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章 正直大学六月毕业季,夏季提前的到来,让每个学生都呆在装有空调的图书馆或宿舍里,“知了,知了”的蝉鸣此起彼伏,大学建筑间镶嵌着长着茂盛绿叶的大树,这一切都组成了一个标准的夏天。 “每当这个时候的毕业季……我就会想起那个没出息的傻孩子。”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老者对着其他学校来采访的学生说道。 曾经的石门师范大学副校长;李永辉,如今已经有八十的高龄,花白的胡子和星星点点的老人斑,满脸的皱纹和虚颤颤的吐字方式,无一不说明着黄土已盖半面身。 李永辉退休后就一直住在石门师范大学“逸翠苑”的别墅里,在充满浓郁书香气的书房里,他正向一群学生们谈论着社会的发展。 “李校长,您对于目前国家对外‘半放’的政策来促进第三产业的发展和文化输出有着怎样的看法?”一名带着黑色眼睛的年轻学生问道。 “在世界第三产业飞速发展的今天,我国……能抓住这次机遇是绝对正确的,咳咳,这项政策不仅仅有促进发展的意义,更是使世界……看到了我国的高效率和高素质,让某些国家对我国的污蔑言论,咳咳,不攻自破。”李校长颤颤巍巍的回答了这个学生的问题,但慈祥的笑容却一直挂在脸上,能看到祖国未来接班人的成长,他就打心眼里高兴。 李永辉摆手拒绝了身边学生递过来的水并继续回答着其他学生的问题。 “我国化肥的技术突破……至少能再填饱……西南安州地区的四百三十万人口。”李校长回应完最后一个学生的问题,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领,最后拿起水杯抿了一口热水;学生们则在下面整理着这次的心得,今天校长说过的话将来会成为下一代孩子们的作文素材,哗啦哗啦的翻书声此起彼伏。 “校长……我很抱歉,我还有一个问题……”一个学生尴尬的举起手说道。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其他的学生纷纷扭头去看着这个冒冒失失的年轻学生。 李永辉并没有介意,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发言。 年轻的学生说道:“对于西部支教计划升级转变为西部人才计划,您有什么看法?” 扭头看他的学生也纷纷把头扭了回来,注视着这位教育界的泰斗,这是一个国家三级计划,却少被人提及,因为这项计划一直面向着一二线级的城市大学,而石门师范大学却是唯一一个参与此计划的三线城市的大学,且只参加过五年。 李永辉缓慢的摘下眼镜,没了厚实的镜片遮掩,深邃的眼睛暴露众人,深深的眼窝仿佛积压着几十年来疲惫。 书房里安静的可以听见吞咽口水的声音,李永辉环视这些充满朝气、衣着亮丽干练的孩子们,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水杯中缓缓沉底的枸杞,不自觉的开始陷入回忆。 “我现在要讲一个和这个话题无关的事情,一个我记忆中最深刻的故事,你们可以听一听,当然,采访现在已经结束,各位随时可以走出那扇门,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讲一讲这个悲……故事”李永辉这一次没有一点停顿的讲完这一段话,却偏偏在对故事的形容词上卡了一下。 尽管李校长这样说,但却没有一个学生离开,李永辉也懒得去猜测他们每一个人的想法。 “每当这个时候的毕业季……我就会想起那个没出息的傻孩子。” ------------ 不凡 他叫周不凡……一个很平凡很没出息的孩子…… 十八岁的周不凡,在填报志愿的时候,选择了一个很普通的大学,虽然这个大学将来会是所有三线城市里最好的大学,但这学校最平凡的时间段却正好陪伴了他那平凡的一生。 就这还是他爹逼他考上的。 …… “周不凡!你奶奶的没出息的玩意儿,我养你这么大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周不凡!你怎么没有遗传你爸爸妈妈那优秀的基因呢!” 高中时代的周不凡,相貌平平,成绩平平,朋友也没有关系特别铁的,也和普通的学生一样,幻想着喜欢的女孩和自己私奔。每天拿着位处中游的成绩单被父母骂的狗血淋头,被骂惯的他却依旧我行我素,仿佛尊严和脸皮乃身外之物,可怜的不凡是被从小骂到大的。 父亲周勇当年高考七分之差错过行山大学,自那之后的每次酒醉,便会吹嘘当年他仅一分之差错过博华大学。 母亲赵娟是海津一所私立初中的老师,被父亲当年连哄带骗,放弃了当时的稳定工作。 一对自命不凡的鸳鸯,生出只土麻雀,只怪没有遗传那优秀的基因。 从小被骂大的周不凡想要成长的话,往往需要父母的打击以外的东西,比如——一次女神的回眸! …… 正值豆蔻年华的苏沫;一头干爽的过耳短发,一双灵动的眼眸,一身干净合身的校服,便是周不凡青春之路上一闪而过的流星。 “不凡不凡,你咋这么呆呀,英语作业不会又没写吧~”苏沫笑盈盈的说道;洁白整齐的银牙,青纯阳光的笑容,把周不凡看的愣愣的。 “不凡,你怎么傻乎乎的,将来怎么考大学啊?”苏沫又调侃道。 “考到哪里算哪里喽……”周不凡害羞的回应道。 “诶,小凡子,你脸红什么!是不是想和小沫考同一所大学?我们小沫的目标院校可是平京大学,你要是能考上了她就能和你在一起了哦~”贾铭星看到周不凡的羞样,亳不留情面的揭穿他。 “诶呀,你瞎说什么呀。”苏沫故作生气的拍打贾铭星,贾铭星躲闪着继续说道:“诶呀,苏大班花苏大英语课代表呦,饶命呀,我可再也不敢说你的如意郎君了~” 全班哄堂大笑,贾铭星是苏沫的闺蜜,是一个十足的假小子,看出周不凡喜欢苏沫就一直借此调戏苏沫。 “周不凡和我是好朋友,和我考同一所学校很正常啦。”苏沫回应着。 “诶呦,我们系豪盆油~”贾铭星继续犯贱,以恶心的口吻重复着苏沫的话;两个女孩继续打闹着。 黄昏下的和民大街,是苏沫和周不凡并肩的一段路,在这段路上,周不凡走的很慢很慢,只为能和喜欢的女孩多独处一会儿,这段路,也走完了周不凡所有的青春。 “不凡,贾铭星就这样,你别听她瞎说。”苏沫推着自行车,白色的衬衫校服在日落下有些偏黄。 “没事,都是两年同窗了谁又不了解谁呢?我男子汉可不和她见识。”周不凡开玩笑似的回应道,眼神时不时瞥向苏沫的侧颜,垂下来的几缕发丝遮住了苏沫的右眼。 “不凡,你真的想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吗?” 苏沫突然这么一问,吓得周不凡有些不知所措。 “额……谁不想考平京大学呀,那可是最好的大学……” 周不凡突然停嘴了,因为苏沫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夕阳照红了苏沫的半张脸,可她的校服却被照成了金黄色,太阳的光线以一个近乎与地面平行的角度照在两人的半边身体上,苏沫的另半张脸被另一边的阳光遮住,藏于阴影之下。 “不凡,你既然有了目标就要好好去努力呀,我们共同进步没有什么是我们办不到的。” 周不凡愣愣的看着她的鼻尖,殊不知自己的手心已经滑腻腻的出满了汗,怔怔的应了一声“嗯” “还敢‘嗯’!几次不写英语作业啦?这样怎么考平京大学?你这回要是还敢不写我可不会借给你抄。”苏沫说完在周不凡的脑门上轻弹了一下。 周不凡的脸烫的和发了烧一样:“是是是,下次不敢了苏大课代表。” 苏沫并没有说话,两人已站在本应该分别的路口半天了,周不凡现在才反应过来。 “好了,要走喽。” “嗯”周不凡应了一声,他现在心里小鹿乱撞,大脑一直懵呼呼的。 两人在十字路口分别,背对向背时太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也正好消失了。 “周不凡,我等你。”苏沫最后一个回眸,向那情窦初开的傻小子抛出了最后的信号。 傻小子回过味了,对着苏沫回应道:“那你等着!” 说完,周不凡就傻呵呵的笑了 苏沐登上自行车,回头时仿佛还带着清纯的笑容,周不凡还是晕乎乎的;回头时才发现城市霓虹的灯光已经很明亮了。 是呀,为什么不努力一下下呢,父母的谩骂已经听够了,我这一辈子努力一下会怎么样呢?可……苏沫是班里的尖子生,英语成绩更是每次都在刷新学校的记录,我这样的傻小子怎么可能考的上平京大学呢? 周不凡还是拿定了主意,下定了决心,他要为自己努力一次,都高三了,傻子都知道要努力,更何况是一个想追女神的小伙子呢? 不凡呀不凡,你还真是平凡呀,活的碌碌无为,连一次努力都不是为了自己,多年以后又怎么会想的明白;一个女孩怎么有自行车不骑就愿意陪着你走这样长的一段路呢…… ------------ 放弃 高考出分那一天,周不凡还是和苏沫差了一百多分。 “对不起。” 周不凡打了一大段字,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只剩下这三个字。 “没事,后面的路长着呢,那句话叫什么?咱们顶峰相见!”苏沫安慰似的回复到。 可爱的熊猫头像迅速灰暗下去,同样灰暗的还有周不凡的心。 “你看看,这小子高三跟开了窍一样,学那么勤奋,一出成绩还是屁也不是。” “就是说呢,努力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拿了个丢人的分数,呸,老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这成绩不上不下的,倒是能考个稍好点的二本,你呀周不凡,一辈子没出息!” 家里对周不凡的成绩很不满意,考的不上不下的,上不到一本,下倒还说的过去,可这点分数在这样一个“精英”家庭里是不够看的,自从知道了周不凡的成绩,一句一句扎心的谩骂便都砸到了周不凡的身上,听进耳朵里就像被扇了耳光一样。 不凡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为了追上心上人的脚步,每天要比同学多学习很久,可他的成绩也只是比模拟考试的时候进步了一点点,大概平凡的人就是这样,一辈子的努力换来的结果就如同被程序编好了一样,你的作用就是在这世界上衬托那些优秀的人,这好像这是你一个普通人应该遵守的职责。 …… “不凡最后的录取结果就是石门师范大学,一个在当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二本院校。”李永辉含下两片金嗓子,说这么多话对他的嗓子负担很大。 书房里的学生已经走了一部分,他们对这个故事并不感兴趣,亦或者有要紧的安排与计划。 被子里的水已经见底,几颗枸杞静静的躺在湿津津的杯底,李永辉站起身来去罐子里找枸杞; “校长,好像没有枸杞了。” “那就拿点茶叶吧……”李永辉回应完便又重新拧上了罐子。 …… “心怀天下,求知若渴”八字校训刻在学校大门后的一个石壁上。 周不凡的大学生活开始了,他将继续他平凡的人生,尽管这里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苏沫虽然比周不凡高很多分,但也没能考上平京大学,一个比较出名的一本院校录取了她。 “平京大学当然不好考啦,现在的学校也不错呀,就在隔壁的省份,离家近点也好。”这是周不凡的安慰。 “我没事的,谢谢……”苏沫并没有难过,毕竟能考进那所学校的都是省状元,更何况平京那边的大学对江北省的录取分数线高的如同天上的云,长的再高的人也只能仰望。 “不凡……” “怎么了?” “没事。” 苏沫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应该在大学里面好好表现,你越优秀就越有出息,说不定咱们将来还能在一起……” …… “所以他们在一起了吗?”一个学生问道,学生已经走了很多,剩下的无非是比较爱好八卦的那一批人 “呵呵,他们从未在一起过;年轻时懵懂无知的爱呀,连合适的另一半都选错了。”李永辉感叹似的说道。 两个人差距太大,在将来受到的教育不同,三观也会有很大的差距,当你和另一半的优秀不成正比时,坚定的爱情会给你讲一个笑话,思想不同,观念不同,阶级不同,互相的不理解也就多了……除非是续了好几世的姻缘,当然,这是一个玩笑。 大四 “我们优秀的周主席,你来找我是为什么?”李永辉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周不凡问道。 “校长您说笑了,我这不是还没当上吗。”周不凡微笑的回应道,黑色衬衫没有一丝褶皱,穿在周不凡的身上显的很挺拔。 “哼,其他候选人都被你比下去了,我在校这几年的历代学生会主席都没见过你这么拼的,什么事都要争最好的,还有,我可不是校长。”李永辉打趣似的回道。 “哈哈,主任,比我优秀的人有很多,我只是想让自己更有价值罢了。”周不凡摇摇头道。 “哦~想过来拉拢我是吧,嘿,你也用不到来找我,你当学生会主席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你想更稳一点可以做一下西部支教计划的宣传。”李永辉皱皱眉头回应道。 “主任真是聪明人,我就是为此而来。”周不凡笑了笑道:“听说这次机会能轮到我们这种学校是因为博华和平京有很多不要的名额,对于他们这种学校不需要,对于咱们可是一次好的机会……如果你手底下能去参与计划的人多的话对学校的好处可是很大的。” 李永辉皱紧了眉头,周不凡这么对他说话让他有些不自在,虽然是说让自己对学校有贡献其实是在说对自己的好处,确实,他也贪,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周不凡这么揭老底来恶心他让他有点摸不到头脑。 “我要参加这个支教计划,学生会主席我不打算争了。”周不凡严肃的说道。 周不凡的话犹如一个炸弹,炸的李永辉直接懵圈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明明有更好的前程,没有必要去的,你一直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能出人头地吗?”李永辉虽然情绪有些失控,但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去揣摩周不凡,毕竟手底下出一个学生会主席比去一个愿意支教的,哪个给自己的好处多他还是很清楚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个位置舍不得我去,放心吧,宣传部的工作我已经做好了,如果我再坚持的时间长点的话你的屁股也是能稳稳的坐在上面。”周不凡平静地回应道。 临走前把宣传工作做好,怪不得他说出了那样别扭的话。 李永辉平复好心情,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主任麻烦帮我安排好,七月份我就该动身了。”周不凡并没有回答,说完对着李永辉鞠了一躬便走出了主任的办公室,只留下李永辉一人凌乱。 周不凡并没有说,是因为苏沫已经有了男朋友,这种理由也确实扯淡,因为一个女孩而努力,失去后又选择放弃努力换来的结果,估计也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吧。 但是这对周不凡来说并没有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过的多么好,也没有想过要做的多么优秀,他不在乎,他只想在一个远离父母谩骂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然后孤独的死去…… 周不凡窝在宿舍里,外面下起了雨,下午乳白色的天空被乌云遮住,宿舍里没有开灯,窗前还有一颗大树,外面微弱的光线很难照进来,外面雨水砸在宿舍窗户上的声音砰砰砰的,舍友们都有着自己的事情,空留一人的宿舍更显寂寞,照在周不凡脸上的手机光是宿舍唯一的光亮。 …… “六月的风带来了他,这是天赐的幸福呀~愿我们长长久久~”(三天前) 周不凡看着苏沫的朋友圈,文案底下配着的照片是苏沫和另一个陌生男子亲密的照片,一共四张,每张姿势都不一样。 陌生男子比自己帅很多,微分碎盖配一个细框眼镜,清晰的下颚线和温柔的微笑,苏沫在镜头前也很开心,这三年来她带上了眼镜,留长了头发,长的斯文了许多,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活泼阳光的女孩子了。 “那个男生应该比我优秀很多吧……”周不凡这样想到。 苏沫的熊猫头像也换成了一个可爱的简笔画头像,那是一个情侣头像;可爱的头像一闪一闪的;大雨天太适合营造暧昧的气氛了,苏沫现在是不是在和她的男朋友吃火锅或者是在看电影? 周不凡的通讯录里没几个人,孤寂的雨天只有苏沫的朋友圈回应着他的孤独。 一厢情愿:“恭喜咱们苏小姐成功脱单。” 只有你的世界:“早生贵子,子孙满堂啊。” 糖糖小熊:“早日结婚请我们吃喜糖呀。” 周不凡看着下面的评论,仿佛被大手捏住了心脏一样难受,仿佛大家都在高兴苏沫没有喝自己在一起,周不凡鼻子酸酸的,脑袋晕晕的;这时才发觉因为长时间在阴暗环境下盯着电子屏让眼睛很不舒服。 思索了半天,写了一段自己的祝福,发送后便关掉手机,又挤了挤自己酸涩的眼睛,心脏麻麻地,自己居然在祝福自己喜欢的女孩脱单…… “唉,和对象吵架了,一会儿雨停了陪我喝点酒呗。”其中一个舍友回来了。 周不凡没说什么,盯着手机屏幕上苏沫回复的两个字,悲伤的情绪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是小苏呀;回复了你:“谢谢” ------------ 启程 周不凡昨天和舍友借着悲伤的心情,跑到外面喝了个伶仃大醉。 “不凡呀,苏沫是个好女孩,你没和他在一起就是因为你不主动,哪有什么优不优秀,咱都要当学生会主席了,还不算有出息啊,苏沫没了就算了,学校多少女孩喜欢你你不知道?”舍友喝醉后大咧咧的安慰着周不凡。 “就是,也怪我不主动,让那猪把他拱了,我哪点不比他强啊?去他的苏沫,我周主席又不缺女人,哈哈。”周不凡已经醉成了一个傻逼,开始微醺的时候只是骂自己的无能,到后面喝高了什么牛逼都吹的出来,其实在学校里周不凡的女人缘并不怎么样,相貌平平不说,给人的印象也是不爱说话,每天干什么事都要争当第一,枯燥无聊的愣头青可不会招女孩子喜欢。 “不凡呀,等你当上主席,你可得多多照应一下小弟我呀。”那个舍友猥琐的说着。 “啊?我已经放弃了,我参加那个什么什么西部……” “什么!” 舍友突然一声吼把周不凡吓得酒醒了三分。 “诶你有病啊,瞎喊什么?”周不凡不满的骂道。 “你真是糊涂了,丢了女人把脑子也给丢了,你爸妈骂你骂的对,你就是一辈子没出息!”舍友一反常态,把这些毫无底线的话突然说出了口。 “你!”周不凡其实很讨厌别人说他没出息“我权当你是喝多了。” “嘿,怎么着,你不就是没出息吗,上了大学后这么努力,结果就是因为一个女的,真他妈丢人,她现在说不定正和她的新男朋友开房呢,你呢居然……”话没说完就迎面挨了周不凡一拳,整个人仰面倒在了地上鼻血直流。 “陈顺杰!你妈的!”周不凡气的直喊他的大名。 陈顺杰躺在地上,鼻血留了满脸,他嘴里嘟囔着脏字并不断笑着。 “周不凡!你知道那娘们喜欢你!哈哈哈,太迟了……” 周不凡自己离开了,陈顺杰喝醉了,可能是看自己没有了依靠的价值才翻脸,亦或者是为了以他的方式逼自己一把,这都不重要了,他说的没错,自己的人生就好像是为别人而活,自己拼死拼活争取来的都并非是自己愿意的,就这样自己为的那个人却说不定在和别人开房,真是想想就觉得自己窝囊。 “什么?周不凡,你脑子不好使了?去受罪这么积极,我真是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 “诶呀,不孝子啊不孝子,原先就说傻点好啊,现在都会叛逆了……” 电话那边周勇赵娟气的哭爹喊娘,对周不凡去支教的计划一百个不同意,周不凡也没念声,直到电话那头嘟嘟嘟的挂断提示音响起…… 7月6号石门北火车站 “和顺杰闹矛盾了?”李永辉平静的问道。 周不凡没有做声。 “你放弃当学生会主席是因为那个女孩。”李永辉继续说道。 周不凡依旧保持沉默。 “愚蠢!”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列车员指挥着人们有序的上下车。 回家的工人,分别的情侣,西行的游客,叫喊的小贩,一目了然。 “这是你选择的路,我尊重你,还有,少抽烟,对自己负责。”李永辉的道别很简单,周不凡失恋的那几天沾上了烟。 沉默的周不凡给了他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谢谢” “哔——”刺耳的哨声响起,意味着人世间的分别,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 笨重的绿色火车头稳稳的滑进了站口。 李永辉支起周不凡的肩膀:“臭小子,到了那别给咱人民教师丢脸啊。” 周不凡坚定的神情使李永辉稍稍安心:“到了那有人接你,你到时候打电话就行,来我给你写上。” “哔——”这次是火车要发动了,列车员开始催促人们上车,大量人群抱着大包小包钻入火车里,长长的一排,好像一群蚂蚁在分食大绿毛毛虫。 “顺杰说的是有些过分,你别往心里去,人家也是为了让你不要再犯蠢,回头聚会的时候给人家道个歉,昂,到了地方可得给我抱一个俊姑娘回来!” “我知道了。”周不凡微笑着回应。 “臭小子……”这是李永辉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周不凡上了火车,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收拾好行李便看见李永辉隔着个玻璃对着自己笑,周不凡也对着他微笑。两人沉默着,直到火车开动;身边的景物开始倒退,周不凡扒着车窗向后望着,李永辉背着手,依旧面带笑意,随着距离的拉远,只有李永辉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可以辨认,随后是小贩们,再后面是一些泣不成声的人们,最后是个别狂奔到筋疲力尽的多情人…… 火车驶出了车站视角拉近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周不凡扭过脸去,坐在对面的是一个穿军大衣的大爷…… 这时的周不凡才注意到整个火车上鸡飞狗跳的,孩子的啼哭,夫妻的吵骂,小贩的吆喝,甚至还有鸡的“咯咯”声…… “各位乘客请看管好自己的孩子,火车上请保持文明友好……诶诶诶,那个小贩,谁让你上车的,谁把鸡也带上来了?”乘务员手忙脚乱的维持着秩序。 在这鸡飞狗跳的绿皮火车上,周不凡开启了他真正的人生。 …… 李永辉看着最后一个昏昏欲睡的学生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剩下的那个学生清醒了过来,腼腆的脸上写满了不好意思。 最后一个学生离开了这里,李永辉起身去烧下一壶水。 “嘶,今天怎么这么容易渴呢?” 李永辉说着,没了听众,他也依旧没有停止回忆那个令他记忆深刻的孩子。 “我一路看过千山和万水~” “我的脚踏遍天南和地北~” “日晒或是风吹~我都无所谓~” 周不凡戴着地摊十五块钱买的耳机,耳机里放着《远走高飞》,是一个适合旅行路上的音乐,周不凡用音乐来屏蔽身边的嘈杂。 “如果迎着风~就飞~” “俯瞰这世界有多美~” 音乐放到高潮,周不凡看着外面祖国的大好风光不禁闭上眼睛享受起来,这一路上因周边环境引起的些微不满仿佛也已烟消云散。 “抓小偷啊!”不知哪位乘客的东西被偷了,还发现了正想逃跑的小偷。 乘客们纷纷起身用身体拦住了小偷的退路,小偷见大家这么见义勇为,竟直接拔出一把匕首,挡路的乘客们纷纷开始退让,挡在最前面的人使劲向后挤,发生了不少踩踏事件。 “嘿嘿,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偷见大家慌乱的样子开始得意起来,后面追来的乘客和乘警也顿时不敢上前。 小偷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喊到:“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 好家伙,偷窃直接转变为抢劫,周不凡对面的大爷倒是站起身来:“年轻人,咱们和和气气地,没必要掏家伙嘛。” “嘿,你个老不死的,你是有什么宝贝不想掏出来吧,想吃刀子了?”劫匪不听老头的劝阻,还要给他一刀子来威慑一下车厢的众人。 老头笑眯眯的,劫匪刚刺过来就被老头抓住了手腕卸了刀,又一个后摔“咚”的一声砸的劫匪七荤八素。 车厢上顿时叫好声一片,乘警们立刻冲上来摁住了劫匪,押着他走的时候经过的乘客都对着他骂“蠢贼!” 老头依旧是笑眯眯的,坐回周不凡的对面,身边的乘客一直夸赞大爷的好身手,周不凡也很惊讶,自己对面坐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老头一听在夸他,笑的更开心了:“诶,随手之劳,俺之前在部队可是散打第二呢嘿嘿嘿,退伍不褪色哈。” 一个小小的插曲,在这个治安还不是很好的年代早已让人习以为常。 没想到大爷还是个退伍军人,周不凡也对老头表示崇拜,老头见坐自己对面的小年轻对自己这么崇拜,话匣子就打开了。 “想当年俺在部队里……”老人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当兵的那些事。 ------------ 到站 老旧的绿皮火车坐的腰很难受,三十四小时的路程光想想就腰疼,周不凡也没有想到对座的大爷居然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住了,虽然退伍的军人值得所有人的敬重,但听多了这些也会让周不凡有些疲劳,索性礼貌的打断他。 “大爷,你坐这趟车是为何?” 大爷似乎没有察觉出周不凡的不耐烦,开始了沉思,大爷对部队的事情一讲都不带停顿的,流利的像排练过很多遍一样,而除此之外的事情他却需要组织好语言…… 似乎是听了大爷叨叨了一路,大爷一闭嘴竟让周不凡感觉整个车厢都显得安静了下来,哄好的孩子睡着了,吵架的夫妻和好了,吵吵的小贩也不知道跑去那了,叫唤的鸡也被安排到了货厢,车厢上似乎只剩下了火车轧过铁轨的噔噔声音和个别人的交谈声。 “咚咚,咚咚……”火车轧过铁轨的声音沉稳而有规律。 “俺的孙子在工地工作,被黑老板害了,落了个残疾,还要陪人家不少钱,最后在老烂尾楼跳楼了……”大爷开口了 同时一丝酒气钻入周不凡的鼻腔,大爷拿出了一个小钢壶,钢壶看着有年头了,却被老头擦的锃亮,上面红褐色的部队编号因为长时间的摩擦失去了光泽;周不凡开始好奇这位老年人可悲的过往了。 “孩子爹娘死的早,俺和老伴一起把小的儿拉扯大的,老伴一听说这唯一的后被逼死了直接就哭住院了;后来在床上生了场大病死了。那些催债的老是上门,仨瓜俩枣的小年轻还好对付,后面停电又停水,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打算去俺战友那,俺们部队在边疆,俺的战友也在边疆,俺活不了几个年儿了,死了能和老战友一起葬在曾经天天巡逻的边疆俺也知足了……”大爷说完这些很平静,只是喝酒。 周不凡沉默了,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退伍后却被自己保护的人逼上了到这种地步,坚强的军人经历了一切也未曾掉过眼泪,一个老兵的沉默与低头真是对这个社会最大的讽刺,现在老头最后的依靠就是那些战友了吧…… 讲完这些老头就再也没说过话了,气氛有些压抑;周不凡也有些愧疚,干嘛和一个孤独可怜的老人过不去呢,结果无意间揪到了老人家的伤心处。 7月8号傍晚,火车抵达了此次航行的终点——瑶藏咋朵。 火车的一声长啸喊醒了沉睡的众人,周不凡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两天一夜的路程坐的周不凡骨头都要散架了,更不要说路上火车出了点问题又耽误了半天。 看着车厢国道拥挤的人流,周不凡打算等会儿再下车,大爷则平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搓掉了沾在眼角的眼屎,随后在大衣里乱摸,摸出一个纸条,上面有一串电话号,大爷微红的脸上有了些喜色,便掏出老年机对着号码一个数字对着一个数字输了上去。 那可能是他战友的联系方式,老人家耳朵不好了,打开了免提,贴在耳朵上又灌了一口酒,电话嘟嘟的响,接通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哪位?” “燕儿?俺!老刘,你爷爷的战友,俺当年还抱过你哩……” 周不凡看人散的差不多了,便提上行李打算走了,他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人家战友重逢的好。 周不凡下了车,外面是小贩的叫喊声,热热闹闹的,不时有人牵着牛羊经过。 “炸油饼,豆腐脑~”听见食物的名字,周不凡发觉自己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周不凡上前去问价格,回头发现大爷被乘务员往车下赶,大爷下车的时候笑的很开心,左手抱着大麻袋,右手拿着酒壶,老年机就在肩膀上夹着。 周不凡从口袋里拿钱,伸手一摸竟空空如也。 “坏了,钱让人偷了,第一次出远门睡的太死了。”周不凡心凉了半截。 大爷也在靠近这个摊位,隐隐的甚至能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直到大爷站到了自己跟前。 “你就别给俺兜兜转转的,俺问你,老陈呢?”大爷似乎有些心急,电话那头沉默了。 “老陈不会……”大爷有些心虚的问道,电话那头依旧沉默。 “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梦里去的。”电话那头说完便轮到了大爷沉默了。 因为开了免提,连对面卖油条的大哥也听的清清楚楚。 “老班长……6月份也没得,还有田大伯……” 大爷挂了电话,愣了好一会儿,嗓子里发出丝丝的声音,大爷后面哭的很沙哑,很无力,曾经火车上单手打败匪徒的真爷们,现在却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干尸,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大厦崩塌般的崩溃。 周不凡也很沉默,他离开了这里,来到了车站边缘,尽管钱被偷了,但手机还在,等到了目的地说不定人家正在吃晚饭呢。 周不凡的手机在贴身内兜,所以没有被偷走,他掏出记有号码的纸条,开始输入;刚输了一半,突然就被一个人撞翻在地,一看人家把手机抢走了,周不凡慌忙站起身追了上去,边追边喊抓小偷;开玩笑,没了手机咋联系接应的人。 两人一路跑,要说这偏远地区的火车站是真小,过了售票口除了公路就是一望无际的荒草原。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治安不好,竟然一个管事的也没有,两人沿着公路狂奔,周不凡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但面对人家小偷吃饭用的飞毛腿,自己这点体能可是有点力不从心。 周不凡边跑边喊,两人离车站越来越远,在追了人家十分钟后,周不凡因为高原缺氧渐渐有些发晕,捂着肚子大口喘气,抬头一看,那小偷居然走过来了;土黄色的大衣,绿色的围巾,脸上胡子拉碴贼眉鼠眼的。 周不凡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结果人家走到近前一脚把周不凡踹倒了,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啥,旁边跑过来一个面包车,小偷又对着周不凡的肚子狠狠补了一脚便跳上面包车逃之夭夭了。 这两脚给周不凡干懵了,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的蜷缩着,看了一眼边上的国道石碑,拖着身体靠了上去,估计那些行李也被别人拿走了吧,周不凡自嘲似的想着。 周不凡强撑起身体,打算先回车站找工作人员,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周不凡的肚子里空无一物,挨了一脚的周不凡一路上都在吐胆汁,等能看到车站的光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虽是7月份的酷暑时节,可高原的夜晚却冷的人打哆嗦,周不凡下车时就穿着一个衬衫,衣服没来得及换就开始追小偷了。 “我怎么这么蠢啊……”周不凡苦笑着。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小伙子行行好呗,给个面包给瓶水。” 嘿,一流浪汉,自己的情况比人家也好不了多少,浑身脏兮兮的,行乞还到我头上了? 流浪汉打着手电,往周不凡脸上晃了晃。 “诶,别晃人眼啊。”周不凡不满的回应道。 “诶?也是一流浪汉,这大冷天的穿这么薄,不会是个傻子吧?”流浪汉说道。 周不凡也是无语,懒得搭理他;这流浪汉倒还真以为人家是个傻子,非要逗逗周不凡。 “诶诶诶,小傻子,你住哪的呀,你没有家里人吗,一个人跑出来多危险啊” 周不凡打算继续往车站走,倒是他的沉默也换来了对方的沉默。 “这流浪汉咋不吭声了?难道觉得没趣就走了?”周不凡心里想到,于是无意间撇了一眼流浪汉,谁知突然挨了一闷棍,顿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绑架 周不凡清醒了一些,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后脑勺疼的要死,还有一股难闻的尘土味,自己的手脚也被绑了起来;现在不知道躺在什么地方,一直颠颠的,硌得周不凡感觉到了头上大包,疼的他直哼哼。 旁边似乎有两个人在对话,用的是地方民族语言,周不凡听不懂,只能慢慢等眼睛适应了光的亮度再做打算。 “不会是那流浪汉敲的我吧,看我是个不搭理他的傻子就要绑走我?”周不凡思考着,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绑架,自己不能慌张。 周不凡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他是在一个破旧的面包车里,后面的物件都被拆除,腾出了一块较大的空间,地上有着厚厚一层的尘土和一些散乱的工具。 转头一看,那流浪汉也被绑住手脚靠在一边,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这就排除了他同伙的可能,同时发现自己也被绑住了手脚。 “唉,醒醒,醒醒。”周不凡蹭到流浪汉的身边用身体磨蹭着流浪汉试图叫醒他。 “嗯,这哪啊?诶,小傻子?我咋被绑住了?”流浪汉醒来发现被绑住了,开始哭爹喊娘。 “别他妈吵吵,不然我教训你们一顿!”副驾驶的一个大汉骂道。 流浪汉一下就住嘴了,安安静静的和死鱼一样躺在那。 周不凡还是打算问问他们是什么目的:“你们……想干什么?” 大汉听见后只是冷冷的回道:“你们不用管那么多,只要知道你们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老实待着吧。” 周不凡听到回应便知道了对方并不打算杀他们,也不打算放他们,虽然他们绑架的目的让人费解,但周不凡打算自救,因为等到了目的地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着家人了。 周不凡看看地上的工具:两个扳手、一个钳子、一个改锥 绑匪有两人,一个矮个在开车,一个大汉在副驾驶;过了一会儿大汉打了个电话,说的民族语言没有听懂,但大汉挂断电话回头看他们的眼神便知道是他们同伙的电话。 又过了一会儿,大汉叽里咕噜对着矮个说了两句就扭头睡去了;矮个则点上了一只烟。 周不凡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偷偷蹭到改锥边上拿起改锥的尖端开始蹭背手绑的绳子,幸好改锥是一字头的,不然周不凡真不知道怎么办。 就在周不凡打算慢慢磨绳子时,车子一个大颠,颠掉了周不凡手中的改锥,改锥砸到地上扬起了一些尘土,声音特别响亮。 大汉被惊醒了,翻过来拿走了车厢里所有的工具,又顺手揍了周不凡一顿,这才又回去睡觉。 周不凡躺在地上,尘土沾的他裤子上衣哪都是,鼻血也甩了满脸,周不凡心灰意冷时竟发现那流浪汉在用轮胎部分凸起的地方在磨绳子,周不凡看向对应的地方,面包车已经很老旧了,生锈的地方不少,轮胎处凸起的地方有一条尖锐的焊接线。 周不凡靠了过去,慢慢蹭着自己的绳子,他现在身上没有多少力气了,由于刚才被殴打时手被绑着,挣扎的时候撑的肩膀酸痛,车子一颠一颠的好几次都划伤了周不凡的手腕,在快把绳子磨开之时,流浪汉已经把手抽出来了。 周不凡把手悄悄抽了出来,又把脚上的绳子也给解开,面包车后备箱的门一扳就能打开,但现在他们的状态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现在只能想办法让他们追不上自己,流浪汉则悄悄靠近大汉去拿那两个扳手,打算去敲晕他们,扳手在大汉坐垫右侧的空隙里,幸好这面包车破旧的连倒车镜都没有,不然他们的行动早就被发现了。 周不凡接过扳手,沉重的扳手刚拿到手抽筋的疼痛让周不凡脱了手,扳手砸在地上,流浪汉也不管周不凡准没准备好,抄起扳手就朝刚惊醒的大汉头上砸去,周不凡不敢有丝毫犹豫,捡起扳手向着矮个司机砸去。 流浪汉率先完成了偷袭,转身去扳后备箱门上的开关,周不凡砸完这一下,疼的周不凡又脱了手,来不及喊痛,转身跟着流浪汉跑了出去。 “妈呀快跑啊!”流浪汉嘴里嚷嚷着。 周不凡疑惑他在叫唤什么,回头就看见大汉冲了下来。 “你没砸晕他?” “我那下砸他脖子上了。” 周不凡无语:“他那么壮咱跑不过怎么办?” “我跑的比你快就行了!”流浪汉说完就开始提速。周不凡听完脸一黑,刚才的殴打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这下完蛋了…… 回头一看,大汉离得已经特别近了,只见他一个冲撞就将周不凡顶翻在地;周不凡刚想喊痛,大汉就把改锥刺在了他的大腿上,绝望充斥着他的大脑。 “算了,流浪汉跑了也好,到时候就拜托他报警救我吧……”周不凡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流浪汉的身上。 突然面包车从他旁边急驰而过,原来自己也没有砸晕那个矮个,只见面包车直直的向着流浪汉冲去,快撞上流浪汉时又突然减速,正好把流浪汉撞飞出去,流浪汉就和一个玩具一样被撞飞了几米远,捂着腰瘫在地上哀嚎着。 一望无际的高原上,几个人就和小小的蚂蚁一样,在世界的角落里互动,没人在乎这观察不到的事情,这一切并不会影响世界的运作,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大自然,什么挣扎都没有用;再也见不到苏沫了,和陈顺杰的误会也不会解除了,一切和现实社会搭边的东西都再也见不到了。 这是周不凡被敲晕前最后的想法。 …… “不凡,起床啦~上课睡那么香,下课都醒不来呢。” “这是……苏沫……”周不凡想到。 日落前的教室,温馨的日光洒进教室,过不了多久,城市里的霓虹也会洒向这平静的教室;这天轮到苏沫搞值日了,周不凡一觉睡到了放学,其他的值日生都走了,现在只剩下二人独处。 “苏沫……这是梦吗?” “周不凡!你连本小姐都认不出来了?真是睡傻了,做了个梦倒分不清现实了。”苏沫俏皮的回应着,转身去擦黑板,粉笔灰慢慢的洒落在讲台上“诶呀,一会儿还得墩一下讲台,不凡帮我拿一下墩布呗。” 周不凡脑子懵懵的,苏沫好像还是原先那个苏沫,依旧那么俏皮机灵爱逗他玩;周不凡拿着墩布上了讲台,站在一边呆呆的看着苏沫,还是那么单纯可爱…… 苏沫擦完了黑板,转过身来面对着周不凡,两人面对面离的很近,鼻子都要挨一块了。 周不凡当时就脸红了,害羞的说道:“你都已经有男朋友了,能不能自重一点。”周不凡不知为何会说出这种话,只是下意识告诉他应该这么说。 “没事的周不凡,我又不会介意,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温柔的男声从周不凡的背后响起,转头竟然是一个待着眼镜的斯文帅哥。 周不凡瞪大了眼睛:“你是,你是,照片里的那个……苏沫的男朋友!” 周不凡再一转头,苏沫已经带上了眼镜,斯文的样子没有了半点的俏皮。 周不凡很难受,他想逃离这里,他站在讲台边缘却迈不开腿。 “不凡呀,我们已经长大了,你也该成熟一点,谁都知道门当户对的道理,他比你帅,家境也比你好,人家在平京有产业,我凭什么要和你在一起?”苏沫冷冷的说道,冰冷的语气和面无表情的样子冻的周不凡的心都是凉的。 “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苏沫,苏沫不是这样的……”周不凡喃喃道。 “宝贝,别伤害他了,一个没出息的小子有什么值得咱们去关注的呢?”那个温柔的帅哥面带微笑的说道。 “你他妈闭嘴!”周不凡看着那个男人的微笑感到恶心至极。 “就是这样的周不凡,你不主动,你普通,你活该什么都得不到!”男人说完把苏沫拉过来粗暴的亲吻着她。 “你知道苏沫的嘴里是什么味道的么?你是不是觉得是香香的?臭小子,我可以随意的对待苏沫,这些体验你想都不敢想!”男人冷笑道。 “苏沫……他那么对待你……”周不凡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沫打断了。 …… 洋洋洒洒的粉末,是雪花吗? 自信阳光的女孩,是苏沫吗? 蓝天白云之上已不再是你的梦想, 七彩霓虹之下才是你想要的平静。 潮雨后的操场你不见了,朦胧般的梦境你出现了。 我以为你永远的走了,原来是走到了我的梦里。 …… 周不凡在深水中挣扎,寒冷的水侵蚀着他的意志,在他崩溃之际突然从梦中醒来,身上湿漉漉的…… ------------ 矿场 周不凡醒来发现浑身湿漉漉的,就好像刚把他从梦境里的深水里拉出来一样,周不凡冷的打哆嗦,原来是那些绑架他们的人对着昏迷的他泼了一盆冷水。 周不凡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破旧的矿场里,几个集装箱堆起来放在南面,挖出来的煤炭也堆在旁边,几个杆体生锈的大灯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唯二两个能看的建筑物就是一个水泥楼和大门,周围干活的人衣不遮体,瘦弱的样子仿佛没吃过饭一样,费力的搬送着煤炭…… 大汉带着矮个在和一个穿着蓝色羽绒服的男人对话,说的话周不凡还是听不懂,男人给了大汉一笔钱,大汉数了数又和男人吵了起来,最后生气的上了面包车带着矮个离开了矿场。 周不凡扭头看见了流浪汉,此时的他害怕的瑟瑟发抖,周不凡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是一个抓人来挖矿的黑矿场!被抓到这里的人下场通常不是营养跟不上饿死的,就是累死的,甚至生了病后任其自生自灭的。 交钱的男人走到跟前,冷冷的说道:“把上衣脱了。” 流浪汉一百个不愿意,这么冷的天袒胸露乳不得冻死人啊。 那人看流浪汉不情不愿的样子,打算来个杀鸡儆猴,拿起旁边桌子上的鞭子狠劲的朝流浪汉身上抽去,破空的鞭子抽到人身上的声音听的周不凡一阵胆寒,周不凡没有犹豫的把上衣脱掉,把上半身暴露于寒冷的环境当中。 流浪汉疼得龇牙叫唤,边求饶边脱衣服,脱下来之后那人也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流浪汉躺在地上喘气,丝毫没有在意地上的石子和煤渣。 “你们来到这里就得听话,你们要是说一句‘不’那就得吃鞭子!不要想着能逃出去,这里的电网能把一头牦牛烤熟。”那人嚣张的说道,没刮干净的胡茬和一颗大痣随着他说话而扭动,看着就恶心。 男人冲着远处吆喝两声,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色羽绒服,皮肤黝黑的男人便走了过来。 “斌子,这俩人就给你了,上个星期不是病死一个吗,这次给你两个。”大痣男对着黝黑男说道,随后向着水泥房走去了。 黝黑男似乎有些不满,看出了周不凡腿上有伤,看大痣男走后冲着他的方向吐了一口痰,随后扭过头,点了一只烟,深吸一口蹲下身来对着周不凡的脸上吞云吐雾。 “咳咳。”周不凡呛的有些咳嗽。 “能站起来吗?” 周不凡强撑着杵着腿站了起来,好在当时改锥只刺破了表皮,只是疼痛倒不至于丧失行动能力;黝黑男点了点头,一口把烟吸到烟屁股,随后把烟头捅在周不凡大腿上的伤口上,周不凡痛苦的龇牙咧嘴。 “诶,那个人,从衣服上撕点布条给他包扎一下,快点,一会儿你俩就进矿洞,我不要懒人,如果你们没有价值,我会把你们活埋的。”黝黑男说完就去监督别人了。 …… 到了晚上,他们俩人才知道,那堆集装箱就是他们让睡觉休息的地方,每天抱着煤堆睡觉,真不是给人住的环境。 进去之后发现他们睡觉的地方是一个个架子上铺了一层白布,白布已经被染的一块黑,这和停尸间有什么区别?人堆着人睡,迟早要疯。 一天的劳累直接让两人换了个模样,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裤子也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周不凡因为高原缺氧和大腿上的伤口干活相当吃力,因此被赏了好几鞭子,拖着脏兮兮加几道鞭痕的身体爬进了集装箱,一进去看到里面的样子顿时就崩溃了。 “诶,你们俩,没你们地儿,睡床底下去。”一个瘦到火柴棍般的老头对他们俩人说道。 周不凡现在难受的直冒冷汗,要起冲突肯定不好受,没想到他们这些底层劳动力也有自己的规矩,一群人累了一天也不管这边发生了什么,一个个不管肮脏,带着尘土煤灰就往床上躺。 集装箱里没有灯,借着外面的月光和大灯,看着这些人们睡觉就和沙丁鱼一样,周不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他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偏偏要到这种治安极其不好的地方,结果还没到地方就被抓来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流浪汉和周不凡促膝长谈,周不凡才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米龚;外面时不时传来狗叫,原来这个地方也在养狗,地上凉的很,他们两个把裤子垫到屁股底下靠在一起便昏昏睡去。 梦里他又见到了苏沫,苏沫的脸是那样的朦胧……在他要去伸手触碰之时便被哨声吵醒了。 “起来干活!他妈的懒猪!”外面响起了一些人的叫喊声,可能是几人清楚集装箱里的恶劣环境而不敢进去,只是在外面叫喊。 所有人马上爬了起来,没有多余的动作,不用洗漱、穿衣、穿鞋,直接起来就是干活,周不凡站起身来,昨晚他被冻醒了好几次,在这里似乎连做梦的权利都被掠夺,现在的他已经感受不到双腿了,连大腿上的伤口都感觉不到了,走出第一步,整个小腿都震的发麻,而门外的世界还是漆黑一片,现在是几点,六点?还是五点? “都在广场集合!” 一群人跑到矿场中央的大空地上,一个班组一个班组的站好队,随后两个监工就拖着一个双臂焦黑的男人出现了,拖着男人走到中央空地,和扔垃圾一样扔到了地上,露出来后背密密麻麻的伤口。 “这个蠢货!昨晚想跑,结果摸到电网被电坏了双臂,又被狗咬了,我们抓住了他,如果你们不想这么痛苦的死去,那就别想着逃跑!”大痣男说完就让大家干活,那个男人的尸体就在那趴着,没有人去管他,搬煤的人走来走去,丝毫不管这个男人的尸体,仿佛这种事早让人习以为常。 天边有了一点点鱼肚白,大家终于可以吃饭,走到打饭的点,三个蓝色的大塑料桶摆在那,外壁上有很多粘稠的黑色胶体,难以想象里面的食物有多恶心。 米龚和周不凡走上前去看着桶里的东西,简直可以用泔水来形容,草根子、烂馒头、剩骨头可以说那看门的狗吃的都比他们好。 回头一看,一群中型犬竟然开始去啃食那个男人的尸体,看来这泔水桶里也有人身上的部件也说不定,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对着泔水狼吞虎咽。 “我要逃!”这是周不凡的想法,尽管刚才那个逃跑失败的男人下场很惨,但让周不凡这样活着,那还不如让他死,米龚似乎看出了周不凡的想法,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周不凡。 就这样,两个人便开始谋划着离开这个地狱! …… 这里一天吃两顿饭,为了能拥有干活和逃跑的体力,他们每次不得不吃下那恶心的泔水,两人休息时也会谈心,两人的关系逐渐升温。 “我本来是井芝一个做小生意的老板,那天吃完酒局回来老婆开车撞死了人,我自愿替他顶罪,关了我几年之后发现老婆跟了别人,还有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我和她在一起她就不愿意跟我生,结果那个被撞死的家属开始追着我要钱,我的钱都被那个女人转走了,我破产了,也没了媳妇,于是只能偷偷出来流浪,这样也挺好,无拘无束……”米龚对着周不凡说着自己的经历,没想到老板竟也是个悲惨又乐观的人。 俩个人互相交谈往事,关系逐渐升温;根据二人的观察,周边通电的铁丝网根本走不通,只能从大门走出去,那里拴着好几只狗,从大门离开难度可谓是非常之大,想出去的话有两个方法,一个是那大汉和矮个的面包车,他们来的时间并不固定,他们是提供劳动力的关键,还有就是一周一来的半挂,那个时候中央广场会整整齐齐的排满一排的半挂车,第二天装完货会直接离开这个鬼地方! 每天晚上就寝时会有人给集装箱锁门,但不点名,因为那些监工不会想进这个恶心的集装箱里,他们会带着两条狗去矿场绕一圈,然后再回去睡觉。 就这样,两人在这生不如死的地狱里制订了一份可行度比较高的计划,这份计划的出台用了整整一个月,成败再次一举。 ------------ 混乱 小良是一个从小就爱打架的孩子,上完小学就不再读书了,跟着父母做了好多工作,养牛、开餐馆、做生意……但都没有一个能让他们一家发财的,小良要娶媳妇,可家里的经济环境本身就不好,直到他遇到了他的舅舅——大痣男,这个他未曾谋面的舅舅穿的衣服很普通,但一出手就是大把大把的钞票,这可把小良一家看的眼冒金星,大痣男说,只要小良能跟着他干,全家进步到小康不成问题,就这样,小良入伙了。 小良现在有了两个摩托车,娶了个漂亮媳妇,尽管他知道自己干的事犯法又没有人性,但高额的利润让他难以回头,并且在他想收手的时候,大痣男就会拿他的家人威胁他——大痣男不允许任何一个可能会暴露他们黑色产业的不稳定因素存在。 今晚是小良巡逻,他巡逻的很敷衍,因为这小子亏心事做的太多,怕黑! 此时的小良带着一条狗,从南面绕到北面,看狗没有叫唤,便把狗锁大门那准备回水泥楼睡觉了,就在这时,他感觉一股尿意袭来,于是走到集装箱后的煤堆边开始了撒尿。 小良刚提上裤子一回头就被米龚一煤块砸晕过去,米龚和小良身材相似,穿上了他的羽绒服,带上帽子就走了出去。 集装箱锁门前,借着夜色,两人偷偷爬上了集装箱顶,这样狗转一圈也不会叫唤,因为这里有三个监控,除了集装箱后面的煤堆,每个地方都可以照的清清楚楚,周不凡观察到,可能是因为注重隐私,白天这些人小便就会去那,而小良半夜睡觉前又会有解手的习惯,这是晚上隔着集装箱的铁皮听出来的。 因为监控很老,分辨率不高,往往都是通过穿着分辨人的,所以让米龚穿上小良的衣服进行下一项行动。 周不凡拿着小良的手机结果发现这地方没有网络,那定位地图肯定是用不了了,于是又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指南针,现在只能祈祷这个玩意逃出去的时候有用;此时的中央空地上停着一排半挂车,按照计划,米龚去拿钥匙,到时候就坐上一辆半挂冲出大门。 米龚来到了水泥楼,里面的瓷砖地板脏的难以分辨花纹,地上的烟头和瓜子壳铺了一地,经过一楼监控室的时候,里面的人居然在打瞌睡,同时,他也看见了墙上挂着的一串钥匙,于是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他没有贸然敲晕他,因为万一和上次一样没干晕大汉可就彻底玩完了。 一切都很顺利,米龚便悄摸走出房间。 “小良,巡逻完拿钥匙干什么?”监控室的人竟然醒了过来,对着米龚问道。 “我……我烟落车上了……就想去拿一下,一会儿分你一根昂。”米龚背对着他说道。 “嘶,车钥匙是我腰上这个,你不会糊涂了吧?”说完就把钥匙递了过来。 米龚现在大气不敢出,现在回头,风险太大了;就在他紧张的思考对策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他拍了一下,吓的米龚汗浸了一身。 “小良啊,是不是心情不好呀,去吧,顺便也帮我拿根烟,多喝点水,本来就感冒了,现在都严重到声音都变了。”米龚低着头,回过身借过钥匙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要出去。 “诶,那串钥匙得留下吧。” 听到这,米龚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算了算了,你顺便去楼上帮我拿瓶啤酒吧。”说完就又坐回监控器前打瞌睡了。 米龚现在腿都是软的,也得亏小良和这个人关系比较好,要是黝黑男估计明天他的尸体就被他们拿来向其他人示威了。 不过为了不起疑心,米龚还是上楼拿了一瓶酒,二楼是他们的仓库,他一打开门,难闻的土味冲的他直呛鼻。往里一走,竟然发现一张瑶藏地图挂在墙上,还标注了矿场的位置,米龚心里窃喜,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把地图对折好,拿了一瓶酒准备交差,一扭头发现柜子边上靠着几把鸟枪。 怪不得那些被抓来的人那么多他们也不敢起冲突,米龚打算拿一把,这样的话被监工们发现也有了鱼死网破的资本。 “小良你在这干什么?” 米龚心都要凉了,这声音是黝黑男,而自己离枪还有二十步远,但他回头一看,黝黑男手里也拿着一把枪,由于二楼没有灯,黝黑男看不清小良的长相。 米龚愣了很久,见对方一直沉默,便打算拼死一博时,黝黑男开口了:“小良,你还是个孩子,今天晚上你能跑多远跑多远吧,你舅舅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也别做傻事,我知道你也想摆脱他的控制对吧。” 米龚明白了,他这是想今晚就杀了大痣男,他们两人一直有矛盾,但没想到他们之间的仇恨竟然上升到要杀死对方,不过黝黑男现在对小良并没有杀意,愿意给他一条生路。 米龚没有回应,绕过黝黑男走下楼去去,黝黑男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点上了一只烟,黑暗的环境里,烟头上的星点光亮照亮了他平静的脸。 “小良你咋那么慢啊。”男人拿过酒瓶不满的说道,米龚也不说话,拿着钥匙直接走出了水泥楼,男人感觉到了不对劲,刚想追上来就被一声枪响吓趴在地。 “谁!谁!谁开枪!”男人生气的吼道。 米龚也不说话转身向门外跑去,男人紧随其后;米龚向着最靠大门的半挂跑去,男人则跑向了集装箱后面,他怕死,便想躲到这监控唯一照不到的地方,大门的钥匙在米龚手上和半挂车的钥匙是一起的。 男人正思索找到米龚拿回钥匙,结果一回头就和脏兮兮的周不凡脸对脸了,周不凡现在头发散乱,脸上雀黑,黑夜中突然这么一张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吓得男人大喊出来,周不凡拿起一个大煤块狠狠的砸了上去。 男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周不凡一来是为了保险,二来是为了报复,又搬起煤块吃力的砸了好几下,现在的男人出气多进气少,看着马上就要结束自己罪恶的一生。 周不凡扒下他的衣服套在身上,男人身上残留的体温一接触皮肤,周不凡便有了困意,这些天高原的寒冷和太阳辐射轮换着摧残着他的皮肤,一丝丝温暖都是周不凡的奢求。 米龚打着了车,半挂车的引擎顿时如野兽般轰鸣,但半挂车只是轰轰的响却不能启动,现在外面乱作一团,那声枪响惊醒了很多人,所有的狗也都被惊醒了,一两个监工刚刚跑了出来,去解开了拴在门口的狗,试图用狗来拖延时间。 那些狗知道米龚的存在,纷纷围着车对着米龚龇牙咧嘴,米龚现在哪也去不了,这个半挂倒成了他的棺材;一边的周不凡看到了这混乱的景象,便把自己埋在了煤堆里,现在这混乱的局面已经属于计划之外的情况了,只能藏起来静观其变。 米龚熄了火,从窗户爬上了车顶,深呼吸一口气,纵身跳向了另一个半挂车顶,米龚还在庆幸没掉下去,结果就摔在了后面的车厢里,头磕到一块煤,直接晕了过去。 混乱持续到了后半夜,小良被冻的清醒了过来,感觉身体一沉,于是尝试动动身体,发现自己被埋在煤堆里,小良扒拉掉身上的煤块,寒冷的空气让他浑身一抖,抬头看向这混乱的局面;看门狗围着一辆半挂睡觉,从这个方向还能看见躲在车底了两个监工,还有旁边……一个男人的尸体…… 小良一脸懵,发现自己居然是裸着的,他想找那两个监工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小良现在没穿衣服,浑身都是黑色的煤灰,和那些煤工有什么区别?结果刚一靠近就遭到了两人的敌意。 “是我呀,小良,我衣服被人扒了。” “是小良,是小良,你快过来,天呐,今天真是乱套了。”一个男人认出来小良,对于小良裸着的情况没有丝毫的意外。 “小良啊,那黑皮要杀你舅!我俩怕他灭口就跑出来了,结果没有出去的钥匙,你看见看监控的老四了吗。”另一个男人说道。 小良咽了咽口水说道:“老四他……死了,在煤堆里,身上什么都没有……” “他决定灭口!” “那为什么现在没一个人出来?” 几个人开始了思索,从那一声枪响,水泥楼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小良,你去看看!”一个男人命令道。 ------------ 活路 “为什么是我?我现在衣服都没有。”小良不满的说道。 “嘿,这不是为了让你顺路拿个衣服吗。”一个男人说道。 小良无语,送命的事你们说顺手,你们怎么不去,生死面前,人性的丑恶就暴露出来了。 小良牵了一条狗,小良也不知道到时候遇见黝黑男这狗会听谁的,站在水泥楼门口,里面黑压压的犹如一个怪兽的巨口,小良也很犹豫,但他不能拒绝,因为那俩人可不会给他拿衣服穿。 周不凡又一次从瞌睡中强行清醒,见外面没有动静,还以为米龚自己跑了,就偷摸起身看了一眼外面,一辆车都没少,难不成那流浪汉失败了?周不凡悄摸走了过去,看见了那两个躲在车底的人,绕过那一群睡觉的狗,悄摸爬进了其中一个车厢,翻动的声音惊醒了周围睡觉的看门狗,纷纷对着车厢叫唤。 周不凡回头一看,米龚也在,不过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周不凡扇了米龚两巴掌,米龚被扇醒后就开始叫唤,周不凡又补了两巴掌才让他安静下来。 “现在怎么样,钥匙拿到了吗?” 米龚懵了半天喃喃道:“拿到了……” …… 小良站在大痣男的房间前,里面的状况可以用极度恶心来形容,血液溅的哪都是,地上的是黝黑男,桌子上的是大痣男,小良还没看清楚就被生理反应逼的呕吐起来。 昨晚大痣男就在床上趴着睡觉,黝黑男对着大痣男后背来了一枪,结果大痣男凭着超强的意志力反杀了黝黑男,但自己腹部也被捅了一个大口,荒郊野岭的,没有像样的医疗条件,无异于宣判死刑,在桌前抽了人生最后一根烟也就跟着去了。 小良傻了眼,穿上衣服就去叫其他藏在屋子里的人出来,尽管死了三个监工但这个矿场依旧照常运作,昨晚偷袭自己的人也被认为是黝黑男。 小良心有余悸,自己竟差点死在黝黑男的刀下,可他不知道昨晚偷袭他的,是两个准备逃跑的煤工。 天马上就亮了,两个监工准备把狗栓回门口,却发现这狗死活不肯挪位置,这才知道有煤工藏车厢里了,几个人拿着鞭子对着车厢叫嚷着,准备翻进去把他们逼出来,结果刚爬上半截就被砸下来的煤块砸落在地,痛的他满地打滚。 米龚拿着煤块,谁要是敢爬上来就砸死他,几个人也不敢动了,几个煤工也纷纷驻足观望。 “去拿枪,杀了他们!”一个监工喊到。 “坏了,周不凡,他们有枪啊。”米龚哭丧着脸回头对着递煤块的周不凡说道。 “那就趁他们没拿出来就跟他们拼了!”周不凡吼道。 两个人拿起车上靠着的铲子,一马当先冲下来,一铲拍退一只狗,两铲拍退一个人。 “他们想上车!”一个人喊道。 “他们没有钥匙,让他们在里面待着吧,等一会儿把枪拿过来,这也算他们自掘坟墓了。”一个人回应道。 那个人说完其他人也不动了,一脸看傻子似的表情看着这俩人。 一条狗咬住了米龚的裤腿,吓的他哇哇乱叫,周不凡一个横扫拍退了那只狗,就这样,两人冲进到了驾驶室;这时,枪也被拿出来了。 米龚一看见枪就更急了,钥匙死活对不上口,捅咕了半天也没捅进去,周不凡夺过钥匙插了上去,一扭,发动机就开始轰隆隆的响。 “快开!”周不凡喊道。 一声枪响,车窗裂了,因为是鸟枪,一枪不足以打穿玻璃;外面的人见车子能打着火顿时就急了:“他们怎么有钥匙!老四呢!” “老四死了呀。”一个监工傻呆呆的回道。 这下他们傻了,钥匙居然在这俩人手上。 “佛祖保佑,一定要启动啊。”米龚在祈祷,因为这个车子现在和上个车子一样,没有正常启动。 “你咋不拉手刹?你傻了?”周不凡拉下手刹对着米龚喊道。 “啊对对对,好几年没开车,有点糊涂了。”米龚回应道,突然,米龚那边的玻璃直接爆裂开来,细碎的玻璃碎片在两人脸上划开了好几个小口子。 米龚一脚油门踩到底,这辆半挂起步很慢,一个监工竟扒住车门,想从碎掉的车窗翻进去,周不凡横过身一脚踹在那家伙的脸上,虽然那家伙被踹退了,但依旧挂在车门上;米龚调整好角度,对着那大门就冲了过去,涂满红色油漆的大铁门直接被撞飞了,那个监工也被撞飞了出去。 驻足的煤工看大门开了,也顾不得看门狗、鞭子和枪了,纷纷冲了过去,与其地狱中生不如死,不如死在追求自由的路上。 混乱的局面为周不凡和米龚挣得了喘息的时间,两人相视,顿时放声大笑起来,为劫后余生而肆意欢笑。 …… 绰号黑牛,警方的通缉人物,曾犯下过多起刑事案件。 绰号秃鹫,警方的通缉人物,曾多次拐卖儿童,后杀了当地一个地头蛇,那个人就是黑牛的老大。 “小黑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弟,兄弟们多照应一下昂。”赵海龙咧着大金牙,搂着邢君说道。 “是!老大!”众小弟齐声喊道。 “小黑呀,来了这就不用拘谨的啦,都是自家兄弟,我们干的也都是合法勾当啦,平常收收保护费,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小帮派就好啦~”赵海龙操着一口标准的谷港话,听着多少有点搞笑。 邢君是瑶藏人,从小却在谷港长大,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力气大,长的黑,常常受排挤;而当时的赵海龙只是一个小社员,却愿意改善邢君的家庭情况,就这样,一束光照进了邢君的人生,邢君说,等他长大了,愿意跟着赵海龙混,如今赵海龙做了社团老大,邢君也长大了。 “小黑呀!,听说你弟弟要上小学啦~,这点钱你先拿着,不够再要。”赵海龙对邢君很是关心。 邢君也不负众望,帮大哥处理了很多棘手的问题,后来两人出生入死,越干越大,逐渐成了谷港第一势力。 “大哥,叫我来干啥?” 赵海龙今天突然集合了所有小弟,并招呼让邢君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了!各位的贡献我都记在心里,但今天,我要把二当家的位置给小黑兄弟,你们可有意见?”赵海龙依旧咧着那满口金牙,大声的发问着。 众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金碧辉煌的大厅内顿时齐声道:“恭喜邢二当家!” …… “邢君……老大……死了。” 大雨打黑了这个城市,就如这城市本身的那样黑,帮派乱斗,权利错乱,这个一统谷港大小势力的风云人物如今如同死狗一样抛尸在小巷的垃圾桶里。 雨水打在邢君的肩膀上啪啪作响,价值近万的西装被淋的湿透透的,邢君看着赵海龙的尸体,不知在想什么。 “是谁?”邢君冷冷道,此时的他巴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 “不清楚,还在查……” “那就他妈的快点查!”邢君失去了理智,对着手下怒吼着。 第二天,邢君看着手上绰号秃鹫的资料,脸色越发难看。 “你们是说,一个外地来的人贩子割了老大的喉?” “是的二……大当家……”小弟连忙改了措辞:“那头晚上老大自己回家遇到了这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当时兄弟们都不在,老大看不得这种人就出手了……” 邢君正若有所思,思绪却被一个外人打断:“邢君,查找杀人犯,追缉人贩子这种事也和你这种社会闲散人员有关系吗?” 邢君一转头,刚想教训这个不注意场合的人,却发现这是一个身着得体西装,打着蓝色领带的干练男子,最主要的是他胸口上蓝白色的警员证。 “警官,你来这里做什么?”虽然邢君不喜欢这个警察,但碍于他的身份还是以尊重的语气向他发问。 “嫌疑人邢君,现在请您移步警察厅……”说着又掏出一份逮捕许可。 …… “你是说,是我杀了他!”邢君在拘留所怒吼着。 “不,只是你应该对我们在你家里发现的这些东西有个解释。”对面的警察说完扔给了他几张照片。 “这是……这……这和我没关系,这是有人陷害我啊。”邢君看着照片里的违禁品解释道。 “抱歉邢先生,这点你我说了都不算,我们都是拿证据说话的,还有,你为了保密,毒死了你的父母和亲弟弟,这些是证据。”说完又抛过来一份文件。 “这……这……啊!!!”邢君看着亲人的尸体和交易记录,整个人陷入崩溃。 “小黑呀……在帮派里,你要学会狠,对自己狠,对别人狠,你才立的住脚……因为等你有了权与利,总会有贪婪之人不服你,你既然要爬地更高,就要堤防所有人,小心翼翼的活一辈子,也包括我……”赵海龙生前的话环绕在耳边。 ……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邢君,绰号黑牛,一己之力杀了曾经帮派近半的成员,尽管后面证实他本人与原先的案件无关,但还是因杀了很多‘清白’的人而被通缉,从此销声匿迹……” “张雄,绰号秃鹫,经过查证,是此人杀害了众兴会的老大,已通缉两年,最后的消息是在开往瑶藏的火车监控上拍到过他的脸,从此销声匿迹……” ------------ 退缩 周不凡和米龚开着半挂车在高原上的土路行驶,在跑了一天一夜后,终于被一伙劫匪打劫了。 “这车上咋就一点煤,真是比我都穷。”刀疤男说道。 “算了,也没别的东西,就要这半挂吧。”另一个光头说道。 周不凡和米龚趴在地上,双手抱头,他们现在又饿又累,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老大,没多少油了,如果带着这些煤可跑不到咱老窝。”一个小弟发现油表已经见底,对着刀疤男说道。 “咱窝里还有多少油?” “不多了老大。” “算了算了,这煤扔了吧,值不了几个破钱。” 就这样,两人得到了一筐煤。 “老米呀,你非得抱着那煤有啥用啊,纯就是负担。”周不凡无语道。 “这可是钱啊,到地方一卖,就能吃饭了。”米龚不亏流浪汉,什么便宜都要赚一点。 两人你换我,我换你,肩膀都要磨烂了,周不凡忍不了了:“咱都出来了还要背着一筐煤,晦不晦气啊,我背不动了,要背你背。” “诶,你在矿场的时候咋见你背的那么勤奋啊,一整天都不带休息的。”米龚不满的回应道。 周不凡翻了个白眼:“你被鞭子抽的时候你可比我卖力多了,要不我拿鞭子抽你,我看看能不能从瑶藏背到平京去?” 没一会儿,米龚也累趴了,他们已经饿的不行了,俩人卸下煤,靠在一起休息,看着满地的坑洞,周不凡有了抓高原鼠吃的想法,他现在饿的什么都想吃,高原鼠现在已经泛滥成灾了,整个高原无人区的表面都被高原鼠霍霍的满目疮痍。 周不凡拉起米龚,俩人撒丫子追着地上四蹿的老鼠跑,最后筋疲力尽瘫在地上喘气着,几只老鼠站在山坡的石头上,看着筋疲力尽的两人,似乎在嘲笑着他们的无能。 “真是蠢啊,纯纯就是浪费体力。”周不凡心里想着,现在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黑夜降临,空气又变的湿冷起来,周不凡抬头看天,看着这在城市看不到的美景,这是一片未被污染的天空,浩瀚星辰总能勾起人类的遐想;两人背靠着煤筐,谈着天。 “你们大城市听说老漂亮了,有机会真想去那边流浪一圈,还有你们那的姑娘,水灵灵的,不过还是没我们瑶藏的姑娘单纯。”米龚累的胡咧咧,表达着对大城市的向往。 “嘿,你瞎说什么,我们那的女孩子才单纯呢,当然大城市还得看平京和海津,那到了晚上真是繁华的不像样。”周不凡说起单纯的女孩时还在想着苏沫。 “不凡呀,你知道瑶藏的野外到了晚上会有狼不。”米龚突然语气严肃的说道。 “别瞎说,乌鸦嘴可不好……”周不凡刚想吐槽他乌鸦嘴就听见一声狼嚎,悠扬绵长。 两人被吓的一激灵,抓起煤筐又开始了赶路。 …… 好在昨晚相安无事,也没有遇见狼 “老米呀,地图上怎么画的?”周不凡眼冒金星,似乎离饿死只有一步之遥。 “地图上……前面没几公里就是咋朵车站了,那是最近的建筑群。”米龚看着地图说道。 就这样,两人翻过山坡,熟悉的咋朵车站出现于视野之内;两人几乎是滚下了山坡,煤炭撒了一地。 两人收拾好就进了车站,身上的煤炭只卖了三十二块钱,两人已经饿的不行了,飞快的跑到一个小摊面前,小摊老板看见俩人饿死鬼投胎的和流浪汉的模样吓跑了其他顾客,连忙驱赶了他们俩。 两人还是找到了一家愿意接纳他们的店。 “老米呀,我去上个厕所,你看着我那份,一会儿做出来别偷吃昂!”说完周不凡就去找厕所了,米龚见饭做好了,抓起来就开始狼吞虎咽。 周不凡出来洗了把脸,周不凡看着水池上镜子的倒影出神,现在的他哪还有一个大学生的样子,皮肤经过风吹日晒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倒是还能看出自己是周不凡。 周不凡坐回摊位,边狼吞虎咽边问老板:“老板,刚刚那个流浪汉干嘛去了?” “他呀,吃完走了。” “那他应该给钱了吧?” “没给。” 周不凡懵了,米龚这是……卷钱跑路了?那这碗饭…… “小伙子,你不会真的不给钱吧,我也是做小本生意的,你要是敢赖账,我就报警!”老板有点生气的回道。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问这话的时候周不凡鼻子酸酸的。 “我看他离开这个车站了,往市区里去了。”老板不耐烦的回应道。 周不凡沉默了很久,他快委屈死了,陪自己逃出矿场的米龚居然拿着钱直接拍屁股走人了,这么多苦这么多罪,自己最后的依靠也背叛了自己,虽然只有一顿饭钱,但他竟不自觉的哭出声来,嚼碎的食物堆在嘴里,边哭边往嘴里扒拉饭。 “他走了吗?他真走啦?”周不凡还在问,似乎并不愿承认这个现实,嘴里塞着饭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你……我要报警了!”老板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周不凡还跟个孩子似的在那边吃边哭。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老板的手腕:“诶,这点小事就不必麻烦人民警察了吧,这顿饭我请了。”一个身着黑色冲锋衣的女孩说道,眉宇间竟还有些英宇之气。 “诶,你谁呀?女孩子家家的,多管闲事是不是。”老板有些不满的职责道。 女孩掏出警官证说道:“先生,我是一名民警,这件事情就这样处理吧,钱我付了,你就不用咄咄逼人了。”女孩微笑着回应道。 老板见是警察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觉得也确实没必要为一碗饭计较。 女孩走到周不凡面前,看他哭的这么狼狈,安慰到:“好了不哭了,大男子汉的,钱我付了,吃完走人就行。”女孩见周不凡没吭声,转身走出了摊位,融入人群。 周不凡还在哭,他甚至忘记了怎么说谢谢。 “行了行了,吃完赶紧走,晦气死了。”老板说完又去忙了。 周不凡吃完饭就近找到了一处长凳,现在他的情绪平复了,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哭成个小孩样,跟个傻子一样,甚至刚才也没有去谢谢那个女孩。 他很疲惫,他现在要找个手机,和李永辉通话,他要回家,他很苦很累,他很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因为无知冲动,犯下这个错误,他现在很想睡一觉,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偷的了,除非是把他又扔回那个矿场。 …… 周不凡去找人借电话,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借给他,他们害怕周不凡拿上手机就跑没影了。 周不凡沉默着,他站在一潭雨水旁边,低头注视着自己水中的倒影,那是一个脏到不能再脏的人,头发散乱的就和烫到一半就被扔出店门一样,羽绒服原本的颜色也看不出来了,上面破的几道口子翻出一朵朵棉花…… “那个……你需要打电话是吗?”一道声音响起,周不凡抬头看去,是那个为他付钱的女警察。 “谢谢,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周不凡有些害羞,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没脸见人。 “没事,你用我的吧。”女警察也不吝啬,掏出手机就递给了他。 周不凡嘟囔了一声谢谢,声音小的就和蚊子嗡嗡一样,凭着记忆,周不凡输入了李永辉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噔 “喂?哪位?”那边传来了李永辉的声音,熟悉的声音经过电子的过滤,仿佛打破了空间的距离。 周不凡抑制不住了,竟开始了抽泣。 “喂,是小凡吗,喂,小凡!你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你不会逃避了吧,那边的电话都给我打爆了,你现在哪。”李永辉的指责声音经过手机传递到周不凡的耳朵里,周不凡强忍住抽泣的冲动,他要告诉他,老子不干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傻谁来……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他如果回去了,就得挨所有人说,周不凡没出息! “没出息又怎样,这样已经很可以了,说出口呀,说出来就不用受苦了!”周不凡内心在挣扎,他现在很想就这样睡去,睡到世界毁灭,这样就什么都和他无关了。 “不好意思,打错了……”周不凡脱口而出,他真想自己抽自己一嘴巴子,说完就急忙挂断了电话。 “不说了?那边好像很担心你?”女警察接过手机问道。 “不用了。”周不凡转身走去,想离所有人远远的。 “那个……他又打回来了……”女警察说道,并打开了免提。 “不凡……你受苦了……”周不凡停下了脚步,再也抑制不住,蹲在地上就开始嚎啕大哭。 “主任……主任,我好难啊,我真的坚持不住了啊!”周不凡痛苦的回应着。 “孩子……我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资格评价你在那里经历的苦,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周不凡……你很优秀,就和你的名字一样,不平凡;我要劝你坚持下去,你是咱学校最帅的篮球队长,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李永辉平静的说道。 “我……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啊,一个连女神都攀不上的傻小子,一个什么事都办不好的大废物……” “不,孩子……”李永辉顿了顿:“你,是我的骄傲,去吧,一切都还没开始呢。” ------------ 威曲 周不凡情绪稳定后,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因为他记起李永辉曾在分别时对他说的。 “别给咱人民教师丢脸!” 周不凡抹干眼泪,这一次周不凡没有忘记自己的礼貌。 “你是大学生?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女孩礼貌的询问道。 “没事,就是……下车的时候遇到了一些事……”周不凡回应道。 “额,真是对不起,瑶藏的治安一直很难,也希望你不要对瑶藏失望……”女孩解释着。 她很关心外人对瑶藏的看法,但又很无奈,瑶藏在国家的边境,地广人稀,监控普及率不高,外面的游客很容易受骗受欺。 周不凡和接应自己的人确认好位置后,便和女孩分别了。 在咋朵市的另一边,周不凡看着绿色吉普车的车牌号,确定后便走到驾驶位的车门前;车门的玻璃摇了下来,那是一个皮肤小麦色,身着民族服饰的中年人。 周不凡刚想表明身份,对方就递过来五块钱。 “可怜人,拿去吃饭吧……”驾驶位的中年人用怜悯的语气说道。 “我,我不是乞丐……”周不凡无奈的解释道。 “你是谁都无所谓,我们现在真的有事,不好意思啊。”往里看去,一个同样小麦色皮肤,身着民族服饰的人说道。 周不凡欲哭无泪,和两人掰扯了半天才接触了误会。 …… 吉普车飞快的离开了咋朵,向着大自然的深处飞驰,远处的天空与高原分割的很明显,风刮过的呼呼声听的周不凡有些发呆,不自觉的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的美好。 “小兄弟。”副驾驶的男人语气突然有些诡异。 “怎……怎么了。” “你知道我们这边有一些人会骗外地人上自家的车,然后带到自家里贩卖器官的吗。”男人继续说道。 周不凡有些警惕,尽管他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 那人见周不凡有些警惕,就继续说道:“他们能知道你的所有信息,然后故意接触你,把你拐上来哦,然后你就再也见不到外面的家人了。” “呵呵,我不喜欢这个玩笑……”周不凡心情有点糟糕,干笑两声回应了他。 谁知副驾的男人冷冷的说道:“周不凡……你再也回不去了……” 一瞬间,周不凡扒开车门跳下了车,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也不知道伤到了哪,停下后就开始痛苦的喊叫。 副驾见周不凡这样决绝,顿时傻了眼。 “你自己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去。”主驾的男人停下车,点上一根烟对着副驾说道。 副驾嘟囔了几句,跳下车就去追周不凡;周不凡见他向自己跑了过来,赶紧站起身,捂着受伤的胳膊向着远处跑去,他现在很敏感,一切对自己不怀好意的人他都要离得远远的。 男人边追边喊:“周不凡,我,我开玩笑的,你别那么应激,我们不是坏人。” 周不凡没有鸟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跑着,受伤的周不凡立马就被追上了,那人抱住周不凡,嘴里喊到:“周不凡,我错了,我真不开这种玩笑了,你信我啊!” 周不凡回身给了他一拳,脱身后没走两步又被抱住,两人就这样扭打着。 “够了!”主驾的那个人走了过来,拿着手机拨通了李永辉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便传来了李永辉的声音。 “不凡啊,他们不是坏人,梁升,你就这么对我的学生!你知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周不凡不再反抗,任由男人抱着自己。 “我……我就逗他玩玩……” “我知道他们逗我玩!”周不凡吐出一口泥继续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么触碰我的底线!” 李永辉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梁升!管好你弟弟,我的学生要是受委屈了我拿你是问!”说完便挂了电话。 “梁跃!松开他,你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梁升有些生气,对着梁跃说道。 梁跃松开了周不凡,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站在一边。 梁升掺起了周不凡说:“没事吧,这次是我们不对,我们会赔礼道歉的。” “我没事……我是为了让他长长记性,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开不得,这是我在这上的第一课。”周不凡平静的回应道。 两人互相搀扶着上了车,周不凡躺在后面,盯着车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开。” “啊?” “自己犯了错自己就多做点事。” 就这样,兄弟俩的座位换了换,一路上梁跃一直没有说话,似乎还在为自己的冒失感到自责。 梁升把副驾驶的椅子放低,拿过一边挂着的牛仔帽盖在脸上便开始休息了。 …… 这样的沉默一直到他们抵达目的地才结束。 梁跃拿开帽子,调好座位,伸了个懒腰,似乎是在准备下车。 “小兄弟,欢迎来到——瑶藏威曲——”两兄弟打开所有的车窗,放声大吼着。 两人从刚才尴尬的氛围中走出来,变得热情好客起来。周不凡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心中的不满随着两兄弟的欢呼而消散。 从天空俯视,小小的黑点于草原上飞驰,四周的一切景物都以他们为中心,远处的县城的房子距离很远,看起来是小小的一排浪花渐渐冲起,县城的背后是连绵不断的山脉,而县城坐落于最大的山口之间,犹如怪兽巨口中的点心。 瑶藏威曲是一个很偏僻的县城,加上外出打工的人口也才一万八,基础设施还不是特别完善,有一个县医院,一个小学,一个中校…… 吉普车穿过这小小的县城,路上很空旷,几乎没有超过三层楼的建筑,小贩们在道路两旁吆喝着,还有一些门店,招牌都很老,这里就像是与外界相隔的世界,朴素的人们过着自己的生活。 吉普车穿过大街小巷,时能看见牛羊穿过马路。 最后,吉普车停在了那个中学的门口,破旧生锈的大门大开着,学校操场的地皮也缺失了好几块;这里的教学楼就是这个县城最高的建筑了,教学楼掉漆严重,隐约能看出学校主体原本的灰黄色。 三两学生在操场跑闹,门口有一个卖馅饼的大爷坐在摊边睡着觉。 周不凡觉得奇怪,自从俩兄弟欢呼完天空就阴的厉害,仿佛随时都会下雨。 梁跃去把车停好,三人便走进了这所落后的学校。 “诶,闲散人员禁止入内!”门口窜出来一老大爷,穿着褪色的保安服对着周不凡叫嚷着。 “老许,这就是石门师范大学来支教的周老师!”梁跃先梁升一步开口嚷嚷道。 “周老师失踪那么久,你们不会找个乞丐糊弄我吧?”名叫老许的保安质疑道。 周不凡苦笑着摇头,自己现在的样子真容易被误会。 几人确认了半天,才对周不凡放行。 周不凡进来后发现这小县城的学校居然大的出奇,四百米跑道就有两个,篮球场四个,各种设施建筑零零散散的排列着,各个角落都能看见的塑料垃圾,在阴天的衬托下,学校仿佛被废弃了一样,学校里走动的一些人也都沉默着。 梁升带着周不凡来到了教室宿舍门口,见周不凡两手空空便向梁跃努了努嘴。 梁跃立马心领神会,一马当先冲进阴暗的教师宿舍,宿舍里的墙皮有不少脱落,水泥地倒还是比较干净。 “不凡,咱们先去见校长,梁跃先去给你收拾宿舍了。”梁升见周不凡两手空空,觉得也没有让他放行李的必要了。 周不凡也没说什么,跟着梁升来到校长室门口;这一路上,周不凡被操场多出来的奇怪坑洞绊到,梁升也是一脸无奈,学校的基础设施大多年久失修,即使是每天跑步用的操场也是有以前不听话的学生刨出来的洞。 校长办公室在一条昏暗的走廊里,唯一一个门里透光的还是学校广播室,现在已经不能使用了,里面甚至还挂着一些晾晒的衣物;校长办公室就在广播室旁边,门边的标牌在黑暗里隐约可见。 “噔噔噔” “请进。”雄厚的中年人的声音响起。 梁升推开门,周不凡的目光向里探去,昏黄的房间里,一排玻璃书柜排在右手边,另一边有一个架起来的脸盆,窗台放着一盆番茄苗,正对着门口的办公桌也只是一个双人桌盖一块绿布,上面的东西码放的整整齐齐,边上还插着国旗。 中年人坐在双人桌前,黑色中山装配黑色圆框眼镜,略显斑白的头发说明着男人为学校的付出与用心。 “周不凡……你好。”中年人开口了,声音如同戈壁吹起的黄沙,昏沉又富有磁性,配上他端庄的穿着,周不凡就如同在面对泰山一般,威严而又沉稳。 “我叫黄景城,欢迎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