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越狱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地堡,所有正享受难得活动时间的囚犯顿住动作,全都低头停留在原地等待警卫员的命令。 苏琬姮在心里读秒:1,2…… “都停下!立刻返回自己所属编号的房间!” 囚犯们沉默着服从命令,快速地向牢房走去。 此时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苏琬姮也随着人流离开,和别的囚犯没什么两样。 “动作快一点!4423!一次警告!4423!” 3 “二次警告!4423!三次警告!”高壮的警卫员扯着嗓子向苏琬姮吼道,他扭转电击棒的手柄,如蛇般扭动的蓝色电流覆盖住通体黑色的棍子,闪着骇人的光芒。 4 警卫员走到苏琬姮身旁,挂着快意的笑容,狠狠地将电击棒敲在苏琬姮肩头。 5 “滋!”是皮肤烧焦的声音。 深蓝色的囚服肩膀处赫然出现一个泛着烟的破洞,露出烧的焦黑的皮肤。 警卫员看着那处伤口,鼻间嗅到焦糊的味道,眼里冒出贪婪的绿光,又一次挥起电击棒击打在苏琬姮的腰上,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圆润的蓝光。 苏琬姮闷哼一声,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面无表情的脸,那两处焦黑的皮肉对她而言如受小虫叮咬般不疼不痒。 警卫员俯下身,用电击棒敲了敲苏琬姮头上的那一圈抑制器。 金属震动随着骨传导从敲击点传至整颗脑袋,嗡鸣从脑内散开,可苏琬姮从未如此刻一般清醒。 “4423,迅速回到房间。”警卫员看到苏琬姮流出脆弱的样子,笑的越发得意。 442号牢房,一个白发少年忍不住好奇,问道:“15号大哥,刚刚警报响了,你们怎么都一副习惯的表情,警卫员也没多紧张的样子,而且那个3号,她怎么回事啊?” 15号看了他一眼,说:“你是前天来的26号吧?那警报声平均每四天响一次,理由不外乎是星球受到攻击,入侵者大概是来劫狱的,但是没有一次成功过,时间久了大家就习惯了。” “至于那个3号,这个三号啊──”15号顿了顿,有点害怕地瞥了眼闭目养神的苏琬姮,压低声音接着道,“她应该是受了警卫员的‘特殊照顾’。” “反正惹了她没好下场。” 这个三号曾经悄无声息地把一个试图逼她下跪的囚犯杀了。 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只知道那个人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跪在地上,满脸惊惧地瞪着前方,身体僵直硬挺。因为没有证据,所以警卫员也不能处罚她。 后面陆陆续续的也有不怕死的去招惹她,最后都被她用差不多的方式做掉了。 苏琬姮静静地坐在床上,她无视了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眼光。 心里盘算着刚刚的读秒,警报拉响后过五秒,她就能够恢复精神力。虽然还不是很稳定,但是足够用了。 这次是一场试验,关键的是4天后的那声警报。 两年前,苏琬姮在活动时观察到囚犯里来了一个形迹可疑的陌生面孔。她强行突破精神力抑制器的影响后,用恢复了30%的精神压迫对那人进行了审讯。 得知一个名为D的组织想要破除地堡的防御系统,获得地堡里的一些机密资料。 她放过了那个人,让他带着半幅地堡布局图回去和组织交涉。 双方达成交易,苏琬姮负责想办法关闭地堡的防御系统,提供地堡的布局图,D负责干扰精神力抑制器的信号,制造混乱。 此后他们就一直依靠最原始的传递纸条的方式来传递信息。 得益于自己之前被关在实验室里的经历,地堡的精神力抑制装置对苏琬姮的压制效果只有正常的一半。 但对于她脆弱的精神状态来说,即使只有一半的抑制效果她也无法发挥原本一成的力量。 她拼了命强行催动精神力,扫描了整个地堡的布局。对于从前的她来说,扫描一个地堡易如反掌,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 代价是她本就极不稳定的精神力再遭重创,只要有一丁点动用精神力的念头便头痛欲裂。 苏琬姮计划过几次越狱,却每次都败给了外置于地表的精神抑制器前。 0号放逐星以铁桶防御和其中关押的暴徒闻名星际,自其地堡建成收容星际重犯以来,从未出现过有囚徒成功出逃或外部成功劫狱的事件。 而因其星球地表极为恶劣的环境和存在的强大星兽,这颗威名赫赫的星球也被星际公民称为死亡星。 D愿意从外部制造混乱、关闭抑制器,让她能够有机会关闭防御系统,因此苏琬姮必须一试,仇未报家未回,她怎么甘心容忍那群畜生继续做着惨无人道的实验。 想到这,苏琬姮神情晦暗,手攥紧了床单,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就能收到消息了。 若问是什么方法能越过检查躲过坚固外墙下的层层守卫递消息进来…… “4423!例行审讯!”牢门的外层打开,女警卫员冷冷地说。 苏琬姮起身,等待女警卫员打开内门,感受双手被熟悉的冰冷环绕,动了动手腕,特质的金属手铐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门缓缓打开,房间里没有开灯,显得黑洞洞的,像一只大张着嘴的怪物,静静地等待吞噬猎物。 从门里探出来了一个人。 是那个用电棒击打苏琬姮的警卫员,叫哈里森,他盯着苏琬姮紧绷的脸,向女人道谢。 “别把人搞死了。”女警卫员白了哈里森一眼。 哈里森阴阴一笑,一把拉住苏琬姮的胳膊把她拖进漆黑的房间。 地堡的灯永远散发着凄冷的白光,突然进入黑暗世界的苏琬姮眼睛如同蒙了黑布,什么也看不见。 苏琬姮感受到捏着她胳膊的男人逐渐加重了呼吸,安静的房间此时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你怎么就这么让我兴奋呢?”哈里森压抑的声音响起。幽暗的黄色灯光随之亮起,虽弱,却隐隐约约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哈里森将头埋在苏琬姮的颈窝,着迷地闻着苏琬姮的气息。 “你看墙上,我特意托关系装了一面镜子。清清楚楚照着我们。” 苏琬姮静静地看着镜子里依偎着的两具肉体,眼底全是厌恶。 “我就喜欢你这幅冷漠的表情,更期待看这张脸上出现的脆弱。”哈里森的手伸向一旁桌上的黑色布包。 ------------ 第二章 不论你藏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苏琬姮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无神地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全身几乎没有几处完好的皮肉,淤青、血痕交加覆盖在苍白的皮肤上,大腿上深可见骨的血洞触目惊心,嫣红的鲜血流出,苍白的脸上是痛到极致时留下的生理性泪痕,齐肩的黑发凌乱地贴在冷汗遍布的脸上。 哈里森轻声哼着歌,动作轻快地收拾着一堆沾满血肉的工具。 “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给你治愈剂。”哈里森懊恼地一拍脑袋,从黑包里翻出一管墨绿色的试剂和一套干净的囚服。 颤抖着手打开治愈剂,喝掉其中一半,苏琬姮握着试剂躺倒,感受四处疼痛的伤口渐渐愈合。 原先的伤口被薄薄的痂迅速覆盖,痉挛不止的手也逐渐平复。趁着哈里森收拾器具,苏琬姮悄悄地拧开原应被牢固地钉在试剂管底部的金属底座,当指尖碰到质感熟悉的字条,紧张的内心终于放松下来。 “咔哒。”门被打开又合上,哈里森朝着刚走到门口的人打招呼:“麻烦你了” “你明白就好!” 捏着纸条摸至大腿,手指发力扣住还未完全结痂的伤口,她死死咬住舌尖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一点一点地将纸条塞进伤口里,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喝下最后一半治愈剂,苏琬姮大口大口地呼吸,骨肉皮传递着痛苦,她的心中却燃起一片火海。 缓了片刻,纸条已完完全全被新长出的肉封住。苏琬姮简单地擦拭干净身体,扶着墙起身换上囚服,长衫长袖掩盖住丑陋的痂口。 此时在外面调笑的两人以一方的离开结束了对话。 “4423!快出来!”女人没好气地喊着。 苏琬姮整理好心情,推开门走了出去,她低头看着脚尖。 女人冷哼一声,粗鲁地给苏琬姮戴上手铐和脚链,大力地拖拽苏琬姮前进。刚受过折磨的身体显然支撑不住被蛮力拉扯,苏琬姮骤然腿软,差点跪在地上。 来到442牢房前,早有警员手持金属探测器等待。女人检查了苏琬姮的全身,包括头发、口腔等,再由专员扫描过其每一寸皮肤。检查完毕,苏琬姮被卸下手铐赶进牢房。 夜深,牢房里只有几道翻身时铁床的嘎吱声。苏琬姮悄悄摸出枕头内芯里的一块尖锐的小铁片和之前准备好的布条,确保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后走进狭小的厕所。她毫不犹豫地将铁片一把扎入大腿,咬住衣领,干脆地划开了皮肉取出纸条。 纸条是由特殊材质制成,简单的水浸火烧都不能使其破损。 她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喘息,只微微地颤抖着,害怕发出声音会吸引他人的注意,随后迅速用布条绑好伤口减少出血量,布条虽然被染的猩红,但还是堪堪止住了血流。过了一会,痛感减弱,苏琬姮松下一口气,之前喝下的治愈剂的药效终于发挥了最后一点作用。 “准备就绪,成败在此一举。”后面附了一些简明扼要的信息。 压住热潮澎湃的心情,苏琬姮收拾好一地狼藉,自被收入放逐星后她从未如此愉悦过。她满眼都是疯狂和欢喜,一时之间无声地笑了起来。 五年了,她每天都在不甘中生活,仇恨和思念是她活下去的唯二动力。 不论是什么样的结局,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会扫除所有的障碍! 同一时刻,放逐星的另一端。 一个男人正踩着一颗贴在地面上的人头,他矜贵的气质与周围破破烂烂的环境格格不入。 颀长至腰的黑发被粉色的束发带规整地拢在脑后,仔细看,束发带的末尾还坠着一颗淡粉色的水滴型宝石。 “被你们转移走的那一批实验体藏在哪了。” 韩景元边用清水浇洗手上沾染的血迹边加重了脚下的力度,上挑的凤眼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他脚下的不是一颗人头而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石子。 见审讯无果,他挥挥手示意下属将人处理了。 随侍恭敬地递上一方白帕方便他净手。 韩景元立在废墟上,这的地势较高,视线勉强能穿透粉色的森林看到远处的大型据点。 这样大小的据点在这片规模庞大的森林里有不下二十个。 韩景元摘下身后的束发带,一瞬间墨色长发在风中尽数散开。 摩挲着发带上坠着的粉色宝石,他敛起纤长的眼睫,深黑的瞳仁里情绪翻涌。 苏琬姮,不论你藏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我永远都会找到你,我逃跑的妻子。 一旁的随侍感受到自家少爷又散发出熟悉的恐怖气息,双眼只敢盯着那一批被拖走的叛徒。 随侍表面上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正疯狂地吐槽。 苏小姐都逃婚八年了,为了躲少爷都跑到这种万人嫌的放逐星里,现在说不定过的很好呢。 少爷当时在婚礼上发疯发成那样,投入了不知道人力物力搜寻小姐的踪迹,去年不还是顺从了家主的意思和克菲勒的继承人订婚了。 假深情而已。 四天后,地下五层。 “我总觉得今天有什么大事发生。”监管员李天对同事说道。 “能有什么事?唯一能发生的事也就是每四天发生一次却从没成功的劫狱罢了,这规律得我都怀疑是上头看我们太清闲故意安排的。”同事毫不在意地回答,手里摆弄着最新款的游戏。 “我真感觉要发生点什么坏事,心从上班开始就乱跳个不停。” “你就是闲的,咱们这个0号放逐星地堡的各个方面都是星际顶尖的,别自己吓自己。” “也是。”李天听了也觉得自己太敏感了,星际顶尖的侦查设备和防御能力,怎么会被轻易攻破呢? 被飞舞的黄沙遮盖的天空之上,一只队伍正悄然突破星球防御屏障,降临至这个一半是青葱森林一半是漫天黄沙的星球。 “头,一切准备就绪。” “按计划进行,五分钟后打开干扰设备,一队二队解决地面守卫,三队四队等待地堡防御关闭后进入内部夺取文件。记住,制造的混乱越大越好。五队做好接应工作,准备行动完成后顺利撤离。”被称为头的男人一身劲装。 事情成功与否,就看那个人能不能顺利关闭地堡的防御系统了...... 她很狡猾,只愿意提供70%的地堡布局图,将剩下的核心部分捏在手里,拿准了只有她才能关闭防御系统。 0号放逐星地堡的防御系统只能从内部关闭,除非动用星海级武器,否则很难从外部突破。而星海级武器满星际的数量不超过两位数,用来劫持一颗放逐星未免太过大张旗鼓,会带来各方势力的猜疑。 强力的干扰脉冲横扫了整片沙漠,阻拦了放逐星与外界的联系,也悄悄地屏蔽了抑制精神力的信号,尖锐的警报声再次响彻整个地堡。 地下十五层,正在教育大厅接受神父激昂说教的囚犯们如释重负,在警卫员的呵斥中小声交谈着离开。 刚到星际时,对这个世界仍感新鲜的苏琬姮对于科技如此发达的星际竟还存在势力强大的宗教表示惊讶。 不管发展水平如何,人们似乎都需要一个寄托感情和希望的信物。 终于来了。 苏琬姮内心狂喜,整个人瞬间进入高度紧绷的状态。她强捺着兴奋,用不大也不小,却刚刚好能让身边的人听清的声音问道:“精神力是不是回来了?” 旁边的囚犯们呆住一瞬,互相看向对方头上不再闪烁微弱光芒的抑制器。他们立刻运起力量,惊喜地发现能够使用原本被抑制的异能,虽然恢复的能力只有一点,却足够所有人燃烧起自由的希望! “精神力回来啦!”有人吊起嗓子吼着,声音穿过,人群瞬间沸腾,同样的呐喊响彻在地下十五层。 囚犯,暴动了。 ------------ 第三章 是霸总吗就搞什么金丝雀那一套 星际中,基本上人人都拥有或高或低的精神力和异能,精神力不仅决定了一个人的潜力,更是使用异能的先决条件。 囚犯们被注入抑制药剂,再受禁锢精神力的头环控制,再强大的精神力都被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苏琬姮提议合作的那人想办法把解药混在餐饭里,再动用设备干扰脉冲,这样囚犯恢复能力暴动,她则借势出逃。 作为回报,她得到中央控制室打开所有的防御密钥,方便他们的人能进入地堡。 而能被关押在0号放逐星的囚犯,每一个都是能力出众的亡命之徒。禁锢一旦破碎,所有的警卫员都将是刀下鱼肉。 所有人都被关在这里年复一年,长期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被点燃!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次可以逃出生天的机会。 五年磨剑,孤注一掷。 一旦失败,苏琬姮将绝对没有可能再有逃出去的机会。 一瞬间,整个地下十五层陷入了混乱,各色异能像烟花似的,争先恐后绽放在了地下建筑中,凝聚成一股滔天大火,誓要掀翻一切。 一时间各处惨叫连番响起。 “十五层发生暴动,囚犯恢复精神力,请求支援!请求,啊──”警卫员们抵御着袭击,惊恐地向敌人发射子弹,下一秒便被失去理智的囚犯们撕碎。 可惜没有人能回应他们的求救,因为在警报响起的一瞬间,整个地下监狱都失去了信号,每一层的守卫人员都自身难保。 每个人都不要命地攻击着,个个都杀红了眼,前一个倒下了后面的立刻扑上。他们只有一个目的,摧毁所有阻挡他们前往地面的阻碍! 苏琬姮混在人群里,依她目前的情况而言,能不用精神力和异能就不用。她握着从某个倒霉蛋手里抢来的匕首,每一次挥动都直击敌人的要害。 苏琬姮的目标是地下五层,那里是整个地堡的核心部位,控制着地堡坚不可摧的防御系统,也是唯一有直达地面通道的地方。 危险!苏琬姮全身紧绷就地一滚。 “砰!”子弹堪堪从手臂划过,留下刺痛的血痕。 是哈里森。 苏琬姮警惕地注视着他。当下场面不宜纠缠,她立刻决定直冲出口。 “不要想着逃跑。”哈里森阴森森地一笑,迅速地朝着苏琬姮开枪,他不允许金丝雀逃离牢笼。 连续密集的子弹紧逼着苏琬姮躲闪的身形,有倒霉的囚犯被击中痛苦地倒在地上。苏琬姮像一只猫儿灵活地穿梭在混乱的人群里,全力向观察过无数次的15层出口奔去。 近了,近了。 苏琬姮突然身形一滞,整个人滚落在地,身体重重地砸向地面滚落到墙角,她的小腿被软链缠住了! 常年的营养不良和精神力破损导致了她的身体状况极其不好,反应速度也比从前慢了许多。 哈里森收回束缚发射器,逼近苏琬姮,欣赏她徒劳挣扎的样子,他满意极了,正准备上前再给苏琬姮一点教训,他的后脑却传来剧烈的疼痛,他随即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苏琬姮来不及惊讶,她警惕地看着那个手里拿着警卫电棍的囚犯。 是和她一个房间的26号。 “你别怕,”白发少年友好地笑了笑,他从哈里森身上翻找到控制器,想解开缠在苏琬姮腿上的软链,却意外地发现软链早就被解开了。 这个4423有点本事啊。 也是,他不应该小瞧这个提供了整个地堡地形图的女人。 看来不需要他那一棍子4423也能顺利解决哈里森。 他的脑袋微微凑近,苏琬姮的右手默默蓄力,尖锐的刀刃蠢蠢欲动。 “不用谢,我只是顺手帮你一把,”少年小声地说,“我自己也有任务,你自己加油吧。” “我叫26号,估计以后还能见面,不要忘了我哦。” 26号一把拉起苏琬姮,冲她摆摆手,再一闪身已消失在了人群里。 苏琬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返回头用软链捆住哈里森,确保他的四肢都被紧紧得束缚着,毫无逃脱的可能后,拽着他的脚一路躲避混战。 逃是要逃的,但是既然这个臭傻*都找上门来了,那么在走之前她得拿回点本钱。 哈里森像一条死狗一样被苏琬姮拖着,但他毕竟是身体素质强大的高级警卫员,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奈何26号的那一闷棍子太狠,他的眼前一阵眩晕,世界在眼里天旋地转的,脑子也还不是很清醒。 苏琬姮给双手戴好战术手套,她不会在任何器具上留下自己的指纹。 “喂,醒醒。” 哈里森感觉到脸颊重重一痛,整颗脑袋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接着被打的地方迅速变红肿胀──他被人打了脸!火辣辣的疼痛使他的脑子暂时清醒过来。 苏琬姮在哈里森的面前挥了挥从一个警卫员那抢的金属棍,她刚刚就是用棍子打了他的脸。 “4423,你会后悔的。”哈里森抬头仰视着苏琬姮,眼里喷火,恨不得下一秒就吃了她。 “我为什么会后悔?你现在就是一条任我宰割的狗,不如好好看看这是哪里。” 哈里森环顾一周猛然发现,这里是他平时折磨4423的房间! 此时房间里的灯光全部打开,惨白的光束将每一处都照得清清楚楚。哈里森看见了那面他用来侮辱苏琬姮的镜子,他从里面看见了狼狈的自己──肩部以下被捆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缝隙。 “这绳子还是你拿来捆我的,现在风水轮流转。还得谢谢你没把你的小道具带走,方便了我来悉数奉还你对我的所作所为。”苏琬姮用棍子戳了戳脚边的黑包,“可惜我赶时间,只能让你简单地体验一下我之前的痛苦。” 苏琬姮从黑包里拿出一个项圈,迅速地把它套在哈里森的脖颈上。 “放开我!”哈里森大感不妙,像落入油锅的蠕虫一样疯狂扭动试图摆脱苏琬姮的动作。 “我是克菲勒家族的!你动了我就等着被报复吧!” “那又怎样呢,反正你会死在我前头。开心一点,起码我给了你一个痛快。”苏琬姮微笑着说着又挥舞起电棍用力朝下击打在人体最难忍受疼痛的点。 果然还是要多打几下才解气。 随即在哈里森极度惊恐的眼神中折断了他的四肢。 上午还对重犯们威风凛凛的人此刻痛的面部扭曲,折断了的骨头从他的血肉里弹出,骨刺大咧咧地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 他痛的昏过去了数次,随即又被苏琬姮插进他腹中的匕首搅弄而醒。 自他被苏琬姮拖进房间内才过去了五分钟。 随着项圈被开启,胶质的圆圈一点一点收紧,逐渐勒进了哈里森的脖子里,强烈的窒息感迫使他大口呼吸,却因为气管被挤压没有任何气流进入肺部,他脸上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如果目光能杀人,苏琬姮此刻应该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他的眼球越睁越大,似乎要从眼眶里挤压出来,血液堆积在脸上,整张脸变得赤红而畸形。 “是霸总吗就搞什么金丝雀那一套,蠢货。”蠢到间接导致整个放逐星的沦陷。 苏琬姮贴近地上抽搐的人形,好心地又把项圈的收缩速度调到最快。 “嚇嚇。”这是哈里森死前最后的呻吟声。 苏琬姮蹲下确保哈里森的脖子已经彻底断了再无复活的可能后,满意地用脚碾了碾尸体的脸,摸出从警卫员那里顺的复古打火机,打开、点燃、扔掉,随着她的离开,房间里燃起了清洗罪恶的火苗。 她的异火在燃烧时容易留下特殊的痕迹,因此她才用普通的打火机。 苏琬姮得保证自己的踪迹不被暴露,毕竟想要她命的人可太多了。 ------------ 第四章 你喊谁小娘婢? 刚从房间里出来,苏琬姮察觉到走廊拐角处有影子一闪而过。 她危险地眯了眯眼,眼底一片冰冷。 想跟踪她? 她装作毫无所觉地按着计划中的路线继续前进,如迷宫般的地下建筑构造图在她大脑里展开,思绪像精准的画笔,一个完美的圆准确勾出她的目标。 这里是地下十五层的角落,平时没什么人来往,此时更是在外面混战的衬托下安静得很。 寂静的走道里,只有苏琬姮故意踩重的脚步声。 她面上突然转为惊喜的模样,雀跃地向一个方向奔去,整个人像鬼影一样在纵横交错的走廊里七拐八拐。 后面跟踪的人渐渐吃力。 “这小娘婢跑得也太快了,老大我们还跟着吗。”其中一个长得颇贼眉鼠眼的人问道。 “跟,她肯定知道点什么,明明和我们一样一直待在15层的监牢里,怎么像是对整个楼层地形也了如指掌,”男人满脸横肉,和前面若隐若现的苏琬姮的身板形成鲜明的对比,“现在没人护着她了,我看她如何跑。” 之前,他有个兄弟只不过对这个女的说了几句调笑的话,第二天人就莫名其妙地死了。作为老大,他为兄弟报仇是应该的。 众人追着追着,已经记不清是拐的第几个弯了,前面的女人像蒸发了似的消失不见,走道尽头唯有一处拐角。 “老大?” “嘘——跟上。”男人感觉不对劲,犹豫了再三还是拐了进去。 不成想,抬头却是撞进了一双双错愕的眼睛里。 双方都呆住了。 靠! 被坑了! 那小娘婢! 数个警卫员正美美地躲在这里休息,因为整个地堡的通讯频道都被切断,而这里离纷争点又过于遥远,因而他们全然不知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几人见到这些个气势汹汹的囚犯也惊吓不已,在瞬间的错愕后立即抓起武器发动攻击。 场面当即变得混乱,两方人马激烈交战,瓶里乓啷的响声里夹杂着受伤后的惨叫。 而这场恶斗的罪魁祸首苏琬姮正笑眼盈盈地扒着墙欣赏眼前的场面。 混乱之下竟然有个不长眼的慌不择路地朝着苏琬姮所在的位置逃去。 是那个骂她小娘婢的猥琐男。 来得正好。 苏琬姮默默地注视他一路踉踉跄跄地逃跑,她在猥琐男靠近的那刻动了。 借助此处是个拐角,存在一定的视觉盲区,她在猥琐男将要跑过时猛然斜向下地伸出警棍。金属与人骨碰撞,结果是必然的——猥琐男吃痛,腿骨一软跌倒在地滚了两圈。 猥琐男还没反应过来,将将滚完睁开眼睛,就见一只脚在眼前放大又重重踩住他的胸膛,一簇在手掌心燃烧的幽幽黑火带着灼人的温度逼近了他的脸,他惊恐地感受着火舌随着手的恶意挥动而似有似无地舔舐他的脸。 “你喊谁小娘婢?”苏琬姮嘴角带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 “我——我——” “嗯?”黑火像地狱来的火焰,至纯的黑色外套着一层青光,随着主人的心情肆意变换着形状。 手里的火焰更贴近了几分,外沿燎到了皮肉换来一声惨叫。 “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放过我,求你!”男人哪里还有之前咒骂的样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伸歪了脖子拼命想逃离火源。 下一秒,还在求饶的男人突然发力挣开束缚,整个人跳起,手中匕首快准狠地瞄准了苏琬姮的脖颈,他满脸都是得逞的笑脸。 去死吧! “叮!”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挡住匕首的警棍。 她怎么做到那么快挡住的!? 苏琬姮侧耳细听,那边的打斗声渐小,看来是要打完了。 她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一脸错愕的男人,顺便划烂了被她异火烧伤的部分,随后搜了搜身,可惜没发现什么好东西。 有点不对。 她闻了闻手套上沾染的血液。 怎么这么臭。 “老大,都没气了。”唯一剩下的一个小弟强忍着疼,瘸着腿上前一一补刀。 “是不是跑了一个?”老大用撕下来的衣角捂着腰侧涓涓流出来的鲜血,他们虽然人数略多一点,可是那些警卫员都装备精良,拿着武器胡乱扫射也比他们用冷兵器的杀伤力大,一群兄弟死的死,还临阵偷跑了一个白眼狼。 “是。”小弟上前准备帮老大包扎伤口,下一秒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袭来,脑袋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老大愣愣地看着突然倒下的小弟和滚至脚边的一根警棍,侧脖颈感受到一股寒意,随即痛感传来——轰然倒地。 苏琬姮扔掉沾满血的匕首,略带嫌弃地擦掉手套上沾的血。 这几个人的血怎么都是臭的。 扒掉其中一个警卫员的装备,苏琬姮满意地掂量着手里的黑罐子,这下省的她再去找迷药了。 10层控制室中,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监管员焦灼地讨论着外界的情况。自从刚刚警报响起,所有信号全部消失,他们看不到监狱里的画面,也联系不上别的楼层。唯一能稍微缓解焦虑的是控制室的门在紧急封闭后,只能从里面开启,这意味着外面的暴徒很难入侵控制室。 “别紧张了,我们要相信本星的能力,信号一定很快就能恢复了。”一位监管员忍不住说。 这群脆弱的文职人员此刻并没有意识到控制室上方的通风管道里正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当初放逐星在建造这个庞大的地下牢笼时担心通风管道遭到入侵,因此将每个管道口牢牢加固并且浇筑成极小的方形来保证没人能从里面钻出来。 可是他们没想到,世界上有人的异能能够将管口融化。 苏琬姮扶了一下戴在脸上的面罩,检查过没有一丝空隙后,将一个通体黑色的小罐子扔进人群。 罐子重重砸在监管员的身上又掉落在地,当即散发出几股呛人的浓烟,瞬间笼罩住了受到惊吓的人们。 ------------ 第五章 逃出 “咳咳!快跑!快……”浓雾里喊声未落,便是几道闷闷的倒地声。这声音像触发器一般,随之接连不断的倒地声响起。三秒之后,一个站立的人都没有了,所有人都全都一个叠一个的倒在地上。 令苏琬姮有点惊讶的是,控制室里竟然连个警卫员都没有,如此疏于防备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戒备森严的0号放逐星,很显然这是那个神秘组织做的手笔。 她轻巧地挪动身体向后退,等到距离合适了,指尖凝火,一点一点的扩大管道口。 炙热的温度迅速融化了金属,也把苏琬姮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没有血色的脸熏得红彤彤的,她此时看上去终于有了点人气。 踹开挡板,她扭身而下稳稳落地。 秉着雁过拔毛的精神,她仔仔细细搜了这群白斩鸡的身,还真摸到一个品质看得过去的匕首。 抬脚向一处普通的墙壁走去,在墙上细细密密地摸索着。片刻后,她找到一块外表无异但质感微微不同的地方。 一通操作之后,一道暗门竟直接在平整光滑的墙壁上打开了,暗门之后就是类似于电梯的输送装置。 嘴角无语地抽动了几下。她本来以为会是什么很高科技的暗道。 果然不论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人类还是热衷于建造这种老套的秘道,但是莫名其妙的,还真的很有仪式感。 离开这一层之前,她还不忘扔出一颗手雷到被她融化的通风口处。 爆炸声响起,通风口被炸得稀碎。 苏琬姮在心里迅速回想着五层的中央控制室的布局,思量过后只给自己留下了两个黑罐子以防不时之需。 她必须得在门打开后的两秒之内将迷气扔到精准的位置,少一个人昏迷都会拖延她的进度,她能浪费的时间不多。 苏琬姮默默摆好姿势蓄力,在门打开的瞬间将数个罐子投掷出去。 控制室内的乱成一团的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墙壁上凭空出现一道门,浓郁的刺激性烟雾便即刻充斥室内,每个人都来不及叫喊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与此同时吸入了更多气体。几息之后,控制室里便倒了一片。 她端着枪,借着还未散去的烟雾靠在电梯门后观察控制室。 有人还醒着。 她忍着脑袋里的针扎感,集中精神,强行将不稳定的精神力保持在S级。从实验室里逃出来后,她的精神力陡然紊乱,很难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 没有足够的精神力操纵异能,这导致她的战力忽高忽低,她也因为好友的背叛落入围剿被扭送到了0号放逐星。黑眸微微眯起,目光锁定在那几个面朝下倒着的警卫员。 只是一瞬间,她像埋伏已久的豹子,全力冲出,幽灵般的身影闪现至一个倒地的人的身边,匕首毫不犹豫地扎中心脏,那人惨叫一声瞬间没了动静。 同时,手中枪口如流水般射出子弹,命中了几个没有藏在遮挡物后的警卫。 其他人见已经暴露,纷纷暴起向苏琬姮扑去。 苏琬姮脚下一点,急身退至一根圆柱后,动作间双手翻飞,匕首附着异火划过空气留下灼热,稳稳地钉在了最近敌人的肩膀。黑火沾染布料的瞬间猛然燃烧,火蛇瞬息间蔓延全身夺走了一条性命。 端稳枪,她紧贴着柱子,侧耳听着控制室里的动静。 除去刚刚解决的一个,还剩四个人虎视眈眈。刚刚一瞬间她看清了几人的武器都是枪械,她的方位十分不利,很难快速地解决所有人。 电光火石之间她捞起还燃着火的那人当作盾牌蹿身而出,直奔最近的一个敌人。 子弹哒哒哒倾泻而出擦过苏琬姮的脚下,她手里拿的那具尸体上赫然出现几个弹洞。 计算好角度和距离,借着尸体的掩护苏琬姮靠近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敌人,整个人宛如一条灵活的蛇欺身而上。 她顺势把手里的尸体砸过去,趁其不备闪到身后,一脚踹弯那人的膝盖,几声枪响后是没有悬念的胜利。 抬起枪朝着自以为躲得很隐蔽的其余三人一顿扫射,几声惨叫过后控制室内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搞定。 苏琬姮上前搜刮了一番,把他们身上能用的装备尽数收入囊中。感受着身上沉甸甸的装备,她心里总算有了那么一丝安全感。 随手从地上拎起一个瘦弱的文职人员,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工牌,确认这人是个高级职员后,掏出一支兴奋药剂扎了下去。 “唔——”眼前虚影重重叠叠,天旋地转,强烈的不适感令李天几欲作呕。 他感觉有个冷冰冰的圈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身体不禁一颤。 “我问,你答,答得好放你一命。”沙哑的女声威胁道。 求生欲望迫使李天艰难地点了头。 “这几年有没有实验室宣布发展了精神力突破技术?” “有,有,”他昏昏沉沉地努力回想,“巴顿家族下的实验室,说,有突破。” “有什么惊动星际的大新闻?” 命悬一线,李天拼了命地搜寻记忆。 他平时就是个上班族,也不会关注多少星际要闻。 “星际兽和,和虫族有进攻的倾向——它们攻击了边界屏障。” 两人之间一问一答,不多时苏琬姮就了解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提着人把他的头摁在主控制台上,枪死死地抵住他的太阳穴。 “把所有的防御系统关闭。” 李天颤颤巍巍地在控制台上操作,和自己的小命相比,其他都是浮云。 手抬起落下,眼前的人又昏了过去。 来到控制室的最前端,那里有一块巨大的落地屏幕,苏琬姮同之前一样一番操作后在屏幕上找到了暗道。 什么时候人类能够放弃这种古早又狗血的密道,这也太容易被发现了。 如果规划构造的设计师们听了这话一定会大喊冤枉,正是因为这种密道早已消失在世俗当中,他们才会另辟蹊径选择了这种看似粗糙实则隐蔽的设计,而且采用了最先进的技术,门与墙紧密联合平滑得如同一体,只凭人类是绝对察觉不出来区别的。 警报拉响过后的第一个星际时,苏琬姮从地堡中逃出。 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黄沙,阔别十年之久的新鲜空气涌入鼻腔,灼热的阳光即使隔着厚重的面罩也火辣辣地传递着热量,直照入苏琬姮的内心,促进大脑中多巴胺的分泌。 这一切都挺美好的,如果远处没有传来细细簌簌的巡逻声的话,她应该会更高兴。 ------------ 第六章 甩掉尾巴 遍地的黄沙之上,三艘庞大的穿梭舰以极低的姿态腾空于地面,推动器中喷出的气流卷起沙砾,在空中肆意地飞舞。 苏琬姮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整个人伏在沙丘背后,借着地形优势观察着远处驻扎的营地。 对面所有人的装备都十分精良,在营地里忙忙碌碌地来回奔波,其中一些先进武器和载具她更是不认识。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过了午后,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也是人的精神最松懈的时候。 从前在学院里时,授课老师提过有条件的队伍在驻扎时通常都会启用侦察波纹,范围很广。 目前她没有被巡逻队发现,说明从警卫员身上扒下来的装备携带反侦察功能,她潜入营地的成功率直接翻倍。 放逐星的表面被森林和沙漠瓜分,天气和环境都十分恶劣,她必须有一辆载具才能前往森林,否则还没等她摸到森林的边就已经渴死在路上了。 每两个月都会有补给船登陆放逐星,补给船的守备不是很严格,等到放逐星的主要守卫队伍归来平定了局势,补给船自然还是像从前那样按时登陆,到时她可以偷偷地溜上去借机离开0号星。 补给船的回航路线上有着几个管理比较混乱的中转星,苏琬姮有信心能够按计划行事。 至于为什么冒险进入森林求生等待补给船,而不选择跟着合作的D组织离开。 他们双方直接交换利益,各取所需,她甚至不了解对方势力的基本信息,也不明晰对方劫狱的目的。 传来的纸条倒是表示为了感谢,他们到时会带着她撤退。 只是苏琬姮如今不信任何人,只信她自己,被背叛的代价太过惨痛了,她不会再将后背交给任何人。 忍着阳光散发的高温和脑袋里的痛感,苏琬姮静静地伏在沙丘后面直到夜幕的降临,黑暗笼罩了整个星球。 对方还有整整7个星际时可以对整个地堡进行镇压和搜检,大部分的力量都投入到了地堡中,地表只余下了两成的人力进行守卫。 今晚的风很大,呼啸的风沙在空气中乱卷,降低了肉眼的可见度。 要不是苏琬姮从上到下都用装备裹住,估计她现在已经被沙子刮得满身红痕了。 远处的营地灯火通明,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是深深的黑影。 一道影子迅速窜过,身形鬼魅地躲开巡逻队,潜进统一摆放载具的安置点。 她发现一辆小型侦察车亮着灯,特制的反窥窗阻挡了她探究的视线。 希望自己在第一学院里学的破解知识还适用于现在的装备。 约瑟夫躺在水滴型的侦察车中。此次行动顺利的简直不可思议,他们只等了不到一个星际时便攻入关闭了防御系统的地堡。 地下还剩下点扫尾的工作,想必副指挥很快就能带队出来。 他惬意地换了个姿势,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稀稀拉拉的几颗星体,心情好的不得了。 一想到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匆匆赶来0号星时只能见到被抢的破破烂烂的地堡,他就高兴的想抽根烟。 “滋——”怪异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原本平躺的约瑟夫听到这个声音迅速反应过来。 有人入侵了他的侦察车! 他在一瞬间便摸起武器,同时手指伸向车内的警报装置。 可惜已经迟了。 凌厉的掌风已然攻至他的后脑,“邦”的一声,他软软着身子跌回座位。 他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被放到了,简直是耻辱。 约瑟夫昏迷前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苏琬姮翻了翻男人的眼皮确认他真的晕过去了,又检查起他隐藏在胸前的生命体征显示仪,看清了上面显示的数值处于正常范围。 她不够放心,又肉痛地用了一支镇静剂来保证这人在未来的四个星际时内保持昏迷状态。 一个成熟有纪律的组织通常都会给队员配备生命体征显示仪以时刻监视每个人的健康状态。 不直接杀了这人就是为了防止他的生命体征异常引起该势力的注意。 她揉动了几下有些发麻的手腕。 幸好这男人躲在侦察车里偷懒没有佩戴头盔,不然她入侵的不会这么顺利。 照例,苏琬姮扒光了躺着的人的装备。 从一些通讯器上的标识上看,这人还是某个小队伍的队长。 真是让她宰到肥羊了。 D的装备质量很不错,有好几样东西她能看出来是一些高级装置的升级版。 比如这把热熔枪,很明显比她还在第一军事学院就读时的重量要轻得多了。 她挑挑拣拣一番,除了有定位功能的东西不要,其余的她全都收了起来。 用男人身上的权限密钥刷开了这辆车的安全锁,苏琬姮毫不客气地将人踹下车。 时间紧迫,她目前没有机会能把车上的定位装置给拆除,只能等摸到了森林再行动。 营地边缘,一辆通体漆黑的侦察车如闪电般冲了出去,仅仅几秒便要突破亮光所照的范围,负责巡逻的哨兵立刻上报。 “一辆HQ-E3无故逃出,请定位!” 苏琬姮将车速提到极致,浓墨般的夜色是她最好的保护,黑影飞驰在车尾带起大片的黄沙,而恶劣的风暴天气又迅速掩盖行驶的痕迹。 苏琬姮设定好自动巡航功能后便开始研究这辆车的构造。 她调出车身的立体模型,纤长的手指在繁杂的面板上迅速滑动,寻找定位器所在之处。 短短5分钟内,侦察车已经跑出去六十公里。 瞄了眼信号面板,上面显示有三支队伍在她十五公里后吊着。 其中一支队伍的速度明显要快上一截,甚至隐隐有赶上她的趋势。 苏琬姮翻出车内的工具包,摘下头盔,在打开车窗的一瞬间翻身出去,恐怖的风卷着沙弥漫在车内。 她如幽灵一样伏在车上,风沙无法动摇她丝毫。 贴着车身弧度,她爬到了车尾下方,嘴里咬着工具就开始拆解。 “队长,失去HQ-E3-05的信号源。” 同队位置面板上,原本在他们前方的一个红点兀然消失。 夜晚的沙漠黑的可怕,更何况外面正刮着风暴,没有了追踪信号他们不可能找到那辆出逃的侦察车。 队长沉思片刻,也只得无奈地发号施令宣布返航。 “呸呸呸——”苏琬姮往外吐着沙子,像极了海滩上滤食的蟹。 此时她的脖子以上全是粗粝的沙,她稍微一动沙砾便簌簌地往下掉。 改变了自动巡航的方向后,她才终于放下心来能够喘息一二。 ------------ 第七章 4423是谁 从今天醒来的那一刻就紧绷着的神经微微放松,苏琬姮不停地深呼吸调整自己,大脑深处的钝痛感也稍稍缓解了些。 她从车内向后望去,车尾后是化不开的黑暗,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自己逃离了那个号称绝对堡垒的牢笼。 只用了不到八个星际时的时长,她就逃出了困住自己整整五年的地堡。 风暴将车身拍打的噼里啪啦响,而密闭性和隔音性绝好的材料又将这些恼人的杂音排除在外。 苏琬姮在清点完武器和补给品后安详地躺下了。 还有很久才会到达目标点,她终于能够久违地不用担心受怕地好好睡上一觉了。 没有冰冷的铁栅,没有藏在掌心的废旧铁片,不需要警惕来自他人的恶心的目光。 她不是那个被叫做4423的囚徒。 她又变回了苏琬姮。 0号放逐星地堡被攻破后的第十二个星际时,D开始有序地撤离。 “副指挥,所有目标任务均已完成,缴获的武器、矿产等资源已搬运完全,地堡的隐藏实验室中未发现实验体,其疑似在前段时间被转移。” “名单上的犯人皆已收容,大部分出逃犯人已关回地堡,有小部分在逃出地堡后不知所踪。” “另外,没有4423的踪迹,地堡资料库中除了她的代码和性别以外,没有任何有信息价值的内容。” “她的资料被人为地清空过了,而且无溯源渠道。” 短黑发的青年听着下属的汇报,双指无意识地轻点左手腕上的褪色束发带。 “年哥!”有个银发小子穿过忙碌的人群向他跑来。 穿梭舰上的众人显然已经习惯了银发小子咋咋呼呼的作风,都很默契地避开了他的奔跑路线。 青年抬起褐眼,示意汇报完的下属继续去处理撤离事项,随后转头对上了一双颜色与他相同的眼睛。 “26号,跟你说了很多遍了。”苏束年无奈开口。 “是是是,执行任务时要喊你副指挥,”26号不在意地吹了口脸侧的碎发。 “年哥,我见到那个跟我们打配合的4423了!” 闻言,苏束年脸上神色转为正经,他询问道:“她长什么样?异能是什么?” 26号犹疑着开口:“是你说的黑发黑眼,但是长相实在是看不出来,她的右脸全是烧伤,从眉心到右边下颚有一道刀痕。” “我感觉不到她有精神力,她的身手倒是很好,格斗技术拉满,没有见到她使用异能。” 苏束年拧着眉沉默。 这么点特征不能确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可4423她能够提供一份如此详实的地堡布局图,而且还是用精神力扫描出来的,这么恐怖的精神力等级,他所知的唯有被无数世家暗地搜寻的那个人。 “把4423的特征资料发给这颗星球的森林据点,她一旦出现就立刻上报。” 有人上前报告舰队已经整装完毕,随时可以启航。 苏束年最后看了眼这颗放逐星,下令全队撤退。 联邦驻守在附近的军队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不用几个星际时就会赶来,他们得在支援到来前安全撤离。 当接到求救信号的联邦正规军终于风尘仆仆地赶来这片黄沙漫天的土地时,只看到了重要资料全部被洗劫一清的地堡。 联邦首都星。 克菲勒家族的二把手──汉斯·克菲勒愤怒地用手指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女人。 “安卡,我警告过你,情报要在第一时间上报给我!0号放逐星被洗劫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知情不报!要不是我自己的人越级上报,我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他脸色涨红,眼睛里是满满的怒火,仿佛面前的女人不是他的侄女而是仇人。 女人好似没听见他的指责一样,只摆弄着手里的游戏,对她来说能够通关比听不待见自己的叔叔发火要重要得多。 “安卡!”见女人没有听他说话,汉斯的怒火如同烹油遇烈火,他忍不住举起手用力向女人扇去。 啧,烦人,这关又没过。安卡头也不抬,只脚下轻轻一点,身体随着座椅向后划去轻巧地躲过亲叔叔的巴掌。 一旁的下属都默默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对面前的一幕已见怪不怪了。 一掌落空,汉斯气得胸腔剧烈起伏,丢人和羞恼快要把他淹没了,他忍不住又要怒喝。 安卡终于摆正了身子,将手里的游戏关掉,正眼去看她快气炸的叔叔。 “叔叔,行了,您每次都这么和我动气小心减寿啊~”安卡笑嘻嘻地说。 “你!”听了这话,汉斯更加怒火中烧,作势又要去打。 “诶诶诶,我错了!”安卡见状从椅子上跳起来窜到旁边那一排装死的下属身后,浅金的头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她伸手理了理额旁的碎发,又笑得欠欠的,“这事不是我不告诉您,实在是上司说了,此事有损联邦和帝国的颜面,不让散播出去呀。” 汉斯听了又骂:“这事就不损害克菲勒的颜面?驻守放逐星的少将是我们的族人,出了这么大的事还隐瞒不报,这简直让克菲勒颜面扫地!而且消息落后,我们迟了一步去商量如何减少族人的罪责,你担得起族里失去一个联邦少将的后果吗!” 安卡听了这话默默翻了个白眼,好事不想到她,坏事可劲往她身上推,真是她的好叔叔、好家族。 “我就是个小职员,哪能为抗命令呢,况且您不是有自己的情报线吗,叔叔。”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安卡嚼碎了说出来的。 “你别又用这套说辞,哼,这次族人要是被严重处罚,就算你是家族继承人又如何,我让你笑不出来!”汉斯恨恨地抛下这句话,大臂一挥扬长而去,其身后好几个随从,场面好不威风。 室内恢复了平静,安卡看着办公室的门被合上,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她扯了扯嘴角,不禁讥笑,那个如今被问责的少校是汉斯的心腹,如今怕是要被联邦和帝国一起施压成为罪人了,这比绿了汉斯都更让他大受打击。 毕竟这些道貌岸然的世族啊,一个比一个的都要注重裙带关系。 想到这里她脸上又绽放出真情实感的笑容。不妄她提供便利,D还真是给她送了一份好礼。 ------------ 第八章 落跑太阳和阴湿狼狗的重逢 正当克菲勒家族在为放逐星如何焦头烂额时,苏琬姮已然潜伏在了粉色的枝叶之间。 她盯上了一头异兽。 粉色森林中,形状怪异的异兽暴躁地转着圈,它身上似乎受了伤。 它上首是覆盖着粘液的鹰头,身躯主干却是熊的躯体。 她先前没见过这种缝合式的兽类,但这也许是由放逐星环境异常而导致的。 苏琬姮收敛起气息,整个人宛如一条蛇一般贴在树上,等待合适的时机发起攻击。 她需要用异兽的尸体在据点里换钱。 侦察车里的补给品只够她在森林里生存半个月,可距离下一次补给船登陆至少还要过一个多月。 虽然据点里人多眼杂,但是相比危机四伏的森林,据点算得上是安全之地了。况且她的精神力废了,如果遇到高阶异兽或者星际兽她就是滑铲被吃的命运。 调动头盔的辅助功能,苏琬姮眯着眼开始分析起这头异兽的弱点。 精神力在昨晚之后彻底不能动了,她现在只能依靠自身的素质和抢来的装备。 头盔没有联网,匹配数据库分析异兽的功能暂时无法使用。苏琬姮不认识这种长相的异兽,因而只能用一些最基础的功能辅助自己判断其弱点。 锐利的目光扫过异兽的躯体,头、脖颈、心口、腹部...... “轰——”大腿粗的激光倏然射出,强大的冲击力将异兽轰的后退撞折了几棵树。 “昂!”异兽猝不及防受到攻击,鹰嘴发出尖啸。 还未等它找到攻击源,下一道激光又轰上它的门面。 尽管有坚硬的羽毛覆盖住双眼,它的视力还是受了不小的伤。 苏琬姮乘胜追击,她甩开闪着电光的刺棍,几息之间便闪身至异兽面前,双手紧握棍柄,右腿后撤蓄力,随着腰部肌肉带动整个上半身发力,整根刺棍没入异兽胸前的伤口后费力地搅动起来。 褐色的血液从洞口溢出,隔着头盔苏琬姮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臭味。 来不及去回想这股子气味,她紧绷着神经防备异兽的反扑。 异兽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发狂,熊掌划破空气就要撕碎面前的杂碎。 苏琬姮握着棍柄闪身避过第一道攻击,一脚踹向它的腹部借力将刺棍拔出,在密集如雨点的攻击落下前飞快地退后。 她回到了先前趴着的那棵树上,再次架起激光炮,面对咆哮着向她冲来的鹰首熊身兽,瞄准其胸前的贯穿伤。 “轰——” “轰——轰——” 连着三下,异兽终于不甘地阖上了它腥红的双眼。 苏琬姮皱着眉查看它的肉体。 它背部偏下的位置有着一道撕裂伤,看样子像是挣脱什么东西造成的。 在她先将其捅了个贯穿伤的情况下,足足三发激光炮才彻底突破了正面的皮毛和肌肉,破坏了它的内脏。 这种异兽的防御强度简直逆天。 难道八年过去,异兽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血液从有些焦味的伤口中流出,顺着毛发滴落于泥土上,奇异的臭味在风中散开。 苏琬姮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湿润的土壤间,小巧的虫子破开阻碍来到地面。 这只是一个开始。 随即更多的虫类爬出,它们的足攒动着来到被褐色血液浸透的土地。 周围的鸟鸣不知何时停了,除了风带动的沙沙叶片声,这一片安静的不像话。 她挑眉,看来不小心打到一头问题很大的东西了呢。 苏琬姮将尸体收进空间钮,眼前兀然出现一条信息。 是她安插在北边某棵树上的微型监视器监控到了人类活动迹象。 那是一个小队伍,所有队员都用宽大的兜帽将身形遮掩。 全队都正朝着她的方向迅速前进! 外观上无明显武器,那说明全队都配备了空间钮。 空间钮的造价十分昂贵,一般人负担不起,苏琬姮现在用的这枚空间钮也是从被她打晕的D成员身上搜刮而来的。 苏琬姮当即决定撤退。 考虑到空间钮的内部存放异兽尸体后就没有足够的空间放置侦察车,而且侦察车行驶的噪音会惊动一些极为敏感的兽类,因而苏琬姮把侦察车停靠在了两公里外的地方。 她飞速地在树枝之间穿梭,全力向自己的侦察车赶去。 下一瞬,她面前的空间扭曲波动。 空间异能! 她的心猛然下沉,今天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收住脚步,苏琬姮站在树枝上警惕地看向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的两人。 此刻她身后四面八方都围着带着兜帽的人,她很难跑掉。 但来人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说明有的谈。 面前两人的主从关系很是明显,站在后方的人开口。 “请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苏琬姮没搭理他,没恶意你们倒是把武器放下呢。 到处都有枪口指着她啊! “只是你刚刚猎得的那头异兽能否交给我们?” 苏琬姮沉默不语,她隔着头盔打量着领头的那个人。 光是看着,就有一种熟悉的、不愿想起的阴湿粘腻感爬上她的皮肤。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拼了命也要从他身边逃走的人。 那人身量约莫是190出头,即使被兜帽盖着也能看出来其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 面容被遮掩的很严实,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识别身份的标志。 可是她就是有一种直觉。 苏琬姮感受到面前的人同样在打量她。 韩景元死死盯住站在树枝上的身影。 只凭借一眼,他的呼吸就凝滞了。他浑身紧绷,不敢做出别的动作。 明明对方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男女,浑身上下没有露出任何一寸皮肤,他的内心却在叫嚣。 久违的疯狂充斥他的脑海。 仅存的理智抑制他直接上前扯下对方头盔的冲动。 身量对不上,苏琬姮只有170,而这人却有176那么高。 可是,他喉头发痒,心脏里好像有万千只小虫在爬。 八年过去了,苏琬姮长高了也在情理之中。 她只是站在那里。 汹涌的情感铺天盖地,那种想要将对方揉入骨血的情感,想要和她紧密相依到死都不分开的情感。 刻印在灵魂上的烙印发烫,浑身的血液急速流动,他感觉到心脏开始激烈收缩。 抓住她,抓住她...... 韩景元听见自己开口:“你的身手不错,要不要加入我们的队伍?” 不能再把人吓跑了。 他闭上眼尽量不看那朝思暮想的人。 八年前就是没有克制住才吓跑了她,明明只差一点点苏琬姮就能够完全属于他了。 苏琬姮既然不喜欢真实的自己,那他就装一辈子。 只要她不离开。 随从听到自家少爷这话后一愣,这又是在干什么。 拿回实验体不就得了,为什么又要突然招募一个陌生人。 但是没人敢提出质疑,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 对方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钻进耳朵的一刹那,苏琬姮满脑子都是逃。 直觉得到验证。 韩景元。 他是韩景元。 他认出自己了吗,他来放逐星的目的是什么,他是来执行任务还是单纯来抓她的。 不。 不管他来这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现在他一定认出自己了。 招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不是韩景元的风格。 苏琬姮比谁都了解他。 养的矜贵的皮囊下面流淌着怎样冷漠的血液。 如果她只是一个阻碍任务的角色,韩景元只会直接让人动手杀了她,拿走异兽尸体,甚至都不屑于看她一眼。 苏琬姮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整个人好像被粘腻的水草缠住周身不断下坠。 她要逃。 ------------ 第九章 兽潮 短短一瞬间,苏琬姮的脑子里划过无数种方案。 假装一无所知接受韩景元的招揽? 恐怕她在加入队伍后就会立刻被麻倒,然后被锁在他身边寸步不得离开。 直接撕破脸面从十几个人的包围圈里突破逃跑? 韩景元身后那个空间异能者能瞬间撕裂空间追上她。 若她的精神力还能使用,但凡只有A级的水平,苏琬姮都有30%的把握能够逃走。 可惜现实实在太过残忍,她如今的精神力就像隔着虚拟屏幕看着里面的游戏货币一样,摸不到取不出。 怎么办。 除了五年前在实验室里暴走时,苏琬姮很久没有如此刻一般感到无力了。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 双方僵持许久,没人动手。 苏琬姮仍在权衡利弊,而韩景元则是静默等待她的答复。 珍贵的宝物总是需要一些耐心的等待。 韩景元深谙这个道理。 “轰隆——”“轰——” 毫无征兆的,森林震颤,枝叶上下摇晃,气流卷着尘土味在空中肆虐。 苏琬姮扶稳树干,隔着纷乱的树林向着震动的源头看去。 一个合理的猜想闪现脑中。 她有的逃了。 “滴滴滴滴滴——”急促的警报声从某个随从身上的仪器中传出。 随从脸色巨变,恐惧浮现。 “是异兽暴动所形成的兽潮!” 仪器上的数字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上涨,短短几秒内便达到了红线值。 “异能量的累积快达到极限,”随从紧张地喊道,“头儿,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所有人都知道异能量突破安全值意味着什么。 海啸级能量场会在几分钟后形成,到时候他们就算逃过了异兽潮的践踏也会被混乱的能量流撕碎。 巨型烟尘在远处扬起,粉色森林在弯折的哀鸣中倒下,疯狂的异兽潮向着众人所在的方向袭来。 鸟类惊起,黑压压的翅膀在空中逃窜,各种小型兽类的吼叫在这片森林中回荡。 天色扭曲,无云的顶空中可视的蓝黑色漩涡逐渐成型。 韩景元下达全队撤退至最近的据点的同时,身形暴起直冲苏琬姮而去。 他不可能再让她在自己的面前逃走了! 苏琬姮一直在提防他的动作,随即借着错综交杂的树枝闪避,堪堪避过了韩景元抓向她胳膊的手。 在兽潮暴动的那一刹那,苏琬姮便想明白了对策。 联想到先前击杀那只有奇怪血液的异兽时虫类争先恐后吸食血液的情况,那异兽怕是极具特殊性,而其又与韩景元的任务有关。 那她完全可以借着兽潮脱身。 只要她能撑到那个时候。 两道漆黑的身影在复杂的森林中快速腾挪纠缠。 苏琬姮咬紧牙关,感受到从喉管深处泛起的血腥味和身体的疲劳。 她再次避过韩景元的手,侧身跳起落到另一棵树上。 胸膛剧烈起伏,她在头盔下大口呼吸。 眼见兽潮越来越近,韩景元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终于是忍耐不住开口道:“阿姮。” 回应他的只有苏琬姮的枪口。 “砰——”子弹嵌入树干。 偏头躲过直取眉心的子弹,韩景元的眼眸里凝着看不到底的漆黑,疯狂和不可置信缠绕。 “阿姮,你要杀我。” 子弹倾泻而出,全是奔着人体最脆弱的部位而去。 在极高精神力的加持下,这种攻击和小猫挠爪子没什么两样。 韩景元轻松地躲过所有攻击,心脏却如纸一样皱成一团。 “八年不见,你要杀我?” 苏琬姮抿着嘴一言不发,手上快速地更换弹夹。 否认没有意义。 她确实,无比地想要,每一个姓韩的去死。 就算是她的前未婚夫也一样。 异能量肆意暴动,丝丝缕缕的能量拧成线条分割开了空间。 韩景元从来不会克制自己的偏执,他不管不顾的飞身上前,先前存的几分逗弄心思全无,精神力全开。 他现在只想把苏琬姮扣在身下质问她是不是没有心。 只不过一瞬间,苏琬姮感受到眼前一黑,自己的腰此刻被一双手臂死死箍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进一个熟悉的怀里。 宽大的黑袍完全笼罩住她的身形,本就昏暗的光线被彻底隔绝,苏琬姮就像一滩水一样被迫地融入了呼啸的大海。 从远处看两人完全融为一体。 “为什么?” 苏琬姮反手抵住男人的胸膛,阻止自己继续贴近。 “为什么要离开我?” 感受到怀里人的抗拒,韩景元的瞳仁越发深沉,黑雾聚集,阴暗的想法一个接一个闪过。 镣铐、笼子、罩子...不管什么都好,她别妄想离开。 扭曲着手腕将枪口翻转抵上韩景元的腰侧,苏琬姮笑了。 “你不配我爱你。” 枪声响起,子弹破开装备陷进血肉。 韩景元闷哼一声,灼烧般的痛感迅速蔓延。 他像是感觉不到伤口,双臂仍然死死禁锢住怀中的躯体,宁愿死也不愿意放手。 尖锐的仪器警报声在能量乱流所形成的风暴下显得低不可闻,尽管上面的数值已经增长到了一个恐怖的层面。如果十分钟内他们不逃离能量场中心,扭曲的空间裂变和能量链条会将所有人瞬间湮灭。 奔腾的兽潮已离他们极近。异兽们失去了本就不多的理智,宛如被恶魔蛊惑,不要命地往能量场的中心方向狂奔,这一举动无疑是飞蛾扑火。 随从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他反复对自己念叨那是自家少爷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才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 都什么时候他还搞那套强制爱!命没了我看他们用什么爱来爱去! 其余队伍人员已经坐上了从空间钮中拿出来的转移车辆,司机就位,只等韩景元上车就能立刻离开。 随从的内心骂骂咧咧,身体却任劳任怨地开动异能来到二人身边。 “少——”他的嘴一个刹车,在外面执行任务不能喊少爷,“头儿,该撤退了。” 地面震动得越来越厉害,有些细碎的土屑从脚下升腾,树林摇晃,不甚结实的叶子脱落又被乱流带起组成粉色的风卷。 ------------ 第十章 一款总能成功逃脱的好宝宝 狂风飞舞,强劲的气流将韩景元的黑袍吹得不受控制地翻腾。兜帽落下,露出那张冷清的脸。 相比之前,他瘦削了些。刻意蓄长的黑发被收拢成一束,发丝被风吹动胡乱地绞着。 苏琬姮抬眼,漆黑光亮的头盔上镜像出一张脸。 八年的岁月让韩景元褪去了原来的少年气,如今变得更加冷冽的气质倒是更合的上他世家弟子的身份。 和紧绷的肌肉完全相反的是他的眼神,其中的炙热滚烫。恍惚间,苏琬姮好像又看到了很久之前花园里的那个红着脸不敢看她的人。 随从一边不住念叨着冒犯一边将双手搭上了韩景元的肩膀,他们要进行空间转移直接进入不远处待出发的悬浮车中。 一抹空间裂隙打开,韩景元裹挟着苏琬姮向内走去。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能带我走的错觉?”苏琬姮讽刺一笑。 韩景元的凤眸微眯,心下顿时升起一抹没来由的慌乱。 “你挣脱不了不是吗?”说着,他的双臂又紧了几分。 在认出苏琬姮的那一刻,韩景元就放开了精神领域,看不见的精神力宛如海底摇曳的水草缠住苏琬姮的每一寸皮肤。 三人即将完全步入空间裂隙。 “很快就不是了——” 话音未落,一具巨大的异兽凭空出现横亘在二人之间! 苏琬姮收起捏在手中多时的空间钮,借着劲风轻盈地向后腾挪。 原本正要快速闭合的空间裂隙无视了异兽的躯体,强大的空间力直接将其撕裂成两半,棕褐色的血液四溅横流染脏了地面,微妙的腥臭味顺着风逸散开来,飘向了更远处。 韩景元的瞳孔蓦然紧缩,他真正慌了神。冰晶与霜雪从他指尖倾泄而出,凝结成充满尖锐棱角的一束冰柱向裂隙奔去。 冰柱挤压过只有一指宽的裂隙,沿着边缘向外奋力扩散,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从断口处外溢,最后还是不敌空间裂隙的闭合,寒冷散于虚无之中,连最后闪过的黑影也未曾触碰。 只一瞬间,韩景元便立在空间宽敞的悬浮车内部。低温从他的脚下蔓延,冰花攀爬上内部的车壁。 树叶和砂石借着风的粘合哗啦哗啦地刮蹭过车身,烟尘阻止了向外追随的黏腻视线。 “撤退。”他的喉结滚动。 霜雪消散。 随从听闻,原本被细线紧紧束着的心终于松开了。 幸好少爷再怎么恋爱脑也不会拿整队的人命来发疯。 病情还有的救。 * 苏琬姮尽力地低矮着身形,顶着狂风在能量乱流中穿梭。她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回自己的侦察车! 血腥味早就蔓延在整个口腔,黏稠的汗水浸透了里衣。苏琬姮的体力快要到极限了。 她咬住舌根,用疼痛保持高度清醒以避开不知会从哪个角度飞来的残枝。 真的很倒霉!她先前停靠侦察车的方向和兽潮的来向是一致的。 眼见烟尘席卷之处,古老的树木全部倒塌,苏琬姮终于摸到了侦察车的门。 沉重迟缓的身体刚触及柔软的坐垫,她一口气都未敢休息,又马不停蹄地操纵面板疾驰离开原地。 就在车身消失的一分钟后,遮天蔽日的兽潮踩着蹄子挥动着翅膀将这一片林木摧毁殆尽。 苏琬姮此后犹如被鬼追,速度提到顶。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她的大脑疯狂运转思考韩景元的队伍会往哪个方向撤离。 她不仅得避开兽潮,还得避开他们。 飙车的同时,她还不忘用反侦察仪器仔细检查了自己身上有没有被狗东西安上什么能够定位的小东西。 结果苏琬姮还真从自己的背后、腿弯以及其他部位上揪出几个大小微乎其微的定位仪。 连思考都不用,她毫不犹豫地褪去身上的所有装备和衣物,包括脑袋上那个头盔通通都扔到了车外。 经过先前对峙之处,苏琬姮发现她用来摆脱韩景元控制的异兽尸体不见了,空旷的地面只留下一滩沁入土壤的血迹。 直到彻底远离了混乱的中心,苏琬姮来到地势较高处稍作停歇。 换好备用的衣物,重新用装备将自己细细地武装好,安全感重新升起,她从车内的工具包里翻出观察仪,对着远处放大。 暴动的兽潮此时被集结完毕的能量场轰得四分五裂,即使同类的血肉在脚下纷飞它们也胡乱地在能量场中心转着。 就像是失了智。 这更证实了苏琬姮的猜想:那具鹰兽熊身的异兽有大问题。 而且和韩家,或者说是和根系错综盘结的世家们都脱不了干系。 那股子从血肉里散发出来的臭味对异兽们来说宛如迷惑心神的美餐,能让它们忘了安危,只要嗅到丁点气味就会暴动。 她颇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前头那么多谜底还未揭开,现在又卷入了新的危险事件。 刚从地堡逃出来,结果转头又碰上了最不想遇见的人。而原本定下的大型据点苏琬姮肯定是不能去了,她怀疑自己在踏入据点大门的那一刻,韩景元就会像狗一样闻着味缠上来。 很合时宜的,她想起自己家乡的某个表情包。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马喽JPG” 苏琬姮单手点击悬浮面板驶离,另一只手调出据点分布图快速地浏览。 她原本想着大型据点鱼龙混杂,上下层级相互渗透,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去处。 但如今看来体量较轻,人员一目了然的小型据点,甚至是临时据点更适合躲避韩景元可能会利用势力关系进行的搜捕。 思绪之间,苏琬姮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韩景元灼热的眼神,心脏没出息地停顿了一瞬。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很显然,跟他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就算狗东西对那件事不知情,他也并不无辜。 整理好思绪确定了下一步的计划,苏琬姮在心中的待办清单上轻轻地打了个圈。 整个0号放逐星森林的枝叶都粉的晃眼,看久了难免会给人一种身处粉色童话世界的童真感。 她得再去给自己在这座以血肉为供给的童话森林里猎到敲开生存大门的入场券。 ------------ 第十一章 出了名的良心 编号为107的据点内,切斯卡·阿劳霍撑着掉色的木制柜台昏昏欲睡。 0号放逐星的森林此时正值夏末,气温虽不高但也称不上凉爽。头顶的气温综合装置机型落后,一看就是十几年前的老物件,因其终年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工作,出风口内部时不时地蹦出点嘎巴嘎巴的声响。 切斯卡耳朵里放着最新的广播剧,其中主角情到浓时的暧昧声并不能唤起她分毫清醒。 “咚咚——”不急不缓的敲击声。 耳机里正好播到主角敲门的片段,切斯卡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怎么感觉现实里也有人敲门呢? “咚咚——” 真有人在敲,不过是在敲她的桌子。 大白天的,来货了? 切斯卡抹了把嘴边不存在的口水,扯出她认为自己最专业的服务式微笑,抬眼间对上一双眼睛。 星际中很常见的灰绿瞳色,下半张脸覆盖了据点间通用的灰色面罩,眼部以上用同色布巾包裹住稻草般枯燥的黄发,缝隙间露出来的皮肤是当下流行的小麦色。 此人正是伪装过的苏琬姮。 侦察车里的物资真的很全,不仅有武器、侦察装置、应急食品和药物,还有伪装用的一些物品。 苏琬姮戴上了改变瞳色的仿生隐形眼镜,头发剪成刺刺头并用漂粉褪色,使用无毒防水颜料把皮肤涂成小麦色。 她的新人设是刚从地堡逃出来的谨慎罪犯。半真半假是最能让人信服的伪装。 切斯卡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的同时,苏琬姮也在观察她。 装备质量中等偏下,职级不高。明明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却装作不知道,神色貌似昏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抬头的瞬间就扫过了她腰间和双手,是在分辨自己武器的危险性以及装备等级。 “107号据点欢迎您,亲爱的边缘者您是想咨询什么业务呢?”切斯卡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 苏琬姮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空间钮,有些忐忑地问道:“收鳄猪兽的獠牙吗?” 声音听起来是个男性呢。 “当然收的呀!是什么样品质的獠牙呢?”切斯卡笑眯眯地回答。 苏琬姮分明有点局促,可又强装出镇定的老手模样,“我直接拿出来,你看着报价。” “好的呢。” 在切斯卡的注视下,苏琬姮熟练地打开空间钮,在破烂柜台前的小片空地上放出一尊小腿高、上面还挂着腐肉的头骨。 切斯卡撑手翻过柜台,衣角划出一道顺畅的弧线。她还是眯着眼,颇为专业地拿出一副胶质手套戴上,这里摸摸那里摁摁的。半晌,遗憾地给出一个价格。 “头骨腐化了有段时间了,獠牙没有得到好的养护,品质大打折扣呢。只值50放逐币吧。” 苏琬姮沉默了,显然没想到只能卖出这么低的价格。她抿了抿嘴,看了会地上的头骨,又看了看切斯卡,最后干巴巴地争取道:“獠牙的锋利度还是很高的,100放逐币怎么样?” 切斯卡的面上浮上为难的神色,“哎呀,这位边缘者,我已经给出了很高的价格啦,不信你去周围的据点打听打听,我们107据点的回收报价是出了名的良心啊——” 她一幅很是为局促的来客考虑的样子,头顶翘起来的红毛随着她的脑袋晃来晃去。 苏琬姮有些被唬住了,她半信半疑地扫了眼这间由平房改成的交易“大”厅,到处都是陈旧的气息,仅有的柜台边缘也落着一层灰。如果不是有着207据点的标识,半点没有正经交易处的模样。 她眼中明晃晃的质疑和谴责非常明显。 说惯了谎话的切斯卡理直气壮地对上苏琬姮的眼睛。他们107据点的名声真的很好啊。 “70放逐币,不能再少了。”苏琬姮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改惴惴不安的表情。 “这——”切斯卡犹疑着。 见对方不肯答应,苏婉后干脆地将头骨收进空间钮转头就走。 就在她即将走出窄窄的金属门前,喊声从身后传来。 “哎哎哎,七十就七十!别走别走。”切斯卡追上来,笑容中颇有些讨好和懊悔的意味。 苏琬姮半推半就地留下进行了交易。 真不错,自己又能吃15个放逐币的收益。切斯卡美滋滋地从交易厅的账户里转出85个放逐币,其中七十个转给苏琬姮。 切斯卡热情地拉着苏琬姮讨论起周围的几个据点,顺便介绍起了107据点的大致情况。苏琬姮不是很想交谈,她缩回不自在的胳膊就要离开。 但是她下一刻就被切斯卡的话留下了。 “新人租借本据点的房屋在首月有折扣哦,足足的八折哦,最低只要42放逐币。” 切斯卡眯着笑眼盯着纠结的男人,听到了意料之内的应答。 “能先带我去看看吗?” 她干脆利落地翻回柜台内,手指噼里啪啦地操作了一通面板,在桌面上立起“暂停服务”的红色小牌子。 “走吧!107据点的环境出了名的好!” 苏琬姮亦步亦趋地跟在蹦蹦跳跳的少女身后,看着她一甩一甩的辫子,面罩下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这样很好不是吗。 切斯卡走在前面,手上给备注为“超级抠门的铁公鸡”的账号发消息。 【留下一个从地堡逃出来的人,求奖励!】 今天她的演技也很精湛啊。切斯卡美滋滋地夸奖自己。 她一眼就看出这男人不是正常的边缘者,无论是报价时的不自然还是操纵腕上光脑账户的生疏,都表明他和社会脱离了一段时间。怎么想都是前几天在地堡大乱时逃出来的犯人。 107据点的规模很小,小到整个格局一目了然。这也是苏琬姮选择进入这个据点的理由。 她在森林里友好地拦下了某个幸运儿,好心地给对方来了一场“清洗”。 收获一个解绑光脑、一个用了很久的小型空间钮以及整座森林的常识。 比如放逐星据点之间有专用的流通货币,和联邦币的汇率为1:80等小知识。 小型据点虽然人员单一,生活在其中的人一举一动都十分明显,但胜在配置简单,大势力不屑于、也不容易在里面安插眼线。 “到啦,”切斯卡领着苏琬姮来到一栋矮楼前,还不忘和据点里的居民打招呼,“怎么样,这环境真的很好哦。” 苏琬姮抬头打量这栋看起来就岌岌可危的楼房,有一块墙皮很应景地在她面前垂直落下,飞溅的碎片弹射到她的脚边。 下一瞬,一抹银光以刁钻的角度砸向她的脑袋。 ------------ 第十二章 油嘴滑舌的家伙 苏琬姮微微偏头,擦得锃亮的水管从耳侧飞过,“铛”的一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坑。 “你们这民风淳朴,待客热情啊。”她瞥了眼被操控着飞回去的水管,语气里意味深长。 “哈哈,应该的,应该的。”切斯卡额角蹦出黑线,她刚刚同样后退躲过了砸向她脑袋的一根水管。 “等我一下哈。” 苏琬姮在原地抱臂,看着少女怒气冲冲地上到二楼。 观察这栋居民楼时,压抑的单方面争吵隐隐约约从上方飘下来。 这个据点里的居民似乎都很,苏琬姮思考了一下用词,很安分?或者说,明哲保身。 方才的动静可不小,两根粗壮的水管砸下来的声音不说震耳欲聋,但也宛如平地炸雷,这楼里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热闹,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先前在地堡里时,有什么大动静都有脑子拎不清的围观。这小小的据点里全是聪明人呢。 上头人吵了半天也没定下结论,苏琬姮选择上去看看。 “总之你得服从安排!” 女声骤然拔高,不满的意味很明显。 苏琬姮爬上阴暗的楼梯,来到二楼狭窄的过道。 切斯卡和一个满脸绷带的人争吵着,谁也不让步。 “我说了,我旁边的房子不可以住人。”声线低哑,声带像是被人用砂纸摩擦过,听不出是男是女。 如果和苏琬姮同牢房的狱友在现场,一定会感到熟悉。因为这和苏琬姮烟熏火燎的嗓音差不多。 苏琬姮现在的声线是通过贴在脖颈上的变声器发出的,她本音就像被火焰烧透了的木头,一碰就往下掉煤渣。 “不可能,当时你入住的时候我就向你强调过了,所有人的住处都必须服从据点的分配。” 少女吵得面红耳赤,对面的人则完全相反,浑身上下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绿瞳极冷。 苏琬姮看到那双眼睛一怔,那冷漠的眼神倒是和发了疯的韩景元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韩景元的冷意是不在乎任何人的蔑视,这人的冷漠则像是无机物。 “那我把隔壁一起租下来。” “不可能,据点已经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了,你没发现你隔壁那个房间是这栋楼里的最后一个空房了吗?” 切斯卡盖棺定论:“你爱住住,不住就走。” 她不再理会那人,一把拉过旁观的苏琬姮就往已经打开房门的屋里走。 进门之前苏琬姮抬头记下了门牌号,203号。 一进屋视线就暗了下来,这间屋子许久没人住了,所有家具上都落了一层薄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常年不见天日的味道。 说是所有家具,其实也就只有一张劣质的木板床和一张歪斜的桌子。 “你们据点人还怪好的,还给提供这么好的家具呢。” 苏琬姮上前用食指轻轻按压床板,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从木板之间溢出。这床的质量看上去比她在地堡里睡的都差。她都怀疑自己人躺上去的一刹那,床就会塌。 切斯卡装作没听出来苏琬姮的阴阳怪气,只问她租不租。 “42个放逐币太贵了,这质量的屋子顶多值5个币一月。”砍价一回生二回熟,苏琬姮很快就找回了还没穿来星际前她在地摊上还价的感觉。 “你在开玩笑吗!”切斯卡瞪大了眼睛,她还没遇到过上来就砍掉总价90%的人。 如果不是4这个数字太难看,她怀疑这厚脸皮的人能直接打一折!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幽默的人吗?”苏琬姮真诚地回道,“我可真挚了。” 切斯卡又炸了,喉咙发出的分贝比刚刚吵架的时候还要响:“42个放逐币都租不到这间房!要租的话,得是60币一个月!” 瞧着面前少女炸毛的鲜活模样,苏琬姮连日紧绷的神经微微有些放松,她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话变多了起来。 人一旦回归社会,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要融入进去。 就像小说里的大反派在听见记忆深处的童谣时被净化一样。 苏琬姮想到了几年前在第一军事学院和同窗拌嘴的日子。 切斯卡的性格很像那个很爱和她唱反调的舍友,咋咋唬唬,跟纸老虎一样一戳就破。 “你也爱住住,不住就走,”切斯卡的眉头都拧在一起了,“一个两个的,真当我好欺负呀。” 苏琬姮在切斯卡彻底暴走前给她顺毛,“20个放逐币,我认真的。” “不行,50个一个都不能少。” “29个吧,九九归一。” “50个!” 苏琬姮状似无奈地叹气,一米七几的身形竟有些楚楚可怜。 “33个,真的,大家都不容易,各退一步。” 僵持半天,切斯卡被那双泛着水光的灰绿色眼睛盯了受不了了。 “行吧行吧,33就33。”切斯卡发誓,她绝对不是被盯到心软了。 她从光脑调出登记表,示意苏琬姮接受。 “租了房就是据点的临时居民了,得登记。” 表的内容不多,无非就是姓名年龄以及住房信息这几项,苏琬姮当下就填完了投送回去。 “你叫蓝星啊。”切斯卡给租房登记表打上107据点的专用电子章。 苏琬姮温柔一笑,伪装过的绿色眼眸弯起,切斯卡一瞬间像看见了一汪池水。 “是啊,那这位可爱且美丽的小姐,我是否有幸得知您的名字呢?” 说这,她还行了一个标准的西式贵族礼仪。 在切斯卡眼里,男人清瘦的脊背下弯拱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右手抚上心脏处,双腿交叉着微曲,笑盈盈的眼里在昏暗的房间中勾勒出她的身影。 切斯卡被苏琬姮突如其来的动作晃了神,随后恼羞成怒地拍了下苏琬姮的肩膀。 “油嘴滑舌的家伙,”她慌乱地点着光脑调出收款页面,“33个放逐币,我还要回岗位呢。” 苏琬姮收起不正经的模样,爽快地花了刚到手没多久的交易款。 几乎是到账提示音响起的瞬间,切斯卡把203的钥匙塞给她便飞一般地跑走了。 只不过在切斯卡甩上门的前一刻,她给了苏琬姮回应。 “切斯卡·阿劳霍。” 夏末的放逐星森林天黑的很慢。 苏琬姮进入107据点和切斯卡交谈时就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她从居民楼下的公共水龙头打了一桶水,将不大的房间清洁了一遍。 桶是她向同在打水的住户借的,当然,她花费了一个放逐币的价格才借到。 切斯卡在傍晚间给她发了一份107据点守则,其中一条是“禁止在据点内抢夺他人财物”。 苏琬姮一直是个很遵纪守法的好人,她在据点内会尊重规定的。 她和衣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身下只垫了一层外套,看起来睡的不太舒适。 一抹幽幽的影子融在暗处,像是一团黑雾,无声地流淌至床边。 杀机乍起。 ------------ 第十三章 你杀我,我杀你,主打一个公平 今晚是个无月夜。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挠的起毛丝的灰布窗帘把窗户遮得严实,房间内很暗。 质地浓稠却又能在空气中雾化的黑色液体从203的门缝里一点一点地往里挤压,有星星点点的气雾试图逃逸,液体慌忙地伸出一小截短手将它们捞回本体。 祐没想到自己花了比预计多一倍的时间才完全从门缝里钻进203。他回想了一下自己201的房门,总觉得203的门缝窄的不同寻常。 黑雾无声地扭动,在黑暗中费劲地贴到门底感知。 ? 这人用什么东西把门缝填实了? 房间的内部很小,祐流于地面,雾化腾空来到床沿,雾气融于黑暗,仅凭肉眼微不可察。 203的住户睡觉时也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他睡的不太安稳,薄薄眼皮下的眼球微微颤动,或许是在睡梦中感知到了危险。 祐分出一缕雾气,操纵着雾沁入203住户口鼻上方以及耳孔处的布料。他所化成的雾与他本人一样,都含剧毒。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203住户毒发身亡。 安静的室内,一抹幽幽火光随着“呲”声兀然亮起。 祐本能地远离了火焰。 “Surprise~” 本应熟睡的苏琬姮唰地睁开眼睛,橙黄色的火光照亮了她的瞳仁,里面一片清醒。 眼见暴露,祐干脆全身雾化,浓郁的黑气瞬间包裹住苏琬姮的整个身体,像给她套了一层沥青。 是个人都要呼吸摄取氧气。只要吸入他的毒物,三息之间必定药石无医,放逐星上最先进的医疗仓都救不了203住户。 三分钟过去了。 祐想,203住户应该在憋气。 六分钟过去了。 祐想,203住户挺能憋的。 十分钟过去了,因为雾化后躯体分散而迟钝的脑子终于回过神来。 不对。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203住户本人套着一个黑壳子有些艰难地挪到了门口的开灯处。 太黑了,她完全看不见,所以动作有些缓慢。 不知道使用了多少年的白炽灯泡在天花板的正中央费力地闪动了几下,在苏琬姮以为它已经步入退休时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屋子。 祐感知到周围环境发生变化,黑雾急速流动,想要汇聚在一起重新凝结成人形攻击苏琬姮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一坨残缺的人形轮廓立于地面。 苏琬姮晃了晃手中的密闭塑料袋,其中赫然是将袋子装的鼓鼓囊囊的黑雾。 “让我猜猜这是你身体的哪个部分,”苏琬姮慢条斯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形,眼神从上扫到下,“脑袋、手臂,哦是你的屁股啊。” “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一拿就拿到了你的屁股。”说着,她拉下裹着整颗头的布料。 祐这才感知到,203住户的脑袋比白天见到的时候要大上一圈,他戴了防毒面具,唯独把眼部的防护装置抠出来了用来迷惑敌人。 马前失蹄,祐没料到有人会谨慎到入睡时都会戴上防毒面具。但自己的毒雾只要接触到人体黏膜就会渗透进去,203住户露着眼睛为何没中毒。 除非他现在的眼睛佩戴了什么东西,他的眼睛是假的! 苏琬姮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面前时不时扭曲的雾气。这看着漆黑的东西似乎能够反映出主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会随着心情而变动姿态。 这位201号邻居似乎不像他白天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那样冰冷呢。他的异能也比较新奇,起码苏琬姮没见过。 星际的异能种类层出不穷,目前联邦官方的异能目录都在不断地更新,每时每刻都可能出现新类型的异能。 最常见的是能够增幅身体的异能,比如大力、速度之类的。其次就是能够运用各类元素,例如操纵金、木、水、火、土这些五行元素,苏琬姮她本人的黑火异能。还有些从常见元素衍生而来的。 但最少见的还是精神类和空间类的异能以及苏琬姮只听说过没见过的规则系异能。 苏琬姮看了眼腕上光脑显示的当地时间,还有3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她想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再休息一会,白天她得去森林里赚点房租。 “呲——”再次点燃手中的火机,苏琬姮将跳动的火焰靠向装着黑雾的袋子。 袋子里的黑雾察觉到炽热的靠近,它们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恐惧,转化为浓稠的液体,相互碰撞疯狂流转力图挣脱密封袋子。 果然怕火。 而残缺的人形感知到空气中有火源向他身体的一部分靠近,扭曲的黑雾拧成一道漩涡,又快速逸散开,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痛楚让祐几乎失去理智。 他不能现在死在这里! 祐卷着残缺的雾气奔向门缝,如来时般向外挤压。苏琬姮眼疾手快地掏出另一个火机朝地上一甩,又从空间钮中拿出酒精洒在门缝处助燃。 黑雾本体被实打实地烧到,他发出无声的尖啸。 祐用尽最后力气在空气中摆成了一行字。 【放了我,求你】 苏琬姮没管他,专注于燃烧手中的雾气。下午她被切斯卡拽进房门前可没错过这位邻居身上的杀意。 你杀我,我杀你。这多公平。 【我可以供你驱使,别杀我】 嘴巴上下一张,承诺谁都可以说。不杀干净苏琬姮晚上睡觉都不香。 袋子里的黑雾已经烧到一半了。 巨大的灼烧感席卷全身,祐感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炼狱当中被火舌舔舐,绝望的记忆回放,让他不得不抛出最后的底牌。 【我还有一个异能,可以和你缔结契约,我无法反抗】 双异能,还是规则系。 苏琬姮关上手中的火机,道:“就现在。” 【我得恢复成人形】 苏琬姮没了兴趣,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烧雾。 【我没耍花招,真的】 情急之下,祐再也顾不得灼烧的痛感,扑向苏琬姮手中残存的液体,整个人瞬间在房间中显形。 他的身上此时到处都是烧伤,臀部那里伤的最厉害。祐趴伏在地上,表皮的红色燎泡碰到地面破碎,脓血流出。 苏琬姮翻手反握住随身的匕首,双手用力向下刺去,她的目标是201住户的脑袋。 蓦然,一阵白色的光一闪而过,堪比闪光弹的亮度打了苏琬姮一个猝不及防,她不适地闭上双眼缓解眩晕。 古老的契约流转为法阵浮现在二人脚下,脓血渗入法阵的纹路。 不过一刹那,契约达成。 ------------ 第十四章 是在谈论我吗? 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异样感传来,苏琬姮感觉自己的身上多了点什么东西,有些刺挠。 不过没关系,不妨碍自己灭口。 等到眼前的白光和脑袋里的眩晕散去,苏琬姮重新抬手向下刺去,带动一阵劲风。 “你我的命现在绑在一起了。”祐粗糙的声音幽幽响起。 刀尖悬停,离地上男人的后脑勺仅有一寸。 “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就活不了。” 手腕转动,带着刀尖换了一个方向。祐疼的发出一声闷哼。 “算计我。”苏琬姮双眼沉沉,眼中怒火几欲化为实质。 短暂的愤怒过后,苏琬姮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第一军事学院的老师教过,既然是规则系异能就一定要遵守既定的条件,否则无法成立。 世间因果流转,万事万物间都存在联系。 刚才法阵上有201住户的血,可没有她的任何发丝或者血液皮肤,不存在属于自己的媒介,这种双向的捆绑契约是怎么能成的。 苏琬姮蹲在一旁思考着条件,趴在地上十分狼狈的祐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骗人的。 契约确实成了,但只是单方面的契约——祐现在是苏琬姮的奴隶。 他受伤还是死亡都不会影响到苏琬姮本人,而且必须遵循苏琬姮的指令。 这就是祐的另一个规则系异能:绝对服从。祐可以用某人的血液达成媒介签订命运的契约,那个人就会成为他最忠实的仆人,同一时间空间内只能存在一个奴仆。有失必有得,成为主人后无法亲手杀死自己的奴仆。反过来,祐也可以用自己的血成为别人的仆人。 但一般拥有这种异能的人谁会上赶着成为他人的仆从呢? 苏琬姮边思考手底下还在用力,她选了个不致命的位置戳着。 祐身上此时灼烧感和肉痛感齐发,他有些欲哭无泪。情急之下,他烧得只能趴着了,不可能拿到苏琬姮的血,为了活命,只能选择成为203住户的仆从。 苏琬姮嫌蹲着戳人姿势不顺手,她干脆松开匕首,原地盘腿坐下。、 白日里祐身上缠着的绷带被刚刚那场闹剧烧得差不多了,仅剩几根完好无损的绷带松松垮垮地绕在他的脑袋上。 苏琬姮伸手扯下绷带,露出下面亚麻色的头发。她抓起男人的一头毛,迫使他别扭地昂起头。 “你在骗我吧。”她语气幽深,灰绿色的瞳仁对上一双同色系的眼睛。 祐的绷带顺着脸颊垂落在地,露出他许久不见天日的脸上。他感到自己脸部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显然慌了神,胳膊徒劳地伸过来想要捞起绷带朝脸上贴去,动作间却又蹭破了好几个水泡。 明明面部的肌肉都表达着慌乱,祐的眼睛却还是如无机质的绿色宝石一般冰冷。 “你是瞎子?”苏琬姮抓着男人的头的手又绷紧了几分,固定住他不让他乱动。 “祐。”男人长时间保持在一个脖颈上扬的动作很不舒服,头皮还有点刺痛,他主动报出家门。 “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苏琬姮低头看着祐的脸,上面有大片的烧伤痕迹,皱皱巴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棕色。 “我跟你的命没有绑在一起。”她语气很笃定。 “你死了,我不会死。” 祐很惊讶她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但随即觉得正常。毕竟这个人连睡觉都戴着防毒面具,门缝都会仔仔细细地填满,还察觉出他的雾化状态害怕火烧,猜出契约不能绑死二人的性命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见祐没有反驳,苏琬姮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她松开手,将祐的脑袋放下。 “行吧,我不杀你了,说说契约吧。” 苏琬姮的指尖隔着防毒面具碰上自己的右脸。她不知道留下对方一命是否会在未来给自己带来麻烦,但现在她觉得这个决定没什么坏处。 祐保持着乌龟趴,忍着痛感将契约的内容和规则说清楚。他当然没有全盘托出,只挑了对他有利的部分。 苏琬姮一屁股坐在硬梆梆的床板上,她有些累了,也许是因为方才一直保持紧张警祐的刺杀,也许是因为看到了祐脸上的烧伤。不管怎么样,她想好好睡一觉。 听完祐的解释,她大概清楚了契约的规则,眼睛微微发亮。 “那你岂不是可以给我打白工。”她的眉毛扬起,难得有些兴奋。 终于轮到她做资本家了吗! 苏琬姮当即写下了一串清单,将纸条放到祐的手边。她拍了两下亚麻色脑袋,颇为欣慰道:“我的好员工,抓住一切机会为领导冲锋陷阵、发光发热吧。” 本着体恤员工的人道主义精神,苏琬姮给祐抗回了201。员工的身体健康需要好好维护啊,不然谁来当牛做马。 临走前她还很贴心地留下了一句话:“休息几个小时就够了昂,记得去帮我交房租。” 没错,苏琬姮下午交钱的时候耍了赖,哄着切斯卡答应她先只交一半的钱。 * 今天107据点的交易大厅也很是冷清。 切斯卡单手托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光脑上的时间。她好想下班。 “咚咚。” 一双包着绷带的手点了点桌面。 切斯卡顺着指节向上看去,颇有些惊奇。 “祐?”她眨了几下眼睛,“稀客,昨天不刚跟我吵完架嘛。” “我来交房租。”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虚弱了不少。 切斯卡怪异地瞅了他一眼,点开交易记录。 “你前几天已经交过这个月的房租了。” 祐的绷带是不是比昨天的白了点?切斯卡眯眼,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给203交。”祐冷冰冰地回道,明显心情十分不爽。 ! “你要给蓝星交房租!?”切斯卡大惊。 明明在得知蓝星要住进他隔壁的时候,这人的脸色明明超级难看,连杀意都没克制住。 “切斯卡,怎么又一惊一乍的。”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门口飘进,语气里满满的无奈。 “亚托!你回来了!” 顾不上绷着脸的祐,切斯卡一蹦三尺高地翻出柜台,如小鸟归巢般扑进来人的怀抱。 亚托笑着推远了女孩,温声解释道:“我衣服上都是土,别沾上了。” 他嘴角噙着笑,耐心地聆听小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 切斯卡好不容易等到亚托回来,几乎是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倒豆子一般全盘托出。 “新来了个租户?” “对!”切斯卡刚想继续说下去,瞄到祐站在柜台前的身影又紧急刹住嘴,将亚托拉到门外小声道,“应该是前几天从地堡跑出来的那一批。” “是在说我吗?” ------------ 第十五章 主人想吃烤肉 切斯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后跳一步。 “蓝,蓝星,”她心下有些心虚,面上却若无其事,“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琬姮抱臂,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说话。 亚托安抚性地拍了两下女孩的肩膀。 “就在你把我拉到门外的时候。”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切斯卡炸了,在当事人面前蛐蛐他的来历,天呐,有没有地缝给自己钻一下。 “我觉得这位蓝先生应该没有很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亚托将身体转正朝向苏琬姮,“不然他就不会选择在昨天入住了。” 苏琬姮轻击了一下掌,笑眯眯地对上亚托掩在镜片后的双眼。 她确实没想在据点里掩盖“蓝星”是从沙漠地堡那逃出来的事实。因为没有必要,也掩盖不了。 在这个时间点内来到森林的新面孔只会让人联想到前段时间的地堡入侵事件,苏琬姮需要的则是一个有别于“4423”和“苏琬姮”的身份来帮助自己躲避D组织与韩景元的搜捕。 昨晚除了契约规则,苏琬姮还从祐的嘴里得知了107据点的部分信息。 107据点其实是一所老旧的临时据点,因为所处位置远离资源丰富的地带,它的发展一直都赶不上其他据点,甚至都达不到转正的资格。 但107据点的创始人和她的接班人硬是把这座半吊子的据点延续了下来,并且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接受弱势群体。 关于这点,苏婉后昨天傍晚在楼下打水时便发现了。排队接水的人不是年龄过小就是过大,身体残缺者也有不少。 森林的许多据点都拒绝出租正式房屋给这类人群,因而他们一般只能盘缩在据点外围的帐篷区,每时每刻都得面对异兽的虎视眈眈。 因为实力弱小,大型据点和势力也不屑于往107据点里安插眼线。毕竟这种老弱病残齐聚的老房子在杀伤性的武器面前不值一提。 “我叫亚托,是107据点的副基地长。”亚托主动伸出右手介绍自己。 苏琬姮回握,双方的手掌皆一触即离。 “蓝星,”苏琬姮偏头往前看去,对走出来的人问道,“我房租交好了吗?” 祐在里面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一向不理解切斯卡为什么整天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说。 “还没。” 他的绿瞳里一片虚无,却是精准地落在切斯卡的身上。祐看不见,但感知力极强,周围的事物对他来说就如购房者看户型图,能够感知到存在事物的大部分轮廓。 祐什么都没说,但在场的人都懂了他的意思:切斯卡一直叽叽喳喳的所以他没能交成房租。 理解了这一层,切斯卡人又要炸起来了。 亚托则是将惊讶都藏在了心里。祐来到107据点已将近三年,这人性格孤僻讨厌交际,他在据点里看见祐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上来。 蓝星一来就能让祐帮他交房租? 亚托心中对蓝星的关注度默默提高了一个点。 终于交完了房租,祐顶着一身新换的绷带就要朝居民楼走。 “我今晚想吃烤肉。”苏琬姮叫住了她的新任仆人。 她看见男人的背脊瞬间变得僵硬,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你再整点果子回来。” “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总得补充点维生素。” 苏琬姮满意地看着祐的脚下笔直地换了方向,他是朝据点大门走了。 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气温适中。 苏琬姮从空间钮中拿出一个露营躺椅,就这么大剌剌地躺在了交易厅的门口。 切斯卡被她的动作搞得一愣一愣的,不禁问道:“你干嘛。” 苏琬姮本人已经闲适地用一方柔软的布巾盖住了脸,微弱的气流被层层布料阻拦,传到耳中已然变得不甚清晰。 “晒太阳。” 切斯卡:……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落在交易厅房檐上,尖锐的喙不断张合,堪称嘶哑难听的叫声绵绵不断。 领了据点里的杂活以维持生活的小孩拎着比他人还高上两头的大扫把,他今天要打扫干净整个据点地面。 小孩把着扫把,扫地的动作看着分外轻松。他嘴里哼着记忆中模糊的童谣,没有词,连调也时不时地变得怪异。 他来到交易大厅门前的小片空地,这里的树叶和尘土不多,就是有一个没有眼力见的家伙占着地方。 躺椅下面有两片枯败的粉色树叶,扫把伸不进去。 小孩伸出一根布满了划痕的食指戳了戳椅子上安详的像死了一样的人。 “能麻烦让让吗,我要扫地。” 苏琬姮拉下脸上盖着的布,强烈的阳光重新直射在眼上。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搬了躺椅另寻了一片已经清扫好的空地上继续进行她的晒太阳事业。 “咔哒。”有人在她旁边放下一张造型不一样的摇椅。 亚托窝进摇椅内,浑身的骨头懒散地贴着椅面,他舒适地发出一声喟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各自享受。 出来和小孩打招呼的切斯卡看到这一幕,不禁翻了个白眼。 两个神经病。 她骂骂咧咧地回到了柜台,又开始数着时间下班。只有外面两个不用上班的闲人才会喜欢晒太阳。 ……好吧,要不是要上班,她也要拿个椅子在阳光底下躺着。 灿烂的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仿佛驱散了骨子埋藏的寒意。苏琬姮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她能看见光线透过薄薄的布料沁入阖上的眼皮,淡粉色的亮光在她的眼内蔓延。 包裹头发的兜帽被她时不时乱蹭的动作弄得位移,露出下面的短刺黄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 “蓝先生。”亚托闭着眼开口。 苏琬姮嘴角勾起,“我还以为今天会是我先按捺不住呢。” 亚托失笑,道:“蓝先生既然想要我先开口,我自然不会让你久等的。” 双方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你有什么条件呢?如果报酬足够,我还是有足够的权限来满足的。” 镜框被太阳晒得发烫,亚托伸手将它摘下放好。 “不如我先说报酬,你们再想能给我提供什么便利。”苏琬姮的话很有底气,甚至能够说得上是狂妄。 这让亚托越发感兴趣了。他不讨厌狂妄的人,只要对方有足够的筹码。 ------------ 第十六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条未开发的异能量石矿脉。” 这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炸的亚托顾不上谈判时应有的沉稳,他蹭地爬起来,连眼镜都忘记戴上。 “怎么样?”慢悠悠的文字落下,苏琬姮平静地就像在讨论今晚吃什么。 亚托沉下脸,那上面一贯有的温文尔雅不见了,只剩下野兽嗅见血腥味的兴奋和怀疑。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倒豆子一般输出。 “一整条完整的!未开发的!异能量石矿脉!”尽管亚托已经在尽力抑制自己的震惊,但还是有丝丝高昂的尾音从喉咙里兴奋地挤出。 异能量石,整个星际星域都为之狂热的资源。一块成人巴掌大的异能量石能供给整艘星球级星舰一个月的能耗。更不用说异能量石还可以经过提炼能量制成药剂提高精神力和异能的等级。 整个星际中由联邦官方公开承认开采的异能量石矿脉都只有两位数。如此稀少的矿石资源足以让一个一穷二白的星际公民一跃跻身为整个社会的顶层人士。 可以说,每一块异能量石都是金钱和实力的象征。多少势力为它争得头破血流。 想到异能量石的巨大价值和潜在危险,亚托发热的头脑微微冷却,血液奔腾的速度减缓。 他掏出一个小型的信号屏蔽仪,再外放自己的精神力覆盖住这一小片空地。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刚刚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了?”布置好一切他能想到的防窥程序,亚托才松下一口气。 刚刚那句话被任何107据点以外的人员听到,整个据点都有可能在今天夜里被无声地抹去,连一块砖瓦都不会留下。 想到信息外泄的结局,一向沉着冷静的他此时双手颤抖,心脏止不住地狂跳,心率攀登上了前所未有的数字。冷汗从背后渗出,寒意和炽热交织,体内冰火两重天。 他没有发现,自己就那么相信了苏琬姮的话。 “有这样的筹码,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们107据点?”亚托稍稍冷静下来,理智重回上风。 “而且,我们小小的107据点,怎么能吃得下那么一条庞然大物?” 苏琬姮仍然保持着躺平的姿势,布料还搭在她的脸上。 她听闻此言,轻飘飘的语气是那么笃定,“你们吃得下。” 方才激动之下,亚托将眼镜碰到了地上,他拾起眼镜擦拭干净上面沾染上的尘土,重新戴上,轻微的重量压在他的鼻梁上让他心安了些。 “吃不下的话,你们据点何必要全体出动去找矿脉,只留下一个切斯卡守家呢?” 天气骤变,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倏然间布满乌云,沉甸甸的云层充斥着水汽无力地向下按压。 远处的云朵间有雷光闪过,过了几秒,轰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地回荡天地之间。 亚托此时全身绷紧,肌肉绷起,眸中深沉不可视。他在考虑用什么现成的工具能控制面前躺着的人。 他从始至终都是一幅懒散的模样,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关乎脖子以上的话。 “要下雨了啊。” 苏琬姮扯下脸上的布,将其叠的整整齐齐放进口袋里,又起身折叠好躺椅。 “看来不是个谈事的好时机呢,明天再说吧。” 她像感受不到亚托的杀意一般,抬头看了看天,嘴里嘟囔着真可惜不能晒太阳一类的抱怨,双手插兜,在亚托锋利的眼刀下一晃一晃地朝着居民楼走去。 雨滴凝聚,从天上顺着不知何时突兀刮起的大风斜斜落下,打在地上溅起细细的尘土。随着第一点雨的落地,像是吹起了冲锋的号角,更多的雨点争先恐后地挣脱云层,卷着飘在空气中的细小灰尘滚滚落地。 亚托柔顺的中长发被雨水打湿凝结成几绺狼狈地贴在脖颈上。他就那样笔直地站在雨里,呆呆地盯着那一道身影在下雨后加快速度跑回了破败的居民楼。 亚托摘掉被雨打得看不清的镜片,远远的,他看见二楼的某一扇房门打开,微暗的灯光跳动了几下随即常亮,门板被人合上阻挡了那本就不明亮的光。 密集的雨点连成雨雾,一点一点地冲刷掉原本沾满了他全身的尘土。 没错,亚托今天刚从探矿的队伍里回来看顾据点。 身上的灰都是在挖掘的矿洞里沾上的。 下了班的切斯卡走到交易厅的门口,飞溅的雨点打在地上又弹到了她的鞋尖。她刚刚又趴在柜台上睡着了,直到下班的闹钟喊醒她。 “怎么突然就下雨了。”切斯卡抱怨着,她在心里盘算是等一会还是现在就跑回宿舍。 在雨帘里游移的目光突然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亚托! 她狂奔过去,怒骂道:“傻了吗,在这淋雨!” 不过几秒,切斯卡浑身都被雨打湿了,她拉住傻站的亚托朝着员工宿舍飞奔,一路上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人家蓝星还知道下雨就回家,你和抠门铁公鸡出门一趟回来脑子里有筋搭错啦?” * 苏琬姮关上203的房门,她靠在门板上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可算是把人震住了。 幸好矿脉的消息够炸裂,不然回过神的亚托肯定会先下手为强把她捆了。 没了异能和精神力的她空有战斗技巧,可打不过有异能的人啊。 “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震动门板传递至苏琬姮的背上。 “我是祐。” “来给你送肉。” 苏琬姮调整好心态,打开门看向淋了一身雨很是狼狈的人。 祐身上的绷带大部分都淋湿了,水痕浸染布料透出暗色,没好全的烧伤沾了水后又开始往外渗血。 苏琬姮的目光从他染血的绷带扫过,最后定格在他的脸上。 祐拖着一个大纤维袋,很显然,里面是苏琬姮要的东西。 接过袋子,苏领导视察了一下其中的内容。 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看部位是里脊;一把香料,类似迷迭香;三个绿色的果子;一袋单独包好的浆果。 苏领导表示很满意。 “退下吧。”她心情很好地吩咐,随即砰一声关上房门。 祐感受到一股气流从自己脸上拂过,他面无表情地顶着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回了201。 又得换绷带了。 苏琬姮两眼放光地看着面前的肉,思考着怎么处理。 ------------ 第十七章 月薪5000 雨天潮湿,想要在室内生火烤肉不太方便,而且祐也没有带木柴回来。 苏琬姮翻了翻从侦察车带出来的工具包,里面有一套简易的户外厨具。一个巴掌大的小锅、一个钢制饭盒、一包精盐、一把折叠的三用炒勺、一个三芯炉。 她心里很快拿定了主意,起身出门敲响了201的门板。 因为契约的存在,在短距离内苏琬姮和祐双方都能感知到对方的方位。苏琬姮觉得这功能简直方便极了,这能大大提高她未来躺平生活的质量。 年久失修的老旧房门很快被人打开了,里面没有开灯,与沉沉的雨夜融为一片黑暗。 祐的脸出现在门缝处,他显然更换好了新的绷带,洁白的绷带幽幽反射出一点光线,勾勒出他在黑暗中的轮廓。 “有粟米之类的主食吗?”苏琬姮不客气地伸手,手心向上很是理直气壮。 “没有。”相较以前,祐的声音更嘶哑了些。 苏琬姮颇为遗憾地摇头,随即发号施令,“那你去给我找点。” 她转换身体方向,抬脚走回了自己的203。 祐:…… 楼外传来的劈里啪啦的雨点声毫无阻碍地透过楼道内半掩的窗户打进耳朵里,有细细的雨丝被风拉动钻进窗缝,跨过狭窄的楼道丝丝缕缕的飘在祐的眼睑上,带来轻微的痒意。 沉沉雨色混杂撕扯天地的雷暴声,毫无人迹的居民楼内游荡着一个造型诡异的瘦长鬼影。 他从一楼开始,挨家挨户地敲着房门,扯着低哑的声线言语。 “你好,能借点米吗?” 回答他的是无尽夜的沉默,鲜少有住户在这狂乱的雨天给一个看着就不像人的人开门,更别说借出去口粮了。 大米一类的细粮在放逐星属于高精尖硬通货。放逐星森林的气候不适宜栽种水稻、小麦类的作物,大部分的米面都是由几月登陆一次的补给、贸易船只来供给。 敲完了一共七层的所有住户,祐一无所获。 他抬起眼虚虚地看向楼外,蓝紫的雷电将他宝石绿的瞳仁染成了青色。抿了抿薄唇,他回屋取了外表有几处破损的胶质雨衣。 * 狭小的203房内,苏琬姮哼着歌将里脊肉切成薄厚均匀的肉片,捻了一撮盐涂抹在肉片上面,然后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一旁的三芯炉头上,小小的金属锅内米汤翻滚。 沸腾的白色气泡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膨胀至最大后破裂,隐隐能看清翻滚的水流内被卷起又下沉的乳白色米粒。热气升腾,带出一阵香浓的米香。 米汤越发粘稠了,清色的汤泛着淡淡的青。苏琬姮瞧着白粥煮的差不多了,将处理好的肉片投进去,她的眼神紧锁锅内,看着原本淡粉的肉片在高温下转为褐粉色。 要是最后能撒上一小把葱花就好了,苏琬姮想。 关火。 她用炒勺挑起一点粥,双腮鼓动吹了吹腾腾的热气,顶着烫尝了一口。 米香和渗透进汤里的肉香在整个口腔里爆开,米粥烫的苏琬姮止不住地斯哈。舌头表面和口腔粘膜感到一阵刺痛,但她却甘之如饴。 肉很新鲜,即使没有葱姜料酒等调料去腥也完全没有怪异的味道。 苏琬姮洗干净之前用来腌肉的钢制饭盒为自己盛了一碗肉片粥。灰暗昏黄的灯泡周围绕着一圈米汤沸腾所产生的蒸汽,灯光都被附加上了温柔,原本简陋的一隅在苏琬姮呼噜呼噜的喝粥声中显得温馨又平常。 她好像回到了大学刚毕业那会,一个人漂在魔都,坚信自己能够留在那里而像牛马一样工作的日子。 她那个时候还在实习期,月薪扣掉五险一金后到手只有5000,为了省下钱她只租了月租一千出头的小屋子,每天来回通勤将近九十分钟。回到家先甩了鞋把自己摊平在床上休息一个小时,再爬起来在合租的卧室里用电磁炉给自己煮上一锅粥。 懒的时候煮白粥,心情好的时候会倒腾一点皮蛋瘦肉粥,发工资那天则会买上一点特价海鲜给自己煮海鲜粥。 听着米汤咕嘟咕嘟冒泡翻滚的声音,放着某部经典宫斗剧,就着榨菜把一整碗粥喝得一干二净。 这逼仄的空间和熟悉的味道让苏琬姮有点恍惚了。 她现在好像不在惊险的逃亡中,也不在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的星际世界里。 苏琬姮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漂浮在上方的暧昧蒸汽已经消散,锅内还剩下的小半碗粥变得温热。外面的雨势似乎更凶猛了些,风吹的窗户有点噼啪作响。 再次敲响201的房门,苏琬姮今天第四次看到了祐的脸。 对方刚刚显然在睡觉,他的头顶没包上绷带,凌乱的亚麻色头发随意地翘着。 祐在等面前的人再次给他下点有的没的指令。 今天他在森林里四处找果子时心里其实是有些埋怨的。 埋怨自己昨晚为什么要因为不能忍受隔壁房间发出的噪音而去刺杀蓝星;埋怨自己的自大,以为感受不到对方的精神力,认为蓝星没有异能,自己就不会失手;埋怨自己的贪生怕死签订了契约;埋怨蓝星为什么事那么多,吃什么烤肉和果子。 冒着大雨,顶着一身烧伤去找据点员工宿舍找切斯卡交易精米时,他心中的不甘到达顶峰,化成了具有实质性的恨意。 这两天祐已经换了三身绷带,房间里剩下的医疗绷带也已经不多了。他需要定期更换敷料和干净的绷带来保证自己全身的烧伤不继续恶化,而昨晚蓝星的燃烧令他的情况雪上加霜。 熟悉的热感和昏沉让他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发起低烧,为了节省药品他选择投入沉睡当中硬抗过去。 被熟悉的、有节奏的敲门声再度叫醒时,祐的内心出奇的平静。 他略感一些无所谓和讥讽。这个烂透的对他充满恶意的世界从来不会善待他,总要在自己以为能够休憩一二时降下新的折磨。 他静静地等着蓝星开口,这次会是让他去找点什么呢? “这是粥,拿去喝,”苏琬姮往面前直愣愣的人手里塞进一个小锅和一管浅绿色的药剂,“这是低级治愈剂。” 丰富的猜测停止,祐呆呆地感受到自己的怀里躺着一个圆形容器和一根药剂管。 不重,但莫名地沉甸甸的。 苏琬姮打了个哈欠,血糖上升的太快,她有点晕碳了。 她随意地摆摆手,“粥喝完了记得刷锅,刷干净点啊,别忘了给我送回来。” 她已经打开了203的门要进去了。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到地上,“没下毒,安心吃。” ------------ 第十八章 各色男模 翌日一早,天才刚蒙蒙亮,一晚上没睡着觉的亚托眼下挂着两团乌青来到203房门口。 他承认自己被巨大的利益诱惑了。任何一个星际公民在面对一整条完整的异能量石矿脉时都不会拒绝它的归属权。 想到这,亚托的呼吸急促了些。只要拿到百分之一的利润,哪怕是拿到一块巴掌大的异能量矿石,都足够整个107据点脱颖而出离开这颗危险的边缘星。 他敲了敲203的门板,但长时间的沉默让他意识到里面的住户早就出去了。 尽管确信蓝星不会跑路,但他还是慌了神。指缘向上扶稳镜框,他毫不犹豫地转向隔壁201。 祐也不在。 他皱着眉下楼,准备去查查据点大门口的监控。 * 放逐星森林遥远的另一端,013据点。 韩景元掩在黑袍下的双手交叠,漫不经心地点着指尖,他已经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了。 在会议桌另一侧坐着的人此时冷汗涔涔,他紧张地扣着光脑,祈祷自己的祖宗小姑奶奶赶紧过来分担这室内的低气压。 吴森悄咪咪地掀开眼皮瞄了眼对面的黑袍人,心中天马行空各种猜测胡乱地流窜。 难道祖宗办的事有那么差劲?来对接的人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但是他为什么感到了一股子寒意,室内的温度不是恒温在人体最舒适的数字上吗。 被人误以为是因办事不力而甩脸色的韩景元此刻脑子想的是苏琬姮。 兽潮中一别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了。 他边应付着任务边一个一个地搜查途径的据点。不论是小规模的还是大型的据点,他动用了自己埋的暗线,全都没有苏琬姮的消息。 倒是抓到不少借着地堡入侵事件逃出的犯人,他无心处理这件牵涉甚广的恶性事件,因而在确认了这些人里没有苏琬姮的踪迹后便轻轻放过了他们。 据首都星传来的消息,克菲勒家族那个新晋的少将被迫承担了所有罪责,刚到手的军阶一撸到底,人则暂时停职待在第一军事法庭的监牢里候审。 汉斯·克菲勒忙着前后转圜,安卡·克菲勒则笑着看热闹。她特意给自己的秘书传讯,让他这边不要听从老一辈的安排,拖着不办事就行。 对克菲勒家族虎视眈眈的众世家都想借着这件大事咬下一块肥肉来。 韩滨(韩景元的父亲)对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指示,只是一再催促韩景元赶紧办好0号放逐星上的事,别的星系又有些急得很的任务需要他去处理。 韩景元摩挲着手腕上的粉色束发带,指腹按压坠着的水滴形宝石,上面的棱角深深嵌进指腹留下深刻的凹痕。 他真的很好奇,自己逃跑的妻子,在这些年里躲藏在哪里。是一直蜷缩在这偏远的星球,还是最近才落脚于此? 又有什么力量能够帮助她逃脱了八年以来的所有探查和追捕,做到行走之间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这些年除了找人,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扩充势力当中。韩滨分配给他的任务无论刁钻到什么程度,他都高质量地完成,总算能从那个集权的老头手里撕扯了些力量,组建了自己的心腹队伍。 韩景元想不通,头脑里快速展开整个星际的大型势力关系图,一个一个划掉无关的名字,挑出可疑的人物,问号和红圈相继标出。 他又将思绪投向了那个被他仔细查验过的人——克洛伊·克菲勒,苏琬姮最亲密要好的朋友,曾经克菲勒家族不受重视的四小姐。 会议室被人风风火火地推开,一个打扮纯真的女童抱着一只猴子布偶在众人的簇拥下登场。 她被人小心地抱起放在了用蕾丝点缀的老板椅上。 尖细的童音响起,“不是说好了非必要不联系的吗?” “我还是小孩子要长身体,这么早起来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周围的侍从都满脸慌乱地安抚诱哄着老板椅内身着蓝色公主裙的基地长。 韩景元闻言,被如此怠慢的情况下笼罩在黑袍阴影下的面色丝毫未变。 名震四方,跺一脚能让联邦抖三抖的韩家又怎样?来了偏远的放逐星照样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处理过的声线在闹哄哄的会议室里被衬托得很轻,却让所有人,包括那个即将哭闹的女童止住了嘴。 “我收到消息,这颗星球上有一条待开发的异能量石矿脉。” 一时间,落针可闻。 * 亚托颀长的身形站在据点看着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的大门前,他伸长了脖子往森林深处眺望,焦急担忧的模样像极了等待妻子归家的丈夫。 他的长至背部中间的长发被随手扎成一个小啾啾,不听话的碎发蹦在外面随风颤动。 不知道自己等了多少个星际时,亚托没什么心情去看光脑上的时间。他只期望蓝星能尽快回来,他们得好好谈一谈。 直到两道差不多的身影逆光而来,暖橙的余晖给他们镀上了一圈光影,在地上拉得细长的暗影一摇一晃地前进着,随着主人的行动,影子不断生长。 高些的是苏琬姮,她走在前面,空着手,双臂在身侧散漫地甩动,整个人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仿佛只是去饭后散步了一番。 稍矮些的是祐,他沉默地拖着一大袋子东西跟在苏琬姮的身后,坚韧的纤维袋在地面上留下一地蜿蜒的拖痕。 见亚托守在门口,苏琬姮扬眉,她从身上掏出一片粉色叶子,伸手从面罩的下缘探进去,轻浮地吹起了一道明显带有调笑意味的调子。 亚托的长相很温和,他应该是东西人种的混血,立体锋利的骨相和柔和饱满的皮相在他脸上融合的十分完美,再配合脸侧垂落的柔顺金发,一颦一笑间散发着温婉的气质。 很难让人不调戏啊。 星际什么都不多,就是美人多。苏琬姮刚穿来的那几年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眼睛都看不过来。 当时,这让在原世界没吃过好的她兴奋极了。 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绕过巡查老师,翻过院墙上的刺网,和几个舍友偷溜到某个会所里点上各种风格的男模。 然后被不知道从哪摸过来的韩景元冷着脸提回家。 人终于回来了。亚托舒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怕蓝星带着祐一去不复返。 “蓝星,我们谈谈。”他笑着迎上去,笑意从未如此真情实意。 ------------ 第十九章 我不同意 布置简陋的“会议室”内,一台发黄的外置落地空调正哼哧哼哧的朝外散发冷气。 苏琬姮向那台机器投去目光,视线上下打量。 在这个高科技横飞的星际时代,能看到如此原始、造型与她原世界空调高度重合的机器是一件罕事。 “你们107据点管员工食堂叫会议室?”她伸手指了指室内角落堆放的一叠碗筷。 很显然,这间二十平米的房间身兼食堂、会议室以及卧房的功能。 亚托住在这里。 他收拾好切斯卡留在餐桌上的餐具,擦干净桌面上不存在的脏污,随后在一旁的方形水池洗干净手才于苏琬姮前正式落座。 “谈谈?” “当然。” 苏琬姮向后伸展背部肌肉,感受到其中炸开的微微酸意,她放任自己摊在椅背上,等着亚托抛出天平的一端。 亚托将小臂托在桌沿,他推过去一张列好的清单。 “看看吧,你会满意的。” 手腕向前,哑光的黑色手套点住纤薄的纸张,中指摁住底端将其拖向自己身前。 苏琬姮隔着伪装用的仿生虹膜仔仔细细地扫描了每一行文字。 轻笑从她的喉间溢出,“你很会笼络人心。” 亚托抬起指缘推动镜片,不复昨日的失态,经过一天一夜的的等待他早就平复了激荡,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写下了最有诚意的筹码。 他胸有成竹,认为蓝星不会拒绝他给出的条件。 “四六开的利润分成,让渡30%的矿脉拥有权,而且无条件保护我本人的人身安全,”苏琬姮念出足以让任何一个人为之疯狂的诱惑,“你们据点的其他成员,尤其是基地长,他们会同意你给我的这些条件吗?” “毕竟我只是提供异能量石矿脉的位置,开采、运送、售卖以及保护等环节我可出不了任何助力啊。” 她状似严肃地说着弊端,语调却是轻浮,好似看客一般陈列对自己的不利。 “我能做主,”亚托道,“没有人会不同意的。” “包括你们那个号称‘超级抠门铁公鸡’的基地长吗?”苏琬姮好奇。 入住107据点的第一个晚上,她去找切斯卡套了些无关痛痒的情报。 切斯卡当时是怎么形容基地长公孙君来着。 “小心眼、睚呲必报、一毛不拔、抠门至极、放逐星的葛朗台、当代的泼留希金……”苏琬姮掰着指头回想切斯卡给出的形容词。 “停,”亚托无奈地打断她,“是切斯卡那小姑娘跟你说的吧。” 他微叹一口气,想着等会过去再好好说道说道切斯卡。他是说过可以向不怀好意的外来者泄露点无关紧要的情报,但不是让她在别人面前数落公孙君的缺点。 让公孙君知道了,她恐怕会冷笑着加长切斯卡的坐班时间。 “我们基地长在大事上还是会让利的,没有那么吝啬。”亚托补充道。 事实是,完全相反—— 亚托的光脑响起了催人命的铃声,明明是温和的旋律,但其每响两秒便被通讯发起者挂断,然后再度打过来,平缓的曲调如崩坏的音乐盒,只会重复那简单的几个音符。 苏琬姮感觉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不然她为什么好像能看见对面男人额头上冒出的井号? 亚托笑容不变,手上却飞快地将光脑静了音,并且双指快速操作将某个人拉入了黑名单。 “你不接吗?”苏琬姮明知故问,颇有些戏谑,“万一是什么十万火急、关乎人命的大事呢?” “不,”亚托斩钉截铁,“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拿出一份正式合约推过去。 这次苏琬姮没有接,“你不怕我在诓骗你们?” “如果我又找了别的据点合作,两头通吃呢。” “恕我直言,在你是个没有精神力和异能,还是从地堡逃逸的星际重犯这一点来说,任何形式的违约对你来说都是催命符。” 放逐星上的边缘者不是大慈善家,他们看重利益的达成,同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挑战白纸黑字的背信者。 很奇怪是吧,明明都是一群刀尖上舔血的亡命徒,在这个拳头为大的森林里,边缘者们却把签订了的合约奉为行动的宗旨。 一个混乱却有序的星球。 亚托不在意蓝星为何会知道异能量石矿脉的坐标,也不在意他是否在装腔作势。 签订了具有星际效益的合约,如果蓝星做出了任何与约定相违背的动作,107据点都有权向其他所有据点申请共同围剿的指令。 到时候,蓝星会死在一共一百三十多个据点的炮轰之下。 闻言,苏琬姮捻起那一册合约,快速并细致地浏览了每一个文字,确认条款合理并符合她的要求后,指尖来到了最后一页的签名处。 这种特殊的合约的签订方式不同于一般的商业合同,需要取得双方的血液经过科技手段制成一枚血章用精神烙印刻在纸面上。 就在苏琬姮要同意签署的前一秒,会议室兼食堂兼亚托卧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了。 “亚托——”切斯卡像一头牛一样冲进来,“铁公鸡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你——” 她焦急的话语在看到苏琬姮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她怕泄露了什么不该为外人知道的信息。 切斯卡还保持着举着左手臂的姿势,她腕上的光脑正在进行通话。 气急败坏的呵斥从光脑的扬声器中扩散,“亚!托!我说了我不同意这个条件!!” “你给的太多了!太多了知不知道!” 咆哮声简直绕梁三日而不绝,苏琬姮默默揉了揉震得有些刺痛的耳朵。 她用眼神询问亚托,里面是明晃晃的谴责。 你不是说你能做主? 亚托示意单手捂着耳朵的切斯卡出去,她显然一脸茫然,挂断了通话后双耳发痛地离开现场,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亚托刚把公孙君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下一刻对方便打了进来。 “到底你是基地长我是基地长?”这次的质问的声量明显小了许多,苏琬姮终于能从声线里辨别出对方是位女性。 “你明白的,即使给蓝星四成的利润,咱们107据点也完全不亏。” 苏琬姮听着,颇为无语。他们就算仅有一成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某种程度上来说,亚托和公孙君是一样的金钱脑回路。 “反正我不同意!” ------------ 第二十章 不速之客 对于两人后面的争吵和辩论,苏琬姮没有任何兴趣,她此时只想快点签订完合约回自己的203休息。 她今天和祐深入了森林当中的一处沼泽,两人碰到了一只极为棘手的硬鳞蟒,鏖战了快两个小时才将其彻底击败。 苏琬姮的激光炮都报废了一把。 她没遇到过如此难缠且高攻高防的异兽,若不是测定异能量波动的仪器显示那条硬鳞蟒确实只是B级异兽的话,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十分点背地碰上了S级异兽。 她在远程辅助,祐则是近战主攻。 即使祐的主异能是“黑雾”,能够完美利用地势因素化成液体和雾气进行闪避和近身,他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苏琬姮肉痛地给他扎了一针高级治愈剂,这种高等级的药剂在0号放逐星上可谓可遇不可求,用一只少一只。 正如昨晚苏琬姮送给祐的肉粥和治愈剂一样,她需要付出一定的支出来维护高质量的打工人,毕竟用起来得心应手且没有任何负面作用的仆从值得其主人花费维修成本。 苏琬姮的耳朵里充斥着公孙君和亚托的争吵,或者说是公孙君单方面的输出。 亚托像是永远都不会生气一般不厌其烦地与公孙君讲道理,公孙君则处于自己的利益要被陌生人分走的巨大愤怒中。 二人拉扯到最后竟然开始翻起了旧账。 苏琬姮无意再听,她想给自己的耳朵放个假。 默默地离开座位,她悄然关上会议室的门。隔绝了争议不休的噪音,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很不可思议,对吧?”切斯卡倚在一旁的墙上,一脸“我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苏琬姮盯着她的脸,又看了看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切斯卡满脸问号,不知道蓝星在笑什么。 苏琬姮收起太过明显的笑容,她在对方怀疑的目光中耸了耸肩。 这样的场景真像争吵的父母和早就习惯的孩子啊。 切斯卡见蓝星收起了莫名其妙的笑,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神经兮兮地凑过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新来的你能让铁公鸡和亚托吵起来,但是你能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外面干什么吗?” 苏琬姮闻言,压低了声量,对着切斯卡凑过来的耳朵说道:“他们出去做什么都不会告诉你吗?” 微弱的气流挣脱遮面的布料,温热若有似无地扑在切斯卡的耳廓上,让她无端起了半边的鸡皮疙瘩。 她不太适应地微微偏头,蓝色的瞳孔对上一双灰绿的眼睛,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对啊,他们总是瞒着我,”谈到这里,切斯卡的心情有些低落,“他们总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 苏琬姮像是十分感同身受,她赞同地点点头,和少女一块谴责,“切斯卡明明已经是能坚守岗位的大人了呢。” 切斯卡黯淡的眼眸骤然一亮,她抬眼看向蓝星,觉得对方真是太懂她了。 “我跟你说,他们——” 门又打开了。 “切斯卡,”是亚托,他及时地打断了切斯卡即将到来的倾诉行为,“你该回交易大厅了,那里离不得人。” 切斯卡到嘴的话又被自己吞咽了回去,她嘴巴下撇,一幅很不高兴却又不敢说的模样,冷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亚托此刻一改先前的温和,他严肃地对上看戏的苏琬姮。 “切斯卡还是个孩子,还请你不要靠近她。” 切斯卡不适合和这种背景危险浑身心眼子的人往来。 苏琬姮抬手打了个响指,“我不是什么危险分子啊,你这话真叫人伤心。” 亚托不再接话,只是示意蓝星进会议室。 身为星际重犯毫发无损地从地堡逃脱,穿过占据小半个0号放逐星面积的沙漠,进入危机四伏的森林来到他们这个位置偏远的小型据点,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得到了异能量石矿脉的位置,全程吊儿郎当地和他交易。 这样的危险人物,亚托不可能放任他和切斯卡接触。 “你和铁公鸡达成共识了?” 苏琬姮褪下战术手套,用匕首划破食指指腹表面的皮肤,往亚托给的试管里滴上一滴鲜红的血液。 “通话还没挂,”冷硬的女声响起,“我听得见。” 苏琬姮呵呵一笑,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啊,抱歉,切斯卡是这么称呼你的。” “……”公孙君沉默了一瞬,“你最好离切斯卡远点。” 苏琬姮无奈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没那么无聊。” “你最好是。” 护犊子,真是一个良好的品质啊。苏琬姮感叹道。 她见亚托拿着试管就要离开,当即沉下脸拦住对方。 “就在这制作血章。”苏琬姮的语气很是冷峻,完全没了方才的嬉笑。 亚托讶然,他看了眼突然浑身冷气的蓝星,选择留下试管,到另外的房间将制作血章需要的仪器搬过来。 后面的程序很是顺利,苏琬姮面色不太好地看着亚托将自己的血和他的血混合,用仪器制作成血章,配合精神烙印刻在雪白的纸张上。 这种有关她血液的操作让苏琬姮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记忆。 “试管我要带走,”她拿过有浅红残存的容器,“这台仪器必须用试剂清洗干净。” 亚托表示他现在就在她面前清洗,虽然蓝星的反应有些过激,但他不是不能理解。 没有哪个逃脱的重刑犯希望自己的生物学痕迹留在他人手中。 * 203房。 苏琬姮神色沉沉地看着在锅中上下沉浮的玻璃试管,翻滚的开水不断冲刷着整个圆柱形玻璃管,破坏里面残存的血液。 时间匆匆流逝,森林的天黑了又亮了十五次。 今天的天色从晨起就不太明朗,灰扑扑的天空下气压很低,连一贯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鸟雀都久违地缩在各自的巢穴里休憩。 苏琬姮早起在周边的林地里绕着跑了几圈便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今天可能要下大雨,她不想冒着湿哒哒的雨水在森林里和异兽作战。 或许是因为昏暗的天气,又或许是因为懒病犯了,苏琬姮久违地想给自己放个假。 雨点毫无征兆地砸在地上,比预计中还要大的雨势顷刻间吞噬了天地间的光明。 苏琬姮略有些心浮气躁,她难耐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仅有几百米之隔的107据点大门迎来了不速之客。 两个身披黑袍的身份不明者。 ------------ 第二十一章 追妻火葬场 雨天的森林,很少有边缘者会出门。 0号放逐星的天气向来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这场雨会持续下多久,后续的雨势又是否会变得更加恶劣。雨水为森林奏起震耳欲聋的交响曲,厌水的兽类躲藏在遮蔽物下安静地等待雨停。 雨滴打在韩景元的黑袍上,快速留下道道蜿蜒的水痕,再顺着衣摆融入积水当中。 肆虐的风雨未曾阻挡他的步伐,他向107据点入口的识别机器提交了准入申请。 具有极高权限的身份码很快得到数据库的反馈,莹莹绿光转瞬即逝。 “识别中,身份码匹配,准入。” 随从紧跟着韩景元的脚步踏入了107据点。很显然,他不太喜欢雨水肆意的雨天,捏着鼻子一脸苦相地跟随自家小少爷在雨里奔波。 随从叫赵旻,正是那个拥有空间异能的人。 他藏在兜帽里的眼睛快速地打量了一通这个环境十分简陋的据点,一共三栋矮楼加上一座小平房。 他又回头看了眼方才经过的大门,在风雨中是如此的摇摇欲坠。 十五天内,他和韩景元差不多走遍了四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据点,条件这么艰苦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韩景元在雨帘中扯着长腿,三步并两步地走进了那座小平房。 平房的房檐下挂着一块褪色的金属牌匾。 “交易大厅”四个大字赫然在上,再仔细看去,其后还坠着一行极为细小的字,“兼办事处、租房处、咨询处等”。 屋子里的灯光倒是明亮,在沉沉的雨色间如一盏诱捕蚕蛾的灯火。 一目了然的屋内,一个红发女孩撑着脑袋在柜台上点着脑袋。光脑上还放着某部小说。 赵旻一分辨有声书的内容,有些乐了。这部小说他在来放逐星执行任务前刚看了一半。 “东方龙霆的双眼猩红,他抛去了所有尊严,整个人狼狈地跪在泥泞的地上,背脊不复往日的挺拔。” “他哑着嗓子,低声哀求着面前的女人,‘云云,我不求你的原谅,我只求一个能留在你身边赎罪的机会。’” “林云云早已哀莫大于心死,她未施舍给跪在地上苦求的男人一丝一毫眼神,木然地……” 赵旻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还没有读到这一段追妻火葬场的名场面,正当他等待旁白继续叙述时,有声书的播放被人掐断了—— 是女孩醒了。 切斯卡听到她设置在交易厅门口的触发器检测到了有人进门,“欢迎光临~107据点~” 自从前两天亚托捉到她上班打瞌睡她就在门上加了这个小玩意。 她见来人是两个生面孔,颇为烦躁地揉了揉头顶,把本就乱糟糟的头顶变成了鸡窝头。 但她没什么警惕,最近森林里很安静,没什么大的动荡,也不曾听说有什么危险分子到处乱窜。 “你好,基地长在吗?麻烦代为联系一下。” 韩景元礼貌开口,他不曾将黑袍脱下,淅淅沥沥的水渍从他的身上不断滴落,很快淋湿了所站的那一小片地面,水泥地漾开了一圈深灰色。 赵旻默默当着透明人,这几天的搜寻工作一直是自家小少爷亲力亲为,他只需要在旁边当个合格的赶路工具人。 “有什么事吗?”切斯卡露出八颗白晃晃的牙齿。 韩景元出示了一张最高通行证。 微微透明的卡牌薄如蝉翼,在白色灯光下折射出浅淡的绿意。 这是十大据点联合认证通行的权限证明,持有此卡者无论走到哪个放逐星官方据点里都有权查看保密等级低于A的资料。 “能否提供一份107据点近八年来的所有租户名单以及交易名单?” 闻言,切斯卡的手不动声色地放到了桌面下,她预备随时给公孙君发送求救信息。 十五天前,亚托和蓝星签订了什么合约之后,他人只在据点里休息了两天后便开始了每天的早出晚归。 有时在外待上一晚,有时干脆又连着三四天不回来。 公孙君和据点里的其他成员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切斯卡已经快两个月没看见他们的人影了。 “不好意思,我们107据点还不算正式的官方据点,所以无法向外人提供据点内资料哦。”切斯卡很讨厌官方那几个大型据点的做派,连带着对所有有关的人和事都没什么好感。 而且公孙君也对她说过,他们107据点无需听从那些据点的安排。 “如果我一定要看呢?” 韩景元一身黑袍,站在明亮的灯光下,袍子与身上的水珠倒映出无数个切斯卡的脸孔,配合身后的雨幕,他倒像是刚从地域河中爬上来的恶鬼。 切斯卡有些僵住了,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过面前的两个人。但单从对方如鬼影般的站姿,她心里泛出不安。 “欢迎光临~107据点~”切斯卡亲自录制的铃声在沉默中甜腻腻地响起。 祐披着绿油油的迷彩雨衣走进来了。 没错,他又在自己最讨厌的雨天里心不甘情不愿地给苏领导跑腿了。 但苏琬姮还算是有良心的资本家,她友情提供了一身完好的雨衣。 祐他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交易厅里此时沉默地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轮廓熟悉的是切斯卡,另外两个则是他没感知过的生人。 没有眼力见的小瞎子无视了当前僵持的气氛,只走到柜台前站定,又挪了一步离左边的一坨人稍稍远一些。 “我来给蓝星预付下个月的房租。” 除了一次性付清房租的长期租户,107据点要求短期租户提前半个月续租。 苏琬姮原本强烈要求签订的合约里免去她的房租,但是公孙君完全不肯让步。 “你都分了那么多利润和矿脉权了!还差付这点房租吗!”公孙君在亚托的光脑里吵吵。 “你都给我让了那么多利了!还差我这点房租吗!”苏琬姮吵吵回去。 “我差!” “我也差!” ……最终苏琬姮败在了公孙君似乎怎样都不会累的大嗓门下。 有熟悉的人在现场,切斯卡身上的压力稍微舒缓了一些。 “好的呢,我现在就给你……”办。 她的最后一个字梗在喉头。 “我先来的。”韩景元反手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 第二十二章 如此笨拙、原始、毫无效率 切斯卡深吸一口气,在内心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冲动。 “抱歉,确实没办法给您过目我们据点的资料呢,这不符合规定。” 韩景元抬手,掌心甩出一道冒着幽幽寒气的冰刺,“砰”的一声,冰刺没入柜台,没有阻碍似的穿透过去,深深扎进地面。 这几天首都星那边一直在反复催他回去,他已经拖了一段时间了,时间紧迫。 祐感受到威胁,警惕地后撤,看不见的双眼死盯着身前的二人。 这种程度的异能波动绝对是S级精神力的拥有者才能发出的! 除了视力,祐的其他感官极为敏锐。这或许是身体对于盲眼的补偿,并且他的感知力超强,能够比机器还要敏锐地察觉异能波动。 切斯卡被突如其来的警告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她不再犹豫直接在光脑上发送了求救讯息。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所以现在能麻烦把资料给我了吗?” 韩景元收回手,语气温和有礼,仿佛方才发出攻击威胁切斯卡的人不是他一样。 分明是谦和有礼的请求,切斯卡却没来由地通体生寒,仿佛刚才的冰刺不是扎在地上,而是扎进了她的心脉。 仅仅隔着两百米远的居民楼内,苏琬姮躺在狭窄的床上,双臂做枕。 屋内没有开灯,她睁着眼,不聚焦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外面风雨飘摇,时不时地有落叶被风裹挟着撞上窗户又飞走的剐蹭声。 她心中惴惴,总觉得浑身发毛。 那种熟悉的阴湿感又随着雨天的到来纠缠上了她。 莫名的,她突然很想给祐发条信息。 说干就干,她腰腹发力,一个挺身就从床上爬起。黑暗中,光脑自动根据外界光线调整为温和不刺眼的光芒。 “怎么还没回来?本领导饿了。” “嗡——”轻微的震动。 祐感受到腕上光脑的轻轻嗡鸣,这是蓝星强迫他设置的专属震动频率,以便随时调动他这个仆人。 但祐并未立刻查看。他的光脑是盲人模式,一旦解锁,AI助手便会自动朗读未读来信,这里还有不明身份且目的不纯的陌生人,心中的警惕让他选择先忽视蓝星的消息。 就算是瞎子在察觉到杀意后也能明白现场的氛围不对劲。祐其实有些犹豫要不要离开,直觉告诉他自己不是那个身上散发S级精神力的人的对手,可是—— 切斯卡曾经在他刚入住107据点时送过他一幅盲杖,尽管他并不需要,当时才盲了眼的他正是敏感的时候,于是将盲杖扔了回去。 思及此,祐默默地走上前,绕到了柜台后面和切斯卡站在了一起。 切斯卡感激地看了眼身旁的雨衣小子,平时的送爱心没白费。 “可以。”切斯卡硬梆梆地开口,谁都能听出来她的不情愿。 面前的人一主一从,甩出冰刺的那人虽浑身隐藏在宽大的黑袍下,但掩盖不了久居上位的傲气。 公孙君那铁公鸡教过她,在明知打不过的情况下可以先服软,毕竟命最重要。 她刚调出数据,一直在旁边当柱子的赵旻终于动了,他跨步上前接收了数据表,打开了不知道什么插件开始分析数据是否有修改过的痕迹,并迅速打开光脑的虚拟屏滚动式地播放。 韩景元一目十行,从人员姓名,交易内容,交易时间,入住时间,住户信息等条目快速浏览。 107据点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吊车尾据点,往来人员的成分非常简单。除了固定的成员组织,就是一些租住在破旧居民楼的老弱病残。 他深沉的眼眸下十分平静,仿佛是来做人口普查的,将每个人的基本信息都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一番,试图寻找哪怕和苏琬姮相符万分之一的特点。 “数据没有后期修改过的痕迹。”赵旻报告插件给出的结果。 韩景元此时也阅读完了一整份数据文档,意料之中的,他没有找到希望看到的文字和时间。 107据点近期并未接受任何外来人员的入住,近八年来也未有可疑的记录。 很久之前,他们还没彻底闹翻时,苏琬姮很喜欢拉着他跑到附近的星球在黑市里冒险。 “以后在外面,你叫苏一,我叫韩玉,怎么样?”笑容灿烂的少女眼中狡黠闪烁,恶作剧般往少年的脸上扣上一张纯白的面具。她头顶上则扣着一张纯黑的面具,上面用白色颜料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尽管不抱希望,但韩景元还是在心中无声嘲弄。她如今怎么可能还会用“韩玉”这个假名呢。 韩景元拉了拉垂在眼前的帽檐,将自己遮挡得更加严实了一些。室内分明亮如白昼,可那些光明却不能照进他的眼中一丝一毫。 “谢谢配合。”他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再次投入那泼天的大雨当中。 直到白芒的雨势模糊了二人的身形,切斯卡才终于敢松了一口气。 她藏在柜台的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掐出红痕。 天知道刚才赵旻用插件检查数据痕迹的时候她有多紧张! 幸好科技也比不上她的异能——数据。 切斯卡的异能能够掌控数据流,无论是修改、删除抑或是骇入网络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平时冷冰冰的,没看出来关键时刻还知道感恩嘛!”切斯卡轻松地咧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手上动作不停又给公孙君发去危险解除的代码。 祐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刚才陌生人离开的方向。 绑着绷带的指尖摁上光脑侧边调低了音量,他解锁了光脑,将手腕凑到耳边去听蓝星发的消息。 “怎么还没回来?本领导饿了。”AI无感情地复述道。 祐一脸习惯地发送语音回去:“现在回。” 没了危险,切斯卡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她一脸神神秘秘地靠近祐,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你之前冷的跟个臭石头一样,现在怎么心甘情愿给蓝星当牛做马?” 祐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内心实则被戳到了痛楚。他斜斜睨了一眼切斯卡,往对方账户上转了蓝星下个月的房租便一声不吭地走了。 他得回去给领导做饭。 耳边是雨点连绵不绝砸到地面的噪声,韩景元大步流星,脚下带起片片四溅的水花。 他将那三栋矮楼和一座平房抛之脑后,赶向下一个据点。 如此笨拙、原始、毫无效率地搜查。 ------------ 第二十三章 被我pua了? 鸡翅改刀后用香油和盐腌制,在小锅内简单地辅以姜丝煎至变色,倒入切好的蒜、辣椒稍微翻炒几下激发香气,再倒入适量的酱油煸炒均匀上色。 苏琬姮严肃地翻动炒勺,确保鸡翅的每一处都挂上漂亮的棕红色后,十分郑重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可某乐。 这是祐今天跑去100公里外的34号据点用五十个放逐币换的。 如今几乎占据桌子四分之一面积的调料也是祐“打工”换来的。 小心地倒入刚好没过鸡翅表面的可某乐,她舒了一口气,盖上盖子,调整了炉子的火焰,在光脑上设置了12分钟的倒计时。 四方的小桌子旁,祐端着碗安安静静地守着。他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死鱼脸,可鼻子却忍不住去追逐那恼人的香味。 “再过一会就可以开动了。” 懒懒地向后一倒,苏琬姮便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同样是祐去隔壁据点换的。 人生在世,总要多点享受嘛。 苏琬姮隔着面罩蹭了蹭淡黄色的被单,感受到棉被反馈的松软。 今天是她来到放逐星森林的第29天。 距离上次的大雨已然过去了十几天了。 “让本领导看看今天你带了什么食材回来。” 203的门一打开,苏琬姮便直奔祐手中的纤维袋,她今天有点想做个红烧鱼吃吃看。 祐顺着她的动作将袋子递给她,自己则是先回到201脱下湿哒哒的雨衣。 203的门虚留了一条缝,他推开门进去,某个只会心安理得压榨员工的领导已经开火煮面了。 “今天怎么只有菌子和野菜?”她挑挑拣拣,用清水淘洗干净根部带了点泥泞的绿叶菜,“灰灰菜倒是不错,可以勉强焯个水当凉拌菜。” “菌子……嘶,这花花绿绿的看着不像好菌啊。” 她面对一袋子菌类犯了难,每个星球的菌子种类都不一样,她不知道0号放逐星上的菌子哪些是能吃的哪些是不能吃的。 “都能吃,”祐说,“这些我都吃过。” 苏琬姮敷衍地嗯嗯嗯了几声,还是决定将这些菌子划出今天的晚饭名单。她没有见小人的癖好。 “刚刚我去交下个月的房租,看见了两个陌生人。”他汇报道。 苏琬姮嘱咐过他,在森林和据点里遇见过生面孔都要和她描述一下。 “两个黑袍人,一高一矮,高的是主事人。” 听到黑袍二字,苏琬姮手下微微用力,她神色如常,将不小心掐断的灰灰菜叶子捡起来放到一旁的清水桶内冲洗干净。 “他们要求切斯卡交出据点的人员名单,”祐看不见苏琬姮微不可察的失态,“他们看完就走了。” 绷紧的弦稍稍放松,苏琬姮把煮好的面条捞出。 “面好了。” 幸好在和亚托签订完合约的那天,她就要求他们将她的入住信息以及交易信息全都抹除掉了。 “叮铃,叮铃。” 十二分钟到了。 祐闻着越发扑鼻的香气,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苏琬姮不情愿地拖着身子从柔软的床铺上爬起来。掀开锅盖,原本均匀地凝结在锅盖内面的水珠随着重力纷纷下滑,汇合成更大的水滴砸在掀了皮的桌面上,留下一圈滚热的湿痕。 苏琬姮满意地看着锅内散发咸甜香味的可某乐鸡翅,大声宣布:“开饭!” 熟悉的滋味在味蕾上蔓延,恰到好处的滋滋甜意融入咸味当中,还带着一丝微妙却又提鲜的辣味。 鸡翅炖的软烂,抿进嘴里微一用力便轻松脱骨。苏琬姮就着三俩鸡翅扒完了半碗饭,又用勺子舀了些粘稠的酱色汤汁拌饭。 吃完,她又躺回了心爱的小床上,剩下的碗筷锅具便是交由祐来洗。 祐吃饭很慢,他往往要花苏琬姮两倍的时间来吃完一顿。 初见时还瘦的脸颊微微凹陷的青年此时被滋养的圆润了些。 就连切斯卡见了他也会眯起眼上下打量,“你最近是不是胖了?感觉绷带的轮廓圆了点啊。” 很早之前,在苏琬姮敲开201递过来一锅浅浅的肉粥时,祐就久违感到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不是感动,而是,活着。 那个浑身滚烫的雨夜里,他抱着一锅冷掉的粥和一支治愈剂坐了很久。 他面无表情地喝着粥,烹煮了许久的大米的香气即使凉了也没有打折扣。 祐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吃到正常的饭菜是什么时候了。 味道怪异的营养液和浑身的烧伤如附骨之蛆,已经深深地刻印在了骨髓深处。 肉粥勾起了,他以为早已被自己抛弃的,人气。 从那个晚上起,祐成为了一个心甘情愿的仆从。 如果让苏琬姮知道他的心路历程,只会一言难尽地眯起眼,然后点评一句:他这是,被我pua了?难评哦。 祐收拾碗筷的声音很轻,他做什么都如同他化作的黑雾一样悄无声息。 苏琬姮闭着眼养神,在他即将出门之际道:“这几天不用带食材回来了。” 室内沉默了片刻,她没听到往日的关门声。 “为什么?”祐破天荒地问道。 他很少主动和苏琬姮搭话,只会在苏琬姮发号施令后说一声好,以及向她汇报今日的所遇见的陌生人。 “我要出门办事,不回来住。” “……” 祐抿了抿唇,绷带随着他的面部肌肉微微位移又很快恢复原状。 “好。” 他端着装着两个碗的锅出去了,一只手把住门把手合上了房门。 “咚。”声音比以往要大,但也只大一点。 苏琬姮有些莫名其妙,他刚刚是在闹脾气? 她点开亚托发送的信息。 【下午三点接头。】后面附上了一串坐标。 终于是要前往异能量石矿脉了,苏琬姮摩拳擦掌。 想到矿脉开采后账户里即将源源不断入账的金钱,她就忍不住两眼放光。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启程,自然是因为要避风头。 不知怎么的,这颗星球上有未开采的异能量石矿脉这事在一夜之间流通在了各个大型据点——公孙君安插在13号据点的间谍传的消息。 当时的苏琬姮:“你们据点一共只有三栋楼竟然还往别人据点里塞上间谍了?” 那些中小型据点倒是风平浪静,唯有四个大型据点在暗地里偷偷摸摸有了动作。 “你们不只在一个据点里塞了间谍?”苏琬姮震撼,一个破破烂烂下一秒就要原地倒闭的临时据点竟然有这种实力,恐怖如斯啊恐怖如斯。 ------------ 第二十四章 大青虫的嘲讽 在107据点观察那四个大型据点的同时,大型据点同样也在监视其余各据点的动作。因而公孙君选择暂时按兵不动,整队在原地驻扎休息一段时间。 连着两个月的到处勘测、挖掘也让二十几人的队伍疲累不堪。 异能量石矿脉的具体坐标苏琬姮记不太清了,这件宝物的存在早在某个下午随着一声凄惨至极的叫声彻底埋藏在了记忆的尘土当中。 苏琬姮需要亲自到一处具有标志性的地形前回忆并带路。 下午三点,苏琬姮一身轻装准时到达约定坐标。 亚托斜倚在一颗歪脖子树上,手里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苏琬姮的眼神划过他夹着烟的手指,落到他的脸上。 男人显然没休息好,脸上是说不出的疲惫,下巴下隐隐冒出新长出的青茬,中长发随意地用一根青草束起落在颈侧。 他哀怨地看了一眼苏琬姮,将烟收在烟盒内。 苏琬姮没来由地被这一眼看的起了鸡皮疙瘩,不禁后退一步。 亚托的眼神更幽深了。 苏琬姮没忍住开口:“为什么像个怨妇一样看我。” “我因为你,已经三天没睡过好觉了。”亚托磨着后槽牙。 苏琬姮:? 你不要乱说啊。 亚托接收到了她疯狂谴责的眼神。 “公孙君这三天像打了鸡血,在营帐里神出鬼没的,每见到一个人都要说一句。” “我们要发财了。” “不分昼夜,就算熄灯了也要爬进大家的帐篷里说着。” 亚托在苏琬姮瞪大了的眼睛中贴近了她的耳侧,宛如怨鬼鸣冤般轻吐六个字。 “我们要发财了。” 当天深夜,森林中罕无人迹的某处。 苏琬姮铺好睡袋,熄灭头顶挂着一盏小灯,闭上眼准备进入梦乡。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拉开帐篷的一角,诡异地在地上爬行至睡袋一旁。 “我们要发——”“啊——” “蓝!星!”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惊起数只熟睡中的鸟兽惊疑不定地竖耳警惕。 临时营地,数十个暗着的帐篷纷纷拉起了灯,在黑暗森林中好似一个个散发黄色光芒的妙脆角。 “啪嗒。”有一只手拉开了灯。 又一座妙脆角亮灯了。 苏琬姮没有拉开睡袋,整个人就像一只大青虫一般坐起来。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眉眼弯弯地看着在帐篷里打滚的女人。 睡眠保卫战成功了第一步。 毫无形象正在地上咒骂着滚来滚去的人正是公孙君。 她一头染成红绿蓝的短发胡乱地黏在脸上,修长且布满厚茧的双手捂着眼睛。 为了自己的小心脏以及睡眠质量,苏琬姮在入睡前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小机关,她愿称之为——防公孙君扰民装置1.0版。 她从类似柠檬的果子中榨了点汁,又将满满一锅酸水熬煮浓缩为一小瓶,做成了触发型的喷雾机关放在了枕边。 107据点的成员对于公孙君的抽风行为不敢怒不敢言,那这得罪人的事只能苏琬姮自己干了。 毕竟她的小心心可脆弱了呢,经不起吓,需要妥善地保护好。 亚托顶着两坨黑眼圈虚着步伐来到苏琬姮的帐篷前,他弯身钻进去时见到的就是奇奇怪怪的一幕。 一只长着人头的大青虫保持“L”型坐着,被防风布料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只露出一双眼睛,仅从那咪的只剩两条缝的眼睛也能看出大青虫正笑得得意,大青虫还时不时地隐隐抽搐两下。 公孙君捂住不断流泪的眼睛呜哇乱叫着打滚,脑袋和膝盖在疯狂的滚动中时不时撞上帐篷壁,整个帐篷随着她的撞击大幅度地乱晃。 亚托认命一叹,他扯住公孙君的腿就把人往外拖。 苏琬姮笑够了,揉了揉笑得有点痛的肚子。大青虫又笔直地躺下了。 帐篷外,亚托捧着清水给公孙君洗眼睛。 微凉的水意浸湿了女人三色的头发,水流缓解了酸涩的痛苦。 公孙君睁开眼,露出被刺激得发红的眼睛。在四周帐篷透出的光线的映照下,她的眼睛折射出一棕一金两种颜色。 她是天生异瞳。 亚托抬起一只手招呼那些因为想看热闹而冒出来的人头,众人难得一见日天日地的基地长吃瘪的盛京,哪里肯把脑袋缩回去,个个不怕死地扒着帐篷露出眼睛。 “好了,你白天都吃过亏了,怎么晚上还要去招惹他?” 有眼力见的成员提了一整桶清水过来。 “蓝星这个小人——嘶嘶嘶嘶,痛。” 原本已经准备再次入睡的苏琬姮被这动静闹得睡不着,干脆蛄蛹着睡袋拉开帐篷欣赏公孙君洗眼图。 谁成想她一打开帐篷就听见公孙君的骂骂咧咧。 她是能让自己吃亏的主吗?除了韩景元那个死病娇她还没虚过谁。 “小君呀,”她摇头晃脑地开口,“怎么跟白天比还是不长脑子呀。” 一只蠕动的大青虫讥讽你笨=嘲讽力max。 这事还要说回下午四点苏琬姮跟着亚托和大部队汇合的时间。 “哟,这就是蓝星啊,”身形高挑的女人一见她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小弟弟长得还没我高呢,就敢狮子大开口占下那么多利润呢。” 苏琬姮一米七六,女人一米八二。 对方红绿蓝三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很是显眼,随着女人的动作晃来晃去,苏琬姮觉得有些刺眼了。 “公孙,好了。”亚托捏住眉心。 公孙君冷哼一声,还是看面前的小子不顺眼。 那都是107据点的钱呐。 苏琬姮笑眯眯地凑上去,被对方嘲讽也不恼,“这位姐姐,是因为没占到更多便宜在生气吗?” “没有我带路,你们猴年马月能找到异能量石矿脉呢?” “在我来之前你们好像已经努力了两个月了?或许还要更久?” “哎呀哎呀,没想到这位姐姐长这么高却连找矿脉的本事都没有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苏琬姮就这么笑着往公孙君的身上插着无形的箭头,她每说一句,公孙君的脸都要更黑上几分。 直到亚托闭着眼将手搭在苏琬姮的肩头。 “少说两句吧,蓝星。” 公孙君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 再说下去,他怕公孙君当场暴起把蓝星摁在泥巴里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