,生怕站哨那两名士兵回来,担忧道:“你的好意我收下,快回去,要是被人发现了,所有人都活不成。” 夏菊的心剧烈抽搐,她缓缓扬起颤抖的左手,打开木箱子把里面的毛毯从栅栏递给林文灿,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瞬间被寒风吹散。 林文灿把手伸向栅栏接过毛毯,微笑道:“我收下了,明天下午我俩就出去了,改天找个时间,我再好好答谢你,赶紧回去,路上小心。” 夏菊扭头往前移步,林文灿转身打开暗室的铁门,铁门的响声,瞬间揪住夏菊的心,良知与道德的捆绑,把她那颗充满负罪的心,撕成无数的碎片。 她要告诉三少爷毛毯的真相,否则,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不,三个时辰后,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就会被蛊毒折磨到痛苦而亡。 她转过身来,眼眶噙着泪花,大声喊道:“三少爷。” 林文灿即将关上的铁门,又缓缓打开,朝着栅栏外面,回应道:“夏菊,怎么了?你还有事吗?” 夏菊恐慌得身子发颤,如果告诉三少爷真相,养母必死无疑,而且死状定会无比惨烈,她那颗被撕碎的心,已无法再拼凑完整,站在原地,声泪俱下。 “小丫头,你到底怎么了?”林文灿慌了神。 “我,我没什么。”夏菊强忍疼痛的胸口,拭泪道:“我,我想告诉你,天气冷,三少奶奶身体弱,你要照顾好她。” 林文灿终于松了口气,训从道:“小丫头,我知道了,放心吧,快回去。” 两士兵已缓缓走过来,林文灿再次催促道:“快走,士兵过来了。” 夏菊转身奋力往前冲,任寒风割脸,任负罪剜心,她的五脏六腑已被抽离,仅剩一副空壳,任由她人摆弄,自己的命早已不由自己掌握,生,已无眷恋,死,已负罪累累。倘若三少爷,三少奶奶,不在人世,自己定不会苟活,唯有死,才是自己最后的救赎。 ------------ 第50章命悬一线 林文灿把毛毯拿到暗室里面,递给陈静喻:“夏菊那小丫头的一片心意,怕你受冷,快盖上吧。” 陈静喻接过毛毯,盖在身上,高兴道:“小丫头真有心,出去后我得好好感谢她。” 夏菊拖着麻木的躯壳,回去向徐玥芯复命,她面如死色,她的声音低如无声飘落在空气中的尘埃,低微道:“大奶奶,你吩咐的事情已办妥。” 面向屏风的杜玥芯,从椅子起身,邪恶的眼神缓缓移向夏菊,转过脸凝视前方,抿着邪魅的诡笑。 “大奶奶,没别的吩咐,我就回去休息了。” 徐玥芯默然,向侍女使了个眼神,红秀已心领神会,从台面上拿了个红色四方盒子递给夏菊,面无表情道:“你完成了任务,大奶奶奖赏你的,东西贵重,回去再开。” 夏菊接过盒子,麻木地走出徐玥芯的房屋。 她深一步,浅一步地回到下人的住处,回到自己单独住的瓦屋,把房门紧紧关上,漆黑一团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夏菊伸手从台面上来回摸了几下,最终摸到火柴,点亮煤油灯,放下窗帘,迫切地想拆开眼前这个红色盒子,她的心突然被搐抽得无比生痛,她的手颤得无法打开。 才把毛毯披在身上一会儿,陈静喻顿感身体不适,身上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行,在啃食她的五腑六脏,浑身上下如火烧般疼痛,她的脸蛋涨得通红,豆粒大的汗珠,瞬即浸透她额角垂下的发丝。 眼看着突然就痛苦不堪的陈静喻,林文灿恐慌道:“静喻,你怎么了?” 痛得打滚的陈静喻,已说不出完整的话,断断续续道:“我,我,我好痛,好多虫子在咬我身上的肉,啃我的骨头。我好难受。” 林文灿似已反应过来,拿起裹在陈静喻身上的毛毯,用竹签挑了挑煤油灯的灯芯。认真地前后,左右,仔细察看,翻了个底朝天,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尽管如此,林文灿还是气恼地把盖在陈静喻身上毛毯,重重地扔在地上 眼下,静喻整个人在抽搐,脸色,手背,开始起了无数的小红点,痛得在地上打滚。 林文灿立刻抱起陈静喻,发疯似地冲出暗室,站在栅栏前大声呼救:“快来人哪,三少奶奶突得重病,赶紧把铁门打开。” 被杜玥芯收买的两名站岗士兵,并不在门外,林文灿的呼救,他俩已有意逼开。 林文灿大声呼喊的声音,响彻黑夜,夏菊发颤的手重重坠落在台面上,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身子,罪恶,迅速在她体内漫延,她已经麻木。 林文灿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震天动地,夏菊麻木的躯体也动弹不了,耳朵也没有失聪,她清晰地听到林文灿的呼救:“快来人哪,静喻快不行了。” 夏菊整个人已僵住,撑着已经没有灵魂的躯体,负罪感,立即渗透她的血液,填满她的每一寸肌肤,罪恶,如同魔鬼,张牙舞爪,青面獠牙地在吞噬她的血肉。她吃力地挺直身子,朝着微弱的灯光,一口气打开杜玥芯给她的红色盒子,顿时两眼一黑,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林文灿继续大声呼救,仍旧没人过来…… 眼看着陈静喻的气息渐渐变弱,脸上,手背上的小红丘,开始疯长,瞬即就铺满整张脸,两只手的手背瞬间铺满,林文灿更加心急如焚,陈静喻发出微弱的声音: “冷,我,我好冷。” 林文灿端下身子,轻轻把静喻放在地面上,头靠进自己怀里,把自己身上穿的大衣脱下,裹在陈静喻身上,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目睹着陈静喻的脸开始变得苍白,豆粒般大的红丘,把她苍白的脸蛋显得更加恐怖,林文灿心痛如刀绞,就在这一刻,他心底深处那个最真挚的声音告诉自己,他不能没有她,经过这段日子两人的相处,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他一定不会让她就这样白白送命的。 林文灿直起身子,抱着气若游丝的陈静喻,使完身上所有的力气,以林府三少爷的威严郑重摞话: “门外的两位士兵,你俩给我听好了,我可是堂堂的林府三少爷,现在三少奶奶生命垂危,你俩最好是快去通报大帅,要是耽搁了时晨,三少奶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你俩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不信试试?” 两士兵怯怯地出来,走到林文灿栅栏前,瘦个士兵弱弱道:“三,三少爷,不是我俩不肯去通报,我俩也有自己的难处,若是通报了,我俩也就活不成了。” 心急如焚的林文灿,已不想多费唇舌,郑重其事道:“我以项上人头做保证,你俩去通报就一定有活路,要是执迷不悟,继续为虎作怅,是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俩就一定活不成,甚至会牵连到你俩的家人性命,熟轻熟重自己惦量着办。” 两士兵眼相互交流了下,稍胖一点的士兵决定道:“三少爷,我这去通报大帅。” 凌晨时分,天寒地冻,林智笙早已休息。 士兵来到林智笙与五姨太居住的房屋门口,对在门外站岗的警卫紧张道:“麻烦通报大帅,三少奶奶在暗室里得了重病,生命垂危,请大帅解救。” “下去吧,我通知大帅。” 警卫敲门,并喊道:“在暗室站岗的士兵来报,三少奶奶病重,希望大帅能前往解救。” 警卫的几声喊叫,林智笙醒了过来,清楚地听到门外面警卫地声音,他迅速起床披上大衣,出来开门,对警卫道: “赶快去通知王副官,带上两个人去暗室救人,去通知莫医生,叫他迅速赶过来。” “是,我马上去办?” 王副官带上两名士兵,来到暗室外面的铁门,王副官迅速把铁门打开,林文灿报着陈静喻一个劲地跑,跑到林府的客厅,把奄奄一息的陈静放在红木沙发上,走出门外去找莫医生,前脚迈出门口,莫医生拎着药店箱急匆匆地赶来。 王副官以及两名士兵也来了。 林智笙披着大衣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奄奄一息的陈静喻,以及整张脸布满的红丘,林智笙的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怒气道: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就在刚才,咱们林府的丫头夏菊送了张毛毯过去,说是天气冷送过来,我也就没多想,静喻也没多想就盖在身上,一会儿工夫,静喻就变成这样了,刚开始痛苦打滚,然后出现忽冷忽热,接下来脸上,手背上就布遍了这些红丘,现在已奄奄一息了。”林文灿心急如焚道。 林智笙瞥了眼王副官,大声道:“带人去把那贱婢拉出去,一枪崩了她。” “是。”王仕利遵从。 “爹,请慢,先让莫医生诊断,再找夏菊。”林文灿慌乱道:“莫医生,快救救静喻。” 莫医生目睹着陈静喻脸上,以及手背上布满的红丘,韧性坚硬,犹如豆粒般大,这等症状,把漂洋回来的莫毅仁给难住了,他头一次瞧见,不知该如何下手。 “莫医生,你快点给静喻医治啊。”林文灿眼眶失湿,声音哽咽。 “不是我不想医治,我头一次见到这病状,无从下手啊。”莫毅仁额角冒出冷汗。 “这可不是普通的病,更不是突然得的重病,倒是像中了某种毒,某种医学上无法医治的,‘毒’。” 林文灿醒悟过来,陈静喻是盖了夏菊送来的毛毯才这样的,夏菊在林府做丫头也有三年多了,这小丫头向来纯真善良,她出于什么目的,选择大半夜送毛毯过来,还有夏菊的种种表现,他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 “三少爷,你想到什么了?”莫毅仁问。 “静喻是盖上夏菊送来的毛毯,眨眼工夫就变成这样了。” 莫毅仁心中已有答案:“解铃还需系铃人,快去找夏菊。” 林文灿凝视着奄奄一息的陈静喻,痛心道:“静喻快不行了,有什么办法,让她缓缓,保住性命。” 莫毅仁摇头道:“我已无计可施,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夏菊,立刻去。” 林文灿和莫医生,立刻去夏菊的住处。 ------------ 第51章灭绝人性 眼前的一切都被杜玥芯的贴身侍女红秀,瞧得一清二楚,并立即回去向自己主子杜玥芯禀告。 杜玥芯仍旧坐在屏风烤火取暖,神色忽明忽暗。 侍女红秀,神色慌张地迈进屏风,轻声道:“大奶奶事情不妙了,已经惊动了大帅,三少爷安然无恙,陈静喻命悬一线,正奄奄一息地躺客厅在沙发上,大帅在客厅盯着,莫医生也来了,但他表明无法医治,现在他和三少爷去夏菊的住处了。” 杜玥芯忽暗的眼神,变得阴森无比,从椅子上愤怒而起,指着侍女红秀,咆哮的嗓音,渐渐压低: “我想看到的结果就是,从暗室里抬出来的两具死尸,而不是别的结果,你告诉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什么原因?” “大奶奶息怒。”红秀低声道:“我所做的一切大奶奶都是看在眼里的,毫无差错,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敲门声响了起来,红秀出去开门,穿着黑色披风的玉翠已站在门口,脸上看不出丝毫变化。 玉翠走进屏风,低首向杜玥芯禀告:“大奶奶,你吩咐的事情已办妥,李氏已经到阎王殿了。” 徐玥芯充满杀气的眼神,向两侍女转了转,咬牙道:“如果姓陈那小贱人死了,倒还算事半功倍,如果她死不了,事情定会没完没了。” “大奶奶放心,陈静喻必死无疑,只要是中了蛊毒,除了放蛊之人能医治之外,哪怕是华陀再世也无法医治。”红秀语气肯定。 “红秀所言极是。”玉翠面无表情:“大奶奶放心就是,如今李氏已死,根本就没人能解她所放的蛊毒,所以,陈静喻必死无疑。” “没错,夏菊那小贱婢已死。毛毯是她送到暗室给陈静喻的,就算有人追究,那小贱婢也是畏罪自杀,死无对证。”红秀一脸阴冷。 “万一,那小贱婢并没有打开那个红盒子呢?”杜玥芯怒目质疑:“她若不死,我必不宁。” “那小贱婢,是一定会打开红色盒子的。”红秀双眸通着阴冷:“因为她深知自己送毛毯到暗室罪孽深重,深受良心谴责的她,并不知道红色盒子里放的是毒药,负罪更是迫切她打开来慰藉自己,一旦打开,毒粉就会喷洒而起,眼睛瞬即就瞎,口吐鲜血,倒地而亡,整个过程,迅速而惨烈。” 徐玥芯轻揉几下太阳穴,语气冰冷而低沉:“你俩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大奶奶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俩。”红秀低声道。 林文灿和莫毅仁来到夏菊住的单间瓦房,林文灿敲门并大声喊道:“夏菊,我是三少爷,开一下门好吗?” 屋里头没有人问应,林文灿再次敲门喊道:“夏菊,你有听到我说话吗?我是三少爷林文灿,开一下门。” 仍旧没人问应。 林文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向莫毅仁使了个眼神,两人合力,抬脚把房门踹开。 眼前呈现的,夏菊已倒地而亡,嘴角溢出的鲜血,已经变得暗黑。 “莫医生,怎么会是这样的?”林文灿声音发颤:“两个小时前,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两个小时而已,她就……” “这明摆着就是一场阴谋,夏菊不幸成了这场阴谋的一枚棋子。”莫医生悲痛道:“她们的真正目标是你和陈静喻,夏菊是被害死的,谁干的,你心里比我清楚。” “莫医生,先把夏菊放到床上盖好,等静喻醒来了,再好好安葬小丫头,我一定会替小丫头讨回公道的。” 两人把夏菊抬到床上盖上被子,被踹坏的门已经无法锁上,只能轻轻关上。 “小丫头死了,谁来医治静喻,她活不成了,我该怎么办?”林文灿发自内心,悲痛欲绝。 “先回去把事情告诉大帅,看他能否有更好的办法,你冷静一下,一定会想到办法把静喻救过来的。”莫毅仁安慰道:“因为老天爷不忍心,就这样带走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 回到林府大厅,目睹着陈静喻的情状愈发地糟糕,她脸上的红丘已由豆粒大变成了大拇指般大,两个眼睛,和鼻子已被红丘布满,甚至变形。 林文灿着急而痛心道:“爹,夏菊那小丫头死了,谁还能救静喻啊。” “什么?那小丫头死了?”林智笙吐了口烟雾:“好端端的,没病没灾,怎么就死了,是不是与静喻得的怪病有关联?” 林文灿把小丫头凌晨十二点送毛毯到暗室,陈静喻盖上毛毯后,瞬间就变成这样了,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再一次详细地告诉林智笙。 林智笙沉思须臾,敲了下烟斗里对林文灿道:“小丫头一定是有家人的,知道她家住哪吗?” “知道?”林文灿激动道:“她一直与养母相依为命,只要找到她的养母,就有办法救静喻了。” “事不宜迟,赶紧开车去,别忘了带上火把,三更半夜的,别惊吓到人家。”林智笙吩咐。 “文灿,你去拿火把,我来开车,就开我专用的那辆医护用车。” 开起车来驾轻就熟的莫毅仁,争分夺秒,大约十分钟,就到了夏家,夏菊与养母的家。 两人下车,林文灿从衣兜里掏出火柴,风势猛烈,火柴刚点着,又被寒风息灭,林文灿只好端下身子,莫毅仁用手用双手遮挡,才把火把点燃。 透着黑夜,眼前是篱笆围起的院子,用竹蔑编制而成的门,轻轻一推就开。里面是两间泥砖瓦房,破旧,简陋,腐朽的木门,没有上锁。 凌晨时分,屋前,屋后,寂静无声,周围一片死寂,不远处,传来几声犬叫声,把这寒冷而漆黑的寒夜,变得更加阴森。 三更半夜来惊扰人家,于心不忍,却又是唯一的出路,为了不吓倒人家,站在木门外,林文灿直截了当道: “李大娘,我是林帅府的三少爷林文灿,是夏菊的朋友,现在有点事找你,麻烦你出来开一下门,可以吗?” 林文灿客气而温和的喊了三遍,仍旧没有问应,一个不好的征兆,立闪眼前,夏菊的养母该不会? 莫毅仁挠了几下后脑勺,平静道:“进屋里瞧瞧,说不定老人家睡着了没听到。” 两人轻轻推开没有上锁的腐朽木门,一股怪异味朴鼻而来,屋里更是贫寒不堪,一张破旧的饭桌,几张小木凳,一些陈旧的锅,碗,就是全部家当了。 正屋的一个木床上空无一人,放满了衣服,无比凌乱。 里面的房间,一张矮小的小木床,一张麻布棉被叠放整齐,不难看出,这是夏菊养母睡的床,似乎有人故意摆弄过。 眼前的事物,林文灿瞬即回忆起来,听小丫头说过,她的养母因为腿脚不利索,不可能离开家门,第天都在床上度日,一个大活人,是不可能凭空就消失的。 林文灿已经失望至极,沮丧道:“屋里头空荡荡的,李大娘的腿脚不灵活,难以下床,人却不见了,我又来晚了。” “回去吧,只好再另想办法救静喻了。”莫毅仁失落至极。 林文灿痛切心扉,彻底绝望,双脚像贯了铅一样无比沉重。 莫毅仁轻轻拍了下林文灿的手臂,低沉道:“回去吧。” “救,救我,救我……” 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林文灿屏气凝神,继续听下去。 “救命,救命 ------------ 第52章盅毒之谜 林文灿已清晰听到喊救命的声音,激动道:“莫大叔,一定是李大娘在呼救,咱俩仔细找找。” 他俩一边细听,一边仔细寻找,最后确定,呼救声就在里面的房间。 两人走进里面的房间,声音就在那张矮小的木床底下。 稻草嗖嗖声,愈发明显,两人帮忙把盖在上面的稻草拨开,一双干瘦的手已露了出来,头好像是被卡住了,两人再把堆在旁边的杂物挪开,一个蓬头垢面,干瘦如些的老婆子,缓缓地爬了出来,扬起干瘦的手,理了理垂在两额的凌乱白发,抬起头的瞬间,那张皱折的脸,布满手指头般大的红丘,怵目惊心。 “大娘,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林文灿握住老人的手,痛心道。 李氏把手指向挂在墙壁上的竹篮子,痛苦道:“帮我把它拿下来,快点,我快不行了。” 人高马大的莫毅仁,手一抬,竹篮子拿了下来,里面放着一个玻璃瓶,玻璃瓶里面的液体,暗黄而浑浊。” “快把瓶子打开。”李氏吃力道。 林文灿把玻璃瓶的盖子打开递给李氏,李氏吃力地拿着玻璃瓶,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再叫林文灿给她倒一点放在手心,往脸上抹了抹,脸上大拇般大的红丘,立即消退下去。 “静喻有救了,静喻终于有救了。”林文灿喜极而泣,激奋道:“莫医生,你在这儿照顾李大娘,我先回去救静喻,把她救过来,我就立马赶回来。” “你是说现在有人中了蛊毒?静喻是谁?”李氏吃力道:“夏菊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林文灿激动的情绪,立即沉入谷底,他不知道如何回应李氏,这个时候,他更不能把那个残忍的消息告诉李氏,他悲痛得无言以答。 “你两快告诉我,夏菊怎么样了?”李氏撕心裂肺道。 莫毅仁反应灵敏,迅速回应道:“大娘,你就放心吧,夏菊没事她好好的,等天亮了她就回来看你了。” “夏菊没事就好?”李氏已上气不接下气:“静,静喻是谁?她是怎么中蛊毒的?” 莫毅仁从衣兜里掏出车钥匙,递给林文灿,指着玻璃瓶,着急道:“赶紧拿这个救静喻,否则就来不及了。” 林文灿接过车钥匙,大步迈出屋里,打开四门,把车速度开到最快,救命要紧,已不管不了那多,一个劝地往前冲,陈静喻,三个字,填满他身上的每个角落。 “大娘,我去厨房给你找点吃的,先填一下肚子,等天亮了,我再给买好吃的。”莫毅仁道。 “不用了,我掌不了多久了。”李氏眼眶噙着泪水:“遗憾的是,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夏菊了,是我这个做养母的害了她一生啊,她就是个命苦的孩子,父母早逝,我把她当养女,可我,我却没有给她一个好的家,是我害了她。” “大娘,你歇会儿,省点儿力气。” “再不说,我就没有机会了。”李氏用最低微的力气道:“我是放蛊的第三代传人,我的外祖母生在混乱时代,生下我母亲没多久外祖父就遇害了,为了保身外祖母就跟人家学会了养蛊,放蛊,一心只想保身,从未想过害人。我母亲出嫁后,在我三岁那年,我父亲上山砍柴不慎踩空而亡。外祖母又把养巫蛊之术传给我母亲,并叮嘱母亲只为保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放蛊害人,母亲谨记于心。我嫁人三年后,丈夫得病而亡,我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母亲担心我年轻守割受人欺负,又把巫蛊之术传给了我,同样叮嘱我只保身不害人,我也慎记了。最后经人介绍,我才收养了夏菊。最讽刺的是,我们祖孙三代,没有一个有好下场,都是被人威胁放蛊,最后反被恶人狠下毒手,外祖母,母亲,我,都是一样的下场。” “李大娘,我相信你们祖孙三代,心地都是善良的,种种的不是,都是因为恶人的贪梵造成的,你们也只是受害者,所以不必自责,别说了,歇口气。”莫毅仁心痛地安慰道。 李氏咳得嘴角溢血,缓了口气继续道:“我要把所有的事情说完,否则我死不瞑目,昨天上午,一个披着披风的高瘦女人,突然到家里来,并对我说夏菊的命在她手里,若是不想夏菊死,就得答应放蛊,就在这一刻,我又看到了外祖母,母亲,以及我的下场,我打心里抗拒,那女人立刻放狠话,若是不从,夏菊的尸体就会马上呈现在我面前,我没得选才答应了她。” 李氏挣扎一下已经虚脱的身子,死灰色的眼神凝向床头旁边那个破旧木柜,吃力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钥匙递给莫毅仁,用尽力气道:“你帮我把柜子打开,可以吗?” 莫毅仁接过钥匙,打开木柜,对李氏道:“大娘,需要我帮你拿些什么吗?” 李氏发着颤音道:“帮,帮我把柜子里面,放的那两张毛毯拿出来。” 莫毅仁把两张毛毯拿出来,放在李氏面前道:“大娘,柜子里只有这两张毛毯,我都拿出来了,你瞧瞧。” 李氏点点头,颤抖的手指微微垂落,眼泪,从干涸的眼眶点点溢出,低弱道:“总共是四张一模一样的毛毯,那是夏菊九岁那年发生的事情,那年端午节的前一天下午,家里来了一位中年胖女人,从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大户人家,一见面胖女人就哭诉说,丈夫是做布匹生意的,上个月意外死了,他的兄弟四人把家产抢得精光,还强行把她母子二人赶出家门,母子二人无依无靠,眼看着恶人得逞却奈何不了,于是多日打听便找到了我,胖女人说得很动情,我原先是犹豫的,她痛哭泪涕,把手臂上于清给我看,说是被亡夫的兄弟打的,恶人霸占家业不算,还要致她母子于死地,就在这一刻,我的心里围墙轰然倒塌,于是就答应了她。” “胖女人很高兴,把布袋里的四张黑色底纹毛毯拿出来递给我,她说要把这四张毛毯送到四个恶人手里,当我把四张毛毯都放了蛊毒后,她说先拿一张回去,明天再过来全部拿走,奇怪的是胖女人再也没有来过,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再也无人知晓她的下落,于是我把蛊毒收回,把毛毯放在木柜里,一直到昨天下午,那个披着披风的女人到来,以夏菊的性命来逼迫我,让我再次做孽放蛊。害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这叫因果报应,不管信与不信,因果报应都真实存在。” 李氏再次陷入气喘,莫毅仁去厨房倒了点温水进来,扶起李氏让她渴几口,莫毅仁再次劝说道:“大娘你躺下睡一觉,我在这儿守着你,有我在不会有人来伤害你的,等明天夏菊回来了,咱们再聊,好吗?” 李氏摇头道:“我等不到天亮了,我要掌着最后一气, 把所有事情说完,由你替我转告夏菊,本来我放蛊不至于害了自己性命,是那个披着披风的女人把毒药灌进我嘴里,怕我不死,又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我装死她才松手,等她走后我就慢慢爬到床底下面那个坑躲,我之所以掌到现在,那是因为我本身是放蛊之人,毒药在我体内相当于以毒攻毒,所以我才掌得久一些,但蛊毒一但进入体,是一定活不成的,我更想见上夏菊最后一面,当面跟她说声对不起,是这个做养母的对不起她。” 莫毅仁怔了下,李氏口中所说的那个披着披风的女人到底是谁?于是,他问道:“大娘,你能告诉我,那个披着披风的女人,长什么样的?” “她长得和夏菊差不多高,比夏菊胖些,披上披风,黑布遮脸,本来我是看不到她长什么模样的,就在她灌我喝蛊毒药水时,我用力挣脱用手撕开了她的黑色面纱,看到她左耳根下面有块褐色胎痣,千真万确,我就是等夏菊回来后,告诉她毒害我的那个女人身上的特征。” “大娘,你放心,我和三少爷,还有夏菊,我们一定会替你报仇的,所以,你要努力活下去。” “我倒是无所谓了,我死了蛊毒也就此和我一起消失了,再也不会被别人挟迫害人了。” “大娘有一点我不明白,就是你刚才脸上布满了红丘,你喝了一小点玻璃瓶里面的水,再涂一点在脸上,脸上的红丘眨眼就消失了,那是什么灵丹妙药吗?” “那是雄黄和几味草药泡的酒,因为我养的蛊毒是蛇毒,蛇的天敌就是雄黄酒,我喝了也涂了,所以红丘很快就消失了。”李氏已一字一句道:“替,替我告诉夏菊,离开林府,离开哪个伤天害理的地方,做一个有良知的人。” 李氏把话说完,撒手离世。 迅速回到林府,林文灿学着刚才李氏的做法,把玻璃瓶里面的液体,倒一点儿给静喻服用,再倒一点儿出来涂抹到静喻的脸上。 眨眼功夫,陈静喻脸上的红丘立即消失,奄奄一息的陈静喻,渐渐有了气息。一会儿, 陈静喻缓缓地睁开眼睛,凝视着林文灿虚弱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林文灿握紧静喻的手,满脸柔情:“你已经没事了,回房里好好休息,我吩咐张妈守着你,安心睡一觉,天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半夜的,你要上哪儿去。” “我去莫医生的屋里,和他聊聊天,天亮就回来陪你。” “好吧,少喝点酒。” “我走了。” 林文灿回眸凝向张妈,叮嘱道:“张妈,麻烦你照顾好三少奶奶。” “三少爷放心吧,我知道了。” ------------ 第53章神秘女子 林文灿开车赶来,莫毅仁一脸悲痛,李氏已闭上双眼,静静地躺上床上。 “李大娘,她走了,十分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莫毅仁哽咽道:“静喻怎么样了?” “她已经没事了,我吩咐张妈在房间看着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天很快就亮了,咱俩先回去,然后把事情的经过禀报给你爹,再把夏菊的尸体送回来,把她们母女二人葬在一起,母女二人再也不分离了。” “没错,我一定会如实禀报我爹,哪怕又是一段毒打,我也要把事情说出来。” “大娘临终前,跟我说了她养蛊,放蛊的一些事情,她还说,林府是个魔鬼居住的地叫夏菊离开,做一个有良心的人,找个好的归宿。” “李大娘说的没错,是该离开那个恶魔居住的地方了。”林文灿道:“咱俩先回去,再商量着处理大娘和夏菊的后事。” 莫毅仁把被子给李氏盖好,把木门锁上。 在回去的路上,透过车窗,凝望灰蒙蒙的天空,莫毅仁怅然若失,心情无比地沉重,那些鲜活的面孔,昨日还活生生地在眼前,今日,却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开车的林文灿回头,看了眼坐在后排,神情沮丧的莫毅仁,低沉道:“莫医生,李大娘临终前,有没有跟你提起,是谁到家里来叫她下巫蛊之术的,便对她狠下毒手的。” “说了,是一个披着披风,黑纱蒙面,外型与夏菊长得差不多高大的年轻女子,重点是,那个披着披风的女人在灌大娘服毒时,面纱被大娘用力掀起,看到了女子左耳根下面有块褐色胎记,大娘的描述就那么多,林府的下人,谁有如此胆识,去干这件事情?” “难道是,红秀?”林文灿猜测道。 “不是。”莫毅仁肯定道:“还记得那一年,我进书房偷看古董,就是被红秀发现的,便向大奶奶告发了我,我与她近距离对眼过,红秀的左耳根并没有胎痣。” “主谋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那个左耳根有块黑色胎痣的女子,我的确不知道,在林府做下人的年轻女子不多,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静喻好起来了,有人就要担惊受怕了,事情一但败露,那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爹大慈大悲。” “那我就更加要尽快向我爹禀报了,而且,说得越详细越好。” “既然如此,咱们就来个,‘引蛇出洞。” “好主意,我知道怎么做了。” 回林府天已蒙蒙亮,折腾了一整晚,早已疲惫不堪的林文灿顾不上睡上一觉,坐在饭厅等待父亲起床,等吃早餐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早上八点,下人已把丰盛的早餐端上桌面,包子,红豆糕,芝麻香酥,鸡蛋,白粥。 林智笙准时坐在饭桌前,原配杜玥芯尾随而到,二姨太,四姨太,五姨太,几房姨太太的儿女也到了餐桌,其他人为了多睡一会,不参与吃早饭,林文灿本也不参与林府早餐的,因为今天特殊,所以破一次例。 大家端起饭碗,林文灿直截了当:“爹,在咱们林府做工的那个小丫头夏菊死了。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她到暗室来说是天气冷给我和静喻送毛毯,静喻披上毛毯一会儿就浑身疼痛,痛得在地上打滚,然后就忽冷,忽热,最后脸上布满了红丘疹,丘疹越变越大,直到最后陷入昏迷,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林智笙抿了口白粥,放下饭碗,生气道:“一个下人丫头,半夜三更送什么毛毯?谁叫她送的,有什么意图?” 林文灿的眼神缓缓移向杜玥芯,再正视林智笙:“没有意图,夏菊是被人胁迫而为之,我和莫医生到了夏菊的寝室,人已经死了,吐血而亡。之后,我和莫医生开车去了她和她养母居住的地方,夏菊的养母李氏,告诉我和莫医生一些事情。” 听到‘李氏’二字,杜玥芯的脸色立即煞白,整个人慌了神,手里拿的红豆糕,唰的掉在地上。 众目集聚,杜钥芯紧张得不知所措。 “多大岁数了,吃个早餐都能像小孩儿一样,还不如小孩呢?”林智笙瞪目数落。 林文灿瞥了眼心里有鬼的杜玥芯,心里早已有数,这不明摆着做贼心虚吗? “继续说下去,说到哪儿了?”林智笙继续问。 “就在昨天早上,一个身穿黑色披风的年轻女子,到夏菊养母李氏的家里,这名女子用夏菊的性命来威胁李氏放蛊,李氏无奈只好顺从,把蛊毒放在一张黑色底纹的毛毯,然后拿回林府胁迫夏菊顺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置我和静喻死地。” 林智笙摆摆手,眉头皱紧,不烦耐道:“你这说的是哪跟哪?一个穿黑色披风的年轻女子,去夏菊养母家里逼迫她下蛊来害人,这与林府又如何扯得上关系?林府上下哪来这般打扮的年轻女子?再说了,她与你和静喻无冤无仇,害你做什么?简直胡扯。” 林智笙的质疑反驳,让恶毒的杜玥芯心里松了口气,凶狠地瞥了眼林文灿,默默地告诉自己,她是不会让林文灿有好日子过的。 林文灿瞧着面露得意之色的杜玥芯,并没有因为父亲的质疑而停止说话,而是有条不累道: “李氏说,那个披着披风的年轻女子,在给她灌毒药的时候,她用力挣扎扯开了女子的面纱,看到女子的左脸颊上有块褐色胎痣,只要在林府找到这名女子,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林智笙端起碗,把饭里的白粥一口气喝完,爽快发声:“既然是这样 ,我吩咐王副官,叫他仔细搜查整个林府,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女子,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是你无中生有,那后果就不是在暗室呆几天那么简单了。” 杜玥芯平静的脸,再次泛起惶恐之色,拿着饭碗的手在微颤,她摒住内心的惶恐,扫了眼饭桌,五姨太所生的女儿,四岁的景景,就坐在自己身旁,正摇晃着椅子,低着小脑袋两只小手在剥着鸡蛋壳,杜玥芯灵光一闪,如同在深不见底的洞穴里,忽然抓住了从洞口垂下来的一根藤索,让她瞬间看到了希望之光。 五姨太大眼珠子转了下,开口道:“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好像就在……” 五姨太的声音即将落地,杜玥芯抬起脚,脚尘对准五姨太所生的女儿景景坐的那张椅子用力一踢,孩子立马摔了个人昂马翻,蛋壳散了一地,痛得哇哇大哭。 孩子痛哭声,五姨太的后半句话,已死在腹中。 杜玥芯计谋得逞,一个敏捷把孩子抱在怀里,不断地安慰着。 五姨太与孩子隔着两个座位,赶紧起身走到孩子身旁,杜钥芯已把孩子抱在怀里,抚着孩子的小脑袋,视如亲生般温暖,五姨太连连开口,感恩带德,一口一个感恩大姐。 孩了的大哭,林文灿刚说出来的话,林智笙已抛在后脑勺, 孩子突然摔倒,林文灿心里十分清楚,却又无法指证,只能把怒火把肚子里咽。 早餐,大家已吃得索然无味,快快放碗。 五姨太抱起女儿,轻声道:“老爷,我先抱文景回屋了,文俊还在床上睡着呢?” 林智笙手一挥,点点头。 二姨太牵起十岁的女儿“文双”的小手,面无表情道:“老爷,我和双儿回房了。” 四姨太也起身,牵起九岁的女儿文丽,和七岁的女儿文紫,浅声道:“老爷,我们也回屋了。” 大家离开饭桌,杜玥芯的神色恢复常态,以原配的架势对林智笙道:“老爷,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一大家子的衣裳,还添不添?” “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往年怎么做的,今年就怎么做?” “好吧,那我回屋了。” 杜玥芯起身,邪恶的眼睛,瞥向林文灿,林文灿心里的恨无法排解,只能怒目而视。 饭桌上只有父子二人,林文灿再次把话引回来:“爹,刚才我说的事情,还查不查?” “查啊,怎么不查?”林智笙语气坚定:“干坐这儿,早餐又不吃,把这些带上去给静喻吃,折腾了一晚,她也该吃点东西了。” “我知道了。” 林智笙走出饭厅,叫来王副官带人搜查林府,家拳,下人,一律严查。 林文灿把没吃过的碗,装了几块红豆糕,两个鸡蛋上楼去。 ------------ 第54章女子暴毙 杜玥芯回到屋里,坐在椅子上,面向屏风微闭双目,惶恐,无声涌来…… 红秀走进屏风,看到惶恐不安的杜玥芯,泰然自若道:“大奶奶不必忧心,事情已经办妥了。” “李氏没死,林文灿那个孽蓄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老爷了,老爷正在吩咐王副官严查林府。”杜玥芯的声音已惶恐得发颤:“玉翠呢?” “她正在赴黄泉路。”红秀目光寒冷:“昨晚,大奶奶歇息后,我站在窗台听到客厅的嘈杂声,听清楚陈静喻没死,我就知道怎么做了,快天亮的时候,我去给玉翠煮了碗葱花面,她吃的时侯我再告诉她,李氏没死,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她一脸淡定地把面吃完就出去了,我明知故问,问她去哪儿,她说把自己没办好的事情,彻底办好。” 杜玥芯吸了口气,捂在胸前的手缓缓放下,凝视红秀,眼眶泛泪:“红秀,多亏有你,要不然,我这次就在劫难逃了,等这阵子过了,我定会好好答谢你。” “能伴随在大奶奶左右,能为大奶奶排忧解难,那是红秀的福气,大奶奶不必在意。” “玉翠会不会?”杜玥芯再次担忧道:“她会不会,又像李氏那样死而复生,咱俩就一定会活不成的。” 红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装着粉沫的小瓶子,斩钉截铁道:“大奶奶尽管放心,这是我从外头搞回来的,放在食物里,毫无味道毒性却十足,一旦服下,从未失手过。” “只要死无对证,就安全了。”杜玥芯死气沉沉的脸,再次燃起浓烈的邪气,恶狠狠道:“即便他们找到玉翠的尸体,确认玉翠是我的侍女,那又如何?我什么都不做,又能证明什么?” “大奶奶言之有理。”红秀神色阴暗:“我已经把一对耳环,一个玉镯子,放在玉翠的枕头底下,死无对证,谁能证明,大奶奶的耳环,玉锣子不是她偷的?畏罪自杀,又为何不可?看好戏便是。” “没错,我不但要看戏,还要看好戏。” 林文灿端着早餐回到自己的房间,陈静喻已安然无恙地坐在沙发上,只是,脸色有些憔悴,消下去的红点,略见丝丝残留的痕迹。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林文灿道:“吃早餐吧。” 瞧着林文灿稍显疲惫的眼神,陈静喻感动道:“文灿,谢谢你,昨晚,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那是因为,你命不该绝。” “昨晚,我记得披上夏菊送来的毛毯,一会儿就浑身疼痛,像似被无数条毒蛇咬一样难受,后来我就好像跌进地狱般的感觉,十分痛苦,好像无数条蛇是啃我的每寸肌肤,吞噬我的躯体,直到我失去知觉。” “所幸的是,夏菊的养母李氏把你救过来了,悲痛的是,这对善良的母女,被人陷害而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静喻身体颤动,心抽搐起来。 林文灿垂眸,眸光凝向陈静喻,悲痛道:“小丫头,她已经死了,就在昨晚的凌晨时分,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和莫医生把门踢开,她已经倒在地上,七窃流血,惨不忍睹。” 陈静喻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敢相信,一夜之间,那个心地善良,活泼,开朗的十七岁少女,就这样没了。 林文灿把昨晚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静喻。 陈静喻已泣不成声。 林文灿捶胸顿足,痛苦倾诉过往:“小丫头十四岁那年到了林府,我看她长得又黑又瘦,就知道是饥饿造成了,所以就时不时送些糕点给她吃,把她当小妹妹般对待,善良的她总是乐哈哈的接受,尽管生活过得那么艰难,她总是乐观向上,就像一棵顽强的小草,坚韧不拔。后来,莫医生也加入我的行列,只要有好吃的,我俩就拿些去给她吃,我俩就像是他的亲人一样,正是因为这样,小丫头才被别人盯上,成了别人威胁的牺牲品,如果我什么都没做,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或许生活还是过得不容易,起码她还活道,她养母也都还活着,一切都是因为我。” 陈静喻冷静下来,哽咽安慰道:“不是你的善良害了夏菊,而是恶人利用你的善良,让你防不胜防。” 林文灿缓了下情绪,对陈静喻道:“你吃了早餐,就在房间休息,记住,哪儿都不要去,需要什么就叫张妈,我已吩咐过她了。” “你好像还有事儿?” “我和莫医生把小丫头的尸体送回她家里,然后把她们母女二人入土为安。” “我和夏菊也算是相识一场,我想去送她母女二人最后一程。” “你有这份心意,小丫头在天之灵一定感受得到,只是,现在不是你出去的时候,免得节外生枝,在家里好好歇着,等我回来。” 林文灿走出房门,就与莫医生碰了个正着,莫医生着急道:“我在屋里等了你那么久,都没见你过来,所以才上来找你,咱俩赶紧送夏菊回家,这会,蛇儿一定出洞了。” “我和静喻聊了几句,告诉她昨晚所发生的一切。” “逝者安息,咱俩把夏菊送回家。” 两人走进夏菊生前住的寝室,目睹着简陋,干净的房间,昔日的一切,顿涌眼前,那个扎着两条小鞭子,穿着朴实,乐观,坚强,善良的十七岁少女,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无法抑制的泪水,在两个大男人的脸颊无声滑落。 两人把夏菊的尸体用棉被裹紧,再慢慢抬上汽车,送夏菊回家。 汽车在泥巴路上,颠簸前行,回想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眼泪模糊了林文灿的视线。坐在后排的莫毅仁,瞧着林文灿哀伤情绪,安慰道:“文灿,精神点,咱俩一定要还夏菊一个公道。” 林文灿点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蛇儿已经出洞了。” 到了夏菊的家门,汽车停下,两人把夏菊的尸体抬进屋里,迈进门槛,就看到了披着黑色斗蓬的女人,倒在夏菊养母的房间。 “果然不出我所料,蛇儿一定会出洞的。”莫毅仁道。 两人把夏菊的尸体抬到她生前睡的床上,莫毅仁掀开倒地女子披的黑色斗逢,及黑色面纱,嘴里吐出的鲜血已变得暗红,和夏菊死的惨状一样。 两人目视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似乎在哪见过,却又叫不名来。 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岁,齐眉流海,盘着发,翠绿色沾子,插在发际上,清秀的脸庞,左耳根有块褐色胎痣,如李氏所说一样。 莫毅仁挠了几下后脑勺,问道:“文灿,在林府你见过此人吗?” “我对她印象不深,但我知道她是我大娘杜玥芯的侍女,此人平常非常神秘,一般情况下,不会随意出现,一旦出现就是替主人买命,这会自食其果了。” “如何确定,她是你大娘的侍女?” “之前听二姨娘说的,大娘身边有个鬼人,行踪诡秘,披着黑色披风,黑纱遮面,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很少在林府出现,若要出现必在晚上。” “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二姨太,知道的还不少。” 林文灿陷入沉思,尘封已久的记忆阀门,瞬间打开,在模糊的记忆里,母亲的面貌总是那么憔悴,身子总是那么虚弱,少言瓜语,欲欲瓜欢。这个画面深深地烙印在稚幼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林文灿看了眼,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而亡的女子,林文灿若有所思,这女子死的症状与夏菊和母亲死的症状又不一样,母亲死的症状和夏菊是一样的,这能说明什么? “替恶人卖命,是没有好下场的。”林文灿道:“虽然在林府,我没见过这个神秘的女人,但我知道,她就是杜玥芯的幕后杀手,平常几乎不露面,露面的时候,就是她做恶的时候,终于自食其果了,替恶主卖命,恶主为了保身,却不择手段,先要她的命,或许,这就是恶报吧。” “她的恶主,一定是听说李氏没死,担心李氏认出她的容貌,害怕事情败露,就先给她下了毒,再告诉她李氏没死,她知道李氏撕开了她的面纱,,所以急着赶了过来,慌张地走进屋里,想彻底强结束李氏的命,可她体内的毒已扩散,倒地而亡。”莫毅仁描述道。 “借刀杀人,死无对证。”林文灿愤怒道:“我终于知道我娘的死因了,我娘并非死于产后抑郁,而是被人下毒而亡。与毒害夏菊,还有这名女子,都是同一个人,眼前这个女人的死,又是另外一种毒,凶手就是杜玥芯。” “你跟我说过,你娘死的时候,你才三岁,记忆是模糊的,怎么突然有这种感觉?” “我娘生前唯一能聊得上几句的,就是二姨娘。我十一岁那年,二姨娘跟我说,我娘死的时候口吐鲜血而亡,可大家却一致认为我娘是产后抑郁,身体严重受损而亡。今天,我总算知道我娘的死因了,我一定会还我娘,以及夏菊母女一个公道的。” “你打算怎么做?” “回去后,我就去问二姨娘,问她当年我娘的事情,她一定会详细告诉我的。” “这个时候,你找二姨太询问你娘当年的事情,简直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过不了几天二姨太的下场,就一定会像目前你所目睹的这一幕幕一样惨烈。”莫毅仁劝说道:“眼下,恶人当道,正要拔眼中钉,肉中刺,借刀杀人,欲加之罪,不恶不做。” “难道,我就默默地坐以待毙吗?”林文灿愤怒发声。 “眼下,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目前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爹,并有意无意地提起你娘生前的一些情况,探探你爹的口风,看他的反应,再做下一步打算。” 林文灿沉默了一会,赞同道:“莫大叔,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 “咱俩可是莫逆之交,无需客气。” “让夏菊母女入土为安吧。”林文灿道:“吃早餐的时候,我只顾着跟我爹说昨晚的事情,忘了到集市去买些祭祀品,寿服,我现在去买,让走的人走得体面些。” “祭祀品,寿衣,冥纸之类的东西,我都买回来了。”莫毅仁道:“为了不引人注目,我用黑色袋子装了起来,买回来就悄悄地放在车子里面,免得惹事生非,我去车里拿来。” 林文灿和莫毅仁,到底是大男人,直接替女逝者换衣服有所不妥,尊重两名女逝者,只好把寿衣直接盖在逝者身上,以表尊重。 林文灿目光凝向,倒在地上的那具女尸,对莫毅仁道:“她如何处理?” 莫毅仁不假思索道:“死者为大,给她入土吧。” 两人把夏菊母女,抬到屋外的荒地埋葬,入土为安。 生前做恶的女人,在另一块荒地,也入了土。 林文灿和莫毅仁,两人料理完夏菊母女二人的后事,迈出房门,把房门紧紧关上,这两间破旧的瓦屋,就这样安静地面对风雨,直到倒塌。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默然无语,感受着窗外寒冷的北风,隐忍着如刀割般疼痛的心 ------------ 第55章真相背后 回到林府,丑与恶,仍旧继续上演…… 林文灿下车,直接到书房去找父亲林智笙。 敲门进去,林文灿单刀直入:“爹,夏菊那小丫头和她养母,已入土为安,另一个死在夏菊家中的女人,是咱们林府的人,我虽然对她不熟悉,但以她对林府了如指掌的情况来看,到夏菊家直接害人的情事恐惧没那么简单了,她一定是受人指使去害人的,与她背后的主人有着密切的关系,希望爹能查清楚她的幕后指使者,禀公处理。” 一直垂眸看着书本的林智笙,立即放下书本,瞪着林文灿,怒色呈脸:“什么幕后指使,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一派胡言。刚才,我叫王副官带人封锁搜查林府的时候,你大娘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了。” 林文灿有意套话:“爹,大娘是怎么跟你说的。” 林智笙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语气变得温和:“你大娘说,毒害夏菊母女的是她屋里的丫头名叫玉翠。三年前,玉翠在街上乞讨,你大娘看她可怜,就把她带回林府,这丫头年龄不小了,性格却古怪,孤僻。昨天,你大娘发现自己的一对耳环,一个玉镯子不见了,就问问她,她很是抗拒,口口声声说不是自己拿的。为了这件事,她存心要报复你大娘,更知道平日里,你对夏菊不错,她就从夏菊下手威胁她,再到她养母的家里威胁她养母,利用夏菊的手来谋害你和静喻,目的就是嫁祸你大娘,只要你痛恨你大娘,你就与你大哥,二哥反目成仇,手足相残,没想到玉翠这下人丫头,心肠如此歹毒。” 父亲的这番描述,让林文灿憋在肚子里的怒火无处宣泄,恶人先告状,林文灿知道杜钥芯心狠手辣,却不知道会如此狡诈,颠倒黑白,把自己的罪行,推脱得一干二净。 “爹,在暗室站岗的那两名士兵,又是谁买通的?”林文灿语声抬高。 “也是玉翠买通的,我已经吩咐王副官,把那两名士兵赶出林府了,事情过了,就让它过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和静喻都给我抓紧时间,我还等着报孙子呢?” “爹,没什么事,我回房了。” 林智笙不作声,继续拿起书本。 林文灿失望到了极点,他本以为可以按莫医生所说的那样去做,可他连多说一句话的余地都没有,本以为心中燃起的愤怒之火,可以在倾吐中释放,没想到的是,恶人的心黑得让他看不到一丝光亮。 走出书房,往楼上走,林文灿突然觉得抬脚迈步都深感无力,冤死的亡灵,得不到正义的伸张,满腔怒火无处宣泄,恶人,活得心安理得,好人,却寸步难行。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 让有良知人,情何以堪?立在天地之间,却无地自容。 林文灿神情沮丧,回到屋里,整个人倒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陈静喻从房间出来,眼看着林文灿如霜打的茄子,走到沙发前,轻声道: “文灿,刚才杜少宽打来电话,听他说话的声音沉沉的,要不,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林文灿猛地起身,走进书房拨打杜少宽家里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杜少宽低沉的嗓音: “喂。” “少宽,我是文灿,这几天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才打电话给你,你今天没去警察局上班吗?” “请了一天假,感冒了喉咙有点儿不舒服。” “我叫莫医生帮你开点药,一会儿我送过去给你,难得你今天休息,我顺便带点吃的过去,咱俩边吃边聊。” “我今天实在太累了,改天再聊。”杜少宽顿了下:“刚才,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一下你,现在知道你没事就行了,先挂了。” 杜少宽的反常,让林文灿感到十分怪异,他必须去一趟杜少宽家里,急忙下楼去莫毅仁的住处,叫他开点感冒药,自己开汽车出去。 林文灿开车绕过小道,开往街市去买了他和杜少宽最爱吃的,糯米粑,芋头糕,葱油饼,芝麻糖。 杜少宽家大门紧闭,眼下就要过年了,这异样的冷清,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把林文灿的心揪得生痛,伸手敲了门。 听到敲门声的杜少宽,撩起窗纱,看到站在门口的林文灿,穿着睡衣的他,才放心开门。 才几日不见,眼前的杜少宽像换了个人似的,头发蓬乱,胡子拉渣,神情沮丧。 对视着站在眼前的好兄弟林文灿,杜少宽悲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杜斌的遗像,正在燃烧的香烛,摆放的饼干,水果。 林文灿简直不敢相信,呈现在眼前的事实,把手里拎的食物放在台面上,痛心道: “少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才短短的几天时间,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警察局给出的答案,我叔叔因食物中毒而亡。”杜少宽语气坚定:“但,我不相信。” 林文灿从烛台,拿起三支香点燃,跪在杜斌遗像前,噙泪自责:“几天前,因为我而害了三条人命,夏菊母女,杜探长,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逃跑,夏菊母女就不会被人利用而惨遭毒手,如果不是我逃跑,就不会连累少宽,杜探长就不会到‘平安寺’的小山坡来,杜探长救了我的命,而我却害了杜探长,我就是个害人精,我才该死。” 杜少宽把林文灿扶起,轻声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查出毒害叔皮的凶手,还叔叔一个公道。” 林文灿把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杜少宽。 两人坐下,林文灿着急问:“少宽,杜探长死之前,是否有异常?或是,与什么人接处过?” 杜少宽顿了下,肯定道:“叔叔的表现没有异常,那天回来后,我到他办公室,他还狠狠地数落了我一段,我耍起嘴皮子与他斗了几句嘴,他到底还是生气了,要我从家里搬出来,我和他赌气就去了同事谢宇和王军两人的出租屋里呆了两天,第三天早上,我打算回家把行李搬到警察局的宿舍,开门进入客厅,就看到叔叔倒在沙发上,口吐白沫,没有了气息,桌面上还有半个没吃完的馒头。” “会不会是卖馒头的小商贩,为了蝇头小利,在面粉里放添加剂的量过多了导致?咱俩出去查一下,一定有眉目。”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叔叔死的当天下午,我就去查了他生前买了那家‘谬记包子铺’,我询问了店主,叔叔确实是在他那儿买了三个馒头,人家生意天天如此红火,大家一样吃了没事,我也买了六个回来吃,身体没有任何异样,我终于明白叔叔的死另有其人。” “这么说来,家里肯定有人来过,而且是熟人做案,杜探长才没有任何防范,只要有人来过,无论他行事有多谨慎,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咱俩仔细找找。” “这几日,我已经把家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来过,” “没人来过?又不是卖包子的人下毒,总不能是杜探长给自己下毒吧。况且,之前没有任何症状,自杀,更不可能。” “先吃点东西吧,叔叔遭害后,我就没胃口了,如今,饭桌上只有我一个人,如何吃得下。” “我来的时候,在街市买了咱俩爱吃的美食。” 林文灿把糯米粑,芋头糕,葱油饼,芝麻酥,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杜少宽从厨房端出来稀饭,以及碗筷。 林文灿拿了个糯米粑,吃了一口,在嘴里转了下,眉头拧紧,快快吐到垃圾桶,苦着脸道: “这糯米粑,怎么会有一股药酒味儿?” 无计可施的杜少宽,,瞬间明朗起来,体内敏感的细胞迅速活跃进起来,叔叔的死因,瞬间明朗起来,放下碗筷,激动道: “文灿,我叔叔的死,我找到答案了。” “是不是,你从中得到了什么启示?”林文灿着急问。 杜少宽从桌面上拿起另一块糯米粑,嗅了下,“这块就没有药酒味儿,你说说看,这药酒味儿,你是从哪儿沾到糯米粑上的。” 林文灿怔了下:“你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说喉咙痛嘛,我叫莫医生开了些药片,我接过药片的时候差点没接住,莫医生伸手拉了我一把,接着我就开车出去,去集市买了糯米粑,芋头糕,葱油饼,芝麻糖,就到你这儿了。” 杜少宽又起芋头糕,葱油饼,芝麻糖,嗅了下,肯定道:“这几样也都没有药酒味儿,所以就排除了不是小摊贩那儿沾来的,莫医生是唯一和你接处过的人,所以说,这药酒味儿一定是莫医生在伸手拉了你一把的时候,他的手触碰到了你的手,你刚才并没有洗手,拿了糯米粑就往嘴里吃,药酒味也随着糯米粑沾到嘴巴里,假如这药酒是毒药,而且没有气味,让人闻不到异味,吃进肚子里会怎样?” 林文灿顿时觉悟:“我明白了,杜探长的死,就是有人事先设定好的,先在自己的手上沾上毒药,然后再找杜探长,随便一个理由,只要把毒药沾到杜探长的手就行,杜探长就像我一样是个大老粗,买了馒头回到家里,没洗手就直接吃了,沾在手上的毒药,自然就吃进肚子里,人不知,鬼不觉,误导大家认为杜探长是服毒自杀的,或是让大家把目标转移到,卖包子的小摊贩身上。” “没错,排除了买馒头的小摊贩,只要知道与我叔叔最后接处的人,就确定了毒害我叔叔的凶手。” “在警察局与杜探长,直接接触的人,还用得着猜吗?不言而喻。” “如果,叔叔最后一次接处的人是黄德友,那就证明了黄德友已经和林府勾结在一起,目的就是连合起来霸占陈家香烛厂,之前,我就劝说过叔叔,叫他不要参与陈家的内斗,他就是不听,等他想回头的时侯,已经来不及了。” “恶人当道,陈家香烛厂,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谢宇告诉我,那天上午看到你大哥刘文昌开车到警察局,直接到局长办公室找黄德友,这足以证明,黄德友已与林府勾结在一起了。” “林文昌,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他不配做我的兄长。”林文灿愤怒:“我逃跑那天在平安寺后山的小路,他和他亲弟弟林文盛的目的,就是要我和陈静喻的命,要不是杜探长赶来支援相救,我和静喻早就命丧黄泉了。” “我叔叔是接到报警电话才赶过去的,幸好他及时赶来,否则,我们这几个人都会死在林文昌和林文盛的手里。”杜少宽低沉道:“是我太大意了,不但救不出你的陈静喻,最后还害死了我叔叔。” “少宽,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造成的。”林文灿自责:“如果我不叫你帮忙,杜探长就不会过来,他现在还是好好的,继续做他的总探长。” “别自责了,你何错之有?再说了,咱俩是总角之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只要你继续开口叫我帮忙,我一样会义不容辞,但一定会更加谨慎。” “少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叔叔死的那天,黄德友也到家里来了,我当面跟他说,我为叔叔守完头七就回警局上班,他当面答应的,后天就满七天了,我直接上班就是。” “现在的警察局,已是蛇鼠一窝,如果林文昌和黄德友已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你回去上班就等于羊入虎口,我担心黄德友做贼心虚,处处针对你,有意刁难你,甚至会?” “我回去上班只是一名打杂工,他威胁不了我。那天叔叔就狠狠地训了我一顿,并把我贬为打杂工,打扫卫生,清扫厕所之类,现在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找出恶人的罪证,就算我现在没能力找他算账,总有一天,恶人的罪账,我一定找他算清。” “遇到了困难,随时给我电话,咱俩是总角之好,一生不变。” “我会把握好分寸的,放心吧。”杜少宽道:“倒是你自己,和陈静喻经历了这次的生死劫难,心里头应该都有彼此了吧,虽然你俩都是父母强行撮合,在一起也相处了一段时间,陈静喻的为人你心里是清楚的,干脆把这夫妻之名,落实算了。” “你可别取乐啊。”林文灿摆手辩解:“人家名花有主,我心里除了筱柔,再也装不下别的女子,筱柔不在了,我的心也就死了。” “筱柔在天之灵,也希望你有自己的新生活,而不是把自己永远地埋藏在过去。”杜少宽劝说:“静喻是个好女孩,那天在平安寺的小山坡,我看到你俩在生死关头,彼此心里都是想着对方的,那神色,那眼神,外人一看就明白,别欺骗自己了,再说了,他的未婚夫已不知去向,上次你叫我帮你打听,我去了他教书的小学打听了,学生说,他被校长开除了,去向不明。” “回去后,我会告诉她事实的。”林文灿反问:“你也不小了,该给我找个弟妹来管管你了。” “扯远了,打住。”杜少宽转移话题,“马上就要过年了,世道混乱,人心更难测,无论在哪儿,都得小心谨慎。” “少宽,你一个人过年实在太冷清了,我过来和你一起过吧?” “如果你现在是一个人,我随时答应你,可你现在名义上是有老婆成了家的人,你过来和我一起过年,成何体统?还嫌你那个水深火热的家,不够热闹?” “要不,你去我家过年,我敢向你保证,我爹是不会说什么的,只要我爹没说什么,其他那些闲杂人物,我把他们当动物便是。” “行了,我的好发小,我没事的。” 林文灿欲言又止,他想把自己准备再次逃脱林府的时间告诉杜少宽,最终还是说不出口。他害怕自己再一次连累到到杜少宽。 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只好随意聊着 ------------ 第56章落入圈套 林文灿从杜少宽家里回来,空荡荡的屋里,却没有陈静喻的影子,他的心瞬即跌入谷底,他害怕静喻再次受到伤害,静喻刚从虎口脱险,他不能再让她出事了。 林文灿慌乱地下楼去,寻找陈静喻。 陈静喻,正在上顶楼去晒太阳,楼门开着,她迈步进去,抬眼就看到了林文盛之妻麦绣娟,默然地坐在地面上,神色黯然。 “二少奶奶,你也上来晒太阳啊?” 三少奶奶回眸,嘴角微扬,淡然道:“我已经不是二少奶奶了,我叫麦绣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叫我麦姐吧,咱俩在林府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姐妹相称最合适。”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在今早,我和林文盛已解排了夫妻关系。”麦绣娟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母亲三天两头就摧他纳妾,当着我的面亦是如此,我没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我心里也不好受,我爱孩子可我却无能,所以我选择离开,不再妨碍人家传宗接代。” 陈静喻突然感到心揪得生痛,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静喻妹妹,别难过,我没事。”麦绣娟淡定道:“我自己有手有脚,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安身之处,再说了,即便天地容不下我,我还有家可回,有父母疼爱,有兄妹帮助,无需为我担心。” “姐姐自由了,妹妹为姐姐感到高兴。”陈静喻掠过一丝忧伤:“这个牢笼,我恐怕再也走不出去了。” “妹妹别灰心,好人自有好报。”麦绣娟说道:“你被人陷害,我都知道,都看在眼里,就是帮不了你,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人身陷泥潭,自己却救不了,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痛。” “姐姐心善,感谢姐姐。”陈静喻坦诚道:“如果不是父母为了利益,活生生地把我捆绑到林府,我该有多快乐,我有自己心爱的人,有自己喜爱的工作,有自己的梦想,如今,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进入林府你是不幸的,而庆幸的是,你遇到的是文灿,尽管他不是你心中所属,但文灿是个好男人,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表面上放荡不勒,实则有情有义,不像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薄情寡义,阴险恶毒。” “我和文灿都是父母利益的附属品,等哪天利益被挥霍完了,一旦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 “静喻妹妹悲观了,我敢向你保证,文灿一定会帮你脱离虎口的,因为他早就厌恶了这个看似华丽实则肮脏的家,厌恶了那一张张丑陋的面孔,他一定会离开,也一定会带你离开,你要相信他,更要相信你自己,命不该如此。” “我上来好久了,该下去收拾行李了。 ” “姐姐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 “我明天早上走,但,别送我,你的心意我领了,不送我就没事,一送就有事了,好好活着,坚强,乐观地生活。” 麦绣娟转身走了几步,回眸提示道:“林府的这场腥风血雨,很快就来临了,他们已经狼狈为奸了,找个恰当的时机,尽快离开。” 陈静喻含泪点头。 下楼回到房间,林文灿已经回来了,靠在沙发上,一脸沮丧。 陈静喻抿着干裂的嘴唇,低声道:“杜少宽没事吧。” 林文灿微微抬眼,他明知道自己担心静喻才下楼去找她,这不刚上来,沙发还没坐暖, 静喻平安无事,他才松了口气,他不想表露自己的心声,而是转向话题: “杜探长死了。” “怎么会……”陈静喻震惊:“短短的几天时间,身边的人,说没就没了,杜探长死于何原因,查出来了吗?” “法医给的答案是食物中毒,杜探长那天买了三个馒头,最后一个只吃了一半,就?” “会不会是有人想谋害杜探长买通小摊贩,让小摊贩动了手脚?你和少宽找个理由去小摊贩的摊子查一下,说不定会有结果。” “少宽是警察,他也是像你所说的去做了,与摊贩无关。” “自从那天在‘平安寺’的小山坡枪战后,事情就一件接一件的到来,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对了,刚才你去哪儿了?”林文灿叮嘱道:“林府已经不太平了,那场腥风血雨,已近在咫尺。” “刚才,麦姐也是这么说的。”陈静喻垂眸浅声道。 “你说什么,麦姐?你去找我二嫂做什么?”林文灿直起腰板,神色凝重:“我二嫂虽然心眼不坏,可她的丈夫是十恶不赦的林文盛,她的婆婆徐钥芯更是心肠呆毒,心狠手辣,你无心的一句话,都会随时丧命。” “本想到后院去晒晒太阳的,夏菊不在了,我害怕触物伤情。”陈静喻伤感道:“所以想到顶楼去晒晒太阳,正好麦姐也在,或许是言语投机,就聊了一会儿,她和林文盛已解除婚姻,明早就离开林府。 “糟了,二嫂中计了?”林文灿震悚:“我得赶紧去找我爹。” 林文灿的快速反应,让陈静喻愣得不知所措。 林文灿一口气跑下二楼父亲的书房,房门虚掩,他冒然直进。 林智笙转身,深暗的眼底,凶狠的目光,脸上显露着复杂的情绪,正视林文灿,愤怒道: “这般火急火燎来报告,是不是林府又死人了?” 林文灿被父亲的话震住,他的心被揪得生痛,他的手心,他的每寸肌肤,渐渐地透着冰冷,他所预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林府恶魔当道,支手遮天,草菅人命。林文灿正视父亲,义愤填膺: “爹,是不是二嫂已遭毒手?你可是林府的大家主,这个家的大家长,可你却熟视无睹,任由他们为非做歹,视生命如草芥,眼下,夏菊尸骨未寒,二嫂又遭毒手,爹,你扪心自问,眼前这两桩血案,哪一桩不是人为?爹如果再选择不闻不问,接下来还会有更多无辜的生命惨遭毒手,再这样接二连三地被害,谁还敢在这林府呆下去?这并非危言耸听啊。” “孽蓄?”林智笙正视林文灿,大声咆哮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当面指责,教训你老子,我再说一次,想在林府求死那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爹要儿死,儿毫无怨言,杀人不过头点地。”林文灿挺直胸脯,镇定道:“今天,儿子就借着这股蛮劲和爹多言几句,我要把眼前这两桩命案都说出来,否则,我死不瞑目。” 林智笙拿起案台上放的陶瓷杯,往地上狠狠一砸,正颜厉色:“好啊,我倒是听听,我林智笙的种,有多大的本事,有多大能耐教导他老子做人?” 林文灿不动声色,直截了当:“那就从夏菊的死说起,夏菊在林府当丫头三年多,为人本分,心地善良。重要的是,我和夏菊虽有主仆之名,却没有主仆之实,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有人一心想除掉我,夏菊便成了她的诱饵,再逼迫她养母放蛊毒,把放了蛊毒的毛毯交到夏菊手里,拿去暗室给我和静喻,借夏菊之手除掉我和静喻,再以赏赐之名毒死夏菊,坐实夏菊畏罪自杀,再派人把夏菊养母毒害,死无对证,从而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林文灿接着道:“而幕后主使,准备弹冠相庆时,奸计却落了空,当我和莫医生赶到夏菊家里时,她养母李氏并没有死,撑着最后一口气,把事情的原由都说了出来,那位穿着黑色披风,黑纱遮面的年轻女子,就是林府的人,大娘的贴身丫环,吴玉翠。而这个幕后主使者就是大娘,杜玥芯。” 林智笙气得目眦尽裂,从抽屉里拿出手枪,指向林文灿,怒目瞪圆,一字一句道:“那天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是玉翠那下人丫头,偷了你大娘的耳环,玉镯,你大娘得知后训斥她几句,她就存心报复你大娘,这一切都是玉翠一人所为,与你大娘没有任何关系,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最好别挑战我的底线,再继续胡乱编造,你的下场一定很惨,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固执的林文灿,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强势而退却,而是继续辩驳:“爹,那现在二嫂的死,又是谁害的?一条活生生的命,说没就没了,而且没有离开林府半步,却死于非命,凶手,不言而喻。” 林智笙已火冒三丈,举起手枪朝天花板连开两枪,枪声震耳欲聋,水晶吊灯纷纷坠落,碎片四溅,重重落地。 “但再敢胡言乱语,信口雌黄,这就是你的下场。”林智笙怒气道。 “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爹随时拿去。”林文灿仍不退却,伸手指了下自己的脑,镇定自若:“爹开枪前,允我再说两句,我娘的死并非死于产后抑郁,她临死前,嘴角溢血,与夏菊的养母李氏死的状况是一样的,凶手就是同一个人。”、 语言落地,林文灿转身走出书房。 ------------ 第57章铁血手腕 林智笙高举的手枪,重重拍打在案台上,陷入沉思,过往历历在目,自己今天所拥有的这一切,除了自己的能力外,少不了有人赏识,扶持。 当年为了这一方的“巡阅使”之位,多少人红了眼,费尽心机,耍尽手段,最后是老丈人徐连光,力排众议,极力推荐,自己才坐上这个位置,自己与老丈人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当年驰骋沙场,欲血奋战,出生入死,身上伤痕遍布。 正因为自己为老丈人挡过一次刀,更是因为自己有勇有谋,给老丈人留下良好的印象,最后把自己的独女徐钥芯许配给自己,迎娶徐钥芯的时候,自己还没坐上“巡阅吏”这个位置,直到次子林文盛出生,才稳坐这个位置。 徐钥芯在生次子时难产,险些送命,身体已受到伤害,无法再生育。为了壮大林府,自己只能纳妾,徐钥芯看到自己的丈夫已不再属于自己一人,心里开始发生变化,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五年前,老丈人去世后,她整个人都变了,沉默寡言,行事极端。 几房姨太太中,但凡生有儿子的,她怕威胁到自己两个儿子地位,所以想尽一切, 除之而后快。 文灿便成了她的眼中丁,想尽一切除掉,上次“平安寺”小山坡枪战,徐杜钥芯是吩咐自己的两个儿子,对文灿斩草除根的,要不是自己吩咐要活抓文灿他早就没命了,文灿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又怎能任由他兄弟二人残杀。 眼前发生的种种,自己何尝不知,是发妻徐钥芯所为,她之所以无所顾忌,胆大妄为,那是因为有老丈人那层关系,更因为她为林家生下两个儿子,有功有劳,而且长子文昌还给林府留下了长孙,所以才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她是自己的原配妻子,曾一起患难与共,有些事情,只要不是触碰到林府的利益,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文灿这小子,无拘无束,桀骜不训,与他那两位同父异母的兄长相比,倒是多了些善念与仁慈,活在这乱世,这样的性子自然不成气候。 手心手背都是肉,既便是做不到一视仁,也不至于对文灿赶尽杀绝,这份血浓于血的亲情,是割舍不断的。至于,以后的事情,就看文灿他自己的造化了。 林智笙把手枪放进抽屉,心情渐渐平息下来,默默地告诉自己,男人想成就一番大业,就必须不择手段。 林文灿拖着沉重的步履,深一步,浅一步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屋,陈静喻看到神情沮丧的林文灿,心里的石头才缓缓落地,刚才的枪声,已把她吓得浑身哆嗦。 “文灿,你没事吧,没事就好。”陈静喻眼眶含泪。 林文灿捶胸顿足,压抑着声音,痛苦宣泄:“二嫂已遭毒手,恶魔又害人了,一条条无辜生命被残害,我却救不了她们,一个也救不了,我找林智笙评理,他拿枪指着我,这样的恶魔,他就不配做我的父亲。” 陈静喻,泪如泉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文灿定下神一来,沉静一会,起身披上大衣,低沉道:“我去找莫医生商量些事情,记住不要走出这个屋子,否则,我再也救不了你。” 林文灿下楼去找莫医生,莫医生看到林文灿到来,已明来意。 “二少奶奶遭毒手了。”莫医生一脸难过:“红秀来找我,说二少奶奶因为想不开服毒了,命悬一线,叫我赶紧过去救治。我背上药箱就赶了过去,我赶过去时,二少奶奶已经……” “徐钥芯的这招掩人耳目,倒是挺高明的。”林文灿愤怒道:“她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就在一个小时前,静喻到楼顶晒太阳,正好二嫂也在顶楼,她俩还聊了些话,二嫂还说她跟林文盛解除了婚约,明天就可以离开林府,回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庆幸自己解脱,没想还是惨遭了毒手。” “徐钥芯是不会轻意让不训从她的人离开的,如果二少奶奶能够沉得住气,理智用事,表面上答应林文盛纳妾,等过些时日大家把事情淡化了,再想办法离开,就不会有现在的悲剧了。” “二嫂毕竟是单纯,善良的,否则,也不会到最后关头,还中了徐钥芯这个恶婆婆的计谋。”林文灿哀伤道:“杜钥芯一定是把准备好的汤水先下了毒药,然后伪装自己那颗恶毒的心,把汤水递给二嫂,口腹蜜剑,二嫂认为婆媳一场,根本就不会想到杜钥芯会对自己下毒手,毫无防备,自然喝下了那碗毒汤水。” “徐钥芯仗着自己有两个儿子为自己撑腰,仗着丈夫奈何不了自己,所以只手遮天,为所欲为。”莫医生道。 “只要利益存在,残害就不会终止。”林文灿愤慨:“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被残杀,恶魔不除,毒害不止。” “如今,这林府就是恶魔当道,三少爷心存善念,却也是无能为力的。”莫毅仁劝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如此看来,非走不可了。”林文灿笃定道:“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是唯一的机会,若是这次走不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三少爷请放心,我早就布置好一切了,很快咱们就离开这儿了。” “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想确认一下。” “什么事儿?” “上午我找你帮杜少宽开点感冒药的时候,我的手碰到了你的手,所以手上沾有药酒的味儿,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是啊,早上打扫窗户的时侯,不小心扭到的手腕,所以就赶紧擦了些药酒消肿,怎么了?” “刚才我去杜少宽家,才知道杜斌死了,就是我被关暗室的那几天死的,法医给出结果是中毒而亡,在杜斌吃剩的馒头里检测出砒霜的成份。杜少宽在为叔叔守七的这几日里,正在查找叔叔的死因,该查的都查了,没有任何结果,我在街上买了糯米粑去他家,就在我吃糯米粑的时侯,刚吃一口就有一股浓重的药酒味儿,我立马把糯米粑吐掉,杜少宽立即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叔叔的死因,立即有了答案。” 莫毅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杜斌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有人事先把砒霜弄好,故意用沾上砒霜的东西与杜斌接处,杜斌的手不知不觉就沾上了毒药,然后去买馒头,回到家里他并没有洗手的习惯,而是坐下来就直接吃馒头,毒液自然就吃到肚子里,加上没人发现,没有及时医治,从而中毒而亡。” “海归名医,果然名不虚传。”林文灿竖指称赞:“我和少宽就是这样推理出杜斌死因的,如果不是我的手触碰到你涂了药酒的手,从而触发杜少宽的大脑阀门,杜斌的死因,至少现在还无从下手,即便是这样,还是没有证据证,不知道凶手是谁?” 莫毅仁掐了下手指头,默然几秒,开口道:“就在静喻中蛊毒的那天晚上,我吃了晚饭到后院溜了一圈,我看到林文昌和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到林府来,没看清楚男人的正脸。” “杜少宽已经跟我说了,警察的同事,看到我大哥林昌开车去警局找黄德友,杜斌的死, 就只差没有证据罢了。他们的目标,就是陈家香烛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年后,他们就一定会强行侵占陈家香烛厂。” “改变不了的事情,只好强迫自己放下。”莫毅仁提醒道:“后天就是筱柔的忌日,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要不然,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得来了看她了。” “我知道了,明天我去街市买些祭祀品,有太多话要跟阿柔说,后天我要把所有的话都告诉她。” “你要告诉筱柔,你已经成家了,你现在的妻子是陈静喻,都告诉筱柔,她在天堂,一定会祝福,保佑你和静喻幸福快乐的。” 林文灿默然,幽深的眼底透着忧郁的眸光,低沉道:“我和陈静喻只不过是名义上,有名无实的假夫妻罢了,说白了我俩都在演戏,我为何要跟阿柔说,再说了,我心里只有阿柔,容不下别的女子。” “我的三少爷,筱柔已经去世了那么久,她在天之灵也希望你活得开心快乐,而不是郁郁寡欢。”莫毅仁鼓励道:“虽然你和陈静喻,是以这种特殊方式结为夫妻,但静喻是个好姑娘,你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心里更清楚她的为人,尽管你心里放不下筱柔,但静喻在你心里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那天夜里静喻中蛊毒,在去夏菊家的路上,你心里比谁都痛,旁观者清,我都看在眼里,别再欺骗自己了,更不要错过静喻这样的好姑娘,珍惜眼前人。” “没别的事,我回去了。”林文灿故意转话:“快过年了,外头兵荒马乱,没什么事少出去,有什么事情,直接去找我。” “知道了,我的三少爷,照顾好三少奶奶。”莫毅仁脸上挂着淡然浅笑。 ------------ 第58章情比金坚 林文灿回到屋里,看着陈静喻蜷缩在沙发上,神色黯色,林文灿问道:“快过年了,开心点儿,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扔一边,等过了年再说。” 陈静喻端正坐姿,凝视林文灿,低沉道:“文灿,我想回家过个年,这或许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回家过年了,不知大帅是否同意。” “我是没有意见的,如果我爹不同意,你就跟他摆理,他亲口说过的,只要你成了林府的儿媳妇,想什么时侯回娘家都可以,现在最好不要去找他,刚才对我动了怒,你要是现在去找他,犹如火上浇油。” “要不,明天你和我一起找大帅说去,有你在身边,即便是不说话,我心里也有底气。” “明天?”林文灿迟缓一下:“明天早上,我要到街市去买些祭祀品,后天去祭拜一下阿柔,这次看了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得来了,又或许?” “祭祀品?阿柔?”陈静喻心里打了个寒颤,半响才开口:“阿柔是……” “阿柔是我的未婚妻,三年前就去世了,死于哮喘。”林文灿缓了下情绪,说道:“我和筱柔相识与一场美丽的邂逅,那年冬天,我从湖南‘同济德文医工学堂’,放寒假回来,想到街市去走走,路过一处破旧的庭院,一首美妙动听的歌曲,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往一处矮墙望去,一位长发披肩的美丽女孩,正在教五名,六、七岁左右的孩子唱歌,女孩歌声甜美,笑靥如花,孩子们发出稚嫩的声音,灿烂的笑容,让寒冷天气,变得无比温暖。” “我的入神,最终被女孩发觉,她走到矮墙来,温和地说,要不要进来一块唱歌,我欣喜万分,就到庭院去,加入这个温暖的行列。唱完歌曲,孩子们回家了,她才跟我说,她是风林镇,筱家村人,到阿姨家来做客,阿姨的孩子和邻居家的孩子在庭院玩耍,自己一时高兴,就教孩子们喝了首歌典,她说是儿歌,小时候妈妈教的。我俩自我介绍后,说出对方的家庭住址,方便来日联络。” “更令人惊喜的是,就在我返程回湖南的火车站候车室里,筱柔比我先坐在那,我拎着行李包出现在她她面前,她和我一样欣喜万分,原来我俩都是‘同济德文医工学堂的学生,更巧的是,我俩还是同一届,我是工科水木 林文灿脸上挂着丝丝伤感,忆想过往,平静诉说,从认识筱柔到最后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陈静喻默然落泪。 林文灿缓了下情绪,说道:“我俩逃走的前一天,我叫杜少宽去你未婚夫教书的学堂告诉他,在外面接应你离开这儿,杜少宽去找过他了,没找着他人,向一名学生打听了才知道,叶振兴被校长开除了,人已不知去向。” “上次,我在你面前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你却帮了我。”陈静喻忧伤道:“除了我父母,谁会跟叶振兴过不去?只要他平安就好,我俩能不能再相见,看造化吧?” “倒也用不着那么悲观,相信自己,你俩一定会重逢的。” 腊月二十六,林文灿带上祭祀品,开着汽车去筱柔的家乡祭拜她,在筱柔坟前,林文灿把内心的苦闷,以及即将要离开林府,都说了出来,让内心释然。 祭拜了筱柔,林文灿到筱柔的家里看望她的母亲严阿姨,并把一些银票给筱母,看着林文灿每年都如此,今年给的银票比往年多了不少,林母拒收,林文灿告诉她原由,筱母才含泪收下,得知女儿去世后,林文灿一直没有成家,筱母被林文灿的专一,痴情,感动得老泪纵横。便劝说林文灿,一定要成个家,幸福地生活,筱柔在天上,也希望林文灿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林文灿没有开口告诉筱母,林府所发生的一切,希望筱母健康长寿。 腊月二十八这天上午,陈静喻在林文灿的陪同下,去书房找林智笙,跟她说明自己想回家过年。 林智笙心情不错,答应了陈静喻回娘家过年。 陈静喻高兴不已,明天她就可以回自己家里过年了。 林府并没有给陈静喻准备回娘家的礼物,林府无情,文灿有义,他提前就为陈静喻买了年货,糖果,饼干,水果,以及一些食用的干货,大包,小包。 林文灿的付出,陈静喻心里无比感动,她终于可以回家过年了,她要再次劝说父母,放下执念。她要亲自对大娘,大嫂叙说自己在林府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她更希望大哥陈世轩,管家陈久能平安回来。 林文灿开车,把陈静喻送到陈家大门,叮嘱几句便回去了。 陈静喻两手拎着满满当当的年货回到家里,父亲陈兴望,母亲冯碧云,脸上显露出不满之神色。 “静喻,你和文灿才成婚几天,新婚燕尔,怎么回来了呢?”陈兴望耷拉着脸:“文灿又没跟你一块回来,你已经是出嫁的姑娘了,就该留在林府过年,要回来也是过了年三十,年初一或是初二,夫妻二人一起回来向岳父岳母拜年,这叫规距,没规没距的,由着性子来,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成何体统?” “是啊静喻,你爹这话糙理不糙。”冯碧云附和道:“有史以来,那有出嫁的姑娘回娘家过年的,坏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距,会被人擢脊梁骨,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父母的无情批叛,陈静喻的心无比难受,那么久没回来了,父母不但没有问一句,自己在林府过得如好与不好,而是害怕自己在林府,坐不稳林智笙儿媳妇的这把交椅,位子坐不牢,利益就靠不住。 陈静喻默然了须臾,平心静气道:“爹,娘,你俩就放心吧,我回来过年是林大帅允许的,他向我承诺过,只要我成了林府的儿媳妇,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 他还算守信用,这不,兑现诺言让我回来了吗?” 陈兴望无以为然,板着脸,二话不说,走进卧室,拿起电话摇了几下,电话那头传来林智笙的声音,确认林智笙所说的如女儿陈静喻所说那样,陈兴望才放心地挂下电话。 陈静喻本想告诉父母,自己在林府过得并不快乐,别人以为的天堂,实则是练狱。上次被人下蛊,差点丢掉性命。眼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出口闭口,都离不开金钱与利益。她深深感受到了,自己与父母的感情已经生疏了,自己想说的,已经没有说的必要,就像馊了的饭菜,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味道了。 父母不待见自己,也都无所谓了,自己回来的目的也不仅仅是回家过年,主要是看看陈家香烛厂,变成怎样了?大娘吴凤芝,大嫂方宛如,过得怎样?这才是最重要的。 陈静喻把年货分了些,装进袋子里,准备拿一些给大娘和大嫂,陈兴望气得腮帮鼓起,冯碧云立即阻止,不好声色道: “静喻,你这是要吃里爬外吗?年货虽然是你拿回来的,却不是你买的,而是我的亲家林智笙的一片心意,你要是拿去分给别人,就是对父母最大的不孝,你就为了这些闲杂人物,打算要和父母闹翻吗?” 陈静喻默不作声,而是继续着把年货装袋子里, 陈兴望见女儿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气呼呼地走过去,拿起袋子重重一抛,桂圆,杏仁,糖果,散了一地。 陈静喻并没有向蛮横的父亲示弱,而是挺直腰板,平静道:“爹,我知道你痛恨大娘,痛恨大嫂,痛恨跟你有利益存在的人,在我心中大娘和大嫂是我的亲人,家人,与利益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不允许我拿年货给大娘,但你阻止不了我去看望大娘和大嫂。” 陈静喻说完,转身走出家门。 冯碧云尽管心里不痛快,却又奈何不了固执的女儿,气得咬牙切齿,跺脚泄愤。 陈静喻憋了一肚子气,大步流星地来到大娘住的屋里,走到门口,房门紧锁,陈静喻立刻明白,直接去香烛厂。 到了香蜡厂,目睹眼前的一切,陈静喻的心泛着凉意,曾经在大伯经营下的陈家香烛厂,繁荣昌盛,勃勃生机,如今的破败,实在另人心酸。 透过木窗,定眼望去陈家香烛厂,被二伯父侵占的香粉房,各种摆放,凌乱不堪,工人们一个个大声说话,干活懒散。 总管,管工,一胖一瘦,两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躺在靠椅上,翘起二郎腿,抽着烟斗,如同地主般悠闲。时不时地向长相俊俏的年轻女工瞟上几眼,表情猥锁,吸了两口烟斗,眼神瞟向男工人,睥睨斜视。 工人们的散漫,总管与管工更是视若无睹。整个粉房充斥着嘈杂声,喧哗声,乌烟瘴气。 被父亲霸占的冥纸房,亦是如此,各种摆放,更是乱七八糟,下脚都找不到空地,工人们一个个死气沉沉,有气无力。年经的男工,女工,没有一丝生机,苦着一张脸,神情沮丧。 总管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里,吃着花生米,抿着小酒,哼着小调,犹如神仙般快活。 管工与总管却形成鲜明的对比,管工站在中间,瞪大眼晴,死盯着正在干活的工人们,两手插腰,指手划脚,对工人们吆三喝四,工人们神情悲苦,目光呆滞,对管工的无理指责,工人们一个个视而不见,当作耳旁风,完全不放在心上。 陈静喻吸了口凉气,造就陈家香烛厂的衰败,都是二伯父和父亲的贪得无厌造成的。陈家香烛厂昔日的辉煌早已一去不复返,唯一能使香烛厂逆袭的,只有大娘和大嫂掌管的红烛房。 ------------ 第59章陈家没落 远近闻名的陈家香烛厂,陈家祖辈几代人千辛万苦打下的基业,如今,已被陈家的不孝子孙瓜分,霸占,每每想起这些,陈静喻就心痛不已。 来到红烛房门口,暖心的一幕顿现眼前,大伯母吴凤芝,正在手把手地教难民们用短板镰刀削竹芯,没有一丝陈家大奶奶的架式,与难民们,工人们,和蔼可亲。 大嫂方宛如亦是如此,坐在凳子上,一脸认真地教难民们卷棉花,动作闲熟,客气,友好。 总管夏翠竹忙得不亦乐乎,一会检查难民们削好的竹芯是否合格,一会查看难民们卷好的棉花是否标准,若有相差太远的,她柔声指出,耐心教导,难民们脸上呈现微笑,工人们相处融洽,氛围温暖,温馨。 站在木窗前,观望里面的一举一动,陈静喻冰冷的心,渐渐升温,眼眶湿润。扬手拭擦眼角淌落的泪滴,准备走进去。 来回走动的夏翠竹回眸凝向木窗外,瞧见了拭擦眼泪的陈静喻,夏翠竹稍显激动地来到吴凤芝面前,附在她耳旁轻声道:“大奶奶,静喻小姐回来了。” “静喻回来了?在哪儿呢?” 吴凤芝立即放下手中镰刀,回头四下扫了眼,定眼凝向门外,陈静喻面带笑意,大方从容地从大门缓缓走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着装大方,容颜姣好的陈静喻身上,陈静喻走向吴凤芝,激动与感动的交织,吴凤芝眼眶湿润,张开臂膀,给陈静喻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静喻像个孩子似的,在大娘怀里,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宛如起身走过来,陈静喻松开大伯母的怀抱,凝视方宛如轻声道:“大嫂。” 方宛如打量着陈静喻,激动道:“静喻回来了,回来就好。” 吴凤芝知道静喻心里的委屈,以及在林府所承受的一切,所以绝口不提有关林府的一切,以轻松的口吻道 “静喻回来了,明天咱们做花生糖吃。” “娘,明天,咱们仨一块做,你得好好教教我和静喻。”方宛面带笑意。 “只要你和静喻想学,我随时都乐意。”吴凤芝道。 “和大娘一起,就是有口福。”陈静喻欣喜道:“大娘,大嫂,咱们一起过年。 “太好了,静喻回来过年就好。”吴凤芝无比欣喜。 工人们看着三人聊得如此开心,一个个脸上挂着笑意。 从仓库出来的夏翠竹放下手上的活儿,走过来问侯:“静喻小姐,回来了。” “是的,刚回来,太想你们了,这不,一到家就过来了看望你们了。”陈静喻抿着笑意: “翠竹姐,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夏翠竹微笑道。 “翠竹,静喻回来了,我们回去聊聊,这儿就交给你了。”吴凤芝道。 “好的,大奶奶放心吧,这儿有我。”夏翠竹回应。 回到吴凤芝的屋里,陈静喻已不再隐瞒,把在林府的一切,包括与林文灿有名无实的婚姻,林文灿的为人,所发生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吴凤芝和方宛如心痛静喻,却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难过不已,知道林文灿并非恶少爷,心里的难过又稍好一些,吴风芝,方宛如,婆媳二人安慰静喻,先忍一忍,等时机成熟了,再想办法脱身。 陈静喻告诉大娘和大嫂,她和林文灿已做好离开林府的准备,定好的日期是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 吴凤芝和方宛如听后,手心捏了把汗,吴凤芝更是担忧,她担心事情万一败露,后果可想而知,静喻上次的逃离,林智笙已经怒不可遏,若是再来一次,被他抓回去,岂不,大卸八块?送了性命? 凝视着单纯,善良的静喻,吴凤芝叮嘱道:“静喻,千万要小心哪,林智笙可是一方巡阅使,有权有势,而且心狠手辣,虽然现在和你爹结为亲家,在利益面前,他是不会讲任何情面与道义的,生命是第一位,明白吗?” “大娘放心吧,文灿早就做好一切准备了。” “静喻,有叶振兴的消息吗?”方宛如问。 陈静喻的心揪了起来,她所惦念的人,她所牵挂的人,此时,此刻,自己却不知道他在何方。 方宛如凝视着一脸愁苦的陈静喻,柔声道:“静喻,怎么了?” 陈静喻从忧伤中缓过神来,对视方宛如,平静说道:“林文灿叫他的好朋友杜少宽,去叶振兴教书的学堂找过他了,向学生打听,说是被校长开除了,不知去向。” “你和叶振兴两厢情愿,可你爹娘却活生生地拆散了一对好鸳鸯。”吴凤芝打报不平:“如果你大哥和陈管家在家里,就能帮忙找振兴,如今,他二人是生是死,一概不知。” “大哥和久叔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方宛如瞧着一脸哀伤的婆婆,顺着静喻的话道:“娘,别担心啊,静喻说得对,世轩,和久叔,一定会平安回来了的,后天就是除夕了,我去拜拜观音娘娘,世轩和久叔是好人,观音娘娘一定会保佑他俩回来的。” “我这身病怏怏皮囊,恐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吴凤芝咳嗽:“我并非怕死,而是心里放不下你们,放不下这个家,还有世杰,世杰胆小怕事,万一我熬不住了,这个家就全靠宛如当家做主了,娘相信你,一定会把这个家管好的。” “娘,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这病魔最怕的就是人开心,快乐,你越开心,病魔消失得就越快,我爹已经说了,你只要按时服用他开的药,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吴凤芝抿着一丝苦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我到了那一头和老爷相聚,在天上看到你们开心快乐地生活,就足够了。” 方宛如眼眶湿润。 陈静喻眼泪滑落。 “别难过,人固有一死,我只是先走一步罢了。”吴凤芝叮嘱道:“做人,无论贫穷还是富裕,都不可以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钱财仍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平平安安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儿媳,谨记婆婆教导。” “大娘的教导,静喻铭记于心。”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咱们多做点花生糖,芝麻糖,工人们忙碌了一年,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也没有别的可以送工人们,明天就多做点花生糖,让工作们也尝尝。” 方宛如和陈静喻,点头赞同。 ------------ 第60章记忆碎片 将过年 ,在苗水根家已经一个月的陈世轩,脑海里仍旧一片空白,自己是来自何方,是何方人士一概记不起来。 腊月二十八这天早上,苗水根之女苗宁儿,特意为自己打扮了一番,坐在梳妆台前,拿起锃亮的木梳子,细细地把自己乌黑的青丝梳成两条辫子,系着红头绳。 没有胭脂水粉,没有描眉画眼,镜子里仍旧映照出宁儿俏丽的容颜,浅浅的梨窝,一频一笑,忽闪的大眼晴,把芳龄十八的大姑娘,衬托得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换上昨日从街市买回来的大红袄子,曼妙的身段,更显婀娜。 苗宁儿开心地从房屋走出来,凝视着父亲和世轩认真地清理屋子,并没有觉察到她。宁儿面含浅笑,默然地回忆着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对屋子里做一次大扫除,清除不要的杂物,打扫灰尘,擦门窗,扫地面,清洗饭桌,板凳,一样也不落下。 往年都是自己和父亲一起打扫的,今年,自己终于可以偷偷闲了,有个如此俊郎,又多才多艺的男子在家里和父亲一起打扫,何乐不为。 手拿扫把,打扫着木窗台的陈世轩,转过身来,眸光凝向穿着大红袄子的宁儿,整个人入了神,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无数次在他脑海里出现的那一幕。 一位披红盖头,身穿红色袄子的女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尽管她看不清楚那位女子的容颜,但他能感觉得到,她一定是一位美丽,贤惠的女子。 陈世轩注视着美丽宁儿,而停止了打扫灰尘,扫着木楼板的苗水根,侧着身子,背向着陈世轩,突然感到陈世轩变得如此安静,他缓缓转过身来,眸光缓缓凝向陈世轩,正目不转眼地瞅着穿着红色袄子的女儿,水根心里已明白,一定是女儿今天穿的红色袄子让他想起一些事情了,他更明白,女儿对世轩的那份心思。 虽然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确实不错,但毕竟失去了记忆,对自己的身世,家人,一概不知。 万一,哪一天他记起了所有的记忆,女儿贸然地陷进去,最后受到伤害的还得自己的女儿,良心受谴责的就是陈世轩。 现在阻止眼前的一切,还来得及时。 “宁儿,你去菜地摘些菜回来,今晚,咱们做玖菜鸡蛋馅的饺子。 陈世轩缓过神来,继续打扫卫生。 宁儿脸颊绯红,娇羞低着头,一溜烟走出正屋。 女儿的心思,水根看在眼里,再瞧瞧眼前的陈世轩,刚才与宁儿对视时那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眼神,他脸上笼罩着,莫名的愁容。 世轩虽然失忆,但他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或许,他早已有了意中人,或许是宁儿的某个举动,某个眼神与他的意中人有所相似,所以他才有如此的反应。即便是这样,世轩的记忆却毫无起色,对自己的身世,忘得一干二净。 水根转身看了眼,若有所思陈世轩,他借故休息为由:“世轩,陪爹抽会烟,等会再忙。” “爹,我不累,你歇会。”陈世轩脸上挂着笑意。 “听爹的话,休息一会。今天做不完,明天再忙一会也能做完。” “爹,我真的不累。你年纪大了得多休息,剩下的活儿,包在我身上。” “傻孩子,听爹的话,快下来休息,要不然,爹就要生气了?” “好吧,听爹的,那就休一会再继续干活儿。” 苗水根从衣兜里掏出烟斗,再掏出装着烟丝的铁盒子,把烟丝放进烟斗,再从衣袋里掏出火柴,点上烟丝,吸了几口,烟丝已点燃,水根轻轻吐着烟雾,把烟斗递给陈世轩,和蔼道: “吸几口,所有烦心事,都能一扫而光。” 陈世轩连连摆手道:“我可吸不惯这玩意,或许,我以前也不吸烟,不喝酒,要不然,现在这两样我都爱好不上。” “不抽烟,不喝酒,好男人哪?”水根嘿嘿笑道:“不像我这个糟老头儿,抽烟,喝酒,两样都沾了。” “男人是否好坏,不是以抽烟,喝酒而论的。”陈世轩如实道:“抽烟,喝酒的不一定都是坏男人,不抽烟,不喝酒的,也未必就是好男人。” “说得好啊。”苗水根竖指赞同:“酒能成事,亦可坏事,重要的是,要把握好那个度。” “爹说的没错,就是这个理。” 苗水根吸了几口烟斗,心里有话想对陈世轩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弹了几下烟灰,才缓缓开口: “世轩啊,宁儿这丫头被我宠坏了,有时候爱耍些小性子,她要是有做得不对地方,还望你多多包涵,别往心里去。” “爹,你这是哪里话,我自从进入这个家的那一刻起,宁儿就是我的妹妹,你和宁儿就是我的亲人,虽说我现在失去了记忆,不知自己的亲人在哪里,即便是有那么一天,我恢复了记忆,你仍然是我爹,宁儿仍然是我的妹妹,你俩都是我的亲人,永远都是。” “爹欣慰啊。”水根诚恳道:“世轩,我时刻都在想上哪儿去帮你找到家人,可我只是个庄嫁汉,一没文化,二没能力,既没有得力的朋友,也没有广泛的人脉,加上这乱世,如果在外头到处张扬,我又害怕对你不利,就这样一无所知地过下去,对你是不公平的。” “爹,你可千万不要自责,如果不是你和宁儿相救,我早就没命了,你的救命之恩,无以尝还,如果真的再也找不到我的家人,我之前的记忆就此消失了,那也是我的命,就以现在的新身份生活下去,我就是你的亲儿子,世轩。” “这一个月以来,你有没有忆起一些以前的事情,那怕是脑海里短暂地浮现出某个画面,又短暂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吗?” 陈世轩挠了几下后脑勺,怔了下:“还真有过这样的画面,每当我看到穿大红袄子的姑娘,脑海里就立刻呈现出一个画面来,一名披着红盖头的女子,静静地坐在床边,我伸起手准备掀起她的红盖头,这个画面瞬间就消失了。” “如果想不起,就不要刻意勉强自己,不要给自己增添太大的压力。” “我没事,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后天就是除夕夜了,不管怎样,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年。” “爹,说得对,咱们开开心心地过年。” 对于失去记忆的陈世轩而言,脑海里一片空白,即便如此,他仍旧在努力地追忆,希望有那么一天,自己的记忆能够恢复如初。 ------------ 第61章心怀鬼胎 眼下就要过年了,陈久心急如焚,希望到外头去寻找陈世轩,更想回一趟陈家,陈家才是自己的家,他想回去一趟,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大嫂吴凤芝。 陈久再次把自己想回一趟陈家的想法,告诉姚钱金,姚钱金再次安慰陈久,过了年,等弟兄们,把本领学得扎实一些,就可以回陈家了,看望亲人了。 现在回去的条件还未成熟,再忍耐一下。 陈久再次听从姚钱金的话,决定过了年再回陈家。 真心实意帮姚钱金壮大势力的陈久,每天教弟兄们武艺,把自己的一身好本领,倾囊相授,毫不保留地教给那些年轻人。 陈久的尽心尽力,操练有方,一百多名年轻男子,在陈久的精心操练下,使了一身好武艺,无论是拳法,还是木棍的指法,如同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一个个神彩奕奕,斗志昂扬。 姚钱金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计谋在脑海里盘旋,诡计在心间酝酿。 已是腊月二十八,姚钱金宣布停止操练,大家回家过年,年后再继续操练。 萧条的村庄,终于有了些过年的气息,落霞余辉,夹杂着呼啸的北风,稀稀疏疏的旧瓦屋,吹烟袅袅,窄小的泥巴路,两旁的干草已枯萎泛黄,三三两两的村民们,肩上扛着一些从集市买回来的年货,以及挑着少量大米,土豆,玉米粉到集市去卖,换几个钱过年。 姚钱金的女人阿禾自然也没闲着,开始忙碌着地做着各种小吃,姚家渐渐有了过年的气息。 今晚的晚饭,阿禾炒了几道小菜,还有热气腾腾的饺子。 陈久把三个杯子倒满,举起酒杯感激道:“大哥,大嫂,这杯酒我敬你们,感谢你俩的救命之恩,大哥,大嫂的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这杯簿酒,深表心意。”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姚钱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亲切道:“如果大哥哪方面做得不对的,老弟尽管说出来,大哥立马改正过来。” “大哥面面俱到,有勇有谋。”陈久再次把三个杯子斟满酒水,客气道:“兄弟粗枝大叶,为人愚笨,望大哥莫要介意,多多指教才是。” 姚钱金再次拿起酒杯,激动万分:“在这乱世,像兄弟这般正直厚道之人,少之又少,而我姚钱金却能与兄弟相识,并成为兄弟,乃上辈修来之福,这一杯,我敬兄弟,从此,咱兄弟二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哥说得好,干了。” “兄弟,干了。” 两杯白酒下肚,陈久也就不再拘束,有话直说:“姚大哥,我想回一趟家,把发生的一切告诉我大嫂,一家人想想办法,看如何寻找侄儿世轩的下落。” 陈久话音落地,姚钱金舒展的眉头,有着细微的变化,阿禾用脚尖轻轻碰了一下姚钱金的脚,姚钱金心领神会,眉心的那抹微变,瞬即恢复如常,面含浅笑: “兄弟,不必着急,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替你大哥报仇,我已经有了主意,而且很快就实现。” 陈久放下酒杯,满脸企盼道:“不知姚大哥,有什么好谋划?” 姚钱金咽下嘴里吃的饺子,不急不慢道:“我准备元宵节那天,给黑虎山的土匪来个手足无措,只要能打进黑虎山,就不怕报不了你大哥的仇,兄弟安心过年便是,等你大哥的仇报了,再回去告知你大嫂,兄弟意下如何?” “只是?”陈久放下饭碗,有所担忧道:“姚大哥智勇双全,兄弟自然知道,我只是担心,我侄儿陈世轩的下落,难以寻找。” “我就知道,兄弟一定为侄儿的事情担忧,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要踏平黑虎山,就不愁打听不到令侄的下落。” 见陈久脸上担忧未退,姚钱金的女人阿禾,附和道:“叔叔尽管放心,你姚大哥已经在黑虎山安插了眼线,咱们静等消息便是,到时候咱们的人打进去,把黑虎山一祸端,彻底除掉这颗祸害百姓的毒瘤,还老百性一片净土。” “没错,咱们之所以苦心号召,百姓家里的年轻男丁努力习武,就是为了捍卫咱们的家园不被土匪侵占,咱们的家人不被欺凌,只要咱们同心协力,上下一条心,何愁土匪不灭,官镣不灭?” 陈久拿起酒杯,把酒杯里的半杯酒大口饮下,打消顾虑,发自内心道:“一切听从大哥安排。” “既然兄弟也认同了,那就这么定了,年初四,咱们就开始操练,歼灭黑虎山土匪,势在必行。兄弟,今晚,咱们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听大哥的,一醉方休。” 一杯接一杯的白酒下肚,酒量不错的陈久已感到有些晕眩,才停止继续喝下去,醉醺醺地对姚钱金道: “大哥,今晚喝足了,明晚再继续喝。” “好的,明晚继续,早些休息。” 陈久迈着琅玱的步履回自己屋里了,阿禾收拾着饭碗去厨房,姚钱金回到自己屋里,默然打开放在角落里木柜,从抽屈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扬起手袖,轻轻拭擦木盒上面沾着一层簿簿的灰尘,打开木盒子,姚钱金的思绪顿时复杂起来,木盒里面的金手镯,虽然安放了十几载,但色泽光亮如常。 凝眸金手镯,昔日那婀娜的身姿,俊俏的脸庞顿时在他脑海清晰清来…… 他的心也随着思念抽搐起来,“蒙娜”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自己正等着掀起她的红盖头,她却死在成婚的前一天晚上。是天意,还是人为?至今未知。 蒙娜俏丽的容颜愈发清晰,干爹蒙万青在面对爱女的突然死亡,本就病入高肓的他,在失去爱女后,第三天也离开了人世。 黑虎山本是干爹蒙万青年轻时打下的山头,因为蒙娜,更因为刘昌虎狼子野心,在干爹蒙万青去世后,黑虎山被刘昌虎霸占为王,这口恶气,一定会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他。姚钱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往木柜重重一锤下去,心里的积怨,一起迸发。 阿禾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房屋来,沉浸在愤怒中的姚钱金并没有发觉,阿禾见状,抬眸凝向角落里打开的木柜,姚钱金愤怒的神色,阿禾顿里明白,压制着内心的不安,柔声道: “金爷,天气寒冷,我煮了红糖姜汤,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姚钱金缓过神来,愤怒的神色立即转为平静,快速把手里拿的金镯子握在手心,若无其事道: “我马上喝。” 阿禾把姜汤放在台面,眸光再次瞥向角落里木柜,柜门是开的,阿禾顿时明白姚钱金的心思,迈出房门,阿禾的心揪得生痛,眼泪瞬即溢满眼眶。 回到厨房,阿禾沮丧地坐在炉灶前生火。她的心揪得无比疼痛,这么多年来,自己一心一意去爱的男人,他的心思却在一个死去的人那儿,自己跟随他这么多年,他的心却一刻也不在自己身上,阿禾的眼泪在眼眶打着转。 大铁锅里正烧着热水,炉灶生得正旺,干柴在炉灶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阿禾沉浸在过往里,她的心愈发地难受起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惊吓地直起身子,双手捂住胸口,任眼泪滑落,心里默然道: “姚钱金是不是发觉了什么?他是不是发觉了蒙娜的死,有所不对?他是不是对自己起了疑心?” 阿禾再往炉灶里送入两片干柴,此时的炉灶燃得更旺了,她低着头,忆起了过往…… 桌面上的那碗红糖姜汤气雾氲氤,姚钱金定眼望去,飘洒着清香味的“红糖姜汤”,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可自己的心却莫名的凌乱,蒙娜才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阿禾虽然跟随自己,为自己付出了许多,比蒙娜做出的牺牲更大,却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却没有她的位置,心里的每个角落都被蒙娜填满,虽然与阿禾同床共枕,可心里头想的却都是蒙娜。 当年的黑虎山,阿禾是蒙娜的贴身丫环,蒙娜的死是否与阿禾有关?蒙娜又是如何在新婚之夜死的?当年的谜团又如何解开? 姚钱金再次凝视手里拿的金镯子,往事不堪回首,他的心难以平静,把金手镯放回木盒子里,再放进木柜里,用铁锁把木柜锁上,走到桌台前,拿起那碗带着温度的红糖姜汤,大口饮下,并把碗拿到厨房去。 铁锅里的水,已发出响声,阿禾沉浸于昔日的回忆里,心里惊骇着,以往的点点滴滴, 姚钱金看到坐在炉灶旁默然的阿禾,轻轻地走到她背后,左手拿着刚喝完姜汤的碗,右手轻轻地抚了几下阿禾的肩膀,阿禾回过神来,抬眸凝视姚钱金,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贴紧姚钱金,眉宇间多了一丝的柔和,轻声道: “金爷,你怎么来了。” 姚钱金把饭碗转下,脸上扬起笑意:“你煮的姜汤就是好喝,我把碗拿下来,顺便下来帮你看看炉灶。” “厨房的事情,有我就行了。这些日子你每天都在为弟兄们操练,劳碌,现在过年了,趁此机会多休息一下,水都快烧开了,快去洗个热水澡,早点儿休息。” “我打桶热水给陈久兄弟提过去,他多喝了几杯,这会一定是睡着了,得叫醒他洗个澡才睡得舒服。” “锅里还有姜汤,给叔叔端一碗过去,我本想端过去给他喝的,可我一个女人家,又是晚上,到叔叔房屋不合适。” “好吧,我端了姜汤,就提热水,陈兄弟为了操练,尽心尽力,我心里头十分感激他。” 阿禾把锅里的姜汤倒到碗里,姚钱金接刚接过阿禾手中的碗,陈久拎着木桶来到厨房,见到铫钱金夫妇二人也在,陈久不好意思地怔了下: “大哥,大嫂都要在啊,我躺在床上眯了会,清醒过来了,准备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正和你大嫂说呢,准备把姜汤端过去给你喝,驱驱寒,再把热水提过去给你洗澡。” “大哥,大嫂如此客气,岂不是不把我当自家兄弟?我可是早就把这当成我家了,你俩就是我的亲哥,亲嫂。” “兄弟说得对,下不为例,我和你大嫂以后就不会和你客气了,快把姜汤喝了,都凉了。” 陈久接过姚钱金手中的姜汤,一口见底,拎起阿禾打好的半桶热水,回屋里。 ------------ 第62章不露声色 陈久离开厨房,阿禾小声道:“金爷,明天我乔装一下,再去一趟黑虎山,摸一摸他们的虚实,咱们才能胜券在握。” 姚钱金握紧阿禾的的手:“我不能再让你去冒险了,我不能没有你,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阿禾依偎在姚钱金怀里,柔声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故意说金爷已经在黑虎山安插了眼线,就是为了稳住陈久的心。让他一心一意为金爷效劳,潜入黑虎山,打探虚实,我是心甘情愿的,为了金爷,即便送掉性命,我也无怨无悔。” 姚钱金把阿禾抱紧,语声坚定:“稳定陈久的心,攻下黑虎山才是咱们的目标,不可轻举妄动,只能智取。” 铁锅里的水已经沸腾,阿禾松开姚钱金的怀里,,往木桶里打满热水,对姚钱金细声道: “金爷,快去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姚钱金点点头,提起木桶去洗澡。 阿禾打来热水,在木盆洗碗,心里在思索着,如何帮姚钱金。 一晚的辗转反侧,阿禾决定再次赴黑虎山探个究竟。 腊月二十九,天刚蒙蒙亮,阿禾就起床了,她要起床做芋头糕,谎称去寺庙还愿,求平安,姚钱金听后并没有多想,叮嘱阿禾路上小心,然后继续睡觉。 阿禾拎起竹篮子,里面放着蒸好的芋头糕,换上质朴的棉衣,裹上浅蓝色头巾,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光彩,活脱脱的贫寒人家的村妇。 黑虎山,寒风瑟瑟,平静如常,山头的路旁,三三两两的土匪,裹着棉衣,戴着棉帽在站岗,警惕性极高,时不时地四处张望。一看就知道是受过训练的。 阿禾把头巾裹得无比严实,躲在僻静处,观察了一会儿,瞧不出什么端倪,突然一个年轻土匪扭过头,眼神向这边瞟来,阿禾迅速端下身子,在一堆干枯的杂草旁隐蔽,年轻土匪前后左右喵了几眼,没发觉出异常,转身到别的地方去。 阿禾直起身子,为了安全起见,她准备走下面长满枯草的小路回去,刚抬脚,一个趔趄,被横在中间的一支干枯树枝拌倒在地上,竹篮里放的十来个芋头糕,洒了一地,阿禾揉了几下疼痛的膝盖,伸手去检地上的芋头糕,一抬眼,一块矗立在枯草丛中的石碑赫然眼前,阿禾瞪大眼睛朝上方一瞧,黑虎山当家之女,“蒙娜之墓”几个刻在石碑的大字,把阿禾吓得魂飞魄散,眼神转了下,隔壁的另一块石碑显目地刻着,黑虎山当家,“蒙万青之墓。”更把阿禾吓得魂不附体,拨腿就跑。 阿禾已顾不上竹篮子,以及洒在地上的芋头糕,一口气跑出这条枯草丛生的小道,在通往姚家寒的方向,阿禾确定安全,一屁股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像是被一团火燃烧一样难受,心砰砰直跳,像是从嘴里吐出一样难受。 “蒙万青,蒙娜,父女二人昔日的面容,立刻清晰起来,蒙万青面相凶狠,咬牙切齿,怒骂害他女儿的人拿命来。 一身红衣的蒙娜,嘴角溢着血液,抿着诡笑,嘴里不停地说着:“拿命来,拿命来。” 阿禾已吓得不知所措,仿佛蒙娜就在眼前,正要索用她的命。 很快阿禾就镇定起来,吸了口气,嘴里默念着,生人岂有怕死鬼的道理,胆敢前来恐吓,我就把她挫骨扬灰。 阿禾宣泄完这几句,情绪渐渐平稳,直起身板子,往姚家寒的路回去,回去的路上,她才想起竹篮,以及芋头糕,已无法拿回来了,等会回到家里姚钱金问起,如何解释? 阿禾停下脚步,沉静一会,心里已有了应对。 回到家里,姚钱金,陈久都还没有起床,她倒是松了口气,快速把衣服换上,重新穿上新衣,梳理头发,头饰,耳环,玉镯,一件不落地佩戴整齐。 天气寒冷,姚钱金和陈久迟迟没有起床,阿禾欣喜,到厨房去做好早餐再叫他俩起床。 白天受了惊吓的阿禾,晚上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她再次来到枯草丛生的荒地,一袭红衣的蒙娜再次呈现在她眼前,拥有俏丽容颜的蒙娜,瞬间面目可憎,呲牙咧嘴,十个手指如锋利的鹰爪,愤怒地向她袭来,阿禾拼命往前跑,蒙娜也追赶着,毫无松懈,阿禾已跑得筋疲力尽,步履沉重,蒙娜穷追不舍,近在咫尺,前面已是峭壁深渊。 阿禾已吓得两腿发软,倒在地上,眼看无路可走的阿禾,蒙娜面露獠牙,锋利鹰爪怒目袭来,阿禾用力一闪,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支干树枝,指向蒙娜,大声怒吼: “蒙娜你死有应得,你既然不爱姚钱金,却要嫁给他,你更可恶的是, 让姚钱金和刘昌虎两个男人围绕你转,你明明谁都不爱,却选择出嫁,你明明知道我爱姚钱金,你却横刀夺爱,你死一百次,都不解我心头之恨。” 蒙娜面目更显凶狠,七窃直流血,一步步逼近。 阿禾扬起树枝,发出厉声:“你要是敢过来,我马上去就去刨开你坟墓,把你挫骨扬灰,挫骨扬灰……” 蒙娜凶猛过来,怒目掐住阿禾脖子。 阿禾愤力挣扎,嚎啕大叫…… 姚钱金在熟睡中,被阿禾的叫声惊醒,睁开眼晴,透着黑暗,抬眸看着枕边的阿禾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嘴里不断地叫喊着:“我一定把你挫骨扬灰……” 半夜时分,房间漆黑一片,姚钱金抻手轻抚阿禾冒着汗珠的额头,在她耳旁轻声唤道:“阿禾,快醒醒,是不是做恶梦了。” 阿禾醒了过来,浑身在颤抖,透着黑暗,依偎在姚钱金怀里,并没有把梦到蒙娜的事情说出来,而是编了另一个故事,啜泣道: “金爷,我刚才在梦里梦到有个男人拿着刀要杀你,于是我就过去跟他拼命,他扬起刀往我脸上划了一刀,鲜血直流,我奋力去夺他手里的那把刀,他再我往脸上划刀,我继续与他反抗,我使出了浑身力气,还是敌不过他,被他按倒在地上,我只能大声痛骂。” “你从寺庙回来后,精神就有点儿恍惚,可能是路途中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受到惊吓了。” “可能是吧,我命硬,没事的。” “阿禾,这些年辛苦你了,你为我付出那么多,可我到现在都给不了你过上好日子,还要你为我操劳一切,我这心里头……” “我说过的,为了金爷,即便是死,也是值得的。” “大过年的,别说傻话,咱们都要好好地生活,咱们的好日子已经不远了。” “金爷说得对,咱们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阿禾话音落地,窗户外面突然发出踩碎瓦砾的响声,姚钱金迅速坐起身来,快快点上案台上的煤油灯,再点上另一盏有灯罩的煤油灯,披上棉衣,直接去陈久住的房屋门口,敲门叫道: “兄弟,我是姚大哥,开了一下门?” 陈久屋里一片寂静,姚钱金再次大声喊道:“兄弟,开一下门,我是姚大哥,开一下门。” 睡得正熟的陈久听到了姚钱金的声音,迷迷糊糊地从温暖的被窝里起身披上外衣,快速从案台上拿起火柴,点上煤油灯去开门。 打开房门,姚钱金手里拿着煤油灯,已站在门外,陈久揉搓几下惺松睡眼,打着哈哈道: “大哥,我睡得沉,没听到你的喊声,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没什么事,你大嫂熟的红糖姜汤还有,我就想过来叫你一块吃,天气冷驱驱寒,一块去喝,暖暖身子再继续睡。” “大哥和大嫂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刚才喝了一大碗,就不喝了。如果实在喝不完,那就放到明天早上,煮些红薯再把姜汤热一热一起吃,那才叫美味。” “那好吧,就由着兄弟了,都是大哥不好,都忘了现在是凌晨了,还叫你喝什么姜汤,天亮就是年三十了,年夜饭,我自罚三杯,不,自罚一斤白酒。” “这可是大哥说的,年夜饭,饭桌上白酒论输赢。” “一言为定,兄弟睡个好觉。” “大哥也一样,睡个好觉。” 陈久关上门,息灭灯火,躺上床上脑子清醒起来,他心里何尝不知姚钱金,半夜三更以喝姜汤为由来试探他,姚钱金表面上称兄道弟,实际上他的心思并不单纯,在教兄弟们武艺的这一个月里,有几次听到有几个兄弟有意或无意地从嘴里脱口而出,说属于金爷的地盘,总有一天一定会夺回来的,姚钱金却口口声声说练兵就是为了与土匪抗战,还老百姓一个太平盛世,这难道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实则是在与扩大自己的人脉,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姚钱金一定不是为了抗匪而战,挣夺地盘倒是有几分相似,眼下就是年三十了,过了年一定想办法离开这儿,再想办法寻找世轩。 姚钱金回到屋里,阿禾迫切问:“金爷,你怀疑刚才踩碎瓦砾的是陈久?” 姚钱金走了一趟,睡意全无,从抽屉里拿出烟斗,放上烟丝,拿起罩在煤油灯的灯罩,烟斗往前轻轻点燃,吸了口烟斗,慢条斯理道: “陈久是个正人君子,偷鸡摸狗的低等事,他是不会干的。我去敲他的门,一来,我是想给刚才的偷听者一个下马威,二来,我以喝姜汤为由,探探陈久的态度,很显然,陈九也是个聪明人,他心里明知我在试探他,却不露声色,心里头对我这个大哥就算是产生了怀疑还不明朗,只要做到恰到好处,正是利用他的最佳时机。 ------------ 第63章浮出水面 除夕夜,有人欢喜,有人愁,无论富裕,还是贫穷,也都也一样要过。 这两天,在警察局做门卫的老谢请假回老家过年了,黄德友是有意还是无意,干脆把现在做打杂的杜少宽,安排到门卫室来值几天夜班,在值夜班的同时,自己的那份打杂工仍旧继续着,这几天同时做两份工作,是否有奖金,局长黄德友并没有吱声,杜少宽自然也不会提起。 上了一宿夜班的杜少宽,坐在值班室时靠椅上,瞧着灰蒙蒙的天空,瞥了眼墙壁上的挂钟,还有二十分钟,就八点了,八点一到,他就可以下班回家。 从今天起,他有三天假,年三十至年初三,年初四晚上再上两晚夜班,等老谢从老家回来,继续干着打杂的工作。 今天是年三十,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想着此刻的自己,已是孤零零一人,还有那个空荡荡的家,心里就无比失落。 杜少宽收起哀伤,去趟洗手间,把装好的垃圾拎到大门外面,下班后再把垃圾拿到外面,一天的工作才算是完成。 回到值班室,上白班的小王已来接班,两人随聊了几句,杜少宽披上大衣,走出值班室,拎起两包垃圾,迈出警察局的大门。 走过对面马路的垃圾堆,杜少宽抬眼就看到了黄德友的汽车进入警局大门,小王立即打开铁门,杜少宽站在垃圾堆愣了几秒,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今天可是年三十,大清早的,黄德友开车到警察局来,一定有猫腻。 自己在警察局呆了五六年,每年的这个时候黄德友是绝对不会到警局来的,今年却如此例外,里边一定有事情? 杜少宽思索一会,决定返回警局,看看黄德友在使什么阴谋诡计。 这段时间在警局做打杂工,让他发现了另一条进入警察局的密道,那就是厕所后面有一面矮墙,矮墙下面是一块铺满石头与瓦砾的荒地,平常警局人来人往,外人是不敢从这儿翻越进去的。 今天是年三十,又是大清早,在警局值班的人少之又少,这也是黄德友此刻返回警局的原因。 眼前这堵矮墙,对于警校毕业的杜少宽而言,翻越过去,轻而易举。他向四周喵了几眼,确定没人,脚一抬,身子轻轻一越,便到了警局厕所的位置。 杜少宽小心翼翼地来到局长办公室,玻璃窗紧紧关闭,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杜少宽更加确定黄德友心里一定有鬼。他弯下身子。 清晰地听到黄德友拨着电话,发出嚓嚓的声音,电话接通了,这一刻,黄德友的声音变得毫无顾及: “大帅,刚才实在不好意思,家里老少都在不方便接你电话,我才找借口挂了你的电话,还请你谅解。我知道你打电话给我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吩咐,所以,我开车来到警局,现在办公室给你打电话,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只要我黄德友能办到了,定会赴汤蹈火。” “黄老弟果爽快,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我的计划是年初,尽决解陈家香烛厂,我要的不是三分之几,或是一半之类,我要的是百分之百的整个陈家香烛厂,紧握在自己的手心。我需要黄老弟的鼎力相助,当然了,事成后,黄老弟一定会飞黄腾达。” “具体时间,请大帅明示。” “和黄老弟做朋友就是舒坦,具体时间,我会提前两天打电话通知你,但,有一点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要透露风声,否则,必坏大事。” “大帅放心,一定事成。” “好……” 重要的事情听完,杜少宽赶紧转身,轻手轻脚,快速跑到公厕后面那面矮墙,一个翻越,就到了外面。 他快步地走回家里,冷清而空荡的家,他的心愈加地难受,到厨房去煮点面条,吃完早餐再计划今晚一个人的年夜饭怎么过? 一会儿功夫,热腾腾的鸡蛋面端上饭桌上,这一刻,杜少宽才静下心来,想着刚才黄德友在电话里与林智笙所说的话,很显然,这两个人已经勾结在一起了,为了利益已经狼狈为奸,侵占陈家香烛厂,林智笙已势在必得,恐怕,这次的陈家香烛厂是在劫难逃了。 杜少宽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准备开吃,面备碰到唇边,突然放下筷子,走进房间拨通林文灿书房的电话,电话那头立即传来林文灿的声音,未等他开口,杜少宽先开口道: “文灿,我是少宽,我有重事的事情跟你说,你安静几分钟听我说完,不要问,就在刚才,我……” 听筒里突然传来沙沙声,林文灿肯瞬间明白,家里的分机已有人在偷听,林文灿未等杜少宽开口,抢先开口暗示道: “少宽,过来一起过年吧,你一个人过年太孤单了,过来吧,咱们一起过年。” 林文灿转移话题,杜少宽心里已有数,林文灿那边一定有情况,不方便说话,他才故意这样绕圈子,杜少宽立即醒悟过来: “家家都有除夕夜,我就不去你家过年了,我出去买些菜,准备今晚的年夜饭。” “那好吧,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林文灿放下电话,慢慢梳理着这段时间家里的状况,自从上次和陈静喻逃婚,被父亲林智笙惩罚到暗室出来后,书房的电话就变了,一定是父亲的主意,除了父亲书房的电话是单独之外,大哥林文昌,二哥林文盛,他俩的书房电话,与自己的书房电话是相通的,只要一方有电话打来,另一方拿起电话,就能听到外面打进来的通话内容。 林文灿本来是没有发觉的,就在昨天,他在打扫书房卫生的时候,在用湿布在清理电话机时,随手拿起听筒想拭擦一下听筒,突然听到大嫂在电话里和娘家母亲聊过年的事情,林文灿才知道,父亲有意在电话机做手脚,为了就是防范自己。 如果不是这次打扫卫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父亲密秘监听了。 父亲这会一定在吃早餐,不是林文昌,就是林文盛,如今,书房里的电话已成了监听器,接电话已不再安全,杜少宽一定是有急事要跟自己说,要不然 ,他是不会大清早如此着急打电话过来的。 如果自己踏出林府大门,就会被林文昌兄弟二人大做文章,欲加之罚,何患无词。 现在只能是静静地在家里呆着,静观其变。 杜少宽放下电话,重要的事情没能传递出去,心里更是忐忑不安,面条到了嘴里,却毫无味觉。 他心里越想越不安,如果事情没能传给林文灿,陈家香烛厂必会大难临头,亏损的是钱财,受到生命危险的,是陈家那些善良的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告诉林文灿。 今天可是年三十,出去买些菜回来,一个人过也得过。 去买菜的路上,杜少宽不断地想着,如何才能把话告诉林文灿,拐角处,一名着装华丽的富太太牵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迎面而来,小男孩吵闹着要母亲带他去影楼,照一张全家照,他噘着小嘴说,班上的同学小光照了张全家照拿到学校去,班上的同学都说很漂亮,自己也想要一张全家照。 富太太迟疑着,并问孩子班上同学的全家照在哪照的,小男孩高兴地说,同学告诉他,是在文创路十二号,“欢乐影楼”照的。 母亲答应孩子,等元宵节那天,就和爸爸,还有爷爷,奶奶,一家人去照全家照,小男孩高兴得又蹦又跳,哼着歌儿,无比快乐地回家。 孩童的天真无邪,让杜少宽那颗迷惘的心,豁然开朗。 “欢乐影楼”不就是林府的私人医生,莫毅仁那位从法国留学回来的朋友开的吗?上次林文灿和陈静喻的婚礼,他俩穿的礼服就是这个海归朋友提供的,婚纱照也是这位朋友拍摄的,虽然自己与他素未谋面,只要找到他,事情就能解决了,杜少宽转身,向文创路走去。 “欢乐影楼”老板赵海,这会正在手持拖把,打扫店铺卫生,毕竟,今天是年三十,打扫完卫生,就准备过年了,至少要等到年初六左右才正常开业。 杜少宽的到来,赵海停止手中拖把,微笑道:“先生,照相吗?” 杜少宽向周围喵了几眼,低声道:“我找你有要事,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赵海放下手中拖把,不假思索道:“好,进里面说。” “我叫杜少宽,是林文灿最好的朋友,和莫医生也算认识,我听文灿提起过你,以及提起过你的影楼,我有要事跟你说,麻烦你替我把话带给林文灿。” “请讲。” “我刚得到确切消息,林智笙和警察局局长黄德友,他俩已经勾结在一起,他们准备抢夺陈家香烛厂,这个年初就会有行动,你把这个消息传给林文灿,只能是林文灿和莫医生知道,消息一旦泄露,谁都活不成。” “放心吧,我一定完成任务,我打算搞好卫生就去林府找文灿和老莫过年,正好把你的话带到,放心就好。” “那就谢谢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不客气,慢走。” 心里的石头已落地,杜少宽终于松了口气,去菜市场买菜,准备今晚的年夜饭。 赵海把影楼的门锁好,随身带着相机,骑着自行车去林府 ------------ 第64章暗中转达 赵海到了林府,才感觉到过年的气息,林府大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林府大厅一片喜庆,林智笙的几房姨太太,着装华丽,花枝招展,珠光宝气。 孩子们,穿得更是娇俏,花棉袄,红绸锻,大红棉鞋,小马挂。女孩头上系红花,男孩头上戴红帽,你来跑,他来跳,忙得佣人团团转。 妻妾们争比较,明里暗里耍花样,你嘲讽,她冷笑,闷不啃声盍瓜子,指手划脚吃核桃。 妻妾玩心机,小孩耍热闹,佣人看脸色,唯有大帅乐弯腰。妾妻成群满心意,儿女众多不必愁,如今大权握在手,财丁两旺,耀威名。 赵海看到这一幕,手举相机,二话不说,咔咔几下,姨太太们,噘着嘴,扭着腰,假装生气,却乐弯了腰。 孩子们乐呵呵,吃着糖,哼着歌,欢呼雀跃,迎新春。 赵海抬头,林智笙缓缓下楼,赵海瞧着笑逐颜开的林智笙,上前问候双手作撮:“大帅,新年快乐,平安健康。” 林智笙满面笑容,手轻轻一挥,示意赵海坐下,赵海知道自己有任务在身,必须把话带给文灿,只好以稚气示人,嬉皮笑脸道:“大帅,我是来林府过年的,明天大年初一,咱们一起拍照,大家热热闹闹,欢欢喜喜过新年。” “你小子,主意不错,明天大年初一,一起拍照。” “只要大帅开口,一切大吉大利,找三少爷聊天喽。” 赵海说完,往楼上走去。 林智笙乐得,眉开眼笑。 三楼林文灿的房门紧闭,里面一片寂静,赵海心里默念着,这小子可能还没起床呢,老婆都娶的人了,还这般懒惰。 话在喉腔里悬浮,房门唰地一声打开了,林文灿身穿灰色毛衣,黑色裤子,头发梳得油亮,看起来十分精神。 赵海的突然出现,林文灿没有任何惊喜,一脸平静:“今天刮的是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是西北风把我刮来的,惊喜吧。”赵海嘿嘿笑道:“我以为你还没起床,正准备使劲拍门,把你小子吵醒,又害怕我的粗鲁行为吵醒你老婆,那都不好啊。” “我老婆回娘子家过年了,房间只有我一人。”林文灿说道:“今天可是年三十,我再不起床,张妈就要在门外大喊大叫,说什么太阳晒屁股之类的话,今天没太阳,只有西北风,所以啊 ,张妈可能以为天还没亮。” 赵海歪着脑袋往房间喵了又喵:“来者是客,你小子就这样招待客人的吗?挡在门外,都不请我进房间坐。” 林文灿拍了下脑袋,笑道:我这不是只顾着和你聊天吗?我下厨房去拿早餐,你进房间坐着,想吃什么,尽管说,我拿上来。” 赵海怔了下:“走,咱们上老莫那儿吃早餐。” 林文灿竖起大拇指,赞同道:“主意不错,莫大叔向来都是一个人在自己屋里吃早餐,他的早餐可丰富了,麦片,鸡蛋,蛋糕,葡萄干,下午还能喝上一杯热咖啡配饼干,晚上还能抿几口小红酒,小日子过得多滋润啊,我俩啊,只有羡慕的份。” “我才不羡慕他呢?老光棍一条,现在能吃能喝,倒是挺潇洒的,等七老八十的时候,生病了连喝口水都变成了奢望,没娶妻,没儿没女谁帮你?”赵海乐呵道:“这方面我得向你看齐,成家立业,再生儿育女,幸福美满。” “不就吃个早餐嘛,废话那么多,还成家呢?嘴巴那么碎,哪个女孩愿意嫁给你?” 来到莫毅仁的住处,敲开他的房门,莫毅仁开门,看到赵海和林文灿出现在门口,莫毅仁兴奋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 桌面上刚冲好的那杯浓香麦片,四溢飘香,面包,葡萄干,摆在桌面上,正准备吃早餐。 “老莫,我要是知道你在林府当差待遇那么好,我学那破摄影干啥?”赵海耸耸肩,自嘲道:“即便无法和你站在同一条直线上,哪怕是跟在你后面打打杂,也比我学那破玩意摄影强,我所赚的那点零钱还不够买包麦片,每月交完影楼的房租,已是嚷中如洗,一日三餐都难以解决,更别想能吃上麦片,面包,简单就是奢望。” “你小子就这点出息?”莫毅仁啧啧,嘿嘿一笑:“在林府当差,待遇倒是挺好的,要不,把你的影楼搬到林府来,每天帮大帅的几房姨太太们,孩子们,吹吹牛,拍拍照,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还担心吃不上麦片?” “你俩就别贫嘴了,我回书房去打个电话给杜少宽,叫他过来一块吃早餐,顺便带几套换洗衣服过来住几天,咱们一块过年。” 林文灿转身,赵海拍了下脑门,喊道:“我带着任务来的,差点给忘了,杜少宽刚才到我的影楼跟我说,叫我把重要的话传给你,要不然,我不会那么早就过来?” 林文灿心里更显忧虑,低沉道:“刚才杜少宽打电话给我,就表明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我担心电话有人偷听,才引开话题,不让杜少宽说出来,以免事情暴露,看来是要出大事了,少宽说什么了。” 赵海把杜少宽的话,如实道:“杜少宽说,他听到大帅和警察局长黄德友在电话里说的话,他俩密谋好,准备向陈家香烛厂动手,大帅说一定要拿下陈家香烛厂,具体哪天动手,没有明说,杜少宽之所以叫我把话带给你,就是希望你能想办法把这消息告知陈家人,陈家香烛厂,那可是弟妹的娘家,让她知道是必然的。” 莫毅仁拿起勺子,搅了下那杯香喷喷的麦片,神色掠过一丝阴郁:“山雨欲来风满楼,陈家香烛厂,恐惧是在劫难逃了,咱们的计划,恐怕也要再缓一缓。” “没想到,我爹既然也那么卑鄙,干起了那侵占,抢夺的勾当。”林文灿愤骂:“这和禽兽不如的土匪,有何区别?” “人要执意做孽自有天收,咱们管不了,也改变不了。”莫毅仁愤然道:“目前,能做的就是把这个重要消息,告诉陈家的大家主,好让陈家当家的有个心里准备,能否应付得了,就看造化了。” “明天大年初一,咱们去杜少宽家拜拜年吧。少宽或许会有办法。” 莫毅仁看着情绪低落的林文灿,问道:“文灿,你打算把咱们的事情,告诉杜少宽吗?” “不可以告诉他,你也别说漏嘴。年初二,我再去一趟陈家,给我名义上的岳父岳母拜年,以这个理由去陈家,我爹是摸不透底牌的。” 饭桌上的早餐,已冷却,三人突然觉得没有胃口,谁也没有先吃,只是呆呆地坐着。 “你俩绕来绕去的,在说什么呢?”赵海眼珠子转了转,凝向莫毅仁,再瞥向林文灿:“你俩打算上哪儿去?把我一块带上?” 莫毅仁瞥了眼赵海,低着头默不作声。 “赵海也不是外人,知道了也无访。”林文灿坦然:“我俩原本计划元宵节那天,离开林府这人世炼狱的,现在我爹已经准备向陈家香烛厂下手了,我们还能走得心安理德吗?” 赵海一脸平静地把椅子挪到莫毅仁身旁,语气稍显埋怨:“老莫,咱俩在法国的时候就是好朋友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既然都不跟我说,你根本就不把我当朋友看嘛。” 莫毅仁抬眸,扯了下嘴角:“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上次‘平安寺’小山坡,你是知道的,还历历在目,杜少宽为了掩护文灿,差点就载在林文昌,林文盛的手里,杜斌带警员过来,最后才成功撤离,事情过去没几日,杜斌就死了,整件事都太可怕了,不敢告诉你。” “那我就和你一样,暗地里保护文灿平安离开,等文灿稳定后,跟咱俩联系上了,咱俩再过去,也行啊。” “今时不同往日了,上次我提前开着汽车,在通往县城的分岔路口等待文灿和静喻,我们是事先说好等待的时间地点,大家对准时手表的时间,如果超过十五分钟,还等不到对方,那就说明事情不妙,自己得尽快离开,再想办法求助,我等不到文灿,只好开车到一处的报刊拨打报警电话,最后杜斌带人赶来,危局才能扭转。” “这次,就让我来做掩护吧,我希望你和文灿能够顺利离开。”赵海声音低沉:“只要你俩顺利离开,我做什么都值得。” “上次已成历史,历史的悲剧不能重演。” “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赵海义气道:虽然我没什么能耐,也没啥本事,有时候只会吹吹水,但只要兄弟吱一声,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赵海在所不辞。” “兄弟的情义,文灿感激不尽。”林文灿诚挚道:“等我稳定下来,咱们三人再相聚,一起品茶赏月,一起互诉衷肠,把酒言欢。” “从这一刻起,不问过往,不问未来,活在当下。”莫毅仁声音高亢。 “从这顿早餐开始,咱们只活当下,不问过往。”林文灿情绪流离失所昂道。 “只活当下,不问过往。” 三人异口同声。 这个年的年夜饭,有人欢喜,有人愁,大军阀林智笙的林府,却是一片祥和,妻妾成群,儿女众多,欢呼雀跃。、 百姓的疾苦,世道的混乱,似乎与林府没有一丝关系,与外面的饿遍野,形成鲜明的对比,林府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 第65章冒险求证 光宗耀祖了几代人的陈家,这个年却显得十分惨淡,昔日的辉煌,随着陈家兄弟的争权夺利,而破落。 以往,陈家的年夜饭,一家人围在饭桌上的欢声笑语,今年已荡然无存了。 手兄残杀,争权夺利,也在今个年,彻底撕下了以往那一张张伪善的面具,陈家二老爷陈德望,三老爷陈兴望,正谋划着,如何把陈家争夺到自己名下,只要能夺取整个陈家的家业,不管用什么手段,在所不惜。 大当家吴凤芝拖着病体,忍着悲痛,心慈善念,和难民们一起过年,这顿年夜饭,虽算不上十分丰盛,难民们却十分知足,感恩戴德,吴凤芝内心悲痛,却深感安慰。 在苗水根家过年的陈世轩,虽然脑海一片空白,苗家父女的善良,真诚,让陈世轩感到无比温暖。 姚钱金的年夜饭,十分丰盛,和陈九二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几杯白酒下肚,畅所欲言,姚秦金表面上欢声笑语,心底深处,早已暗潮汹涌。 形单影只的杜少宽,这顿年夜饭,对他而言,难以下咽,叔叔的死亡,让他失去了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叔叔的死,更让他感到离奇,毒害叔叔的人,在他脑海里,已经渐渐清晰。 今早,黄德友在警局与林智笙的那通电话,更让杜少宽进一步确定叔叔的死,一定与黄德友脱不了关系。黄德友的公办室,平日里只有他一人自由进出,或许,里面藏有毒害叔叔的证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今晚,是潜入警局的最佳时机,今晚是除夕夜,警局值班的人不多,更没人会注意到谁会潜入警局,一定要把害死叔叔的证据找出来,还叔叔一个公道。 吃过年夜饭,杜少宽准备好开门锁的两小块铁片,一根铁线,以及手电筒。 为了不让人认出来,杜少宽特意自己乔装了一番,头戴棉帽,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 出门前,杜少宽在叔叔的灵位前,上了三柱香,希望叔叔在天之灵,保佑他找到证据。 天气寒冷,尽管是除夕夜,街道上还是显得十分冷清,杜少宽特意装扮自己,把自己裹得无比严实,除了两只眼睛看路,轻车熟路就来到警局后面那片布满石头、瓦砾的荒地,从那面矮墙一个翻越,便到了警察局这边的厕所。 略弯身躯,轻手轻脚地走到黄德友的局长办室,向四周探了几眼,确定四周没人经过,杜少宽才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开锁的铁片,铁丝。伸手轻轻一扭手柄,没想到门一下就开,一定是今天早上,黄德友打完电话出来忘记锁了。 杜少宽进去,在里面把门反锁起来,以防万一,然后再把窗纱拉得密不透风,照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窗外不足看得到,加上今晚是除夕夜,即便是值班的人员,也不会把心思往这方面想。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稍有差池,必死无疑。 杜少宽默默地提醒自己提高警惕,并小心地观察着可疑的地方,他用手捂住手电,尽量不让光亮扩散。 黄德友的办公室,各种摆放有条不紊,办公桌面上,除了电话机,就是一些工作上的记事本之类,办公桌下面的三个抽屉,只有一个是上了锁的,杜少宽打开其中两个没有上锁的抽屉,轻轻翻了一下,除了几本类似的报表之外,没有别的可疑之处。 上锁的那个抽屉,杜少宽的心瞬间明朗起来,再看着牢不可破的锁头,心里不禁掠过一丝失望,口袋里的铁片,铁丝,根本就无法派上用场,锁头开不了,杜少宽只好准备放弃,再四周找一找,就必须离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抬眼凝视桌面的瞬间,余光瞥向电话机旁的那把螺丝刀,杜少宽欣喜若狂,这把螺丝刀一定是黄德友在给抽屉上锁的时侯,忘记拿走,或是忘记收好了,他又如何想到,会有这一刻,真是天道好轮回。 杜少宽拿起螺丝刀,把锁头插排的四颗螺丝钉逐一拆下,抽屉立即被打开,抽屉里面也没有特别的,仍旧是各种报表,簿子之类,杜少宽再次掀开上面的簿子,一个装着白色液体的小玻璃瓶,把他的心揪住,叔叔的死难道与这有关系?要不是罪证,黄德友是不会把这样的东西锁在抽屉里的。 只要倒一点点带出去,找专业人士化验一下,叔叔的死就真相大白了,整瓶带出去是不可取的,一旦被黄德友发现,不要说也知道后果是什么。 用什么装,再次让杜少宽无计可施,心也渐渐慌张起来,毕竟进来好一会儿了,再不出去,万一被值班的同事发现,明天大年初一的太阳,恐怕就见不着了。 就在杜少宽不知所措,心里开始慌乱时,办公桌底下的那个垃圾桶,横在上面的那个白色塑胶袋,让杜少宽那颗挂在悬崖峭壁上的心,瞬间抓住了垂下来的救命藤索,他赶紧的扭开瓶盖,没有任何刺鼻的味道,倒了一点儿在塑胶袋里,拧紧塑胶袋,放进棉衣袋子里。快迅地把东西摆回原样,丝毫不差的按原样摆着。 来的时候办公室门是没有锁的,出去的时候保持原样,一旦锁上,便成了画蛇添足,板上钉钉的事情。 黄德友阴险,狡诈,或许是他故意布下的局?不管他布的是什么局,只要小心谨慎地把它当坦途迈过便是。 几个健步,翻越那面墙,直径回家。 回到家里,杜少宽赶紧把装在口袋里塑胶袋拿出来,担心水份被蒸干,他把塑胶袋绑紧,然后再往一点儿清水,放在地方,明天是大年初一,只有等到年初二,才能出去找人化验。 大年初一的早上,林智笙的妻妾们,儿女们,早早就起床,在客厅坐着等待赵海拍照片,只有林智笙的正室徐玥芯没有参与其中,她在自己屋里烤火,喜悦的氛围,与她那张阴暗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心里在谋划着,必须除掉林文灿,自己的两个儿子才能在林府立于不几之地。 赵海也守信用,早早就起床帮林智笙的姨太太,孩子们拍照,姨太太们相互之间向来不和睦,照相的这一刻,倒是伪装得十分融洽。 林文灿和莫毅仁,已经起床,计划吃过早餐,就去杜少宽家。 杜少宽没有出去,坐在客厅的沙发,默默地想着叔叔的死因,与毒害叔叔的人,自己该如何替叔叔报仇。 一阵敲门声,杜少宽缓过神来,起身开门。 林文灿,莫毅仁,赵海,三人已站在门口,杜少宽欣喜无比,暂时把伤痛抛到后脑之外。 进屋里坐下,林文灿开门见山:“少宽,昨天在电话里不方便跟你说,赵海把你的话都告诉我了,凭咱们几个人的微薄之力,是斡旋不了陈家当今的危局,眼下,我爹和警察局长黄德友狼狈为奸,再与陈家三老爷陈兴望,也就是陈静喻的父亲,他们沆瀣一气,决定霸占陈家香烛厂,势在必得。 另一伙想独吞陈家香烛厂的,就是陈家二老爷陈德望,他要是知道有人和他作对,岂能放过,如果这两伙人动起手来,就能以分出输赢,到时候陈家香烛厂就还在,静喻的大娘,大嫂,也就还能守住现在的这一份,目前,最重要的是,让陈家二老爷陈德望知道此消息。” “这还不简单?”莫毅仁嘴角微扬,语气轻松:“你爹的副官王仕利就是最好的传递工具,他的亲妹妹就是陈家二老爷陈德望的夫人,只要咱们把消息传给王仕利,不就水到渠成了吗?还有就是,你去一趟陈家,以向岳父岳母拜年为由,再和静喻拜见她的大娘,大嫂,消息不就在不知不觉中传到了吗?” “我的莫大叔,我看你是白酒喝多了,脑子给烧坏了。”林文灿摇了摇头:“如果咱们直接把消息传给王士利,无论用哪种方式传给他,都是此地无银,我爹立马就知道是谁暴露的,到陈家去一趟,这倒是能办成?” “文灿言之有理。”赵海道:“要不然,少宽也不会大费周折,先到影楼找到我,再由我把消息传出去,为的就是万无一失,人命关天,岂能儿戏。” 莫毅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一时半会,大家都想不到好办法,只好默然。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林文灿突然拍手道:“静喻经常跟我说,他的堂哥陈世豪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每天出入雪月场地,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却十分忠诚帮助父母的阴谋,而且很乐意为父亲去做,只要在他出入的地方,把消息传到与他密切的人耳旁,就事成了。” “我们都不知道陈家那位花花公子上哪玩乐,如何把消息传给他?”莫毅仁怂了怂肩,嘿嘿一笑。 “庆红楼,他最爱的地方。”林文灿肯定道:“听静喻说,庆红楼的头牌‘红杏’是他最欣赏的女子,曾向他父亲陈德望提过几次,要娶红杏进门,气得陈德望火冒三丈,扬起手就给陈世豪几个耳光,从此再无提及,却几乎天天光顾。” “这法子不错,重点是,咱们总不能去那种地方,找那种女子把消息传给陈世豪吧。”杜少宽顾忌道。 “是要有人去那地方传消息,但不需亲自找陈世豪。”林文灿扫了眼赵海,浅浅一笑:“这个任务非赵海莫属。” “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义不容辞。” “说得好。”林文灿直接道:“你以听红杏姑娘唱戏为由,先掏些银两讨好老鸨,再拿些银两私自跟红杏姑娘套近乎,有意在她面透露消息,怎么做,无需我教你吧。” 赵海手一摆,信心满满道:“一定办成。” 莫毅仁瞧着氛围轻松缓解了一些,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再掏出金灿灿的打火机,香烟含在嘴里,准备打火,杜少宽的声音低沉响起: “我叔叔的死因,我找到证据了。” ------------ 第66章故弄玄虚 大家面面对面,莫毅扬起打火烟机的手,缓缓放下,含在嘴里的香烟,轻轻夹在指缝间。 “少宽,你是说你叔叔的死因,找到证据了,是这意思吗?”林文灿开口道。 “没错,我基本可以断定,谋害我叔叔的凶手了。”杜少宽愤怒而笃定道:“明天是大年初二,我去找人帮忙检测一下,我昨晚拿回来的东西就能确定了,只要里面的毒与我叔叔体内的毒是一致的,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我一定会还叔叔一个公道的。” “少宽,你说什么?你昨晚拿回来的证据?”林文灿胆颤道:“你不会是昨晚偷偷潜入警局了吧?” “是的。”杜少宽肯定的语气,再次响起:“自从昨天早上我听到黄德友给林大帅打的那通电话后,我就知道这两人不但勾结在一起,更会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所以,昨晚我吃过年夜饭,就小心翼翼地潜入警局,进入黄德友的办公室,在他锁住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装着液体的小玻璃瓶,觉得十分可疑,所以带了一点回来,等明日找人化验结果出来后,就能确定毒害我叔叔的凶手了。” “少宽,你是不是疯了?”林文灿的手心捏了把汗,压低声音道:“你一心想替叔叔报仇这没错,可你想过没有,那可是赤祼祼的圈套,在等着你去暴露自己,警局是什么地方,狼窝虎穴,黄德友的办公室,那可是地狱之门,岂能随便开启?随便一个无中生有的借口,就足以要了你的性命,现在是恶人当道,好人寸步难行,稍有破绽,必死无疑。” 林文灿话音落地,莫毅仁夹在指缝的香烟无声落地,弯腰捡起,手心已湿润,声音微颤: “少宽,文灿说的没错,我在林府呆了十二年,我知道那种阴谋诡计的可怕,千万别掉以轻心啊。” “多大点事啊?”杜少宽一脸轻松:“瞧瞧,把你们一个个吓成这样,我可是一名警察,谁要是胆敢动你们一下,我立马送他去见阎王。” “少宽,还是警惕点为好,保不齐,这会黄德友那只老狐狸,正……” 林文灿的话音还在半空飘荡,外面踏着重步,已急急逼近门前,重重的敲门声立即响起,四人的心不禁揪了起来。 杜少宽起身开门,打开房门的瞬间,目睹站在门口的三个人,硬气十足的杜少宽,眼底流露出一丝惶惑之色。 “这种场面,头次见吧。”站在门口的黄德友,嘴皮子扯了下,脸上扬起一丝阴笑。 杜少宽平复一下情绪,平静道:“黄局长大驾光临,快请进屋里坐。” 黄德友及两名警员,唐哲,孔彦军,一起进门。 黄德友瞟了眼,坐在沙发上的这几个人,面露不屑之色:“家里有贵客临门,看来,我来的不是时侯嘛?” “黄局长来的正是时侯,我们几个人昨晚除夕夜玩了一宿,这会还没吃饭呢?我正准备进厨房做饭。”杜少宽向众人轻轻扫了眼,淡定道:“正好凑足一桌,咱们几个大男人多喝几杯,一醉方休,我这就去做饭。” “行了,我可没这功夫闲瞎聊,”黄德友立即变脸,眉间透着煞气:“我是专程来告诉你注意安全的,就在昨晚除夕夜,我做了个恶梦,梦见有贼潜入警察局,被值班的同事发现,对方打了起来,所幸同事没有受伤,贼却跑掉了。醒来后天还没亮我心急如焚,洗刷完毕就去了警局,恶梦成真啊,我的办公室门是开的,一定是昨晚那贼忘了关锁了,定眼一看,上了锁的抽屈被撬开,里面幸好没入贵重之物,但还是惶恐不安,毕竟职责所在嘛,为了下属的安全,但凡这几日在警局值班的同事,我都得上门告知一声,大年初一说好话,在这乱糟糟的世道生存,得时刻提醒自己注意安全,万一有个好歹,就不好说了。” “黄局长提醒的是,我们每个人都得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更加要小心谨慎。”杜少宽心知肚明,却应答如流。 黄德友阴着脸,默不作声。 “黄局长坐一会,我马上进厨房炒几个小菜,很快就能吃饭了。” “行了。”黄德友睥睨斜视:“我还要去告知别的同事,我之所以第一个来告知你,那是我考虑到,你现在是一个人一个家,显得有些冷清,加上世道混乱,算是上司对下属的体恤吧。” 黄德友向身旁的两名下属瞟了眼,低声道:“咱们走。” “黄局长慢走,两位同事慢走。” 黄德友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回眸瞥了眼杜少宽,眼底幽暗,。 关上房门,杜少宽坐下,四人对眼相望,莫毅仁轻拍了几下脑门,欲想开口,喵了眼大家,最终没有说出来。 林文灿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放下茶杯:“黄德友那只老狐狸,果真狡猾,他可是先发于人后发制于人,这一狠招。幸运的是,他只是怀疑,没有确凿证据,是无法定罪的,少宽,过了年把这份工作给辞了,跟我们一起,向光明的大道出发。” “如果我回去把工作辞了,岂不证实了黄德友对我的怀疑,变成板上钉钉?” “我知道你是个有正义感,有道德,有良知的人,你得认清楚当下的这个局势。”林文灿阐述道:“黄德友之所以能坐上警察局长的这把交椅,并不是他智勇双全,披肝沥胆换来,而是,阴险歹毒,心狠手辣换取。听我爹说,黄德友为了坐上局长这把交椅,当年做总探长的他,不满自己的职位,给当时的局长冯胜杰下套,以请客为由,把冯胜杰带到雪月场所,再施以美人计,一步步把冯胜杰送到青楼女子的身旁,黄德友事先买通青楼老鸨,在妓女的茶水下了毒药,她与冯胜杰缠绵时,妓女毒发身亡,冯胜杰自然被扣上谋杀的罪名,在审查期间,自杀身亡,黄德友奸计得逞,坐上了那把看似高高在上的交椅,实则,沾满血腥,以肮脏的勾当换取。” “你们说,黄德友刚才说的话,可信度有多高?”赵海问道。 “哼,他的那些鬼话,只有鬼才知道。”林文灿抨击:“保不齐,那只老狐狸正在,正在为自己的诡计得逞,而沾沾自喜呢?” 黄德友走出港口,向两名属下挥了下手,示意他俩回家。 二人听从,直接回家。 黄德友上了汽车,开动汽车,面露诡笑:“那小子,以为从我抽屈里的那个玻璃瓶倒些肥皂水出来,就能找到杜斌的死因吗?跟我玩,还嫩着呢?好奇的猫,会死得更惨。” “少宽已经被黄德友盯上了,就听文灿一句劝吧,别再回警察局了上班了,乌云遮月,恶人当道。”莫毅仁劝说道。 “难道就这样,任何着恶人继续做恶,心善之人却处处忍让,无动于衷吗?”杜少宽愤慨道。 “不是任由恶人做恶,而是换另一种方式去惩罚恶人,让做恶之人恶有恶报,那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林文灿激昂道:“军人,报家卫国,咱们去参军,加入正规的军队,来日才能有效地讨伐各路军阀,恶霸,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那才是作为一名军人的担当与使命。” “文灿说得对,当兵最光荣,做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更是光荣至极。”赵海热血沸腾:“明日,我就把影楼转让出去,和你们一起加入这个光荣的队伍。” “我年龄比你们大许多,虽然我的年龄不符合当兵的要求,但我本身是学医的,我可以当军医,跟随大家,随时听令,侯命于大家,做一名军医永远为咱们的军人发光发热。” “大家就别一时即兴了,这可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容不得有半点马虎。”林文灿语气严肃道:“既然大家意见统一,咱们就把事情说明了,等我爹和黄德友对陈家香烛厂动手的那天,就是咱们几个人的离开之时,咱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如果条件允许,一定会拨刀相助。” “我决定了退出警局,明天是大年初二,我必须把从黄德友办公室抽屉里带回来的那些罪证,去找一家私人医院的医生化验,结果出来,就会一目了然。” 林文灿拿起水壶,往大家的杯子里添加茶水,抿上一口,淡定道:“我怀疑,黄德友抽屉里放的不一定是毒药,这是他精心布置的局,抛下的诱耳,为的就是引你杜少宽上钩,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如果明天化验结果出来,与叔叔体内中的毒是一致的,我一定不会手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冲动是魔鬼。”林文灿再次劝说:“仇要报,命要活,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杜少宽起身,进厨房去做菜…… ------------ 第67章秘密谋划 年初二的上午,林文灿以向岳父母拜年为由,到街市买些礼物去陈家。 林文灿的到来,陈静喻欣喜万分,心里十分清楚,林文灿的到来,并非是来拜年那么简单,一定是有着重要的事情要相告,要不然,他是不会贸然前来的。 当着陈静喻的父母的面,林文灿表露得十分得体,不夸张,不炫耀,尊重长辈,言语谦逊。 陈兴望夫妇瞧着自家女婿这般儒雅,和自己的女儿郎才女貌,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一番寒暄,陈静喻以和林文灿到陈家后院走走为由,从屋里走出来,陈静喻开门见山: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 “你倒是挺聪明的,知道我来陈家,一定有事相告。” “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杜少宽在年三十那天晚上,冒着生命危险,替入警局听到我爹和警察局长黄德友的电话聊天,我爹决定就在这个年初,强行侵占有陈家香烛厂,我之所以到来,就是把消息告诉你,让你转告你大娘和大嫂,让她们提前做好准备,心里有个底,才能有应对的办法。” “唉,如今的陈家,已经危如累卵,无力回天。”陈静喻无奈叹气:“即使我大娘和大嫂知道了,也只能是无可奈何,那群强盗真的要强行霸占,大娘和大嫂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家被分割,我大娘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静喻,我今天来还有另一层来意,等会你和我一起回林府吧,我和莫医生,赵海,杜少宽,我们几个人已经商量过了,他们一旦来侵占陈家,我们几个男人一起想办法帮忙,最后,无论陈家落入谁手,咱们都必须离开这儿,只有离开这片污秽的土地,咱们才能在不久的一天,对这群野兽进行猛烈的反击。” “如今,陈家到了这一步,我就不能和你回去了。”陈静喻冷静道:“你爹和我爹已经狼狈为奸,我二伯和土匪勾搭在一起,只有大娘和大嫂单枪匹马,如果我在这儿,关键时刻,我还能劝说几句我爹,我二伯。至少,我能看到我大娘,大嫂的生命没有受到威胁,陈家无论最后被谁侵占,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想看到我大娘,大嫂都好好的,我现在也只能奢望这些了。” 林文灿也不好再说什么,怔了下:“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这样了,如果这年初他们真的来侵占了,我们几个人一定会赶过来,到时候大家随机应变,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必须离开,你看行吗?” “文灿,谢谢你,我知道了。” “既然来了,我想去看看你大娘,大嫂,随便亲口把事情告诉她婆媳二人。” “你有这份心意,我大娘和大嫂一定很高兴的,只是?”陈静喻叮嘱道:“别告诉我大娘,我担心她受不了,她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我找个恰当的时间跟大嫂单独说。” “好吧,去看望一下大娘,大嫂,我就回去了,一切就按刚才说的去办。” “好的。” 林文灿见过吴凤婆,方宛婆媳二人,坐下来喝了几杯茶,随意聊几句家常,就回去了。陈静喻为了不影响大娘的身体,借故把方宛如叫到凉亭的石凳坐下,直接开口道: “大嫂,文灿到陈家来是有要事相告的,他得到确切消息,就在年初这几天,我爹会和林智笙勾结一起,联手侵占咱们陈家香烛厂,二伯自然也不会闲着。我不敢告诉大娘,我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了,所以才把你叫出来单独跟你说。” “婆婆的身体,已经……”方宛如哽咽,“我心里头空落落,虽然婆婆把陈家的当家之位交给我,可我的确受之有愧,万一他们来侵占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我有负婆婆的重托啊?” “大嫂,我的立场是坚定的,永远都站在正义的这一头,现在已迫在眉睫,咱们该怎么办?” “能预料到这一天会到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方宛如镇定道:“该来的躲是躲不过的,只有面对,也只能面对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堵得慌,慌得要窒息的感觉。”陈静喻声音颤抖:“我害怕事情会比我想象中,更加可怕。” “如果我叫你不要害怕,不要担心,那都是假话。”方宛如的脸色掠过一丝忧郁:“我只能对你说,静下心来,坦然面对。” 方宛如的安慰,陈静喻那颗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开口道: “大嫂,住在咱们老宅的这拨难民,男女老少加起来,一共八十五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时半会的,叫他们上哪儿去,天气又那么冷,老人,孩子,该怎么办?这些因素必须要考虑的。” “这就是我最担忧的,已经找不到能容得下几十号人的地方安置难民了,如果继续把他们留下,陈家一旦陷入混乱,定会殃及池鱼。如果直接跟他们道明原由,就相当于赶他们离开陈家,外头天寒地冻,又有老人孩子,叫他们一时半会上哪儿去?这太残忍了,这不是陈家的作风,也不是有良知的人,该做的事情。” “这几日,从我爹的言行举止中,瞧不出一丝端倪来,不知是我爹的伪装功底深厚,还是他还没有接到林智笙的指示?我有意在我娘面前旁敲侧击,也觉察不出任何破绽。” “暴风雨来临前,表象上看似乎没有异样,实则,暗潮已经涌动。”方宛如平静道:“静喻,要不,你先回林府,我能看得出来,林文灿对你的心意,她也希望你回林府,或许,是对你的一种保护。我知婆婆知道他的为人,也就放心了。” “他刚才说过了,我也当着他的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要留在陈家,万一狂风暴雨来了,我想我可以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静喻,难为你了。” “都是一家人,无需见外。” “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做好应对,到时侯见机行事。” “大嫂,等会我去找翠竹姐,商量一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好的,我走不开,就辛苦你了。”方宛如解释道:“这几日,婆婆婆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我不敢离开她太长时间,我害怕……” “希望大娘能挺过这个劫难,也希望陈家的危局能扭转过来。” 方宛如摇头无语。 吴凤芝睡了一会儿就醒了,她突然觉得今天下午,自己十分清醒,咳嗽也少了许多,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吴凤芝也预感到了,这是她最后的清醒,也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吴凤芝回想着,林文灿突然到陈家来,一定不是简单的拜年,林文灿走后,静喻却借故支走宛如,一定是有事情要发生了,不当着自己的面说,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了,都是快要与土做伴的人了,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害怕的。 吴凤芝起身下床,披上棉衣走出房屋,直接来到陈家后院的凉亭,今日天气暖和些,虽然没有太阳,却少了往日的寒冷。 静喻,宛如,二人正坐在石凳上,似乎在商量些什么,吴凤芝似乎也嗅到了血雨腥风的来临。 方宛如抬眸,婆婆拖着病体,缓缓地走过来,方宛如和陈静喻走过去,搀扶吴凤芝走过来坐下。 “娘,你怎么起床了,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病才好得快。”方宛如强忍伤,镇定道:“今天虽然没起风,但,还是蛮冷的,我扶您回去休息。” “大娘,天气冷,咱们回屋里去。”陈静喻借故转移话题:“都怪我不懂事,刚才想让你多睡会,就拉着大嫂出来了,只顾着和大嫂聊天,却不知道休恤大娘,静喻该自罚抽自己嘴巴。” 吴凤芝面容苍白,有气无力,深陷的眼眶,柔和的眸光泛着哀伤,凝视陈静喻,有气无力道: “真是个傻丫头,你从小到大,都是大娘的乖孩子,大娘疼你都来不及,哪会责怪你啊?” 凝视着婆婆面无血色的容颜,方宛如眼眶噙泪。 吴凤芝眸光凝向儿媳,一字一句道:“我知道陈家即将面临一场大劫难,你俩就别瞒我了,我知道你俩都是好孩子,就是怕我的身体承受不了,才来这儿商量着来,我时日不多了,趁这一时三刻还清醒,我有话要对宛如说。” “娘,这儿风大,咱们回屋里说,你看行吗?” “好。”吴凤芝垂眸咳了几声,眸光转向陈静喻,温和道:“静喻,大娘有些话只能对你大嫂说,没有排斥你的意思,别多想啊,你永远都是大娘的好孩子。” “大娘,我理解的,你放心好了。” 吴凤芝点点头。 “大娘,大嫂,我去找翠竹姐聊聊。” “好吧。”方宛如道。 方宛如搀扶婆婆回到屋子里,吴凤芝吩咐儿媳把门窗关好,决定告诉方宛如两件事情。 ------------ 第68章交代遗嘱 方宛如按照婆婆的吩咐去做,把门窗关好,扶婆婆到床上坐下,为了让婆婆坐得舒服些,方宛如拿来靠垫,帮婆婆披上棉衣,盖好棉被,确保婆婆身子暖和了,才放心地坐下,倾听婆婆要相告的事情。 吴凤芝瞧着孝顺,贤惠的儿媳,心里十分欣慰,只是,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扶持儿媳了。自己一旦离世,儿媳所面临的,一定是一场无比残酷的厮杀,但愿她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世轩和陈久能够平安回来,陈家香烛厂还能继持下去。 吴凤芝歇了口气,慈爱的目光,凝视儿媳方宛如,撑着仅有的一点力气,开口说的第一件事,就是有关陈世杰的身世,吴凤芝把世杰的身世,原原本本地告诉方宛如。 吴凤芝刚说完陈世杰的身世,已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方宛如拿来温水,吴凤芝抿了一小口,缓口气,嘱咐道: “宛如,我走了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千万不要告诉世杰有关他的身世,等他成家后再告诉他,让他每年的清明节,去祭祀一下他的亲生母亲,如果条件允许,帮助世杰把他生母的骸骨迁移回来,安葬在陈家墓地。墓碑写上,陈世杰生母,钟氏,让逝者安息。” 方宛如含泪点头。 吴凤芝咳嗽加重,血液再次涌上嘴里,扬起微颤的手,捂住嘴角,攥紧锦帕,握在手心。 方宛如不忍婆婆受如此痛苦,流泪道:“娘,您躺下歇会,等你好些再说。”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吴凤芝一脸痛苦道:“我要说的第二件事,至关重要,那就是陈家香烛的祖传秘方,供香,醺香的香粉配制,冥纸,红烛的制造过程。这些祖传秘方,一代代相传,从未间断过,没想到,你公公却惨遭毒手。” 吴凤芝泣不成声。 方宛如起身,轻揉婆婆胸口,掏出锦帕,替婆婆拭擦眼泪,安抚婆婆躺下。 吴凤芝从枕边的盒子里,拿出一把钥匙,浅声道: “宛如,你去把梳妆台下面上了锁的抽屉打开,把里面那个木盒子拿来给我。“ 方宛如点头,按婆婆所说去做,把木盒子拿到婆婆面前。 吴凤芝把木盒子打开,在里面的红布袋子里,拿出一张纸张递给方宛如,嘱咐道: ”这是陈家的祖传秘方,尽快把里面所记载下来的,一字不落地背下来,把原纸销毁,千万不要让它落在陈家兄弟手里,否则,定会万劫不复。” “请娘放心,我都记住了。” 吴凤芝把事情说完,已奄奄一息。 方宛如凝视着婆婆气数已尽,痛哭道:”娘,你等一会,我去把世杰叫过来,还有黎叔,阿祥,他们有话要和你说,我一会就回来。“ 吴凤芝撑着最后一口气,扬起手,说着最后一句话:“照顾好世杰,听从黎叔的教诲……” 吴凤芝扬起的手,已坠落,静静地闭上双眼。 “娘,娘……”方宛如悲痛欲绝。 今天,大年初二的下午,陈家大奶奶吴凤芝,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陈静喻从夏翠竹住处回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悲痛万分,含着悲痛的泪水,冷静地对方宛如道: “大嫂,大娘已去了,你冷静听我说几句,先隐瞒大娘去世的消息,一定不能让我爹和林智笙的奸计得逞,我立马回林府,把大娘去世的事实,告诉林文灿,叫他找人把我爹和林智笙串通侵占陈家香烛厂一事,传到二伯耳边,等他二人斗起来,咱们才有回旋的余地。 ”静喻,我按你说的做。“ ”记住,现在除了你我,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大娘去世的消息,包括世杰。” “好,我哪都不去,就在这守着婆婆。” “我安排好,马上就回来。” 陈静喻 十万火急地回到林府,把事情的一切告诉林文灿。 事不宜迟,林文灿立刻去赵海的影楼,叫他立马出发,庆红楼。 赵海在自己的影楼精心装扮了一番,油亮的背头,西装革履,亮锃皮鞋,准备前往庆红楼。 今天下午,天气不错,寒冷中又有些许暖和,经过一番装扮后,本就长得高大的赵海,更显挺拨,活脱脱的阔家少爷模样。 庆红楼,是余州当地人都叫得上来的青楼,之所以闻名,那是因为里面的姑娘,除了不俗的容貌之外,琴棋,戏剧,歌舞。每一个都能露上一手,让去光顾的客人,眼前一亮。 正是因为这优势,庆红楼的地域位置即使不占优势,也都能让人远远闻到,里面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样的烟花之地,深受纨绔子弟,三教九流的青睐。 穿金戴银,花技招展的老鸨,每天坐在阁楼里,悠然自得地观看着来光临的客人,心里盘旋着,进入口袋的每一笔生意。 今天亦是如此,老鸨坐在阁楼里嗑着瓜子,抿着茶水,时而伸长脖子探个头,往外头街市多瞟几眼,时刻提醒自己,不能错失任何赚钱的机会。垂眸抿了口小茶,眨眼工夫,仪表堂堂,笔直挺拨的阔家少爷,正从街市往港口这头走来,老鸨抬眼,惊喜万分,心里盘旋着,年初的第一笔收入,一定要揽入襄中,机不可失,惊喜过了头,咧嘴欢笑,露出一口金灿灿的金牙。 老鸨手里拿的瓜子往桌子上一搓,拍了两下手掌,沾在手心的瓜子纷纷脱落,“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瓜子壳,目不转眼地盯着从街道走来的阔家少爷,直到阔家少爷迈进庆红楼大门,老鸨手上锦帕一挥,扭着丰腴腰姿下楼去。 赵海迈步进来,老鸨起身,甩起锦帕,笑眯眯道:“贵客临门,楼上请。” 赵海彬彬有礼。 颌首浅笑。 抬脚上楼,老鸨伫足,锦帕一甩,嘴角微露,满口金牙若隐若现,附在赵海耳旁,浅声道: “公子爷是头次光顾庆红楼吧,我是这里的妈妈,“杨水仙”,客人们都尊称我为,“仙姨”,公子爷若是不嫌气的话,也可以这么称呼,当然了,不称呼也是可以的,只要出手阔绰,在哪都是爷。” “那是,那是。”赵海点头附和。 “公子爷贵姓?” “免贵姓张。” “我庆红楼的姑娘,个个都是万里挑一,要长相有长相,要身姿有身姿,有环肥燕瘦,有沉鱼落雁,也有闭月羞花,这些姑娘们,多才多艺。”老鸨伸手比划一下拿银两的手势,“只要张少爷出手足够阔绰,一切都由自己说的算。” “仙姨,你好像说漏了一个吧。”赵海言语委婉:“我今天是特意为,美若天仙,多才多艺的庆红楼头牌,红杏姑娘而来,劳烦仙姨通报一声红杏姑娘。” “公子爷有所不知,红杏姑娘只买艺,不买身。” 赵海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大洋递给老鸨,把话重复道:“我只为红杏姑娘而来。” 老鸨接过大洋,乐开了花,脸上笑容,缓缓收敛:“公子爷有所不知,这红杏姑娘,确实是我庆红楼头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她买艺不买身,更不会随便接待客人,公子爷先上楼坐下喝点茶水,我再叫几位数一数二的姑娘上来,任由公子爷挑选,这些姑娘也不是吃素的,戏剧,歌舞,样样精通。” “张口不说二话,我只欣赏红杏姑娘的才艺,不为别的。” “红杏为自己定下的规矩,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公子爷还是另找别的姑娘吧。” 赵海见老鸨坚持不肯帮忙,足以证明红杏为自己定下的规矩从未破防,也证实她并非一般青楼女子,自己还如此坚持的话,岂不强人所难? 赵海转了转脑筋,心里默念着,只能另辟蹊径了。 “仙姨,劳烦你去通报一下红杏姑娘,你就告诉她,‘北方有才子,南国有佳人。” “公子爷既然如此执着,我只好试试,成与不成,我手里的大洋,就是自己的了。” “一言为定。” 赵海随老鸨走上二楼,在里面的客间坐下,老鸨去通知红杏姑娘。 红杏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描眉画眼,对镜贴花黄,神情冷静。 敲门声响起,红杏眉心微蹙,起身开门。 门外老鸨,开门声未响,声音先道,门打开,直涌进来,乐呵道:“杏儿,有位张姓富家公子爷,专程为你而来,他说……” 老鸨话未说完,红杏立马拒绝:“妈妈,我的原则你是知道的,我红杏向来只买艺不买身,你是真忘了,还是拿了人家的手软,你去告诉他,我红杏不接见。” “哟,我的姑娘,妈妈我拿都拿了人家银票了,你就下去见上一面,只要见上一面哪怕不说话也行,你就当是帮帮妈妈?看在咱俩母女相称多年的份上,你就依了我这次?” “定下的规矩岂能轻意破坏,你去告诉他,红杏不接见。” 红杏走到化妆台,拿出一个木盒子,把里面的一个玉镯递给老鸨,坚定道:“这个镯子给你,比他给你的银票贵多了,还给人家。” “这,哪能行?”老鸨一脸不悦地走到门前,准备开门出去,突然想起刚才公子爷说的那句话,老鸨开口:“那位张姓公子叫我带两句话给你,什么北方,才子,南国佳人,我记不住,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红杏凝神,黯然神色,瞬即泛起一抹红润,浅声道:“北方有才子,南国有佳人。” “对,对,就是这两句。” “妈妈, 你去跟他说一声,我马上就到。” “好喽,好喽。” 老鸨开门下楼去。 红杏面对镜子里整理衣冠,淡妆浓抹,一袭青衣,怀抱琵琶,走出房门。 二楼客间,赵海品茶水,吃点心。 红杏迈着小碎步,徐徐而来,来到二楼客间,杏眸幽静,眼前男人,相貌出众,气宇轩昂。 红杏面额稍变,微鞠身姿,柔声细语:“小女子红杏,见过张公子。” “红杏姑娘不必鞠礼,快快请坐。”赵海谦逊有礼:“耳闻不如一见,红杏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张某粗枝大叶,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望请红杏姑娘见谅。” “公子谬赞,红杏受之有愧。”红杏眉心微蹙,脸泛浅浅愁容,“红杏人在青楼,身不由已,不卖身,只卖艺,虽苟活于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姑娘为何如此伤悲,若是可以,道出心声,心里定会好受些,当然,自己做主就好。” “此地呆久了,难免有些语无论次,让公子见笑了。”红杏脸上扬起苦笑:“敢问公子来自何方?如何谋生。” “禀人张均,北方人氏,军阀混战,百姓困苦,只好与父母,弟弟,一路南下,年前才落脚余州,准备做些小本生意,养家糊口,没想到,这余州的小本生意,也不好做啊。” “公子想做那行生意?” ------------ 第69章借力使力 红杏面对镜子里整理衣冠,轻抹脂肪,淡抹水粉,一袭青衣,怀抱琵琶,走出房门。 二楼客间,赵海品茶水,吃点心。 红杏迈着小碎步,徐徐而来,来到二楼客间,杏眸幽静,眼前男人,相貌出众,气宇轩昂。 红杏面额稍变,微鞠身姿,柔声细语:“小女子红杏,见过张公子。” “红杏姑娘不必鞠礼,快快请坐。”赵海谦逊有礼:“耳闻不如一见,红杏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张某粗枝大叶,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望请红杏姑娘见谅。” “公子谬赞,红杏受之有愧。”红杏眉心微蹙,脸泛浅浅愁容,“红杏人在青楼,身不由已,不卖身,只卖艺,虽苟活于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姑娘为何如此伤悲,若是可以,道出心声,心里定会好受些,当然,自己做主便好。” “此地呆久了,难免有些语无论次,让公子见笑了。”红杏脸上扬起苦笑:“敢问公子来自何方?如何谋生。” “禀人张均,北方人氏,军阀混战,百姓困苦,只好与父母,弟弟,一路南下,年前才落脚余州,准备做些小本生意,养家糊口,没想到,这余州的小本生意,也不好做啊。” “公子想做那行生意?” “陈家的香烛,名闻天下,来到贵宝地,本想着去陈家香烛厂购买些供香,红烛,冥纸,开间小店铺来谋生,赡养父母,照顾胞弟,人算不如天算,脚步还未迈出,却听到众说纷纭,说自从陈家香烛厂,大家主陈祖望被人谋害后,手足之间就纷争不断,中间又出现过员工遇害,如今的陈家香烛厂,已经四分五裂,更别说去购买了,听说陈家香烛厂,只有红烛还是原来的样子,如果只做红烛的生意,似乎过于单调,生意自然不好做。” “众人所说的这些,公子觉得可信?” “可信啊。”赵海脱口而出,“为了让自己不死心,腊月二十六那天,我到陈家香烛厂门前一探究竟,门庭冷落,一副衰落的景象。” “小女子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对外头更是一无所知,所以无法给予公子意见,望公子谅解。” 赵海摆摆手,抿了口茶水,继续道:“我还听说,就在这年初,就有人准备侵占陈家香烛厂了,要是这样的话,也不知道陈家其他兄弟,该如何应对,重要的是,陈家香烛的百年基业,岂不毁于一旦?” “公子多虑了,这是人家的事情,还是由他们自家人解决。”红杏回应:“咱们外人,只有看的份,如今,这世道不太平,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为妙。” 赵海有意敲了几下自己脑脑袋,“瞧我这张嘴,言多必失,不说了,咱们聊点别的有趣的事情。” “那我就为公子,弹一首,余州小调,望公子不要嫌弃。” “洗耳恭听。” 红杏怀抱琵琶,玉手一扬,悦耳动听的小调,赏心悦目。 听完小调,赵海和红杏聊上一会,走出庆红楼。 红杏倚窗凝视赵海远去的背影,莫名的伤感,顿涌心头,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对这位初次见面的男子会有这种感觉,她以为自己的心,已是一潭泛不起波澜的死水,而这位淡吐文雅的张公子,却是死水上面的微波,拨动着平静已久的心弦。 老鸨上楼来,瞧着愣得出神的红杏,轻声道:“怎么,瞧上人家了?” 红杏缓过神来,轻抚胸口,语气柔和,面含羞意,嘴角微抿:“妈妈,你吓死我了,走路像个幽灵似的,没一点声音。” “不是我走路没声音,是你想人家,想得太入神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只是做做白日梦而已,醒了,还是要面对现实的,不是吗?” 老鸨神色掠过一丝伤感,低沉道:“是啊,面对现实,谁不想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属于自己的家,有丈夫的疼爱,有儿女依偎在怀,享受天伦之乐。如果有的选,如果命运可以更改,咱们这群苦命的女人,谁又愿意活在这片是非之地,每天干着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事情,甚至不惜一切去献媚男人,依附男人,为了就是活着,别无它选。” 红杏眼泛泪光。 老鸨甩了甩锦帕,哽咽道:“瞧我这张嘴,新的一年才开伊始,说这些做什么呀,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妈妈,谢谢你,谢谢你对我们这群姐妹那么仁慈厚爱,让我们学才学艺,才不至于,每天饱受……”红杏哽咽,“你让我们主群姐妹们,学了才艺,身子才没有被糟蹋。” “我也是女人,我受过这样的苦难,当年要不是因为我爹病重没钱医治,我也不会被地主逼迫做姨太太,那老鬼死后,我便逃了出来,幸好我留了一手,在那老鬼生前搞了一笔钱,来到这余州才开了这家青楼安身,如今,年老色衰,人老珠黄,能熬一天是一天,不敢去奢望太多,不想死得太难看。” “妈妈别说傻话,我们这群姐妹会一直陪着你的,即便她们不会,我红杏是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老鸨眼眶显湿,脸上挤出一丝苦笑:“话又说回来,如果有人愿意照顾你一生,把你接走,我二话不说,更不会收取一分钱财。因为,这是属于你的幸福,妈妈也是女人,是个有良知的普通女人,希望你们都能得到幸福。” 红杏泪如雨下,投进老鸨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傻丫头,别哭了。”老鸨轻拍红杏,这才年初二,过年的气息还在,该高兴,高高兴兴地生活下去。” “仙姨,我来找红杏了,仙姨……” “你听听,陈家少爷又来了,赶紧整整,别让自己难堪。” 红杏从老鸨怀里出来,拭擦眼泪,轻声道:“我知道了,妈妈去休息吧。” 老鸨走出几步,红杏突然想到了什么,喊道:“妈妈,麻烦你,明天给我买些香,烛回来,还有干果,饼干。” “知道了,你不说,明天我也打算帮你买的,十几年了,每年不都是这样的吗?” “谢谢妈妈,买回来多少钱,我再给你。” “什么钱不钱的,买回来再说。 “陈少爷,又来找红杏了,这年还没过完呢?可别忘了‘利事’啊。”老鸨下楼去,大声说道。 陈家二少爷陈世豪,吹着口哨,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来到二楼客间。 红杏恢复常态,整了整衣冠,开玩笑道:“陈少爷这纨绔子弟的名号,还真是名副其实,陈家都快被外人取而代之了,你还有这闲情逸致,到我这儿来花天洒地?” 陈世豪酒气冲天,一把抓住红杏的手,半醉半醒道:“杏儿,你就别逗我了,这才年初二,我的年还没过完呢?什么叫被外人取而代之啊,我爹昨天还说呢,陈家香烛厂,马上就是我人们家的了。我都做好迎娶你过门做陈家二少奶奶了,你就等着享福吧。” “醉成这样还做白日梦。”红杏甩开陈世豪的手,“别说取而代之了,被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陈世豪似乎清醒了不少,瞧着红杏并非开玩笑的样子,摇晃几下脑袋:“杏儿,你说陈家香烛厂,即将被外人取代之,是谁造的谣?快告诉我。” “谁造的谣?你自家的情况,你自己既然不知道?”红杏眉眼挑了下,浅笑道:“也对啊,你只管吃喝玩乐,哪有心思管什么家业,即便陈家香烛厂没了,还可以啃老本,不是?” “杏儿,你今天好像有点儿反常啊?”陈世豪认真地注视着红杏,“刚才,你是不是见过什么人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这些话?” “谁说的,你就不用管了,你也管不着。”红杏有意刺激:“外头都传遍了,你既然不知道,我就说嘛,纨绔子弟少伟男。” 红杏今日说的话过于深奥,陈世豪听得稀里糊涂,他最清醒的就是,昨晚的晚饭上,父亲还说要尽快解决陈家香烛厂,这么说来,红杏所闻,并非空穴来风。 红杏瞧着陈世豪,默然无语,不再说下去。 陈世豪像中了邪似的,刚才醉得晕头转向,这会却彻底清醒过来,说道:“杏儿,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要去街市买点儿东西,明天再来听你唱戏。” 陈世豪转身,下楼去。 “这个纨绔子弟,被自己这么随便一说,就吓成这样了。” 红杏心里突然掠过一丝不安,“刚才那位谈吐文雅的公子,该不会是有意说的吧,或是?” 陈世豪急匆匆地赶回家里,气喘吁吁地对父亲说:“爹,我刚在外头听到消息,有人已经准备侵占陈家香烛厂了,咱们是不是该先下手为强?” 正在晒着太阳,嘴里叼着烟斗的陈家二老爷陈德望,从靠椅上猛地起身,震惊道: “你从哪听来的消息,可靠吗?” 陈世豪不敢说自己是从青楼听来的消息,只回应后半句: “消息可靠。” 陈德望挺直腰板,猛吸了口烟斗,紧绷的脸,燃起怒色:“世豪,你和顾宁现在就动身去和县找虎爷,陈家香烛厂,必须牢牢地攥在手里,谁要是敢来跟我争抢,我就送他去见阎王。” “好,我和宁叔马上出发。” 赵海回到影楼,本想去林府把消息告诉林文灿,他一想到林府耳目众多,不宜相告。 只好到杜少宽家里,把刚才的一切,告诉杜少宽,庆红楼的头牌红杏,并非一般的青楼女子,淡吐得体,举止优雅。 “你是不是瞧上人家了?”杜少宽笑言。 “我和她只是一面之缘,谈何瞧上?爱情是神圣的,岂能随便亵渎?” “喝过洋墨水的人就是不一样,你有三寸不烂之舌,我可说不过你。” “我可没有瞧不起人家的意思,我指的是,这乱糟糟的世道,不敢奢望儿女情长。” 轻松的话语过后,杜少宽神色凝重起来:“我找人化验的结果出来了,如文灿预测的一模一样,黄德友办公室抽屉里藏的并不是毒药,而是肥皂水里加了点面粉而已,果真是黄德友设下的圈套,所幸的是,他虽然主动出击,却没有真凭实据,即便黄德友想杀人灭口,他也不敢明目张胆。” “还是谨慎为好,千万别掉以轻心。和禽兽赌人性,人是赌不起的。” ------------ 第70章欲加之罪 杜少宽话音落地,敲门声响起,杜少宽从沙发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林文灿和陈静喻,心急如焚,两人进屋坐下,林文灿着急道: “静喻她大娘吴凤芝病刚刚病逝了,陈家马上就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家兄弟,开始为争夺家业做准备了,咱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咱们这几号人,能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从中推一把,让陈家兄弟内斗起来,陈家新当家方宛如才有回旋的余地。” “我刚从庆红楼回来,消息我已经散布出去了,至于,能不能传到陈德望的耳边,就不知道了。”赵海说道。 “一定能,我相信陈世豪那个纨绔子弟,他可是不爱吃素的。”杜少宽道。 “咱们从现在起,就静观其变。”林文灿道:“晚一些回去,我再告诉莫大叔,咱们这几个人,要随时联系得上,本来计划元宵节离开的,现在看来,等不到那一天了,今天才年初二,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咱们要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如果有要处理的事情,就必须开始着手了。” “咱们往哪个方向走,明确了吗?”杜少宽顾虑道:“我是担心一旦动起手来,摸不着东南西北,只要去向明确,到时侯大家才不会慌乱。” “湖南,咱们的好去处。”林文灿坚定道:“我在哪念了三年书,虽然算不上十分熟悉,至少,不会陌生。等咱们稳定下来后,就寻找参军报名处,现实咱们的理想。” “我的影楼要歇业喽。”赵海嘿嘿一笑:“等会我回去清理一下,把房租水电算清楚给房东,手头上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了。” “你那破照相馆,反正也赚不了几个钱,歇业就歇业呗,不值得可惜。”林文灿抨击:“兵荒马乱,老百姓温饱都难以解决,谁有那个闲情逸致去照相?” “我可是刀枪不入之躯,你的恶语中伤对我没用。”赵海不服反驳:“文灿,你给我记住喽,你口中所说的照相馆,我心中的影楼,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以另一种方式,让它完美地呈现在大众面前。” “得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心情闲聊,咱们商议一下,万一到了那地步,首先该怎么做。”杜少宽提议。 陈静喻从沙发起身,着急道:“我大娘走了,我大嫂一个人在屋里守灵,我得赶紧回去和我大嫂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静喻,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公布你大娘逝世的消息。”林文灿提醒:“先看陈家兄弟今晚的反应,明日再报丧你大娘去世的死讯也不迟,情况一旦有变,赶紧到少宽家里来找我们,我随时都在这儿。” “我知道了。”陈静喻感激道。 回去的路上,陈静喻的心十分不安,怦怦直跳,直觉告诉她,家里的情况已经不妙了,得加快步伐。 独自在屋里守灵的方宛如,已经把木盒子里面的祖传秘方看完,用冷水侵泡纸张,揉碎后销毁处理掉,准备把木盒子放好,手刚扬起,房门砰的一声,被重重推开。 方宛如抬眼,黎素锦已站在门口,方宛如手中木盒子来不及隐藏,捧在手心里,凝视着目光凶狠的黎素锦,平静道: “素锦,你来做什么?” 黎素锦默不吱声,瞧着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双目的吴凤芝,黎素锦丧心病狂地伸手向吴凤芝的尸体摇晃几下,恶念顿涌,指着方宛如,欲加之罪: “我过来,是想问一声大奶奶,今晚的晚饭想吃什么的,早上我送早饭的时候,人还好端端的,眨眼工夫大奶奶人就没了,方宛如,是你谋杀了大奶奶,从大奶奶手中夺取陈家祖传秘方,目的就是独吞陈家家业。” “黎素锦,诬陷别人也得讲证据的。”方宛如痛斥:“我和婆婆亲如母女,婆婆刚走,我痛入肺腑,凭什么说我谋害婆婆,你这明摆着欲加之罪。” “猫哭耗子假慈悲。”黎素锦咄咄逼人:“我倒是想问问你,大奶奶归西了,你为何不向陈家人报丧,而是默默地坐着,是不是想如何独吞陈家的家业。” “婆婆刚走,我还来不及从悲痛中缓过神来。”方宛如愤怒辩理:“现在是下午时分,不宜报丧婆婆去世的消息,明天上午,我定会把婆婆去世的事实,公布于众。” “我看你是另有目的吧。”黎素锦步步威逼:“你手里拿的木盒子,就是谋害大奶奶的罪证,你不敢当众报丧大奶奶去世,就是为了从大奶奶手中夺取陈家祖传秘方,好让陈家家业死死地攥在自己手里。” “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我,手里拿的木盒子就是谋害婆婆的证据,我现在就打开来给你瞧个清楚。”方宛厉声驳斥,“要是木盒里面,没有你所说的证据,诬陷别人,也是要承担责任的,这个世道再怎么乌云遮日,也定会有替天行道的地方。” “别忘了,我也不是被吓大的。”黎素锦不屑道:“你能夺取秘方,自然也能毁得一干二净,是我黎素锦太小瞧你了,一个哑女,才学会说话几天,心肠这般歹毒,顶着陈家新当家之位,无恶不作。” 黎素锦这番颠倒黑白的诬蔑,让刚回到门口的陈静喻听得一清二楚,迈进家门,正直发声: 黎素锦,你给我听好了,我大嫂方宛如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一清二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与我们陈家没有任何关系,你最好赶紧在我眼前消失,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黎素锦一脸不屑,正视陈静喻,肆无忌惮:“静喻小姐,果真是嫁对了好人家,军阀的家底,果真殷实啊,要不然,静喻小姐的底气,也不会变得这般强硬,令人感到扼腕的是,被父母捆绑到军阀之家的名声,似乎不好啊,更何况是有名无实的婚姻呢?” “黎素锦,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陈静喻愤怒警告:“再不离开的话,我可就动手了,若不信,可以试试。” “好啊,合着来欺负我是吧,我黎素锦也不是软糍粑,不是别人想怎么捏,就能怎么捏的。” 黎素锦甩门出去,抿着诡笑,不屑一顾,走到陈家正门前,诬蔑方宛如,放肆大喊: “大奶奶吴凤芝归西了,大奶奶吴凤芝归西了…… “谋害大奶奶的凶手,就是陈家新当家,方宛如。” 黎素锦的几声大喊,整个陈家地动山摇,每个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吴凤芝‘离世’,二字,清晰地传到,陈家每个人的耳朵里。 二老家陈德望手里茶杯一放,瞧着夫人王佩仪,得意道: “咱们抓鱼去,世豪也快回来了,有虎爷的相助,陈家的这把交椅,我陈德望坐定了。” “二爷,咱们还是谨慎为好,三叔的靠山,可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大军阀林智笙,他手下的士兵,那可是训练有素,枪支弹药应有尽有,真正动起手来,我担心咱们会寡不敌众。” “夫人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陈德望淡定道:“训练再有素的兵,也敌不过不按常规出牌的匪,那叫兵不厌诈。” 王佩仪双手合十,微闭双目,默然祈祷: “但愿咱们,如愿以偿。” 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的陈家三老爷陈兴望,一跃而起,瞥了眼,淡定自若地绣着女红的冯碧云兴奋道: “夫人,咱们的好日子马上就到了。” “三爷,可别高兴得太早了。”冯碧云抬眸凝视丈夫,“二哥陈德望,可是要和咱们分陈家这杯羹的,真正动起手来,咱们不一定占优势,二哥诡计多端,奸诈狡猾。” “那就看他没有这本事了。”陈兴望拍了下脑门,走出屋子外面,对在门口随时待命的亲信,杨江,罗庭吩咐道:“你二人赶紧去林府通告一声林智笙,叫林大帅马上安排好人马,来陈家。” “我俩马上就去。”杨江道。 冯碧云放下手上的女红,站起身来,到女儿住的屋里瞧了眼,着急道: “三爷,静喻那丫头,不在屋里,她上哪儿去了。” “她现在是林智笙的儿媳妇,上不了天,下不了地,没啥可担心的。” 冯碧云抚了抚发髻,担忧道:“她不会是跟方宛如在一起的吧,我怕万一动起手来,静喻有意护着方宛哪,坏了咱们的大事。” “坏了大事。”陈兴望冷哼:“等会林家的兵过来,我就叫林文灿把她给带回去。” “林文灿,他是不会来林府的,你就别做梦了。”冯碧云一脸不悦:“他跟他的那两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向来水火不融。” “水火不融?”陈兴望蔑笑:“这个世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就在今天上午,林文灿到家里来的时侯,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闲聊,但我觉得她并是传说中所有说的浪荡子。”冯碧云撇了下嘴角,“恰恰相反,他那两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才是浪荡子。” “咱们闺女都已经是林府的三少奶奶了,你还管林文灿是龙是蛇?”陈兴望兴奋道: “夫人,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俩出去看好戏。” 住在陈家佣人住处的黎绍忠,听到女儿素锦的声音,脑海里嗡的一声响,怒火顿涌,怒骂道: “这畜生死性不改,又惹事生非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绍忠,有话好好说,素锦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那都是有原因的。”黎妻劝阻。 “有其母必有其女。”黎绍忠愤怒,“我只求你一件事,等会我教训素锦的时候,你可千万别阻挠,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了,你若是再不辩事非,一味地护着你的女儿,就别怪我黎绍忠不讲夫妻情分了。” 黎妻默然流泪。 “咱们过去。”黎绍忠道。 陈德望夫妇,陈兴望夫妇,黎绍忠夫妇,都到了陈家正门。 沉默寡言的陈世灯,流着泪从屋里出来。 留在陈家过年的下人,也都从屋里走出来。 住在陈家香烛厂女工寝室的夏翠竹,听到一墙之遥的陈家里面,闹哄哄的声音,也走了过来。 住在陈家老宅的难民,听到陈家大奶奶吴凤芝去世的声音,男女老少,一个个都难过地流下眼泪,稍显年轻一些的几个男人提议,出来看一下情况,年迈的老人劝阻,不宜参与陈家家事。 大家才抑制内心的冲动,静观其变。 黎素锦瞧着大家都聚齐了,狂妄至极,大声咆哮:“新当家方宛如,就是谋害大奶奶吴凤芝的凶手,她的目的就是夺取陈家香烛的祖传秘方,独吞陈家家业。” “方宛如人在哪,叫她出来。”陈德望声大如雷。 “方宛如在大奶奶屋了里面,静喻小袒护方宛如,也在里头。” 黎绍忠瞧着自己的女儿,这般放肆恣睢,气得五脏俱裂,走上前,扬起手,使出浑身力气,啪啪的两记耳光,落在黎素锦的左脸和右脸上,痛心疾首: “混账东西,陈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人插手了,即便是大老爷和大奶奶不在了,也轮不到你在这儿撒野。” 黎素锦抚了下,红肿而滚烫的左脸和右脸,敌视父亲,咬牙怨怼: “爹,您给我听好了,您可以做陈家忠诚的狗,但,我不可以,我在陈家当了二十多年佣人,我认了,但,我不认命,我的命不是天生就注定给陈家当佣人的。” “你个蓄生,你忘恩负义,以怨报德,屡教不改。”黎绍忠裂眦嚼齿:“你最好是跟我回去,我还能给你忏悔的机会,否则的话,就休怪做父亲的不仁了。” “爹,你天生乐意为别人做奴,那是你自己自认的命。”黎素冷笑:“我可是不会认命的,我认为是对的事情,就一定会坚定发声。” 黎绍忠忍无可忍,拉着女儿的手,把她给拉回去,黎妻默不吭声,默然落泪。 黎素锦与父亲拉扯着,骂骂咧咧,被父亲强制拉回去。 陈德望嘴角一扯,怒声道:“方宛如,你给我出来,躲是躲不掉的,人都敢谋害了,还不敢出来面对吗?” 在屋里的方宛如和陈静喻,外面所说的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不是害怕,而是想着该如何对应。 陈静喻瞧着从容不迫的方宛如,自己也镇定了许多,浅声道: “大嫂,该发生的,究竟还是发生了,咱们如何应对?” “坦然面对。”方宛如泰然自若。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这样的。”陈静喻提议道:“大嫂,我从后门出去,找林文灿想想办法就回来,你是清白的,我爹和二伯,又能把你怎样,他们要是敢强逼你的话,我就跟他们拼了。” “静喻,我能应付得了,你自己要小心点儿,不管林文灿能不能帮得上忙,咱们都无需害怕,没有人理,还有天理呢?” “你注意自身安全,我很快就回来。” “路上小心点儿。” 陈静喻从后门出去。 方宛如镇定自若地,从正门走出去应对。 ------------ 第71章绝地逢生 陈静喻走到进入杜少宽家的巷口,一辆汽车急促地横在前面,挡着她的去路,陈静喻止步,抬眼看向车窗,林文灿拉开车窗布帘,从汽车窗口探头出来,着急道: “静喻快上车,情况有变,先上车再说,咱们到前面路口等少宽,他在家里收拾行李,走小路过来,说好的在前面等,他很快就过来了。” 陈静喻扫了眼车上的人,开车的莫毅仁,坐在后排的赵海,不解道:“你们该 不会是,现在就要离开余州去湖南吧?” “是的。”林文灿肯定道:“就在刚才,杜少宽的同事王定飞,偷偷从警局出来,十分火急地到家里来告诉杜少宽,黄德友准备前来强行把杜少宽抓回警局,说是有人举报杜少宽,在年三十的晚上替入警局,进入局长办公室偷窃,把上了锁的抽屉撬开,放在抽屉里的手枪不翼而飞。这是黄德友精心策划的计谋,少宽一旦落到黄德友手里,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必须马上离开。” 陈静喻的慌乱无比,此刻的陈家,已经正式拉开了厮杀的序幕,自己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嫂方宛如,四面受敌,自己必须回去,和大嫂方宛如一起面对。 陈静喻缓了口气,夹着哭腔道:“文灿,对不起啊,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我大娘的离世被黎素锦发现了,她为了报复我大嫂,欲加之罪我大嫂方宛如,抢夺陈家香烛的祖传秘方,谋害我大娘吴凤芝。现在大嫂百口莫辩,我二伯,我爹,趁势争夺。我之所以着急过来,就是想找你们想想办法的,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 莫毅仁回眸看了眼,陈静喻,无计可施,默然开车。 向来言语颇多的赵海,这一刻,也变得默然无语。 林文灿理了下思绪,平静道:“静喻,你先冷静一下,到了前面路口,等少宽来了,咱们再想办法,看如何帮助你大嫂。” 陈静喻的心,无比慌乱得,如坐针毡。 去往县城的路口到了,莫毅仁把车往旁边停下,杜少宽拎着一个小行李包已经到来,杜少宽上车刚坐下,一辆汽车直冲过来,挡在前面,大家心里已有数,事情已经不妙了,大家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上,死亡的气息,步步紧逼。 莫毅仁眼疾手快,一个急速刹车,往右转,想从另一个方向冲过去,另一辆汽车,飞速冲过来,挡在莫毅仁前面,两辆汽车左右夹攻,莫毅仁冷静而迅速地转动方向盘,准备往后退,刚踩油门,两辆汽车快速在后面堵上。 眼看着无路可退的莫毅仁,额头上已布满豆粒般大的汗珠,回眸望了眼,林文灿,杜少宽,赵海,面无改色,陈静喻惊慌失措,眸光凝向林文灿,低沉道: “三少爷,咱们无路可退了,怎么办?” “鱼死网破。”林文灿不假思索。 莫毅仁挺直腰板,瞄准前方,准备向左边与右边的夹缝处薄弱的地方,撕开一道口子,只要这道血口撕开了,就能化险为夷,直冲前面。 莫毅仁铆足了劝,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四辆汽车如魔鬼般,迅速地往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包围,被堵死在原地上。 面对死亡来临时的无助,让车上每个人的热血,迅速蔓延,扩散。是坐以待毙,还是做困兽之斗。 四辆车的车门,同时打开,黄德友,林文昌,林文盛,王仕利,拿着手枪,纷纷下车,四辆车上的士兵总共十几号人,也纷纷下车,一个个举着枪,向同一个方靠拢。 车上的五个人,除了杜少宽有手枪之外,其余的都手无寸铁,而且还多了一位女生陈静喻在车上,让困境中的四个男人,手中无措。 杜少宽定了定神,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凝视大家镇定道: “这把手枪是我叔叔生前留下的,刚才出来的时候,为防万一,带上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你们三位,谁会用手枪?” “我会。”赵海脱口而出:“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玩过,打掉几个人,应该没有问题。” 林文灿看着陈静喻,痛心道:“静喻,等会趁我们打起来的时候,你找机会赶紧跑,只要回到陈家就没事了,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你不会有事的。” 看似柔弱的陈静喻,一改常态,淡定道:“要走一块走,要留一块留,我静喻虽为女流,却也不是怕死之人。”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打打杀杀是男人的事情。”林文灿阻止道:“这次比上次‘平安寺’枪战要凶险得多,我们三个男人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你给我记住了,你不能有事的,你的未婚夫还在等着你去实现你俩许下的愿望,所以,你必须好好地活着。” “这辈子,我俩已实现了,下辈子再实现。”陈静喻泪如雨下,“今天,我是不会走的,要死,咱们一块死。” “快做好准备。”莫毅仁声间颤抖。 陈静喻拭擦眼泪,一脸镇定,大家已抛开生死,坦然面对。 走在前头的林文昌,林文盛,黄德友,王仕利, 举起手枪,已到眼前。 林文昌用手枪重重地敲着车窗,凶狠的眼瞥向林文灿嚣张道:“不想死无葬身之地的,就赶紧给我下车来,只要是态度诚恳的,我还是可以往开一面的,坚持反抗的,我马上就成全他。” ------------ 第72章四面楚歌 陈静喻久久没有回来,方宛如已经预料到了不好的一面,静喻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此刻的方宛如,四面楚歌,黎素锦为报夺爱之仇,诬陷,指证方宛如谋害婆婆吴凤芝。 黎素锦的毒计,陈家兄弟正中下怀,借以无中生有之罪,把方宛如逼上刀刃上,让她无路可退。 方宛如在面对野兽袭击时的恐惶,渐渐平静下来,坦然面对。 陈家兄弟步步紧逼,强逼她交出陈家祖传秘方,面对陈家兄弟的残暴凶狠,方宛如神色自诺,默默地告诉自己,如果自己慌了神,陈家兄弟就一定会趁势攻击,甚至以命威胁自己交出祖传秘方,一定不能让陈家祖辈呕心沥血,白手起家打下的基业,落在不肖子孙的手里。 “方宛如,你谋害婆婆吴凤芝,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别以为装回你哑女的身份,默不吭声就没事了。”陈德望凶神恶煞:“我现在给你指条明路,交出祖传秘方,去警局自首,我可以告诉警察,你婆婆吴凤芝因身患重疾,焦燥不安,对你事事不满,先动手打人,婆媳二人在拉扯的过程中,吴凤芝不慎摔倒,一命呜咽,叛误杀,结局是不一样的。” “你这下三滥的手段,留给自己受用吧。”方宛如强硬怒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祖传秘方,婆婆来不及跟我说就离世了,黎素锦诬陷我谋害婆婆,那是因为她痛恨我嫁给了陈世轩,是我摧毁了她做陈家大奶奶的梦想。” “方宛如,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死到临时头还嘴硬。”陈德望怒目威逼:“我再给你一点儿时间考虑,是交出祖传秘方,还是让警察来处理,自己好好想想。” “不用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方宛如强硬表态。 一直站在陈家佣人堆里的夏翠竹,已忍无可忍,她一定要为正义发声,绝不能让陈家大少奶奶方宛如蒙受不白之冤,夏翠竹从容不迫,严厉发声: “我夏翠竹以项上人头担保,大奶奶吴凤芝,绝对不是大少奶奶方宛如谋害的,是黎素锦怀恨在心,给大少奶奶欲加之罪。” 目睹着大嫂被无辜陷害,一直低头无语的陈世杰,鼓起勇气,弱弱发声: “我娘的死,绝对不是我大嫂害的,我可以以性命担保。” “我们也不相信,是大少奶奶,谋害大奶奶的。” “对,我们也不相信。” 陈家佣人,一个个正义发声。 “放肆。”陈德望大声怒吼:“一个个包庇杀人凶手,知道下场是什么吗?那就是和方宛如一起陪葬。” 对陈家忠心耿耿的佣人阿祥,不畏一切,坦荡发声: “既便是死,我们也得实话实说,,要我们做昧着良心的勾当,休想。” 陈德望气得火冒三丈。 陈兴望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一直默不吱声,与夫人冯碧云,做着独吞陈家家业的春秋大梦。 “陈家只有一位大当家,那就是方宛如。”夏翠大声说道。 “陈家的大当家,只有一位,那就是方宛如。” 众佣人,异口同声。 陈德望气得无计可施,瞥了眼夫人王佩仪,咬牙道:“你有什么办法?” 王佩仪媚眼轻斜,欲张嘴开口,黎素锦抿着诡笑,手指方宛如,再次诬陷,并挑拨陈家兄弟,颠倒是非,抹黑正义的丑陋嘴脸,完美呈现: “方宛如罪孽深重,谋害婆婆矢口否认,心肠歹毒,更可恶的是,她包藏祸心,故意隐瞒陈家小少爷,陈世杰真实身世,目的就是,不想让陈家的家业,落在陈家二老爷,三老爷的手里,以便来日自己独吞陈家家业。” 陈世杰“身世”二字,让陈家佣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黎素锦,你恨我,就冲我一个人来,牵扯无辜,你禽兽不如。”方宛如痛骂。 “到底还是被我击中要害了?”黎素锦嚣张至极:“方宛如,若想证明自己不是居心叵测,就赶紧把陈家祖传秘方交到二老爷,三老爷手里,若是不肯交出来,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嘛。” 身世一直饱受争议的陈杨世杰,这一刻,内心翻江倒海,个性软弱,胆小如鼠的他,如冲破绝堤的洪流,瞬间变得面目狰狞,青面獠牙,凝视方宛如,大声怒吼: “大嫂,请你告诉我,素锦姐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世杰,你给我听清楚了,你的生父是陈祖望,生母是吴凤芝。”方宛如镇定道:黎素锦捏造事实,就是为了报复我,她一直认为,她之所以成不了陈家大少奶奶,那都是因为我。其实她就是个可怜又可恨的弱者,一个活在低级趣味里,把自己裹挟在阴暗角落里的弱者,她沐浴不到阳光,分辩不清善恶,活在自己自以为是的内心世界里,以丑为美,把无耻当高尚,恩将仇报,心安理得,这样的人不是弱者是什么?” “好啊,方宛如,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黎素锦手里纸张一扬,狂妄道:“我都不好意思,把纸张上面写的字念给大伙听,我把它交给二爷,让二爷念给大伙听,最合适不过了。” 陈德望接过黎素锦手中纸张,狡黠一笑。 方宛如顿感脊背发麻,手心冒汗,黎素锦是怎么知道世杰身世的,婆婆临终前,只亲口对自己一人诉说世杰的身世。并没有说有纸张记录之事,黎素锦手里拿的纸张,难道是? 方宛如不禁惶恐起来,婆婆临终前,来不及诉说出世杰身世有纸张记录一事,黎素锦一定是刚才被黎叔押回去后,趁父母不注意,溜了出来,悄悄潜入公公婆婆生前住的屋里,找到钥匙,把世杰身世的纸张拿出来做威胁,达到自己报复的目的。 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陈德望睥睨众目,拉长嗓门,念着纸张所写的字,当众暴露陈世杰身世:“十九年前的冬天,我去惠宁县收账,回到阳平镇的时候,天色渐晚,寒风凌冽,天寒地冻,在一间荒屋里,我瞧着里面有人,于是我就走了进去,一位面容清秀的姑娘,蜷缩在角里瑟瑟发抖,于是,脱下外衣给他披上时,也起了歹念,我趁人之危占有姑娘,离开前威胁她,若是怀上身孕,明天这个时侯在这儿相见,并陪尝一笔钱以后找房好人家,女子果真怀上,第二年准时赴约,我在路上买好婴儿衣服和襁褓,女子生产当日,难产而死,草草把女子入土,路上碰上一名无家可归的年轻人,我起善念,把年轻男子带回来,更名换姓,叫陈久,报回来的襁褓婴儿,就是我陈祖望在外头与别的女人所生的私生子,叫陈世杰。” “按照陈家祖训,不是陈家正统血脉,一律不准分得陈家家业,死后不得入陈家祠堂。这是我祖望所犯下的罪孽,不敢奢祖宗原谅,亦无脸与幼儿道出身世之谜,以纸张方式道出,望我儿世杰谅解。” 陈世杰听罢,捶胸顿足,仰天咆哮,破口大骂:“陈祖望,禽兽不如,包庇陈祖望的人,不得好死。” 陈家佣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夏翠竹不忍陈世杰落入圈套,痛心劝说:“世杰,你真是个小傻子,你中计了,知不知道,你在陈家生活了整整二十年,大老爷若是这般不堪,岂会众人敬昂,大老爷,大奶奶心慈善念,天地可鉴。大老爷为解救难民,收账途中,惨遭毒手,大老爷的善举你是亲眼目睹的,冷静下来细想便知。” “在陈家谁都知道,夏翠竹只忠心于大老爷,大奶奶,还有方宛如,她的话,不可信。”黎素锦故意挑拨。 “黎素锦,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天理不容。”夏翠竹怒骂 。 黎素锦目空四海,对陈德望道:“二爷,你到底是陈家正宗的血脉,清扫门户的事情,二爷应该是做得了主的。” 陈德望瞅了眼,手心里攥着陈世杰身世的把柄,暗自窃喜,既然撬不动方宛如那块硬骨头,只好从陈世杰那个私生子着手了。 陈德望准备发话对方宛如动手,他的亲信顾宁,急匆匆赶到,在陈德望耳旁轻声道: “二爷,世豪少爷和虎爷的手下,成功击败了军阀林智笙的兵,他的两个儿子,逃之夭夭,少爷和虎爷手下,在风沙岭那片树林等候二爷的指示,只要二爷一声令下,世豪少爷和虎爷的手下就直到陈家,收复陈家香烛厂,随时随地。” “我正在想办法夺取祖传秘方,你告诉世豪,原地待命,听从按排。” “好,我马上就去禀报世豪少爷。” 三老爷陈兴望,瞧着二哥的亲信顾宁这个时候赶来,一定是有事相告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眸瞥了眼二哥陈德望那得意的模样,低下头,浅声对夫人冯碧云道: “咱们亲家林智笙的兵,不会打不过二哥勾结的那帮土匪吧。” 冯碧云直摇头。 陈兴望的亲信,杨江走过来着急道:“三爷,大事不好了,林府兄弟二人,被世豪少爷率领的土匪击败而逃,林文昌一只眼睛受伤,西区警察局局长黄德友被枪击身亡。” 陈兴望攥紧拳头,脸上青筋暴起,怒气道:“是世豪和土匪干的吗?” “据咱们的人回报说,是另一帮人干的,这帮人的人数不多,不但有枪,而且身手不凡,中途又有蒙面人相助,帮这几个人脱险离开,这里头就有静喻小姐和林文灿。” “这个孽畜,吃里爬外的东西,早知道她死性不改,我就再给她喝点迷魂散,再把她捆绑起来,免得她出去做孽,实在制服不了,我就亲手毙了她,现在倒好,养虎为患。” “三爷,要不,我去一趟林府,和大帅说明事情的原由。” “现在去找林智笙,这不明摆着,把自己的手伸进老虎的嘴里吗?”三老爷陈兴望气急败坏,“林智笙那边,先放一放,假装不知道,先应付眼前的事情。” “我和罗庭在外面待命,三爷一声令下,我俩定会赴汤蹈火。” 陈兴望手一挥,示意自己亲信杨江出去,和罗庭等候待命。 三老爷陈兴望的动静如此之大,二老爷陈德望之妻王佩仪瞧得一清二楚,浅声跟丈夫道: “二爷,我瞧着兴望的脸色不太好看啊,一定是他和林智笙的计谋落空了,像丧家犬般,垂头丧气,咱们不能再犹豫了,马上动手。” 陈德望不言自明,扫了眼站在身旁效力于自己的,供香房总管胡立明,管工霍劲松,冥纸房总管江贵春,管工梁庆宁,四人心领意会。 陈德望凶狠地盯着陈世杰,怒声道:“今天我秉承祖宗懿德,整治家风,清理门户,把陈家私生子,陈世杰浸猪笼沉江。” 陈德望话音落地, 陈世杰面含冷笑,无力反抗,任由割宰。 众人瑟缩颤抖。 方宛如手心发冷,心知肚明,陈德望以世杰的性命来要挟自己交出祖传秘方,他是势在必得了。 陈兴望眼看着二哥陈德望好即将到手,奸计顿起,夏翠竹就是他今天争夺的筹码,怒目发威: “二哥言之有理,今天,我就以二哥为榜样,清理门户,陈家香烛厂红烛房总管夏翠竹,道德败坏,与陈家管家陈久,男女关系混乱,伤风败俗,以儆效尤,浸猪笼沉江。” ------------ 第73章将计就计 舌战停止,暮色降临。 今天,大年初二,所有事情都在今天发生了,一生都难以经历完的事情,今天,一次补足。 方宛如卸下披在身上那沉重的铠甲,已力倦神疲,迈着沉重的步履,回几步之遥的房屋,每抬脚迈一步,双脚像灌了铅一般,无比沉重。 回到婆婆生前住的屋里,方宛如悲痛到无法呼吸,走到案台前,拿起火柴,点上煤油灯,微弱的亮光,映照在昏暗的屋里,死一般沉寂。 公公婆婆在世时,这间屋里的欢声笑语,已荡然无存,昔日的温馨,只能让活着人,痛入骨髓。 朝着微弱的亮光,目视着带着病痛,含着悲伤离世的婆婆,静静地躺在床上,去了另一个世界。 无法抑制的泪水,在方宛如憔悴的脸颊无声滑落。这一刻,她多想丈夫在身旁,夫妻二人休戚与共。 世轩,久叔,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方宛如抬眸拭泪,余光瞥向墙角的木柜,铁锁已被打开,黎素锦伪造世杰身世的纸张,一定是刚才她潜到屋里来,把公公生前记载下世杰身世的纸张,自己动手伪造了一番。 书桌上的硕台,墨块,笔,虽然草草地处理过,显然留下痕迹。 黎素锦,果真心狠手辣,为了那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情,下此毒手。甚至,不顾陈家多年的恩情,恩将仇报。 婆婆临终前早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所以才煞费苦心,事先准备了一份假的陈家香烛祖传秘方,为的就是堤防陈家兄弟的阴谋诡计。 方宛如再次捧起婆婆临终前,交给自己的木盒子,回想起刚才陈家兄弟的赶尽杀绝,真为自己事先做好的一切而庆幸。 事先被自己用冷水浸泡并毁掉的纸张,是公公生前写好存放陈家祖传秘方的地址而已,并没有把秘方制造的过程写出来。 公公在纸张上注明,祖辈们之所以不把秘方写出来世代相传,那是为了堤防陈家后代有人图谋不轨,祖悲们在存放祖传秘方的时候,立下誓词,在存放的地方设下机关,但凡陈家子弟觊觎家业,所图不轨,硬闯禁地抢夺秘方者,非死则残。 公公秉承祖辈意旨,也把秘方存放的地址写下来,交由婆婆保管。 婆婆临终前说,陈家的祖传秘方,是由每一任当家临终前,才能把秘方完整地抄写下来交由新一任当家,公公本该在自己临终前,才能把秘方完整地抄写下来,交给新当家世轩的,一切都来不及,公公却惨死异乡。 婆婆临终前还说,公公除了写下这份祖传秘方之外,还写下了有关世杰身世的详细过程,他本打算等世杰成人后,亲手交给世杰的,也都没有机会了。 方宛如冷静地回忆,婆婆临终前所说的话,自己是否有听漏的,细想了下,终于记起来了,正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忘了婆婆临终前,除了口头上道出世杰身世之外,还交代了有关世杰身世的记载,公公生前把记载下来的纸张,放在靠墙壁的木柜里面那个铜盒子里,用红布包住,开锁的钥匙就在婆婆,梳妆台下面抽屉的铁皮盒子里面。 正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没有及时把木柜打开,拿出有关世杰身世的纸张,才让黎素锦有机可乘,婆婆才离世一会,她就直闯屋里,一切都有条不紊,了如指掌, 公然给自己扣罪名,被黎叔押回去后,再次潜到婆婆离世的屋里来,找出有关世杰身世的纸张并当场伪造世杰身世来诬陷自己包庇陈家私生子,从而报复自己。 原由只有一个,那就是黎素锦一定是,事先就知道了有关世杰的身世,公公,婆婆生前,一日三餐的饮食起居,都由黎婶来做,黎素锦送来,难免在送食物到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公公婆婆说起有关世杰身世的话,所以,这一刻她才如此大胆地当着众目,公然暴露世杰身世,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报复,报复公公婆婆,没有做主让世轩娶她为妻,痛恨自己,剥夺了她做陈家大少奶奶的愿望。 事已至此,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眼下,要做的,就是让婆婆入土入安,婆婆的丧礼,该办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 婆婆生前在陈家劳苦功高,待人宽厚,不计名利,默默地付出,公公也因为有婆婆这位贤妻的支持与陪伴,陈家的家业,才得已盛兴不衰。 即便婆婆,普通如大众之妇,就冲着普通之妇的贤良淑德,也必须谨遵孝道,绝不做悖于常理之事。 现在,找谁来帮忙处理婆婆的后事?静喻是否回了林府?只要她平安就好,来日再叙说。 敲门声响起,方宛如起身去开门,黎叔夫妇,阿祥,已站在门外。 方宛如,鞠着身子,对长辈尊称道:“黎叔,黎婶,祥叔,我正想去找您们过来商议婆婆的后事。” 黎叔迈进屋里,神情庄重,走到陈家大奶奶吴凤芝的遗体前,扑通跪下,老泪纵横: “大奶奶,我黎绍忠,教女无方,枉为人父,不孝女素锦,不分善恶,以怨报德,诬陷恩人,陷害大少奶奶,罪不可赦,天理难容,我在此向大奶奶陪罪。” 黎妻默然落泪。 阿祥眼眶噙泪,神情哀伤。 方宛如扶起黎叔,冷静温和道:“黎叔不必自责,这是素锦个人的行为,与您夫妻二人没有任何关系,您为人本分,对陈家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公公,婆婆在世时,对黎叔的人品,心知肚明。” “大少奶奶谬赞,老夫受之有愧,更无脸面对在天之灵的恩公夫妇,等到了那头,我再向恩公夫妇陪罪。” “我想信公公婆婆在天之灵,是不会怪罪黎叔的,因为黎叔夫妇的人品,毋庸置疑。” 阿祥在吴凤芝的遗体前跪了下来,悲伤道:“大奶奶,你和大老爷的大恩大德,今生无以回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祥叔快请起。”方宛如抚起阿祥:“您和黎叔夫妇的忠心,公公婆婆都知道的,不必过于自责。” “大少奶奶,我有几句话要对大奶奶说,请允我诉说,行吗?” 方宛如落泪点头。 “我幼时丧父,二十八岁那年,母亲重病离世,我变买家里值钱的东西,叫来左邻右舍帮忙,草草把母亲安葬入土,家徒四壁,只好到赫赫有名的陈家香烛厂混口饭吃,大老爷听了我的遭遇,二话不说,就把我留在陈家,每天干些轻活的家务活。一晃,就二十五年的,大老爷和大奶奶,从未对下人大声说过一句,对下人亲如一家,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大老爷,对自家下人这般厚爱的,不是我阿祥运气好,而是大老爷和大奶奶,心慈手软。” “两位长辈快快请起。”方宛如再次扶起阿祥和黎叔,“咱们先把婆婆的后事办了,再协商如何解救世杰和夏翠竹。” “大奶奶的后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绝对不能马虎。”阿祥道:“现在天色渐晚,明早我就去莫岭村把莫道士请来,为大奶奶念经超度。” “明早我去街市,把披麻戴孝的缟巾买回来。”黎叔低沉道:“咱们一定要把大奶奶的后事办得体面,人手不够,等会我去一趟香烛厂男工人的寝室,没有回去过年的工人,就叫他们搭把手,我相信他们是十分情愿的。” “那就有劳黎叔了。”方宛如诚恳道。 “大老爷,大奶奶都走了,陈家昔日的辉煌已经荡然无存,接下来,大少奶奶有什么打算。”黎叔问。 “现在的陈家已四分五裂,仅有红烛房由我和婆婆掌管,放年假前,婆婆宣布年初六开工,明天就是年初三了,婆婆却在年初二离世。”方宛如唉叹,“红烛房恐怕是开不下去了。” “大少奶奶是畏惧,二老爷和三老爷吗?”阿祥道。 “不是畏惧,是已经没有退路。”方宛如实道:“现在,二叔以世杰的身世来逼迫我交出祖传上秘方,三叔以夏翠竹与陈久男女关系混乱,来要挟我交出祖传秘方,无奈之下,我只好答应他们,办完婆婆后事,交出祖传秘方。” 黎叔怒火道:“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阿祥都告诉我了,是素锦那畜生,无中生有,诬陷大老爷,才害得世杰少爷被二老爷利用,我押素锦那畜生回去的时候,我明明是在正屋守住不让她出门,我就打了个盹的工夫,那畜生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溜出去做孽了。” 黎叔说完,瞥了眼妻子,正色道:“桂琴,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素锦趁我打盹的时候溜出去,你是知情的,对下对?” 黎妻目光躲闪,默不吭声。 “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一而再的助纣为虐,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黎妻抹泪无语。 “黎叔,不怪黎婶,素锦之所以变成这样,一切原因都在于我,素锦和世轩本是青梅竹马,是我后来居上嫁给了世轩,素锦才痛恨于我,一切原由都是因为我。” “大少奶奶仁慈了,我自个的女儿,她的为人,我一清二楚,等会回去,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事情发生了,也终究会过去。”方宛如劝说,“黎叔,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别在追究了,让婆婆走得安详些。” “我在陈家生活了二十五年,如今,已年过半百,没有地方可去,只要大少奶奶,一天在陈家,我们就一天在陈家和大少奶奶一起,生死与共。”阿祥表态。 “对,我和阿祥的态度是一致的。”黎叔表态:“只要大少奶奶不嫌弃,我们就跟定你了。” “有两长辈的扶持,荣幸之极,怕就怕事与愿违。”方宛如感动而担忧道:“黎叔,祥叔,咱们现在说开了,我想趁现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有两件重要的事情是要做的,第一,办完婆婆后事,让难民离开吧,我也想让他们全留下来,如果不让他们离开,我害怕到时候会殃及池鱼。第二件事,想办法救出世杰和夏翠竹。” “好的,等办完大奶奶的后事,我和阿祥就开始着手。” “宛如就多谢二位长辈了,我今晚在这儿为婆婆守灵,您们都回去休息吧。” “我就不回去了,我想陪大奶奶最后一程。”阿祥声音低沉:“大老爷和大奶奶生前,视我如亲人,我无力回报两位恩人的恩情,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大奶奶最后一程。” 方宛如含泪点头。 黎婶揉搓几下冰凉的双手,说道:“我也留下来,陪大奶奶最后一程。” “趁现在还早,我到香烛厂男工人的寝室找几位做事稳重的,明天帮忙料理大奶奶的后事,马上就回来。” 黎绍忠走出门口,黎妻夹着哭腔道:“绍忠,等会你回一趟屋里,看一下素锦有没有回来。” 黎绍忠回眸,怒视妻子,痛斥道:“那畜生干着天理不容的事情,是死是活,那是她自己的事。你若是放不下心,就自己回去。” 黎绍中迈出房门,黎妻垂眸落泪。 方宛如瞧着黎妻放心不下女儿,柔声道:“黎婶,这儿有我和祥叔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你的心意,婆婆是知道的,回去休息。” 黎妻拭擦眼泪,低声道:“那好吧,我就是担心那丫头再做傻事,我得说说她,大少奶奶,明天我再过来。” “好的,黎婶,明天你再过来。” 黎妻走出屋里,阿祥生气道:“黎叔的人品,那是没得说的,胸怀坦荡,光明磊落,黎妻嘛,就不是那么正直了。” 方宛如知道阿祥是为婆婆报不平,为了不伤大家的和气,方宛如温和道:“没事的,咱们和和气气的,办完婆婆的后事,接下来的事情,就坦然面对吧。” 阿祥不再说下去,默默地为大奶奶守灵。 ------------ 第74章明火执仗 陈家二老爷陈德望和夫人王佩仪回到屋里,为刚才的得利,狂妄不已。 陈德望往靠椅上一躺,额手相庆,大吹法螺: “三天后,我就是陈家真正的大当家了,三天后,陈家的残渣余孽,我定会彻底清除,一个也不留。” 王佩仪在丈夫身旁轻轻坐下,玉指一扬,眉开眼笑: “板上钉钉的事情,谁还有这能耐,抢走二爷的位置。” 王佩仪的轻描淡写,陈德望似乎想到了什么,瞧着窗外降临的夜幕,思绪凌乱,眼神流露出丝丝惶惑之色,故作镇静: “夫人,我担心三天后的那场硬场,世豪和虎爷的弟兄们,能否打得赢军阀林智笙的兵?” 王佩仪薄唇轻启,毫无畏惧道: “刚才顾宁是怎么跟你说的,军阀士兵,警察,被世豪和虎爷的弟兄刘二顺他们,打得措手不及,落荒而逃, 咱们的实力摆在那儿,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德望从靠椅起身, 心里不安道: “正是这样,才是我最担心的,军阀士兵吃了败仗,定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世豪首战告捷,情绪膨胀,娇兵必败。” “畏首畏尾,可不是二爷的性格。”王佩仪不以为然:“二爷若是担心的话,当面给世豪提个醒不就得了?三天时间,足够了。” 敲门声响起,王佩仪打开房门,陈德望亲信顾宁站在门外。 “二爷,世豪少爷叫我回来向你禀告,他和虎爷属下刘二顺他们,正在风沙岭暂且休息,此地不宜久留,叫我回来拿些银票,得让刘二顺他们酒足饭饱,安顿好住宿。” 王佩仪到床头把百宝箱拿来,陈德望从里面拿出一叠银票递给顾宁,叮嘱道: “告诉世豪,去酒楼吃饭的时候,不要一起去,动静太大,分三五批人离开,让大伙吃好喝好,安顿好大伙之后,叫世豪回一趟家,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他说。” “我一定如实转告世豪少爷。” “去吧。” 陈家三老爷陈兴望和夫人冯碧云回到屋里,陈兴望喜忧参半,喜的是,陈家祖传秘方已有一半胜算握在手里。忧的另一半是,不知自己的亲家军阀林智笙的兵,是否打得过二哥勾结的土匪?” 冯碧云瞧着丈夫神色阴沉,忧心道:“三爷,你打个电话到林府,问一声,静喻有没有回去,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陈兴望阴沉的脸,立即勃然大怒,对夫人冯碧云大声咆哮: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挂念那个不孝女。保不齐,等会林智笙就会打电话来兴师问罪。” 冯碧云默然无语。 卧室的电话铃声响起,陈兴望慌忙地走进卧室,做好被林智笙怒骂的准备,拿起话筒: “喂的一声,落地。” 劈头盖脸的怒骂声,从电话那头,毫不留情地飘来: “陈兴望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陈家的祖传秘方到你手里了吗?” “还,还没有,不过……” 陈兴望微弱的声音,低如无声的落地的尘埃,毫无底气。 电话那头拍案的响彻声,无情地嘶吼: “你给我听好了,两天内,你若是再拿不到陈家祖传秘方,就等着和陈家其他人一起陪葬吧。” 陈兴望已冷汗涔涔,手足无措,硬着头皮,弱弱发声: “亲家,静喻有没有回到林府。” 震破耳膜的雷霆之怒,更加凶猛地传来:“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你那个不孝女,跟我林府那逆子早就逃之夭夭了,我就实话跟你说吧,我已经派人去摛拿我林府那个逆子和你那个不孝女了,敢和我作对,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亲家,您息怒,听我说几句,就几句。”陈兴望扬手拭擦额头冷汗,弱声道:“您所说的这些,我全然不知啊,还有就是,两天内把陈家祖秘方拿到手是不够的,我大嫂吴凤芝明天办丧礼,起码也要三天时间,三天内,我一定会把陈家祖传秘方,双手捧给你。” “我再相信你最后一次,三天内,如果实现不了,就提头来见。” “一定,一定。” 陈兴望放下电话,已汗流夹背。 佝着身从卧室出来,冯碧云瞧着丈夫,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含泪道: “三爷,发生什么事了?” 陈兴望一屁股坐下,愣得无语。 冯碧云拿起锦帕,拭擦丈夫额角,含泪柔声道: “是亲家打来的电话,他跟你说些什么了?” 陈兴望缓过神来,正色夫人冯碧云,歇斯底里: “都是你生的好女儿,跟林文灿跑了,林智笙正下令派人去追杀,他还给我下了道死命令,如果三天内,我没有把陈家祖传秘方交到他手里,叫我跟陈家其他人一起陪葬。” 冯碧云痛泣:“到底也是自己人啊,就算静喻不是他的孩子,林文灿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没想到林智笙这般心狠手辣。” “就知道哭哭啼啼,自做自受吧。”陈兴望懊丧捶胸:“我早知道,军阀这般难缠,我宁愿学二哥那样花些银两雇用土匪帮忙都比这强,现在可好了,赔进去的不算,半点好处捞不到也无所谓,若是我没法把陈家祖传秘方给他,我还要把自个的性命搭上。” 冯碧云拭去眼角泪滴,壮起胆道: “三爷,咱们现在只有断了这条后路,再另寻出路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你想断就能断的吗?”陈兴望噬脐莫及,“别无他选了,唯一的路,就是一条道走到黑。” “咱们不是还有,反败为胜的筹码吗?”冯碧云神色明亮:“二哥有世杰做筹码,咱们也有夏翠竹做筹码,二哥能得到的,咱们也能得到。” 陈兴望脑筋转了下,恍然大悟: “夫人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的话让三爷觉悟了?”冯碧云脸上愉悦:“说来听听,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我的意思是,三天后,军阀和土匪必有一战,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打起来,我提前派人把方宛如控制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冯碧云满意点头,脸上愁容呈现,“三爷,静喻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是福,是祸,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刚给陈兴望打完电话的林智笙,从书房怒气冲冲地下来,脸上的乌黑,犹如这黑色的夜幕。他的妻妾们正在饭厅等待他用晚餐,正室徐玥芯瞧着丈夫久久未到饭桌,迈步上楼,正好与刚下楼的林智笙碰了个正着,徐玥芯浅声道: “老爷,大伙儿都在等着你吃晚饭呢?有什么事,吃了晚饭再说也不迟啊。” “我气都气饱了,还吃得下饭吗?” 徐玥芯默然。 林智笙直接走到林府后院,今天打了败仗,所剩无几的士兵们站得笔直,纹丝不动地等待林智笙训斥。 林智笙从头到尾,一脸严肃地打量着,这十来号士兵,一方巡阅使的威望,再次呈现,严厉发声: “余州堂堂巡阅使的士兵,败给几个毛头小贼,你们都是受过严格的训练,有着打仗的经验,失败的原因是什么?他们有盖世武功?还是会飞檐走壁?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咱们会失败?” 大家斜眼相互对视,无言以答。 林智笙的次子林文盛,嘴巴微张,欲想开口,缓缓闭上。 林府副官王仕利,站出队列,大胆发言,滔滔不绝: “报告大帅,我们和黄局长都是按计划进行的,先到杜少宽家准备摛拿他,谁知中途有变,三少爷和莫医生,还有三少奶奶,他们提前把车开到,去往县城的路口接应杜少宽,被我们拦截。我们事先是占优势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不,是两个,半路杀出两个蒙着面的程咬金,这两贼身手矫健,动作敏捷,枪法极准,这个时候我们都还是稳当的,牢牢地掐死他们的去路。” “唉,”王仕利继续道:“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变化,突然来了帮蒙面的土匪与我们正面交锋,眼看着我们寡不敌众,黄局长果断叫我们撤退,黄局长准备上车,被杜少宽一枪击中倒地不起,大少爷前脚迈上车门,被其中一个蒙面人拔出手枪,精准的一枪,打在大少爷左眼,幸好我们跑得快,再慢一步,就会全军覆没,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实打实的存在。” 林智笙听后,脸上绷得更紧,王仕利却还不知趣,口若悬河: “大帅若是不信,可以当面问大少爷,二少爷,还有在这儿站的大伙,大家都是知情的,亲眼目睹的。” “王仕利,你还有脸在这儿给我扯皮。”林智笙金刚怒目:“一派胡言,我马上革了你的职,把你踢出林府,连普通的士兵,你都做不成,你信不信?” “是,是我失言了。”王仕利立马认怂。 林智笙抖了神,撂下狠话:“你们给我听好了,三天内,咱们有一场硬仗要打,我的要求是,必须获胜,谁怕死不敢参战的,现在就站出来,我立马放他回家,说话算数。” “我们不怕死,为大帅效劳。”大家异口同声。 “大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很欣慰,三天后,大家给我打场漂亮的翻身仗,一雪前耻。今天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谢谢大帅厚爱,我等竭尽全力,赴汤蹈火。” 林智笙威严发声:“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三天后的这场仗,谁若是给我打偏了,我当场就毙了他,解散去吃晚饭吧。” 士兵们去吃晚饭,林智笙和次子林文盛回屋里吃晚饭。 ------------ 第75章狐唱枭和 饭桌上,林智笙的小妾和儿女们,已吃饱回自己屋里,剩下正室徐玥芯,和长子林文昌,林文昌受伤的左眼,已用纱布包住,神情稍显沮丧。 “娘,大哥。”林文盛道。 “你俩这是吃饱了?还是没吃?”林智笙两手一摆,坐了下来。 “我刚才喂孙子孙女先吃,就想着等你一块吃。”徐玥芯解释。 林智笙端起饭碗,抿了口汤水,凝视林文昌,神色慈祥:“文昌,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再继续好好干。” “爹,黄局长死了,警察局不能神龙无首啊。”林文昌开门见山:“爹打算由谁来顶上这个位置。” 林智笙饭碗一放,神色微怒,“文昌,黄局长这才刚死,你怎么就惦记上那把交椅了?这话传出去,不合适啊,黄局长遗体运回来了吗?通知他的家人了吗,你应该关心这些,而不是觊觎局长那个位置。” 林文昌被父亲驳得哑口无言。 徐玥芯默然吃饭,欲开口为长子辩解,又忍了下来。 “黄局长的遗体运回来了吗?”林智笙再次问道。 “爹,我们回来没多久,我就派林管家和几名士兵,开车去把黄局长遗体运回他家里,通知了他的家人,并把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告诉了他的妻子,以及老母。” “黄老弟多好的人才,死得不值啊。”林智笙攥紧拳头,“对黄局长下手的人,是谁,找到了吗?找到后立马毙了他。” “对黄局长开枪的人,就是三弟的发小杜少宽。向我开枪打中我左眼的,就是其中的一个蒙面人。”林文昌猜疑道:“中途协助文灿他们逃脱的那两个蒙面人,我怀疑是警局里面的人,凭那身手与枪法,半路出家的人,无法达到那种境界。” “打中你左眼的那颗子弹,有没有检回来?”林智笙献上计谋,“这好办?明天叫王仕利和文盛一起去趟警察局,把所有警员的配枪收起来,再找技术人对子弹的口径做个鉴定,就能确认是哪位警员的配枪发出去的。” “爹,您的想法是好的,却未必有用。”林文昌道:“他俩敢协助文灿他们逃脱,事先必然是做足功课的,要不然,也不敢如此大胆地贸然行事。” “照你这么说,那俩蒙面人使用的手枪是黑枪?”林智笙脸上泛起愤然,“那就秘密查一下,与你们交火的那个时间段,整个警察局的警员有没有人,秘密离开过警局。” “好吧,这事我和王副官,明天就开始彻查。” “一旦证实,立马处置。”林智笙厉声道:“想在警局潜藏下来与我作对,还嫩着呢?” “爹,文灿的逃脱,你打算怎么做?”林文盛问。 林智笙眼神一闪,放下饭碗,揉搓两下眉宇,“先把这事放一放,打完眼前这场仗,我再安排,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他的,这逆子就是死不悔改。”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林智笙起身,准备离开饭桌,又坐下,平心静气道:“从明天起,我决定由王仕利,暂时担任警察局局长一职,就这么定了。” 林文昌,林文盛兄弟二位,眼神交流下,不满之色,跃然脸上。 林智笙伸了下腰板起身,隐忍了一晚的徐玥芯,终于开口: “老爷,我有话跟你说。” 林智笙坐下,正视发妻,一脸不解: “有什么事儿?你说?”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人好办事。”徐玥芯一本正经:“警察局局长的位置,由文昌接替理所当然,王仕利是外人不说,他的亲妹妹可是陈家香烛厂,二老爷陈德望的妻子,文昌跟我说了,陈德望勾结土匪对抗你的亲家陈兴望,陈兴望可是和林府是一条船上的,若是王仕利接替了警察局局长,老爷你想想看,后果会是怎样?” “你以为我提拨王仕利,接替警察局长一职,是临时决定的吗?”林智笙摆理道:“我可是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正是因为王仕利的亲妹妹是陈德望的妻子,我才决定让他接替,手足相残,结局又会如何?” “老爷,你就不怕王仕利,见利忘义?更何况那个人是他的亲妹妹?”徐玥芯辩驳。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林智笙不耐烦道:“我不是说了吗?只是暂时的接替,三天后的那场仗由他打头阵,他若是打赢了,我再另做决定也不迟。” “怕就怕,到时候,咱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徐玥芯继续辩驳,“老爷,趁现在还没开口,还是三思啊。” “行了,林府是我说的算,还是你说的算?”林智笙不好声色:“我意已定,就这么办?” 林智笙说完,离开饭桌。 徐玥芯未能为自己的两个儿子争取到利益,勃然大怒: “我看他是老糊涂了,被五姨太那妖精迷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娘别生气,爹有自己的想法,或许,他的出发点是正确的。”林文昌道。 “正确?”徐玥芯生气道:“亲儿与外人都分不清的人,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我看他是故意还差不多。” “娘,我和大哥都知道,你是为我俩好,这话可不能让外人听到。”林文盛护母:“爹的心思你还不清楚啊?他对文灿那野种,就是下不了手,才说暂且放一放,说明了,爹对那野种是留有余地的。” “看来啊?这林府以后的事情,还得靠咱们了。”徐玥芯神色阴沉:“咱们再不努力争取,五姨太的儿子一旦长大,你兄弟二人,在林府就什么都没不是了。” “我和大哥是娘最亲的人,永远都听娘的。” “文盛说得对,都听娘的。” 徐玥芯一脸阴沉,凝视俩儿子点点头。 离开饭桌,徐玥芯回到屋里,面对屏风,开始酝酿如何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谋取更多的利益,她深知丈夫靠不住,因为他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他可以妻妾成群,自己只有两个儿子可以依靠。现在长子文昌,伤了一只眼晴,如果往后,他的左眼看不到了,对他而言,一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文盛虽然身体健壮,却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娶了个没有生育的媳妇,死了就死了,对儿子有利无害,只是白白浪费了儿子几年的大好年华,如今,文盛即将步入而立之年,趁现在还来得及,必须得续弦。 林府的好处,绝对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比如,嚣张拔扈的五姨太,以为自己为林府诞下一双儿女,就永远地独受恩宠了,别得意太早了。 再有就是林文灿那孽种,每次都让他死里逃生,一定要找人打听清楚,那孽种是从哪个方向走的,绝对不能让他再回到林府。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老爷那含含糊糊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他心里还是有那个孽种的,老爷是不会对他动手的,保不齐,等这阵子的风头过了,那孽种就会安然地回到林府,说不定,将来这巡阅使之位,不知不觉就到他手上了。 就像现在的警察局长一职,既然轮不到自己的两儿子,其中一个来接替,而是由外人来接替,就凭这个,自己就说服不了自己。 自己的男人,既然决定了这么做,那就别怪做正室的无情了?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让次子林文盛续弦。 红秀端着茶水,已走到屏风,浅声道:“大奶奶,好消息,您托我找媒婆,为二少爷续弦一事,我办妥了。” 徐玥芯接过茶水,抿了小口,茶杯放在茶台,脸上扬起一丝笑意: “那媒婆是怎么说的?” “媒婆姓廖,名叫廖二妹,人称二妹婆,此人,巧舌如簧,凭借那三寸不烂之舌而闻名,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她办不到,因为做媒的成功率高,又被人称为,神仙媒婆。” “只要不是浪得虚名就好,虽然文盛是续弦,但,只娶未出阁的姑娘。”徐钥芯傲然道:“未出阁的姑娘是唯一的标准,家境,人品,容貌,也是十分重要的,得讲究门当户对才行。” “那二妹婆跟我说了,姑娘家境优渥,人美心善,重点是人品极好。”红秀据悉:“二妹婆说,姑娘就是东区开染坊的朱家,朱三贵之女,朱盈盈。” “朱家染坊倒是挺有名气的,我得亲眼目睹朱家姑娘,才得以放心,明日,你去回复那二妹婆,过几日,我亲自登门拜访。” “好的,明日,我就去回复她。” “不早了,早点休息。” “大奶奶也早点休息。 红秀走出屏风,徐钥芯面含得意之笑。 林智笙躺在床上,回想着晚饭上,发妻徐钥芯对自己,让王仕利接替警察局局长一事不满,自己更清楚她担心文灿还会回到林府,对他亲生的两个儿子造成威胁。 她更担心,文灿一旦回来,自己会让他接替这余州巡阅使之位,她的这些心思自己何尝不知,但,决对不会依着她的,更不会由着她的性子来,若是平常的家事,承认她倒也无所谓,政坛上的事情,是绝对不能退步的。 第二天早上,林智笙把王仕利叫到书房,当面宣布他暂时接替,西区警察局局长的职位。 王仕利愣了下,不敢相信地揉搓几下眼睛,晃了下脑袋,受惊若惊。 “王仕利,你给我听好了,我之所以对你委以重任,那是看在你多年追随于我,对我忠心的情分上。”林智笙话锋一转:“我事先说明,三天后咱们一定要打场胜败,咱们的对手就是陈家香烛厂二老爷陈德望的靠山,臭名远昭的土匪,据我所知,你的亲妹妹,就是陈家二老爷陈德望的媳妇,大家真正动起手来,你会怎么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仕利昂首挺胸,拍响胸脯,斩钉截铁道:“回到家里,在饭桌上坐下吃饭,她是我亲妹,我帮她盛饭,夹菜,那是做兄长的本分,站在对立的场面,没有情分,只有对敌。” “好,王副官,请你记住,你今天当着我的面所说的话。”林智笙再次发话施令:“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多年的栽培与信任,重点是,带个好头,打场漂亮的胜仗,让林府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属下定不辱使命,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马上出发去西区警察局,上任局长一职。” 王仕利向林智笙敬了个礼,昂首阔步,走出书房。 林文盛的汽车,已在林府大门外面等候,一起去警察局。 ------------ 第76章小人得志 王仕利和林文盛的到来,一群小警察,一个个神色各异。 唯有杜少宽原来的同事,及好友谢宇,王定飞,两人心知肚心,深知王仕利和林文盛来者不善,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 王仕利和林文盛,先到黄德友生前的局长办公室,打开柜子,换上局长配套的警服,往镜子一照,焕然一新,在林府当副官的小人形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内心暗流涌动,此刻,镜子面前的自己,可是西区警察局新一任局长,今天穿上的这套警服,除非自己想脱,自己不想脱的话,谁也没有资格叫自己脱下,包括林智笙。 站在一旁的林文盛,瞧着站在镜子前,愣得出神的王仕利,林文盛带着几分揶揄之神色,冲他嘿嘿一笑,啧啧道: “王副官的底子就是好啊,换了张皮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这么多年跟着我爹,混得人模狗样的,这摇身一变,跟之前点头哈腰的形象,简直叛若两人。改天,你就这副打扮出现在我爹面前,我敢保证,我爹一定会大吃一惊,对你啧啧称赞。” “二少爷,你就别取笑我了。”王仕利整了整衣冠,恢复常态,“我心里正打着鼓呢,一点儿底子气都没了,在镜子前照一照,是为了给自己壮壮胆,大帅的重托与信任,我可不敢有半点含糊。” “暂时接替而已,不必如此认真。”林文盛话里有话:“我爹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你只是暂时过过官瘾而已,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没有,没有。”王仕利败下阵来,附和道:“我这第一天上任嘛,把自己弄得精神一些,底气也足一些。” 林文盛扬起手,用力朝王仕利肩膀,重重拍了两下,面含蔑笑:“王副官,你得时刻记着,你只是暂时担任警察局长而已,做做梦是可以的,最好不要奢望成真,这是不可能成真的。” 王仕利挤着苦笑,点头道:“二少爷放心,我时刻提醒自己。” 王仕利和林文盛走出局长办公室,来到会议室,所有人已经安静地坐着,等待新任局长发话,刚从在局长办公室的镜子前,整理衣冠的王仕利,本打算开会的时候,给所有下属来次严厉的训话,先给大家来个下马威,正好显摆一下自己的身份。 王仕利凝视大家,想说几句显摆自己身份的话,有林文盛在站在身旁监督,只好弱弱地说几句客套话: “我叫王仕利,承蒙林大帅厚爱,并委以重任,担任西区警察局局长一职,可谓诚惶诚恐,第一天……” 王仕利还未说完,站在旁边的林文盛,轻咳两声来提醒王仕利,说话的方寸,王仕利倒也心知肚明,心里默默地骂了几句,林文盛这孙子,是在提示自己忘了跟大伙说,自己只是暂且,担任局长一职。 王仕利立即接上刚才未说完的话,侧面咳了两声,隐藏内心的慌乱,字句清晰道: “第一天与大家共事,请大家多多包涵,我只是暂且担任局长的职位,在接下的分工上,如有分得不均匀的,希望大家提出来,我会及时纠正,谢谢大家。” 大家不温不火的掌声想起。 王仕利假装谦逊地点头微笑。 会议结束,大家各自回到自己岗位工作。 王仕利和林文盛回到局长办公室,两人计划着,先从警员里面,挑几位站在自己这边的,再给予一些利益,然后利用这些人,去查那天协助林文灿等人逃离,以及打伤林文昌的人。 王仕利此刻坐在警察局长这把交椅上,内心波澜起伏,再次默然告诉自己,这警察局局长,谁也动摇不了,等局长这把交椅坐热乎了,别说是林文盛这孙子,就算是他老子林智笙,也动遥不了自己丝毫。 正在局长办公室,左瞄右看的林文盛,眸光再次憋向在局长位置上,神色忽明忽暗的王仕利,林文盛走过来,站在王仕利后面,双手按在椅子上,一脸阴冷: “王副官,在你这把交椅没坐热之前,我得提醒你几句,不是每个人都这能耐坐得稳的,更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爹身边的副官,有可有无。” “二少爷提醒的是,我铭记于心。”王仕利从椅子起身,卑躬屈膝:“二少爷,你请坐,我去冲壶茶。” “免了,我回去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你忙,我等会就把人召集起来,立即展开密查工作。” “你最好别给我搞砸了。” 林文盛的声音从鼻腔挤出,夹杂着重重的威慑。 “我一定不辱使命,把事情办好。” 林文盛甩门而去。 王仕利扫了眼四周,目光阴冷。 王仕利决定这几天先熟悉一下警察里面的环境,疏通一下与下属之间的关系,正所谓察言观色。 王仕利唱的这出戏,谢宇和王定飞,心里十分清楚。 两人回到合租的出租屋,坐下来抿上几口小酒,谢宇向王定飞竖指称赞: “定飞,幸好你事先想得周全,若不是你提前在外面找来的那两把手枪,咱俩不但营救不了少宽和文灿他们,今天也会落入林智笙设计的圈套。” “所以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王定飞谈定道:“感谢阿兴肯帮这个忙,把枪借给我,要不然,咱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当然了,运气也是相当重要的。” “说的没错,运气也是一方面。”谢宇点头:“林智笙派王仕利到警局来搭戏台,为的就是让那天协助文灿他们脱身,以及打伤林文昌的那俩蒙面人进入他的戏台,再来个瓮中捉鳖。” “哼,想得倒是挺美的。”王定飞咧嘴浅笑:“咱俩就是不入他的戏台,看他怎么办?无凭无据,让他捉鬼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林智笙一定会让王仕利去查那天,有没有警员离开警局?以及让王仕利从警局的警员里面收买几个,好让他们从自己身边的警员去查。”谢宇分析道。 “说到底,咱俩还是幸运的,确切来说,是邪不压正。”王定飞喝了口小酒:“若不是杜少宽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厕所后面有道矮墙,有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可以做掩护,咱俩来去自由,林智笙做梦都梦不到。” “即便是这样,咱俩也不能掉以轻心,一个不留神,随时送命。”谢宇担忧道:“虽然那天咱俩在警局大家可以做证,但还是谨慎为好,说不定过几天,被王仕利收买的人,就开始行动了。” “谨慎是必须的,咱俩若无其事,保持淡定自若便好。”王定飞略过一丝忧虑:“我担心的是,少宽会打电话到警员办公室,如果是咱俩接的电话就好办,万一是别的同事接听,事情就不好办了?” “少宽他们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如何是好。” “只能是到时候,随机应变了。” 刚到湖南的杜少宽,林文灿他们,先找了家宾馆落脚,决定先休息一两天,再找个僻静的地方,租套四合院住下来,再计划做下一步的事情。 因为路途的颠簸,加上逃离余州前,所经历的一场枪战,死里逃生,几位男子已筋疲力尽。 做为唯一的女生陈静喻,无论是精神上,还是内心深处,都是双重打击,加之逃离时,来不及跟大嫂方宛如道个别,不知道陈家变得如何?大嫂是否应付得了? 林文灿眼看着面容憔悴的陈静喻,自责道: “静喻,对不起啊,让你一位千金大小姐,跟着我们这几位大男人,东奔西跑,让你受委屈了。” 看似柔弱的陈静喻,实则内心坚韧,一脸镇定道:“生活在乱世,难免会遭受苦难与挫折,这些都是暂时的,只要咱们坚强,乐观地生活,不畏惧一切,美好的未来,一定会向咱们招手的。” 林文灿感动得点头认同。 “既然大家已逃出来的,就做好当下的事情,至于,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也只能看情况了。” “静喻,我相信在不久的一天,咱们一定会回到余州,回到咱们的家乡,因为咱们的亲人,在家里等着咱们。” 慷慨激昂的声音掷地有声,低落的情绪,又瞬间填塞陈静喻的心房,家里的亲人,能等得到那一天吗?愿望,就一定能实现吗?最让自己放不下心的陈家,如今大娘已经离开了人世,大嫂方宛如那孱弱的肩膀,能否扛得起陈家所面临的狂风暴雨? ------------ 第77章出奇划策 陈静喻的担忧与牵挂,正如此刻的方宛如,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杳无音讯的陈静喻,以及生死不明的丈夫,久叔。忍着悲痛办婆婆的丧事,陈家兄弟的威逼,自己能否顶得住? 更让方宛如悲痛的是,在陈家兄弟的逼迫下,婆婆的灵堂只能设在她生前住的屋子里。 婆婆的丧礼显得十分凄凉,除了自己这个儿媳妇为婆婆送终之外,做为儿子的陈世轩,是死是活,全然不知。 在陈家生活了二十年的陈世杰,在黎素锦的恶意陷害后,身世已被揭穿,失去理智的世杰,即便不被陈兴旺囚禁起来,他也不会为婆婆送终,他被怨恨蒙了心智,已分不清是非好歹,世杰的愚昧无知,正好中了黎素锦与陈家兄弟的圈套。 婆婆吴凤芝,虽然不是世杰的亲生母亲,但这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含辛茹苦,却敌不过外人的一句话,着实令人心寒。 方宛如跪在婆婆灵堂前,悲痛落泪。 中午时分,黎绍忠和阿祥走进屋子里,走到吴凤芝灵堂前,凝视着悲痛欲绝的方宛如,黎绍忠轻声道: “大少奶奶,我刚从街市回来,为大奶奶披麻戴孝的缟巾,以及明天大奶奶出殡的祭祀品也都买齐全了,你看一下还差什么,我和阿祥去办。” “莫岭村的莫道士,我已经去请好了,傍晚时分到来。” 方宛如站起身来,凝视两位长辈,悲痛道:“有劳黎叔,祥叔了,幸好有两位长辈的帮助,要不然,我都不知怎么办?” “大少奶奶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黎叔老泪纵横:“目睹着恩人夫妇相继离开,我这心里头,就像刀割一样。” “我的心情和黎叔是一样的,当年若不是大老爷和大奶奶收留,我早就不在人世了。”阿祥拭泪道:“想为大少奶奶多分担一些,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位长辈过谦了,我现在能依靠的也就黎叔和祥叔。”方宛如诚挚道出担忧:“黎叔,祥叔,我需要您俩的帮助,明天上午是婆婆出殡的日子,明晚夜深人静时,把老宅的难民带出去,我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盘缠,麻烦您俩分到每个大人的手上,拖儿带女的家人,就多发一点,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急于让他们离开,这年刚过,天气还寒冷,既有老人,又有孩子,他们出去无家可归,一想起这些,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大少奶奶,选择夜深人静让难民离开这是好事,可现在的二老爷和三老爷,为了争夺陈家制香秘方,每个角落都安插了眼线,不好出去啊。”黎叔叹息。 “万一让二叔和三叔的人发现了,我有办法应对。”方宛如说道:“婆婆临终前给我准备了一张假的制香秘方,就是为了应对二叔和三叔的诡计。” “大奶奶可谓是用心良苦啊,只是?”阿祥唉叹:“难民离开时,万一让二老爷和三老爷发现了,用秘方与难民来做交换行不通,二爷和三爷可不是省事的人,拿到秘方后他俩也一定会先囚禁大少奶奶,试用秘方是真是假,一旦试用是假的,他俩心狠手辣,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阿祥说的没错,咱们得想一个万全之计。”黎叔胸有成竹:“咱们得做到,既能迷惑二老爷和三老爷,又能救出夏翠竹,让她和大少奶奶一起离开陈家,难民们也趁这个时侯安然离开,咱们要的结果就是,让陈家兄弟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方宛如瞧着两位长辈,听得一头雾水:“黎叔的意思,我明晚也得离开陈家?” “是的。”黎叔肯定道:“这个计划是我和阿祥在这两天里,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下来的,我俩无以回报大老爷和大奶奶的恩情,现在陈家遇到困境,我和阿祥一定会竭尽全力。” “我现在就说说,这个计划的原由。”阿祥说道:“这余州本地有个习俗,死于非命的男人,其遗孀下葬后的第一个晚上,要过火炕的,意思是为这对离世的夫妻超度,让夫妻二人,一起投胎到人世,下辈子继续做夫妻。我知道这是封建迷信,但这当地人受用,关键时刻,用来应付坏人。” “明天大奶奶出殡后,我再跟莫道士说明原由,明晚等他和他的同伴开始念经,我就去把难民们也叫过来。香烛厂供香房还有几名男工人没有离开,明晚我也叫他们过来,包括咱们这几人也在一起,凌晨过后,我和阿祥去救出夏翠竹,大少奶奶看到我和阿祥离开,你立马走出陈家,在陈家后院侧门前面的斜坡凉亭和夏翠竹会和,咱们必须得做到万无一失。” 听着黎绍忠和阿祥一句都没提到世杰,方宛如着急道:“黎叔,祥叔,世杰被关在哪儿?” 黎绍忠眉心拧紧,唉叹道:“昨天夜里,我和阿祥把陈家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世杰少爷,被关押的地方,世杰少爷一定是,被二老爷关在隐蔽的地方。” “黎叔,祥叔,我和夏翠竹一旦离开陈家,世杰就一定会成了众矢之的,甚至会危及到生命。” “请大少奶奶放心,等二老爷和三老爷发现你离开陈家,他俩一定会乱了阵脚,趁这个时候,我和阿祥再去把世杰少爷救出来,叫他去找你和夏翠竹。” “那我就事先说好了,如果世杰被解救出来后,您就叫世杰去梅花岭我母亲的娘家,我小舅的小名叫石头,村里的人都知道。” “大少奶奶,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待明晚的行动。”阿祥细心提醒:“大少奶奶,出门的时候,行李尽量少带些,安全第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和黎叔静听你和大少爷的好消息,咱们后会有期。” 方宛如凝视两位长辈,含泪点头。 “今晚,咱们一起陪大奶奶吴凤芝最后一程。”黎叔道。 阿祥哽咽落泪。 母子同心,在苗水根家的陈世轩,今晚躺在床上,一会就进入了梦乡,一位着装简朴,面容慈爱的妇人,牵着一名约莫八九岁左右的男孩小手,走在大街上,妇人哼着歌儿,歌声优美动听。 街市人来人往,与无数的陌生面孔擦肩而过,路人行色匆匆,小男孩抬起头,举目四望。 不远处女人的一声尖叫声,划破喧闹的街市,男孩回头一望,妇人瞬间消失在人海里,无影无踪。 整条街,瞬间陷入一片混乱,身穿警服的几名警察,拔出手枪,往前面扫射,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无论他哭得如何伤心,妇人仍就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有名身穿警服的叔叔走到小男孩面前,安慰说,别怕,叔叔送你回家。 小男孩奋力甩开警察叔叔的手,大声痛哭,睁开双眼,街道上已恢复平静,天空乌云盖顶,小男孩一个劲地往前冲,大声地哭喊着: “娘,您在哪儿。” 陈世轩从梦中醒来,大汗淋淋,眼角淌泪,枕巾一片湿润,梦里的一切,如同泡沫一样,瞬间消失。 陈世轩努力回忆,大脑一片空白。 帮姚钱金壮大势力的陈久,已完成自己许下的承诺,准备这个阴历的正月份过后,就向姚钱金提出回余州陈家。 这几日里,陈久的心莫名的不安,左眼皮跳个不停,他心里暗想着不好的一面,自从大哥遇害后,陈家就一定不会太平。 自己和大哥陈祖望,虽然年龄相差甚远,却亲如骨血,如今大哥的仇还未报,家里的大嫂,该不会? 陈久不敢再往下想。 ------------ 第78章离开陈家 陈家大奶奶吴凤芝,今日上午已出殡,葬在丈夫陈祖望的坟墓旁。 方宛如悲痛地送走婆婆吴凤芝,回到婆婆生前住的屋子里,清理房屋里的杂物,想着今晚就要迫使离开陈家,这次的离开,不知道能否回得来。 公公和婆婆虽然离开了,但气息还在,昔日的欢声笑语,在这间温馨的屋子里,经久不息。 方宛如怀着悲痛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婚房,凝视门前的大红灯笼,窗棂上的大红双喜,已披上一层薄薄的尘埃,斑驳上风霜的痕迹。 案台上燃尽的红烛,血红的烛泪,滴在案台上,如同一朵美丽的牵牛花,凌晨时分绽放,黄昏时分凋谢。就好像她和陈世轩的爱情,美丽而短暂。 方宛如拭擦泪滴,默默地告诉自己,自己要像牵牛花那样,在恶劣的环境下,勇敢攀爬,不屈不挠。哪怕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丈夫陈世轩,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方宛如从木衣柜里找来包袱,准备好一两套换洗的衣物,今晚离开时带上。 为了今晚能顺利离开,方宛如换上黎叔两天前从女难民那儿,换来的一件陈旧的棉衣,自己已清洗晒干,离开陈家时穿上,正好可以以难民身份做掩盖。 黑夜到来,为大奶奶点火超度的地方,设在陈家后院。 为大奶奶念经超度的莫道士,开始叫人准备干柴,黎叔吩咐陈家香烛厂的几名男工人,把干柴架好点上火,火堆旁边放着一堆稻草,方便为大奶奶祈福时,跪在冰凉的地面上,不伤及膝盖。 一切就绪,莫道士和他的三名同伴,开始念经,敲锣打鼓,莫道士是主师,只负责念经,其余三名同伴,分工均匀,敲锣、打鼓、吹唢呐。 对陈家忠心耿耿的黎绍忠,为了今晚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今晚的晚饭,趁妻女不在,偷偷地在汤水里下了迷魂散,他知道妻子对女儿素锦纵容无度,更知道女儿素锦,心怀鬼胎。 恩情不可忘,心怀歹念的亲人,再亲也要大义灭亲。 一切按照黎叔和阿祥,所规划好的去做,黎叔去老宅找难民,把平常能说得上话的几名中年男难民叫到一旁,告诉他们今晚的事情,这几名中年男子,听说可以为恩人做点事情,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来到后院的难民们,男女老少放些稻草在地面上,跪在火堆旁为大奶奶祈福。 陈家二老爷陈德望,三老爷陈兴望,他俩的亲信回去禀报,难民们全部出来为大奶奶祈福。 陈家兄弟不屑一顾,吩咐他们,只要方宛如跳不出眼皮底下就好。 莫道士和他那两三位同伙,潜心贯注地念着佛经,大家围在火坑旁,微闭双目,虔诚地为大奶奶吴凤芝祈福。 凌晨两点到来,天气寒冷,其他人早已熟睡已久,黎叔瞧着是时候了,他向旁边的阿祥使了个眼神,一起到陈家老宅的杂物房,把双手被麻绳捆绑的夏翠竹解救出来,吩咐夏翠竹到了陈家后院侧门,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藏起来,大少奶奶方宛如,很快就来会和。 获救的夏翠竹,对黎叔和阿祥感激不尽,时间紧迫,她按照黎叔所说去做,等方宛如和她会和,一起离开陈家。 做事老练成熟的黎叔,为了迷惑陈家兄弟的眼线,他和阿祥两人抱着一捆干柴回到火堆旁,把干柴放下,在众多难民的掩护下,不易被人发觉,黎叔偷偷地走到跪在火堆旁的方宛如,蹲下身子,浅声道: “大少奶奶,你赶紧把那天我给你的那件旧棉衣穿上,夏翠竹在后院侧门外面等你。” 方宛如欣喜点头,内心立即揪了起来,着急道: “黎叔,世杰救出来了吗?” 黎叔略带轻松的神色,快速收敛,眉头拧紧,无奈摇头。 “黎叔,世杰该不会……” 方宛如的心,揪得无比疼痛。 黎叔抬眸,眸光凝向莫道士与他的三名同伴,仍旧潜注地念着佛经,锣鼓声,盖住了寒风的夜,莫道士字句清晰,火堆里的干柴愈燃愈烈,众多难民们,静静地跪在火堆旁,默默地为大奶奶祈祷福。 黎绍忠缓了下神,镇定道:“大少奶奶,我和阿祥暂时还没找到世杰少爷,刚才我和阿祥去救夏翠竹的时候,老宅那边的旧屋我俩都找遍了,就是没有世杰少爷的身影,世杰少爷,一定是被三爷关在他住的屋里头,所以我和阿祥才找不到。” “二叔诡计多端,是不会轻意把世杰关在显眼的地方。”方宛如猜测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世杰一定是被关押在三叔住的屋子旁边,那间空着的杂物房里,这地方没有人可以进得去。” 方宛如的话,黎叔只能攥紧拳头,干着急。 混入难民里面的阿祥,悄悄地走过来,蹲下身子,对方宛如着急道: “大少奶奶,刚长我看到二老爷的亲信顾宁,从这走了两回,三老爷的亲信,杨江,罗庭,死死地守在陈家正大门,再不离开,恐怕就来不及了。” 黎叔唉叹道:“大少奶奶是担心世杰少爷,所以才……” “世杰少爷,由我和黎叔想办法,大少奶奶放心便是,我和黎叔保证世杰少爷安然无恙。” “等我和阿祥把世杰少爷救出后,我就按大少奶奶吩咐做,叫世杰少爷到你母亲的娘家,报出你小舅的名号就行了。 两位长辈言辞诚恳,方宛如只好点头答应,已穿上女难民的旧棉衣,现在正好有众多的难民做掩护,不易被陈家兄弟的眼线发现。 方宛如挎着包袱,悄悄地从后院的侧门出去。 阿祥继续混入难民里,和众难民继续为大奶奶吴凤芝祈福。 方宛如刚走出去,躲在树下的夏翠竹,看到方宛如的身影,赶紧走过来,多日不见,两人欲语泪先泪。 “翠竹姐,咱们快走。”方宛如说道。 走出陈家安全的地方,方宛如决定回一趟娘家,叫父母趁现在赶紧离开,明天早上,陈家兄弟就一定会找自己强行夺取陈家制香秘方,一旦找不到人,陈德望和陈兴望就一定会找到父母来威逼。 方宛如在父母住的卧室窗户敲了几下,并压低声音喊着父母。 宛如父母听到女儿的声音,从睡眠中醒过来,方母披上棉衣,点上煤油灯,出去为女儿开门。 方母目视着站在门口的女儿,穿着陈旧的棉衣,以及身边多了一位同样是穿着简朴的女子,方母感到事情不妙。 方宛如和夏翠竹进屋坐下,方峻柏披上棉衣,从屋里出来,目睹自己的女儿三更半夜回来,以及身旁多了一名陌生的女子,方峻柏心痛不已,和蔼道: “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方宛如定了定神,向父母介绍夏翠竹,把陈家所发生的一切,以及婆婆离世的事情,长话短说,告诉父母。 方宛如决定去和县寻找世轩和久叔,希望父母和翠竹姐,先回外婆家避一避,方峻柏夫妇一口答应,夏翠竹提出要和方宛如一起去寻找世轩和陈久,方宛如担心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坚决一个人去。 方家夫妇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只好含泪点头,并把一些银两递给宛如路上用。 眼看着距离天亮的时间越来越近,方峻柏夫妇赶紧收拾一下简单的衣物,准备趁天亮之前离开。担心明天早上到方家药铺来做工的阿桂,一无所知,写了张小纸条放在开门的门锁里,明天阿桂到药铺开门的时候,看到纸条就知道方家发生的一切,他会守住这个秘密,回家里去。 趁着夜色大家一起出门,大家一起同路,等天亮的时候,方宛如再和父母,夏翠竹分路,独自前往和县寻找丈夫和久叔。 凌晨时分,陈家妖风平静,黎叔和阿祥掐算着为大奶奶祈福的时间差不多了,黎叔和阿祥悄悄地走到,那几名中年男难民身旁,一切按事先布置好的去做。 阿祥把自己老家的地点一清二楚地写在纸上,交给其中一名男难民,告诉他们自己的村庄叫玉溪村,地域偏僻,人烟稀少,因为山路崎岖,只有荒地,一切看老天爷赏饭吃,干旱的年头,种下的农作物便会颗粒无收,年成好的,温饱绰绰有余。 那里有几间破旧的瓦屋,锅碗瓢盆,稻草,被褥都准备好了,吃的,用的,可以用一个月左右。 先有落脚的地方,再想办法谋生,正月份即将过去,等天气暖和起来,大家就可以开荒种地,人烟稀少,可以集体耕种,趁着春季的到来,好好把握,种些瓜果,豆类,定能温饱。 几名中年男难民,感激不尽,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无家可归,如今大家有缘聚在一起,就一起再耕种生活,相信大家一定会熬过,这段苦难的日子。 由于难民人数有几十人之多,黎叔吩咐两拨难民,分别从陈家后院东侧门和北侧山离开。 东北两侧门旁边的箩筐里,有黎叔提前准备好的火把和火柴,难民们走出去,拿起火把和火柴,离陈家远些再把火把点上,继续前行,等天亮的时候就能到达目的地。 黎叔和阿祥送走难民,因为找不到世杰少爷被关押的地方,心里无比失落,只能另想办法。 黎叔和阿祥回到为大奶奶念经超度的后院,难民们的离开,瞬间变得冷冷清清。 莫道士和他的三名同伴,仍旧念着经,敲着锣,打着鼓,唢呐声,响彻寒冷的夜空。 黎叔看着时间到了,从口袋里拿出方宛如昨天给的银票,在莫道士耳旁轻声告诉他,为大老爷和大奶奶超度的时间到了,便把银票递给莫道士,莫道士瞧着眼前丰厚的收入,心里乐开了花。 黎叔叮嘱他和同伙,保守今晚的秘密,收拾东西快速离开,若有人问起今晚之事,一概否认。 黎叔再从口袋里,掏出些银两做为封口费,莫道士瞧着眼前的利益,欣喜答应。 黎叔和阿祥清理好后院,各自回自己住处休息。 ------------ 第79章独自寻夫 黎叔回到住处,顿时觉得睡意全无,又不想在快天亮的时候吵醒妻子,女儿,去空置的那间屋里,抽会儿烟。 黎叔伸手开门,女儿黎素锦如幽灵般,出现在他面前,黎叔把开门的右手缓缓放下,女儿这个时候故意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定是知道了昨晚的事情,黎叔清了下嗓子,不好声色道: “这个时候找你爹,有什么事?” “昨晚的事情,爹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问。”黎素锦冷哼对顶:“爹,您可别忘了,现在陈家已经改朝换代了,现在的陈家大当家,是二老爷陈德望,难不成爹还以为是方宛如?” 黎绍忠气得腮帮鼓起,怒而平声道:“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陈家当家那把交椅,禽兽是永远都攀不上的,若是行得通,这不没天理了吗?” 黎素锦抿起怒意:“爹做做白日梦倒是可以的,认清事实,那才是唯一的出路。” 黎绍忠指手怒骂:“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不是陈德望的走狗,但我现在就坚定地告诉你,执念与正义做对,必遭天谴,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黎妻在丈夫与女儿的争吵声中醒来,披上棉衣下床,点上煤油灯,把灯罩套上,拿起煤油灯走出屋里来,看着丈夫和女儿站在空置的那间屋子门口,父女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 “这大半夜的你父女二人在吵什么?”黎妻把煤油灯朝丈夫脸上一照,“绍忠,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是?” “我现在只想休息,其它的等明天再说。”黎绍忠伸手开门,回眸凝视女儿,痛恨发话:“你可以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但我不行,我害怕自己遭报应。” 黎绍忠把房门紧紧关上。 黎妻,愣得一头雾水。 黎素锦面露揶揄之冷笑。 黎妻柔声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跟你爹好好说,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让你爹休息一会,他年纪大了,休息不好会生病的。” “认不清事实,那才会生病呢?”黎素锦冷言。 母女二人到正屋刚坐下,急促的敲门声,砰砰响起。 黎妻顿感手脚冰凉,心怦怦直跳。 黎素锦心里已有数,这敲门声,一定是二爷的人。 独自在屋子里抽烟的黎绍忠,更清楚这敲门之人,来者不善。 “该来的,就让他来吧。”黎绍忠淡定地继续抽着烟。 黎素锦轻揉一下母亲的肩膀,出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陈家二老爷陈德望的亲信顾宁。 “素锦,黎叔在家吧。”顾宁语气冰冷:“二爷,三爷在陈家正屋等他。” “好,我去叫我爹。” 外面的对话,黎绍忠听得一清二楚,叼着烟斗,不慌不乱地开门出来,声音刚劲有力: “走吧。” 黎绍忠走到陈家正屋,顾宁扭头离开。 陈家正屋,陈德望,陈兴望,一脸严肃地坐着,阿祥,以及陈家香烛厂供香房的那四名男工人,已在屋里坐着。 除了陈家兄弟二人绷着脸之外,其他人面无改色。 “黎叔,知道叫您过来是怎么回事吗?”陈德望面露怒色。 黎绍忠把叼在嘴里的烟斗拿在手里,若无其事道:“二爷叫大家过来,一定是因为昨晚为大奶奶超度祈福之事吧。为大奶奶超度的费用,我已经计算清楚写在陈家账簿上了,等会我拿来给您过目。” “黎叔,我知道您演技好,到了这份上,老实交待吧。”三老爷陈兴望咄咄逼人:“您把方宛如和夏翠竹藏哪了,您若是坦诚相告,我和二哥看在您在陈家二十多年的份上,我兄弟二人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若是执迷不悟的话,我和二哥的手段,相信您是知道。” 黎绍忠泰然自若:“三爷的意思是,大少奶奶和夏翠竹不在陈家?所以三爷认为是我把大少奶奶和夏翠竹藏起来的?” 二老爷陈德望扫了眼,阿祥和那四名工人,有意使诈:“阿祥他们都已经招了,黎叔您还撒谎,您嘴巴严是没有用的,有权力有财富,才是最重要的,即便你不看重这些,您也得为自己妻子和女儿着想一下吧。” “二爷要是这么说的话,趁现在大伙儿都在这儿,咱们就当面证实昨晚的事情。”黎绍忠镇定反诈:“昨晚,我和阿祥以及这四名男工人,大少奶奶,难民们,我们一起跪在火堆旁为大奶奶祈福,大概是凌晨1点钟左右,大少奶奶跟我和阿祥说,回婆婆屋里拿点东西,一会就出来,一直到凌晨两点,大少奶奶都没出来,我和阿祥瞧着不对劲,就去大奶奶吴凤芝生前住的屋里找大少奶奶方宛如,屋子里也没见着大少奶奶,我在想她可能是太累了,回自己屋里休息一会,可能是睡过了。我和阿祥也就不好再去叫她,至于难民们,以及这四名男工人,都是这个时间段相继回去休息的,我和阿祥,莫道士以及他的三位同伴,都是为大奶奶超度完才离开的,我和阿祥两人,是最后清理完后院才回去的,刚回去一会儿,顾宁就到屋里来找我了,昨晚的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千真万确,事情就是黎叔所说一样,我就不重复了。”阿祥坚定道。 “昨晚的事情,的确如黎叔所说那样。”那四名男工人中,其中一名男工人说道。 二老爷陈德望睥睨斜视,盱衡厉色。 三老爷陈兴望问不出所以然,艴然不悦。 陈德望的亲信顾宁,急匆匆地赶来,走到二老爷的身旁,递给他一张纸条,轻声道: “二爷,老宅的难民,已经全部离开了,纸条是在地面上发现的。” 陈德望打开皱巴巴的纸条,瞧着上面写的字,双目瞪圆:“可恶,既然有人在外面接应他们离开。” 黎绍忠和阿祥亲眼目睹着,手段狠辣的陈德望,也有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时侯,心里不知有多解气。 黎绍忠淡定自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那张纸条,是难民离开后,自己吩咐阿祥把纸条揉皱,再放在地面上的,为的就是扰乱陈家兄弟的分辨意识,只要阿祥和自己保持着一样的态度,陈家兄弟,只能做闷大头。 “二爷,下一步怎么做,请您指示。”顾宁问道。 “天就快亮了,你找几个脑袋瓜灵活的,仔细查一下昨晚有没有人发现方宛如和夏翠竹的去向,重点是方宛如。” “等天亮了,我就去办。” 陈德望追问无望,手一挥,示意黎绍忠他们回去。 黎绍忠他们离开,陈兴望迫切问道:“二哥,你相信黎绍忠所说是真的么?” 陈德望两手一摆,抿着冷笑:“你有证据,证明黎绍忠所说的是假话吗?” 陈兴望张嘴无语,两袖一甩,离开陈家正屋。 黎绍忠回来,妻子,女儿在正屋坐着,黎绍忠直接进空置的那间屋里,把房门锁上。 黎素锦知道父亲有意避开,决定明天找陈德望问清楚,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再次默默地告诉自己,报复方宛如唯一的办法,就是和陈德望联手。 方宛如和父母以及夏翠竹,已经安全走出余州范围,天已经亮了,方宛如和父母,夏翠竹,依依惜别,独自去往和县方向。 ------------ 第80章同恶相济 天亮了,已经坐不住的黎素锦,觉得父亲的反常必有妖,方宛如是不是在昨天夜里,父亲协助她逃跑了? 黎素锦直接去方宛如的屋里,房门紧闭,敲门想试探一下方宛如是否在屋子里头。 敲了几下,里面没有任何反应,黎素锦伸手推了推,门已锁上。 黎素锦决定去找陈德望,心里有所顾忌,她害怕二奶奶王佩仪,她可不是吃素的,吃定你是错的,你就没有对的余地。 走到陈德望住的屋里,黎素锦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伸手敲门,陈德望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顾宁,快速从靠椅起身,欣喜去开门,瞧着门外的黎素锦,陈德望脸上的喜悦,立即收敛: “素锦,找我有事?” 黎素锦左右瞧了两眼,低声道:“二爷,我有话跟你说,方便我进屋里说吗?” 黎素锦进屋,王佩仪从卧室走到客厅,一脸冷然地瞥向黎素锦。 王佩仪的冷傲,黎素锦的手心不禁捏了把汗,怯弱道: “二奶奶。” “大清早的,找我家二爷有什么事儿?” “我刚去方宛如的屋里,屋里面空无一人,我想她一定是昨夜凌晨逃离陈家的。” “逃离了陈家?”陈德望冷言,“说说看,你觉得是不是你爹,暗中协助方宛如离开的。” “我不知道,不敢肯定。”黎素锦说道:“昨晚,我觉得特别困,我娘也是这么说的,我和我娘吃了晚饭一会儿,洗了澡就睡觉了,我睡到我爹回来才醒,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这么说来,昨晚你没有和你娘,一起为大奶奶祈福?”陈德望欣喜:“也就是说,黎叔放走夏翠竹和方宛如的可能性最大。” “我爹有没有放走她俩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一点的是,夏翠竹和方宛如的顺利离开,我爹和阿祥一定脱不了干系。” 陈德望拳头攥紧,怒气道:“好个黎叔和阿祥,今日凌晨的时候,我和兴望在陈家正屋问他俩,他和阿祥矢口否认,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 “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帮到二爷?” 黎素锦的话刚说了一半,顾宁敲门进来。 “素锦,你先回去,我和顾宁有话要说,你若有要事相告,随时来找我。” “二爷,容我再说几句,我敢肯定,方宛如离开陈家,一定是去和县寻找陈世轩,因为她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于夏翠竹,我没有兴趣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陈德望说道:“你也打算去和县找世轩吗?” “是的。”黎素锦毫不犹豫:“明天早上,我就去和县,我找的是方宛如,我知道二爷要的是什么,我会找人随时和二爷联系的。” “好。”陈德望竖指叫好:“我等待你的好消息,你若能帮我拿到陈家祖传秘方,我一定会重重酬谢你。” “请二爷放心,我一定办到。” 黎素锦转身出去。 顾宁说道:“二爷,刚才我又去了一趟陈家老宅,再仔细观察一遍,找不到捆绑夏翠竹的绳子,也就是说,是有人帮忙夏翠竹才能出得去,对陈家了如指掌,这个人不言而喻。” “你赶紧去叫兴望到陈家正屋等我,有急事商议。”陈德望怒然:“还有黎叔和阿祥,叫他俩也去陈家正屋。” “我马上去。” 黎绍忠和阿祥再次被叫到陈家正屋问话,两人心里都明白,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黎绍忠还是坚信那句话,只要他和阿祥的态度一致,陈家兄弟无凭无据,是不能把他二人怎么样的。 陈家兄弟杀气腾腾,一副要把黎绍忠和阿祥,生吞活剥的架势。 陈德望直接给黎绍忠下套:“黎叔,就在刚才,您女儿黎素锦到我屋里跟我说,您昨晚在自家的饭菜里给她母女二人下药,早早就晕睡过去。素锦本想着为大奶奶祈福的,因为您下药阻挠,让她母女的善心落空。您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隐瞒妻子和女儿,好让您和阿祥放走方宛如和夏翠竹,再用难民做掩护,把方宛如和夏翠竹的离开都推到难民身上,我没说错吧。” “二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跟二爷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黎绍忠面不改容:“二爷可知,我家那不孝女素锦,处心积虑想做陈家大少奶奶,大少爷选择方宛如,她认为是大老爷和大奶奶一手包办的,前天我就跟她说,要为大奶奶祈福之事,她当做耳旁风,现在反过来,责怪我这个做父亲的,二爷您说,我心里头好不好受?” “黎叔,我敬您年长我几岁,在陈家德高望重,有些话我也不想说得太难听。”陈德望指责:“我知道您在陈家只对我大哥大嫂俯首称臣,我大哥大嫂在陈家支手遮天,外人口中的大善人,实则卑鄙龌龊,陈世杰就是我大哥如假包换的私生子,您现在认清事实倒也不晚,陈家都已经易主了,黎叔也该良禽择木了。 “二爷厚爱,黎某受之有愧。”黎绍忠淡定:“大老爷和大奶奶不在了,陈家无论谁当家,我这做下人的,都会做好自己的本分,不敢越雷池半步。” “黎叔所说,恐怕是话不由衷吧。”陈兴望开口发话:“你口口声声说做好自己本分,昨晚之事恐怕是,悖逆之心,不知其祥也。” “三爷的意思是,我黎某心口不一?做了违背陈家之事?”黎绍忠抬眸,语气平稳:“黎某愚笨,请三爷明示。” 陈兴望脸一沉,瞥了眼站在身后的两名亲信,罗庭和杨江,“你俩去把人带过来,让他和黎叔说两句。” 黎叔的心掠过一丝慌乱,手心明显有些许湿润,陈兴望到底唱的是那出?他想看一眼阿祥,理智让他立即镇定下来,这是陈家兄弟设下的圈套,可千万别中计。 一会儿,罗庭和杨江把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带过来,男子走过来,指着黎绍忠大声说道: “我认得你,我就是一直在陈家老宅的难民之一,昨晚我亲眼看到你和一个女人走出来。” “这位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黎绍忠平心静气:“你说亲眼目睹我放走一个女人,说说看,昨晚我是几点把女人放走的,往哪个方向走的?” 黎绍忠的强硬对顶,男子东拼西凑:“我本为是在后院为大奶奶祈福的,我肚子疼去了趟茅屋,就看到他从陈家老宅那边,和一个女人出来,我不想让自己惹上麻烦,就快速回到后院为大奶奶祈福,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黎绍忠心底有了数,追问道:“那我就再问问你,你说自己是陈家收留的难民之一,我想问的是,你是几月几日来陈家的,你在陈家老宅和难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有没有去过老宅,请你想清楚再说。” 男子目光躲闪,无理头应答:“你们陈家人,想去就去,我哪记得那么多。” 男子的一句你们陈家人,让坐一旁的阿祥有了话语权,底气十足: “简直一派胡言,你根本就不是难民,你冒充难民来胡说八道,目的就是为了骗二爷和三爷的钱。昨晚一整晚,我和黎叔在一起,一刻都没离开过后院半步,莫道士可以为我俩做证?” “顾宁?”陈德望疾声厉色:“把人带进来。” 莫道士尾随顾宁缓缓进屋。 黎绍忠和阿祥瞧着神色慌张的莫道士,黎叔心里打起了鼓。 阿祥的心揪了起来。 陈德望瞟了眼黎绍忠和阿祥,对莫道士道:“他俩,你认识吗?” “认识啊。”莫道士目光凝向黎绍忠,再移向阿祥:“黎叔和阿祥,昨晚为大奶奶祈福,他俩忙了一整晚,我可是亲眼目睹的。” “莫道士,你要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任啊?”陈德望旁敲侧击:“昨天夜里,有人看到他俩把陈家的两个女人放走了,你中途有没有离开过后院,你敢肯定,他二人也没离开过后院半步?” “二爷,我所说句句属实,我的那三名同伴也都在场可以做证。”莫道士解释:“为大奶奶超度所烧的干柴是不能停的,火烧得越旺,大奶奶才能越快荣凳极乐,黎叔和阿祥二人可谓是尽心尽力,一刻都没停下,直到我为大奶奶念经超度完。那时候是大概是凌晨三点左右,我和同伴回去,他二人打扫后院,也因该是凌晨四点左右了。” 陈兴望瞥了眼二哥陈德望,气急败坏的模样,瞅了眼自己左手中指戴的翡翠戒指,剑指莫道士: “我的人正在查找,是谁把陈家大少奶奶方宛如,和陈家香烛厂总管夏翠竹放走的,若是有人隐瞒他人,袒护他人,知情不报的,我一定会让他活不成。” “莫道士,我给你一点儿时间,再好好想想昨晚的事情。”陈兴望嘴角微咧:“这可是机会,过了今天,想说都没机会了。” “三爷,就算您拿着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是有事说事。”莫道士心口一致:“我刚才所说的话,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若是你查出来,是我有意隐瞒,我的人头您随时来提。” “好啊,一个个宁愿做陈祖望夫妻的狗,宁愿丢掉性命,也要袒护。”陈德望怒气冲天,两手一摆:“你们都拿了陈祖望夫妻什么好处,甘愿替他夫妻二人卖命,也不肯在我面前说句实话,看来都不想要命了?” “二爷息怒,我真的是把昨晚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没有半句假话。”莫道士回应。 “行了。”陈德望指手怒骂:“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听好了,你们的人头,我要定了。” 大家离开陈家正屋,莫道士趁陈家兄弟不注意,擤紧拳头,悄悄地给黎叔和阿祥一个加油的手势,走出陈家大门,若无其事地回家。 黎绍忠和阿祥,打心底感谢莫道士,此刻,没有机会感谢他,来日有机会,再上门拜访。 陈德望回到自己屋里,吩咐自己亲信顾宁,转告儿子陈世豪,在风沙岭原地待命,随时与军阀林智笙抗衡。然后吩咐顾宁立马去和县到黑虎山通知赵昌虎,叫他派人追踪方宛如,夺取陈家秘方。 陈兴望刚回到屋里,夫人冯碧云一脸慌张:“三爷,咱们亲家,林智笙打来电话,说是要陈家祖传秘方。” “你接他的电话做什么?”陈兴望大怒:“你嫌我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明天,明天期限已到,我如果交不出陈家祖传秘方,林智笙他要杀我。” “找到方宛如,夏翠竹了吗?” “毛都找不到一根,方宛如和夏翠,早已不知去向。” “三爷,你回个电话,跟亲家解释一下。” “明天早上,我提头去见他。” 冯碧云呜咽起来…… “我都还没死,你哭什么啊。”陈德望责怪道:“我本不想安装这破电话机的,你说咱们的女儿嫁的是有权有势之人,家里没台电话,让人给笑话,我现在就是最大的笑话。” “当时是你点头答应,我才叫人来安装的,现在怪起我来了。”冯碧云哭着反驳。 “现在一听到电话铃响,我就心惊胆颤,浑身哆嗦。”陈兴望冲着妻子咆哮:“赶紧去把那破电话机,给我砸碎。” 冯碧云哭着走进卧室。 黎绍忠回到屋里,黎妻苦着脸,把纸张递给他,黎绍忠接过纸张,打开一看,面泛怒色: “她到底还是和二爷勾结在一起了,她离开陈家的目的,就是去和县追踪大少奶奶,替二爷爷陈德望夺取陈家制香秘方,报复大少奶奶,咱们的女儿已经回不了头了。” “你打算怎么做?” 黎绍忠目视着眼神空洞的妻子,淡然道:“咱们该离开陈家了。” “咱们上哪去?”黎妻眼眶噙泪,哽咽道:“咱们当年带着幼小的女儿,离开家乡是因为被恶霸欺负,咱们早就没有家了。” “去阿祥的老家。”黎绍忠忧伤道:“自从大奶奶离世后,阿祥跟我说过,他已经不想在陈家呆了,也呆不下去了,正好咱们一块离开。” “咱俩若是离开了陈家,素锦回来找不到咱俩,她该怎么办?”黎妻落泪道:“绍忠,你跟我说句掏心窝的话,大少奶奶和夏翠竹是不是你和阿祥放走的?” “我和阿祥真有那本事,就不会在陈家当那么多年佣人了。”黎绍忠不动声色:“到了阿祥老家安定下来,我再去找素锦。” 黎妻含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