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贫家少年郎 人约黄昏后。 雨淅淅沥沥下着,黄昏深秋的风,吹在人的身上有些寒冷。 “这天,是真的冷了,唉!” 石长青缩了缩脖子,心里叹息,撑着一把破旧的油伞,望着前面一家卖酒的脚店,秋雨打在脚店屋瓦,顺着瓦槽流下丝线。 行至脚店门前,石长青顿了顿足收伞,上身布衣湿了小半,无声进了脚店。 脚店柜台后面,支手拖腮愣神的聂小倩,听见动静抬头笑靥如花说道:“石家哥哥,今日下雨,你怎地也来了啊!”。 将挽在手腕的竹篮放在桌面后,石长青方才温声道:“小倩姑娘,些许小雨,不妨事,生计重要,更何况昨日说好的,怎能不来?”。 “小雨!你衣裳都湿了” 说着话,聂小倩微拧眉起身打了一碗酒,转出柜台行至桌边又道:“这傍晚起了秋风,天气甚是寒冷,石家哥哥且喝碗酒,暖暖身子”。 石长青称谢接过喝了一大口,酒水下肚并没火辣的感觉,反倒有些冰凉,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呀” 聂小倩瞧见惊呼出声,只手贴着额头垂首,轻声道:“小倩,忘记给石大哥煎酒了”。 石长青笑笑,摆手道“不妨事,且等上一会,也就暖和了,今日的羊碲,比昨日要入味一些,你尝一个试试”。 说着话,一手揭开桌上竹篮盖着的麻布……。 聂小倩抬头浅笑摇头道:“谢过石家哥哥,我真不吃那些油腻的东西”。说完,转身脚步轻快地回了柜台。 石长青微笑无声,扫了一眼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轻叹一声,视线又望向门外…… 街道行人稀少,秋雨还在下着,风吹落枯黄的树叶,看着有些萧瑟……。 石长青记忆里,今年是北宋宝元二年。 宝元元年,党项李元昊叛乱,北宋名臣范仲淹、韩琦、夏竦等人,在西北跟党项打了一年多的仗。 打得大宋钱财花了无数,上下苦不堪言,好水川大败消息传出后,大宋朝堂有人提出了议和,到底还是拥护的多,范仲淹韩琦等人被贬。 石长青身居小县城,也于市井听到了议和的消息,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 一个多月前,他跟研究所的同事喝酒醒来后,就跨越千年时空来到北宋,成了许州临县一个农家少年郎。 原身父亲石中平是个举人,东拼西凑的借足了盘缠,已于去年秋日去了开封科考,至今渺无音讯,只留下一屁股债。 举人之家,就此破败…… 他想得有些愣神,聂小倩在柜台后面看得清楚,轻声道:“石家哥哥,石举人吉人自有天助,想来过些时日,就回来了?”。 石长青微微摇头道:“承你吉言,但愿如此”。 正在这时,店家聂得胜从后房走了出来,看着店内搓着手道:“怎地还没客人来?”。 聂小倩伸脖子看着门外秋雨,说道:“爹爹,这太阳还没到下山时辰呢”。 聂得胜抚腹笑道:“倩儿,这下雨天还能看到太阳?呵呵……阿爹的傻丫头哟!你先去后厨跟你娘亲准备酒食,等下客人来了好上”。 聂小倩脆声答应,又看了一眼石长青,方才去了后厨。 女儿去后厨了,聂得胜才跟石长青打了声招呼,坐在柜台翻账本。 望着聂小倩的背影消失,石元青有些失落:这个北宋聂小倩,长得神似上一世倩女幽魂的演员王祖贤。 他今年十七岁,正是慕艾年岁,酷似王祖贤啊!想不心动都难!这个聂小倩十六。 自从他做卤羊碲生意,走进这家店第一眼看到聂小倩的时候,愣了好半响,情不自禁地念出了那首《倩女幽魂》里面的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形单影只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二人因此相识,他的卤羊碲从此就在这家脚店寄卖。 店家聂得胜,听说他是石举人的儿子,倒也厚道,让他寄卖没收钱。 一个县才那么几个举人,生活在县城的谁人不知? 羊碲是石长青从屠夫那里赊来的,他父亲举人的面子。 北宋羊肉没有想象中的贵。 家畜鸡鸭牛羊,羊跟猪最便宜,牛是最贵的,鸡一般是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的。 至于牛,别傻!农耕社会那是老百姓命根子。 其实,这个羊碲生意利润很薄,石长青脑子当然也有别的门路,可家徒四壁没本钱,一切都是他妈的扯蛋蛋。 …… 雨停了。 脚店进了两个年轻人,一身长衫读书人装扮,衣料华贵,一胖一瘦。 二人坐下后,看都没看隔桌的石长青,那个胖子手中折扇敲着桌子喊:“店家,打一角酒来,烧得热了,有甚下酒菜只管上来”。 聂得胜笑容满面上前,还是为二人介绍了菜品,征得客人同意后,对后厨大声吆喝…… 客人来了! 石长青没有去推销自己的羊碲,他是寄卖,等着店家上菜后,店家才会推荐的卤羊碲,决不能反客为主。 聂小倩端着酒食走了出来,放好酒食后,又拿起石长青的竹篮,浅笑着道:“两位客官,这里还有卤好的羊碲,味道很是不错,要不要来一些”。 胖子看着聂小倩愣了一下,手中折扇一收,起身拱手笑道:“小可钱有才,是钱员外次子”。 说到这,胖子停顿了一下,又彬彬有礼为聂小倩介绍同伴道:“这一位是我姑母家的表哥,福建人士,名唤章大成,不知姑娘芳名”。 说完他一对鱼泡眼鼓着,一眨不眨盯着聂小倩…… 聂小倩见胖子举止轻浮,转身将篮子搁在石长青桌面,又回身有些不快地道:“客人要酒菜,只管点就是,小店有的自会给你上来”。 章大成也惊讶聂小倩的美貌,见表弟钱有才一脸猪哥相,出言道“表弟,问名是六礼之一,哪里是随便能问的?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怎地如此不识礼节?若要问小娘子姓名,表弟只管回家托舅母请个媒婆来,到时候,不只问名,连生辰八字也清楚了,岂不更好!”。 “表哥,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钱有才说完,折扇打开,看着聂小倩又道:“少爷我成亲已有三年,如今还没有子嗣,家中长辈甚是着急,今日见小娘子极是能干!长得也貌若天仙,少爷我欲将小娘子纳如房内做小妾,以后锦衣玉食少不了你的”, ------------ 第二章寒门如何? “呸” 聂小倩见两人说得不堪,低头啐了一口,也不多言,转身跑后房去了。 钱有才目送聂小倩离开,砸了咂嘴方才坐下,手中折扇敲着桌子大喊:“店家,上前回话”。 这话说得无礼,聂得胜见两人衣着不凡,自是不敢得罪,只能忍着脾气上前,双手垂立恭敬站好。 钱有才跟表哥喝了杯酒后,方才问道:“店家,我且问你,你店里的酒是从何处赊来的?”看你如此场面,当有大酒楼帮衬” 聂得胜搓着手道:“不瞒客官,小的店里酒水,是从“墨香楼”赊来的,小的这店开了多年,多承“墨香楼”关照”。 他原本小心思想着搬出背后大主家,让客人收敛一些。 未曾想,钱有才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手中折扇指着聂得胜道:“你刚也听见少爷名字了,“墨香楼”是我父亲钱员外的产业” 聂得胜大吃一惊,连连弯腰作揖赔笑道:“小的不知小员外当面,怠慢勿罪,小员外稍待,小的后房还养着一只鸡,这就去杀了,煮来给小员外佐酒”。 石长青隔桌望着聂得胜卑躬屈漆模样,心里叹息…… 宋朝的酒业是朝廷垄断的,出发点为防止民间粮食滥用!本来产出就低!要是人人都能酿酒,若碰上灾年没粮,朝廷咋办啊! 所以,酒是官府管控的,这些小脚店不能自己酿酒,都是从有酿酒权的大酒楼赊来。 对,就是赊,普通百姓开酒楼,你就是有钱想买大批酒,都是不可能的! 县衙批给豪强酒楼酿酒权,酒楼赊出去的酒,官府要记账交酒课的,也就是交税。 这也给拥有酿酒权的酒楼,创造了各种盘剥小脚店的手段! 表面上看去,二者是合作关系,实则在这个时代与主仆关系无异。 石长青冷眼旁观思忖,这边钱有才看着聂得胜笑道:“鸡就不必上了,也没甚好吃的,少爷问你,方才那个小娘子是你何人?”。 聂得胜躬身道:“回小员外,是小女”。 钱有才笑道“如此甚好,你去、让你女儿出来陪我兄弟二人吃酒,若是能够唱个曲儿,更好”。 聂得胜连连摇手,说道:“小员外勿怪,穷人家的女孩儿,那会唱甚曲儿,小员外要听曲,稍待片刻,小老儿这就去隔壁叫刘三姐,这条街就数她曲儿唱得最好”。 说完话,他就转身迈步…… 一旁喝酒的章大成,笑骂道:“且慢,你这小老儿好不晓事,不知秀色可餐么?去,让你女儿过来,不会唱曲也无事。 我这表弟,是要对着她的美色下酒,你这小老儿是个有福的,你想想,若是我表弟中意了你女儿,纳回去做个小妾,要是伺候得好了,你下半辈子,不也有个脚落了么”。 聂得胜急得直摇手,嘴里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石长青看在眼里,心想在这个时代,有权优势的地方豪门,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聂得胜开着脚店,在普通百姓眼里也算小富人家,在这些地方豪强眼里就是奴仆。 石长青想得没错,钱有才就是把聂得胜当家奴看的,他见聂得胜一直搓着手推三阻四的,顿时大怒拿起酒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手指头点着聂得胜,喝道:“你这小老儿,看来是不想让你女儿出来陪酒了,你可想清楚了?”。 聂得胜又是连连作揖,赔笑道:“小员外勿怪,小女着实做不来这等事?”。 “哼” 钱有才鼻孔出气,鼓着鱼泡眼怒道:“那你就不要怪我,原本少爷我见你女儿,尚有几分姿色,想带回去给个小妾名份宠爱宠爱,你这小老儿,也能跟着沾光不是,未曾想你这老东西,好生不晓事? 既然小妾不想做,如今少爷房内尚缺个暖床小婢,明日我就安排牙人过来写身契,让她到我钱府里来伺候吧”。 聂得胜忍气吞声,赔笑解释道:“小员外息怒,小女粗手笨脚的,真伺候不了人”。 钱有才别过头去,仰着脖子道:“暖床还有不会的?不会,那便学,少爷提醒你,你若是不从,我“墨香楼”就收了你的赊酒权,利钱也翻倍算,到时候你个老东西没了生计,我看你是从、还是不从”。 “清明世界,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有人强买民女,眼里可有我大宋王法?” 石长青起身语气平淡说着话,背着手行至钱有才桌旁,凝眸望着嚣张跋扈的钱胖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 钱有才拍着桌子,折扇指着石长青怒喝,话未等他说完,聂得胜赶忙站在二人中间接话道:“小员外,这是县里乡贡进士,石举人家的小官人,极是帮衬本店”。 “嘭” 钱有才一拳砸在桌面怒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石中平的乳臭小儿,你老儿在京城落榜,如今死活不知,你这小贼还有空来管他人闲事”。 “你认识我阿爹……” 石长青惊了一下,听这姓钱胖子的意思,似乎跟自己便宜父亲有恩怨? 钱有才冷哼一声,正要出言,他身边坐着的章大成放下酒碗笑道:“你们这临县,去年只有两个人发解,正是你阿爹夺了我表弟名额,害我表弟平白耽误好几年,谁曾想你爹拿着个发解名额,到了开封,省试都没过,真真是平白丢人现眼”。 石长青不语…… 他原身跟着父亲读书,也算得上读书人。 记忆里,北宋读书人参加州里的考试,取得赴京考试资格的称之为“取解” 全国各州府,每年赴京参加发解试的人数,地方名额有限,都是朝廷固定数额,这是宋真宗年间沿袭下来的惯例。 许州临县,就两个赴京赶考的人,他现在的父亲石中平就是其中一个。 石长青不知道钱有才仇恨他家,是因为钱有才几年前带着仆人伤了人,闹得沸沸扬扬的,最后丢了家里为他疏通关系弄来的发解名额,让石中平石举人捡了个漏。 为此,钱有才把石家恨上了,若是石中平进京中了进士,那自然是万事皆休,大家你好我好。 偏生石中平自己不争气,省试都没过早早落榜,是为虎落平阳。 此时,钱有才碰到仇人儿子,岂能不狠狠踩上几大脚,更待何时? 钱有才眼见石长青不说话,心中越发得意大声说道:“你这小儿发甚愣?少爷听人说:你家老贼在京染了重病,挣扎回乡,现在多半死在路上了,你这小贼不去拣尸骨,还愣在这做甚?真真是好生不孝啊!哈哈哈……”。 章大成也摇头晃脑接话道:“我表弟之言极是!石举人多半是死了,只是不知死在山野,还是死在江河,唉!若是死在那江河,尸骨怕是喂了江河王八,拣不回来了,呜呼!哀哉!” 说到这里,他尽饮杯中酒,手指不停点着沉默不语的石长青,又道:“你啊!你啊!似你这等寒门小户人家,好好安生耕地就是,偏生去学着别人考进士,盘缠都是东借西借凑来的。 唉!中进士做官,你们想想就好,怎生还当真了呢? 这下你那父亲生死不明,留下你跟令堂,孤儿寡母的也着实可怜啊!” 石长青内心波澜,面上神色从容道:“你们先前也说了,我阿爹只是身体有恙,何来尸骨无存一说? 再说寒门如何?尔等真是一叶障目之徒,看不见我大宋前吕相公范相公,也是寒门出身”。 新书上传: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谢谢 ------------ 第三章能大能小是条龙 石长青这话,听得章大成愣了一下,吕相公范相公二人的出身,他当然知道。 二位老相公,门生故吏遍天下,他可不敢胡说八道? 这次他从福建远来临城,是有所求钱家,所以才出言相帮几句,更何况酒楼主家,向酒户买卖奴婢是常有事! 没想到石长青这个愣头青,居然跳出来多管闲事,心想着事不关己,一言不发闷闷地坐了下去。 自始至终,章大成也只是说了风凉话,并没有口出恶言。 搞定一个!石长青冷眼又看着钱有才,大声喝道:“我阿爹好歹是个乡贡进士,在这一县之地,也算个体面人物,你们岂能如此诅咒他?各位观望的贵邻,你们评评是不是这个理”。 门外几人窃窃私语,却是没人进来评这个理…… “啪” 钱有才撑开折扇摇着,旁若无人般哈哈大笑道:“体面人物?你阿爹可有官身?乡贡进士,唬唬常人也就罢了,又不是正榜进士,可笑!你这厮还真当回事了。 小贼你仔细听好,我阿爹虽不是什么乡贡进士,可我阿爹有官身呢!这县城,谁人不知我阿爹钱员外”。 石长青拧眉,心想着这个死胖子,应该不是吹牛…… 这个年代,地方豪强是可以花钱捐官的,虽只是个虚名,没有俸禄啥的,唬人啊!。 二人真拼起爹来,石举人的社会地位,自然胜过死胖子的爹,大宋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绝不是说着玩的。 可钱员外是地方豪强,豪强有钱,有钱就能跟县里、甚至州里的官员走动交集。 他爹石举人,穷得叮当儿响,连饭都请不起别人一顿,没有你来我往,谁他妈跟你玩啊! 石长青想通这些,望着钱有才嚣张跋扈的样!张嘴无声,只能在心里呐喊:要搞钱搞钱!多多搞钱!搞了钱,再去考特么的进士…… 见石长青不语,钱有才手中折扇敲着手心,店内渡着步子笑道:“小贼,如今你自顾不暇,还想管他人闲事?嗤……听我一句劝,你回去再借一点盘缠,把你家老鬼的尸骨找回来,免得日后,落个不孝的名声,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完,他走上几步,拿起石长青那碗没喝完的酒倒在地上,侧身看着聂得胜又冷声道:“小老儿,似石家小儿这等不孝畜牲,怎配喝我“墨香楼”的酒,还不将他赶出去,你若不将他赶出去,明日我就停了你这破店的酒水”。 石长青强忍焚身怒火,这死胖子有些心机啊!众目睽睽之下,想激怒自己动手!然后,再光明正大玩死自己……能大能小是条龙,老子忍了,来日方长。 坐着的章大成张了张嘴,最后摇了摇头,心想着这个表弟,是真过份了啊! 聂得胜心里同情石长青,架不住钱家捏着他生计,只能赔笑解释道:“小员外,小的开店迎客,自是来者不拒,更何况石小官人,在小店寄卖羊碲,小的是收了银钱的,你看……” 实际上他没有收钱,石长青感激地看了一眼聂得胜。 “你……你这老东西,好胆!看少爷不打死你” 钱有才见自家“墨香楼”旗下的酒户,奴仆一样的狗东西,一再不给自己面子,顿时暴怒冲上去就要打人。 石长青拦住钱有才,大声喝道:“姓钱的,这么多人看着,你想做甚?真不怕王法吗?” 钱有才看着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心想着上次就是因为伤人,失去了解试名额,只得强忍怒火,转身避开石长青,走上几步,一脚踢飞石长青装满羊碲的篮子后,鼓着鱼泡眼怒道:“石家小儿,你等着” 说完,他摸出一把铜钱,又笑嘻嘻地道:“这许州临县,谁人不知少爷我,一向奉公守法,这钱买你羊碲子,多的算爷赏你的”。 石长青拧眉,还没等他开口,十几枚铜钱迎面飞来…… “叮叮咚咚” 铜钱砸在石长青脑袋上,掉落地面又发出清脆之音…… 十几枚铜钱,本钱都不够…… 门外围观的人哗哗哗,有趋炎附势幸灾乐祸起哄的,当然更多的是同情,奈何……。 “石家哥哥……” 聂小倩在后房布帘缝口瞧着想出来,被她母亲死死拉着,嘴里一直喊着:石家哥哥……眼泪簌簌而落。 聂得胜急得原地转圈直搓手,他清楚石长青是为了他一家子出头惹的祸,可他终究胆小不敢多言,耳听着宝贝闺女呼声,心又想着:这丫头怎回事?。 “表弟,愚兄身体不适,先行一步”。 章大成说着话,起身行至石长青身边停顿一下,摇头叹了口气,背着手向门外走去。 他也没想到自己表弟,如此跋扈,心想着以后,还是要远离这个表弟为好。 石长青被砸眼冒金星,脑袋、鼻子……眼睛也挨了一下,疼得眯眼泪水直流…… 晕眩感过后,石长青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放松,最后一言不发迈步……弯腰…… “哈哈哈……石家小儿,哈哈哈……石家小儿……” 钱有才看着石长青弯腰,一枚一枚拣着铜钱,笑得身体前俯后仰,身上肥肉颤抖不止。 石长青拣起最后一枚铜钱,面无表情凝眸望着钱有才,语气平淡道:“姓钱的,今日照顾,石长青他日定当万万倍赏还”。 “嗤” 钱有才嘴里嗤笑,心中也震惊石长青超乎常人的忍性,学勾践?还是韩信?心想着这种人,必须得想个办法早早弄死。 石长青默声,端坐于原位,望着聂小倩所在的布帘房间,里面传出抽抽噎噎的哭声。 钱有才跟随石长青目光,看着那个房间,冷声道:“好一个石家哥哥,不知羞耻的贱人”。 说到这里,钱有才转身看着聂得胜又道:“小老儿,你想好了,少爷给你三日时间,若你不送女儿去我钱府,三日后,就是你这破店,关门之时”。 说完大步出店,看着门外早已分开一条道的围观人群,口中大骂:“都滚开,一群狗东西” “石家哥哥……” 后厨聂小倩母亲见恶人走了,方才松开哭泣的女儿,聂小倩抽抽噎噎呼喊着石长青,快步走了出去,扑在石长青身上。 “倩儿,你……你……哎呀,各位客官,小店今日不营业,不营业……” 聂得胜没想到闺女,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知男女之防,急得他一个劲驱赶刚看完热闹,进店的客人,心想着:完了,完了,闺女名声完了啊!。 新书上传:求推荐!求收藏!求书评!谢谢。 ------------ 第四章聂阿爹,这个能酿酒 聂得胜急得嘴里赶着几个客人,可他一个老实巴交的人,自然没人搭理他。 进来的都是街坊熟客,几人各自找位置坐下,半开玩笑打趣聂得胜,顺便自叫了酒菜。 聂小倩回过神来,双手松开石长青,望着几个街坊一跺脚,只手捏着颈下青丝,红着面羞怒道:“只会瞧热闹么?”。 说完,她又瞧了一眼愣神的石长青,只手遮面跑后房去了,聂母嘴里教训……也跟着女儿进了房间。 留下几个坐着的街坊,尴尬得面面相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这话不好接啊!俱都心里想着:这个平常乖巧的聂家小娘子,不仅美貌如花,性格也厉害得紧! 女儿不懂事跑了,慌得聂得胜习惯性地搓着手,挨个跟街坊赔礼道歉,哆嗦着说酒菜今晚免费吃,说得大方,心里却肉疼得不行。 几个客人闻言,连连夸赞聂店家是个厚道人,等着免费的吃喝。 厚道人捡完了地上散落的羊碲!恶狠狠地瞪着,还在发呆的石长青…… 聂阿爹,这是几个意思? 石长青心里琢磨……狼狈逃出了聂家脚店,走得匆忙连竹篮油伞都忘记拿了,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以及聂得胜的…… 走出老远,石长青还能听到聂得胜的愤怒嘶吼:“你个小兔崽子,你个小兔崽子……” 深秋雨后的夜晚,星稀、残月悬空,凉风习习。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形单影只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到了城郊农田小路,石长青嘴里朗诵了一遍、初见聂小倩时的诗。 聂小倩的一个拥抱,让石长青觉得这个北宋是如此的美好!美人余香犹在…… 脚步轻快踩着月色归家,石长青脑子里想着聂家脚店的事情!在这个北宋已经有了奋斗目标…… 石长青走到家门不远,月色下,看见阿娘倚门等候,只觉鼻子一酸,快步上前扶着母亲进屋。 母子二人进屋,屋内一灯如豆,石长青看着阿娘半白的发丝,没有说聂家脚店的事情,只是说些趣事给阿娘听,听得石母呵呵笑着…… …… 翌日。 破晓时分,石长青为母亲熬好了稀粥,急匆匆赶往县城,等候在聂家脚店。 待聂得胜挑着脚担出门,石长青尾随聂得胜过了一个路口,方才来了个偶遇戏码,死皮赖脸的挑上了聂得胜的脚担!。 果然不出所料,聂得胜是去“墨香楼”赊酒,一路上厚道人背着手,唉声叹气,只说能做一天酒生意,就做一天。 几句话试探,石长青心稳了,聂得胜不是那种推女儿入火坑的人。 两人一路闲聊,石长青问着与大宋酒类有关的细节,聂得胜倒也没多想,倒也说了个大概!时不时斜着眼上下打量石长青! 大有老丈人看未来女婿的模样,横看竖看不顺眼!。 二人一路闲聊…… …… “墨香楼”位于县城南面,位置极佳,大门正对过河石桥路口,楼有二层古建筑,格局高雅。 据说是按照天下第一汴梁“樊楼”布置的。 石长青看着“墨香楼”,也是有些震撼古人的工匠技艺! 时辰尚早,酒楼里没有客人,只有七八个排队赊酒的酒户。 石长青挑着脚担跟着聂得胜排队,好一会儿,才轮到聂得胜。 聂得胜上前、看着正在柜台记账的管事,插手行礼笑道:“李管事,小店今日想赊两桶酒水” 李管事记完上一家酒账,才抬头看着聂得胜“噫”了一声,捋须摇头说道:“聂家店的,我家小官人,昨夜遣人来酒楼叮嘱:你家的酒,暂时不赊了”。 聂得胜虽有心里准备,还是不甘心,再次插手一礼说道:“李管事,我在贵酒楼赊酒多年,每逢月底,从未缺过酒钱,怎地就不赊了呢?” 石长青听得也愣了一下,心思:昨晚那姓钱的小崽子,不是说三日后么?这就开始用势压人了! 李管事摇头摆手道:“小官人吩咐,老叟这做下人的,怎生敢问主人家?”。 聂得胜跺着脚搓着手道:“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小店与北城酒楼的管事又不熟,李管事,能不能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好歹赊我一些”。 “唉!” 李管事叹息一声,伏身低声说道:“聂家汉子,非是老叟不通人情,不赊给你,实是我家小官人有吩咐,老叟不知你何处得罪了我家小官人。 你我相识多年,老叟不瞒你,你就算去别的酒楼,也是赊不到酒的”。 离得近的石长青闻言,捏紧双拳,心思:姓钱的小杂碎,果然迫不及待用势压人啊!等着!你姓钱,老子就用钱砸死你…… 别的地方也赊不到酒? 这句话,犹如重锤砸得聂得胜脑袋嗡嗡响,头重脚轻愣了半响,摇摇晃晃全身哆嗦不停,颤着嘴唇:“这……这……这……” 石长青在后面看着聂得胜脚步不稳,忙放下脚担,伸手扶住。 感受着聂得胜颤抖的身体,耳听聂得胜这这了半天无它言,石长青心中很不是滋味…… 在这个时代,升斗小民就是活得艰难,任豪强之流拿捏,自己昨夜何尝不是? 一个小县城富豪,就能如此强横! 钱家这样的富豪,在北宋充其量算头小地方肥猪罢了,一个地方为官的进士,就能轻易踩死这样的猪,可就是这样的人,自己都无能为力! 再放眼整个大宋,那些权势滔天……不敢想象! 人为刀狙,我为鱼肉,人为鼎锅,我为麋鹿!。 石长青想着这些,更加坚定了科举之路…… 二人一时愣在原地,各存有心思,这时候前面登记的酒户,已经有从后院打好酒的出来的,跟聂得胜打招呼,聂得胜回神强笑着回应。 聂得胜厚着脸皮磨了几句,李管事只是摇头摆手,已有不耐之色。 石长青察言观色,拉了一下聂得胜说道:“聂阿爹,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先出去”。 聂得胜也心知再磨下去,人家也不会松口,只是这做了多年的酒生意,终究一时缓不过来,真的不甘心啊! 不甘心,归不甘心!聂得胜心里也更加坚定,绝不会让女儿进钱府,这种仗势欺人的,岂能有甚好人? 想到这些,聂得胜转身看着石长青道:“长青,我们走”。 说完,聂得胜直腰背着手,快步往门外走去。 “哎,阿爹” 石长青欣喜万分应声,挑着脚担快步跟上,这次聂得胜没有叫他小官人了,这是亲近! 二人出门走上石桥,石长青追上前面的聂得胜小声道:“聂阿爹,等等,我想看看、酒楼抬出来施舍给糟民的酒糟” 聂得胜驻足,瞪眼说道:“看酒糟做甚?莫非你也会制出醋来?这……这个不行,衙门会治罪”。 石长青看看四周无人,低声说道:“聂阿爹,不是制醋,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酒糟能酿出酒来,还是好酒”。 ------------ 第五章善人!糟民!父亲! “这酒糟真能……” 聂得胜大声惊呼,有些难以置信:没用的酒槽,能酿出酒来?还是好酒?。 有酒户挑担过桥而来,石长青赶忙拉住聂得胜,大声插言道:“哎呀!聂阿爹,这一大早的,我这是走得有些饿了,那处有个炊饼脚摊,你在此稍待,我去买上两个来”。 说完,也不容聂得胜应声,石长青放下脚担,快步下了石桥去买炊饼。 “卖炊饼喽!南城出柳巷、张大郎炊饼,个大、味美,三文钱一个。” 清晨薄雾,卖炊饼的脚摊搁在河岸一颗大树下,方位在“墨香楼”的斜对面,不足二百步之遥,河岸下面就是临县的清河水。 脚摊主是个矮胖中年人,正在吊着嗓子卖力吆喝。 街上往来行人还是不多…… 没有人留意到河岸一个小坡下,矮身趴着一群发鬓散乱衣裳破烂的乞丐,这些乞丐个个眼冒绿光,看着不远处卖炊饼的脚摊……吞着口水。 其间有人看上几眼后,转身跑到河边,用手中的破碗打上一碗肮脏河水,咕噜噜猛灌…… “张大郎!这个头,怎地姓张、不姓武呢?只不知家中可有……” 石长青视线看不到那群乞丐,只是看着摊主恶趣味地想着…… 说好三文钱,就是三文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石长青看着笑呵呵的张大郎搓着手!心里有些郁闷!心疼得很! 石长青是真的心疼啊!两个就是六文钱,这个消费,对于他这种穷苦人,真的不少了! 北宋金银在民间并不流通,一两金子等于十两银子,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 一贯千文,这个时代一斗米,才不过五十文钱,他昨晚赊来卤好的十个羊碲子,一个原本可以卖上三十文,可惜让钱有才给砸翻了,钱有才砸他脑袋上只有十六文,这是血本无归啊! 他还欠屠户两百文本钱! 尽管石长青心里愤恨委屈,可毕竟母子二人要活着,本想着将羊碲子捡起来回去洗洗,第二天再卖的,卤味卤味自然是越煮越入味儿。 未曾想让聂得胜拣了去,老倌昨晚免费请客,应该是用来招待了那几个看热闹的邻居! 做买卖的就是精明啊! 石长青买好炊饼原路返回,递了一张炊饼给聂得胜,聂得胜只是推了两次,就接了过去,二人坐着吃着炊饼闲聊。 石长青嘴里应和,眼睛时不时盯着“墨香楼”,等待酒楼抬酒槽出来。 晨阳破雾,几个小厮终于抬着几个大桶,从“墨香楼”走了出来,一个小厮吊着嗓子大声吆喝:“墨香楼,文墨飘香,今日辰时,施红枣粥喽、粥有红枣,惠于乡亲父老,哟喔哟哦……” “呦嘿” 领头小厮吆喝完,其他几个小厮跟着大声附和一声,随后几个人抬着桶,左右颠着摇晃起来。 颠起来以后,先前唱喏的小厮吊着嗓子又重复嚎:“墨香楼,文墨飘香……。 哗啦啦 河边几处冒出一大群乞丐,乱糟糟一窝蜂似的围了上去,有些原本徘徊的行人,低着头也挤了进去。 “直娘贼的,嘿、嘿,一群死饿鬼投胎啊!挤个甚?都别急,施粥时辰尚早,都一边呆着去,别脏了某家衣裳……” 一群人闻言倒是没再挤了,个个看着酒楼几个小厮抬着桶,嘴里大声唱着,身体左晃右晃…… 人也越聚越多…… …… “红枣粥?施粥?聂阿爹,这不是酒槽么?“墨香楼”还会时常施粥?”。 石长青说着话皱眉,眼瞧这些人抬着个桶跟抬花桥似的,摆手、脚颠…… 他有两个没想到,一是“墨香楼”,居然也会做施粥这样的善事! 二是好奇那些躲在河边乞丐群,里面有不少衣着还算干净的百姓,甚至,外围还有一个低着头的长衫文士中年人! “唉!” 聂得胜叹息一声后,接着跟石长青说起酒楼这施粥的事情: …… 听聂得胜说完,石长青才知道怎么回事? 北宋官家酒库包揽了制醋权,因此,不许大酒楼制醋,有个名目叫醋息钱,这个醋息钱,也是地方官家重要的收入来源。 不能制醋,是以酒楼留着酒糟就没用。 这墨香楼的主家钱员外,是个精明的,用不要的酒糟施舍给乞丐难民,博上一个乐善好施的名头。 且每天都要闹个大动静,搞得人山人海,然后,才会将酒槽分给这些难民,这些人也称“糟民”。 姓钱的老东西,脑子有货,丢几个红枣进去,酒糟成了“红枣粥”,好名声得了,也给酒楼打了广告! 看着越聚越多拿着碗的人,石长青嘴里跟聂得胜闲聊,手却紧紧握着聂得胜打酒的小空桶…… “施粥了” 哗哗哗人在动,石长青提着桶箭步上前…… “长青,你……” 聂得胜没料到石长青突然暴起,想着石长青说酒糟能制酒出来,厚道人当下也顾不得脸面了,提着另一只桶,急吼吼也跟了上去。 饥饿的人很可怕!石长青在外围根本挤不进去,一咬牙拿出剩下的几个铜钱,喊了一声“谁的铜钱丢了”。 说完,他就往随地扔向远处…… 果然有人转身,看不远处滴溜溜还在转的铜钱,立马有人就往后扑,跟着……几个铜钱的骚乱…… 石长青堪堪挤到前面去,还得挤…… 人群前几排一个衣着破烂的中年文士,挤着挤着瞅见石长青,先是张嘴“啊”了一声后,转身低头就想逃离。 他刚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身张望,见石长青提着桶,被人挤得摔了一跤。 中年文士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奋不顾身挤回人群,张口大呼:“长青,吾儿,长青,吾儿……” …… …… 出了粥场。 石长青提着小半桶酒糟,望着前面跟聂得胜同行的父亲,有些陌生!有些无语! 心里嚎着:我咋摊上这么个爹啊!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路上,石中平怀着愧疚之心,不敢多跟石长青说话,只是出言关心问候,来来回回就那几句关心话儿,石长青听得出父亲是真的关心他的…… 走出老远,聂得胜忍不住看着石中平问道:“石举人,你……你到县城多久了?怎地不回家啊?” “唉!” 石中平背着手摇头叹息一声后,一脸尴尬地说道“这……这说来话长,聂店家,这些时日,多谢你照顾我儿长青”。 聂得胜摇头说道:“石举人,你家长青是个懂事的,说不上谁照顾谁,走、先去我家脚店吃些酒食”。 石中平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出言拒绝了。 “阿爹,我们就去聂阿爹店里吧,我弄些好酒出来,给你们喝” …… ------------ 第六章表白!制酒! “长青,阿爹就不去了,你若有事,自去便是,阿爹先回家看你阿娘去” 既然认了儿子,石中平心里也没了顾虑!自是归心似箭,丢下一句话,再跟聂得胜拱拱手,急吼吼地就往家赶。 这个爹啊! 望着父亲匆匆而去背影,石长青哭笑不得!从开封都走到了家门口,磨蹭个什么劲? 为了所谓的面子甚的?宁愿在外面流浪半余月,做个流浪汉糟民,也不愿意回家,这回知道想家了! 石长青想着爹娘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说!也没追上去挽留,毕竟自己是个冒牌货,感情上多少还有点不适应! 重要的是他家,找不齐酿酒的工具。 …… 石长青跟着聂得胜回去,面对聂得胜的询问,也不解释,因为跟老倌也解释不清楚,只说了一句:“聂阿爹,眼见为实” 随后,也不容老倌回应,石长青反客为主,自己关上店面大门后,直接指挥聂小倩去准备所需物品。 两人有了昨晚的一个拥抱,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就有些不清不楚了! 士人风流是美谈,吃亏的一方,当然是聂小倩。 可此刻吃了亏的聂小倩,羞答答地依言而行,傍若无人,甚是乖巧…… 气得旁观的聂得胜鼻子都歪了,搓着手原地转了几圈后,又重重顿足暴跳如雷喝诉女儿:傻丫头傻丫头……。 反复来反复去就这话,可终究不忍心伤了女儿的心。 昨晚他已经从妻子嘴里知道了,女儿的心思,虽然心中生气,可毕竟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聂得胜虽是小门小户人家,可对聂小倩这个独生女儿,真说得上宠爱至极。 他自然希望女儿,能有个好的归宿,只是担心女儿,跟着石长青吃苦头。 石长青见女神难堪,自是挺身而出,对着聂得胜夫妻赌咒发誓道: “聂阿爹,聂家婶娘,昨夜都是我石长青的不是,这辈子,我石长青非聂小倩不娶,他日一定三媒六聘,风风光光迎娶聂小倩,天地明鉴,此生不负!……云云毒誓。 这番大胆言语,听得聂得胜夫妻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自是不知道一个千年以后之人的思想! 直至听到石长青最后说出,夫妻二人以后若有第一个孩儿,无论男女都随母聂姓,这让独生女的老两口,心里起了大波澜! 石长青这番表白,听得聂小倩先是羞答答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她也是个大胆的!再想起两人初见时的场景……几句话过后,甚是乖巧地去做事,看得聂得胜夫妻直叹气!却再也没有出言制止。 聂小倩母亲也热情起来,帮着女儿去张罗…… 话说到这份上,聂得胜心里也认了,再想想石举人如今回家,好歹在县里也算得上头面人物,若论家世,说来自己还是高攀,何况石长青耕读传家,也是个有学问的,万一往后科举中了…… 想想,老倌就有些心动!只是担忧石举人…… …… 石长青对于酿酒信心十足,前世他出生在南方农村,学生时代自家酿酒也帮父母打过下手,各种过程了然于胸。 酒槽是可以蒸出酒来的,而且还是白酒,更何况石长青“墨香楼”拿回来的酒糟,是刚从水酒之中滤出来的,分离不彻底,酒糟中的含酒量还不低。 聂小倩母女准备好所需品后,一家子人站在店内不动,聂得胜神情严肃地道:“长青,所需物事都备妥了,你自个儿去后厨吧!” 石长青先是一愣,转而回过神来,在这个时代人的观念里,这属于个人秘方之类的,堪称传家……。 石长青先是微笑与女神对视,聂小倩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睫毛微颤,红着脸低头,长袖半遮花容、红唇轻咬不语, 古装少女王祖贤啊! 石长青一时看得痴了!。 “咳咳咳……” 聂得胜皱眉咳嗽几声…… 石长青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看着聂得胜夫妻笑道:“聂阿爹,聂阿娘,长青不瞒您二老,这酒定是能制得出来的,您二老,若是不去帮忙,可否让小倩去帮我,我一个人是做不来的”。 聂得胜搓手动容问道:“长青,你真让小倩进去?” 有了昨晚石长青挺身而出之事,聂小倩母亲看着石长青,脸色分外柔和,心里寻思:这石家小官人,虽然言语胆大,不识甚礼节,可对女儿是真的不错,还没过门,就能将传家的秘术示之。 石长青道:“聂阿爹,这有甚?往后有甚?我都不会瞒着小倩”。 …… 石长青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白酒工艺,能做出来就是稀罕物! 朝廷禁止民间酿酒,可他用的是酒糟酿酒,律法上,算是打了个擦边球。 “小倩,稍后,你帮我烧烧火!” 石长青边卖力刷锅,边偷看低头不语的女神,心里美滋滋的。 “嗯,石家哥哥,这酒糟,真能酿出酒来么?” 聂小倩红着脸说着话,依言蹲在灶前折柴禾,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石长青。 石长青回望笑道:“今日里,就让你见识见识,你石家哥哥的本事!”。 二人说着话,石长青洗完锅倒入凉水,放上篦子,待聂小倩添火把水烧开后,石长青将酒糟铺在篦子上,又把甑放在锅上,再将事先量好的竹管插在甑上,引到一个架着的小盆。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蒸出来的酒要在出管处冷凝,冷凝效果越好,酒的产量就越高…… 二人各自干着活计说着话,石长青千年老鬼嘴巴子突突突的,各种典故信手拈来,震得聂小倩…… 二人时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心扉又近了一些。 聊着聊着,竹管出口处“嘀嗒嘀嗒”有水滴滴入木盆,石长青有些紧张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接了一滴,往嘴里一抹,熟悉的家乡酒味,心中百感交集,口中大叫一声:“好酒”。 聂小倩也是高兴,也接了一滴入唇,“呀”的一声惊呼,眉弯如月浅笑道“石家哥哥,真是厉害”。 美色醉人,石长青温和一笑道:“小倩,往后,你定会知道哥哥还有更厉害的!” 其实,石长青知道刚蒸出来的原始糟白酒,只是烈而已,其实并没有多少酒香味,用这个北宋的话说就是有力气, 但这个足矣!白酒,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起点! ------------ 第七章“鸳鸯酒”专卖店 酒制出来了,高兴之余,石长青不忘装了小半碗,让聂小倩送出去给聂得胜尝尝。 与美人独处,机会难得! 待聂小倩接过酒碗,石长青嘴花花地说道:小倩,如此好酒,自须第一时给咱阿爹尝尝。 这厮言语,称呼用上了咱、直接省略了姓,随聂小倩称呼起“阿爹”来,羞得聂小倩跺足咬着红唇狠狠白了他一眼,不语心想:石家哥哥,好不要脸呢。想归想,脚步却是轻快地出去了。 “啧!不敢想!不敢想!女神不止美若天仙,生气模样!也是如此风情可爱!还乖巧听话,哥往后这日子……” 望着聂小倩高挑的背影出去,石长青美滋滋地想着,哼着小曲继续干收尾工作。 石长青心知五十度上下的白酒,在后世都说得上高度酒了,且是酒精和水的物理性质自然生成的,并不是勾兑出来的,在这个喝酒说力气的时代,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这酒、水清,酒气闻着如此浓烈?倩儿,这酒、真……真是刚制出来的?” 聂得胜接过女儿递过来的酒碗,浓烈的酒味扑鼻,再看酒水清澈,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阿爹,这酒、自是石大哥刚制出来的,酒一出来,石大哥就让女儿送来给阿爹尝尝,哎呀!阿爹你倒是喝啊!记得小口些喝” 感受着两肩的力度,聂得胜呵呵笑着道:“好好好,阿爹,这就尝尝,不然阿爹这老胳膊就废了哦” 说完,聂得胜试着喝了小大口,酒水入喉,眼珠子鼓圆:“咳咳咳……” 慌得聂小倩赶忙给父亲顺背,美目瞪圆娇嗔道:“阿爹,你不听女儿提醒,这下可好了,阿爹稍待,女儿去拿个羊碲子来,给阿爹佐酒”。 聂得胜缓了过来,脸红脖子粗地摇手道:“倩儿,阿爹无事,那羊碲子,是长青赊来的,今晚还须留着卖给客人,这往后若是你们……” 说到这里,聂得胜没有再说下去…… “唉” 一旁坐着的聂母张嘴欲言,最终看了女儿一眼后,摇头叹息一声,不语。 昨晚聂得胜拣好羊碲,并没有拿出来招待客人,老倌是个真厚道人,知道石长青家境不好,是以洗干净了,又帮着卤了一次,聂小倩卤的! 听阿爹言语未尽,见阿娘摇头叹息!聂小倩虽读书不多,却是冰雪聪慧之人,自是明白阿爹阿娘意思,当下低头,红唇微开轻声说道:“阿爹,阿娘,女儿是愿意的,若能跟石……女儿真不怕吃苦……” 父女二人最后对话,石长青在里面听了个清楚,真不是他偷听,是因为收尾工作都做好了,走到后厨布帘后刚巧听到的。 石长青心中很是感动:女神情重!绝不可辜负!不嫌弃自己穷得叮当响!也不知道自己穿越客的能力……这样纯朴的情意,在繁华迷人眼的后世,应是很稀少了,上一世他是离了婚的。 聂得胜倒也没多想!又喝了一小口酒,砸嘴说道:“好力气,我卖酒多年,从未喝过如此有力气的酒”。 放下装酒的木盆,石长青先是偷看了一眼聂小倩,然后看着聂得胜笑道:“依聂阿爹之见,这酒作何等价钱?”。 聂得胜沉思一会,说道:“似这等烈酒,当应是一等酒价钱,想来不低于四十文一斤,定是好卖得紧”。 石长青心中欢喜,却心有顾虑问道:“聂阿爹,若是这酒,往后放您老脚店卖,县衙可会允许?可会治罪?”。 聂得胜摇头说道:“官府只是禁止民户用粮食酿酒,贤侄这酒,从酒糟制出来的,自是算不得酿酒,叔这脚店是酒户,卖了倒也不算违禁。 只是这种事情,以往从未有过,也不知官府知情以后,会做如何决断,不过,说破天去,这也算不得私酿之罪,就算追究起来,无非不让卖而已,不会治罪的”。 好啊!终于叫上贤侄了啊! 石长青心喜,想了想说道:“聂阿爹,如今“墨香楼”姓钱的不赊酒给您,我们大可以去城北张家大酒楼,买他们不要的酒糟制酒。 买时,可写下文书画押,保证我们不是拿来制醋的,断了张家的顾虑,想来张家有利可图,应是不会拒之。 至于这制出来的酒,就放聂阿爹店里卖着,价钱、您老自定就是,利润我们五五分成,聂阿爹以为如何?”。 “五成……” 聂得胜大吃一惊起身,连连摇手道:“这五成,如何使得,使不得!使不得!贤侄只管在这卖就成,若真要给利让叔维持生计、两成利,足矣!”。 聂得胜心知酒糟制出来的酒,利润有多么巨大! 酒糟,都是人家大酒楼不要的,即使仗势欺人的钱家“墨香楼”不卖酒糟,以城北大酒楼“一品香”东家张家员外、视钱如命的性子,加之彼此,又没有恩怨是非,想来一定会卖的。 五成利! 聂母也是吃了一惊!当家的说话她不好插言,只是又上下仔细打量起石长青来!看着笑容满面,连连点点! 聂小倩红着脸,低头不语,手捏颈下青丝把玩,心中也是欢喜无限! 眼观六路老司机石长青,将三人表情看得清楚,矜持一笑说道:“聂阿爹,就五五分利,今日,侄儿阿爹归家,我得先回家去。 明日,还得烦劳聂阿爹引路,带小侄去张家酒楼买酒糟制酒”。 聂得胜又推辞了一番,见石长青态度坚决,点头应了下来后,又道:“贤侄,那大酒楼的好酒,都有名号,你这般好酒!也当取个号来”。 卧槽!差点忘了品牌效应! 石长青心里想着,耳听聂小倩低头轻笑声!女神这是笑话自己呢!忽地灵机一动,恶趣味地说道:“聂阿爹,这酒叫“鸳鸯酒”如何?”。 “鸳鸯酒?这名号,倒是文雅了,只是这力气酒,取这名号……罢罢罢,酒是贤侄制的,名号你自定就是” 厚道人聂得胜嘴里说着,一时倒也没多想。 一旁的聂母想起女儿跟她说起的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形单影只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她思忖于此,分别看了女儿,跟石长青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聂小倩只手遮面,跑后房去了……。 “小样,还治不了你一个丫头了” 目送聂小倩脚步慌乱地离去,石长青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微笑。 …… 出了聂家脚店,外面秋阳温和。 石长青行至城郊,一片枯黄落叶迎面飞来,他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微微一笑自语道“我倒是想知道这临县,看谁刮起的风、更大!”。 ------------ 第八章秋风扫落叶 回家小路边上的大树,被秋风吹落大片枯黄落叶…… 石长青踩着落叶归家,路上遇到熟人,他都会热情地跟乡亲打着招呼。 回到家里,见父母在屋外院子欢颜谈笑!似乎夫妻之间已没什么隔阂了,他心中也是欢喜,待父亲石中平问话,石长青方才将带回来的酒,给父亲尝了尝…… 石中平只喝了一口,惊得半响回不过神来,直言这酒,可比他在开封汴梁“樊楼”,喝过的第一等好酒! 北宋第一酒楼“樊楼”的好酒,石中平这个借钱赴京赶考的士子,自然是喝不起的,是许州一个赶考同年好友请他的。 对于这种事情,石长青表示理解,这个时代的文人聚会很正常,何况都是一起参加科举的士子,人人都称得上、地方文人精英。 有钱的聪明人提前拉拉交情,也算提前投了个资?未考之前,谁敢说石中平这个临县寒门士子,就不能金榜题名!东华门外唱名。 请一个是请,一群也是请,总比事后锦上添花,要来得珍贵。 待父亲避重就轻地说完,开封赶考之事!石长青将自己制酒到卖酒一系列计划,以及对聂小倩的小心思,都说了出来,包括顾虑官府禁酒之事,以及大有可能面对豪强钱家的打压…… 石中平耕读传家,不是读死书的书呆子,民生之事也了然,再加之,自家因为他背了一屁股债,如今有了这赚大钱的门路,自是大力支持! 石中平通晓大宋律,跟石长青拍着胸脯说酒糟制酒,算不得违禁,若真有小人作祟起风浪,他可以出拜贴去县衙找县令说道说道,若县衙不管!他还可以去许州找上官。 这就是大宋文人的牛逼之处啊! 石长青听了父亲之言,一颗心总算安稳了一些,一家子聊着家常,早在石长青在聂家脚店制酒的时候,他母亲在家已经跟石中平说了,石长青在聂家脚店寄卖羊碲的事情。 对于儿子想迎娶聂小倩,石中平夫妻当然乐意至极,那聂家店主虽说只是个小商户,可为人厚道,自己家穷得叮当响!还有啥挑剔的!重要的是儿子心意! 一家人团聚自有说不完的话儿,彼此说着体己话,一片祥和之气。 石长青看着父母也是感慨万千,这一个多月下来,他脑子里两个灵魂记忆融合,对于这个时代的家,也真正产生了认同感。 在家吃完中饭,石长青又去了县城聂家脚店,拿自己家缺的制酒工具…… 既然父母同意了,聂家脚店开门要卖酒,再在那里制酒,就不方便了。 …… 翌日,一大早,石长青跟着聂得胜去了北城“一品楼”,写了不制醋的保证文书后,买酒糟很顺利,价钱也很低!。 石长青拉酒糟回家制酒,制好又运到聂家脚店卖,下午就拿着昨日酿好的“鸳鸯酒”搞了个免费试喝。 这个点子,当然是石长青按照后世的推销手段想出来的,试喝量很少!。 立马就受到了酒客追捧,埋怨试喝太少?一口算甚试喝啊!不过瘾自然大叫“上酒”。 “鸳鸯酒”定价三十八文一斤,喝上一碗二三两酒,就得七八文钱。 贵了!档次才显得高嘛!加上“鸳鸯酒”这个别致的新名头,酒客的宣传……次日就传遍了聂得胜脚店所在的街。 聂家脚店生意火爆,“鸳鸯酒”加上脚店的下酒菜、石长青母亲卤的羊碲子,供不应求。 两日时间,光卖“鸳鸯酒”,就卖了两贯多钱,除去本钱,净利润还有两贯!说得上一本万利。 这还是起步阶段,五五分成,石长青就算一天一贯钱,半个月时间,就能挣到县令一个月的俸禄钱! 第三日,钱有才带着家仆来闹了一场,聂得胜也没惯着他,跟“墨香楼”结清了账面。 从此,聂家脚店跟“墨香楼”已经没有主从关系,说话当然可以硬气一些,气得钱有才灰溜溜的走了,临走前撂下狠话…… …… 钱有才撂下狠话的次日。 还是大清早,石长青跟随聂得胜赶着驴车去“一品楼”拉酒糟,驴车是牙行雇来的,毕竟两个人挑不了多少酒糟。 “一品楼”的管事,姓张、是北城张员外的堂弟,一个面相很和气的胖子,石长青称他为张管事。 “聂阿爹,你看、跟姓钱的同行衙差,您可识得?” 买卖交接好后,石长青刚跟聂得胜装完酒糟,远远瞧见一群衙役赶了过来,钱有才跟为首一人窃窃私语。 “贤……贤侄,怕……怕是来者不善,为首的公人,是县里分管大狱的刘……刘节级” 聂得胜闻言望去,吓得脸都白了,言语哆嗦……他认得为首那个公人,姓刘,人称刘节级,是管理县狱犯人的大人物,犯人斩首现场他见过。 节级!是北宋县里低级武官官名。 石长青拧眉说道:“姓钱的带管县狱的来做甚?这事……聂阿爹宽心”。 说到这里,石长青看着还没离去的张管事又道:“张管事,今日有人来找我们麻烦,你大可旁观就是,若是我二人被带走,烦劳张管事遣人去城西石家庄,告知我父亲石举人,日后、我石家必有重谢”。 “些许小事,无须言谢,石小官人放心就是,某、必将话传到”。 张管事点头应承后,走进酒楼,显然不想趟浑水。 三人说话之际,一干人也到了“一品楼”前。 钱有才手中折扇遥指、石长青聂得胜二人,大声道:“刘节级,就是这两个刁民,私自酿酒” 刘节级看了一眼驴车酒糟,冷声道:“大胆刁民,竟敢私自酿酒,可知我大宋法度!如今人赃俱在,来人啦!将这二人拿下”。 “且慢!这位官爷,我乃石举人家……卧槽……” 石长青说未说完,十几个衙役如狼似虎围了上来,不容分说,上来就来硬的,其中一个衙役,一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踹得他弓腰,肚子里的话也吞了回去。 聂得胜也好不到哪里去…… 双手被反剪的石长青,强忍着肚子翻江倒海的疼痛,怒道:“刘节级,你这是知法犯……” “带走,若再多言,就再治你一个拒捕之罪” 说完,刘节级看着钱有才,二人相视一笑,转身离去。 后面的衙役赶着驴车,押着石长青聂得胜二人跟上。 “好,老天开眼,就该把这种丧尽天良的奸商抓去杀头,呸!酒糟都买走,让我们这些人吃甚?” …… 也不知那里冒出一群槽民,看着被衙役带走的石长青聂得胜二人,污言秽语吐口水谩骂。 石长青身体被绑,耳听身后众多糟民的谩骂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疏忽糟民了啊! ------------ 第九章不管事的县令 想着糟民的咒骂,石长青不再挣扎束缚,一路失魂落魄地重步前行,他没想到自己赚大钱的营生,也沾上了血…… …… 儿子去县城买酒糟,石中平跟妻子在家里准备烧火的木柴,以备儿子带酒糟回家制酒。 夫妻二人手上忙活,嘴上闲聊着这两日卖酒、卖羊碲的进项,仔细算来半个月时日,就能还清家里的巨债。 夫妻二人院内聊得正欢心,有人在院外大声呼喊:“石举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石中平心中咯噔一下,忙招呼妻子回屋,自己放下手中活计,快步走了出去,看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少年问道:“你是何人?何事不好了?”。 少年踹了几口粗气后,插手行礼道:“石举人,小的是城北张家“一品楼”的小厮,今早,你家小官人,同聂家脚店的店主,在我家酒楼买酒糟的时候, 县里来了个什么节级,一起同来的还有南城“墨香楼”的钱家小员外,把你家小官人抓走了”。 “啊……青哥儿他,我的儿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石李氏并没有进屋,而是在院内细听,听闻儿子让县衙抓去了,急得嘴里呼嚎着,步子踉跄走出院外。 石中平赶忙扶着妻子宽心几句后,又对小厮拱手道:“这位小哥,可知他们因何抓人?”。 小厮受宠若惊,赶忙躬身还礼说道:“不敢当石举人礼!那节级说你家买酒糟,是回家酿酒,犯了官家酒禁,你家小官人想要辩驳,那节级只是不听,命差人锁了你家小官人。 我家管事见衙门走的路数不对!因此命小的来知会石举人一声”。 听完小厮言语,石中平脑子里回想着儿子,提及钱有才于聂家脚店闹事的事情,心中已明白几分! 小人行径!这姓钱的是在借酒禁之事,兴风作浪…… “哼,姓钱的,真当我石家好欺负不成?” 石中平心中冷哼,转身嘱托妻子在家等着,对小厮又道了声谢后,方才拱手说道:“烦请小哥儿头前带路,我先去你家酒楼找你管事问问?”。 一个分管县狱的节级,凭什么抓人?。 …… 石中平跟着小厮到了北城“一品楼”,在小厮的引荐下,石中平见到了正在盘账的张管事。 石中平拱手说道:“承蒙张管事差人提醒在下犬子之事,石某在此谢过”。 张管事还了一礼后,说道:“石举人,你今儿来晚了,县衙的刘节级,已押了你家小官人,连同聂家脚店的店主去了”。 打迷糊呢!石中平再次拱手说道:“张管事,不知那刘节级押了我儿,以及聂店主去了何处?”。 张管事捋须说道:“小老儿见那刘节级走的路数不对,因此差人跟着,果然不是押到县衙,是将人押到了一处小院,至于宅子的主人,小老儿就不知晓了!”。 石中平点头说道:“多谢张管事劳心!在下明白了,那刘节级与姓钱的小儿一丘之貉,查私酒为名,私自扣押我儿为实。 此事无妨,在下这就去县衙找县令问个明白,把事明处说,我就不信这临县一个小小的节级,能掀起甚风浪”。 事因清楚了,石中平又说了两句承情话,急匆匆地赶往县衙。 到了县衙,石中平熟门熟路地在县衙旁边的书铺,自写了一份状词。 状词简单明了,没有咬文嚼字,写的是县里南城钱员外之子,童生钱有才勾结县衙的刘节级,欺压良善之民,私自扣押,私设公堂云云。 写好状词之后,石中平交给衙役递了进去…… 今日县衙值日的李押司,接过衙役送来的状词,看完状词,再看署名,顿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石中平居然回来了! 对于石中平这个乡贡进士,李押司也见过多次,去年他还参加过、县里为石中平赴京赶考举办的隆重酒宴,上一任县令,还给石中平陪过酒的。 虽说现在石中平落榜了,也换了县令,可石中平乡贡进士的地位摆在那里,县、州甚至朝廷都有登记名册。 大宋重文教! 这种人物,李押司自是不敢怠慢,收下状词登册后,赶忙吩咐衙役请进来。 石中平进来,李押司起身相迎,两人又相互见礼,一番寒暄落座。 李押司吩咐衙役上了茶后,才拱手开口说道:“石举人的状词,李某已看过,只是、这事如今有些不好办”。 石中平茶未沾唇,闻言放下茶杯,皱眉道:“李押司,一个节级、一没传票,二没公文,就抓了良民,此事说破天去,都不符合朝廷法度,押司为何说不好办?”。 “唉!” 李押司摇头叹息一声,喝了口茶后,才道:“你我算是旧识,李某也不瞒石举人,那刘节级是许县尉所管,许县尉下乡缉盗去了,尚须些时日归来”。 石中平笑了起来,说道:“李押司,这县尉不在,难道县令也不在么?”。 李押司挥退伺候的衙役,苦笑道:“石举人有所不知,前任李县令已调任,如今的张县令,乃特奏名出身,已是古稀之年,精力不济,万事不管……” 石中平没想到自己离开这些时日,县里已经换了县令,还是特奏名出身,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对于这种特奏名出身的官员,石中平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这些人都是参加科举,屡次落榜的人,可以说考了一辈子,到白发都落榜。 朝廷念及不易,会择人给一个进士出身,是为特奏名。 这些人熬着熬着,运气好也能封个实缺,如李押司口中的张县令,做到县令,在特奏名中已是稀罕! 特奏名官员为官,大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想到这些,石中平起身拱手道:“李押司,那刘县尉不在,县令又不管,这县里之事,岂不是任刘节级这等小吏胡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儿长青,今日被他们抓去,那钱家的小儿与我儿长青,有些是非,若是他们对我儿动了私刑,这……这可如何是好!李押司,您能否帮着照看些我儿” “唉!” 李押司起身叹息一声,说道:“石举人,那刘县尉捕盗,查酒禁私盐之类事,都是县尉的职责所在,非是李某不帮你,李某只是一个小小押司,实在无能为力”。 新书:求推荐!求收藏!求书评!谢谢支持! ------------ 第十章私刑 石中平闻言,知道多说无益,看着李押司说道:“既是县里不管,石某只得去州府走一遭了”。 李押司拱手道:“石举人去州府才是正路,新来的知州梅询原是翰林学士,为官最是公断,再者、州里上官都是读书相公,定能为石举人这种读书人做主”。 石中平再不多言,向李押司拱手告辞。 出了县衙,依着先前张家管事提点,找到关押儿子的小院,一到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几个大汉没有穿衙役服饰,想来应是钱员外家的门下走狗,石中平通报乡贡进士名号后,那几人倒也没为难他,只是拦着他不让进。 说是得了刘节级跟小员外的吩咐!。 石中平气得浑身发抖,只好对着院子大声喊道:“长青吾儿,聂家兄弟,你们且安心等待,我这就去州府报官,还你们一个公道。 若是有人进来,对你们动用私刑,你们千万要挺住,不能让贼人屈打成招,落下证词口实,到时候难以分说,谁人打你们审你们,一一记着就是,待我从州府回来,再找他们算个明白,万万记住了” 说完,石中平转身快步而去,想着事情紧急,得去雇匹快马…… 石长青在里面听到父亲的喊话,捂着肚子!对身边的聂得胜说道:“聂阿爹,你也听到了外面是我阿爹,放宽心,此事县里不管,还有州里,我们没有犯法违禁,谁能冤枉得了?”。 聂得胜搓着手苦笑道:“贤侄,你事事都往好处想,你怎不想想这县里为何不管?还不因本县豪族钱家从中作梗”。 钱家从中作梗!自是早在石长青意料之中,岔开话题问道:“聂阿爹,县里离州城有多远?”。 聂得胜思索一会儿,说道:“也就五六十里,若有快马办事,一两日就回来了”。 两人嘴里说着闲话,石长青却心急如焚,钱有才那个狗杂种,把自己关这里后就走了,想来是去聂家脚店威逼聂小倩去了…… 忽地房门外有开锁声,一个汉子说道:“聂家的妇人,小员外给你时间不多,进去好好劝劝你那死鬼”。 门开了,待那汉子关门走了,聂张氏方才红着眼睛提着个篮子,快步走到聂得胜身边蹲下,放下装着酒菜的篮子后,又看了一眼石长青,才哭嚎道:“养……养家的,青哥儿、那县里的刘节级跟钱家那个小狗,去了脚店纠缠小倩。 好在店里有客人,小倩又拿着剪刀架着自个脖子,那个姓刘的节级怕出人命,才出言制止姓钱的小狗,让我到这里来劝你好生想想,让小倩去……去他……” 聂得胜起身转圈急得跺脚道:“姓钱的那种肮脏人家,我怎能推女儿进火坑,此事你休提,就是我死了,也绝不从了小狗心意,你……你怎地到这来了,小倩一个人在家,万一那姓钱的狗杂种……”。 聂张氏摸着眼泪道:“我出来的时候,那两个恶人带着人走了,来时我锁了门,请信得过的街坊看着了” “聂阿爹,您先别急,现在是白日人多,光天化日之下,想来那刘节级极清楚后果,不会容那姓钱的杂碎白日胡来,否则,他也脱不了干系” 石长青连忙扶着聂得胜出言安慰,心里也是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姓钱的小杂碎千刀万剐。 聂得胜苦笑摇摇头,心里也冷静下来,看着自己妻子低声说道:“你现在就回去,带着女儿回你乡下你娘家躲些时日,石举人已去了州里找人,这案子定能翻得过来,莫在这再耽搁、快些走” 聂张氏哭着点头,放下食篮又说了几句,急匆匆开门去了。 待门外有人锁了门脚步声远去后,石长青红着眼睛握拳道:“姓钱的小杂碎,还真是肆无忌惮!还有那姓刘的节级,这两个狗杂种,眼里根本就没有王法”。 “唉” 聂得胜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王法自然是有的,只是管不到这临县来,现在的县令从来不管事! 那刘节级之所以如此大胆,是因他堂兄是刘县尉,这个刘县尉,也是个暴脾气的狠人,县里人人都知他一向与钱家交好,现在只盼着你阿爹,去州府一切顺利,不然,这我俩的官司,怕是难以善了,唉……” “聂阿爹,只要这次案子翻过来,我定放下杂念专心读书,有朝一日得中,必定将这些杂碎打下无间地狱” 石长青握拳怒喝,脖子青筋暴起。 这狗屁县令,实在超乎他预料,还有身在其位不爱权利的官员! 没了上面的约束,难怪钱家跟刘县尉刘节级这些末流小吏,如此肆无忌惮!。 聂得胜连连点头说道:“贤侄,你有此心思就好,这次若能平安出去,你就好好读书,若真有朝一日得中,做了进士官,只须一句话,就能把钱家吓死”。 石长青点头,说道:“离下次发解还有两年,两年之后,我一定能进京赴考”。 聂得胜连连点头,说道:“贤侄,你家里是耕读传家,诗书传世,满县才那么几户人家,听说你从小读书就是极好的,只因你父亲离家那些时日,迫于生计,你才弃书养家的,经过这次大难,你要清楚,我大宋唯有读书,才是大道!”。 “聂阿爹,说得极有理” 石长青点头应承,心里没想到未来老丈人,还能说出这番道理话。 聂得胜拍了拍石长青肩头,说道道:“贤侄,先吃些,等下说不得姓钱的一伙就会进来” 两人吃着饭菜闲聊,石长青挨了一脚重的,现在还有些疼…… …… 到了徬晚,钱有才带着刘节级一群人,走了进来。 钱有才一脚将聂得胜踹翻,鼓着鱼泡眼怒喝:“老东西,你家婆娘跟女儿藏那去了,说、快说,若是不说,让少爷自己逮到你家女儿,少爷玩腻了,就把你家小贱人卖到勾栏去……” “操你妈逼的,狗杂种” 石长青红着眼怒喝,暴起一脚踢在钱有才裤裆上、看着一旁的刘节级,讥讽道“姓刘的,好歹你是县衙中人,拿的是官家俸禄,你竟心甘情愿给姓钱的狗杂碎做狗!” “哎呦呦……” 钱有才捂着裤裆疼得眼泪都下来了,一时说不出话,好了些了后才吼道:“都给我上,打死姓石的小杂种”。 刘节级受了骂,闻言一挥手,七八个同时上前对着石长青一阵拳打脚踢…… 急得聂得胜呼喊着上前拦……同样挨揍。 一群人打了半响,打得石长青聂得胜二人直接昏了过去。 刘节级才道:“小员外,好了,这气你也该出了,真这样打死了,这小子父亲石举人,若真从州府请来了上官,你我都脱不了罪”。 钱有才阴沉着脸嘴角抽搐,小兄弟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又惊又怕!也知道就这样弄死人,若州府真来了人,他老爹也罩不住他。 当下咬着牙一声不吭,捂着裤裆急匆匆出门,心想着裤裆里面的宝贝可别…… ------------ 第十一章知州手令 翌日。 石长青被冷水泼醒,脑子浑浑噩噩醒,只觉全身疼痛难挡,望着眼前的钱有才,一言不发。 心知再激怒对方,无非再多受皮肉之苦,言语骂不死人的。 昨日,实是忍不住这杂碎的恶毒之言!他相信钱有才这个狗杂种做得出来。 唯有隐忍出去,才能有机会报今日之仇… 两人任凭拳打脚踢羞辱、逼供,只是咬牙沉默不出声。 忽地院外人声沸腾,一群人闯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李押司,看了房里的凄惨场面大惊失色,手指头指着刘节级怒道:“刘节级,你脑子糊涂了么?你昨日抓的这两人就算有罪,怎能关在民房邢讯?上官问起来,你让县里如何应对?”。 “李押司,你吵吵个甚?聂家脚店本是钱员外家“墨香楼”的酒户,这姓聂的在店里卖别人的酒,钱家来审最合适不过,你嚷嚷个甚?” 李押司是县令的人,刘节级的顶头上司是县尉,是以言语间满不在乎。 李押司厉声喝道:“你这匹夫,说的甚混话?你扣押嫌犯可以,押回县衙就是,为何在此民宅私设公堂,你这厮眼里还有朝廷法度么?” 说到这里,李押司看了一眼石长青二人,转身又对身边一人,吩咐道:“木都头,将这两个嫌犯先带回县衙,好生看管,莫要胡来!先请医者治伤,明日等候州里上官审讯”” 石长青刚要张嘴说话,钱有才抢先一步笑嘻嘻地道:“李押司,你这是做甚?莫不是忘了我俩在红月楼……”。 李押司眉头皱起插言喝道:“你是何人?来人啦!将这个胡说八道的刁民,拿下” 他身后的木都头立马上前拿人,钱有才反抗挣扎嘴里直嚷嚷,听得石长青眉头直皱:这是狗咬狗啊! “大胆刁民,胡说八道” 李押司恼羞成怒说完,一个眼神甩过去,木都一个刀柄狠狠顶在钱有才腹部,一块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肮脏布,塞进了钱有才口里,又是几个膝盖顶,将钱有才顶得瘫在地上,眼里惊恐嘴里荷荷荷……尿都出来了!。 石长青瞧在眼里,心里冷笑,心想着父亲到底惊动了什么大人物…… 聂得胜更是脑袋嗡嗡嗡的…… 刘节级上前,举着拳头怒道:“李押司,你这是做甚?你这是要做甚? 刘县尉还在乡下,你凭甚拿人?哼!就不怕我堂兄回来……”。 李押司指着刘节级,怒发冲冠喝道:“闭嘴,你这匹夫,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刘县尉这次也是在劫难逃,来人啦!拿下这厮”。 几个衙役哗啦啦一拥而上,将刘节级擒住,刘节级挣扎着招呼自己带来的人…… 李押司拿出一纸文书高举,喝道:“尔等想造反么?知州梅相公手令在此,谁敢造次?” “知州梅……梅相公” 刘节级焉了,看了一眼石长青二人后,不再挣扎,又看着李押司问道:“李押司,一件小事,怎地就惊动了知州相公”。 李押司冷笑道:“你这匹夫,装甚糊涂?你抓的是本县石举人家的小官人,人家是乡贡进士。 昨日石举人去了州里,一纸状词递了上去,知州梅相公亲自接见,问明了原由,当即遣人快马送来手令。 明日苏通判亲临县里审理此案,此番,你这目中无人的匹夫,私设公堂……哼!大祸不远亦”。 居然惊动了知州相公!下来审案的还是通判大人! 众人都惊住了,瘫在地上的钱有才艰难地看着石长青,鱼泡眼鼓得溜圆,一脸不可思议…… 石长青也是心中震惊万分,不动声色凝眸望着钱有才,眼睛一眨不眨…… 在场之人都不知道,新任知州梅询之所以闹这么大动静,石长青的案子只是根导火线…… 事情还要从临县那个特奏名李县令说起,这个奇葩李县令上任以后,万事不管,曾经多次有苦主告到州里。 前任知州跟李县令是同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新人的知州梅询,在京是翰林学士外放,为人刚正,一来就听说临县这个李县令不作为,已经起了心思弹劾他,恰逢石中平告到了州里。 梅询脑子转了转人选,就找上了通判苏舜钦!通判有监察本州下县官员的职责。 苏舜钦以恩荫入仕途,后又考中进士,名次还不低,因此心气极高,在士人之中声望也高,极为维护士人。 这不苏舜钦听知州梅询说有乡贡进士,在县里让土财主欺负了,这特么还了得!当即勃然大怒,打破常规领下差事。 为什么说是打破常规,按常规来说这种下县案子,哪怕是重大案件,派录事参军、或者推官下去都算重视了。 再说,李押司在第一时间,接到知州手令后,当场也是震得不轻,他是积年老吏,官场什么场面没见过! 一个小小的禁酒案件,又不是重大案件,怎么可能让知州相公出手令,下来的还是一州通判…… 李押司略一思索,就知道州里这是冲着县令来的,也知道自己顶头上司李县令,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 因此,他拿着知州手令,通报一声李县令后,也不等老头儿回过神,急吼吼地带着县衙木都头赶了过来,才有了先前一幕。 知州相公手令,谁敢造次? 刘节级乖乖束手就擒,钱有才让衙役抬了出去。 在李押司的示意下,余者都退了出去,房内只剩下石长青聂得胜,以及李押司自己三个人。 李押司看着石长青,笑呵呵地道:“石小官人,都是下面的狗东西无法无天,勾结刁民行那龌龊不法之事! 你跟聂家店主酿酒之事,我问过了张家管事,买的是酒糟制酒,此事,也算不得违禁,只是明日通判大人下来要审,还请二位去县衙暂时委屈一下”。 石长青点点头,插手一礼说道:“今日多亏李押司,公正执法!害押司遭刁民谩骂”。 李押司也插手笑道“石小官人,果然聪慧!他人定是那东华门外唱名的人物” 新书求推荐!求收藏!谢谢 ------------ 第十二章通判大人唱的那一出 本州通判明日要来的消息,震得古稀之年的李县令,精神抖擞地忙碌起来。 上任半年有余的李县令,第二次坐上了县衙高堂,已是傍晚时辰,召开了上任以来,第一次县衙全员大会。 李县令先是派人通知县里耆老,以及各行业行会的行头,再派人将在乡下缉盗的刘县尉叫回来…… 随着县衙的一项项布置动起来,一夜之间,许州通判要来县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县城。 …… “岂有此理!不过一件小事,怎地弄到这般地步?那聂家脚店,为我家卖酒多年,怎敢帮着外人陷害我儿,真是好胆” 钱府后院书房,端坐的钱员外听着管家的禀报,气得面如锅底,不待管家说完,起身厉声打断。 管家低头小声道:“小员外,看上了聂家的小娘子,想纳回府里为妾,只是逼得急了一些,惹得那聂家店主恼了,如今已不在我们“墨香楼”赊酒了”。 钱员外背着手来回渡了几步,止步皱眉怒目道:“此事,前些日,为何没人报我?二郎还有甚事瞒着我,快说”。 管家迫于家主威严,将钱有才伙同刘节级,扣押石长青二人之事,仔细说了一番。 气得钱员外大骂儿子钱有才猪脑子,民户私设公堂,屈打成招,这事若真追究起来,就大发了! 钱员外冷静下来后,写了一封手书。 …… 翌日,又是一日好天气。 临县离许州不过六十里,一大早,就有州里公差快马来报,午时之前,苏通判一行人到临县南城门。 县衙后院李县令得报,伺候的丫鬟为他穿好官服,他自己又仔细收拾一番,方才走出后院,领着一干官吏耆老等人,出城迎接。 秋阳还未到中天,通判苏舜钦带着一干人,已经到了城外。 还隔着老远,李县令有些老眼昏花,经李押司指点才看清方向,一行人骑马而来,不疾不徐。 苏舜钦三十出头,精神饱满,颔下一缕黑须,骑在马上极有气度。 李县令对着身边李押司感叹道:“通判大人,才三十出头,已做到如此高位,本县年过古稀,才只得了个小县县令,唉!这人啦!真是富贵在天。” 周围之人,频频有人点头附和:老父母,言之有理! 李押司点头符合,心里耻笑:你县令,都做不得几天了。 几人说话间,苏舜钦已到众人近前,人在马上拱手,笑容满面。 李县令排众而出拜见,苏舜钦面无表情下马回他一礼,随之笑颜与众官吏见礼,言谈举止优雅。 一番寒暄过后,方才一起进城。 石中平跟在苏舜钦等人后面,看了看自己破烂的长衫心里叹息一声。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石中平想起从开封回来的时候,就是个乞丐,因至于回到县城,都不敢回家面对妻儿。 这次去许州,知州相公梅询接见了他,两人见面,梅询先是问了他科举的事。 石中平说了科举的事后,又说了回乡的艰难,最后沦落为糟民,梅询也是蹉叹。 最后,石中平才说起酒糟制酒之事,以及钱有才刘节级去抓儿子的事情…… 一行人进了县城,受到了百姓的夹道欢迎!。 苏舜钦,让一众官吏迎进了县衙,参加接风宴。石中平识趣地悄然归家…… 县衙酒宴上,连夜赶回来的刘县尉,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通判问起他石家酒禁事件,没想到酒宴之上,苏舜钦只字不提。 酒席日落西山才散去,苏舜钦只字不提案子,自行去歇息,这番操作让刘县尉越发慌乱,心思:通判大人来势汹汹,人未到、势先造,到了甚事不问,这唱得是那一出? 待苏舜钦离去以后,刘县尉带上两个心腹,急匆匆赶往县狱大牢。 这几日,他一直在乡下,至于堂弟伙同钱家小员外,抓了两个私酿犯酒禁之事,他也只是听了一嘴,这种小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临县没人能翻得出他的五指山,直至昨晚得到口信,州里的通判要来问案子,他在惊慌起来。 到了县狱,刘县尉没有去看堂弟跟钱家小员外,而是让当值的领路,走进了关押石长青二人的牢房。 有心腹拿了凳子来,刘县尉大马金刀坐好后,冷眼看着靠在墙角闭目养神的石长青,说道“你面上无须,年岁小一些,想来应是石举人家的小官人,另一位应是聂家脚店的店主了”。 石长青没睁眼不语,只是轻微点了下头。 刘县尉脸当即就沉了下来,聂得胜是小民向来敬畏官府,眼见坐着靠墙的石长青不理县尉大人,赶忙起身行礼道:“回县尉,正是小的二人”。 沉默一会,刘县尉盯着石长青问道:“石家小官人,你实话实说,你二人到底有没有私酿”。 石长青摇头睁眼说道:“县尉大人,此事,我先前已跟刘节级就说得很清楚,断然没有私酿酒,我与聂阿爹都是守法良民,明知朝廷有酒禁,岂敢做那不法之事”。 刘县尉冷声道:“如此?为何那钱家小员外,首告你二人私自酿酒,告与刘节级,一起抓了你二人来此!”。 石长青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后,冷笑道:“那姓钱的小儿,在聂家脚店强逼良家女子入他家做妾,才编出这样的谎话来,刘节级看不明白,就跟姓钱的一起来抓了我二人,带进的非是此处!而是钱家宅子”。 刘县尉皱眉不语,底下人办这种事情都是学他的,这在平时倒也无妨,只是如今通判已来。 苏通判今日没问案,明日定是会问案,光一个私设刑堂之罪,就能把他打趴下。 刘节级是他亲堂弟,用着也顺心意,自是要保住,至于钱家小员外,平时没少送他好处,这事绝对不能捅了出来。 思忖至此,刘县尉起身走上几步,对着石长青插手一礼道:“小官人,此事,某真是不知情,这几日,某在乡下缉拿重犯,手下人办差了差事,让小官人受了委屈。 这俗话说“冤家易解不易结”,都在一个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望请小官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才好! 依某之见,让钱家小官人同刘节级,去你府上陪个不是,再做些补偿。 此事,到此为止,明日通判问起,只说一时误会,没必要把事情闹大,对你石家也是不好的!” 呵!石长青心中冷笑,面无表情看着刘县尉,语气平淡:“县尉大人,时至今日,怎可说是误会,我这身上的伤,可不是自己掐出来的!”。 刘县尉来回渡步,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聂得胜后,笑道:“这县里审问嫌犯,动上一些手段,在所难免,这种事情想来聂家店主也是知晓的”。 聂得胜张嘴欲言,石长青抢先一步说道:“刘县尉,我二人,若是在这县狱受审,受那几十杖刑,倒也无话可说,只是对我二人动刑的是钱家小儿。 据我所知此人,并非官家之人,反倒是刘节级这个官家之人,让钱家小儿这个平民对我二人动用私刑。 此事,若真计较起来,怕是这县里上下官员都脱不了干系”。 刘县尉渡步不语,心想着这石家厉害啊!他怕的就是这几点,怎么都糊弄不过去,苏通判只要抓住这一点,就说明县里政事不修,法治混乱。 通判有监察官员之责,这事若让苏通判坐实了,他这个县尉尽管没有参与,很可能也会发配到西北去!。 沉吟许久,刘县尉道:“小官人,无论如何,事已至此,还请小官人多为以后想想!只要此事过去,日后必然对你家多有补偿。 你这制酒之事,也可光明正大的做,无须担心钱家闹事!有衙门为你做主,往后自会对你客客气气”。 石长青不动声色道:“县尉大人,我一介小民,若是官人问话,自是如实说来,可不敢欺瞒官面上的人!县尉的吩咐,自是不敢不从”。 刘县尉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两人在县狱关押的细节,生怕再在这里又出事情,到时候他也脱不了干系。 今日苏通判甚都没问,他心里莫名不安,想来想去暗暗叹气,随口说了几句场面话,转身出了牢房。 刘县尉走出县狱,放眼就见苏通判的护卫,在县狱门外走来走去。 那护卫见刘县尉出来,上前叉手道:“夜已深!刘县尉还来查案,着实辛苦”。 刘县尉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原来通判大人的手段,在这等着呢! 新书:求推荐!求收藏!谢谢了 ------------ 第十三章扬名(一) 在县狱门前,撞上通判苏舜钦的护卫,刘县尉本想着应付几句就走!哪知那护卫纠缠问个不休……脱不了身! …… “通判大人,石举人住在城郊石家庄子,两里许脚程” 苏舜钦在客房和衣而卧小歇,护卫小七进来通报。 苏舜钦起身,整理好衣冠后,笑道:“小七,头前带路,去石举人家看看”。 说完,苏舜钦又叫上守门的两个护卫,一行四人,避开县衙之人出门,踩着月色去城郊。 临县县城很小,没过多久四人到了石家庄外的枫林小路,月下小路、秋风扫落叶,入眼尽头一个小村庄,灯火俱无,甚是荒凉破败。 四人行至庄前,散落的民舍有犬吠传来,苏舜钦微微拧眉说道:“小七,你去通禀一声,莫惊了庄户好梦”。 小七叉手一礼去了,一会儿石中平急急忙忙迎了上来。 石中平将苏舜钦四人,请进自家院子,见过礼后,又想进屋去准备茶水。 “石举人,无须客气,在此说话就好” 苏舜钦摆手说着话,然后话题单刀直入:“此次,我到县里来审你家大郎禁酒案,最要害的地方,便是你家里是怎地酿酒的。 夜长梦多,我亲自来看看,石举人,此事非小,你可不能有丝毫隐瞒”。 石中平拱手道:“学生岂敢欺瞒通判大人,我儿委实没有私酿,犬子有个法子,可以从酒糟中制出酒来。 前些时日,聂家脚店卖的酒都是如此来的”,说到这里,石中平指着院子一个棚子又道:“通判大人,酒就是这个棚子里面制出来的”。 “如此就好,就这个棚子!虽是简陋一些,倒是封得严实!我能否进去看看”言语间,苏舜钦已行至简陋的木棚子前。 “是小心了些!不瞒通判大人,据我娘子所言,这几日,总是有生人在院外行走!因此……” 石中平尴尬一笑,解释了一番后,忙把两重木门搬开,手作请势说道:“通判大人,请”。 进了房子,一目了然,苏舜钦围着一口锅和锅上的大甑,转了一圈,口中说道:“看着也无甚特别,石举人,酒真是从这口锅里蒸出来的,如此说来倒也神奇!”。 石中平点头应是,边说边指着锅和甑,对苏舜钦讲解各自的用途…… 苏舜钦摆手后,两手负背笑道:“石举人,这种传家的技艺,你不必说出来,我只须知晓你们没有私酿就成。 我多年地方为官,官家酒库酿酒的场面,也是见得多了,所见场面,并非你家这个简单场面。 你这里一没谷物,二没酒曲,想来不是粮食私酿,不过眼见为实,明日一早,我派人带你去官酒库,拉上两车酒糟来,放你儿子回家制酒,众目睽睽之下,是不是私酿?就可辨个明白”。 石中平闻言心喜,连连点头应是,说一千道一万,只要儿子能从酒糟制出酒来,就清洗了罪名。 走出棚子,苏舜钦指着护卫小七,对石中平道:“这个小七,随我多年,武艺高强,我最是信得过,今晚他在这里与你一起看着,省得有人来捣乱。 明日一早,你就跟他一起去官酒库拉酒糟,时辰已是不早,我就先走了”。 说完,苏舜钦带着一群人离开。 小七抱刀站在院外,石中平送别苏舜钦返回院子,就见妻子已从屋内出来,石中平跟妻子说了通判来的目的……夫妻二人都松了口气。 …… 翌日,石长青回家制酒,苏舜钦带着随行官员,以及李县令刘县尉一干人等,在院子里说着闲话。 石长青家穷,仅有的几条凳子,给了苏舜钦李县令,以及几个州里的官员坐,余者尽都站得恭恭敬敬,细听几位上官说话。 只有少数几个官吏心里明白,余者心里都好奇通判大人来此做甚? 站着的刘县尉有些惶恐,昨晚通判那个护卫的言谈,让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人是肯定保不住了,只盼这场地震不要把他掀翻…… 石长青跟母亲在棚子内制酒,石李氏看着儿子鼻青脸肿的模样,边烧火、边低声哭泣。 石长青手上干着活,嘴上温言安慰母亲,心里想又着:这次大难应该过去了,钱有才若下了大狱,苏通判一走,豪强钱员外会如何对他石家?刘县尉又会如何? 以现在他家的境况!对上这两个县城霸王,自是螳臂当车,需要大树遮风挡雨。 大树就在院子里,寻思着怎么找个由头接近苏通判…… …… “咦!这酒、酒味浓烈,酒水还如此清澈!单看品相,许州一州之地,再没有比这酒品相更好的了。 未曾想、这酒糟之中还真能制出酒来,还是如此好品相,待我尝尝”。 苏舜钦看着手中、石长青端来的一碗酒,感叹完,喝了一大口。 “咳咳咳……” 石家父子出言提醒已晚,苏舜钦咳嗽不停,脸红脖子粗,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身体微微摇晃。 小七上前扶住苏舜钦,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李县令刘县尉等人面面相觑,好在他们几个拿着酒碗,还没喝! 好一会儿,苏舜钦才缓过来,看着众人惊道:“真是好力气!这天下好酒,本官也算喝了个遍,从未有如此力气的酒,好、好、端的是好酒!诸位也尝尝”。 说完,举碗微微示意后,自顾又喝了几小口。 通判大人前车之鉴,有酒的不敢大意,俱都小心翼翼试喝…… “好力气!”。 “……” 观众石长青听着一干官员言语,心里偷偷暗笑,寻思着,这后世的普通农家酒,一到北宋这档次立马成了顶级茅台。 李县令一两口酒下肚,已是老眼昏花有了醉意,老酸儒性子勃发,看着苏舜钦颤颤巍巍拱手道:“下官久闻通判大人,文章高妙诗词无双,如此好酒,虽无佳肴,当有好词佐酒才是,大人意下如何”。 他科举了一辈子,看着上官年纪轻轻,已高官得做,还是正榜进士,心里有些不服气,借着酒劲突突突冒了出来,也不管无礼不无礼了,以他年纪也不惧!。 还别说李县令这话,还真搔到了苏舜钦的痒处,只是有些矜持,他也想看看这个特奏名出身的糊涂县令,肚子里装的甚? “李县令,这诗词之事!稍后再说,正事要紧!” 苏舜钦坐着说完话,才起身看着众人又道:“方才石家大郎酒糟制酒,诸位已亲眼所见,这私酿一案,如今已真相大白,石家大郎算不得私酿之罪。 本官现在就在此宣判石家大郎,与那聂家店主无罪,日后去县衙补交酒课就是”,至于刘节级、钱家小儿一干人等?日后再做处置。 方才李县令之提议,诸位也都听到了,本官远来是客!岂能专美于人前,要不今日就以“宴饮”为题,诸位临县的以为如何?” 说完,苏舜钦坐下,老神在在地看着李县令一干人等! 你是上官、都出题了,我等做下官的、还能如何? 一众临县官吏心里腹诽,嘴里却纷纷附和,眼刀子齐齐飞向李县令,可惜媚眼飞给了瞎子,李县令已眯着眼,摇头晃脑起来!。 几个官吏憋了半天,都念了憋出来的词,最后刘县尉念了出来……换来一阵大笑声。 苏舜钦听得眉头直皱,你丫的念柳三变的词做甚?青楼勾栏去多了。 李县令半眯着眼,看着刘县尉捋着白须,摇头晃脑说道“今日酒宴!是念自身作的词,刘县尉犯规,通判大人当面,本官罚你舞剑,给通判大人助兴致”。 刘县尉倒也不恼,他一身武艺,想着这也是个在上官面前表现的机会,当下舞了起来! “好……” “好身手……” …… 众人纷纷叫好! 苏舜钦看了一会儿,转身回望身后的小七,小七点头! 旁观的石长青灵机一动,朗声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石长青念到这里的时候,苏舜钦惊得眼珠子鼓得溜圆,手中酒碗悬空不动! 原本在屋内割肉给众人下酒的石中平,让刀切了手!跑出屋外…… 李县令摇头晃脑嘴里荷荷荷,手中捋下来几缕白须,鲜血淋漓不自知。 除了还在舞剑的刘县尉,余者都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望着石长青。 石长青还在继续念着:“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哗…… 哐当…… 酒碗落地声,苏舜钦看着石长青两眼冒绿光,狠狠怕着身前的桌子大声道:“好!极好!绝妙!”。 ------------ 第十四章扬名(下) 通判大人叫好!众人自是跟着大声叫好!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叫好!不服气都难! 词入众官吏耳,人人都对石长青刮目相看,个个心知肚明,传出去以后,定会名动县城,甚至州府…… 舞剑的刘县尉听得热血沸腾,手中剑舞得更加起劲了,剑势不再讲究轻盈好看,虎目怒睁陡转刚猛路子…… 他昔年在真定杨大帅军中,是跟辽人干过的猛士!久经战阵,也是有战功的,可恨文官当道…… 听多了酸儒的诗词,唯有这一首词让他心生敬佩,对石长青也生出了些许好感。 苏舜钦震惊过后,凝眸死死盯着石长青,一脸不可思议,心思: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年郎,只看了一场舞剑,为何就能做作出、这等沙场雄烈的“破阵子”词牌来?。 石中平也是难以置信,虽说儿子以往读书尚可,也作过一些韵脚欠缺的词,一年不见!难道这就是苦难磨人…… 有了石长青的《破阵子》,苏舜钦已没了作词的念头,他自负很高,却有自知之明!遣散了众官吏回县,苏舜钦自己留了下来。 众人离去后,苏舜钦招石长青近前问话,言语间尽是试探! 不信?石长青早有预料,心知幸弃疾大神这首《破阵子赠陈同甫》的牛逼之处,先回了一句苏舜钦:“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他这两句话一出口,又把苏舜钦震了一下,心中疑虑顿时去了大半! 石中平旁听也频频点头,道理上说得过去了,看着儿子不卑不亢回话,心里很是欣慰骄傲:“吾家儿,麒麟子也” 苏舜钦回神,又问了几句…… 石长青握拳义愤填膺、又说了一些对西夏辽国的愤怒之言,自己是见刘县尉舞剑,一时有感而作出来的。 “好,好一个少年郎!” 苏舜钦闻言击掌大赞,眼见石长青一边站着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又是连连点头,起了爱才心思,侧头问石中平道:“你家大郎,常时可作有文章?”。 科举诗词只是小道,文章才是大道。 石中平也明白这个道理,赶忙拱手说道:“犬子,书是读了几本,只是我这些年忙于自身!还没有教他做文章”。 他自己都是个半吊子,哪有心思教儿子啊! “如此啊!却是有些可惜了” 苏舜钦有些失望,诗词可以有感而发,文章可不是随便就能写出来的,写不出好文章,就算是诗仙再世也难登金科。 石长青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此时的科举考试有:诗赋策论,以及帖经墨义,也不是综合起来看成绩的。 科举取人,是从赋开始,一道一道向下刷人,如果赋作得不好,其它几项就算你打个满分,多半也是凉凉! 一般情况下,考官看过赋后,不行、就直接刷下去了,后面的都懒得看!反之、赋作得好,科举基本就稳了,就算你帖经墨义错得离谱,也无甚大防。 诗仙李白如何?还不是科举屡次落第。 见苏舜钦脸露失望之色,石长青叉手一礼道:“回通判大人,若说这文章,家父确是未教,只是前些时日!一时有感,胡乱作了一篇文章,韵律不齐,也不知可入通判大人法眼”。 “无妨,即是作得有,只管拿来就是” 苏舜钦笑语,挥着手,心里大感兴趣。 石长青进屋…… 刚穿越那几天,石长青被母亲一如往常督促读书,原身早已经把家里几本书,读得滚瓜烂熟,他闲着默写了几篇,这个时代牛人脍炙人口的诗词,就当练字了。 石长青进屋拿了欧阳修的《秋声赋》出去…… 今年宝元二年,大嘴炮欧阳修中进士还没多久,人也在下面打酱油。 这篇流传后世的《秋声赋》,现在还没写出来,石长青把第一句改了,去掉欧阳修印记。 苏舜钦接过石长青的文章,抱着提携后辈的心思,粗粗看了看,立马瞪大了眼睛,又仔细看了几遍,方才闭目沉思…… 过了好一会,苏舜钦睁眼看着石长青,视线上下打量!又是好一会才沉声问道:“这文章,真是你作的?为何如此老气?”。 苏舜钦何等人!他知道诗词,还可以有感而发,可这这种老气横秋的文章,没有岁月的沉淀,是万万难作出来的! 石长青面露戚色,红着眼睛拱手道:“自去年秋日,家父去开封后,这些时日,我跟母亲相依为命,生计艰难!又思念父亲,总会夜惊难眠,心态难免老了一些!这文……” “唉!” 苏舜钦挥手,叹息一声后,安慰道:“你莫多想!世事磨人,如今你一家团聚,往后安心读书就是,你这文章,初读不觉得如何,细读却极有味道。 不过,这文章,不是如今时文的路子,科举上无甚益处,这文章,老夫先拿回去,给知州梅相公看看”。 没有称本官了啊!这是亲近。 石长青心喜点头,表示受教!心知苏舜钦的话没错,现在的欧阳修,在文坛的地位还不高,古文运动才刚起步阶段。 如今的时文大家,是:杨亿、钱惟演、刘筠、晏殊等人。 苏舜钦起身,拍着石长青肩头说道:“好了,今日就到这,老夫还得回县衙,处理钱家小儿一干犯人,你放心,老夫自会为你做主,你在家安心读书就是”。 “哼” 说到这里,苏舜钦冷哼一声,背着手转身朝院外行了几步,驻足没有回头,眼露寒光道:“一个铜臭富户人家,也敢欺我文教之人,老夫定让他生死两难!以后,你若有闲暇,随时可去州里找老夫”。 言毕,苏舜钦带着小七大步离去,小七走出院外,回头看了一眼石长青,方才离去,心里想着:这小子居然能得老爷如此看重。 一家子人,目送苏舜钦离去后,俱都心下欢喜,石中平听出了通判大人的心思,敦敦教导儿子,往后,在家安心读书,卖酒生意,由他去打理…… 石长青点头应承,经过这番大难,心知就算赚再多的钱,在这个朝代没有权势护身,也只是一头大肥猪而已。 今日苏舜钦的态度,已经让他可以暂时放下心中顾虑,去安心读书。 ------------ 第十五章新县令有请 秋去冬来。 石长青私酿一案,两余月后。 这些时日,没了生计担忧,石长青在家被母亲督促读书,他想出去走动走动,发丝半白的老娘,就开始摸着不知真假的眼泪……唉? 石中平跟聂得胜二人,卖酒生意火爆,别的县州都有人闻名而来,增加了人手店面,财源滚滚。 应在家操作的石长青要求,石中平县城开设粥棚,施舍糟民,数日时日,石举人大善之家,远近闻名。 跟着母亲别县乡下避难的聂小倩,母女二人得平安信后,也返回了临县。 回去以后,聂小倩就被父亲关在了新的宅子,聂得胜请了丫鬟照顾,不再让聂小倩抛头露面,做起大家闺秀来,开始读书知礼学女红。 再说说,临县这两个月,苏舜钦在确认了石家没有私酿罪名后,李县令年老昏庸,被他跟知州梅询联名参了一本,回家养老去了。 刘县尉也担了个管束不严、治理无方的罪名,原本是被调往荆湖南路一个小县的,他自请发配西北军中效用!让苏舜钦刮目相看。 刘节级杖刑八十,刺字成了贼配军一并发往西北。 至于石长青私酿案:原告钱有才,因为诬告加之私开刑房,动用私刑,审案现场被打得皮开肉裂,哭爹喊娘,本来也要做贼配军的。 钱员外当初送出去的书信有了效果……他的亲戚何中立,及时送了一封书信给苏舜钦,为儿子说情,最终还是放了出来。 原因是何中立跟苏舜钦,是同年登科的进士,有同年之谊! …… 这日大清早,石长青在家读书,有人送来口信,说新任县令有请! 石长青进城,急吼吼地先去了聂家脚店,看看牌匾已换成了“鸳鸯楼”,心中得意进了酒楼,却是没有看到女神聂小倩。 虽然在家,父亲已跟他说了聂小倩的事情,还是心里有些失望。 多活泼的丫头啊!哥就喜欢这款!也不知道会让未来老丈人,请人教成啥大家闺秀模样! 离开聂家脚店去县衙,远远瞧见一个大胖子,在县衙外来来回回走着,离得近了,才看清楚是老仇人钱有才,低着头来回走着,神不守舍的样子。 石长青背着手渡着步子,大声喊道“嘿、嘿,何人在此徘徊,莫非被鬼给打了墙,认不得人间道了?”。 钱有才看清来人,咬着牙鼓着鱼泡眼凶狠地道:“是你……小贼,莫要得意,这笔账,我暂且记下,须知州里的官员,也是流水一样地换,我家的大酒楼,却是铁打一样开在那里,总有一日,让你知道我钱家的手段”。 “姓钱的小儿,就怕你钱家撑不到那个时候,你这小杂碎,可还记得?你当日在聂家脚店羞辱于我,我说过定让你钱家万万倍偿还”。 石长青背着手说着话,话说到一半转身向县衙大门走去…… 钱有才看着石长青,顺顺利利进了县衙,心里又怒又怕。 惊的是新来的县令上任,没有惊动本地的大户人家。 这让他爹钱员外心慌,须知这是以为从未有过之事,他今日手持父亲拜贴而来,不曾想新任县令传出话来…… 新县令这些天一概不见本城大户,说是要专心处理县衙堆积的公务。 怕的是石长青大摇大摆进了县衙。 石长青跟着公人进了后衙花厅,领路的公人让他稍待,公人进去通禀,没过多久新任县令走了出来。 石长青看新任县令很年轻,三十许样子,模样长得有点寒颤人,按后世的说法:长得对不起人民群众!。 在聂家脚店,父亲已经告诉他新来的县令叫范镇,也是大佬啊! 新任县令范镇,是去年石中平落榜的那一科进士,原本他是状元郎,东华门唱名的时候,他不愿意出列欢呼!原因是知道自己长得丑,站出去、有失读书人体面。 因此,状元没有了,金榜名次被降了下去,初授的官不也好,这次临县李县令走了、岀缺,朝堂有大佬觉得他可惜了,便提拔他来临县做县令。 范大佬长得丑,石长青还是面不改色,恭敬见礼。 范镇点头示意,石长青方才小心端座。 吩咐人上茶后,范镇看着石长青语气温和地说道:“本县初来,过州城的时候,面见知州通判时,二位上官说起县里有你这么个少年,说你有妙法,从酒糟制出酒来。 难得你家宅心仁厚,富了以后,还不忘向糟民们施粥,二位上官再三嘱托,着本县善待于你”。 石长青赶忙起身称谢,他心里原本不满苏舜钦没有重惩钱有才,还以为大腿抱错飞了!因此,这两个月来,他没有去州城抱苏舜钦大腿。 没想到苏舜钦特意嘱托:新来的县令关照自己,不要小看这句话的份量,以苏舜钦的地位说出来,自家在临县可以安安稳稳。 范镇摆手示意石长青落坐,喝了小口茶后,笑着说道:“别拘谨,别拘谨!苏通判说了你作的那首《破阵子》,是何等雄烈!端的是绝妙好词!”。 石长青坐着拱手,谦逊道:“大人,缪赞了” 范镇笑着摆摆手,转而神情严肃地说道:“词自是极好的,只是这诗词一道,终究不是科举大道,你写的《秋声赋》,我也看了, 天圣年间,欧阳永叔、尹师鲁、谢希深等人,在洛阳声气相投提倡古文,我观你文法,与其有些相似”。 石长青心虚嘴里连道惭愧!惭愧! 心里也是真的在惭愧!《秋声赋》本来就是抄欧阳大嘴炮的,文法不相似才怪!抄了咋滴了。 大嘴炮还在下面打酱油,名气现在还不如谢绛、尹洙等人大呢。 范镇见石长青嘴里谦逊,面相平和不自得,心里好感大生,语气也温和下来道:“我听通判大人讲,你是耕读传家,自小报读诗书的”。 别夸了大佬!咋有事说事!好不好? 石长青心里哭笑不得,面上还得继续演戏:“通判大人过誉,我先祖曾有人中过进士,诗书是家传的,只是这几年忙于衣食,不敢称饱读”。 范镇点头端坐,说道:“你可想科举?以你的聪慧,若是寻得名师,他日金榜题名,想来应不是难事”。 求推荐!求收藏!感谢支持 ------------ 第十六章大好人范镇 大佬!不想科举,我读书做甚? 石长青心里腹诽,可听范镇言行意思,显是有栽培之心,当即起身拱手恭敬地道:“回知县相公,学生读书,自是想着参加科举,日后好为朝廷效力,只是无名师教导,文章不得其门,是以作的文章粗糙了些”。 喝了口茶润喉,范镇放下茶杯,摆手笑道:“你那篇《秋声赋》绝非粗糙文章,只是与科举考格不合。自当今官家亲政,近几次科举策、论,比以往看得要重一些”。 石长青连连点头应是,还是恭敬站好,作出一副虚心请教模样,等着大佬给好处!至于拜范镇为师是不可能的。 玩呢!眼前这位日后大佬,是反对新法的,若自己打上这个旧派标签,就算中了进士为官,日后新派韩琦一干猛人回朝掌权,还不弄死自己啊! 至于范镇口中的官家,说的是这个朝代现在的皇帝赵桢,也就是后世庙号为“仁宗”的,宋仁宗。 这个时代,民间的确多是这种称呼“官家”、或“圣人”。 石长青想着心事,谦逊求教的模样!范镇看在眼里暗自满意,从袖子取出一本册子,说道:“我这里有一本《赋格》,在京城算不得甚,在下面州县却是难以买到,你拿回去仔细攻读,对你以后科举,定是有益处的”。 大好人啊! 石长青暗赞喜出望外,嘴里突突突又是一番感谢之言,这次是真心感谢。 这个大礼包是真的好啊!这本《赋格》,按照后世说法是高考辅导书,专门针对科举重项“赋”,从句式、用韵等诸多方面,再结合范文一一详解。 范镇也不是在吹牛逼,地方上州县是真的很难买到这种辅导书,其实早在唐朝中期就有人将《赋格》,还有《诗格》之类的整理成册,时至今日,一直流传不广。 有了这本辅导书,他只要死记硬背下来,不说文章质量如何,作上一篇四平八稳的《赋》,不算甚难事。 将范镇赠送的《赋格》收好,石长青又拱手道:“日后学生有不解之处,还请知县相公指正”。 这话虽自称学生,却格外客气!。 范镇微微有些失望,倒也没太在意点头道:“只要你用心攻读,若有不明之处,本县自是为你分说”。 二人又说了几句科举之事,范镇话头一转,神情转而严肃地说道:“今日找你来还有一件事,说与你知,以往除了官酒务的酒糟能制醋外,县里钱家、张家酒楼的酒糟,都白白扔掉了。 如今,你家收的是张家酒楼酒糟制酒,还不忘施粥给穷苦人家,这事甚好!本县做主,把这两家的酒糟都发卖给你,不过,这往后糟民……”。 说到这里止住,范镇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凝眸不语,老神在在地望着石长青。 卧槽!老范这是把我当肥猪了啊! 石长青心里嘀咕,不动声色说道:“不瞒大人,那张家“一品楼”的酒糟还好说,只是另一家“墨香楼”的东家,钱员外次子与我有些不对路数,他家的酒糟怕是不会……”。 “无妨” 范镇大手一挥豪气插言,又喝了一口茶后说道:“钱家又如何?此事,你无须担忧,由县衙出面,让钱家自己将酒糟送到你家脚店去,算钱给他就是。 本县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家用了酒糟制酒,可不要忘了继续施粥下去”。 哈哈……老范不懂经济! 石长青心思狂喜,爽快地说道:“大人放心,就算大人不提,学生也万万不会断了粥铺”。 这算个什么事?一斗米不过四十文,熬稀一些,一斗十几斤米,能熬出多少粥?有个五六斗…… 熬稀一点,不是石长青小气,他深知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在这个时代,能天天施粥的人家,已是菩萨了,谁他妈敢不满粥稀了?糟民们都能把他踩成肉饼。 酒糟制酒,一本万利,这两个月下来,他家跟聂得胜两家,加起来几个脚店一天能卖几百斤酒,十几贯的利润,拿出几百文买粮施粥,简直就是毛毛雨,还能换来名望口碑! 就算范镇不提,为了名望!他也会一直做下去。 见石长青说得豪爽,范镇满意地连连点头,心里去了糟民的担忧,这对他于来说,也是政绩! 石长青察言观色,心思电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大人,只是如此以来,学生家的酒就太多了,靠学生家的脚店、加上聂家几家小脚店贩卖,怕是运转不过来。 城里卖酒的脚店,又多被钱家、张家大酒楼,以及官酒务司分了,此事……唉!”。 说到最后,石长青止住话头,装模作样叹息一声。 范镇刚下地方商事不通!想了想说道:“这事也不难,县里行文允许你家,也开一家大酒楼赊酒,只是万万不能用粮食酿酒。 只可从酒糟中制酒,如此以来,县里也好管一些,你们生意做起来也方便,至于你家酒楼的酒课,也要按大酒楼计算”。 石长青说道:“大人,这酒课倒是无妨,学生家这些时日,倒也攒了些家底,可这开大酒楼的房产,却是万万买不起的”。 范镇挥手道:“这个也不难,县衙暂时拔一处公房产给你家,待到年底再交租金,一应酒具桌凳,却要你自己置办”。 石长青闻言,恨不得抱着老范亲一口…… 卧槽,大好人太周全了,心知这个时代,官方是最大的房东,不管州县还是开封,都有打量公房产出租,皇帝赏大臣宅子,就是这些公产房来的。 石长青高兴。 范镇也高兴:县里糟民问题解决了,酒课也增加了,房产反正都要租出去的,给钱、租谁不是租啊!。 心喜之余,范镇看着石长青越发满意,二人闲聊了一会,石长青提出告辞。 范镇起身劝说道:“你既已决定科举,这些商贾之事,往后还是少劳心神。 如今,你家也算殷实人家,不用为生计忧虑,何不出去游学一番?多长些见闻,开阔视野。 开封乃首善之地,也是将来你科举登第之所在,哪里人才云集”。 长青出门求推荐!求收藏! ------------ 第十七章联手!伯父! 范镇的话,石长青听进了心里,他心知这个时代游学的重要性,小地方教育资源,各种局限摆在那里。 只是他不放心就这样离家,虽说现在家里有官面上照应,钱家明面上不敢乱来,可在生意场上动手,谁也无话可说。 石长青清楚父亲、以及聂得胜的斤两,在生意场上,先不说二者资本上的差距,就是各种明暗手段,也绝对不是钱员外的对手…… 告辞范镇,石长青没有回家找父亲商量,而是去了前衙找李押司办理租赁。 有县令范镇关照,加之,石长青先前会做人,没有抖出李押司跟钱家的龌龊,再加上苏通判对他的欣赏…… 李押司很客气,痛痛快快地选了一处连着的门面房产,位置很不错!至于现在的几个租房客,由他亲自去交涉! 事情办得很顺利,让石长青也享受了一把,这个时代的特权服务。 石长青心知李押司之所以如此热情,除了顾忌上官,以及对自家示好,还有一点…… 在这个时代,县衙租出去的房产收益,一般不会上交,是属于县里的!算不上违规操作,只是顺便送一个人情而已。 宋朝的财政,中央集权严重。 州府两税正常收入,全是朝廷所有,地方不得挪用,放在地方称为寄省钱,省指的是朝廷中书省,即为中央所有。 一旦地方短少了税,州府官员就会受到重惩。县与州府不同,没有朝廷拨下来的公使钱,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县里的官吏吃喝,平时来来往往迎送领导所需,这些钱的来源便是县里的“醋息钱”,以及官有房产的租金。 石长青带着租赁文书回家,让小富即安思想的石中平无奈又惊慌,聂得胜却是欢喜鼓舞,这就是书生与商户的区别! 既然租下来了,只能请人装修酒楼等、一系列带有后世商业影子的操作…… 酒楼取名“鸳鸯楼”,开业前夕,石长青一个人,去了城北“一品楼”,要想在生意场上击败钱家的“墨香楼”,自身资金不足的情况下,自然必须联合张家的“一品楼”…… 石张联手,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产品高档!经营手段独特!又在石长青一系列操作下,只几个月时日,就击败了钱家酒楼。 “墨香楼”酒户流失,生意惨淡,钱家比钱比不过,比势比不过!已经试着改行做其它生意了。 经过几个月的财富积累,石长青家已算得上大户有钱人家,加之石中平乡贡进士名头,以及几个月下来施粥博来的名望,石家在州里都能排得上名次。 名声地位已有,人脉自然也就广了,石长青吃水不忘挖井人,也去了许州几次,拜见了苏舜钦、梅询…… 他的惊世之词《破阵子》,以及古文《秋声赋》,早已流传整个州府,少年石长青的名头,已堪称许州文人年轻一辈佼佼者,与梅询之子梅尧臣,也结为了至交好友。 在许州,石长青的名头,一时风头无两,再经过梅询、苏舜钦等官员的赞扬推荐,名声更是传州过府…… 这几个月时间,石长青只见过聂小倩三次,小丫头现在规规矩矩!他一说俏皮话,丫头就羞答答地团扇遮面跑了! 还用上团扇了! 让石长青心里恨得聂得胜咬牙切齿,可石中平夫妻却非常满意。 为此,石中平跟聂得胜男女家长,已经为二人定下了亲事,还商量着尽快完婚,吓得石长青脸都白了。 虚岁十六岁啊!在后世还是初、高中生年纪,石长青自然心理上难以接受,推说金榜题名日,就是完婚时。 …… 冬去春来…… 次年,正是春雨绵绵,桃花初开时节。 这日晴天,石长青吃完午饭,在书房写时文,写出来的总觉得匠气,中规中矩缺了灵气,但科举时文就是这样! 范镇赠他的《赋格》,已读得滚瓜烂熟,也有了自己的理解,可每次去找范镇,范镇都说不对科举路子。 想想也是,欧阳修也是中了进士以后,才开始有自己的风格! “唉!先后次序不能乱啊!” 石长青叹息一声,离开案牍背着手行至窗前,望着新居外的院子里,几颗桃树枝桠已绿,有鸟儿在闹春,脑子里想着出去游学的事情。 正在他想得出神之际,石中平急匆匆走了进来,开心大笑道:“大郎,你今日,去城外驿站拜见你李家伯父”。 …… 听完父亲的简单介绍,石长青拿着父亲的名帖出门,去城外驿站拜见父亲的故友,本县城北第一豪门李兑,本县唯一一个进士。 李兑是他父亲儿时的总角之交,一起读书玩耍感情深厚,这几年一直在外地为官,照顾不到乡里,不然有李兑在,钱家哪敢欺负他家啊! 这次李兑进京,升迁殿中侍御史,路过许州顺便回乡探亲,过几日再进京。 前年他父亲发解资格,也全靠李兑寄来一纸书信保举,不然哪轮得到他父亲,去开封赶考。 到了驿站门外,石长青没想到碰到了,消失几个月的仇人钱有才,还有他那个叫章大成的表哥。 心思电转,就明白了二人应该也是拜见李兑的,因为今年秋日,按惯例州府又该举行发解试了,李兑这种有推荐保举资格的官员,态度至关重要。 石长青提着酒坛子大声喊道:“嘿、嘿,姓钱的小儿,几个月不见,我还以为你病死了,你这小儿,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你这杂……” 钱有才气得浑身发抖,刚要恶言恶语狂喷,一旁的章大成赶忙捂住他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 嘀咕完,章大成看着石长青拱手,笑道:“石小官人,我表弟当日多有得罪你,如今他也受了教训,还请小官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对于章大成,石长青倒是没有敌意,只手举了举小酒坛子,算是回礼了,一言不发,转身走上驿站台阶,递上名帖…… 钱有才看着石长青背影消失,愤怒、嫉妒、无力、恐惧各种情绪交织。 过渡章节!顺便求推荐!求收藏! ------------ 第十八章名动九重天 石长青跟着领路的驿卒,进了一处独立的小院,被引到一个不大的客厅。 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身着大红官服坐在客厅主位,自有威仪!不用想,自是殿前侍御史李兑了。 石长青上前躬身行礼道:“学生石长青,家父本县乡贡进士石举人,拜见世伯”。 说完话,依旧低头躬身不起。 李兑一手捋须,一手虚抬温言道:“贤侄,莫要多礼,快快抬起头来,让世伯好生看看你”。 石长青依言抬头,说道:“谢世伯,小侄家中寒酸,无甚好孝敬世伯的,唯有这坛子家中自制的酒,埋于地下已有数月时日,请世伯尝一尝”。 李兑笑着点头,示意随从收了酒,又叫人上了茶,方才视线上下打量石长青, 看了好一会儿,才笑容满面地捋须说道:“未曾想,一别经年,再见故人之子,已是这般大了,长得比我那石贤弟,还要俊秀一些,好、好、好,莫拘束,切莫拘束,快坐、快些坐下说话” 语声柔和,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石长青依言落座,腰杆子笔挺端坐,等着长辈训话,仪态自有风范。 李兑看得点头,又感叹道:“你幼时,我曾是抱过你的,只是我外地为官,不觉已过十余年,昨夜你父亲来见我,已把你家中之事说了个大概,好在如今,你家里已转过运来”。 抱过我!石长青脑子里没这印象,还是生出亲近感,欠身恭敬地道:“去年家业确实艰难,好在小侄得了一个酒糟制酒的法子,得州县官人看护,专一从酒糟中制酒卖,如今已是衣食无忧”。 李兑只是点头,并未出言夸赞!喝了口茶后,表情转而严肃地问道:“贤侄,如今在家做何勾当?”。 以他这个身份层次,对于制酒商贾之事,自是不屑多问,问的是他事。 石长青自是明白这个道理,说道:“回世伯,小侄这些时日都在读书,没有再在别的琐事上费心,只是县里好多书都买不到,也没个名师指点,是以学识粗浅” 此子老成持重!李兑心思捋须点头说道:“你家耕读传家,祖上也算得上书香门第,读书才是正事。 如今,你父亲已殿举三年,再在科举上用功也无趣了!反之,你已成年,子承父业,理是应当”。 说到这里,李兑喝了口茶润喉,看着石长青又道:“我这次回乡途中,在福建路上听同年说起你作的《破阵子》,端的是惊世好词,上阙雄烈! 下阙: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更是道尽了我辈臣子心思!官家金口玉言,你这《破阵子》,当可推我大宋词之一道绝顶! 据闻当今圣人,已将你这词抄了下来收藏,还跟几位相公问起过你来……。” 卧槽!老好人仁宗都知道了?这时代信息传得这么快的吗?哥……哥这也算是名动九重天了吧! 石长青眼睛瞪得溜圆,心中嘀咕震惊!忍不住挥拳嘴里“耶”了一声,脸上神情再难保持从容…… 李兑看着石长青震惊模样,不知道耶啥意思?倒也没在意,只是皱眉心思:臭小子,先前看着老成持重!这才是少年人的性情嘛!他当初何尝不是震得七荤八素的,听说是故人之子所作,也是欢喜得不行! “咳咳咳……” 眼见石长青失了仪态,李兑咳嗽几声,敲了敲桌子,板着脸喝诉道:“莫要放浪形骸,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说到最后一句,桌子敲得叮当儿响…… “侄儿受教,往后定当谨记于心” 这是来自亲近长辈的教训!石长青立马深呼吸调节情绪,乖乖起身叉手躬身一礼,表示受教! “贤侄,圣人嘉许,自是值得欢喜,但切勿心生骄狂”。 李兑神情缓和点头说着话,抬手示意石长青坐下,话题一转:“到了州城,我又在苏通判那里看了你作的《秋声赋》,亦是甚有文采,有前唐大家韩愈之风,只是不对当今科举时文路数。 贤侄最近在家,可作得有文章?”。 “世伯,小侄最近潜心科举文章,倒也写了几篇时文,只是自觉匠气了些,不足之处甚多,还请世伯斧正” 石长青说着话,从袖子摸出准备好的几篇文章,起身恭敬地递了过去。 李兑点头不语,抖了抖宽大袍袖伸手接了,搁在桌上,拿起一纸文章展开观看…… 科举时文、字数、格式都有定规的,范镇赠石长青的《赋格》,甚至都列了固定的句式。 这几篇文章,都是石长青依照格式填出来的,每篇都有主题已是难得,只是还谈不上言之有物! 李兑却是看得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读完一整篇后,连连点头道:“好、好、好,贤侄,你这篇文章,已是摸到了科举时文路子,再用些功夫,当可登堂入室。 先前你作得的《破阵子》虽然惊世,可到了科举场,这诗词只是开场卷,于科举无甚大用! 至于你那篇《秋声赋》,虽有文采,格式却不是科举时文路子,定会刷下去, 你现在这篇文章,虽然内容粗陋了一些,却也是中规中矩,格律上已挑不出甚毛病”。 石长青心中欢喜,喜道“世伯,当真?小侄还以为作得匠气了一些”。 “哈哈哈……” 李兑捋须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喝了口茶平复气息后,说道:“匠气?你以为科举考的甚?文章只要有匠气,进士之中已是出类拔萃!能够超脱出来的无一不是大家。 贤侄,这做人切忌好高骛远,先做好这匠气十足的文章,中个进士出来,再言其他。 当下文坛,崭露头角的欧阳永叔,曾两次科举落第,后来师从胥相公,专心学习时文,这才一举高中。 欧阳永叔也是中了进士以后,他才去跟人谈他的古文法,方才有人听他说话,何况这骈四骊六是进士官的基本功。 不管学士制诰,还是州府幕职官,哪个不要做这些格式的公文?格式都做不出来,谈何为官?”。 石长青听得连连点头,心知这是李兑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教导他,首先要靠时文博取功名,至于什么文学才艺,以后再谈! ------------ 第十九章欧阳修问我要文章! 二人又说了几句科举之事,有驿卒来报本县县令范镇,已带官吏出城来迎。 这是属于李兑衣锦还乡的高光时刻,石长青赶忙起身告辞,临别之际,李兑提出三日后带他进京游学。 正想着出外游学的石长青,自是毫不犹豫点头应承下来,又说了几句感谢话,方才出了驿站,急吼吼地去找聂小倩……。 …… 没有高速!一路过州县驿站停停留留,石长青跟着李兑到了汴京,已是五月中旬,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热了。 李兑初做京官,在汴京没有房子,叫人去牙行寻了一处内城宅子。 石长青是不来东京不知道,一来东京吓一跳,李兑的院子不大,可一个月要六贯钱!这是平民几年都存不到的钱! 石长青拒绝了李兑的好意,自己也找牙行租了房,出来的时候他带足了盘缠,底气十足!当然不是带的铜钱,一贯十多斤呢……。 安顿下来后,第二日,李兑发请帖邀请在京的同乡、同年聚一聚,自中进士以后,他这些年一直在地方为官,对京城不熟,这次他升任殿前侍御史,在京也急需人脉。 石长青早早来到李兑住处,帮着忙前忙后,充当起管家来,指挥着李兑带来的三个下人,在院内树下阴凉处摆好桌椅,酒食瓜果之类的,宋人喝早酒。 这是通家之好。 李兑半躺在胡椅上品着茶,心安理得地看着忙前忙后的石长青,心里很是满意!待准备得差不多了,才招手说道:“贤侄,过来说话”。 石长青搁下一张长案,擦了擦汗依言走了过去,又为李兑添了茶水,至于这种茶汤,他自己是打死都不喝的! 喝了口新茶水,李兑放下茶杯道“今日前来的客人,除却我几个同年好友,余者多是我们本州在京的人氏。 我们初来乍到,只好依靠家乡人帮衬,这其间有一人,是许州社县的何博士,如今在京馆阁任职,是钱员外的表亲。 他们是亲戚,总会帮着说话的,他说甚?你切莫顶撞于他,免得落下不好的名声,对你科举之路不利”。 “世伯宽心,侄儿省得的”。 石长青赶忙躬身应是,心知李兑这是为他着想,科举从县、州、京一路过关斩将,学识重要,名声同样重要。 至于跟钱有才的恩怨,只能暂且放下,留待日后,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嗯” 李兑点头嗯了一声,不再多言挥挥手,闭目躺在胡椅上养起神来! 他到京城为官,当然是好事,但真说起来,这往后的日子,怕是没有地方上舒坦了。 石长青前世是搞研究的!自是不知道官场上的复杂!也不多言,四处打量还有哪里需要布置的…… 清晨的阳光照进院落,下人引进了一位客人,李兑起身相迎。 来人是景佑二年进士张景初,跟何中立是同县人,现在汴京守官待阙,待阙的日子,在别人看来闲得蛋疼,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熬人! 主宾见礼寒暄后,李兑指着石长青介绍道:“存孝兄,这是许州乡贡进士石中平之子,石中平是我总角之交,一直相交莫逆,此番随我来京游历一番”。 石长青赶忙躬身行礼拜见。 张景初上下打量一下石长青,笑呵呵地连连说好好好……随意夸了几句。 石中平是谁他不认识,不过乡贡进士总算是读书人一脉,夸上几句有个甚。 石长青的《破阵子》《秋声赋》,是梅询顺带传给京中好友的,梅询是大学士外放,他的好友一般在中高层,此时,汴京民间,还没有流传石长青的诗词。 宾主落座,石长青很有眼色地端果盘、肉食、倒酒水,一旁伺候! 话题拉开,张景初先向李兑介绍朝局…… 石长青旁听,此时朝中大事,自然是西北党项,宋军连败几场,朝堂守旧派已有人多次弹劾,在西北主事的范仲淹、韩琦等人,战事不利云云。 每次朝会都吵得不可开交,皇帝赵桢只是太极推手打得顺溜…… 听完张景初的简述,石长青心里舒了口气,就说嘛!自己只是一只小蝴蝶,历史怎么可能发生改变? 现在,欧阳大嘴炮朋党论还没出来,范仲淹韩琦等人怎么可能被贬地方。 听完张景初的话,李兑说道:“存孝兄既然不耐待阙,何不自请去西北建功立业?”。 “唉” 张景初叹息一声,举杯示意李兑后,一饮而尽,接着说道:“元季兄,这边帅辟官,哪个不是挑自己的熟人?我与西北边帅不熟,就是去了又如何!边帅用不用不说,说不得还会出些甚事!”。 “这……” 李兑一时有些尴尬,也喝酒吃菜,一时没想到这点,朝廷虽然用人,可朝廷派出的人,不是都受欢迎的,官场上没人帮衬,好位置也轮不到他们。 石长青旁听,也是感概万千,在这个时代平民看来,一旦中了进士,就是鲤鱼跃龙门,实际上官场上的风风雨雨,并不比常人少。 李兑想了想说道:“存孝兄,在馆阁任职的何博士与你同县,听人说,如今他正得意,你没去托他么?”。 “休提、休提” 张景初连连挥手,摇头道:“元季兄,快别提他,说来我就生气,我当日进京,也是想着同乡的情分,去寻了他。 一来二去,也不知求了他几多次,只是这个人啦!每次嘴里说得千好万好!事后,却是渺无音讯。 我曾拖一个年兄,问过何博士,谁曾想,他从未与人提起我的事情,可见是个口是心非的,唉!我自去年秋末进京的,这都大半年了,到现在还是闲着” “唉!” 李兑摇头叹息一声,他跟何中立无冤无仇,又不能跟着诋毁何中立,一时无语,心里想着,这个何中立,没有乡情观念!往后,怕是很难成为他的政治盟友。 石长青却无动于衷,这种事情在后世见得多了,还有一句话: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当年他在外地,也是吃过发小亏的。 李兑见气氛不对路数,连忙岔开话题,跟张景初又聊了起来。 不多时,下人又引了几个人进来。 李兑又是一番介绍,何中立看着石长青笑了笑,又点点头不语,转而跟别人说起话来! 钱家的大靠山何中立,这是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当回事啊! 看着何中立与他人欢颜谈笑,石长青心里想着,面上也不动声色,给众人添茶倒酒啥的。 将近中午,李兑的同年欧阳修、李修儒连诀而来,这两人也是苏舜钦的好友,苏舜钦的外祖父是前宰相王旦,在汴京人脉广泛。 众人落座,李兑继续提携石长青,为二人介绍,欧阳修眼冒绿光!围着石长青转了几圈后,说道:“你就是石长青?前些时日,苏子美寄来你一词一赋,《破阵子》真正是绝妙好词!我自愧不如,又观你那篇《秋声赋》甚有古意,我甚是喜爱,不知最近你可还有文章”。 “这个……” 卧槽!碰上正主了,欧阳大佬那是你的啊!石长青心虚得很,一时脑子嗡嗡嗡的…… 求推荐!求收藏啊!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