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小神女穿书 陆浅浅死了。 为了普渡众生,为了维护三界秩序,天生地养的小神女担当大任,凭借一己之力和魔族浴血奋战,不惜以身殉道,献祭神魂。 终于让三界迎来太平盛世。 意识归拢,陆浅浅感觉全身泛冷。 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拼命撑起沉重的眼皮,却怎么也撑不开。 而后,陆浅浅蹬了蹬小腿,没蹬动。 “夫人,小的已经给小小姐止好血,但是……”府医一脸的犹犹豫豫,他低着头,目光略有躲闪。 乔氏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文。 空气一瞬间安静。 府医斟酌着,似是不忍开口:“小小姐没了心跳,摔死了!” “不!不可能!”乔氏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孩子不过是摔了一跤,怎么就没了? 她盼了那么久,前头有四个儿子,好不容易等来娇娇软软的女儿,平日里一直悉心照顾。 没曾想,一朝没看住,就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 “真的,小的也不敢骗您,小小姐可能由于流血过多,一时没坚持住,就去了。”府医面露惧色,眸底却透着一股狠劲。 在府医身后,丫鬟瑟瑟发抖,家丁噤若寒蝉。 人人自危。 身侧的大丫鬟诗琴眼眶通红,哽咽道:“夫人节哀。” “是我没看好女儿浅浅,才让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一定很疼,很疼……”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女儿平安。” “我有愧于陆家的列祖列宗,百年之后,等我到了下面……我没脸见他们……” 乔氏难过得快要昏死过去。 而陆浅浅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不会真的那么凑巧吧? 她该不会穿成永昌侯府陆家,成为不到三岁就受尽折辱而死的小女娃吧? 隔三差五,她从司命星君手上偷过不少话本。 为此,司命星君没少说她。 话本以外室女视角展开,书写她一路开挂、大杀四方的逆袭故事。 背靠永昌侯府陆家,外室女的人生充满戏剧性。 而陆浅浅,是陆家嫡女。 侯爷风头日盛,仕途一路高升,和夫人在婚后十七年,生下四子一女。 幼女一出生就伴有胎记,是个痴呆儿,哪怕两岁多了,还是连话都不会说。 侯夫人才貌双全,却遇人不淑。 她一直都没发现,自己最亲密的枕边人就是个奸诈的小人! 他算计了她! 侯爷从小就有个一直爱慕的白月光,只不过造化弄人,两人没能走到一起。 直至一次酒后重逢,两人旧情复燃。 可那时,侯爷早已有了家室。 于是只能委屈白月光,哄着她生下二子一女,承诺有朝一日给她名分。 后来,自从幼女死后,侯夫人身体大不如前,最终郁郁寡欢,撒手人寰。 乔家没有站错队,却还是遭受无妄之灾,被流放至蛮荒之地。 是侯爷和养女联手挥刀,狠狠地捅了乔家一个大窟窿。 鲜血淋漓、哀嚎漫天。 此后,永昌侯府辉煌更甚。 而外室守得云开见月明,笑到最后。 养女继承了乔氏的泼天富贵,为三皇子造势,让三皇子在夺嫡大战中占据先机,她最后成了风光无限的皇后。 陆浅浅晕乎乎的,心中还有一丝侥幸。 她想活,不想死。 紧跟着,陆浅浅试图挣扎。 既是天生地养的小神女,她拥有无边的神力,不愁应付不了眼下的突发情况。 然而,她却忘了。 在魔族大战中,她早已耗尽神力。 偏偏这时,府医说道:“死人晦气,不宜久留,小的建议夫人尽早拿主意,让小小姐入土为安。” 说着,府医站了起来。 陆浅浅意识清醒,却醒不过来。 她晦气?哎哟,真是笑了,张口就来的假话,他是怎么敢摸着良心说出来的。 在天界,哪一个神仙不说她福气满满。 说她晦气的,府医是头一个。 唉,人心不古,落地凤凰不如鸡。 不过,晦气一听就不是好词,打死她都不能认。 【敢说我晦气,哼!看我不诅咒你!】 【就诅咒你下辈子是扫把星好了,如此,也配你!】 府医殊不知,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扫把星生来晦气,为人不喜,却成了府医下辈子的宿命。 此时,府医一语定乾坤,宣告了浅浅的死亡,没等夫人发话,就有家丁上前,准备将她抱下去。 浅浅不由得急了。 再没人阻止,等她走出娘亲的视线,恐怕性命堪忧。 府外,有外室安排的人接应。 凝聚不了神力的她,与普通小孩无异。 什么声音? 哪儿来的小孩子? 求生欲满满的呼救声让侯夫人乔氏呼吸一紧,心神微乱。 她环顾四周,起了疑心。 【地板凉凉,全身都冷,好难受……】 【想哭,又哭不出声。】 想她堂堂小神女,哪怕没成年,年纪也还小,但她在天界从来都是小霸王一般的存在,不曾这么憋屈过。 陆浅浅气成了海豚,凶巴巴的。 实则萌得很。 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她两颊的肉肉。 “都给我站住!” 乔氏浑身剧颤,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或许,府医骗了她。 或许,孩子还活着。 府医慌了神,僵硬在原地。 “小小姐出了意外,不是我们想要看见的,但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还是不要误了时辰。”察觉到乔氏的怀疑,府医心虚道。 “滚开!都给我滚开!别动我的女儿!”乔氏满眼惊惶,心口空荡荡的。 赌上一条命换来的孩子,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推开家丁,眼泪盈眶。 玉手放在浅浅的鼻子下方,还能感受到微弱的鼻息。 府医骗了她! 明明,她的浅浅还有救! “好啊,真是好得很!我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是这样回报我的?!” 乔氏一向对人友好,包括丫鬟、家丁和府医,从不故意呵责打骂他们。 给了他们最好的优待。 但还是架不住有人包藏祸心。 乔氏抱着浅浅,狠狠踹了府医一脚! 顿时,府医额头就破了个洞。 血流不止。 但他顾不上擦,只一个劲儿地求饶道:“小的只是一时糊涂,没想过要了小小姐的命,希望夫人可以宽恕我……” 任何伤害她女儿的人,乔氏都不会放过,“拖下去!好好招待他!” 单凭府医,不可能给她下这么大一盘棋。 何况,她和府医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所以,想必在府医身后,隐匿着真正的凶手。 她一定要揪出来! 乔氏眼神犀利,暗暗下定决心。 另外,到底是谁将她的女儿推下楼梯,她也得好好查查。 不查明真相,她心头难安。 一场闹剧就此终止。 乔氏将女儿抱回房间,并让人重新找了大夫。 女儿心跳一声强过一声,满脸惨惨戚戚。 【好惨,天崩开局!】 【啊!倒霉,倒血霉啦,我是真的倒八辈子血霉啦!献祭神魂的痛苦还在,又险些被拉去阎王殿喝茶……】 受万人敬仰的天界小神女,一朝穿成两岁小女娃,受到了这么大的委屈,她气得想要上天,胖揍司命星君一顿。 听完熟悉的对话,陆浅浅再无侥幸。 她终于确定,自己就是活不过三岁的小炮灰。 在话本中,她甚至活不过一章。 描写她的笔墨,少之又少。 悲催啊,她真是悲催…… 谁都没有她可悲。 嘶,想活下来,咋就那么难! 乔氏心绪还没恢复过来,看到五官精致的小女娃没睁开眼,甚至都没开口,但软乎乎的声音却响彻在她的耳畔。 让她一度以为是幻听。 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女儿的心声。 好不可思议。 转眼,就到了晚间。 “出了这么大的事,母亲还没回来吗?”乔氏没看到母亲,便问了一句。 侯爷跟她说,不回来了。 但母亲去书院看望二儿子,早该回来了,可如今,却没看见她人影。 “老夫人不在府上,派去的小厮说,找不到老夫人。” 永昌侯府,由侯爷一人苦苦支撑,又有老夫人压场。 老夫人深明大义,以德威服人,对她和女儿一向在意。 “那就再找。”乔氏紧握着女儿的小手。 “人人都说夫人最是好命,上辈子一定烧了高香,您不仅出生高门,打小有父母庇护,还有哥哥宠着,顺风顺水。” “您的生活,滋润着呢。” 不像其他高门世家,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就你的小嘴甜。”乔氏满心甜蜜。 “老夫人发过誓,这辈子只认您是侯爷唯一的正妻。” 所以,多年以来,侯府后院只有乔氏。 诗琴很向往这样的婚姻。 但又清楚大多数家庭都是鸡飞蛋打,不可能没有龌蹉。 像侯府这般的,少之又少。 【是哄人的,她在哄娘亲!】 【祖母她没有心,就是个心肠歹毒的老太太!】 没有心的祖母,生性薄情。 而薄情之人,就该挫骨扬灰! 尽管小女娃的声音带着怒气,却依然奶呼呼的。 ------------ 第2章分明是他的 乔氏神情困惑,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说母亲在骗她。 她环顾四周丫鬟的神色,并无异样。 应该是只有她听得见女儿的心声。 “身为乔家千金,我是幸运的,而身为侯府夫人,我是幸福的。”乔氏感慨道。 【爹爹养外室,诗琴姨姨不知道,娘亲也不知道……但是,祖母知道啊。】 【此刻,爹爹忧心如焚。】 【外室女陆芷柔掉入湖中,高烧不退,他贴身照顾,不停地祈祷女儿平安。】 浅浅想要挥舞小拳头,却没能抬起手。 要是爹爹站在她面前,她真想给他一拳头。 谁让他这么坏。 而祖母给爹爹打掩护,也不是个善茬。 说什么只认娘亲是侯府唯一的正妻,那都是哄人的瞎话。 乔氏甜蜜笑容忽的凝固了。 养外室? 祈祷女儿平安?! 她女儿遭罪,鲜血直流,和死亡仅差一步之遥,他却守在外室身边,等着他另一个女儿退烧。 这听起来,何等荒谬! 浅浅挣扎了许久,终于睁开双眼,她鼓着小嘴,奶声奶气地哼了哼。 得了消息的祖母,只顾得上外室女,哪里还能分的出半点心神给她。 这一次的意外,是一次机缘。 女主正式上线。 一岁的外室女,会觉醒前世记忆,逐步走向人生的高光时刻。 乔氏跌坐在床边,思绪翻涌。 还有一些不安。 不管是与不是,都需要求证。 冥冥之中,从今日起,好似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先是女儿从楼梯上摔下来,伤势惨重。 后是府医背叛,疑点重重。 再接着,她突然发现,她那人人称赞的祖母,是笑里藏刀之辈! 需要她时时刻刻警醒。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跟做梦似的,那么不真实。 “夫人,天色不早了,饭菜已经准备好,您要不要用膳?”诗琴尽心尽责。 乔氏深吸了口气,眼神微暗。 “我不饿,不吃。” 女儿磕了脑袋,她哪有心情用膳。 浅浅不满地抗议,要是娘亲饿倒了,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乔氏抿了抿干裂的唇瓣,转头,对诗琴说道:“你扶着我,我要用膳!”坐了大半天,她双腿有些软。 黑夜过去,黎明到来。 浅浅悠悠转醒。 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这一具身体太弱了。 经过自我调节,乔氏心情由阴转阳。 却在陆青泽踏入庭院的一刻,又由阳转阴。 乔氏看向陆青泽的目光有些复杂。 从听见女儿心声的那一刻,哪怕没有证据表明他有了外室,但是她对他的信任已然出现一条细小的裂缝。 不是她盲目相信女儿。 而是一切早已有迹可循。 却又因为她深深爱着他,陷入他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之中,蒙蔽了双眼,又迷失了自我,只能一心攀附他。 再无思考的能力。 并且,他藏得极深。 不单单骗过了她,也骗过了所有人。 京城里,无人不对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故事津津乐道。 就连那台上的说书先生,都称赞他的情比金坚,矢志不渝。 “婉娘抱歉,本来我早应该回来的,但路上碰见一个同僚的孩子掉入湖中,我没法袖手旁观,便救了上来,后来看大夫,孩子高烧不退。” “直到今天一早,孩子才醒过来。” “这不,我心里记挂着你,就没再待下去,直接回府。” 侯爷陆青泽随口解释了一番。 乔氏脸色好看了点,婚后十七年养成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心软,偏向他的说辞。 然而,一道气呼呼的奶音拉回了她恍惚的心神。 【没担当,没担当!】 【渣渣的爹爹,一点担当都没有,那孩子哪是他同僚的,分明是他的!】 浅浅看不惯渣爹谎话连篇,忍不住直接反驳他。 却在话音一落之后,她不免泄了气。 陆浅浅想要挠挠头,但小手却够不到头:哦,她忘了,自己还是个伤员。 真愁人。 她有满肚子话要说。 但嘴巴张了几次,都发不出声来。 毒素堆积,伤了她的嗓子。 连身体,也变得破败不堪。 两岁了,走路也不稳当。 她巴巴地望向乔氏,寄希望于乔氏。 希望她和自己心有灵犀。 乔氏对侯爷满腹失望。 外室见不得光,其孩子也一样! 孩子出了事,他都不敢以父亲自称。 反而说,那是同僚的孩子…… 果然啊,如浅浅所说,他一点担当都没有。 当即,乔氏不再心软,淡淡道:“浅浅险些被人害死,原先,你抽不出时间和浅浅相处,我理解你的苦衷,可是,这不代表你可以一直缺席浅浅的成长。” “如果浅浅以后不跟你亲近,你也别怪她!” 但凡他还爱女儿,就不该那么不上心。 “我让人找了你一天,整整一天啊,却没想到,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陪着你同僚的孩子!” 她不能不计较。 起码,要给女儿讨一个说法。 “婉娘,人命关天的事情,我身不由己。”陆青泽没见过夫人这么失态,看来女儿这一次摔得很惨,吓到她了。 “你也有孩子,可以感同身受。” “是,浅浅是受伤了,但那小女孩也一样,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陆青泽掰扯掰扯,试图和夫人讲道理。 “那一家人是断手断脚吗!需要你救了人后,又要守一晚上,连自己的妻儿都不顾!”乔氏直视侯爷,面露寒意。 “你说话别那么刻薄,他们一家都好好的。”陆青泽讪讪说道。 断手断脚…… 听着,就让他觉得刺耳。 “浅浅这不也没事嘛,你就别紧揪着这事不放了,怪不识大体的。” 明明她没错,却侯爷却倒打一耙,反过来怪她不识大体。 乔氏抱着女儿的手紧了紧。 【呵,一家人……渣爹和外室是一家人,和我们可不是。】 【就在昨天,渣爹拒绝和娘亲逛集市的要求,但转头,他就和外室一家游船赏景……可悠哉悠哉啦。】 原来如此。 难怪他会那么及时救下那孩子,原因在这。 亏她还以为他政事繁忙,便百般体谅他。 可她才发现,都是表象! 侯爷忽悠了她! 偏偏,她信以为真。 “可是,母亲也不在,单靠我一个人主持大局,要是有流言蜚语传出去,丢了侯府脸面,怕是你也不好做人。” 浅浅是陆家嫡女,险些没命,却不见侯爷在,连老夫人都不能出面掌控局面,而是双双去照料所谓同僚的女儿。 不得让人笑死。 侯府也没脸。 “你是侯府的定海神针,有你在场,出不了乱子。”陆青泽眼神闪了一下。 母亲和他都在依依那,忙着照顾芷柔,哪里还管的了其他。 ------------ 第3章老不正经 “侯爷说的倒是轻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宠爱妻女的人设,都是假的呢。”乔氏语气轻轻的,似是低喃。 “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你怀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怀疑我对你的真心。”陆青泽神色微僵,很快又变得自然。 陆青泽眉眼温润,含情脉脉。 哪怕过了三十岁,他依然温润如玉,丰神俊朗,身形也不走样,而是清俊挺拔,当真是官场同僚中的一股清流。 也不怪京城里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始终迷恋他。 【渣男,真是老不正经!】 【娘亲别上当,渣爹在使用美男计。】 【同样的话,他不仅对你说过,也对白月光外室说过,还对怡红院头牌说过。】 怡红院是京城最大的风月场所,不少男人都在里面寻欢作乐。 浅浅持续爆料,就是不想让娘亲上当。 她看过很多的话本,知道渣爹就是中央空调,不止对一个女人送去情话和温暖。 乔氏蓦然一滞。 怡、怡红院? 他竟然去过怡红院?! 乔氏只觉得晴天霹雳,他有外室还不满足,竟然还要去怡红院寻求刺激,这不外乎是在明晃晃地羞辱她! 将她辛辛苦苦维持住的脸面,撕碎了甩在地上,还要踩上两脚。 乔氏咬紧牙关,浑身打颤。 “你最好是这样。”乔氏艰难地开口。 他靠得近了些,乔氏能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胭脂水粉的味道,她感到反胃。 这不是她第一次闻到。 但以往,都被她自己糊弄过去了。 不过现在,她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当陆青泽抬手,想握住她。 乔氏借着整理衣裳的举动,避过了他的触碰。 陆青泽眉头微微一拧,略显尴尬,却也没有发怒,只是道:“浅浅额头破了个口子,往后要是留疤,怕是更丑了。” “不丑,一点也不丑。”乔氏怕女儿听了陆青泽的话伤心,不忘低头安抚浅浅,“在我心里,浅浅最漂亮。” 实锤了,渣爹眼瞎。 浅浅在心里嚷嚷,明明她长得不差,只是中毒了,毒素淤积,表现在脸上。 等她解了毒,她就还是三界最漂亮最拉风的崽崽。 渣爹肉眼可见的不喜欢她。 那正好,她也不稀罕他。 乔氏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她几乎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中毒! 她的女儿居然中毒了,她却全然不知。 连回春堂的大夫,都没查出来。 或许,是她中毒了,然后毒素转移到女儿身上。 否则,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女儿一出生就有胎记。 到底是谁给她下毒? 又是如何给她下毒的? 她最亲密无间的枕边人,又有没有参与其中? 乔氏心底涌现出一个又一个的疑惑。 她恨,好恨! 恨自己没有生出一点防备之心,才让恶人得逞。 事到如今,她渐渐发现,看似风平浪静,一片祥和的永昌侯府,也隐藏着汹涌暗潮。 不再是她赖以生存的避风港。 身边看似和善的嘴脸,都有可能掩埋着丑陋的一面。 乔氏极力隐忍,她在侯府势单力薄,也没有揪出凶手,此时不宜打草惊蛇。 更何况,她还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需要守护。 和陆青泽硬刚,不是明智之举。 “唉,随缘就好。”又不能丢掉,只能当一个闲人养着。 陆青泽见乔氏低着头,她唇瓣紧抿,好似非常在意的样子,他便不痛不痒地敷衍了一两句。 乔氏看出陆青泽的心不在焉,胸口忍不住闷痛,她九死一生生下的女儿,他嫌弃也就算了,却还这么不负责任。 从头到尾,也没见他关心她一句。 得知女儿从楼梯上摔下来,她有多慌乱,他根本不在意。 可是,当初是他赌上性命,不吃不喝地跪在乔家门口三天三夜,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才赢得她家人的认可。 却也是他,在她一次次从鬼门关走过,拼死累活地为他生儿育女,他却一次次缺席,又一次次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 乔氏沉下脸,也没看陆青泽。 陆青泽自讨没趣,走了。 浅浅小肚子瘪瘪的。 饿了饿了,她饿了。 不过,浅浅看着发呆的娘亲,想开口提醒。 奈何,都是枉然。 她说不了话,便只能在心里闹腾。 “诗琴,去准备一些白粥,浅浅爱喝。”乔氏吩咐道。 诗琴拿了一碗白粥过来。 乔氏握着勺子,打算亲自喂浅浅。 浅浅紧闭着嘴巴,死活不喝。 【呜,白粥不好喝,我拒绝……我不想喝白粥,娘亲,白粥没味,我不喝……】 听女儿这样说,乔氏喜极而泣。 从前,女儿胃口小,什么也吃不下,只喝白粥,别的食物一律不碰。 哪怕她哄着她,她仍然抗拒。 导致她头发枯黄,瘦瘦小小的,尽管两岁了,却还像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营养不足,还让女儿体质比较差,更容易生病。 “诗琴,你去厨房走一趟,端一碗南瓜粥过来,还要记得拿个熟鸡蛋。”乔氏声音不太稳,透露出她不算平静的心情。 乔氏喂完女儿,就回到房间,将女儿放在床上。 她紧绷的一根弦渐渐放松下来,从一开始对浅浅的心声将信将疑,到对陆青泽的试探。 她基本可以确定,陆青泽背叛了她。 至始至终,都是一场惊天骗局! 而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如今想全身而退,却是难上加难。 对娘家,她始终有亏欠。 但对婆家,她却问心无愧。 从嫁入侯府以来,她就一直相夫教子,尽心尽力服侍婆母,言行举止可圈可点,找不出半点错处。 她是出了名的温柔贤惠。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换不来真心。 乔氏攥着被褥,心头的苦闷无法疏解。 【娘亲别哭,有浅浅陪着娘亲。】 浅浅小小的脚趾头动了动,用软乎乎的奶音安慰乔氏。 她一双灵动的眼眸扑闪扑闪,尤其乖巧可爱。 ------------ 第4章不是个好爹 乔氏抬起手来,指尖划过脸颊。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原来,她哭了。 她不想哭的。 可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堆积了十七年的委屈和痛苦,以往还能克制住,但在这一刻却宣泄了出来。 乔氏半搂着浅浅,低声说道:“你还小,应该是由娘亲保护你。” 一想到浅浅这么小就知道保护她,她有酸涩,有心疼,还有感动。 可是,身为浅浅的母亲,理应由她保护浅浅。 她不可以懦弱。 从前如此。 往后也一样。 她一定要立起来,不然别人只会以为她很好欺负。 浅浅鼓着腮帮子,对陆青泽非常有意见。 爹爹惹娘亲伤心,不是个好爹。 不仅渣,还坏透了。 “浅浅,你爹爹做得不好,对你也不上心,你会不会感到难过?” 乔氏算是看明白了,同样是命悬一线,侯爷对外室女忙上忙下地贴身照顾,但对浅浅却只有不走心的敷衍。 两者相比较,偏心程度不言而喻。 甚至,陆青泽守着外室女醒来,却懒得施舍一点时间给浅浅。 也不知这小家伙会不会难过。 毕竟,女儿渴望父亲的疼爱是天性使然。 浅浅却表示不难过。 反正,他对她不好,对娘亲也不好,那她就不认他。 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没有渣爹,她还有很多人喜欢。 她有娘亲,有四个哥哥,还有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堂哥堂姐……他们都会疼她爱她。 她要幸福得要冒泡啦。 所以,她不缺渣爹的喜欢。 小神女在天界人见人爱,受万千宠爱于一身。 就算到了陆家,也依然有人宠着。 “其实,在我生下你之后,你祖母对你关怀备至,每天都念叨着你。” 这是事实。 但在这一份心意里,充斥着满满的算计,显得有些假。 “你姑姑呢,三天两头就跑到娘这,给你送一些小玩意,逗你笑。” “和娘亲一样,你姑姑真心疼你。” 在永昌侯府,即便侯爷三心二意,但总归还有人真心待她。 乔氏扯了扯嘴角,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然而,这一抹笑意维持不了多久,便僵滞住了。 浅浅嘀嘀咕咕,一口一声地反驳她。 【祖母假好心,惯会说场面话,做场面事,一年到头都没来看过我几眼,但她去外室那,可勤快啦。】 【至于姑姑,不过是打着陪我玩的旗号,方便给我和娘亲下毒,好让外室上位!】 善良,永远不会有错。 但娘亲错就错在,她信错了人。 是娘亲无底线的善良,给了祖母和姑姑嚣张的资本。 浅浅的心声含含糊糊,不大真切。 乔氏凝住心神,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眼。 母亲和紫烟都知道外室的存在。 那么,被蒙在鼓里的人就只有她。 这一家子,摆明是将她隔绝在外。 连同她的孩子,都恍若成了外人。 乔氏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好似要晕过去。 却还是强撑着,维持清醒。 她想从女儿的心声里,得到更多信息,不想让自己那么被动。 结果,她垂眸一看,就见冰雪可人的小女娃自娱自乐起来,玩的不亦乐乎。 乔氏顿时哭笑不得。 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诗琴在小厨房忙碌,乔氏没有打扰她。 自己名下在城西小巷的宅院有没有住人一事,亟待查证,这事交给了她的另一个丫鬟诗书。 快到酉时,晚膳准备好了,乔氏端坐在桌前,但陆青泽还没回来。 “用膳吧。”时辰一到,乔氏开口说道。 诗琴问:“夫人,您不等侯爷了吗?”餐具都摆放好了,以往夫人不等到侯爷回府,就不开餐。 乔氏摇头:“不等了,他爱回不回!” 都知道他肯定是去见外室了,她何必管他饿不饿。 【太好了,娘亲终于醒悟啦!】 【说实话,为了渣男委屈自己,真的不值得,而且,渣爹被白月光外室缠住了,他这一宿能不能回来,还得两说。】 此前,侯爷派小厮过来,说晚膳之前回来,结果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浅浅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所以,她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望。 呵,竟是被外室缠住了……本能地,乔氏的心不受控地被刺痛了一下。 她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不只是对陆青泽不满,还有替自己感到悲哀。 她再回头看,竟是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个人面兽心的男人! 那些过往的恩爱甜蜜,都幻化成泡沫,一戳就破。 她满腔的爱意,只换来累累伤痕。 幸而,在这一桩令她窒息的婚姻里,她不是什么也没得到。 起码,儿子和女儿是她强有力的后盾。 前一段时日,紫微星东移,彩云飞舞,百鸟朝凤,乃祥瑞之兆。 护国寺方丈断言,有贵人降世,庇佑天下苍生。 陆芷柔认领了贵人的身份,自诩福星下凡。 乔氏听到陆芷柔这一个名字,夹菜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又神色如常。 她着实没料到陆青泽的外室默不作声了十几年,当前行事却如此张扬,直接曝光了陆芷柔。 浅浅抬起眼皮,满脸嫌弃。 陆芷柔不过是靠女主光环,有气运加身而已,她算哪门子的神仙! 天上的神仙她都熟,可从没见过陆芷柔这一号人物。 外室想为女儿造势,抬高女儿的身份,为女儿进入侯府做准备,她真是打得一手好牌,想的可真美。 但可惜,她摔下楼却没死,成了外室的绊脚石。 按计划,外室安在娘亲身边的眼线会将她推下楼,导致娘亲痛失幼女,郁郁不乐。 紧接着,外室又借着福星的由头,让陆芷柔进入娘亲的视线。 之后,陆青泽强势地将陆芷柔记在了不知情的乔氏名下。 等乔氏反应过来,一切都迟了。 陆芷柔已然成了名正言顺的陆家嫡女。 ------------ 第5章我不干净啦 “那陆芷柔是什么来头?”乔氏问道。 她心里清楚,但不代表所有人都知道。 “陆芷柔是个一岁出头的小女孩,比小小姐还小,她娘深居简出,看不出什么身份,倒是她的爹,听说是个大官。”诗琴把打听到的消息和乔氏分享。 【这题我会,我来说!】 浅浅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激动。 【陆芷柔的娘亲是个外室,父亲是渣爹。】 【哦,这么说来,我和她还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夭寿了!我竟然和她流着同一个渣男的血。】 【呸呸呸,我不干净啦!】 小女娃的情绪一下一个样,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皱巴巴的小脸,眉头皱得老高。 乔氏看向摇篮里闹情绪的女儿,连忙放下筷子,哄劝道:“浅浅才洗了个澡,白白净净的,干净得很,不脏,一点儿也不脏,脏的是别人!” 乔氏温柔耐心,慢慢地抚平浅浅紧皱的眉头。 浅浅就是个小孩子,好哄的很。 被哄好后,她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 “有人看见,侯爷去过城西小巷。”诗琴犹犹豫豫,还是说出了口。 城西小巷的尽头,是她的私宅。 乔氏眸色微沉,若有所思。 用完膳,乔氏抱起浅浅。 她洗漱好,和浅浅平躺在床上。 浅浅睁着水灵灵圆溜溜的大眼睛,精神十足的样子,没有一点困意,乔氏温柔地哄她:“天色不早了,娘的小福星,该乖乖睡觉啦。” 她前头生了四个儿子,没一个一出生就长得像浅浅那么精致好看。 就是多了一块胎记,折损了她的颜值。 【娘亲说错啦,我不是福星。】 她是小神女。 不是位列仙班的福星。 两者不一样,区别明显。 【女主绞尽脑汁要当福星,却是我看不上眼的……不管怎么样,她都越不过我,也替代不了我的位置。】 在天界,小神女的地位远远高于福星。 在人界,陆家嫡女人人艳羡。 而外室女,却是人人谩骂。 乔氏想到了浅浅说,她会收养陆芷柔…… 哪怕此前她并不知情,却让她对浅浅感到抱歉。 “娘的浅浅,是独一无二的。”不是那等阿猫阿狗,随随便便就可以替代得了。 就算用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不会点头收养陆芷柔。 乔家没倒,侯爷不至于和她撕破脸。 “好好好,你不是福星。”乔氏顺着浅浅的意思。 但不得不说,有了女儿的她,日子更有盼头了。 浅浅嘿嘿笑着。 就算她不是福星,那也没关系,娘亲有了她,福气多多哒。 不像女主,老是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比起能给人带来福气的小锦鲤,小神女的福运只多不少。 尤其是在她和魔族同归于尽之后,挽救了天下苍生,让三界重归平静,她身上的功德光越发璀璨夺目。 怕是能亮瞎人的双眼。 这意味着,她所拥有的福运更胜一筹。 哪怕洒出来一点,都足够让一个平民百姓一辈子都顺风顺水。 可惜,福运和神力挂钩。 相互依存,同消同长。 她的神力越高,福运越强。 但要想福运发挥更大作用,需要以神力为支撑。 反观女主,净是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靠歪门邪道立于不败之地。 黑夜漫长,侯府一片寂静。 繁华的京城,褪去尘世喧嚣。 乔氏折腾了一天,陷入沉睡。 五天一过,诗琪从乡下回来。 她是乔氏的陪嫁丫鬟,身材娇小,脸蛋圆圆的,又生性跳脱,很爱笑,是活跃气氛的一把手。 为此,乔氏对她总是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喜爱。 “夫人,奴婢……回来了。”不同于以往的欢脱,诗琪眉眼间拢着一层愁绪。 乔氏走近她,神情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如果你父亲有在天之灵,他一定会希望你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 虽说诗琪是丫鬟,但乔氏从没有刁难过她。 哪怕诗琪犯了点小错,她都会选择纵容。 自然而然地,两人相处久了,感情就慢慢变得深厚。 “劳烦夫人为奴婢担心了。” 诗琪垂下睫毛,敛下莫名的心绪,“多谢夫人的银子,让奴婢度过眼前难关,往后,奴婢会更用心伺候您和小小姐。” 父亲去世,母亲缠绵病榻,弟弟又遭受凌辱和虐待,诗琪的生活简直不堪重负。 幸而,夫人善良,包容心强。 了解过她的家庭情况,夫人给她的月钱不少,平日里还有一些奖赏。 为了让她安葬父亲,夫人给了她五天的假期。 显然,夫人足够尊重她,也足够体谅她。 只是……她辜负了夫人。 不过,目前来看,夫人并不知道。 诗琪微微咬唇,良心被刺痛了一下。 “能遇上夫人,是我们的福分。”诗琴站在一侧,浅笑道。 夫人脾气好,也好说话,这都是公认的。 不像其他一些高门贵妇,以磋磨下人为乐。 乔氏注意到诗琪的状态不太对,“诗琪,看你这一路应该没休息好,眼下用不着你,你下去吧。” 诗琪应了声好,就准备离开。 摇篮里,浅浅刚一睡醒,就听见诗琪这个名字,她登时睁大了圆溜溜水润润的眼睛,立刻坐了起来。 【呜呜,娘亲……是她,就是她!她推我下楼,害我差一点和你阴阳两隔,不能放过她!】 浅浅气鼓鼓的,萌凶萌凶的。 她小牙齿咬的响,哼哼唧唧。 乔氏蓦然呆住。 诗琪竟然是推浅浅的人吗? 可她,从没亏待过她啊。 还事事尽可能照顾到她,不曾逼迫她做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听说她母亲病重,弟弟受了欺负,她还温声安慰过她,并且额外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贴补家里。 结果,她却成了外室的眼线,帮着外室对付她……而率先遭殃的,是她的浅浅。 “诗琪,你等等!”乔氏面色一变,再无温柔。 诗琪脚步顿了顿,僵硬地转身。 而后,她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转身的一瞬,青色茶盏朝着她狠狠砸来。 她避让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额头肿了,但没流血。 诗琪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而诗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变故,迟迟没反应过来。 “诗琪,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你以往提出的要求,我都尽量满足,不曾为难你,但你,你却要背主,反咬我一口,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回想她方才的关心,衬得她像个小丑。 诗琪明白,夫人这是都知道了,所以要秋后算账,“夫人,都是奴婢的错……” 乔氏没有丝毫心软,“浅浅就是我的命,你敢推下楼,就别想让我饶过你!” 她走到门口,吩咐家丁。 ------------ 第6章一念之差 “拖下去!” “如果她不供出幕后凶手,那就发卖到怡红院!” 乔氏摆摆手,胸口还堵着一口气。 耳畔,是诗琪不断磕头的讨饶声。 她有些恍惚。 哪怕推浅浅的凶手找出来了,她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越是亲近的人,越是知道刀子往哪里扎最疼,诗琪触碰了她的底线,这意味着诗琪不会有好下场。 诗琴看了全程,红了眼眶。 她和诗琪一起长大,共同伺候夫人,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她怎么都没料到诗琪会那么做。 小小姐何其无辜,诗琪怎么下得去手? “诗琪糊涂啊,明明可以有一个好的未来,却因为一念之差,硬生生让自己毁了。”诗琴哽咽道,满是可惜。 虽然卖身契在夫人手上,但夫人承诺,如果诗琪想要离开,也不用她交赎金,她愿意放她离开。 以此全了她们这一场主仆情深。 【唔,她是有苦衷的……推我下楼,我失去的只是一条小命,但她可以救回弟弟。】 对诗琪来说,弟弟是最重要的。 何况,那还是她家里的独苗。 “既是她的选择,那她就该承担后果。”乔氏明白了个中缘由,也不同情诗琪。 她想救回弟弟,那没有错,但她千不该万不该用浅浅的命来抵。 先前,乔氏在酒楼定了雅间。 为此,她抱着女儿,和诗琴一起前往。 路上,碰见陆青泽。 陆青泽抱着一个孩子,明显有话要和她说。 乔氏上了二楼,诗琴和小二在楼下交涉。 关上门,乔氏才坐了下来,陆青泽就迫不及待开口:“婉娘,浅浅一直是一个人玩,难免孤单,我就想着给她找个伴,刚好,芷柔就出现了。” 他把陆芷柔递到乔氏面前,“你瞧,这孩子多漂亮,真讨人喜欢。” 乔氏一听到陆芷柔这个名字,她抿着唇,神情更冷。 陆芷柔,那不是他的外室女吗? 他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抱到她面前,当真可恨! 乔氏看向陆芷柔。 一岁的小女孩,小脸稚嫩,稀疏头发滑溜溜的,她偏瘦,不胖,眼神不干净,满是浑浊。 仿佛,在这一具小小的躯体里,住着成年人的灵魂。 单是看了一眼,就让乔氏觉得不舒服。 也不知,为什么侯爷会说她漂亮,讨人喜欢……或许,是因为这孩子是他的白月光生的,所以爱屋及乌。 “浅浅不需要玩伴,而且,等浅浅长大了,她可以自己交朋友。”乔氏大抵清楚陆青泽的想法。 怕是被浅浅说中了,他要让她同意收养陆芷柔。 “浅浅一出生就带有胎记,被视为不祥,如今她已经两岁了,却是连话都会说,走路也不稳当,等她长大后,不见得会交到朋友。” 陆青泽反驳乔氏,希望她可以认清残酷的现实。 紧跟着,他又话锋一转。 “芷柔聪明伶俐,尽管只有一岁,比浅浅小点,但是她已经会说话,会爬会走。” “我们可以收养她,让她多和浅浅待在一起,说不准会对浅浅的成长有益。” 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能看得出来,他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过了。 【踩一捧一,渣爹真是没品!】 浅浅嘬着手指头,鼓着腮帮子瞪渣爹。 瞪久了,也就累了。 浅浅正要收回视线,却不期然地和陆芷柔阴冷的目光撞在一起。 女主陆芷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狠人。 觉醒前世记忆之后,更是阴险毒辣。 女主周身有一层淡淡的邪气,说明她俨然踏入修炼之门。 但浅浅可不怕她。 “我不会收养她的,我有浅浅一个女儿就够了!”乔氏蹙眉,她不喜欢陆青泽的踩一捧一,“浅浅只是反应迟钝了点,并非什么都不懂。” “另外,浅浅比你怀中的芷柔聪明!” 既然他要踩她的女儿浅浅,那她就拉踩回去。 陆青泽火大。 在乔氏眼里,他那么好的女儿芷柔,却不如痴呆儿陆浅浅,这不是瞎扯吗! 但眼下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让乔氏点头同意陆芷柔进入侯府,那才是正事。 “芷柔随我姓,可以不用你养芷柔,只需要将芷柔记在你的名下就好。”如此,芷柔的身份便抬高了。 哪怕是外室女,也可以享受嫡女的待遇。 上了族谱之后,芷柔和陆浅浅一样,都是嫡女。 身为嫡女,不必受旁人冷眼和非议。 乔氏抱着浅浅的双手缩了缩,心头泛起道道波浪。 他想得可真好,算盘珠子都直接崩到她脸上了。 尽管她依然面无表情,但她清凌凌的瞳眸里,全是冷意。 浅浅察觉到娘亲的情绪起伏,她用短短的小手拍了拍娘亲的手臂,无声安慰她,【娘亲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奶奶的小嗓音,甜甜糯糯。 浅浅的心声好似潺潺流水,抚平她心底的烦躁。 乔氏默然片刻,而后别有深意地问道:“侯爷,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陆青泽没有迟疑地回答:“相关文书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 言外之意,他真的决定好了。 “那好,我会给陆芷柔办好收养手续。”乔氏淡定说道。 收养的人不会是她。 侯爷将机会给到了她手上,那她自然不会辜负他。 她一定会给陆芷柔挑选一个合他心意的养母! 到那时候,希望侯爷和外室都不要后悔才好! 事情谈妥,陆青泽又和乔氏用完膳,便先一步离开了。 乔氏抱着女儿,而诗琴抱着外室女,一前一后走出酒楼。 乔氏上了马车。 诗琴不知道陆芷柔的身份,于是问道:“夫人,日头正盛,这孩子要抱到马车里吗?” 高温天气,连风都是热的。 跟她一路走回侯府,陆芷柔会不舒服,还有可能会被晒伤。 毕竟,小孩子皮肤娇嫩。 “她没那么娇气,需要多晒晒太阳。”话落,乔氏放下帷幔。 回府后,再看陆芷柔,果然见她被晒得满脸通红,满头是汗。 瞧见乔氏看了过来,陆芷柔摆着脸,眼神里满是深深的恶意。 要不是为了进入侯府,成为陆家嫡女,她早就闹了,不会这么乖乖配合。 浅浅见状,瞪了回去。 诗琪还没处理,乔氏去见了她。 惨遭折磨的诗琪,浑身是伤,一脸的血,精神头不好。 和曾经那元气满满,一笑起来就露出两个小酒窝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 “你弟弟快要死了。”没有问她后不后悔,乔氏知道原因。 诗琪猛然抬头,颤着声说道:“不,不会的!柳夫人答应过奴婢,只要奴婢让小小姐消失,她就保我弟弟一世无忧!” 那外室蛇蝎心肠,不是个好相处的。 然而,弟弟在外室手下做事,还有把柄在外室手上,如若不是为了给弟弟谋取生路,她不会铤而走险。 “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可以让你见他最后一面。”如果收养手续不是需要诗琪的配合,乔氏不会那么好心。 但事情,尽在她掌握之中。 ------------ 第7章狗咬狗的戏码 诗琪疼爱弟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见过弟弟之后,诗琪从弟弟口中得知,外室想要灭口,好在夫人搭了把手,他才吊着一口气。 控诉完外室的恶行,他就去了。 没了弟弟的诗琪,十分痛苦。 当夫人说要将陆芷柔记在她的名下,她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同时,她还供出幕后凶手。 浅浅举着小手,开心地鼓掌。 【哇,娘亲可真机智!非但没有让外室牵着鼻子走,还反将一军,这狗咬狗的戏码,肯定非常精彩,浅浅爱看。】 乔氏笑了笑。 浅浅看着安安静静,像个淑女,但没想到她的心声这么活跃,似是小话唠。 收养手续齐全,乔氏到官府备了案。 陆芷柔记在了诗琪的名下。 这样一来,陆芷柔就变成了家生子。 而家生子,世世代代都要为奴为婢。 是最低贱的存在。 此时,陆芷柔还不知,自己成为侯府嫡次女的梦已经破碎。 待在乔氏身边的每一天,她都觉得是在忍辱负重。 渴了饿了没人管,尿了拉了也没人管,还要天天晒太阳,哪怕汗流浃背,皮肤脱皮,也无人搭理。 这根本就是虐待! 她不由得恼怒,便想着给乔氏一点颜色瞧瞧。 重新修炼的时间不够长,实力还不强,不及她前世的千分之一,但用来对付乔氏,绰绰有余。 然而,当她信心满满地运转功法,却发现自己惨遭压制,使不出半分力量。 她泄了气,黯然神伤。 却在抬眸间,看见一脸带笑的小女娃。 那笑容尤为刺眼,带着嘲讽,带着幸灾乐祸。 “看什么看!没、没看过吗?!”舌头有点不太灵活,但陆芷柔还是把话说了出口。 浅浅由诗琴抱着,看向陆芷柔的眼神充满不屑。 这是她的地盘,有她罩着,哪里容得了陆芷柔撒野。 “看过了,确实不好看!”诗琴回怼。 乔氏私底下跟她透露过,这是外室女,用不着花费太多心思,也不必惯着。 反正,人活着就成。 诗琴抱着浅浅走远:“小小姐饿了吗?厨房给您准备了您爱吃的面糊糊、鸡蛋饼、肉包子、鲜香鲈鱼羹……您是陆家嫡女,身娇体贵,不像那等人人唾弃的外室女,饿上几顿也没事。” 听到好吃的,浅浅发出愉悦的笑声。 而听见笑声的陆芷柔,更是心浮气躁。 她暗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怎么就不笑死你!” 陆浅浅不过是仗着自己会投胎而已,否则,这属于侯府嫡女的无上尊荣和风光,根本轮不到她! 还有那低等的婢女,竟然也看不起她堂堂一介邪修! 不过,她是真的饿了。 已经一天滴米未进,能不饿吗。 可惜,没人关心她。 陆芷柔小腹空空,即便拼命强忍着,却还是受不住,流下了生理性眼泪。 鼻尖,还萦绕着一股臭味。 这让她更加恼火。 可是,她改变不了,只能被迫接受。 她小小的脸上,浮现出不属于小孩子的神情,凶残毒辣,又阴森森的。 浅浅可没管陆芷柔的想法,她吃得心满意足,非常惬意。 诗琪和外室拉扯,好一出狗咬狗的精彩戏码,虽然最后却让陆青泽出手摆平,却也让他元气大伤。 这一天,陆青泽踏入乔氏的院子。 看见陆芷柔过得惨兮兮的,他不由得大发雷霆,非要严惩一众下人。 然而,乔氏阻止了他:“侯爷,我院子里的人,都是我娘家挑给我的,不受你管束,也不归侯府掌控,恐怕你没有权利责罚他们!” 陆青泽面色铁青,“他们伺候不好芷柔,要他们何用?!” 他的芷柔黑了,憔悴了,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再看浅浅,胎记变浅,额头疤痕变淡,露出原本精致的五官,她更漂亮了,也更灵动了。 两人放在一起,对比惨烈。 如果不严惩下人,他心头怒火难消。 然而,诚如乔氏所言,他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 “陆芷柔又没死,她这不还是好好的,我可是侯府的定海神针,有我看着,出不了乱子。”乔氏轻描淡写。 但陆青泽却不乐意了。 在开口之前,他忽然觉得这些话隐隐有些熟悉。 没一会儿,他就想起来了。 上一次浅浅摔下楼梯,他没放在心上,而是一直陪着高烧不退的芷柔,当时乔氏质问他,他就是这么敷衍她的。 登时,他满腔气势骤然间没了。 那一股还没来得及完全宣泄出来的无名火,也哑了。 乔氏见他这一副模样,便明白他一定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原来,他也是知道错的。 知道理亏,知道对不起浅浅。 但是,明知不对,却偏偏做了,这是最难以饶恕的。 “我先给芷柔换一身衣裳,然后跟你说件事。”陆青泽隐忍开口,没让自己爆发。 【渣爹要开祠堂,给女主上族谱!显然,渣爹为了给女主铺路,真是用心良苦。】 乔氏慢了一拍反应过来。 那结果,怕是不能让他如意了。 浅浅声音软乎乎的,偷偷乐呵。 渣爹算计娘亲,以为娘亲还如从前那般又蠢又笨,好糊弄,因此收养一事不会有半点差池,他可放心啦。 不过,这一次娘亲没有按套路出牌,定是要让渣爹惊掉下巴。 等渣爹晚一步发现真相,那该有多崩溃。 嘿嘿,好玩。 乔氏点了点浅浅的小脸,满是宠溺。 吉日已经选好,定在明天。 陆青泽通知过乔氏,便抱着陆芷柔离开了。 次日,天还没亮,侯府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显得十分热闹,丫鬟家丁脸上满是喜气。 啧,这阵仗搞得挺大的。 刚好正中乔氏下怀。 只希望到时候,陆青泽的脸别被打得太疼。 祠堂大开,族长和族人到位。 在祠堂中央,桌凳、酒樽、香烛等物品早已备好。 乔氏环顾四周,许久不见的母亲和陆紫烟,都出现了。 看来,母亲对陆芷柔足够重视。 她嘴角不由得勾出一抹讽刺。 亏她以为,浅浅备受母亲的疼爱,但是如今一看才发现,那都是做给她看的。 母亲对陆芷柔,才是真正疼到了骨子里。 自从浅浅出事以来,母亲不曾过问。 就算有,也只是浮于表面的真诚。 上族谱是大事,流程不能错一步。 期间,轮到族长发言:“家有谱,好比木有根,水有源,今日全族宗亲欢聚一堂,在此见证,孙辈陆芷柔将写入永昌侯府陆家族谱。 望先祖庇护我辈平安顺遂,福禄吉祥!” 陆紫烟扶着老夫人,就站在陆青泽和陆芷柔身边,俨然四口之家,气氛和谐。 倒是乔氏,怀里抱着浅浅,就站在角落,孤零零的,和周围喜庆热闹的一切格格不入。 老夫人眼睛凹陷,笑得合不拢嘴。 陆紫烟清秀的脸庞,写满高兴。 “我女儿芷柔上了族谱,就算脱胎换骨,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嫡女!”记在正妻名下的女儿,身份尊贵。 陆青泽神色温柔,看着陆芷柔的目光满是爱意。 乔氏沉默,没有打断这一刻的温馨。 他话说的太早,容易翻车。 在族长将陆芷柔名字写上族谱的前一秒,紧闭的门突然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响亮的声音:“侯爷怕是搞错了,陆芷柔是奴婢的女儿,可不是你的!” 诗琪身形消瘦,缓缓走了进来。 陆青泽先是一怔,而后冷嗤一声,他根本不信诗琪的说辞,“你不过是小小的丫鬟,哪配做我女儿的母亲?我劝你不要来闹事,这可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诗琪一直跟着乔氏,他认识她。 ------------ 第8章竟然耍了他 “奴婢可以不闹事,但奴婢必须要带走奴婢的女儿!”诗琪难得强势,尽管面对侯爷的警告,她下意识地犯怵,但她依然没有离开。 她的弟弟,不能白死。 母债女还,陆芷柔必须要付出代价。 “别说笑了,这儿可没有你的女儿!”陆芷柔是他和依依的女儿,再不济,也是乔氏的女儿,不可能和一个小小的丫鬟沾上关系。 扭过头,陆青泽对乔氏说道:“婉娘,管好你的丫鬟,别让她在这发疯,要是让芷柔错过上族谱的吉时,她承担不起!” 这话一出,立马有族人议论纷纷。 陆青泽挂着脸,很不好看。 陆紫烟走到乔氏身边,“嫂子,吉时已到,先让芷柔上族谱吧。” “乔氏,那陆芷柔是抱养给你的,你出来说句话。”老夫人龙头拐杖杵地,“你最是顾全大局,应该知道怎么做!” 陆青泽不是不可以下令拖走诗琪,但那并不轻松。 诗琪的身后,是听从乔氏吩咐的家丁。 “胡闹,太胡闹了!” 连族长,也出言呵斥乔氏,“祠堂圣地,供奉着陆家列祖列宗,岂容你冒犯?那等下贱的丫鬟,更是不该放她进来!” 所有矛头都对准乔氏。 指责铺天盖地,似是要将乔氏淹没。 乔氏却挺直脊背,淡然如菊。 她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站在祠堂中央。 “那等下贱丫鬟的女儿都能进来,凭什么诗琪不能进来?”乔氏丢出一个重磅炸弹,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乔氏继续炮轰:“混淆侯府子嗣,那是对先祖不敬,如果侯爷和全族宗亲执意让陆芷柔上族谱,怕是先祖一气之下,便不再庇护后代子孙。” “如此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她一字一顿,句句铿锵,并且语调不紧不慢,字字清晰,足以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青泽察觉到不对,心中涌现出不安,“婉娘,你、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应该没有理解错。”乔氏专门气陆青泽,然后告知全族宗亲真相,“陆芷柔记在诗琪名下,她是诗琪的女儿!” 随即,全场哗然。 疑惑、震惊、忐忑、愤怒,交错的出现在他们脸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可是,你说了,你可以收养她,也允许她记在你的名下。”在这之中,陆青泽的情绪相当激烈。 “那是你认为的,我可没有答应。”他要挖坑,她没跳进去,最后,掉进去的人反而是他,“陆芷柔已经在官府过了明路,事实无法更改。” 她一锤定音,犹如当头一棒,敲得陆青泽眼冒金星,整个人晕乎乎的。 陆青泽仔细回想,乔氏确实没有明确答应过他,要当芷柔的母亲……她只是承诺,会给芷柔办好收养手续。 她耍了他! 她竟然耍了他?! 他那么宝贝的女儿,怎么可以认他从来都瞧不上眼的丫鬟当母亲。 而他,又该如何向依依交代…… 这都怨乔氏,怨她自作主张,给他下套。 “乔氏,你……你这是要气死老身啊……”老夫人突然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呼吸不顺。 她好好的乖孙,咋就成了低贱的家生子! 【前世欠下太多孽债,这一次,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如果让女主成为娘亲的女儿,那她长大了,肯定会羞辱娘亲,还会继承娘亲的泼天富贵,帮着男主造势,名正言顺地夺走皇位。】 【而乔家,哪怕没有站错队,却还是惨遭流放……在前往蛮荒路上,乔家死的死,残的残,最终没有一个活口,好不凄凉。】 继承她的泼天富贵? 夺走皇位? 乔家没有一个活口? 这些信息砸来,犹如千斤铁锤,压的乔氏快要喘不过气。 原来,陆芷柔是女主。 等她长大以后会继承她的一切,并且帮着男主夺走皇位,还会害得乔家满门忠烈没有一个活口…… 那下场,还真是惨绝人寰。 乔氏没法想象,自己会牵连全家。 而陆芷柔,是根源所在。 幸好,她坏了侯爷和外室的计划,从根源上杜绝女主覆灭乔家的可能。 “诗琪,带上你的女儿,走了!”乔氏发话。 虽然内心惊涛骇浪,但乔氏还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让自己昂首挺胸地走出祠堂。 从乔家借来的家丁,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凶神恶煞,一点也不好惹。 没有人敢拦她。 也没有人拦得住她。 等乔氏走了,全场热闹起来,仿佛烧开的热水,已然沸腾,气泡炸开还伴有巨响。 “还以为陆芷柔得了夫人和侯爷的青睐,会成为陆家嫡女,一飞冲天,到头来才发现,陆芷柔竟然是家生子!” “既是家生子,那她可不能上族谱。” “血脉混淆,是大忌!” “侯爷也是,做事一点都不靠谱,那等卑贱的家生子,连进祠堂都不配,他却还想着给她上族谱,这要是传了出去,怕是会成为全京城的谈资!” 紧接着,族长大怒,训斥了陆青泽一顿,便带着全族宗亲离开。 回到厅堂,陆青泽还头重脚轻。 老夫人的龙头拐杖敲了一下,又敲一下,始终敲个不停,彰显出她涌现出来的躁动和不安。 “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啊……”老夫人并非有多喜欢孙女,而是方丈曾经预言,侯府必出一只金凤凰。 只要好好善待她,待她母仪天下,全侯府的人都跟着风光。 而皇后的祖母,就是太皇太后。 老夫人每一次一想到这,都忍不住心潮汹涌。 然而,眼下却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陆紫烟也恼,恨嫂子乔氏办事不地道,而且还一点都不留情面,让她出尽洋相。 想着,她愤然地拍了拍桌子,“芷柔不能放在她那,一定要抱回来!” 此前,从乔氏的表现来看,她不会好好对待芷柔的。 “侯府的辉煌,不能葬送在她手里!”只是陆芷柔上了奴籍,老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厅堂气氛焦灼,又颇为凝重。 陆青泽看着远处,霞光绚烂,普照万物,也给他镀上一层耀目的亮泽,但他眸底的阴霾,却怎么都驱散不了。 耳畔充斥着母亲和妹妹一唱一和的埋怨、咒骂,让他听了难受。 与此同时,他对乔氏有了更多的怨言。 反观乔氏这边,倒是一片祥和。 诗琪伤害过浅浅,也差一点让浅浅命丧黄泉,乔氏不可能容得下她。 于是,她打断了诗琪两条腿,拔了她的口舌,并转手将诗琪发卖到怡红院。 可谓是对诗琪极尽羞辱。 怡红院是男人的天堂,却是女人的地狱。 而地狱深处,还蛰伏着一群猛兽。 诗琪去了那里,绝无生还的可能,只会日日遭受磋磨,直至咽气。 陆芷柔亲眼目睹了诗琪的结局,她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觉得兴奋。 邪修杀人如麻,以虐待他人为乐。 乔氏见没有吓到陆芷柔,更没有给陆芷柔带来心理阴影,她没有泄气,只是一步步走到陆芷柔面前,说道:“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杀父之仇,尚且不共戴天。 全家九族无一人生还的血债,更是不死不休。 如今,该是她讨回公道的时候。 让乔氏郁闷的是,陆芷柔倒也顽强。 无论怎么对她,她即便奄奄一息,但就是死不掉。 陆芷柔目光淬了毒,愤愤地看着乔氏,“你弄不死我,就……等着被我弄死吧!” 仇恨的种子在她心底生根发芽,假以时日会长成参天大树。 梁子已经结下,她一定不会放过乔氏! 弄死她…… 她一定要弄死她! 浅浅鼓着脸,小嘴微微一抿。 要想弄死她娘亲,那得先过了她这一关。 有她在,阎王不敢动她娘亲。 不过,她倒是可以考虑让阎王收了陆芷柔。 ------------ 第9章渣爹吃软饭上瘾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想着弄死我。”乔氏有了防备之心,她不会再像前世一样,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不过一岁大的孩子,不仅说话流利,还能够对答如流,有着成年人的思想,什么都懂。 这让乔氏心惊。 但有卖身契在手,等同于她拿捏着陆芷柔的死穴。 暂且,陆芷柔还是任她宰割。 她与人为善,不曾随意为难他人。 对小孩子下死手,那是禽兽。 但陆芷柔是邪修,是仇人,是危害社会的潜在毒瘤,更是随时随地想要侵吞她全家人的嗜血怪物。 乔氏不可能心慈手软。 她让人用毒药毒哑了陆芷柔,还让人缝上了她的嘴。 随即,便让人将陆芷柔丢到偏僻村庄的深山老林中,任由她自生自灭。 林中有野兽出没,单凭一岁大的孩子,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如果不是不能亲手处理陆芷柔,倒也用不着这么麻烦。 乔氏双手搭在窗沿,临窗眺望。 许是知道娘亲在想什么,坐在床上的浅浅呀了一声,安慰乔氏。 【陆芷柔有女主光环,死不了。】 浅浅从天界下来,她可以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是人是鬼,在她面前都无处遁形。 【但女主光环不是万能的,只要女主做坏事了,就会遭受折损,等哪一天她没了女主光环,那么娘亲对付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再不济,还可以让她上。 她可能耐了呢。 惹急了她,甭管她是不是女主,她直接开揍。 乔氏瞳孔里多了一缕亮光。 还好,陆芷柔不是不死之身,也不是不能除掉。 否则,任谁头顶上悬着一把灭九族的大刀,还不能挪开,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落下。 哪怕她无惧无畏,但是依然免不了生出几分担忧。 陆芷柔是邪修啊,肯定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 罢了,等陆芷柔出手,她未必没有还击之力。 或许,到时候会如女儿所说,她对付陆芷柔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乔氏收回视线,抱住浅浅,耐心地陪同她玩耍。 两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过了一天,陆青泽实在放心不下,看见乔氏那一刻,他说道:“芷柔是好人家的孩子,她信任我,所以才交给我,以为我可以给她最好的爱和物质条件,哪曾想你转手记在一个丫鬟名下。” “婉娘,你让我很难做。” 他愧对依依。 毕竟,依依将芷柔交给他,就是信任他。 然而,他却把事情办砸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理解错了你的意思。”狠狠收拾了陆芷柔,还让推浅浅下楼的凶手诗琪生不如死,乔氏的心情还算不错。 “我不想要你的抱歉,我只希望你能把事情办好。”陆青泽强压着内心的不爽。 乔氏没多大的反应,“侯爷,做人不能不讲理,在这一桩婚姻中,你对我说抱歉的次数多到我已经数不清了,当前我确实是不小心失误了,但我相信,你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身为丈夫,他不是完美的。 他一次次地对她说对不起,她从前接受,是以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家庭。 却没料到。 原来,他是真的对不起她。 可是,没有人喜欢听对不起,无论是以何种形式。 她也想被人对得起。 不过,陆青泽没有做到。 陆青泽没法反驳乔氏,只能吃瘪。 而后,他语气生硬道:“我们夫妻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全族宗亲面前,你当场拆穿芷柔的身份,着实太过莽撞。” “其实,你之前就该告诉我。” 要是她早说了,他就不会颜面扫地。 连族长,都开始不待见他。 而族人,更是对他非常不满。 “陆芷柔是奴籍,如果我不当场拆穿,闹到最后更不好收场。”女儿的小手长了点肉,捏起来软乎乎的,“还有,你也没问我,所以我就没说。” 陆青泽气得发抖。 他不知是该谴责她,还是该懊恼。 “那你到官府,消了芷柔的奴籍。”很艰难的一句话,陆青泽说得费劲。 他实在不愿承认,他最珍视的女儿竟然转眼就入了奴籍。 而这机会,是他亲自递给乔氏的。 有他和依依签名的文书,芷柔的收养手续齐全。 要想让芷柔摆脱奴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乔氏去官府走一趟。 “等你将功赎罪,再把芷柔养在你名下,相信等芷柔长大了,也不会记恨你,而是会念着你的恩情,好好孝顺你。”陆青泽想稳住乔氏。 “反正是来路不明的孩子,记在谁的名下无所谓,我不需要将功赎罪。”失误而已,还是她有意而为之,她不需要歉疚。 “而且,陆芷柔已经被送走了。” 他还不死心,惦记着要给陆芷柔铺路,乔氏哪能让他如意。 “什、什么?”陆青泽倏然提高声音,无名火也窜了出来,“芷柔是我的女儿,你怎么能把她送走?” 乔氏没有权利处置芷柔。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乔氏还一声招呼都没跟他打,竟然要这么对芷柔。 “侯爷,浅浅才是你的女儿,是陆家的掌上明珠,而陆芷柔就是个下贱的家生子,世世代代都要为奴为婢,就算发卖出去,也随我心意,侯爷不该怪我。” 浅浅坐在她腿上,乖巧可爱。 乔氏声音不轻不重,仍旧温温柔柔的。 但陆青泽却觉得刺耳。 好似有一根闷棍,重重地敲打在他的脑袋上,让他耳朵嗡鸣,全身都要炸掉。 太不像话了! 外室女变成家生子就足够让他崩溃,没曾想,芷柔还被送走,有可能再也回不到他的身边…… 他真的要疯了! 偏偏,乔氏还如此云淡风轻。 甚至,还拿浅浅刺激她。 可浅浅不过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痴呆儿,哪里配得上陆家嫡女这么高贵的身份?! 说到底,乔氏还是拎不清。 “你……把她送哪去了?”陆青泽声线不稳,带着微颤,他放在桌面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 “就在深山老林,但是陆芷柔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命,不过,这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怕是她被野兽啃食分尸了也不一定。” 浅浅说,有女主光环在,陆芷柔暂且死不了。 但这不妨碍她吓一吓陆青泽。 “你现在找过去,哪怕不能见她最后一面,但运气好的话,你还可以把她的尸体带回来。” 乔氏语气幽幽。 “就算尸体残缺,能带回两块骨头,那也是好的。” 乔氏将浅浅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浅浅开心地笑开了花,露出洁白的乳牙和粉粉的舌头,奶萌奶萌的。 乔氏见了,风平浪静的心头总算泛起了波澜。 她的女儿,果然是最好的。 就那一抹笑容,天真无邪,又相当治愈人心。 “婉娘,你可真残忍!”陆青泽指着乔氏,痛斥道。 放任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在深山老林,还说些戳人心窝的风凉话,她居然能狠得下心来。 最毒妇人心,也不过如此。 “不过是个贱奴,没了就没了。”乔氏冷然道。 家生子命贱,深宅大院每天死一两个都是常有的事。 陆青泽怒火攻心,他忍不住抬起手要扇乔氏巴掌,却在对上乔氏那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时,他迟疑了。 “侯爷要打我吗?”乔氏坐着没动,她料定陆青泽不敢。 也确实是,陆青泽不情愿地放下了手。 “我……只是手酸,抬了下胳膊,没想打你。”陆青泽哪敢承认,这于他的仕途无益。 【怂了怂了,渣爹怂了!】 【要不是乔家倒台,哪里轮得到渣爹骑在娘亲头上,渣爹吃软饭吃上瘾也就罢了,还联合女主,一起将乔家捅了个大窟窿,血流成河,哀声一片。】 【论残忍程度,他最是残忍!】 乔氏心头一滞。 原来,乔家倒台还有陆青泽的功劳。 可明明,乔家倾尽了所有,让他从空有头衔的侯爷,到人人艳羡又手握实权的赫赫显贵。 谁都可以踩乔家一脚,唯独陆青泽不能。 然而,陆青泽却翻脸无情。 是她看错了人。 错把负心汉当良人。 陆青泽尚且不知乔氏的想法,但他能屈能伸。 乔家的人脉盘根错节,又有泼天富贵和荣耀加持,陆青泽要是和乔氏闹翻,老太傅和娘家哥哥乔言澈不会饶了他。 是以,他怂了。 而后,他决定组织人手寻找陆芷柔,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 ------------ 第10章该死的魅力 又过了半个月。 这天,天色大亮。 浅浅还在睡梦中,外头的喜鹊在叫。 浅浅皱了皱小小的眉头,水润润的红唇嘟起,咕咕哝哝。 【吵,好吵,吵死了!】 一句话,就让喜鹊安静下来。 喜鹊怂哒哒地站在枝头,隐没于茂密的树叶中。 和浅浅打过交道,它们深知浅浅是个不讲理的熊孩子。 揍起鸟来,丝毫不手软。 浅浅是被饿醒的。 乔氏在隔间算账本,浅浅一醒,她就率先察觉到了。 她喊了诗琴进来,“这个时辰,浅浅应该醒了,你去把热好的南瓜粥端过来,喂一下浅浅。” 南瓜粥配有青菜,相当清淡。 没办法,不是不让她吃肉,而是她脾胃虚弱,吸收不了。 只能一步一步来。 “瞧小小姐这乐呵呵的样子,真是招人稀罕。”诗琴来到浅浅面前,对她稀罕得紧。 浅浅粉粉嫩嫩的,她扬起唇角,不吝啬自己大大的笑容。 唔,她果然不管到了哪里,都非常受欢迎。 啧啧啧,她这该死的魅力哟! 乔氏等女儿吃饱了,又替她换了药。 这才拾掇好自己,准备出门。 诗书打听过了,消息准确。 城西小巷的宅院,的确住了人。 而那人,是外室。 是侯爷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啧,真是膈应! 侯爷纯粹是要恶心她。 既然如此,那她没必要忍气吞声。 乔氏脚步一动,却发现裙裾被一抹力道牵制住。 她低头一看,对上女儿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 “娘亲是要去办正事,不是去玩,不能带你,你在家乖乖的,娘亲尽量早点回来。”知道她听得懂,乔氏商量道。 【娘亲要收拾外室,不能不带我……真的,我不拖后腿,我有用,很有用的!】 乔氏和诗书的谈话,浅浅听了一耳朵。 所以,她知道娘亲要去干嘛。 “不是娘亲不带你,而是你还受着伤,不好出门。”乔氏晓之以理,希望女儿听话。 一觉醒来,她的神力恢复了不少。 加速了她额头上伤口的愈合,也让她脸上胎记的颜色变浅。 偶然一次,她神识扩散,发现女主已经回到京城。 想来,是渣爹找到了陆芷柔。 不过,那女主有点邪门,要是娘亲单枪匹马前去,肯定会吃亏,但是带上她,结果就不一样啦。 无论女主有多邪门,她都能对付! 全身都充满力气,她拳头握得死死的。 再有,神力可以隔空打人。 比起从前,尽管她眼下弱了一点,但也不算说大话。 乔氏和女儿对视良久,瞧见她眼底的倔强,到底还是败下阵来。 半个时辰后,城西小巷。 乔氏抱着浅浅走下马车。 街道路旁,宅院整齐排列。 属于她的宅院,地理位置优越,环境优美,周遭住着豪商巨贾和达官显贵。 住在这,只要有心,可以很好地掌控人脉和资源。 她想得通其中利弊。 把外室一家驱赶出宅院,可以给女主添堵,也可以切断女主部分助力。 乔氏让人敲门。 门开了,一位温柔婉约的女人抱着一岁大的孩子,立于门后。 那孩子,就是陆芷柔。 “你来干什么?”看见乔氏,柳依依下意识蹙眉。 见她这一反应,乔氏心下了然,“看来,你知道我。” 十七年,她一直不知道她。 却不曾想,外室早已知晓她是侯府的夫人。 知三当三,最是可耻! 不过,想想也是,外室都想着把女儿过继给她,又哪能不知道她的存在。 “乔家嫡女,侯府夫人,京城无人不知,我哪怕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一二。”她底下还有孩子,自是不能让乔氏发现她是侯爷的外室。 乔氏认真打量了柳依依一眼。 说实话,她有点失望。 能让侯爷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魂牵梦绕的人,还以为有多漂亮、多特别。 但如今看了,也不过如此! 乔氏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出来吧,你可以离开了!” “我凭什么要离开?” 乔氏打直球,让柳依依忍不住错愕,有些猝不及防,“这是我相公给我买的宅院,要说走,也应该是你走,你没有资格踏进这里半步!” 【咦,厚脸皮!】 【但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是渣爹耍心眼,对她不真诚,让她误以为自己是这宅院的主人。】 【岂料,她大错特错!】 浅浅待在娘亲温暖的怀里,喜滋滋的。 在第一现场吃瓜,真好! 事情变得越发有意思,场面也变得越来越精彩。 哇,她喜欢。 相比于浅浅的灿烂心情,陆芷柔脸色阴沉如同乌云压顶,透出一丝诡异的阴森。 那眼神,一点也不像小孩子。 “我看,没有资格踏进这里半步的人是你!” 乔氏让身后的家丁进门,“用过了的、不值钱的东西,都给我砸了!至于值钱的,都带走!” 她不稀罕外室的东西。 带走值钱的物件,不是为了自己用,而是要拿去当铺典当,再把银子捐出去。 就当是为浅浅积福。 “住手,你们住手!别砸了!”柳依依有心阻拦,但于事无补。 转而,她将刀尖对准乔氏,“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要报官!” “随便你。”乔氏淡然,“我手上有房契和地契,即便到了官府,我也有理!” “刚好,我也想报官!” “这是我的宅院,你却非法侵占多年,人证物证俱在,我要告到你坐牢!” 乔氏铁了心的,绝不姑息。 柳依依看清了她手上的房契和地契,刻有官府印章,并非作假。 柳依依恍惚过来,侯爷没对她说实话。 她身子颤抖,摇摇欲坠。 “不,不能报官。”柳依依嘴唇泛白,表达自己的意愿。 她不能坐牢! 她要想成为侯夫人,最好不要有污点。 天才少年的母亲,也不该是坐过牢的罪犯。 ------------ 第11章来了,他来了! “那可由不得你!”面对柳依依,乔氏没那么好说话。 陆芷柔看见娘亲被欺负,她生气了。 毒哑的嗓子,被针线缝上的嘴,她费了好大劲,总算修复好。 “坏、坏女人!”陆芷柔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怒骂乔氏。 她声音有点尖锐,让乔氏不由得看向她。 对上她的目光,乔氏莫名地脊背发凉。 那一双半眯的眼睛,黑得不见底,满是浑浊,又隐匿着不详的气息。 乔氏想撤走视线,却迟了。 她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完全被定住,动也动不了。 “说,你不要……报官!”陆芷柔对乔氏下达指令。 由于觉醒不久,又只有一岁,使得本该有气势的一句话,过程稍显停顿,威慑力弱了大半。 哪怕这样,效果却一点没减。 “好,我不……”失了魂一般,乔氏神色木讷,毫无感情地复述。 【娘亲,别听她的!】 【女主在蛊惑你,想让你不报官,白送她一处宅院,甚至,她还想让你当众扇自己的脸,让你磕头下跪呢。】 摆明了,就是可劲地羞辱她娘亲。 浅浅咬了咬小白牙。 不过一愣神的功夫,女主就用上了手段,真是过分。 她记得,话本中也有这一出。 那时,除了磕头下跪,女主算是达成目的。 娘亲气势汹汹的来,却灰溜溜的走。 明明,不占理的人是外室。 但偏偏,受尽冷眼和笑话的人却成了娘亲。 啊,可恶! 实在可恶! 浅浅将强大的神力释放出来,精准攻击陆芷柔。 霎时间,陆芷柔面无血色,咳嗽不断。 她强忍着喉咙的腥甜,震惊地望着浅浅。 伸出一根食指,她指向浅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没错,伤你的人,就是你姑奶奶我!!】 看出陆芷柔表达出来的意思,浅浅傲娇回答。 远处,侯爷姗姗来迟。 他看着满院杂乱,又见白月光柔柔弱弱委委屈屈,还有女儿陆芷柔明显的不适。 于是,他对乔氏说道:“你向来端庄,让我放心,但你此时的行为实在不该,这太过粗鲁了,没有半分主母风范。” “婉娘,你要好好反思了!” 陆青泽声色俱厉,言语间满是不赞同。 乔氏不接他的话茬,而是说道:“我忙好了,收尾的事情交给你。” 走之前,乔氏经过柳依依,“我会一纸诉状告到官府,你就等着传唤吧!” 说完,径直离去。 但周围的议论声,却没有消停的迹象。 陆青泽落了脸,面露不快。 柳依依泫然欲泣,非常难堪。 而陆芷柔,被浅浅攻击后,当天又发起高烧,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之后,柳依依带着一双儿女住在客栈。 衣食住行的转变,导致她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更加不甘心。 转眼又是一天,浅浅在睡觉。 小孩子觉多,是她控制不了的。 周围安安静静,乔氏看完了账本,她走到床边,确认浅浅的状态。 睡着了的浅浅,特别乖巧,又惹人怜。 渐渐地,乔氏忍不住发呆,想起陆芷柔对她的蛊惑。 陆芷柔那黑魆魆的眼睛,好似有魔力一般,控制了她的思想,让她反抗不了。 邪门,真的好邪门! 如果不是浅浅出手,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毕竟,陆芷柔不怀好意。 而她,又正好由她摆布。 乔氏不是没想过将陆芷柔带回侯府,但那不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陆芷柔终究是个隐患,她怕一个不注意,陆芷柔会伤了浅浅和她的四个儿子。 再则,按浅浅所说,只有将陆芷柔留在她最亲近的人身边,才能更快地消耗女主光环。 从而一招毙命。 何况,待在陆芷柔身边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前世,是陆芷柔将夺过来的好运分给了家人,才让他们飞黄腾达,事事顺利。 今生,有浅浅压着,陆芷柔掀不起多大风浪。 在乔氏的灼灼注视下,浅浅醒来。 她张开小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圆又大的眼睛雾蒙蒙。 看见娘亲,浅浅不自觉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一睁眼就看见漂亮娘亲,心情超美哒。】 在九重天上,冰清玉洁的仙女一个赛一个漂亮,她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 但浅浅还是觉得,她娘亲最漂亮。 她最喜欢娘亲啦。 “看你一直在笑,想必是做了个好梦。”乔氏掖了掖小被子,更好地露出她精致可爱的小脸蛋。 瞧着,就喜人的很。 “夫人,您这么说,感觉小小姐好像能听得懂一样。”诗书说道。 “不能因为孩子小,就不和孩子有交流,我觉得浅浅天生聪慧,肯定和我心有灵犀。”她总不能暴露自己听到了女儿的心声。 所以,才和女儿神色自如地对话。 而女儿,也是真的听得懂她说的话。 浅浅觉得娘亲对她有一层厚厚的滤镜,别的人都说她天生痴傻,是个小哑巴,只有娘亲觉得她聪慧过人。 浅浅哼唧,却出不了声。 她想要打破诗书姨姨的偏见。 不能因为她是小孩子,就以为她什么也不懂。 诗书感受到浅浅非常强烈的视线。 她扭过头,垂眸看向软糯糯的小小姐。 思索片刻,她开了口:“夫人您看小小姐的眼神懵懵懂懂,有小孩子的天真烂漫,她可能只是对我们说话的声音敏感,不一定听得懂我们说的话。” 没默契没默契,一点默契都没有。 她那哪是懵懵懂懂的眼神,她眼里分明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唉,没人懂的心情,无法言说。 浅浅垂下了眼帘,独自郁闷。 诗书走出房门,去帮浅浅热南瓜粥。 乔氏抱着浅浅,拿拨浪鼓逗浅浅。 浅浅喜欢稀奇的小玩意,但她早些年就玩腻拨浪鼓了。 然而,穿成小女娃,她看着面前一晃一晃的拨浪鼓,却只觉得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让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 挪也挪不开。 她甚至上手去抓。 结果,没抓住。 她也没有泄气,反而越挫越勇。 乔氏温柔耐心,十足的慈母形象。 倏地,浅浅停下了抓拨浪鼓的动作,她撇了撇小嘴巴,看向窗外。 乔氏不明所以,顺着浅浅的视线看去。 窗外是庭院,一切如常,没什么异样。 也不知道浅浅在看什么。 【来了,他来了!】 浅浅在心里嘀咕道。 乔氏不解,谁来了? 【渣爹来了,他带着白月光不要的碧玉簪来了。】 乔氏定定地看着院门。 果然,在浅浅一说完话,陆青泽的身影就出现了。 这又一次印证了浅浅心声的准确性。 那么,乔氏想,陆青泽是不是还带来了碧玉簪。 “婉娘,我那一天上午可能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惹你不喜,你别在意。”一进来,陆青泽就先和乔氏认错。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的姿态却摆得极高。 仿佛,他给了乔氏台阶,乔氏就不能不下。 他认了错,乔氏就不能再计较。 “无事。”放在以往,她会觉得委屈,会觉得伤心,但现在,她却觉得无所谓了,“反正,我又没听进去。” 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她都当空气。 何况,他居然想让她反思? 呵,没门! ------------ 第12章看狗都深情 “忙过这一阵,我就多陪陪你,到了晚上,也不会留你一个人。”陆青泽说道。 “不用,有浅浅陪着我就够了。”乔氏眉眼疏离,语气平淡。 曾经,她期待和心爱的人同床共枕。 细数过往的恩爱。 但如今,她不愿再让他碰。 更忍受不了和他同睡在一张床上。 只要一想到他曾经和别的女人那样亲密,水乳交融。 她就反胃。 【渣爹昨晚温香软玉在怀,哪里还能想得起娘亲。】 浅浅吐槽道。 【不像我,满心满眼就只有娘亲。】 陆青泽怔了怔。 他以为乔氏会应下,然后体谅他,再接着表达对他情比金坚的满满爱意。 从前,都是如此。 现如今,乔氏却不痛不痒地揭过。 好像有他没他都一样。 陆青泽转念一想,认为乔氏应该是口是心非。 毕竟,她爱他如命。 想到这,陆青泽脸色和缓,他心头微微一动,拿出怀里的簪子,递给乔氏,“回府路上看见一根簪子,特别精致,也特别衬你,我就买回来了,想送给你。” 乔氏认真一看,心凉了。 碧、碧玉簪…… 居然是碧玉簪! 是那个女人不要的碧玉簪?! 然后,他转头就送给她。 外室都不要的东西,凭什么他会以为她要? “你有心了。”乔氏接过碧玉簪。 浅浅咬了咬贝齿。 渣爹拿外室不要的碧玉簪哄娘亲,真是让人没眼看,亏他想得出来! 她要鄙视他,狠狠鄙视他! 陆青泽见她接了,以为她被哄好了,“还是你知书达礼,懂得我的不容易,我能够娶你,真是三生有幸。” 没娶乔氏之前,侯府成为空壳,在朝廷举步维艰,任凭他如何力挽狂澜,都于事无补。 娶了乔氏之后,有了乔家的打点,他如虎添翼,让侯府在朝廷站稳了脚跟。 “娶妻当娶贤,娶妻不贤毁三代。” “夫人,是你旺我。” 虽说如此,就是委屈了他的依依。 如果他的依依有乔氏的地位和背景,那么他的爱情和仕途都能得到圆满。 可谓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浅浅呲牙咧嘴,看起来超凶超凶的,但半点气势都没有。 她依然可可爱爱。 【呵,一头骗,两头哄,他可真是不容易哟……渣爹贪心,有了漂亮娘亲还不知足,偏偏还要养外室。】 脚踩两只船,迟早要翻船! 乔氏认可浅浅的想法。 陆青泽确实贪心。 如果他一开始不跟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鬼话,她未必会嫁他,更不会十七年如一日地独守他一人。 在没生孩子之前,她可以断舍离,及时抽身。 他既然心系外室,又何必招惹她。 如果是为钱为名为利,他就将她拖进深渊,那他可曾想过,这未免对她太不公平了。 她可从没亏欠过他啊。 乔氏眼眸暗了暗,“既然是你精心挑选的簪子,那我便戴上试试。” “我帮你。”陆青泽深情款款,清俊的眉目间溢满温柔。 【渣爹真会演戏,难怪迷得外室不要不要的,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哎呀呀,娘亲千万不要被他迷惑,渣爹看狗都深情……】 小女娃有点心急。 心声说个不停。 试图拉回娘亲的理智。 乔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臂,想让女儿稍安勿躁,她自有章程。 浅浅却没理解到娘亲的意思,对渣爹更是看不过眼。 不得不说,渣爹哄女人是有一套的,但他对娘亲却不是真心的。 别看他人模狗样,其实是伪君子。 都是千年狐狸,玩什么聊斋。 浅浅絮絮叨叨。 蓦地,啪嗒一声。 声音清脆。 让浅浅的心声一顿。 耳畔,响起娘亲惊讶的嗓音,“你说帮我戴上,我就想给你簪子,但没想到你会拿不稳,摔了。” 陆青泽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簪子,不免惋惜,“是你松手太快……” 乔氏就是故意的。 故意摔碎簪子。 那女人不要的碧玉簪,在她这,也分文不值。 碎了,也就碎了。 至于陆青泽,不过是一个大冤种。 身为乔家嫡女,她眼力不错,一下子就能够看得出来,碧玉簪质地上乘,通身翠绿,晶莹剔透,可见并不便宜。 陆青泽下了很大血本。 “虽说簪子衬我,但簪子碎了,也就成了不值钱的玩意,丢了算了。”乔氏冷冷淡淡开口,态度随便。 这可是陆青泽用一个月的俸禄买的碧玉簪,却没有被好好珍惜。 乔氏用不值钱的字眼刺激他。 更是不在意地说丢了算了。 他心生不悦,责备道:“这簪子这么好却被你摔碎了,说明你没福气享受,你可真能糟蹋,白瞎了我的一片好意!” 这话字字句句都在点乔氏。 很容易让乔氏内疚。 毕竟,是他的心意啊。 而她,向来对他送的礼物爱不释手。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只见乔氏拉开抽屉,拿出金步摇。 “碧玉簪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不算多么稀奇,卑贱的外室可以戴,甚至怡红院的妓女也可以戴,我如果想要,那我可以买一箱、十箱、一百箱,每天摔一根簪子玩玩。” 她财大气粗,他又怎么能够说她没福气享受。 “倒是这金步摇,镶嵌宝石珍珠,是御赐之物,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京城内外,仅此一支,精致又特别。” “它属于我,也配我。” 乔氏把玩着金步摇,笑容明媚。 乔家老太傅有从龙之功,得到过不少御赐之物。 金步摇就是其中一样。 他疼爱女儿,便送给了女儿乔氏。 乔氏嫁给陆青泽,金步摇作为嫁妆,跟着她到了侯府。 浅浅脑子转了一圈,俨然明白了娘亲的用意。 幸而,娘亲没有犯糊涂。 也没有恋爱脑上头。 否则,可就愁死她了。 叫醒一个恋爱脑,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陆青泽哑然,双拳微颤。 卑贱的外室? 怡红院的妓女? 每天都摔一根簪子玩玩? 这不亚于是在诛心。 他的依依是外室,但并不卑贱。 是乔氏挡了依依的路,要不然侯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她! 至于怡红院的妓女,跟他有关联。 他曾寻欢作乐,在怡红院厮混过。 而碧玉簪价格不低,他手头紧,靠乔氏嫁妆撑起侯府,这是他的一大痛点。 尤其,乔氏还拿御赐之物作比较,显得他送出的碧玉簪一点也上不了台面。 要不是知道乔氏蠢笨,他会以为她是在内涵他。 ------------ 第13章我还没玩够 “过日子不能华而不实,不管碧玉簪也好,金步摇也罢,都不过是一件饰品,没必要显摆。”陆青泽黑着脸,冷声道。 浅浅躺在乔氏的怀里,吧唧吧唧嘴。 她看清了陆青泽的神色。 【看啊,渣爹气坏啦,脸都绿了!】 【话说,没想到在气人方面,娘亲还挺有天赋的嘛,简直让我刮目相看,真的爱了爱了……】 浅浅生的冰雪可人,她小脸笑开了花。 如果没有那一块胎记,说她是菩萨坐下的童女也不为过。 渣爹越生气,她就越开心。 乔氏注意到女儿的欢快情绪。 她握住了女儿乱晃的小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心头的阴霾,跟着散去不少。 “千金难买我乐意,我没有显摆,是你过于敏感了。”乔氏已经将金步摇戴在头上,彰显得她更加光彩照人。 “再说了,我是你的夫人,穿金戴银让自己漂亮和体面一些,那也是为了侯府的脸面,也能让你在同僚面前抬得起头,有利于维持你一直以来的好名声,让你的仕途更平坦。” “所以,你应该支持我才是。” 乔氏温柔小意,话也说得诚恳,仿佛是真的为了他着想。 让陆青泽无法呵责她。 就算是鸡蛋里挑骨头,他也丝毫挑不出乔氏的错处。 憋了许久,陆青泽只说了一句,“没说不支持你,随你吧。”而后,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陆芷柔消除奴籍一事,在乔氏这行不通,他只能从别处下手。 倒是依依过不惯拮据的生活,让他愁闷不已。 “我从前张扬明媚,从来都不肯吃亏,只要受了委屈,都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后来嫁给你爹,便收敛了性子,成为他的贤内助。”乔氏和浅浅解释。 【委屈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她一双眼睛水灵水灵,非常漂亮。 看得乔氏心都化了。 “嗯,娘亲身后有你和哥哥,不可以轻易地倒下。” 她不想倒下。 也不可能倒下。 一旦她倒下了,在这吃人不眨眼的侯府,她的孩子肯定会被啃咬得连骨头都不剩。 破碎的碧玉簪,静静地躺在地上,散发出幽幽凉意。 乔氏气质清冷,眉宇间满是自信。 恍惚间,当初那一个聪慧无双、锋芒毕露的乔家大小姐,好像又回来了。 浅浅的生活日常单调乏味,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睡觉。 期间,诗琴诗书还专门和她玩。 这天午后,浅浅已经睡着,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娘……娘,听小厮说妹妹磕破头啦,我心里不安,回来看看。” “你妹妹啊,也念着你呢。”乔氏温和说道。 陆明学今年六岁,是侯府四公子,生性跳脱,长得像个圆滚滚的雪球,胖乎乎的。 诗琴蹲下身,“小公子是哥哥,可得稳重点,做妹妹的榜样。” 陆明学并非人如其名,而是不学无术,整天逗猫遛狗,打架斗殴,活脱脱的一个小纨绔。 闹腾得很。 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也是常有的事。 “好,我做妹妹的榜样。”陆明学拍了拍胸口,认真道。 诗琴心下稍安,觉得小公子也不是那么叛逆。 乔氏看了眼天色,瞪小儿子:“你又背着师父,偷偷从武馆溜出来了?” 陆明学挠了挠头,讨好道:“不好玩,不好玩,练武一点意思也没有……反正我不管怎么练也练不会,与其待在武馆浪费时间,倒不如干点其他一些有用的事情。” 乔氏脸色越发难看。 “斗鸡遛狗、逃学打架,和一群不着调的权贵子弟胡吃海喝,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有用的事情?”乔氏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厉声质问道。 “娘,我的亲娘哎……疼,耳朵疼,您快饶了我吧。”陆明学踮起一只脚,试图减轻疼痛。 虽然他喊着疼,却也控制了音量。 不想打扰到妹妹。 “知道疼,那你还敢溜出武馆?”陆明学不肯好好练武,这让乔氏十分头疼。 但又不能不管。 否则,他怕是真的一事无成。 “不溜了,不溜了。”陆明学擅长看眼色,没有继续和乔氏犟嘴,“娘,我过些天就去武馆。” 反正,先拖着。 等到实在拖不下去了,到时候再说。 乔氏松了手,却不是因为相信了小儿子的话。 诗琴也了解陆明学,清楚他嘴上说得好听,但还是没怕,依然会率性而为。 “小公子,夫人是为了您好,你好歹听听劝,别惹夫人伤心。”诗琴从小看着陆明学长大,对他是有感情的。 诗书也在一旁附和,“练武多好,能强身健体,还可以锻炼意志,也能自保……” “练武是好,但也很苦。”还知道考虑乔氏的心情,陆明学没敢大声嚷嚷,只是小小声地嘟囔。 “上头有二哥顶着,我还没玩够呢。” 他只想每天开开心心的。 乔氏既欣慰,又郁闷。 欣慰二儿子争气,年纪轻轻就才华横溢,得夫子重视,而后扬名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天才。 郁闷小儿子不成材,只知道惹祸。 让他练武,他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明学,你要是好好努力,你会变得越来越优秀,娘也可以放心一些。”侯府动荡,要是小儿子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那是好事。 对侯府,她付诸了真心,便也不想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侯爷。 或许,侯爷不爱她。 但不可能不爱他的儿子。 “娘,一说练武我就头疼,您还是别勉强我了。”武功就是克星,专门克他的。 乔氏心脏一抽一抽的。 却对陆明学无可奈何。 该用的办法,她都用过了,但还是没能改变他的想法。 她单手支着桌子,扶额道:“妹妹在房间里,你自己进去看吧。” 陆明学满是激动地凑到床边,终于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妹妹。 结果,才看见浅浅,陆明学就被吓得惊叫了一声。 ------------ 第14章场面触目惊心 乔氏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来到小儿子的面前。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陆明学就直接交代了缘由,“哇哇哇,娘……娘,妹妹变得好漂亮,我都快不认识了……” 跟从前的丑小鸭,判若两人。 陆明学被吓到了。 浅浅猛然睁开眼。 她是被陆明学的大嗓门吵醒的。 【我花见花开,人见人爱,宇宙超级无敌好看。】 天界有花神,见了她都说她漂亮可爱,还会变魔术一般,向她展示百花齐放的奇观。 突然出现甜糯糯的小奶音,让正在哭泣的陆明学一愣。 他瑟缩在乔氏的怀里,小心翼翼地往周围看了看。 除了床上的妹妹。 就没看见别的小孩子。 他抹了把眼泪,心底有些害怕。 但没敢声张。 只是看向妹妹的方向,多了一抹探究。 他该不会听到妹妹说话了吧? “明学,妹妹中了毒……对你母亲和你姑姑,你要有防备之心。”乔氏找过御医,确认自己和浅浅已然中毒。 慢性毒,不好解。 还是不常见的慢性毒,更是让御医感到棘手。 提这一嘴,是想给小儿子提个醒。 而小儿子,很爱凑到母亲和紫烟跟前。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着了道。 “妹、妹妹中毒了吗?”陆明学结结巴巴问道。 不谙世事的他,从没见识过腌臜手段。 一听到中毒二字,可不就会感到惶恐吗。 “对,有人要害妹妹,所以我们更应该好好爱妹妹,好好保护妹妹。”乔氏没说自己也中毒了,就是怕六岁的小儿子承受不住。 陆明学低低喃喃,满是心疼,“妹妹好可怜喔……” 浅浅是娘十月怀胎生下的心头宝,也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妹妹。 他喜欢她,也亲近她。 和妹妹玩了会儿,陆明学通过仔细辨认,他明显没看见妹妹的嘴巴在动,但是却能听到妹妹说话的声音。 随后,他恍然大悟。 他竟是听到妹妹的心声! 再偷偷看娘亲。 娘脸上没有异样。 其他人也面色如常。 显然,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到。 陆明学偷偷乐呵,为自己和妹妹拥有共同的一个秘密感到兴奋。 他摇头晃脑,好奇地盯着浅浅左看看,右看看,“妹妹,还好你没事。” 陆明学话多,说个不停。 “妹妹,等你会走路了,我就带你去遛狗,带你吃香喝辣,还要带你去见和我拜把子的兄弟。” 尔后,陆明学确认乔氏没关注这边,丫鬟也离得远,他低下头,悄悄在浅浅耳边说道:“还有哦,我房间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可以让你随便玩。” 他在用他的方式对妹妹好。 有好吃的、好玩的,他都想到了妹妹。 【不愧是我的四哥,妥妥的冤种……】 【养得白白净净,还单纯的很,好比温室里的小白花,没经过社会的毒打。】 【到后来,却老遭罪了……】 陆明学小脸发白。 遭罪? 浅浅说的是他吗? 【从小就练武,却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只会点三脚猫功夫,最终成了一事无成的废物……】 【但四哥明明头脑灵活,有武学天赋,却不用在正道,只会令娘亲失望,令世人唾弃!】 但凡四哥多用点心思,不要轻言放弃,他的武功绝不可能停滞不前。 如此一来,即便有一天被被逼到绝境,或许还能有死里逃生的可能。 但是,四哥倔的跟头牛似的。 说不练武,就不练武。 陆明学慌了神。 不是,他还小,不想早早丧命啊…… 没想到,不练武的后果这么严重。 完了,他又有点想哭了。 【被人推下深宅大院的枯井,磕破了脑袋,膝盖也受了伤,流了好多好多血,还喘着一口气,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被活生生饿死!】 站在生与死的界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失却无能为力。 那种绝望,痛入骨髓。 她不敢想象,四哥得有多难熬…… 【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四哥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和发臭,被蚂蚁啃得不成样子,场面触目惊心。】 哪怕看一眼,都要做噩梦。 她好同情四哥…… 浅浅默默感叹。 不够巴掌大的小脸,流露出愁绪。 她那四个哥哥,没一个有好结果。 反观外室子,却活得一个比一个成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全家都是炮灰命,被外室一家踩着上位。 陆明学捂着嘴,泪水哗哗直流。 【其实,但凡四哥武功高强,此局可破。】 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陆明学哭得伤心,看了看浅浅,下定决心道:“我……我以后都认真练武,再也不和师父对着干了。” 要不然,他小命休矣。 “娘,我该走了。” 陆明学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要付诸于行动。 “不陪妹妹再玩一会儿吗?”他有多渴望妹妹,又有多喜欢妹妹,在这两年,她都感受得到。 还以为他会在她这待一天。 “我以后一有空,都来陪妹妹玩。”但现在,他要去干大事。 乔氏沉默。 “浪费天赋,等同于自杀。” 呜呜,他要自救,不要自杀。 陆明学挠着小脑袋,难为情道:“师父说,我天赋异凛、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我要好好用功,方成大器。” 诗琴看他这样子,说道:“小公子有决心是好事,可千万不要像以往一样,两天打鱼三天晒网。” 要不是逼着他,他恐怕一天都坚持不下去。 “好,我要雄起!给娘亲挣脸面!” 陆明学夺门而出,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 第15章救下冤种太子 诗书还是选择相信陆明学,她笑着道:“夫人可算苦尽甘来,真是不容易。” 夫人在小公子身上投入多少时间和精力,诗书一清二楚。 然而,付出和回报往往不成正比。 乔氏眼底划过一抹异样。 “要真是这样,那就好了。”她不指望小儿子有多出息,只希望他多练武,能保护好自己。 傍晚,浅浅坐在树下,晃着拨浪鼓。 她咿咿呀呀,笑眼弯弯的。 煞是可爱。 倏地,她小小的眉头一皱,心脏开始跳得很快。 她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浅浅努力回想话本中的剧情,还真让她想到了。 前世,太子遇刺身亡,就是在今天! 此后,变故横生,乔家渐渐走向灭亡。 女主吸取了太子的气运,功力大涨,在京城的上流圈层更是如鱼得水。 没多久,她结识男主,便开启了一路开挂、大杀四方的爽文模式。 浅浅小脸鼓鼓的,小短手拍了拍地面。 那可不行,她不能让女主占了便宜。 她呀呀开口,喊了几声娘亲,终于看见乔氏出现。 【要死了要死了,太子就要死了!】 【枫林街的小胡同,太子遭到刺杀……快快快,娘亲多带几个人,去救人。】 去晚了,太子就没了。 速度快一点,还来得及救下太子。 乔氏听得清楚,她陡然一惊。 好在,她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立刻反应了过来,便带着人,抱上浅浅,赶紧前往枫林街的小胡同。 人命关天,必然要见血。 乔氏本来不想带浅浅一起去,但浅浅闹腾得很。 她拗不过她,只能妥协。 赶到枫林街胡同,果然看见激烈厮杀的两伙人, 乔氏让带来的人加入战斗,救下了太子。 幸好,没有来晚。 一切都来得及。 只不过,等战斗结束,却见满身是血的太子虚弱无比,奄奄一息。 乔氏见了,满是焦急。 来之前,她带上了回春堂的大夫。 至于御医,还没到。 大夫看过后,连连叹气:“此人脉搏微弱,显然气数已尽,就算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回春堂,京城最有声望的医馆。 而他,是医馆里医术最高明的大夫。 既然他说没救了,那就一定没救了。 大夫走了,乔氏还没回过神。 乔家满门忠烈,以天下为己任,自古以来就拥护太子。 但凡太子出个什么差错,朝堂局势动荡不安,乔家卷入其中,不好明哲保身。 所以,乔氏自是不希望太子出事。 何况,太子自幼聪慧,才华横溢,一言一行无可指摘,尽显王者的风范和远见,是难得一见的优秀储君。 乔氏面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半坐在地上的太子慕寒舟,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半睁着眼,感受着生命的流失,“乔夫人已经尽力,无需自责,我命如此,怨不了你。” 慕寒舟和乔家走的近,自是认识乔氏。 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几处,但最致命的,是离他心脏很近的那一刀,让他血流如注。 哪怕止了血,也于事无补。 【我能救!我能救!】 阎王要人三更死,她敢留人到五更。 救个人不算多难。 这业务,她熟。 浅浅咿咿呀呀出声,萌得一脸。 她看上去不像是救人,倒像是撒娇。 但乔氏却不会不把浅浅的话当回事,她听从浅浅的心声,轻手轻脚地将浅浅放在慕寒舟的身侧。 慕寒舟陷入自我怀疑。 刚刚,他分明听见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但是,哪里来的小孩子在说话? 众所周知,乔氏膝下唯一的女儿是个小哑巴。 然而,还没等他想通,就看见一个软糯糯的漂亮小女娃爬啊爬,顺着他的手,爬到他的身上。 小女娃没个轻重,不小心压到他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再看乔氏,尽管欲言又止,却没有出面阻止。 “虎,真是虎……原来,浅浅还是个虎丫头。”慕寒舟也没生气,私底下他见过浅浅好几次,对浅浅印象不错。 他觉得她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 没曾想,眼下一看,她还挺虎的。 不过,用尽全身力气说完了几句话,慕寒舟感觉眼皮越发沉重。 浅浅小手放在慕寒舟心脏附近,缓缓运转神力,一点点修复他的伤口。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慕寒舟,却突然觉得浑身轻松起来,连同那一股钻心的疼痛都在慢慢消失。 他诧异极了。 若非亲身经历,他完全不敢相信。 等到浅浅修复了他所有的伤口,他依然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 这太神奇了! “浅浅,你……”慕寒舟遇事向来处变不惊,却在这一刻,也抑制不住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乔氏抱回浅浅,截断了慕寒舟的话,“浅浅还小,不宜暴露于人前,还望太子能保守秘密。” 浅浅生来不凡,乔氏明知瞒不住,却还是想遮掩一二。 反正,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最好等乔家危机解除,浅浅有自保能力,那时候就用不着这么担心了。 “乔夫人放心,浅浅是本宫的恩人,本宫自是会守口如瓶。”慕寒舟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他当前的状态,跟个没事人一样,半点也看不出他刚刚命悬一线的脆弱模样。 【呼,好困啊,浅浅坚持不住了,想睡觉觉。】小女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水汪汪的大眼睛迷迷蒙蒙的。 还有一点泪花,从她眼角溢出。 衬得她越发可爱,惹人怜。 救个人,好费劲。 神力亏空的感觉,让她感到疲惫。 唔,为了给一家炮灰逆天改命……小小的她,承受了太多。 好在,冤种太子被她救活了。 那她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浅浅没开口,但慕寒舟清晰地听见了浅浅奶奶的嗓音。 他缓了一会儿后确认,自己听见了浅浅的心声。 还真是意外。 但也是惊喜。 “这是本宫的玉牌,送给浅浅。”慕寒舟扯下玉牌,放到浅浅的怀里。 太子玉牌不是俗物,极具权威性,是太子身份的象征。 这可以让浅浅享受很多特权和优待,甚至能够自由出入皇宫。 乔氏受宠若惊,“代小女谢过殿下。” 从胡同离开,乔氏还心有余悸。 她略一垂眸,却见精致白皙的小女娃眼睛紧闭,呼呼大睡。 女儿真是心大,才见过惊心动魄的厮杀场面,她却丝毫不受影响,睡得香甜。 倒是显得她一开始的担心有些多余。 不过,这样也好。 就在乔氏和慕寒舟前后脚离开胡同,须臾后,有两人匆匆赶来。 她们左顾右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当她们看见满地尸体、一片狼藉的瞬间,表现各不相同。 一人神色惊惶,浑身颤抖。 另一人则喜笑颜开,满脸兴奋。 然而,等走近了一点,陆芷柔小脸直接垮了下来。 她做了个预知梦,窥见天机。 明明这一个时候,功德光璀璨的太子会死在这里。 她正好经过,收割太子一身气运。 然后,她功力大增,可以扭转乾坤,再也没有人能够抵抗她。 结果,她看了又看,都没看见太子。 小鱼小虾倒是不少。 普通人的气运仅有一点,但聊胜于无。 陆芷柔全盘收下,顺带处理了尸体。 柳依依看见这玄幻的一幕,惊得嘴巴大张,“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么多尸体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太荒诞了! 让她险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不过是收取一点报酬而已,你不要太大惊小怪。”陆芷柔一岁半了,说话越来越利索,“往后这种事还会有很多,你要习惯。” 但让她有一点不爽的是,也不知是谁在坏她好事,早她一步带走太子。 要是让她发现了,她一定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 第16章下一个武状元 柳依依克制着恐惧,尽量让自己镇定从容下来。 方丈说,侯府必出一只金凤凰。 而那凤凰,只能是她的芷柔。 这么看来,芷柔有非同一般的能力,确实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皇后的母亲,就是皇太后。 以后,芷柔会带给她至高的地位和无上的殊荣。 所以,要当皇太后的人不能总是一惊一乍的。 “好,娘亲知道了。”芷柔有主见,未尝不是好事,柳依依抱着芷柔往回走。 客栈人来人往,乱糟糟的。 柳依依当掉了部分首饰,终于换了个大点的住宅。 尽管依然不尽如人意,但还算不错。 只不过,眼见她首饰见底,怕是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陆芷柔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反观浅浅,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 “你这都睡了一天了,差点没把娘亲吓死。”守在床边,乔氏率先察觉到浅浅醒来,她点了点浅浅小巧的鼻子。 浅浅笑了笑,露出粉嫩牙龈和洁白的小乳牙。 陷入昏睡,是神力亏空的后遗症。 不过,醒了之后,她发现自己的神力不仅恢复过来,还更加雄厚。 【嘿嘿,坏了女主的机缘,高兴高兴,真高兴!】浅浅顺了下手,摸到一块玉牌,她拿起来把玩。 又看娘亲有黑眼圈,露出一丝倦态,她立刻丢了玉牌,张开小短手,想要让娘亲抱抱。 真是辛苦娘亲了。 也是她不好,害娘亲担心。 浅浅心疼坏了。 在落入娘亲温暖的怀抱之后,她拍了拍娘亲的肩膀,并给娘亲输送神力。 以此缓解娘亲的难受。 刹那间,乔氏感觉头脑清明,疲惫一扫而空。 她明白是浅浅的功劳,心底不由得淌过一缕暖流,“娘的浅浅真乖,都知道心疼娘亲了呢。” 浅浅昂着下巴,傲娇地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她可乖了呢。 是娘亲的乖宝宝。 翌日,天色一亮。 乔氏没赖床,她习惯了早起。 瞥了眼睡得无比香甜的浅浅,她再多的烦恼都散了。 濒临世界崩塌的感觉,荡然无存。 乔氏重振旗鼓。 庭院里,陆明学早早就过来。 只是乔氏和浅浅还在睡,他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他找了个地方坐着,哈欠连天。 乔氏看见他,问道:“明学,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娘,我想过来和妹妹说说话。”得知自己惨死的结局,他一整晚都在练武,势必要练到极致。 “瞧给你困的。”明学念着妹妹,证明他们兄妹感情好,乔氏没理由阻止他。 “睡不着,睡不着,我根本睡不着。”陆明学摇头晃脑,看着憨憨的,“娘,我居然失眠了。” 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挨训挨打,他都没失眠过。 “你为什么会失眠?”乔氏了解他,他是个大大咧咧的孩子,从小就缺根筋,无忧无虑的,没什么烦心事。 “哎,不好说。”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自己惨死的画面。 然后,他就惊醒过来。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你啊,小小年纪怎么就有了烦恼,跟个小大人似的。”乔氏啼笑皆非。 “娘,我不是三岁小孩,我六岁啦!所以,我也会有自己的烦恼。”又没人规定小孩子不能有烦恼,不过,他也不想的,但事实如此。 他又不能让浅浅把心声收回去。 也不能假装听不见。 “好好好,娘的明学不是三岁小孩。”乔氏揉了揉他的头发,满眼宠溺。 随后,她又说道:“浅浅还没醒,你晚点再进去看她。” 陆明学小胖脸浮现出认认真真的神色,他小脑袋点了点,郑重应下。 等得差不多了,圆滚滚的陆明学推开房门。 他走到床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浅浅看。 当浅浅挣扎着醒来,就看见了虎头虎脑的陆明学。 圆头圆脑圆肚皮,是她四哥没错啦。 乔氏和陆青泽的颜值都不低,他们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丑。 【但四哥的状态好差,有点吓人……】 浅浅咧着嘴对陆明学笑,但在心底却不忘吐槽他。 陆明学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几分幽怨,要不是浅浅把他说得太惨,他也不至于辗转难眠。 不过,这不是重点。 他是来炫耀的,“妹妹,我练了一晚上的武功,可辛苦啦,我以前疯玩了三天三夜,都没觉得这么累人。” 果然,练武好苦好苦。 但是,他却坚持了一晚上。 “要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小命着想,我都不想熬夜。” 呜呜,他不想求救无门,只能在枯井里绝望等死。 更不想死了,等到尸体发烂发臭才被人发现。 “瞧,我的黑眼圈。” “这可是我努力练武的证明,妹妹你不许笑话我!” 虽说有被吓到的缘故,但还是他刻苦练武的成果。 陆明学双手插腰,把头仰得高高的。 他余光还撇向浅浅,十足的求表扬姿态。 【六岁就有了练武的觉悟,还不算迟,四哥如果能一直端正态度,认真练武,不要动不动就偷溜……那么,下一个武状元,就是我四哥。】 浅浅两只手小小的,堪堪握住了拨浪鼓。 她摇了摇。 大大的眼睛,水亮水亮。 四哥是一代谋臣,也是武状元。 双重身份的他,不比那外室子差。 “努力过了,但没成功,我以前对练武很抗拒。”陆明学想过让娘亲开心,给侯府增光,但是他努力过了,只觉得练武好累。 索性,他就放弃了。 可妹妹说,他会是下一个武状元欸…… 陆明学心底火热,登时燃起希望。 ------------ 第17章有情人终成弟妹 陆明学走后,乔氏目光温柔,看向成功翻了个身的浅浅。 浅浅伤口愈合得很快,青紫色胎记淡去不少,她吃的好,也喝的好,开始慢慢长肉,也变得越来越漂亮。 京城,乔氏状告柳依依的官司闹得沸沸扬扬。 陆青泽率先沉不住气。 他一下朝就气势汹汹地找上乔氏,摆出一副算账的姿态。 “婉娘,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那都是误会,你怎么还要报官?”陆青泽皱紧眉头,看向乔氏的眼神满是责备。 本以为她是说笑,没想到来真的。 “当她选择非法侵占私宅,那就应该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乔氏面色冷冷的,“就算是坐牢,那也是她活该!” 柳依依是外室。 住在她的私宅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整整十五年。 论当朝律法,不仅要坐牢,还要交赎金,甚至可能实施杖刑,以示惩戒。 “柳依依不是外人,而是我弟弟的妻子,是我们的弟妹,早些年,我弟弟在战场上牺牲,徒留她一个人孤苦无依。” “我心生怜悯,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便将她安置在外。” “却没想到,会闹出这一出乌龙。” 陆青泽声线低沉,不算温和。 【哦豁,有情人终成弟妹。】 这是渣爹的选择。 是渣爹为了糊弄娘亲,给外室安排了新身份。 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亲生的儿女,硬生生变成了侄子侄女,哪怕见了面,都不能喊一声爹。 渣爹这操作属实出人意料,浅浅都忍不住惊呆了。 隔着一层姻亲关系,渣爹和外室的恋情为世人不容,一旦恋情曝光,当真会乱了套了……不仅会成为京城人眼中的笑柄,连脊梁骨都要被戳穿,还要受到御史弹劾…… 渣爹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如今,却不自知。 等他后面反应过来,表情一定很精彩。 浅浅感到高兴,也就笑了。 渣爹的脑回路,绝了! 乔氏站在院中,清风徐徐,吹乱了她鬓角的一缕碎发。 “不是她可怜,我就得帮她。”天下的可怜人那么多,如果人人都帮,那她根本帮不过来。 “就看在我战死的弟弟份上,你撤诉吧,相信弟妹善解人意,不会怪你。”陆青泽见乔氏态度没有那么强硬,以为此事有周旋的余地。 “呵,便宜都让她占了,她凭什么怪我?”乔氏话中带话,泄露出浓浓的讽刺。 尤其是,那人是外室。 “还有,我和你结婚十七年,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我怎么不知道?”乔氏撩起碎发,别在耳后。 陆青泽尴尬了一瞬。 熟读话本,浅浅清楚渣爹并没有弟弟和弟妹。 她粉嫩的小嘴撅起,轻声嘟囔。 娘亲,别信渣爹,他在无中生弟。 渣爹在编谎话,而娘亲单纯,怕是会相信他。 乔氏即便还没得到陆青泽的回答,但有了浅浅心声的提醒,她心里已经有数。 果然,他没说真话。 “你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关于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懂。”陆青泽不好解释,便只能随口应付她。 “侯爷不想说,当然可以不说,反正,我对你弟弟和弟妹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好奇。”目前,能让柳依依定罪就好,其他的没那么重要。 陆青泽更气了。 他黑着脸,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上不下的。 最终,想到依依对他的信任和依恋,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弟弟和我是在国宴上认识的,他救过我的命,和我关系很好。” “我总觉得,做人要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我们对弟妹宽容一些,她会记得我们的好。” “保不准,以后有我们求到她的时候。” 万事没有绝对。 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好。 陆青泽觉得乔氏是个明事理的人,他将利弊说通透了,还拿弟弟的恩情作为筹码,乔氏一向体谅他,会听他的。 浅浅哼唧一声。 渣爹对外室的偏袒,简直不要太明显。 好话说尽,他可真是够执着的。 【在渣爹下朝路上,外室找过渣爹,两人认真商量一番,就是为了让娘亲吃下哑巴亏,不再计较。】 【甚至,那外室还恬不知耻地想让娘亲赔偿损失,最好,让娘亲公开道歉,挽回她丢失的颜面。】 【而渣爹,同意了。】 不得不说,外室的脸皮真厚。 如此,便也能想得明白,如果脸皮薄,那也做不了外室。 乔氏只觉得可笑。 要她一个明媒正娶的正妻,对外室赔偿打砸东西的损失不算,还得公开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更荒谬的是,侯爷居然还同意了! 为了那外室,他竟是要做到这种地步?! 乔氏彻底死心。 和他在一起十七年朝夕相处的画面,都犹如走马灯一般,一一从她眼前掠过。 过往,迷雾遮了眼,让她看不清他真实面目。 但此刻,她却看得分明。 那意气风发、干净纯粹的少年,早已变得面目可憎。 又亦或者,从一开始,都是假象。 “我拒绝妥协,也绝不和解!”乔氏言语笃定,态度坚决。 反正,她不会饶过外室就是了。 而后,乔氏看向摇篮的方向。 只见浅浅半坐着,双眼亮晶晶的。 这孩子话都还不会说,但也不影响她看热闹。 真不知道她这性子,到底随了谁。 陆青泽喘着粗气,甩了甩袖子,“你现在是在意气用事,等你冷静下来,就会发现我说的是对的……”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没有再留下来。 乔氏不可置否。 有没有意气用事,她比所有人都清楚。 但乔氏却没有料到,此事会惊动二儿子。 在侯爷和她不欢而散的第二天,二儿子从书院回来。 四儿子前脚刚走,二儿子就来了。 看见乔氏,陆云驰恭敬道:“母亲,我来看您和妹妹了。” 陆云驰是侯府二公子,今年十四岁,长相清秀,温文尔雅,在他十二岁那一年,考上秀才,给侯府带来独一份殊荣。 年纪轻轻,惊才艳艳。 二儿子风头正盛,乔氏与有荣焉。 “你还没到休沐的时候,怎么就回来了?”乔氏抱着浅浅,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喜悦的笑容。 哪怕国子监还没休沐,却见到了二儿子,但她不会怀疑二儿子逃学。 二儿子性格沉稳,做事可靠,从小很少让她担心。 “妹妹摔伤了,磕破了脑袋,我担心,所以我跟夫子请假了。”陆云驰坐在乔氏的身侧,“要不是有考试,我早该回来了。” ------------ 第18章忘恩负义的小人 浅浅摇着拨浪鼓,瞅都不带瞅他一眼。 乔氏微愣。 她低头看了眼浅浅,又看向二儿子。 明明,他们兄妹俩感情不错。 二儿子不止一次带浅浅出去玩,相处都相当融洽。 在人前,他屡屡维护浅浅。 也不曾嫌弃浅浅是个痴呆儿,还说些笑话逗浅浅开心。 给浅浅的礼物,都是非常用心的。 而浅浅,对他一向依赖。 如今,二儿子说担心浅浅,浅浅又怎么会说他是骗人的呢? 乔氏听着二儿子真挚的语气,又见他满脸关切,不像在撒谎,她只能按捺下疑惑,说道:“母亲记得,你这是第一次请假,还是为了妹妹。” 浅浅强烈抗议。 不可能是为了她,他没那么重视我! 他回来这一趟,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然而,却要打着担心她的旗号。 虚伪,真是虚伪! 陆云驰分明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虚伪至极。 可娘亲,偏偏以为他是个好儿子、好哥哥。 足以看出,他小小年纪就颇有城府。 但他能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她。 浅浅咬了咬腮帮子,看向他的眼神奶凶奶凶的。 “妹妹,二哥专门回来看你,你不开心吗?”陆云驰俯下身子,和浅浅的视线对齐,似是在哄她。 “你额头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连你的胎记,都变浅了。”陆云驰仍旧温柔,“我的妹妹,变漂亮了呢。” 浅浅可不给他好脸色。 她高高扬着下巴,侧过头不看他。 乔氏以为两人闹别扭了,但亲兄妹,哪有隔夜仇。 于是,她给二儿子解围,“我每天都让厨房备着你喜欢吃的豆沙糕,就是为了让你一回来就能吃到。” 话落,乔氏想了想,又开口道:“侯府的重担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虽然你要以学业为重,但也用不着给自己太大压力。” “瞧你,都瘦了。” 乔氏面露心疼,想要轻抚二儿子的脸颊。 然而,陆云驰却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躲开了乔氏的触碰。 乔氏讪然,放下了抬起来的手。 尽管二儿子优秀,但和她之间,却始终没那么亲近,好似隔了一层膜。 陆云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突兀,便打圆场道:“我不习惯肢体接触,希望母亲谅解。” 浅浅余光撇了撇。 嘁,陆云驰哪是不习惯肢体接触,他分明是讨厌娘亲的靠近,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私底下和外室相处,可亲密啦。 养母和生母,终归是有区别的。 【那外室给他整理衣裳,抱他、握他的手、揉他的头,也没见他拒绝啊……相反,他还享受得很嘞。】 陆云驰有两副嘴脸,反差很大。 他憎恨娘亲,也不喜欢她。 想着,浅浅睁着清澈的大眼睛,萌萌地看向娘亲。 乔氏瞳孔晃动。 她神色错愕,不敢置信。 她倾注心血和感情的二儿子,竟然会背叛她! 他和她有距离感也就算了。 然而,他却还要和外室走的那么近。 他知不知道,那外室破坏了她和侯爷的感情,更是要对他妹妹下毒手。 乔氏只觉得心头有无数根锐利的针落下,扎得她鲜血淋漓。 她难以接受事实。 面对二儿子的冷淡,她从前是尊重,是理解。 但眼下,连一句没关系,她都说不出口。 “逢场作戏的场合有很多,有些事情不是你不习惯,你就可以拒绝。”乔氏用说教的口吻,教训陆云驰。 那清冷声线里的微微颤抖,不易察觉。 “是,云驰受教了。”没想到乔氏会不顺着杆子往下,陆云驰诧异了一瞬。 他垂着眸,敛下一抹精光。 而后,他拿过一块豆沙糕,准备尝尝。 然而,还没吃到嘴里,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只小手打掉。 陆云驰看向浅浅,很是不解。 但是,浅浅却不和他对视。 【不准吃,不准吃!】 娘亲准备的豆沙糕,就算给猪吃,也不给陆云驰吃! 陆云驰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要想吃豆沙糕,就到他亲娘那去! 反正,他只认他亲娘。 他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又臭又硬。 【陆云驰说过,这世间最美味的食物,都抵不过他亲娘做的,而这豆沙糕,尤其对他的胃口。】 浅浅气得一顿输出,心声不消停。 乔氏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竭力维持的冷静,也渐渐崩塌。 二儿子一向表现乖巧懂事,也十分体贴孝顺,竟然会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吗? 而他的亲娘,不正是她吗? 可她,从没听说过他夸她做的食物。 也就是说,他不是她的儿子…… “妹妹真调皮。”陆云驰打破沉默。 虽然豆沙糕的碎屑落在他月白色的长袍,他却只是随手拍了拍,仿佛浑然不在意,尽显翩翩风度。 “可能是她馋了,也想吃了。”乔氏按下浅浅的小手,拿豆沙糕哄浅浅。 浅浅吃着豆沙糕,心情总算好了点。 又看陆云驰眼珠子转了下,沉吟片刻,仿佛在打什么主意。 顿时,浅浅咽下一口豆沙糕,即刻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开始啦,开始啦。 他可算结束虚假的客套,开始进入正题。 她倒要看看,他有多不要脸。 浅浅微微歪着头,想着话本中的剧情。 【不顾娘亲的委屈,陆云驰非要替外室说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暴露了真实的目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世上,父母永远拧不过孩子。 更遑论,乔氏还是一个将他视为生命的母亲。 在乔氏看来,为了外室伤了自己和二儿子的感情,着实没有必要。 于是,还是架不住二儿子的软磨硬泡,答应撤诉。 她并非向外室低头,而是对二儿子让步。 浅浅小短手抵着下巴,暗暗叹息。 到头来,外室毫发无损,女主洋洋得意乐开了花,渣爹依然左拥右抱好不逍遥,就是委屈了娘亲……丢了脸,也赔了银子,还搭上一座私宅。 乔氏眸光清幽,嘴皮发抖。 多年的母子之情翻涌,让她怀揣着最后一丝期待。 期待二儿子不会让她失望。 陆云驰不是没有察觉到乔氏的不对劲,只是一想到他亲生母亲的遭遇,他选择了忽略。 “母亲,您和柳婶婶的矛盾,父亲都和我说了,这事吧……您也没有错,是父亲办的不漂亮,没有事先知会您一声,就擅自做主将您在城西小巷的私宅给柳婶婶住。” “您心里有气,那是应该的,云驰也能够理解。” 陆云驰一字一顿,完全没有咄咄逼人,反而温和有礼。 “但云驰认为,婶婶全程不知内情,是无辜的,您常跟我说,要宽以待人,所以母亲,您能不能……不要再追究了?” 陆云驰真心实意,仿佛没有掺杂半点私心。 ------------ 第19章假的,他是外室子 浅浅炸了。 她手上捏着一块没吃完的豆沙糕,直接丢到陆云驰脸上。 很有准头,没有偏移半分。 陆云驰抹了下脸,有些不悦。 没得到乔氏的回应,他又多说了两句,才心有不甘地离开。 乔氏看着陆云驰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二儿子就不是自己的呢? 而且,二儿子变得好陌生,都快让她不认识了。 明知她和外室对立。 而他,却帮外室说话…… 养了十四年的儿子,真的会像浅浅所说,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 乔氏想到这,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这一天下来,乔氏反复琢磨,却得不到太多信息。 她只能让诗书去查。 二儿子早早被调换,时间太过久远,有些证据已经模糊,甚至消失。 但不管怎么样,乔氏都要追寻一个真相。 还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接回来。 半夜,乔氏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浅浅察觉到娘亲的动静,她侧过身,坐了起来。 乔氏已经很小心翻身了,却没想到会吵醒女儿。 她让女儿睡觉,女儿却摇了摇头。 索性,她跟女儿一样,起了身。 先是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她艰涩地开口:“我一直觉得你二哥是个好的,他的表现也从来可圈可点,见过他的人,都会夸赞他,说他是天才……可今天,他替那外室喊冤,着实让娘亲伤心……” 不能让浅浅察觉自己听到了她的心声,她只能拿事实说话,然后坦白自己的感想。 浅浅小嘴巴张开,呀呀说着。 二哥?不,他不是她二哥,不是她亲二哥……陆云驰不好,她讨厌他! 她想告诉娘亲真相,不想让娘亲一直被蒙蔽下去。 【陆云驰是假的,他是外室子!】 可恶。 那外室真可恶。 浅浅握紧了小拳头,狠狠捶在软软的被褥上。 她力气不大,哪怕使出浑身的劲,也只能在床褥留下不太明显的痕迹,听不见声。 要不是外室调了包,她的亲二哥不会吃那么多苦。 假的,外室子…… 乔氏浑身一软,险些支撑不住。 怎、怎么会是外室子? 假的也就罢了,还是外室子……这不亚于是在剜她的心,要她的命。 好过分! 好可恨! 乔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哄睡了浅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她只是觉得很煎熬,却又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坚强。 天色一亮,乔氏收拾妥帖,便带着浅浅出门。 四儿子去了武馆,没跟来。 在府外,乔氏正要上马车。 蓦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乔氏回过头,看见了陆云驰。 陆云驰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向她:“母亲要回娘家,怎么不叫我?要不是小厮跟我说了,我还不知道呢。” 乔氏心绪难言。 自从发现他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而是外室子,她对他没有了当初的热络,“我好久没回去了,就想回去看看。” 为了顾及侯爷的自尊,也为了婆母面子好看,她疏远娘家多年。 从前觉得,哪怕再难过,却也值得。 但现在却不这么想了。 “那我和母亲一起,正好,我好久没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了,我很想他们,趁这次有空,我多陪陪他们。”陆云驰语气里满是欢喜,透出浓浓的思念。 仿佛,他对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感情很深。 让乔氏看了,忍不住心生动容。 却又在一晃神的功夫,拉回思绪。 这是他哄骗她的伎俩。 她不能顺了他的意。 【别看陆云驰这假二哥文质彬彬,实则就是个心机男,小动作不少。】 浅浅搂着娘亲的脖颈,半点都不待见陆云驰。 乔氏疑惑,她从过往的记忆里搜寻,并没有发现陆云驰的小动作是什么。 便静下心来,想再听听浅浅的心声。 然而,浅浅却不说了。 她只好摁下好奇心,随后敷衍陆云驰:“三年一次的科考在即,你课业繁重,要戒骄戒躁,不可以掉以轻心……要是你这一次失了水准,没考上举人,怕是会让你爹失望,让你祖母伤心。” “而母亲,也会对你没了信心。” 不再是以鼓励为主,而是施加压力。 乔氏对陆云驰没了耐心。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陆云驰十分惊讶,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 他看向乔氏,眼神流露出难以置信。 那么端庄大方,又蕙质兰心的京城名媛,竟然会变得尖酸刻薄,丢了主母风范。 她就不能像从前一样,盼着他好一点吗? 何必折损了他的信心,磋磨他的志气。 他如果落榜,那还不是打了她的脸。 “母亲,我会好好准备的,您说的情况不会发生!”他最怕失败,也怕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 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他不想感受。 他只想一直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也享受奋斗和成功带来的快感。 陆云驰藏在袖口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而后又握紧,如此循环,一遍两遍。 忽然,他掩饰好表情,似是不经意间开口道:“我跟大哥不一样,他手筋被挑断,握不了笔,一辈子和仕途无缘,但是我努努力,还是可以连中三元,成为让侯府骄傲的状元郎。” 陆家长子陆应渊,早早成名,八岁那一年考上秀才,比陆云驰更出众,是绝无仅有的天才。 然而,天妒英才。 在陆应渊十二岁那一年,和陆云驰外出游玩的途中,惨遭歹徒劫持。 后来,陆云驰完好无损地回来。 但陆应渊,手筋却被歹徒挑断,从此提不起一点力气。 这对陆应渊来说,不亚于是致命的打击。 此事过后,陆应渊一蹶不振,不愿意再同任何人说话。 乔氏不敢刺激长子,不好在他面前提及那场意外。 于是,她问过另一位当事人。 陆云驰含糊其辞,让她没办法了解事情真相。 至于当初那一伙歹徒,早已被人灭口。 线索断了,查无可查。 这成了乔氏的一块心病。 每每一想起长子的遭遇,她都犹如万蚁噬心,痛不欲生。 陆云驰也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毫不避讳地伤她的心。 ------------ 第20章管管浅浅吧 “你大哥八岁成为秀才,比你更优秀,要是没有他辅导你,你走不到今天,你要学会敬重他,如果你学不会这一点,母亲不介意好好教教你!” 乔氏把玩着浅浅的手,眉眼间毫无温情。 “那就罚你禁足一个月,抄写四书五经三遍,如果完不成,那你可真是一点用也没有,连你大哥都不如。” 明晃晃的羞辱,相当扎心。 既然他选择和外室联手害她,那她就先下手为强。 当前距离科考,不足三个月。 因此,禁足一个月,那是比较严重的惩罚。 陆云驰本就是请了假回来,理应在三天之后回到书院。 然而,经由乔氏这一出惩罚,他课业会落下许多不说,还可能引起同窗和夫子的不满。 陆云驰觉得自己蛮委屈和无辜的,他不是没有提出过质疑,但反抗没用。 对此,乔氏还借题发挥,用戒尺狠狠打了他,直至他手心红肿,也没停下。 哼,笑话,一个外室子罢了,罚他还需要理由吗。 更何况,他并不无辜。 “诗书,你留下监督云驰。” 哪怕是小题大做又怎么样。 她不再心软。 让诗书监督他,是不给他犯懒的可能。 【惨惨的大哥,白遭罪了。】 【那一伙歹徒凶神恶煞,却是陆云驰请来的,他自导自演,入局人是大哥,在歹徒露面后,他假装被劫持,引大哥救他。】 【大哥重情重义,为救他断了手筋,然而,他脱困后,却从没想过拉大哥一把,反而独自一人跑了……】 浅浅想想就不是滋味。 她想杀了陆云驰,以此给大哥出气。 但她受到天道压制,所拥有的神力不可无故伤人。 除非,她再回巅峰,超脱三界之外。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浅浅双手叉腰,怒瞪着陆云驰往回走的背影。 乔氏目光一震,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诗琴及时扶住了她。 原来,真相竟是这般不堪。 是陆云驰一手策划,毁了她的长子…… 或许,他想要的不只是废了长子的双手,更是想要谋害长子的性命。 她愤然地想着,这十四年,她到底养了一条怎么样的毒蛇,临到头,还要回过头咬她一口。 浅浅能感受到娘亲波动的心绪,她咬了咬小乳牙,气哼哼的。 【废了,废了,废了他!】 欺负她大哥,还惹她娘亲这么生气,那就废了他。 在天界,小神女一怒,天摇地动,日色无光。 她哪怕是跺一跺脚,都让各路神仙瑟瑟发抖。 虎落平阳被犬欺,那可不行。 这狗天道要是不帮她,她有朝一日就撕了它! 许是感受到小神女奶凶奶凶的威胁,蓦地,青天白日,万里无云,在大庭广众之下,莫名其妙就刮起一阵狂风,直冲陆云驰而去。 风势狂烈,树枝在风中猛烈摇晃。 声音呼啸,好似雄狮在怒吼,听得人心惊胆战。 当一切回归平静,却发现,陆云驰双手好巧不巧地被树枝砸中,血流如注,不省人事。 奇怪的是,唯有陆云驰一人受伤。 旁的人都没有受到波及。 浅浅看着这一幕,稍稍满意了。 这狗天道还算识相,总算干了一件人事。 陆云驰这一双手,根本保不住。 乔氏瞅了怀中白白净净的小女娃,隐隐有了猜测。 她抱着浅浅坐上马车,回到乔家。 乔氏看着熟悉的环境,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 好像,一切都没变。 但乔氏却知道,在她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变了。 她长大了,褪去了稚嫩,不再是那个纯真无邪的小姑娘。 岁月的沉淀,让她越发优雅和成熟。 然而,一看见蒋老太太,她的亲娘,她瞬间泪如雨下,下意识地流露出小女儿的姿态,“娘,女儿日日惦念您,却因为一时糊涂,差点和您离了心,所以,女儿带着浅浅回来向您请罪……” “你是娘的心肝,娘怎么舍得怪罪你?”蒋老太太眼眶红了又红,强忍着泪意:“只不过,逢年过节,你也不知道回来,还以为你有了夫家,就忘了娘家呢。” 说着,眼泪还是没控制住。 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蒋老太太戎马半生,一生要强,从没在人前示弱过,此次,她却不顾形象地哭了。 足以可见她内心有多不平静。 “娘带着你嫂子去见你,你也不肯出来见面;就算是捎信给你,你也不回;连带给你爱吃的荔枝,你都没要……你这性子执拗,当真要让我伤心。” 蒋老太太抱着女儿,全身颤颤巍巍。 等了许久,一年又一年。 可算是等回了女儿。 她这一辈子就算死了,也能瞑目。 浅浅夹在乔氏和蒋老太太中间,左看看,右看看。 她小脸渐渐升腾起一片红晕,不是羞的,也不是激动的,而是被挤得难受了。 但她知道娘亲和外祖母在叙旧,她不能打扰,便懂事地不吭声。 “惹娘伤心,是女儿不该,女儿跪下给您磕头,希望娘能原谅我……”边说着,乔氏就要跪下。 但蒋老太太不让,“不跪,咱不跪,你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念叨了一遍,又一遍。 那眼底的泪光,都泄露出欢喜。 “婉娘回来了,家里也热闹许多,可惜你哥不在,不然他肯定兴奋的一晚上睡不着觉。”嫂子孟氏眼角带泪,但嘴角却带着笑容。 喜极而泣,便是如此。 浅浅看着又哭又笑的一群人,小小的脑袋满是不解,但此刻,她担心的不是这个。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忽略了。 【娘亲,外祖母,你们能不能先别哭,管管浅浅吧……浅浅要被挤扁,挤成肉夹馍啦。】 她举着小手手,推了推娘亲,又推了推外祖母,想提升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她是小神女欸,多少关注她一点吧。 她这么个大活人,都没人看得见吗? 乔氏从蒋老太太怀里退了出来。 老太太哭声停了一下,垂眸看向红着小脸蛋的浅浅。 她感到讶然。 刚刚,她好像听见一道奶呼呼的小嗓音喊她外祖母…… 是浅浅在叫她吗? 然而,这想法一出,她就按压了下来。 浅浅生来嗓子就坏了,直到两岁,都不会说话。 看来,果真是老了,才会产生错觉。 ------------ 第21章外祖父,该回家啦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孟氏。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浅浅。 而后,又晃了晃头,甩去涌出来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她真是开心过了头了,才会认为浅浅说话了。 不过,该说不说,浅浅是真的漂亮了。 脸上的胎记淡的几乎没有,连额头上的伤口都好全了。 “听说,浅浅上次摔得不轻,幸好最后只是虚惊一场。”孟氏慈爱地看着浅浅。 浅浅听到舅母关心自己,甜丝丝的笑了。 这一抹甜,直接甜到了孟氏的心里。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浅浅是有福之人,得上天眷顾。” 蒋老太太慈眉善目,似是想起一件往事,她接着说道:“护国寺的方丈曾经说过,浅浅是不凡之人,并非痴呆儿,她只是丢了魂。” “待时机一到,所有一切都会被扳回正轨。” 老太太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浅浅浓密的黑发。 “娘,我怎么从没听您说过这事?”她并未对此怀疑。 毕竟,浅浅的本事有多大,她最是深有体会。 “以前不说,是害怕突生变故。”蒋老太太情绪还没缓和过来,哽咽着,“现在说出来了,是方丈前些日子知会过我,说时机到了。” 浅浅认真听着。 忽而,她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 早在天界,她不受约束,相当顽劣,又喜欢瞎折腾,总会时不时冒出很多奇奇怪怪的点子。 有一次她觉得好玩,便丢出一缕分身到人界。 历经无数次轮回,直至她这一次回归。 也难怪,这一具身体会和她的神魂如此契合,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进厅堂说话,都坐着。”女儿抱着浅浅久了,肯定会累,蒋老太太发话道。 乔氏跟在娘的身边,孟氏落后一步,三人进入厅堂。 乔家公子乔言澈,身在易阳县,还没有回来。 族中小辈出去了,和三五好友一起疯玩,便错过了。 乔氏看了一圈四周,没看见那一抹让她牵挂的身影,“娘,爹爹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他?” 爹爹一直疼她,将她视为明珠,不曾打骂过她,如今她回来,却没见他出来迎接她。 乔氏有点低落,“是不是因为我任性了,所以爹爹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起初,爹爹对她这一桩婚事并不满意,奈何陆青泽给足态度,倒也让他勉强点头同意。 不过,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回娘家。 怕是让他生出几分埋怨。 尤其是,就在去年,爹爹在她那碰了一鼻子灰,他就放下过狠话,要是她执意闭门不见,那以后他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别这么想,你爹他早就原谅你了,只是他老了老了,却更加好面子,他啊,就是拉不下脸见你罢了。”蒋老太太擦干眼泪,拉过女儿的手。 她佯装淡定,但那略显暗淡的眸子,掩盖住了那一丝沉重的痛楚。 由于蒋老太太低着头,乔氏没有察觉出不妥。 而一旁坐着的孟氏,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没有开口。 “爹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他。”说着,乔氏站起身来。 “别为难你爹了,他……”蒋老太太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女儿突然满脸悲怆。 “娘,是不是爹爹出什么事了?”乔氏打断她,径直开口道。 娘从不会这般阻拦她见爹爹,因此,娘亲这么反常,铁定是有事瞒她。 蒋老太太还在踌躇,到底要不要告诉女儿实情。 这时,那道好似幻听的小奶音突然急躁起来,一声声响在她的耳畔。 蒋老太太听得分明。 对此,她不再怀疑自己。 而孟氏,也一样确认了,她真的听见了浅浅的心声。 【糟了,大事不妙了!】 【我记起来了,前世外祖父是在这一天去世的,他常年镇守边关,边关严寒,战乱不断,外祖父身上早已落下大大小小的伤病。】 【心病难治,旧伤复发,外祖父身体不堪负荷,就这么驾鹤西去。】 浅浅呜呜出声,着急地想说话。 蒋老太太一听老头子会突然离开她,她哪里接受得了。 尽管还没有证实事情的真实性,但她胸口浮现出来的不安迅速扩大,随着血液一起,蔓延至全身。 “走,我带你们去!”老太太不再犹豫,率先迈出颤抖的双腿。 孟氏忙上前,搀扶她:“娘,您当心点,可别摔了。” 蒋老太太心急,想走快一点。 乔氏同样满心焦灼,紧紧跟上。 途经凉亭,穿过长廊,再拐三四个弯,蒋老太太推开一扇虚掩的门。 门一开,她踏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画面,差点让她窒息。 乔氏和孟氏看了眼,两眼一昏,心脏都好似停止跳动。 难怪,难怪爹说,要是再不见面,往后也就没有见面的必要。 原来,爹爹不是埋怨她。 而是他早知自己时日无多,又放心不下她,便想要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不知何时,乔氏俨然泪流满面。 蒋老太太扑在床头,肝肠寸断:“老头子,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你怎么舍得……丢下我。” 床榻上,瘦骨嶙峋的老人,闭着双目,气息全无,顺着他的嘴角流到脖颈的鲜血,早已凝固。 孟氏派人去喊御医。 “爹,您睁开眼,看女儿一眼,女儿来向您认错了……”乔氏触碰到父亲变冷变僵硬的身体,她仿佛触电一般,立刻缩回了手。 不、不会的! 爹爹不会死的?! 她还没来得及尽孝。 也还没来得及开口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呢。 他怎么就不等等她,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好好对他忏悔,表达爱意。 空旷的房间,萦绕着悲痛绝望的气息。 哭声。 满屋子的哭声。 其中,还夹杂着哀嚎和祈祷。 浅浅感受到压抑的氛围,她拧着小眉毛看向外祖父。 没了,灵魂没了。 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确实没看见外祖父的灵魂。 该死,外祖父死的透透的了。 他这一具瘦弱的身躯,完全看不见一点生机。 他是战神,是护国功臣,周身泛着金色的功德光。 他一生行善,救过无数人,亦是命不该绝的面相。 但在话本剧情的控制下,他只能走向命定的结局。 浅浅的小眉毛拧的更高了。 气死她了,这一方世界乱套了! 她双手结印,凝聚出轮回紫莲,借此召唤外祖父。 轮回紫莲极为稀有,天上地下仅此一朵,自混沌初开就已经出现,后来她出生之后,便一路追随她。 拥有轮回紫莲的人,能够掌控世间万物的生死轮回和灵魂转生。 不过,运转轮回紫莲需要耗费大量神力,这对上一辈子的浅浅来说,不成问题。 然而,这一辈子的浅浅肉体凡胎,拥有的神力有限。 光是将轮回紫莲凝聚出来,就让她白净的额头沁出一层细细的薄汗。 蒋老太太察觉到了,看得分外揪心。 她嘴唇动了动,因为担心会给浅浅造成伤害,几次想让浅浅停下来,却见浅浅小脸认真严肃,她又不好打扰她。 在蒋老太太的百般纠结下,浅浅终于召唤完毕。 老太傅的灵魂回来了。 原先,老太傅还站在黑雾缭绕,阴沉沉的阎王殿,等待宣判,而后,一道奶呼呼的糯糯嗓音传来:“外祖父,该回家啦!” 紧接着,一股神秘却不失温和的力量将他拽回人间。 在飘出阎王殿之前,他似乎看见阎王风雨欲来的可怕脸色。 之后,他飘在半空,看见漂亮得仿佛瓷娃娃的浅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自己的灵魂平躺下来。 是浅浅操作神力,让他回归到自己的身体里。 最后,他就没了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第22章阎王都得敬他三分 浅浅收了手,将轮回紫莲隐入识海。 好了,大功告成。 外祖父没事了。 接下来,只需要再等等,外祖父就可以醒过来。 能够改变外祖父的命运,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就是,她有点困了。 唔,又想睡觉。 果然,神力耗尽是有代价的。 乔氏看出浅浅累了,便弯腰抱起她。 睡觉之前,浅浅还知道房间里的三人在担心外祖父,便抿唇甜甜一笑,咿咿呀呀地说着。 【外祖父没事啦,他活过来了哟,而且,我把我的灵魂气息和外祖父共享,往后阎王见了他,都得敬他三分。】 阎王坏坏,她不喊他伯伯了。 在她的小本本上,默默给阎王记上一笔。 乔氏放下心来,她晃着手,轻拍浅浅的后背,“浅浅忙坏了,困了就睡吧。” 浅浅小小声嘟囔了一句。 心声隐隐约约,含糊不清。 而后,她就睡了过去。 蒋老太太是老了,但人没糊涂。 三人对视一眼,蒋老太太就心里有数。 “能听到浅浅的心声这事,你们绝对不能外传,最好给我烂到肚子里!”蒋老太太严厉开口。 “娘,女儿记住了。” “娘,儿媳明白。” 乔氏和孟氏应了下来。 “还有,是浅浅救了你们父亲,我们都要记着浅浅的恩情,好好爱她,好好呵护她,都听到没有?!”蒋老太太眼睛还非常红肿,却没有折损她半分威严。 “谁敢欺负浅浅,我第一个不答应。”孟氏心善,对浅浅是真的疼爱。 乔氏回道:“浅浅是我的女儿,我会豁出命保她。”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放弃女儿,哪怕搭上一条命…… 漫长的一夜过去,浅浅才醒来。 刚一睁开眼,看见是陌生的环境,浅浅没有害怕。 饿了的她,喝了肉粥,还吃了个鸡蛋,勉强填饱肚子。 她心系外祖父,便闹着要见外祖父。 古香古色的房间,御医给外祖父把脉。 外祖母坐在椅子上,瞧见浅浅,她立马走上前,“浅浅来啦,外祖母抱抱。” 浅浅小短手环过外祖母的脖颈,笑得看不见粉嫩的牙龈。 她目光转了一圈,停留在床榻上。 “你外祖父醒了,御医在给他检查身体呢。”乔氏明白女儿眼神透露出来的意思,就给女儿解了惑。 孟氏给一家子张罗早膳,还得目送一双儿女去学堂,便没有过来。 把完脉,御医说道:“老太傅的身体除了陈年旧伤,还有一些小病痛之外,没有多大问题。” 御医姓李,专为皇亲贵胄看病。 “甚至,相比从前,老太傅的伤病在渐渐好转,这太让人惊讶了!老夫行医数年,还从没见过如此怪事。” 本该时日无多的病患,却在短短两天之内,脉象变得四平八稳,充满生机和活力,再无一点虚弱。 按他的诊断,老太傅再活个十年都不是事。 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简直可以称为医学奇迹! “昨天有一个自称神医的人上门,说是可以医治一切疑难杂症,老身起初不信,后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让他给老头子对症下药,没曾想,果真有奇效。” 蒋老太太神色自然,半点也让人看不出她在撒谎。 “原来如此。”李太医点了点头。 随后,他将视线转向乔氏。 乔氏明艳端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见李太医看了过来,她暗暗摇了摇头,明显是知道了李太医想说些什么。 诗琴站在乔氏身后,略显纠结,但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蒋老太太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太医如若有话,但说无妨,老身承受得住。” 李太医看出了乔氏的顾虑,也不好擅作主张,便替她隐瞒,“无事,无事。” 见李太医上道,乔氏绷紧的心弦松缓下来。 然而,她却忘了还有一件漏风的小棉袄。 【李太医把过脉,娘亲和浅浅中毒啦,是姑姑使坏,但不碍事,浅浅厉害,超厉害哒,已经偷偷解毒啦。】 李太医来过侯府,浅浅对他印象深刻。 当初看出她和娘亲中毒的人,就是他。 说来,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周身泛着一股淡金色的功德光,表明他行善积德,做了不少好事。 浅浅靠近他,会感觉比较舒服。 蒋老太太眼不花耳不聋,一听见浅浅的心声,不由得瞪了眼乔氏,“我女儿跟我说,她最近头晕、失眠,麻烦李太医帮她看一下。” 乔氏怔了怔。 她没跟娘说过头晕、失眠啊,是不是娘记错了? 但接收到来自娘的冷刀子,她什么话都不敢说。 到底,还是让娘知道了。 千防万防,没防住浅浅的心声。 娘这么大岁数,还得为她操心,她心里过意不去。 靠在床头的老太傅,蓦然掀开薄被,匆匆走了过来。 当初闹得太凶,乍然看见乔氏,他面露尴尬,但一想到乔氏和浅浅都中毒了,他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蒋老太太嗔骂了他一句,又扶住他,生怕他摔倒。 李太医替乔氏和浅浅把了脉。 “李太医可以实话实说。”浅浅就是个大喇叭,也不用再隐瞒,爹爹和娘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乔氏看着懵里懵懂的女儿,不好说什么,也不忍呵责她。 “神了神了!没想到一个多月不见,乔夫人和陆家小小姐都好了,毒素完全清除干净……”李太医没有夸张,他是真的感觉震惊。 片刻后,送走了李太医。 老太傅看着浅浅,目光有些呆滞。 他听见了! 他居然听见了浅浅的心声?! 在阎王殿,那一道让他回家的声音,就是来自于浅浅的召唤……多匪夷所思,却又实实在在发生了。 活了大半辈子,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也都经历过,却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蒋老太太看出他的异常,暗地里交代了他一遍,让他缄口不言。 到了早膳时间,又是好一番热闹。 “当年他满心满眼都是你,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并且愿意拿出侯府所有家底求娶你,你又寻死觅活地非他不嫁,可愁坏爹娘了,幸而他这么多年都没有食言。” “看见你过的好,娘就安心了。” 蒋老太太眉开眼笑,语气甚是亲昵。 ------------ 第23章狸猫换太子 乔氏心底涌现出一抹酸涩,她故作冷静,没让自己露出马脚。 倒不是不能说出真相,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同时,又怕浅浅的心声出卖了她,她眼疾手快地夹了一块红烧肘子,给浅浅啃。 果然,本来浅浅想要揭穿渣爹的真实面目,但红烧肘子攫取了她的全部心神,让她顾不上想其他。 “侯爷的人品,全京城皆知,要不怎么说婉娘的眼光好呢。”孟氏温温柔柔开口。 用膳期间,倒也是有说有笑。 但是哪怕乔氏掩藏得再好,细心的老太傅和蒋老太太还是发现了她心事重重。 老太傅决定好好查一查侯府。 何况,浅浅说了,是她姑姑下了毒,这足以看出,侯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美好。 或许,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他的女儿和外孙女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乔氏终归是嫁了人,不便在娘家多待。 老太傅一行人依依不舍地将乔氏母女送到门口。 蒋老太太以为外孙陆云驰在国子监备考明年科考,就没和女儿回来。 所以,当她和女儿告别,也不忘嘱咐女儿:“等云驰从国子监回来,他若是得空,你记得带上他,娘好久没见他了。” 以往,虽说女儿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一般都会带浅浅和外孙陆云驰一起回来。 所以,蒋老太太对云驰感情深厚,自小便一直疼爱他。 乔氏咬了咬下唇,脸色复杂。 她知道纸包不住火,哪怕爹爹和娘会伤心难过,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该让他们知道的,还是得让他们知道。 乔家在流放路上的灭门惨案,绝对不能重演。 如此,就得要让爹爹和娘有所防备。 乔氏深深地提了一口气,而后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缓缓启唇,正要全盘托出。 然而,却在她开口之前,进宝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夫人,坏事了!” “二公子被掉下来的树枝砸中,受伤严重,他双手肿的老高,动一下都费劲……侯爷请来的御医说,他的情况不容乐观,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进宝是陆云驰的贴身小厮,平常照顾陆云驰的生活起居。 他一路跑过来,衣裳稍显凌乱,说话喘的厉害。 连头发,都乱了。 可见他有多着急。 乔氏听言,还没有所反应,倒是老太傅和蒋老太太心神不定,带着褶子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愁绪。 开口的话,满是关心:“作孽啊!科考在即,云驰怎么就偏偏伤了手,这不是要给他添堵吗……” 老太傅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蒋老太太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眼角隐隐闪现泪花:“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我那人中龙凤的外孙,还没来得及大显身手,就惨遭命运摧残……这何其残忍,他该多么难过啊……” 孟氏沮丧,心生怜悯。 因为婉娘膝下的儿子不争气,不是纨绔,就是残废,侯府的荣耀全系在陆云驰的身上。 如若陆云驰双手伤势严重到握不了笔,那对婉娘来说,肯定是沉痛的一击。 她靠近婉娘,揽过婉娘的肩膀,想给她些许安慰。 然而,她转过头一看,却见婉娘十分冷静,什么情绪也没有。 她以为婉娘是悲伤过了头,然后怔住了。 因此,她说道:“真想哭的话,那就哭吧,你有娘家,有我们,遇事不需要一个人扛着。” 乔氏点了下头。 她早该明白,她的身后并非空无一人。 不过,她此刻并不想哭,反而是心情愉悦。 那外室子伤了也就伤了,她有什么可伤感的。 乔氏让进宝先回侯府,她随后就到。 不相干的丫鬟家丁,也被她疏散开来。 “婉娘,娘要跟你一起回侯府,你不准拒绝!”她要看看云驰的伤势,不然心有不安。 “对,爹也要去!”老太傅不容置喙。 乔氏定了定神,声音微颤,似是在压抑什么,“可是,陆云驰不是我的儿子!他是外室子,是侯爷的外室子!” 三言两语,信息量很大。 她沉默一瞬,如释重负一般,嘴角扯出一抹冷嗤的弧度。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侯爷他啊,骗我骗得好苦啊……” 要说痛苦、不甘,是在得知真相那段时日,如今乔氏看破了,就变得越来越淡然。 老太傅神情凝滞。 在官场,人人都羡慕他有个扬名在外的好女婿,称赞陆青泽光明磊落,年轻有为。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待他这个岳父一向敬重。 他为此感到自豪。 而今,女儿却告诉他,他的好女婿偷偷安置外室,还和外室有了儿子。 甚至,那外室子竟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外孙陆云驰! 而且,外室子在他眼皮底下十四年,他却半点没有察觉…… 老太傅越想,越是心气不顺。 蒋老太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唉,何止是二哥被外室狸猫换太子,连我也差点不能幸免……要不是我福大命大,娘亲就要养死对头的女儿啦。】 【陆云驰在侯府享受荣华富贵,但我的亲二哥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真是可怜见哟!】 【二哥就在易阳县,浅浅想二哥啦。】 尽管话本对二哥的描述不多,但透过那寥寥数语,浅浅知道二哥是个有情有义的真爷们。 不像陆云驰,怎么看都觉得假的要命。 是伪君子,真小人! 浅浅长吁短叹,好似一个小老太太,但是她小脸稚气未脱,奶萌奶萌的,反差感颇大。 老太傅揉了揉浅浅的脸颊,动作堪称小心翼翼,就怕自己手上厚厚的老茧伤到她滑嫩的皮肤。 “浅浅不要急,你舅舅会带你二哥回来的。”尽管他也急,但身为家中的主心骨,他不能表现出来。 正好,儿子乔言澈在易阳县。 他可以书信一封,让他将人带回来。 只不过,这事没那么好办。 乔氏上了马车,心中还挂念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亲生儿子。 身为侯府之子,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背负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苦。 她这个当母亲的,真是太失败了! 老太傅和蒋老太太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打消了前往侯府探望陆云驰的念头。 前者沉着脸,深入思考。 后者沉默了许久,许久。 终于,在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后,蒋老太太幽幽开口:“还好,天道没有眼瞎,这次总算是公平了一回。” 或许是浅浅的缘故,让这一切变得越来越好。 老太傅一身的陈年旧伤能够得到改善,多亏了浅浅。 蒋老太太更加耳聪目明,是浅浅关心她,然后帮了忙。 孟氏没有被落下,她坐月子不慎染上的风寒、头痛、关节疼痛等毛病,都让浅浅根治了。 浅浅这一趟回娘家,收获也颇丰,她得到了很多小玩意儿,还有一盒她喜欢吃的糕点。 ------------ 第24章怪他命不好 回到侯府,乔氏刚一下马车。 陆青泽就在等着了,“你还知道回来?云驰都伤成那样了,你个当母亲的,怎么不陪在他身边?枉他对你那么孝顺,你怎么能寒了他的心?” 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训斥。 他对乔氏堆积了很多不满,借着这一个机会,都发泄出来。 “我回娘家,也是为了侯爷仕途着想。”面对陆青泽不分青红皂白的责备,乔氏四两拨千斤。 “我在爹爹和母亲面前,可是替侯爷多美言了几句,相信侯爷往后会更得人心,也会更加得到陛下的重用。” 陆青泽偃旗息鼓。 岳父的人脉,遍布朝堂。 连陛下,也得到过岳父的恩惠。 既是为了他的仕途,他只能支持。 那些不满,算是得到了疏解。 他愤然的情绪被堵在了喉咙,便干巴巴说道:“婉娘费心了。” “侯爷不必太过焦虑,要是云驰双手确实伤得很重,焦虑也是没用的,只需看淡就好。”陆青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她如今看明白了。 乔氏依旧从容,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可是,我怕他会错过科考。”对于考生来说,一双手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陆青泽对此十分在意。 这可是他最得意的儿子啊,不应该有半点差池。 “错过就错过了呗,那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反正还有下一次,全国考生那么多,不差他一个。” “再说了,是他自己没保护好自己的双手,要怪,就怪他自己命不好!” 乔氏净说些风凉话,丝毫不顾虑陆青泽的感受。 “哪怕没了手,他一样可以活。” 她长子那么惊才艳艳的一个人,都让陆云驰毁了。 而今,风水轮流转,陆云驰伤了双手,那也是他活该。 “婉娘,云驰可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陆青泽消下去的火,又腾地冒出来。 乔氏轻呵一声。 儿子? 不,不是的。 他不是她儿子! 她没有那么狼心狗肺的儿子?! “如果云驰双手废了,那侯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废物,所以,侯爷放宽心。”只要不动用她的嫁妆,那都好说。 将近两个月过去,没有她嫁妆支撑的侯府,陆青泽、老夫人和陆紫烟典当了不少金银首饰,还一度砸锅卖铁。 才勉强维持侯府表面的风光。 “云驰不是废物,应渊和时安才是废物!”他和依依的儿子陆云驰年纪轻轻成了秀才,未来不可估量。 但是,大儿子陆应渊和三儿子陆时安才应该是废物。 一个断了手筋,提不了重物。 另一个自小体弱,缠绵病榻。 “应渊很好,时安也不差,他们都会好起来的!”乔氏始终抱有期待,“终有一天,他们会出人头地!” 乔氏说完,径直越过陆青泽。 陆青泽气馁,又见乔氏不是走向陆云驰房间的方向,“你要去哪里,不去看看云驰吗?” “男子汉大丈夫,他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用不着这么矫情!我还有事,就不去看了!”乔氏迈着坚定的步伐,没有再回头。 也没什么好看的。 反正,她连陆云驰的生死都不关心。 陆青泽见她态度恶劣,俨然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心头掠过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恼怒。 云驰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居然看都不看一眼,可真是够冷血的! 等云驰连中三元,成为状元郎,看她怎么后悔! 不过,到那时候,他可不会在儿子面前帮她说好话。 总该晾一晾她,让她知道错才行。 陆青泽绷着脸,眼底一片阴郁。 回到庭院,乔氏放下浅浅。 平日里,她闲着没事干,会做些针线活,给儿子和女儿缝制鞋子和衣裳。 浅浅一点点长大,她的小脸渐渐变得圆润,小小的身体像是吹了气的气球,慢慢鼓起来。 她一个人玩着无聊。 但也乖乖的,不吵不闹。 阳光倾泻而下,树影斑驳。 浅浅呈大字型瘫在地上,小短腿翘了起来,悠哉悠哉的。 却在不经意间一撇,看见远处一片红光。 浅浅清澈透亮的眼睛睁大。 不好,着火了! 大哥住的地方着火了! 浅浅心头一急,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出院门。 她爬的快,到了着火的地方也没停下来。 而是直接闯入火海。 她记得,大哥在一场大火中受尽折磨。 但话本没有展开描述,只是一笔带过,她并不清楚细节。 想来,那要了大哥一双腿的大火,就是眼前这一场。 周围火焰翻腾,疯狂地蔓延,好似能吞噬掉一切的火舌一般,要撕碎浅浅小小的身躯。 但浅浅浑然不怕。 她要找大哥。 也一定要救大哥。 就是不知道大哥在哪里。 火势这么凶猛,大哥会不会被烧得面目全非了? 呜呜,她不想大哥毁容。 更不要他双腿残疾…… 好在,找了半天,浅浅在房间的一个角落看见了大哥。 陆应渊面色苍白,眼神木然。 他半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熊熊烈火。 不动,也不跑。 他没了活下去的欲望,也就没有逃跑的想法。 反正提不了笔,不能施展抱负,他活着痛不欲生,倒不如死了算了。 蓦地,一抹小小的身影窜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无奈一笑。 原来,人在临死之前,是真的会产生幻觉。 【大哥,浅浅来救你啦!】 小神女哪怕肉体凡胎,但神威仍在。 在浅浅附近,火焰自动退散,形成密不透风的防护罩。 护着浅浅一路前进。 浅浅看见大哥好好的,总算泄了口气。 还好赶上了。 浅浅往门口爬了爬,却见大哥没跟上。 她歪着头,有些疑惑。 而后,她想到了原因。 话本说,这一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导致。 但正好,合了大哥的意。 大哥早就不想活了。 浅浅呼哧呼哧地又折返了回来,爬到大哥的身边。 【我的傻大哥哎,咋就这么想不开呢,要是你死了,不就让那外室一家看了笑话吗?】 浅浅拍了拍大哥的手臂,恨铁不成钢。 活着多好。 可偏偏,大哥不这么想。 浅浅垂眸叹了口气,认命地扯住了大哥的衣服。 她决定好了。 既然大哥不走,那她就算拖,也要把大哥拖走。 陆应渊感受到浅浅扯他的力道,他终于恍过神。 竟然不是幻觉。 妹妹真的来了。 来救他了。 只是火焰这么大,却没溅到她。 连带着他,也得到了庇护。 不过,妹妹为什么会说他死了,会让那外室一家看了笑话…… 难不成,父亲养了外室? 这一念头刚出现,就直接让陆应渊抛在脑后了。 当前,由不得他过多思考。 他只想抱着妹妹跑出去。 他出不出事倒在其次,但妹妹不能有半点闪失。 刚一出房门,就看见乔氏试图往里冲的身影。 乔氏看见人出来了,还是没能压下后怕的情绪。 ------------ 第25章所谓的好弟弟 “真是吓死娘了,娘还以为……”乔氏眼泪流了下来,脸上的忐忑和惊惶还没来得及散去。 没人知道,当她得知长子和女儿被困在大火中,她到底有多担心,有多害怕。 女儿也是鲁莽,竟然一个人闯进火海。 企图以一己之力救出她大哥。 她是不知道危险吗? 还当真应了太子说的那一句话,她是真的虎,就是个虎丫头…… 现场嘈杂,相当混乱。 不少丫鬟和家丁在灭火。 没过半刻,就听嘭的一声。 陆应渊身后的房间瞬间倒塌,变成一片废墟。 要是他没出来,肯定活不成了。 跟着乔氏,陆应渊一路沉默。 到了庭院,乔氏坐下来,又喝了口茶,慢慢平复跌宕起伏的心绪。 “应渊,你知不知道是谁放火?” 侯府并不安全,乔氏早就知道。 但她没有料到的是,这一把火竟然烧到了她长子身上。 显然,有人想要她长子的命。 “我不清楚,只是等我察觉到了的时候,入眼都是一片红色,火势凶猛,团团将我围困住。”但那时,他还可以逃离。 最终,他却放弃了挣扎。 “着火之前,你难道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吗?”乔氏觉得奇怪,为什么长子直到火势凶猛,才有所察觉。 陆应渊表情平静,没有劫后重生的欣喜,他回答道:“我莫名陷入昏迷,醒来后,浑身不舒服。” 所以,他才在一开始没有察觉出不对。 “可能,有人对你下了迷药。”乔氏是当家主母,在后院见识过一些肮脏手段。 根据长子的说法,显然对方有备而来。 “空气中,我能闻到石油气味。”这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陆应渊可以从容赴死,但母亲要追求一个真相,他自然配合。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害你,我就让他以死谢罪!”一命还一命,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忽的,陆应渊想起一个细节,也不知有没有用,“进宝来过一趟,把母亲做的豆沙糕送来,我吃下后,很快就困了,便躺在床上睡觉。” 迷药量不大,不能一下子让他陷入沉睡。 但没过一会儿功夫,他就没了意识。 “我、我没给你做豆沙糕,更没让进宝送豆沙糕给你!”问题出在这,乔氏抓住了重点。 她这两天待在娘家,哪有时间给长子做豆沙糕。 而早前做好了的豆沙糕,向来保存不到一天,就会被小馋猫浅浅吃光。 “但是,进宝没理由害我……”就算凶手是进宝,但陆应渊想不出进宝为什么要害他。 进宝是二弟的贴身小厮,平常没少到他这来。 二弟让进宝送一些吃食和衣物给他,还对他嘘寒问暖,表达关心和谢意。 毕竟,当初是他给了二弟逃生的机会。 【笨笨笨,大哥是笨蛋!】 【真正要害你的人不是进宝,而是你那所谓的好弟弟。】浅浅咿咿开口,大大的眼睛亮亮的。 进宝只是一个工具人。 藏在他后面的,是陆云驰。 如果不是陆云驰授意,进宝也没那个胆子放火杀人。 但事到如今,大哥却连害自己的人都搞不清楚,可不就是笨嘛。 乔氏握着茶盏的手用力,好似要把茶盏捏碎一般。 竟然是陆云驰的手笔…… 好啊,真是好得很! 陆应渊一脸错愕。 因为过于不可置信,导致他手软,差点把浅浅摔了。 吓得浅浅赶紧搂紧他。 他明白自己听到了浅浅的心声,但他却无法分辨她说的对不对。 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一定是浅浅搞错了! 陆云驰小他两岁,他对他向来有求必应,也十分上心,还亲自教导他课业,因此,他和陆云驰的兄弟情义特别深厚。 更别谈,他在歹徒手下拼死护过他。 “陆云驰心术不正,我们都让他骗了!”乔氏决定透露一些实情,她可不想看长子把仇人当兄弟。 那对长子而言,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所以,包括陆青泽养外室、浅浅差点摔死和二儿子被人调换,以及他手筋被挑断另有隐情……乔氏全说了。 长子十六岁,可以承担所有。 再一次直面生死,借此契机,她希望长子可以振作起来。 “竟是这样,枉我对他那么好,可他……居然这么害我?”果然不是一路人,就不是一条心。 虽说陆云驰和他依然是兄弟,却是同父异母的。 他尊敬的父亲,辜负了母亲。 他疼爱的妹妹,他险些就见不到了。 然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却封闭了自己,对此一无所知,是他懦弱,从不敢直面现实。 但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颓废下去。 乔氏站起身,拍了下长子的肩膀,“母亲可能有顾及不到你的地方,应渊要警醒一点,不要落入别人的圈套。” 略一停顿,她又说道:“你是个好孩子,母亲永远都会做你的后盾!” 陆应渊眸底涌现出几分动容。 母亲真好,总是全心全意为他付出。 “母亲,我会好好活着的。”尽管死亡没有那么可怕,但他不会再想着一死百了。 他要好好活着。 不让那外室一家好过。 即便手腕使不上力气,握笔困难,但他不能放弃,要努力练一练。 兴许,他会有实现梦想的一天。 “你房间烧没了,庭院一片狼藉,恐怕住不了人,这段时间你就在母亲这里,多陪陪妹妹。”乔氏直接安排下来。 陆应渊没反驳,答应了。 乔氏让陆应渊好好照顾妹妹,便着手解决后续事宜。 长子差点命丧火海,却不见陆青泽出现。 老夫人和陆紫烟也装聋作哑,始终不站出来表态。 乔氏没说什么。 她吩咐丫鬟家丁将大火现场处理好,就去见了进宝。 进宝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预谋害死陆应渊的事实,更没有供出陆云驰。 故而,乔氏直接将他当众溺毙,以儆效尤。 柳依依侵占私宅一事拖了够久,乔氏去官府施压,要求严惩罪人柳依依。 柳依依逃脱不过罪责,不单赔了银子,还得被关押两个月。 听闻这一结果,她瞬间觉得天都塌了。 等乔氏回到侯府,沉闷的心情好了一点。 浅浅有大哥做伴,不会再觉得无聊。 从乔家回来之前,她耗尽了好不容易存下来的神力。 所以,她当下治不了大哥的手。 不过,凝聚神力并不费劲。 在她的一呼一吸间,就可以完成。 等她睡一觉,就帮大哥打脸陆云驰。 见浅浅张开粉嫩小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陆应渊将浅浅抱到摇篮,“我在这守着你,浅浅睡吧。” 【等我醒了,就送给大哥一个惊喜。】 保准大哥会喜欢。 浅浅开心的想着,小嗓音软软的。 陆应渊遭不住,冷冰冰的面庞犹如春雪初融,划过一缕缕暖意。 他对浅浅说的惊喜没有多大期待。 然而,当他得到的那一份惊喜,颠覆了他的认知,他才发现,自己此刻的不以为意,只因完完全全想岔了。 ------------ 第26章帮大哥治手 浅浅睡着之后,陆青泽派人来,让他去看看陆云驰。 但陆应渊拒绝了。 “浅浅身边离不开人,我不能走。” 明知他从火海中惊险逃生,父亲不过问一句也就算了,还要求他探望陆云驰。 看来,父亲对陆云驰确实偏爱。 好在,陆应渊对父亲不再怀有期待,他明白父亲对他的不喜。 父亲嫌弃他。 骂他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饶是如此,哪怕他伤心过,却也不曾怨恨父亲。 他想着,只要父亲足够爱母亲,那他依然会尊敬他。 但现在,父亲撕破了伪装,暴露出渣男本质。 令他意想不到。 反正,他坚持不去看望陆云驰。 浅浅是闻着饭菜的香味醒来的。 但是,尽管饿了,她却仍然没忘记自己要送给大哥的惊喜。 陆应渊正在用膳,身侧坐着小小的人儿。 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鸡腿,醇香浓厚,肉质呈现出金黄色泽,看着就诱人而美味,浅浅咽了口口水,艰难地将视线从大鸡腿上挪开。 呜呜,真是太为难小孩了。 明知她喜欢鸡腿,还要诱惑她。 但她心里记挂大哥,可不能轻易被诱惑。 “浅浅,是你爱吃的鸡腿,你吃吧。”陆应渊眉目冷峻,夹了个鸡腿给妹妹。 正巧,浅浅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浅浅呀了一声,将小脸埋在双手里。 真是丢脸,丢死人了! 亏她还是堂堂天界小神女,脸面都要被丢光了。 “饿了肚子叫,不丢人。”乔氏坐在浅浅的另一侧,看出浅浅的尴尬,“浅浅乖乖用膳,可以快点长高高。” 最终,在娘亲和大哥的哄劝声中,浅浅的脑子渐渐变得迷糊,她没抵住鸡腿的诱惑,也就忘了要给大哥治手。 黄昏已过,天色深沉。 浅浅用完膳,又洗了个澡,临睡觉之前,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还没给大哥治手呢。 她心中产生一点点愧疚感。 没办法。 怪不了她,是鸡腿太香了。 而且,娘亲和大哥好温柔,哄的她心花怒放,哪里还能想得起其他。 不过,她现在想起,也不算迟。 是以,惦记着大哥的浅浅,咿咿呀呀地闹腾,非要跟大哥一起睡。 乔氏见浅浅非常执着,也没什么意见。 她抱着浅浅敲开了陆应渊的门。 “浅浅一直闹腾,想要跟你睡。” 陆应渊喜欢妹妹,在母亲说了来意之后,便接过了妹妹。 等到小女娃躺在软软的被褥上,她可算是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陆应渊习惯了一个人睡,但妹妹就在一旁,他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眠,却不曾想,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睡着之前,他好似听见妹妹糯糯的小奶音。 但困意汹涌,他没抗住。 浅浅见大哥俨然睡了过去,但是她白天觉多,到了晚上,精气神还不错。 浅浅肃着小脸,将肉乎乎的小短手搭在大哥的手腕。 大哥手腕筋脉断裂,所谓的提不了笔,是无法长时间写字。 不过,大哥的胳膊还是完好的。 所以,大哥可以轻轻松松地抱起她。 浅浅不紧不慢地运转神力,将大哥手腕断裂的筋脉一点点地连接起来,努力恢复如初。 等她完成后,成就感满满。 嘿嘿,等大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双手没有问题了,他一定会很开心、很激动的。 大哥想成为文学界泰斗的梦想,就由她好好守护。 浅浅哼哧哼哧忙完之后,小短手不停地拍了拍,想为自己鼓掌。 然而,又想到不能吵醒大哥,她便停了下来,只是捂着嘴直乐呵。 自己玩了好久后,浅浅才安然入梦。 就算进入梦乡,她嘴角的笑容就一直没有落下来。 次日清晨,陆应渊一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就隐隐察觉到有一些异常。 沉重的身体,比以往轻盈。 长年累月萦绕在他胸口的闷痛感,也消失不见。 可能是心态转变了,感受就不同了,陆应渊如此想着。 然而,当他刚一抬起手来,心头就忍不住火热起来。 那一种心潮澎湃,让他仿佛置身于幻境之中,一切都是朦胧的,不真实的。 筋脉断了四年的双手,手腕一处本该虚软,没什么力气。 然而,这次一动,却充满了力量。 就在一夜之间,他的手……好了。 完全好了! 再也不会提不了笔,更不会被人当面骂废物! 终于,他也可以参加科考。 从前,他是秀才。 往后,他会是状元。 从来都淡然沉稳的陆应渊,双手不自觉地发颤,眼底掠过些许晶莹。 他像是哭了,又像是笑了。 压抑了整整四年的郁结和不甘,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在陆应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间隙,浅浅动了动脚趾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浅浅,大哥不是残废了!” “再过不久,和广大学子一起,我也可以参加科考,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蜷缩在房间里,像见不得光的影子,只能眼红羡慕和不甘心……” “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悲伤过,抑郁过,也绝望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从人人称赞的天才少年到百无一用的废材,他遭受重创,所有的自尊和傲气被摧毁。 从高台掉入深渊,他苦苦挣扎,却依然不见天日。 前路漫漫,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于是,他眼底燃起的点点星光,最终只余下一片死寂。 没了希望,只能得过且过。 但终归,还是等来他渴求已久的这一天。 他好高兴,也是真的兴奋! 【我可以废了陆云驰的双手,当然也可以医治好大哥,只要大哥不是一心求死,哪怕悬着一口气,我都能救回来。】 【我要保的人,谁也动不了!】 不经过她的允许,就妄想取她家人的性命,都会无功而返。 三界之内,自成一套法则。 从古至今,鲜少有人敢从阎王手上抢人。 不过,她敢。 而且,她一抢一个准。 从没失败过。 浅浅插着小腰,鼓着白嫩的小脸蛋,小嗓音凶凶的,霸气十足。 活脱脱山寨大王的形象。 陆应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昨晚,他感觉手腕有一串电流划过,紧接着,便滋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舒适感。 原来,那不是错觉。 而是妹妹在帮他治疗双手。 他还能实现抱负,妹妹功不可没。 想到妹妹在火海中,能自如地规避一切危险,他就明白,妹妹不是普通人。 她身怀异能。 许是神仙下凡。 但无论怎么样,她都是他的妹妹。 他认得自己的妹妹。 也只认这一个妹妹。 ------------ 第27章浅浅撕了赝品 “有时候,大哥不如浅浅想得通透,但这回,大哥醒悟了,以后不会再犯傻。”死了确实可以一了百了,但是却会让活着的人更痛苦。 陆应渊不再消极。 他抱了抱浅浅,和乔氏分享了好消息。 乔氏自是欣喜若狂。 她打算亲自下厨,好好庆祝一番。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还给院里的丫鬟家丁月钱翻倍。 陆应渊要出门一趟。 专门为他备好的笔墨纸砚烧没了,他得买些回来。 这种小事,本来可以交给下人。 但他太久没出门了,就想出去看看。 浅浅咿咿呀呀地说话,表达出来的意思相当明确。 淤积在浅浅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彻底消除干净了。 故而,她脸上可怖的胎记完全消失,再无一点痕迹。 但是,她的嗓子还有点干,有点痒,没完全好。 不过,她有预感,再过一阵子,自己就能说话了。 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小小身子,会变得越来越健康。 不会再轻易生病。 值得一提的是,她还胖了。 像一颗小球一样圆润饱满。 浅浅看着自己凸出来的小肚子,想要缩回去,但以失败告终。 为此,她哀叹了口气。 “妹妹别叹气,大哥带你出门逛逛。”和乔氏打过招呼,陆应渊就抱上浅浅走出庭院。 但没想到,还没有走出侯府,就看见陆云驰迎面走来。 陆应渊下意识就想喊一声二弟,却突然想起,陆云驰不是他二弟,而是外室子。 顿时,他脚步僵住。 浅浅一看见陆云驰,她抿了抿小嘴,灿烂的笑容垮了下来。 碰见了讨厌的人,真是晦气。 陆应渊调转方向,打算对陆云驰视而不见。 奈何陆云驰疾步走了上来,拦住他。 “大哥,我正说要找你,你和浅浅就出现了。”陆云驰受了伤,满眼憔悴,“我知道你喜欢王羲之,便千辛万苦寻得《兰亭集序》真迹孤本,就想送给你。” 感人的一番话,饱含情意。 要是在昨天之前,陆应渊会深受触动,觉得自己没白疼他。 这不,清楚自己的喜好,他不忘讨他欢心。 陆应渊对此十分受用。 觉得他是个体贴的好弟弟,待人处事足够用心,也不乏真诚。 可再认真一看,陆应渊却发现了以往忽略的细节。 陆云驰眼底拢着一层不易察觉的冷意,虽是笑着,但笑容却不达心底。 有些敷衍,有些虚假。 他擅长伪装,却并不是没有一点破绽。 只是在血缘关系面前,陆应渊还是被假象蒙蔽和欺骗。 “不用你送我,我不要。”陆应渊不是不需要《兰亭集序》,他只是不想要陆云驰送的东西。 陆云驰没料到陆应渊是这样的反应,他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过来,“我们是亲兄弟嘛,大哥别跟我客气。” 他的手动不了。 《兰亭集序》由身侧的小厮拿着。 “不是了。”陆应渊回道。 不可能再是亲兄弟。 说他们是仇人还差不多。 陆云驰尽管没理解陆应渊的意思,但也没有继续深究。 这时,浅浅伸出肉乎乎的小短手,尝试拿过《兰亭集序》。 陆应渊不由得疑惑,明明妹妹对陆云驰表现出不喜,那她为什么不拒绝陆云驰的礼物。 不过,陆应渊疑惑归疑惑,却也乐于配合妹妹。 “看样子,妹妹对《兰亭集序》挺感兴趣的,既然大哥不好意思收下,那就让妹妹代劳吧。”陆云驰勉强挽回颜面。 他将陆应渊的言行定义为不好意思收下,而非拒绝。 结果,让陆云驰傻眼的是,浅浅一将《兰亭集序》拿到手上,就直接撕碎了。 他想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撕了撕了,浅浅要撕了赝品!】 【陆云驰真是下头,竟然想拿赝品忽悠大哥,但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变成真的,得亏我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浅浅力气不小,三两下就撕碎了《兰亭集序》。 而后,她不解气似的,将手中的碎纸猛然一丢,丢到陆云驰的身上。 她准头不错。 碎纸洋洋洒洒,洒落了陆云驰一身。 事实上,碎纸丢在人的身上并不疼,但陆云驰却觉得无比难堪。 陆浅浅竟然当众下他的脸…… 痴呆儿就是痴呆儿,果然什么也不懂! 要他说,就该让她当一辈子哑巴! 陆云驰愤愤地想着,但清俊面庞上却依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看不见半分怒火。 “浅浅以为你是在跟她玩呢,想来你是不会介意的。”陆应渊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想夸浅浅。 撕的好! 陆云驰太不像样了,居然拿赝品充当孤本真迹。 这些年,他送他的东西不少,想来其中真品没几个。 如此,就算被大火烧毁了,那也不值得可惜。 “自是不介意的。”陆云驰把闷气往肚子里咽,他始终好声好气,“对了,我这有五张开过光的平安符,专门给我们五兄妹求的,希望我们都可以无病无灾,顺遂一生。” 小厮上前摊开手,五张黄色符纸折成三角形的平安符,赫然映入陆应渊和浅浅的眼帘。 陆云驰满心以为,这一次陆应渊不会再推辞。 然而,陆应渊只是看了眼,便说道:“平安符没什么用,我有浅浅就够了。” 他不信陆云驰的好心。 是以,陆云驰求来的平安符肯定没用。 但如果是浅浅给的,那就另当别论。 “大哥手筋断了,二弟一直放心不下,就想着你能赶快好起来,让你佩戴平安符,不过是为了图个安心。”话说到这份上,按说,陆应渊就该顺势接受了。 然而,陆应渊却没有,“你双手骨折,最是需要平安符,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陆云驰双手粉碎性骨折不是秘密。 在侯府,还是乔氏掌家。 乔氏暗中推波助澜,致使陆云驰的事情人尽皆知。 小厮离得近,还将平安符递到了浅浅的面前。 所以,浅浅很顺利地抓到了平安符。 她甩在地上,还想踩上几脚。 然而,她却忘了,自己还在大哥怀里,双腿腾空。 失策,真是失策。 早知这样,她还不如跟刚才一样,撕了算了。 【路边摊的便宜货,就算给乞丐,乞丐都嫌弃!】 陆应渊听得一清二楚。 还以为陆云驰多用心,但终归是他想多了。 平安符是驱邪免灾的象征,寓意美好的祝福,充斥浓浓的爱意。 本该是很珍贵的一份礼物,却没曾想竟然掺了假。 陆云驰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我要出门一趟,就不跟你多说了。”陆应渊开口道。 而后,也没有等陆云驰回应,他就要抱着浅浅离开。 身后,陆云驰追了几步,他扬高了声调,句句委屈,声声控诉:“大哥,我伤了手,父亲让你来看我,我等了你好久,从天亮等到天黑,但为什么你没来?” 他音色温润,满是低落。 他好像真的很伤心。 ------------ 第28章不是未来大嫂 “既然你受了伤,那你就应该找大夫,而不是找我。”他不会看病疗伤,陆云驰找错了人。 陆应渊嗓音清寒,颇为冷漠。 陆云驰明明恨不得杀了他,却还会因为他没去看他,他就这么可怜巴巴地埋怨他、控诉他…… 这可真是见鬼了! 不用想也知道,陆云驰又在假惺惺地演戏。 好在,他不会当真。 徒留在原地的陆云驰,阴沉沉地看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几乎咬碎了牙。 他都这么放下身段,还主动示好,但陆应渊却一点都不领情。 那陆浅浅,像变了个人,坏了他不少事,真是该死! 还有,昨天那一场大火,怎么就没把陆应渊烧死! 如此,这世间就少了一个碍他眼的人。 陆应渊浑然不在意陆云驰的感受,他走在街上,路过不少摊贩,耳边是浅浅叽叽喳喳的心声。 他买了很多需要的一应用品,正要打道回府,却突然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 他看了过去,是赵静姝。 陆应渊不好不理会,便从容地走向她。 赵静姝打造了一套定制的首饰,价格不菲,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 正好,她瞧见了陆应渊。 “怎么了?”陆应渊冷冷淡淡地问道。 他和赵静姝青梅竹马,从小定下娃娃亲,因此,尽管他对赵静姝没什么感情,总归是多了几分耐心。 “我想买些首饰,但忘了带银子,想让你帮我垫付一下,等下次见到你,我再还给你。”赵静姝打着商量。 明面上说会还,但实际上,借着陆应渊未婚妻的名头,她不是头一次管陆应渊借银子,却从未还过。 进了她的腰包,那就是她的。 陆应渊心知肚明,也没向她要账。 他扯下钱袋,就要递给赵静姝。 赵静姝见状,嘴角翘了起来。 虽然陆应渊人冷话少,对她不热情,也不主动,但在钱财方面,他对她一向出手大方。 浅浅瞧了眼赵静姝,又低下头,看着摆在桌面上的一套金首饰。 金镯子、金项链、金耳环。 单是看着,就知道并不便宜。 好家伙! 这是薅羊毛,薅到她大哥身上了。 浅浅自然不答应。 她拉住大哥的手腕,神情倔强,不想给赵静姝花银子的意思很明显。 陆应渊略一迟疑,还是收回了手,“浅浅,这是赵家小姐,你未来的大嫂。” 赵家嫡女端庄娴静,温柔小意,有高门闺秀的风范。 和他门当户对。 赵静姝见陆应渊将钱袋收了回去,心有不悦,但又不能翻脸,只能按耐住不满。 当前,陆浅浅是个变数。 赵静姝眼眸微动,然后走近浅浅,柔声说道:“浅浅妹妹,我是静姝,以后会和你大哥成婚,成为你大嫂,所以,我们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哦。” 浅浅撅起的小嘴,都可以挂油瓶了。 所谓的团结友爱,不过是让她支持大哥自愿掏钱。 至于互帮互助,她没见着。 反而看见的,是赵静姝不断地向大哥索取。 陆应渊说道:“浅浅可能逛累了,我们正准备回府。” 他带了小厮。 买来的东西由小厮拿着。 “原来是这样。”赵静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要是不解释,我还以为浅浅是不喜欢我呢。” 转而,她又训斥起浅浅,“女孩子不可以随意耍小性子,会惹人厌的,浅浅要乖巧听话一点,你大哥和你未来的大嫂才会更加疼爱你。” 陆应渊一听她这话,忍不住皱眉。 妹妹耍耍小性子,也仍然是可爱的,他并不反感。 但赵静姝却话中有话,显然是在管教他妹妹。 这让他感到反感,也下了决心不会给她结清账款。 骤然间,赵静姝只觉得周身凉凉的,连温度都降低下来。 【不!她不是未来大嫂,浅浅不要让她当未来大嫂!】 【她坏,好坏好坏的……嫁给大哥之前,她就心有所属,前世在成婚前夕,她提出过退婚,但没成功。】 【后来,她嫁给大哥还不安分,不仅出言羞辱大哥,唾骂大哥是个残废,还当着大哥的面,和心上人搂腰腰,亲嘴嘴,她笑得可开心啦。】 浅浅直呼好惨,好惨。 她奶呼呼的,怒瞪赵静姝。 陆应渊脸色猛然一沉。 他实在无法想象,知根知底的青梅赵静姝,看着高贵典雅,教养极好,实则水性杨花,放浪形骸。 在八岁断了手筋后,他不愿耽误她,亲自上门退过婚的,是她不答应。 她说,她爱他,不嫌弃他是个残废。 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此后,他没再浪费时间和她拉扯。 只是觉得,她年纪尚小,对这一切都懵懵懂懂,不明白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等时间久了,她总归会放弃的。 却不曾想,这一等,就是等了四年。 也没等来她的放弃。 出于愧疚,他想尽办法弥补她。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得知真相,她竟是个骗子! 她不爱他,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好。 到了成婚这一步,她终于慌了怕了。 因此,在他身上搜刮完好处,她就毫不留情地甩了他。 思及此,他对赵静姝再也没了好感,“浅浅是我妹妹,她耍点小性子无伤大雅,我乐意宠着,赵小姐还没过门呢,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赵静姝讪讪的,笑容淡了下来。 真是给脸不要脸! 他不过是一个残废,哪来这么大的傲气斥责她! 要不是他还有一点用,她哪里还会和他虚与委蛇?! 赵静姝怕收不了场,就没有再追上去。 等陆应渊走了,她不做停留,提步就准备走出店铺。 然而,身后掌柜却喊住了她,“赵小姐,您还没给银子呢。”金首饰都按她的要求打造好了,是不能赊账的。 “我银子没带够,等有空了再来取。”掌柜火上浇油,她气得半死。 赵家家大业大,掌柜不怕赵静姝不认账。 所以,他没有扣下赵静姝。 静等了半个月,掌柜却没等来赵静姝取首饰。 尔后,他怒了。 于是,他上门讨要。 背靠皇亲国戚,他不需要忌惮赵家。 经过他这一通闹,赵大人名声扫地,赵静姝也灰头土脸。 她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然后把自己埋起来。 ------------ 第29章听到舅舅的召唤 浅浅听说了这事,露出洁白贝齿和粉嫩牙龈,笑得开怀。 陆应渊瞧见她这小模样,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知道赵静姝出了这么大的丑,他没有多大的感觉。 就好像,他在旁听者别人的故事一样。 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浅浅笑够了,她见大哥神情镇定,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后知后觉地,她良心觉醒。 未婚妻赵静姝让全京城看了笑话,也看不透大哥是什么想法,但她……似乎高兴过了头。 踌躇间,浅浅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 如果他伤心,那她的安慰合情合理。 但如果他并未伤心,那她的安慰就会显得多余。 最后,浅浅爬上了陆应渊的大腿。 她紧紧抱住他,本来想拍拍他的后背以示无声安慰,奈何手短,她触碰不到,便改为拍拍他的胳膊。 陆应渊察觉到小小人儿的关心,心湖泛起丝丝涟漪,他放下毛笔,回手拥住妹妹,“哥哥很好,妹妹不用担心。” 赵静姝不算多么重要的人,他犯不着为她感到伤怀。 到了中午,浅浅回了乔氏的房间。 她乖乖巧巧地躺了下来,睁着清澈澄亮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说了自己这一早上的日常。 乔氏耐心听着,时不时回应两句。 随着时间的流逝,浅浅进入梦乡。 熟睡过后的她,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神魂剥离,飞往遥远的天际,然后来到一片荒芜的地方。 浅浅看向四周,土地干裂,河流干涸,农作物绝产或绝收,饿殍遍野,甚至还有易子而食。 到处都是绝望的哭喊。 几乎人人瘦成皮包骨,面容枯槁。 身处其中,能够感受到深切的悲怆。 浅浅瘪着粉嫩小嘴,泪眼汪汪。 转而,她来到一处寸草不生的庙宇。 庙宇威严,却因为年久未修,呈破败之态,仿佛一阵风吹来,都可能会被吹倒。 浅浅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座神庙。 刚刚走近,就听耳畔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易阳县大旱,百年难得一遇,无数河流枯竭,赤地千里,颗粒无收,百姓饥渴,民宅荒废。 其惨状令人触目惊心。 信徒乔言澈虔诚祈愿,望上天垂怜,助我苍生,恩泽惠及湖海,解旱情万民心。” 乔言澈闭着双眼,满脸真挚。 他起初是个无神论者,不信世上有神仙,但易阳县三年大旱,颗粒无收,断绝了百姓的生机。 每一天都在死人。 一年下来,死了好多好多人。 整个易阳县,都笼罩在沉闷压抑的氛围之中。 乔言澈身心备受摧残,他哪怕做了不少努力,但依然不顶用。 官官相护,等朝廷那一点可怜的救济物资下来,没出两个月,就全都进了灾民的肚子里。 在这种情况下,他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仙上。 足以可见,他俨然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崩溃境地。 “望各路神仙显灵,天降雨露,我愿倾其所有,一生供奉各位。” 话落,乔言澈面庞肃穆,双手合十,对着神庙里的各路神仙磕了三个响头。 他流露出来的神情,满是郑重。 默然一会儿,他缓缓睁开眼,看向颜色暗沉的神像。 等了又等,都没等来奇迹。 外头艳阳高照,毫无下雨的迹象。 乔言澈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扯出苦涩无奈的笑容。 果然,还是没有用。 神仙没有显灵。 百姓依然饥肠辘辘,流离失所。 他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相继在他面前倒下。 罢了罢了,苍天无眼,他就不该相信会有神仙显灵这么离谱的事情。 乔言澈失落地垂下头,正要站起来。 忽然,他余光瞧见一抹明艳的小身影。 他抬眸,愣愣地看着浅浅。 浅浅浮在半空,背对着窗户,仿佛周身散发出一层层圣洁的光芒。 但她精致漂亮的眉眼间,却尽显稚嫩和纯真。 “浅浅?”乔言澈略显迟疑地开口。 外甥女的胎记没了,越发灵动可爱。 他蓦然一见,都有点不敢认识。 “是我,舅舅。”浅浅看见了舅舅,眼神都亮了。 乔言澈瞳孔地震,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他木讷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这可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而且,她身边也没见一个大人,她该不会是偷偷一个人来的吧? 但是,易阳县在京城千里之外,山路崎岖,途中有山贼出没,充满危险,外甥女还是个三岁不到的小女娃,她是这么过来的? 又是怎么准确无误地找到他? 正当乔言澈心头涌现出无数个疑惑,而外甥女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我听到你的召唤,就过来啦。” 弦外之音是,舅舅喊她过来的。 所以,她就来了。 乔言澈想否认,他祈求各路神仙显灵,包括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太上老君……只要他听说过的,他都默默在心里念叨一遍。 却不曾想,会将外甥女召唤过来。 易阳县旱灾严重,并且三天两头都会有一场小规模的暴动,外甥女不宜待在这里,他刚想让她离开。 但浅浅接下来的一句话,就直接让他定在原地,“舅舅,你想不想下雨啦?” “想,当然想。”乔言澈脱口而出。 “那舅舅想要下多少天雨呢?”浅浅歪着头问道。 想下雨的渴望占据了乔言澈的全部心神,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其他,“易阳县干旱已久,正是需要雨水的时候,如果能多下几场雨,即便只是两三天,百姓的生活都不会那么难捱。” 要求下两三天的雨,都是奢望。 “再不济,只下一场雨都好。”哪怕只有少许的雨滴,也能让他看到希望。 可过去三年,他却没见过一滴雨。 在一次次失望中,他没了盼头。 “下雨天越多越好,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浅浅提取舅舅话里的关键信息,清楚了舅舅的想法,“放心放心,这事包在浅浅身上,你只管瞧好就是。” 她一出手,不同凡响。 “浅浅别逞强,我让人送你回京城,你要是待在这太久,会让你娘亲担心的。”乔言澈眼眸深邃,他拉回了一丝理智。 自从来到易阳县,他回京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对外甥女浅浅,他始终是疼惜的。 “舅舅不信浅浅,那浅浅证明给你看。”小神女插着小胖腰,奶唧唧又凶巴巴。 “东海龙王,来活啦!” 随着浅浅声音落下,突然袭来一阵风。 紧跟着,一道青光闪过。 ------------ 第30章实现夙愿 乔言澈忍不住眯了一下眼。 等他的视线重新清晰,就不期然地看见一个头戴通天之冠,身穿青色龙鳞鹤氅,脚踩红色长靴的怪异老头。 说他怪异,是因为他穿着奇怪,而且头上还长着一对龙角。 乔言澈从没见过他。 倒是在神像中,隐隐能看出和他相似的模样。 乔言澈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浅浅喊他东海龙王…… 莫非,他真的是东海龙王? 那他在有生之年何其有幸,竟然见到了只存在于话本中的神仙。 他扶着一旁的案台,整个身子差点软下去。 不知是饿的,还是吓的。 东海龙王敖广,原先正在龙宫悠闲小憩,没料到会被一股神秘力量拖拽,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他意识还有一点迷糊,不虞地看着眼前的乔言澈,“就是你叫我过来的?” 他声音不大,却蕴藏着无穷的威压。 生了气的敖广,没那么好讲话。 他虎目圆睁,释放出一股蛮横的气息,令乔言澈双腿打颤,就要跪下来。 浅浅小短手一挥,撤掉了龙王汹涌而至的压迫感。 乔言澈如释重负,缓了口气。 “是我是我,我叫你过来的!”浅浅站在乔言澈身旁,人小个子矮,“在我面前,你竟然欺负我舅舅。” 敖广垂下眼帘,这才看到哼唧唧的小女娃。 登时,他呼吸急促,震惊得呆住了。 “浅浅?你是陆浅浅?” 明明在魔族大战中,她以身殉道,神魂灰飞烟灭,却在这一方小世界,他竟然看见了相貌和神态都如出一辙的小神女陆浅浅。 这太惊悚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应该还在睡梦中,还没有完全清醒。 “你冒犯了我舅舅,得向我舅舅道歉!”浅浅不理会他的疑惑,只想让他向舅舅道歉,“要不然,我就拽你龙角,揪你头发,还要拔光你的龙鳞,让你没衣服穿,成为秃头龙!” 是她! 真的是她! 陆浅浅没死,她回来了?! 这熟悉的声调和语气,让敖广一下子恍惚过来,她就是陆浅浅。 敖广压抑住激动,眼底隐忍着泪光,躬手作辑对乔言澈道了歉。 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小恶魔陆浅浅的话不能不听。 她奶凶奶凶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为了不成为秃头龙,他只能低头。 乔言澈一听龙王敖广和自己道歉,他感到堂皇,还有些不知所措。 而后,他连连摆手,忙说没关系。 “东海龙王,你这家伙居然玩忽职守,不好好干活,害得百姓颠沛流离,苦不堪言,你可认错?”浅浅表情严肃,恶狠狠地盯着敖广。 虽然她小奶音夹带着怒火,表情不忿,威慑力十足,但架不住她小脸白嫩漂亮,看起来软萌软萌的。 犹如炸了毛的小猫咪。 不过,敖广却不敢小瞧她。 堂堂八尺男儿,敖广身为龙族之王,是四海龙王之首,统治东海,他拥有绝对的权威。 就算到了天界,也无人敢藐视他。 然而,在小神女面前,他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是我工作疏忽,我知错了。”也不敢犟嘴,敖广乖乖认错。 乔言澈瞧着这滑稽的一幕,张开的嘴巴久久没有合拢。 “嗯,不错,你只要知错能改,那就还是一条好龙!”浅浅自诩宽容大度,她也不绷着小脸了,拍了拍敖广的大腿,露出了个满意的灿烂笑容,“走,干活去啦!” 敖广化成一条青龙,浅浅哼哧哼哧地爬上了他的后背。 临走之前,浅浅不忘让舅舅等她回来。 乔言澈失了声似的,他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 从浅浅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再到浅浅召唤四海龙王之首敖广,接着是浅浅和敖广一起行云布雨…… 这发生的一件件事情,引起他灵魂深处的震撼。 要不是他经受过腥风血雨的考验,内心强大,恐怕早就昏厥过去。 不过,浅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窗外,万里无云的高空乌云密布,骤然响起轰隆雷鸣声,闪电撕裂天际。 似是要下雨了。 乔言澈走出神庙,看向天空。 距离太远,他看不见那一条主宰着雷鸣、雨水、海潮于一体的青龙。 也看不见浅浅小小的身影。 不多一会儿,狂风咆哮,暴雨以一种势如破竹的磅礴气势,仿佛千军万马一般疾驰而来。 滋润了易阳县干涸的土地。 神仙显灵。 而浅浅,帮他实现夙愿。 无数百姓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看,快看啊,下雨了!” “老天爷肯定是听见我们的祷告,终于下雨了,就让这一场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好久都没这么爽快。 就算淋雨,也是开心的。 百姓状若癫狂,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或跪着,或站着,或是在雨中狂奔,享受着雨水的鞭打。 哪怕有些疼,依然不愿意离开。 有了这一场雨,不仅可以挽回很多生命,也可以挽救不少支离破碎的家庭。 等浅浅忙活好,从云端下来。 她看见舅舅浑身淋湿,不由得蹙了蹙小眉头,“舅舅别傻站着淋雨,当心感冒。” 虽然浅浅置身于雨雾中,但她却没有被淋湿。 雨水都避着她。 在她周身,仿佛罩着一层薄膜。 替她隔绝了雨水的侵袭。 “东海龙王呢?”乔言澈问道。 浅浅捏了个手势,帮舅舅身上的湿衣服弄干,“他啊,他回龙宫了。” 雨没停,还在下。 大街小巷一片喧嚣,热闹非凡。 “浅浅是救星,救了易阳县成千上万的百姓。”乔言澈低着头,和浅浅平视。 他压着声调,克制着满腹心绪。 “嘿嘿,都是小事啦。”她不单是易阳县百姓的救星,还是天下苍生的救世主,“舅舅以后有事,还可以唤我,浅浅可牛可拽啦!” 什么事情都能搞定。 此时,隐隐约约地,浅浅好似听见一道温柔的嗓音在喊她。 “舅舅明白。”乔言澈亲眼见识了浅浅的本事,自是不会质疑她。 “娘亲喊我回家吃饭啦,舅舅再见。”浅浅挥手,神魂飞往天空,一点点远离了舅舅的视线。 乔言澈神情幽深,沉吟半晌,他才淡淡浅笑,对着一望无际的高空,一字一顿地说道:“浅浅,再见。” 雨雾重重,目光略显模糊。 但乔言澈一直站着,从黄昏到天黑,他都没挪动一下。 残存在他心底的巨浪,始终没有平息。 他期待着和浅浅的下一次见面。 ------------ 第31章永远比不上他 浅浅回到京城,神魂回到身体,她缓缓睁开双眼,就看见了娘亲。 “娘亲和大哥一直在等你醒来,就差你了。”乔氏抱起浅浅,走出庭院。 晚间,饭菜摆了一桌。 浅浅咧开了嘴,露出一排小乳牙。 哇,一觉醒来就有得吃,这日子过得真滋润。 她好喜欢。 浅浅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左手边是娘亲,右手边是大哥,她一手拿着一个鸡腿认真啃,啃得满嘴流油。 时不时的,娘亲和大哥还投喂她。 哪怕吃撑了,浅浅还不愿意离桌。 【呜呜,别拦我,我还能吃!】 好似生离死别一般,她面露留恋,哼哼闹腾,伸出两只小短手,努力地伸向桌面上的一盘盘菜肴。 奈何,乔氏无情地抱她离开了饭桌。 “浅浅,你不能吃了。” 尽管能吃是福,但也不能撑破肚皮,乔氏对女儿是个小馋猫这一点,快要没辙了。 “不能积食,否则,到了半夜你又该闹了。”陆应渊态度温柔。 可是,浅浅没听进去。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不管,我想吃,我要吃,我就要吃!】 乔氏和陆应渊又是好一番哄,才勉强哄得浅浅安静下来。 浅浅瘪着嘴委屈巴巴的。 尽管她最后消停了,但也打定了主意,娘亲和大哥不让她吃,那她就找舅舅去。 舅舅疼她,肯定会让她吃个痛快。 半夜三更,浅浅趁着所有人熟睡之际,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舅舅。 她坐在舅舅的床榻,摇了摇舅舅的肩膀,“舅舅醒醒,浅浅来看你啦。” 没等舅舅找她,她就找上他了。 实在是没办法。 怪她嘴馋。 也怪她小肚子太不争气。 乔言澈还在沉睡中,却倏然听见一道软糯糯的小奶音,他醒了过来,竟是瞧见了浅浅。 顿时,他惊了一下。 “浅浅找舅舅有什么事情吗?”乔言澈好不容易将心情平复下来,开口问她。 “吃肉,吃肉肉,浅浅要吃肉肉……好舅舅,你起床床,煮肉肉给浅浅吃吧。”浅浅眨巴着葡萄一般黑亮的大眼睛,渴求地看着乔言澈。 乔言澈见她这软萌软萌的小模样,哪里能说不。 他当即答应了。 干旱年,食物来之不易。 上一次朝廷赈灾,他分得一点粮食,还没有吃完。 因此,他可以给浅浅煮饭。 后院养了一只为了下蛋的母鸡,但浅浅想吃肉,他不能不满足。 空荡荡的房间,在墙角处放着少许蘑菇。 正好,他可以用来炖鸡。 多亏了浅浅,易阳县还在下雨。 让无数人生命遭到威胁的严重旱情,已然缓解。 浅浅一顿饭吃下来,小肚子鼓鼓的。 期间,舅舅没怎么动筷。 她便劝了舅舅几句,但是舅舅还是没怎么吃。 看着舅舅瘦了一圈的模样,浅浅抿了抿粉嫩嫩的小嘴。 待在易阳县,舅舅受苦了。 白天,她见过易阳县百姓生活的惨状,啃树皮、吃草根、舔泥土,甚至易子而食。 显然,在生死存亡面前,人性不值一提。 饥一顿饱一顿是他们的常态。 眼下,浅浅仔细看舅舅,他真的沧桑了好多。 舅舅是好官,清正廉明。 但最后,却没能有一个好下场。 “两天后,就是舅舅的死期。”浅浅回顾话本中关于舅舅的剧情。 “不怀好心的灾民,以为舅舅私吞赈灾物资,便上门胁迫舅舅,但舅舅的腰包比脸还干净,他自然什么也拿不出来,于是惨遭毒手。” 到这,舅舅的戏份基本走完了。 “我、我会死?”乔言澈太意外了。 而且,还是被灾民害死的…… 但是在平时,他哪怕挨饿,也没少接济灾民。 所以,他和灾民的关系不差。 “饿久了的人,连死都不怕,当然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啦。”人一旦没了良心,那就成了疯子。 舅舅会死,个中原因不难猜。 不过,既然她料到了舅舅的结局,她绝不会无动于衷。 和舅舅告别,浅浅神魂归位。 到了后半夜,浅浅小肚子疼了起来。 她疼得睡不着觉,又不想吵醒娘亲,便只好悄悄运转神力,总算消除了腹部胀气。 结果就是,她拉了。 还拉在裤子里。 就……很难为情。 不得已,她只能喊醒娘亲。 乔氏迷糊地起床,强打起精神,替浅浅换好衣裳和尿布。 浅浅自责,不好意思地埋在被褥里。 一夜过去,陆云驰很早就过来了。 “母亲,儿子过来给您请安。”陆云驰缓步走进庭院,恭恭敬敬地说道。 暖心的话,加上他十足的孝子姿态,以往乔氏看了,最是熨帖。 但现在,乔氏却非常嫌恶。 假,太假了! 他这是虚情假意,想让她入局。 然后,再配合外室,让她一无所有。 “不是让你禁足吗?怎么出来了?”乔氏问责道。 诗书落后陆云驰一步,她解答:“奴婢劝过二公子,但二公子一意孤行,奴婢也没招。” 在陆云驰禁足这一个月,由她监督。 但是,陆云驰安分了半个多月,却还是没闲住。 “母亲没来看我,我心里念着,怕您出什么事了,便过来看看。”乔氏不曾处罚他这么重,但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她这么恼火。 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他冷嘲热讽了陆应渊两句? “我让你抄写三遍四书五经,你都写完了吗?”乔氏面无表情,眸光平静地看着陆云驰。 “没,没抄完。”陆云驰莫名忐忑,“那是因为我的手受伤了,不是故意违背母亲命令的。” 尽管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却透出一丝沙哑。 不算让人惊艳的面庞,眼底下是掩饰不住的淡淡乌青。 在他周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 但乔氏不会可怜他,“身为读书人,还是国子监的佼佼者,更是全京城人人赞不绝口的天才少年,可如今,母亲让你抄写四书五经,你都做不到。” “看来,果真应了母亲那一句话,你不如你大哥。” “你永远都比不上他。” 字字清晰,句句诛心。 陆云驰强颜欢笑的表情维持不住,倏地皲裂开来。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他从小生长在陆应渊耀眼的光环之下,哪怕自己本身不差,却还是暗淡无光。 后来,陆应渊双手废了,他终于可以压他一头,别提有多春风得意。 可是,他还没享受够成功的快感,自己的双手就被树枝砸中,粉碎性骨折,难以痊愈。 他成了废人。 这、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偏偏,乔氏不鼓励他就算了,还要落井下石。 她怎么能这样…… 他可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她理应对他事事顺从,事事上心。 还要安慰他、鼓励他。 就像,她曾经对陆应渊那般好。 ------------ 第32章娘亲的心头宝 “母亲,我的手是暂时性骨折,不是不会痊愈。”所以,她何必要那么伤人心。 陆云驰脚步踉跄。 他扶着一旁的树木,才不至于摔倒。 “不重要了。”乔氏冷淡开口。 不痊愈也好,痊愈也罢,都和她没关系。 她不在乎。 陆云驰脸色更显得苍白,“母亲,您不关心我了吗?” 从他双手骨折至今,她从没来看过一次。 纵然他就在她面前,她却冷漠如斯。 不似从前那般热络。 他不是没受过伤,但以往,就算是擦破皮,她都紧张的不得了。 忙前忙后地照顾他。 她态度上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造成他心理上的莫大恐慌。 让他不仅不适应,还觉得难受。 “你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母亲时时刻刻留意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得学会自己面对。” 言外之意,是她不会帮忙,更不会关心。 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那么多闲工夫花费在他身上。 “可是,大哥险些丧命,您就火急火燎地赶过去,还想着闯入火海救他,并让他留在您这里,和您同吃同住……” “您让我一人独自面对一切,却给予大哥关怀和帮助。” 陆云驰不喜欢乔氏,但也看不惯乔氏的做法。 都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能顾此失彼。 “母亲,您太偏心了!” 如果不是有求于乔氏,他不会来这触霉头。 陆云驰声声委屈,隐隐带着斥责。 乔氏没有一点情绪起伏,只是淡淡道:“你大哥跟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陆云驰仿佛伤心到了极致,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您说过,我是您的心头宝,您会永远对我好,会永远爱我,也永远是我的靠山……这些,您都忘了吗?” 那些话,确确实实是她说的。 但是,却不是说给一个外室子听的。 乔氏清丽的面容冷了下来。 【心头宝心头宝,浅浅才是娘亲的心头宝!】 【呜呜,陆云驰黑心黑肺……虽然人在娘亲这,心却在外室那,说他吃里扒外也不为过。】 陆应渊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乔氏和陆云驰在说话,他本来想过去,却听见浅浅咿咿呀呀的叫唤。 所以,他转了个身,把浅浅抱了出来。 浅浅胖了,也重了。 抱在怀里,感觉软软的一团。 陆应渊刚一走近,就听见陆云驰的质问。 他还没来得及回怼,就听浅浅气呼呼地吐槽陆云驰。 那奶音软软的,充斥着恼怒,却没有半点气势。 乔氏原先一点笑容也没有,却在浅浅出现之后,仿若春暖花开,她牵起唇角,笑意粲然。 不欲理会陆云驰,乔氏从陆应渊手里抱过浅浅,“浅浅醒这么早,是被吵醒了吗?” 浅浅面对娘亲,乖乖地点了点头。 陆云驰看见了浅浅点头的动作,狠狠愣住了。 浅浅竟然会嫌他吵…… “你来的不是时候,吵到浅浅了。”陆应渊说道。 陆云驰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陆应渊,也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他身子一震,神情凝滞住了。 他想来,便也就来了。 还要看什么时辰吗? 为什么一早过来不行? 陆应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而陆浅浅醒了,她凭什么怪他,她又有什么资格嫌他吵? 他能过来,是看得起她。 陆浅浅真是不识抬举! “你回去吧,这儿用不着你。”乔氏赶陆云驰走,“往后没什么事情,你就不要过来。” 陆云驰是来要银子的。 不单是他用于日常开销的银子没了,还有用于侯府周转的银子也需要乔氏负责。 来之前,祖母和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说动乔氏,别断了侯府的开销。 他可是侯府的希望,是乔氏的骄傲。 乔氏最是疼他,也最是纵容他。 对他的要求,乔氏很少拒绝。 此前,陆云驰对此深信不疑。 但眼下,他却不确定了。 “既然是我打扰到了妹妹,那我哄哄妹妹吧。”陆云驰忍辱负重似的,做最后的挣扎。 饶是他的脸皮再厚,如若这一次被拒绝,他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 乔氏不乐意,她想回绝陆云驰。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浅浅张开了小胖手,身子往陆云驰方向倾斜,明显是让陆云驰抱抱的意思。 尽管内心不赞同,但乔氏还是尊重女儿的想法。 陆云驰也有些没回过神。 直到浅浅落到了他的怀里,他才拉回心神。 从书院回来以后,他能明显感觉到浅浅对他深深的不喜和抗拒。 不曾想,浅浅一边嫌他吵,还会一边亲近他。 他手腕粉碎性骨折,不能够很好地抱住浅浅。 但浅浅搂得很紧,勒的他脖子不舒服。 因为乔氏和陆应渊站在一旁,他不好说些什么。 浅浅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像是要干坏事一般,古灵精怪的。 下一瞬,她小脸用力,哼唧了一声。 随着一股暖流的涌出,浅浅笑得见牙不见眼,心声变得欢快活泼,【呀,舒坦,真舒坦!】 从一觉醒来,她就憋了个大的。 正好,可以让陆云驰倒霉。 紧跟着,陆云驰身上一片濡湿。 他怔怔地垂眸一看,发现浅浅居然尿他身上了。 他不由得皱眉,心头浮现出恶心的情绪。 让他想把怀里的浅浅丢了。 念头一出,他就付诸于行动。 别的,根本来不及想。 陆应渊眼疾手快地掐住浅浅的胳肢窝,抱回了浅浅。 “尿了尿了,小小姐尿了。” 诗书上前一步,看着浅浅已经湿答答的裤子,“大公子把小小姐交给奴婢吧,奴婢给小小姐换身衣裳。” 浅浅面露羞涩。 尽管不觉得有什么,但两岁大的孩子还尿裤子,有点说不过去。 亏她,还自诩是个乖乖女。 不过,能尿在陆云驰身上,还蛮爽的。 浅浅被诗书抱了下去,这回不用乔氏和陆应渊赶他,陆云驰就迫切地想走:“母亲,大哥,我课业没做完,先走了。” 不管借口站不站得住脚,他感觉浑身都不舒服,一心只想快一点回去换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 乔氏看着陆云驰急冲冲的背影,觉得浅浅干的漂亮。 稳重内敛如陆应渊,也笑了。 “母亲,我去看书了。”科考快要开始,他得抓紧时间,专心备考。 乔氏目光欣慰,自是没拦他。 ------------ 第33章绿的大哥发慌慌 换好了衣裳的浅浅,她左扭头,右扭头,看了一圈又一圈,都没看见大哥。 她咿咿开口,胖乎乎的小脸写满疑问。 “你大哥准备科考,他看书去了,浅浅不要打扰他哦。”乔氏耐心解释。 浅浅乖乖巧巧,尽管有点小失落,但没有闹起来。 下午,两位不速之客来到侯府。 乔氏抱着浅浅到了厅堂,看见是赵大人和赵静姝,她心头微暖,眼底淌着柔和的光芒。 赵大人够仗义,没有因为长子惨遭横祸伤了手,就退了婚约。 赵静姝也是情深义重之人,认定了她的长子,便不离不弃。 故而,乔氏对他们颇有好感。 然而,没等她说话,就听赵大人中气十足地开口:“乔夫人,我是来退婚的!” 乔氏懵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婚?” 她儿子好起来了,可以参加科考,势必会搏得一个好前程。 哪怕不是状元,也会是榜眼,亦或者是探花。 而且,只要长子愿意,侯府下一任掌权者自是他的囊中之物。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赵大人为什么突然想要退婚? “十二岁之前,陆应渊是秀才,朗朗少年意气风发,最有可能高中状元,尚且能够配得上我女儿。 但十二岁之后,陆应渊断了手筋,成了废人,给不了我女儿幸福。” “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跳进火坑。” 嫁不好,婚姻就是火坑。 赵大人暗暗权衡一番,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乔氏瞳孔震动,喘着粗气。 火坑…… 他竟然骂她的长子是废人? 还说,嫁给了她的长子就是在跳火坑? 这摆明了是在明晃晃的嘲讽。 可是,待明年,倘若长子一举高中,成为炙手可热的状元郎,争着抢着嫁给他的大家闺秀怕是犹如过江之鲫。 乔氏眸光略暗,转头看向赵静姝:“你是怎么想的?” 赵静姝是她认可的儿媳妇。 当初,也是赵静姝强烈反对,婚约才得以继续。 现在,要是没有赵静姝的点头,事情就该有回旋余地。 “父亲是为了我好,我听我父亲的。”赵静姝眼神躲躲闪闪,缩在赵大人身后。 看着,好似不大情愿。 “如果你不同意,这一桩婚事还可以继续。”如若是火炕,她自然不愿意坑害赵静姝,但长子往后不是没有前途,她看中赵静姝这个儿媳,于是想着为儿子争取一次。 “婚期,就在下个月。” “你嫁入侯府,我不会亏待了你。” “应渊性格好,人品好,更是会善待你。” 早就定好的婚期,不可更改。 但乔氏没料到,眼见婚期将近,还会出现变数。 “这婚约还是不作数了吧,是我和应渊哥哥没有缘分。”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对陆应渊是有过喜欢的,但抵不过残酷的现实。 她只能放弃他。 乔氏嗫嚅着嘴唇,想多劝说几句。 浅浅却软糯糯的出声,圆圆的眼睛里满含期待。 【答应她!答应她!】 【娘亲顺了她的意,退婚吧……她不是大哥的良人,早已和陈浩宇私定终身…… 在婚礼当天,她会逃婚,让大哥成为众矢之的,等她被陈浩宇玩腻了,她又回头找大哥接盘。】 【后来,她耍心眼嫁入侯府,却不能安分下来,不仅在家中和心上人睡觉觉,在外面也包养了好几个小奶狗……哇哦,婚姻是一道光,绿的大哥发慌慌。】 如果不退婚,大哥铁定后悔。 那赵静姝从来都不是善茬。 前世,她可劲地磋磨大哥,又渣又不要脸。 按说,她如此行径,不单为世人不耻,也让世人不容,但偏偏,收养在娘亲膝下的女主为她遮掩和袒护。 所以,大哥最终落得一个惨死的结局。 乔氏讶然。 那一句句好心好意的规劝,在嘴边溜了一圈,还是顺着喉咙,咽回肚子。 赵静姝竟不是个好的,她藏得真好…… 是她眼光不济,看错了人。 差点害了长子。 “退婚吧,母亲。” 从门口走进来的陆应渊,刚一进入厅堂,就听见浅浅爆炸性的爆料,他木讷了一瞬。 随后,又神色如常。 他不想自己被绿,退婚是一件好事。 乔氏见陆应渊下定决心了,她自是同意。 赵大人看着一表人才的陆应渊,暗叹了一口气,“如果不出意外,你和我女儿男才女貌,或许可以促成一桩美谈,但可惜了,残废就是残废,改变不了的!” “人呐,该认命的时候,就认命吧。” 拔了爪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信命,亦不认命!”陆应渊向命运屈服过,但是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是妹妹让他迷途知返。 让他生出了可以和命运抗争的勇气。 他不再信命,也不再认命。 凤凰浴火,涅槃重生。 他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做人生的输家。 赵大人不可置否,“乔夫人,你把婚书和同心锁拿出来,我们换回来!” 乔氏定了定心神,满腔怒火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她让诗琴跑一趟,从她房间里拿出婚书和同心锁。 换回婚书和同心锁,表明这一桩婚约正式作废。 “今日你看不起我儿,待他日,我儿必定会让你高攀不起!到时候,你们不要哭着来找我!”就算找她,也没用。 乔氏脸色沉沉,对赵大人和赵静姝横眉冷对。 “赵小姐,你记着,不是你不要我,而是我甩了你!”陆应渊冷漠道。 赵静姝神情难看。 她转身,跟赵大人往外走。 突然,她又折身跑回来,为难地对陆应渊说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应渊哥哥,不是我不愿意嫁你,是你不争气,你不能埋怨我……总之,你要看开一点。” 浅浅吧唧了一下小嘴,翻了个白眼。 渣女渣女,她真的是个渣女! 念着这一头,又放不下那一头。 因此,便处处留情。 她贪恋侯府的光鲜亮丽,贪恋大哥的英俊帅气,却又接受不了和大哥在一起后,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等她被人抛弃,受尽情伤,没有人愿意娶她了,她又想起大哥。 如今,她装作不知情的受害者。 但事实上,退婚一事就是她主动开口提的。 ------------ 第34章未来的探花 “既然不合适,那确实应该要一刀两断,我不会娶你,你大可放心,就算你今日不上门,我也是要亲自找你,和你退婚的!”陆应渊决绝开口。 明知她三心二意,他就不可能娶她。 “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你等等我,我会好好和父亲说说,看看能不能让父亲回心转意,答应我俩的婚事。”他就是口是心非,明明钟情于她,却不敢承认。 再说,在全京城,除了她,怕是没人愿意嫁他。 她能给他好脸,他就应该偷笑。 赵静姝掩饰自己卑劣的心思,就想给自己塑造一个人美心善、情深不渝的形象。 让陆应渊继续当冤大头,为她豪掷千金是一方面。 还是为了博得乔氏好感。 更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退了婚,就不能再回头了!我宁愿孤身一人,也不会要你!”陆应渊撂下狠话,冷冷说道。 赵静姝被陆应渊的冷酷无情吓到。 哪有那么严重? 不就是退他一次婚,他至于把话说得那么绝吗? 她可是赵家嫡女,身份尊贵。 她如果回头要他,他也应该感恩戴德。 “我父亲叫我了,我们改天再谈谈。” 门外的赵大人,扬声喊赵静姝离开。 赵静姝自知一直争辩也无济于事,是以,她打算先行离开,等过一段时间,她再回头和他谈谈。 赵大人和赵静姝走了,厅堂安静下来。 乔氏撕毁了婚书,“这同心锁,你打算怎么办?” 陆应渊身为退婚当事人,有处置同心锁的权利。 “融了。”陆应渊答道。 同心锁寓意是恋人从此生生世世都要永结同心、深情不负,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祈愿。 但既然退婚了,这金属制成的同心锁就没有留着的必要。 乔氏没意见,“就按你说的去做。”后续事宜,她吩咐底下人处理。 回到庭院,乔氏将浅浅放在摇篮。 她看着清风霁月的长子,想要好好安慰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母亲安心,结不成婚不一定是坏事,可能是缘分未到罢了,或许,我会因祸得祸也说不准,正所谓情场失意,职场得意。”看出乔氏的担忧,他主动开口道。 “但愿吧。”她是这么相信的。 略一沉吟,她又说道:“我前两天出门,看见过赵静姝和一个男人走的特别近,关系好像还挺暧昧的,你和她早些撇清关系,确实没什么不好。” 这话,半真半假。 她前两天是出门了,但没见过赵静姝。 更没看见赵静姝和一个男人胡来。 要不然,在听见退婚的一刻,她不会还想着挽回赵静姝。 但是,她又不能直白地袒露真相。 自己是因为浅浅心声的透露,才决定及时止损。 “我查过了,有婚约在身的时候,她和陈浩宇有纠缠。”既然发现端倪,陆应渊便开始着手调查。 果然,不查不要紧。 但一查一个准。 尽管还没完全查出来,但一些细节已经遮掩不住。 “从我出事之后,她就有了退婚念头。”要不然,她不会广撒网,就想着能在众多选择之中,追究利益最大化。 最后,她定下人选。 那人,就是陈浩宇。 “你认识陈浩宇吗?”乔氏询问他。 “有印象,但并不了解。”自从绑架事件发生,陆应渊就不问世事,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之所以听说过陈浩宇这个人,还是陆云驰告诉他的。 【陈浩宇有点才华,但人品不行,他是外室的远房表弟,也是未来的探花。】 前世,他一举成为探花。 但其中的水分很大。 要不是他陷害了另一名学子,将其文章占为己有,这探花也轮不到他当。 不过,哪怕是抄袭文章,他都没抄好。 只是抄了个七七八八,没抄到精髓。 要不然,他就是状元。 女主明知陈浩宇靠不正当手段一步步往上爬,竟然也不阻止,反而全力支持。 这三观……简直就是一言难尽!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浅浅缓缓站了起来,小胖腿微微打颤。 她会爬会走,进步很多了。 就算不用人扶着,也可以一个人走的比较远。 “能和有婚约的人牵扯不清,人品方面有待考量。”依托事实,乔氏给出结论。 陆应渊觉得有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跟他成不了朋友。” 一直以来,能跟他成为朋友的人,才华可以不好,但人品一定要行。 单是外室的远房表弟这一点,就注定了他和陈浩宇可以是宿敌,但成不了朋友。 “你满腹经纶,才华横溢,肯定能将陈浩宇比下去,是赵静姝有眼无珠,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就让她后悔去吧!”她长子那么优秀,偏生赵静姝心瞎眼盲。 如此,那就由她以后后悔去吧! “等你大展拳脚,在朝堂站稳脚跟,母亲就再给你物色物色,一定选个比赵静姝好百倍千倍的高门闺秀!” 立了业,自然得成家。 如果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长子身边,她乐见其成。 浅浅听言,眼光一亮。 这业务,她或许不熟,但月老熟。 等哪一天,她到天界瞧一瞧,看看月老有没有牵好红线。 “母亲,这事不急,我目前还是以课业为主,不能分心的。”陆应渊生怕乔氏说着说着就行动起来,让他没法拒绝。 经过这一件事,他对女人有点避之不及。 但往后会不会成家,就顺其自然吧。 陆应渊和乔氏说了声回房了,又抱了抱浅浅,他这才走开。 浅浅摸了摸脑袋,看不太明白大哥这算不算害羞。 罢了罢了,她还是别想太多了。 反正大难不死的大哥,命格显贵,即便有点小波折,但无伤大雅,他终归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所谓好事多磨,正是如此。 浅浅用完膳,就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 她睡得无比香甜。 还在下雨的易阳县,土地得到滋润,不再干燥开裂。 江河湖泊,水位渐涨。 人人脸上不再是一片死灰之色,而是充盈着喜气、欢笑和希望。 乔言澈走出房间,看着远处。 他始终保持警惕,不敢掉以轻心。 浅浅说他死期快到了,绝不是玩笑话。 他莫名地信任她。 毕竟,她神通广大,能召唤青龙。 他提前布局好,不会再让那一群暴动的灾民如愿。 但是,还有一点困扰他的,是他亲外甥的下落。 父亲的信,他收到了。 也就清楚,陆云驰是外室子,不是他的外甥。 那么,他该去哪里找他的亲外甥呢? 派出去的三波人,还没有回音。 易阳县太大,人海茫茫,他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 还有浅浅,虽然一天没见,但是他想她了。 忽的,肚子传来一阵响声,让他禁不住红了脸。 饿了,又饿了。 可是,他没什么可以吃的食物。 而后,他出去转悠了一圈。 方圆十里,光秃秃一片,树皮、草根都没有了。 他只好饿着肚子回来。 但一进庭院,他就感觉到一丝异常。 往前走了两步,他看见数百个白面馒头出现在石桌上。 他眼睛如铜铃般瞪大,仿佛见了鬼一般,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那一刻,就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他饿的几乎要昏厥过去,却在此刻看见白面馒头,他以为自己生出了妄想。 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犹如一张单薄的白纸,轻轻一戳就破了。 除了错愕,就是不敢置信。 但下一瞬,石桌后面出现的小小人儿,让这一切有了实感。 ------------ 第35章祈求她心软 “舅舅,你要不要吃馒头呀?”浅浅眉眼弯弯,面带笑容。 “是热乎乎、新鲜的馒头喔。” 她认真推销,想让舅舅尝尝。 乔言澈面色依然僵硬,尚且处于震惊之中。 在浅浅期待的注视下,他撑着雨伞,动了下身子,一步步走向凉亭。 破旧的凉亭,瓦片残缺,理应是遮不住雨水的。 但因为有浅浅在的缘故,白面馒头没有被淋湿。 “浅浅怎么想着给舅舅送馒头?”他唇瓣哆嗦,情绪起伏很大。 “浅浅第一次来易阳县,发现这儿好荒凉,什么也没有,百姓一个个饿得两眼发昏、面黄肌瘦,可难受啦。”浅浅一回想那时候的场景,就觉得心口闷得慌。 “浅浅搬了好多好多馒头过来,可以给舅舅吃。” “多出来的,可以分给别人。” 身为救世主,不能那么小气。 乔言澈猛地抱住浅浅。 他抱得很紧,很紧。 紧的浅浅几乎要透不过气。 他眼底的晶莹,一点点涌出眼眶。 滴落在浅浅的脖子上。 “浅浅就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身怀大爱,有悲天悯人之心,自发地体恤百姓,舅舅真的很感动……” 在京城,馒头根本不是稀罕之物,但在严重缺粮的易阳县,一个馒头可以挽救一条鲜活生命的流失。 浅浅这么小就懂得分享,实在难能可贵。 说她是观世音菩萨,那也不为过。 但浅浅却反驳道:“浅浅不是观世音菩萨,不过,浅浅超能打,一拳可以打遍天界无敌手,谁都不敢惹浅浅。” 小女娃神气地仰着头,可得意啦。 就是话题,有点跑偏。 “舅舅,你松松手,不然浅浅要窒息啦。” 乔言澈连忙松了手。 “等有机会了,舅舅就给浅浅打造一个金身。”这是浅浅该得的,她做了这么多,应该要让易阳县的百姓知道。 “好耶好耶,浅浅要金身。”一听是黄金打造的神像,浅浅乐得直笑。 她以为的金身,是交到自己手上的礼物。 殊不知,乔言澈会放在神庙,供所有人参拜。 理解的意思不一样。 让浅浅忍不住幻想,她一旦将金身拿到手里,肯定要去当铺典当,然后买很多很多冰糖葫芦、桂花糕。 唔,干焖大虾、红烧狮子头也很好吃。 单是想想,浅浅就斯哈斯哈地流口水。 乔言澈以为她是馋馒头,便说道:“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浅浅和乔言澈分别拿起馒头,一口口的吃了起来。 “舅舅,你刚刚怎么哭啦?”浅浅用小乳牙啃了口包子,好奇地问道。 “没,只是流泪了,没哭。”乔言澈掩耳盗铃,“就是风太大了,眼睛不小心进了沙子。” 在不到三岁的外甥女面前哭泣,真是够没面子的。 浅浅不知信没信,只是说道:“舅舅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羞羞羞。” 乔言澈吞咽下一口馒头,泪光闪烁。 糟糕,他又想流泪了。 但想到浅浅还在,他硬生生忍住。 记不得有多久了,他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饿肚子,变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曾经的忍饥挨饿,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挺不过去。 就像,那些倒在街边再也醒不过来的穷苦百姓一般。 “不羞不羞,舅舅……是觉得一切都有盼头了。”不及他腰高的浅浅,竟然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放在从前,他想都不敢想。 更是不会认同。 但后来,他举双手赞成。 浅浅吃饱了后,手上还拿着一个肉馅的白面馒头,“浅浅该回去啦,不然回头娘亲找不到我,又该着急啦。” 和舅舅挥了挥小胖手,她回到了京城。 从厨房,浅浅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回了庭院。 趁着没人注意的空隙,她哼哧哼哧地爬回摇篮。 乔氏在隔间刺绣,一针一线地将各种漂亮的花纹绣在绫罗绸缎、绢布或是细薄的纱上。 她手巧,女红好。 绣品一出,往往惹人惊艳。 儿女身上的衣裳,都有她留下的痕迹。 “夫人,有小偷!” 诗书脚步匆匆,慌慌张张的。 厨房已经乱作一团。 白面馒头明明刚刚蒸好,却在眨眼间不翼而飞。 闹得人心惶惶。 乔氏走出隔间,站在庭院:“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诗书咬了咬红唇,脸色煞白,“我一早到厨房拿吃食,却不想,馒头全没了。” “显然,肯定是小偷偷走了馒头!” 馒头数量不小,就算是丫鬟家丁偷吃,一下子也吃不了这么多。 “如果彻查,一定能够查出蛛丝马迹。” 趁着小偷还没来得及销毁证据,势必要查出真相。 “敢在侯府放肆,确实要严惩不贷!”乔氏气场全开,凌厉而凛然。 让人忽视不了。 往小了说,不过是数百个白面馒头,没有造成多大损失,小事一桩而已。 但往大了说,那就是人品上的瑕疵。 她不会用人品有问题的人。 “奴婢可以将家丁和丫鬟召集起来,静候夫人审问。”慌乱过后,诗书情绪愤慨。 有见过偷金银珠宝的,但诗书是真的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人偷馒头的! 而且这一偷,还偷不少。 是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夫人最讨厌手脚不干净的下人。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断送自己的前程,那是最不可取的行为。 在夫人手底下做事,倘若遇到了难处,好好和夫人交流,夫人体贴下人,肯定会搭把手。 这小偷实在太蠢了! 能不声不响做案,还能迅速隐匿自己,想来是熟人动手。 所以,诗书排除了府外的人。 “就算把侯府掀翻了,也要把小偷找出来!”乔氏语气发狠。 “是。”诗书应声,“等揪出小偷,就应该将他扭送到官府。” “哪怕打死了,或者发卖都好。”乔氏眼神淡漠,“反正,就是不能留他在侯府。” 她不可能把一个隐患留在身边。 【呜呜呜,不抓不抓,娘亲不要抓浅浅,浅浅不要去官府。】 浅浅呈大字型躺在摇篮,生无可恋。 馒头,是她拿的。 但她那不算偷。 顶多算借。 反正都是自家东西,她拿走应该不算多大的事情。 娘亲一向惯着她,给星星不给月亮。 就算知道了,应该不至于抓她到官府吧? 可是,听娘亲的语气,她好像很生气。 她要是坦白,真的没问题吗? 浅浅十分纠结,她抓着拨浪鼓,无意识地摇啊摇。 耳畔响起的小奶音,让乔氏神情一顿。 抓浅浅? 将浅浅抓到官府? 她可从没这么想过。 她点头同意的是,将小偷抓到官府。 不过,为什么浅浅会这么想? 难不成,浅浅和小偷是有什么关联吗? 这猜测在乔氏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很快否决掉了。 浅浅才多大,就算吃馒头,她胃口再大,也不至于一口气吃下数百个。 那可是侯府上下所有下人的早膳。 由于摇篮有遮挡,乔氏看不清浅浅的状况。 她让诗书在一旁站着。 怀揣着惊疑不定的心绪,她凑近了摇篮。 白白嫩嫩的小女娃,一手抓着拨浪鼓,一手抓着肉馅的白面馒头。 见她看了过来,小女娃泪眼汪汪,呜呜出声。 可怜巴巴的,透着哀求。 似乎在祈求她心软,不要把她抓到官府。 ------------ 第36章罪魁祸首 顷刻间,乔氏满腔的火气都化作虚无,变成一股深深的无奈。 好了,不用查了。 她想,她知道是谁拿走了白面馒头。 虽然没有人证,但铁板钉钉。 “诗书,你不用将家丁和丫鬟召集在一起。”罪魁祸首是浅浅,她能怎么办,“这事到此为止,就算了吧。” 诗书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清楚夫人说一不二的脾性,便只好遵从。 浅浅知道瞒不住了,便拿着馒头,讨好般地递到娘亲面前,【浅浅拿了馒头,但不是小偷……吃,娘亲吃,浅浅给娘亲吃,娘亲消消气。】 乔氏看着啃得不成样子的馒头,“娘亲不饿,你自己吃吧。” 浅浅收回了馒头,虽然眼角带着晶莹,但是她咧开了粉嫩嫩的小嘴,给娘亲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乔氏见到这一幕,心软了大半。 她哪里还能再绷得住脸。 伸出玉手,她摸了摸浅浅的小肚子。 倒是不瘪,鼓鼓的。 看情况,浅浅吃了不少。 只要不是府里出现了小偷,乔氏不再计较馒头的去处。 和浅浅亲昵地待了一整天,没有再出现异常情况。 乔氏以为馒头突然消失是个例。 却没曾想,第二天一早,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 不过,这一次丢的不是白面馒头。 而是一锅锅肉粥。 都不是贵重之物,抵不过她一件首饰。 乔氏低了低头,瞧见小脸写满心虚的浅浅。 不用多问,她已然明白。 肉粥突然没了,定是浅浅的缘故。 诗书叉着腰,气上头来。 正好,陆应渊从房间走出来。 他疑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诗书便和他说了这一两天发生的怪事。 “诗书,你退下吧,这事不必再追究。”乔氏声音清冷,夹带着一股子强势。 诗书哪怕再愤懑,也只能作罢。 等所有人退出院子,只剩下乔氏、陆应渊和浅浅三人。 “母亲,为什么不追究?”陆应渊了解母亲,不认为母亲会允许小偷小摸事件一次两次地出现。 “继续追究下去,没什么意思。”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也不好收场,乔氏选择给浅浅打掩护。 陆应渊说道:“可是,小偷这么猖狂,偷了一次不算,还要偷第二次,甚至可能偷第三次、第四次……要是这么下去,侯府都会被搬空。” 陆应渊沉着脸,气势冷冽。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吃闷亏。 “小偷是在挑衅您。” “您越是不计较,小偷越是肆无忌惮。” 最后,连侯府都会乱了套。 “我有我的顾虑。” 乔氏何尝不知道陆应渊说的意思,但馒头和肉粥的突兀消失,都和浅浅扯上关系,这让她没法开展彻查工作。 “您要是不方便查,那就交给我,我来查!”陆应渊语气郑重,决定为母亲讨个公道。 【呜呜,瞒不住啦瞒不住啦,浅浅的小秘密要瞒不住啦。】 躲避不是办法,还是逃脱不过惩罚。 但浅浅不后悔。 如若再来一次,她的选择不会变。 【馒头和肉粥不翼而飞,是浅浅搬去给舅舅啦……舅舅一人在寸草不生的易阳县,过得好苦好苦。 尽管他经常挨饿,却愿意煮饭饭给浅浅吃,还把鸡蛋留给浅浅,更是杀鸡给浅浅吃。】 【娘亲说了,做人要懂得感恩,他可是浅浅的舅舅,浅浅自然要投桃报李。】 浅浅爬起来,扶着摇篮扶手,站了起来。 她小脸坚毅,视死如归一般。 不再沉默,她摊牌了。 就算挨训挨罚,她都认。 浅浅咿咿呀呀地对着娘亲和大哥说话,小胖手指了指自己。 她要说,一切都是她的手笔。 她一人做事一人当。 陆应渊猝然别过头,看向叽叽喳喳的浅浅。 搬去给舅舅…… 京城离易阳县很远,很远。 哪怕骑马,不分昼夜地一路疾驰,都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赶到易阳县。 但是,浅浅却用不了一天,跨越千里,将馒头和肉粥送到舅舅手上。 这让他怎么不惊掉下巴。 乔氏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不单是心疼弟弟在易阳县过的不好,还感动浅浅这么小,就知道知恩图报,回馈她舅舅的恩情。 “母亲不深究下去是对的,是我太执拗了。”陆应渊呐呐道。 浅浅没做错。 家人之间确实要互相帮助。 “浅浅做的很好,娘亲支持浅浅。”乔氏上前,拥住了浅浅胖乎乎的身体。 等情绪稳定下来,她眼眶红红的,和陆应渊对视一眼。 有些话,哪怕不说,都已经心照不宣。 他们都能听见浅浅的心声。 易阳县此前三年,缺水缺粮严重,但有朝廷救济,乔氏以为总归是饿不死人的。 但现实,似乎并非如此。 要不然,浅浅也不会说她舅舅过得好苦好苦。 可是,在往日里,她没少往易阳县捐款捐物。 但在之中,兴许存在暗箱操作。 因而,到了灾民手上的银子和物资都有可能大打折扣。 三年期间,弟弟回来过几次,可他一向报喜不报忧,没对她反映过真实情况。 乔氏强行稳住心神,带着浅浅来到一间闲置的空房。 她说道:“这间房以后就用来储存物资,然后捐赠给一些有需要的人。” 这话,她明面上是在告诉陆应渊自己的决定,实则是在说给浅浅听的。 如此,要是再出现物资不翼而飞的情况,也可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说全都捐出去了。 “做好事,积善德,儿子陪着母亲一起。”他可以典当不用的贵重旧物,买些实用的东西,让浅浅搬过去给舅舅。 浅浅举着小手手,呀呀地兴奋开口。 还有她。 她可以帮得上忙。 周身的功德光越是浑厚,越是有助于逆天改命。 虽说娘亲和大哥未来的轨迹完全变了,但多做好事,也是在结善缘。 说不准,等娘亲和大哥这一辈子的生命走到尽头,到了阎王殿,细数完他们的一生,他们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亦或者,位列仙班。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和他们永生永世都不会分离。 浅浅想着,觉得可行。 她晃着小胖腿,小小的身子剧烈地动了起来,表现出她满心的喜悦。 乔氏没想到浅浅反应这么大,险些没抱住她。 “浅浅不要乱动,当心摔了。”她如果没有抱稳,可不就是让浅浅摔了吗。 ------------ 第37章死劫没过 陆应渊在一旁扶了一把,“浅浅突然情绪激动,想必是和我们一样,有那份助人为乐的心意,并且愿意出一份力。” 浅浅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亮着璀璨的光芒。 大哥懂她…… 他竟然懂她! 那么,他肯定和她心灵相通! 哇哇,真的好惊喜。 【我要单方面宣布,在这世界上,从此又多了一个懂我的人。】 娘亲是一个,大哥是另一个。 嗓子的不适感渐渐消失。 等她会说话了,她就和大哥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最好能彻夜长谈,他们肯定很谈得来! 陆应渊捏了捏浅浅软软的脸颊,英俊的眉眼间流转着柔光。 都听到她心声了。 他自然懂她。 乔氏抱着浅浅走出房间,陆应渊在身后关上门。 浅浅望着易阳县的方向,小小的眉毛不自觉地拧成一团。 她能感应到,舅舅有危险。 乔氏注意到浅浅高昂的情绪低落下来,“浅浅乖,别皱眉。” 女儿想一出是一出,她习惯了。 不过,却还是长了个心眼。 或许,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小姑娘家家的,皱眉就不漂亮了。”陆应渊温声细语地哄着妹妹。 “妹妹要开心呀,笑一笑多好看。” 他温厚的大手,轻轻抚过妹妹的眉头。 但是,却没抚平。 【可是,现在不是笑的时候,灾民暴动,舅舅势单力薄,占据下风,在奋起反抗之后,却双拳不敌四手,被撕的粉碎!】 话本中,就是这么写的。 但是,有了她的提醒,想必舅舅会有所防备。 乔氏咬紧红唇,才没让自己崩溃。 弟弟会被撕的粉碎? 死了,还可能尸骨无存。 这不亚于平地一声雷,炸得她一个猝不及防就算了,还炸得她一脸焦黑惨不忍睹。 一抹撕心裂肺的痛楚,在她全身流窜。 她和弟弟感情要好。 虽说自己大了他五岁,但弟弟从小成熟稳重,尊重她、保护她,将她当成细碎的玩偶,疼着宠着。 她没想过弟弟会出事。 也不希望弟弟出事。 而且,要是弟弟真的没了,岂不是要让爹爹和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对爹娘来说,何其痛苦! 又该是怎样的万念俱灰?! 乔氏心绪不宁,“应渊,你抱抱妹妹,母亲……想回房歇会儿。” 她不能在浅浅面前宣泄不安和伤心。 她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远水救不了近火。 易阳县太远了,就算她立马派人去支援,也是枉然。 不过,不是不可以写信告诉他。 但等信件到了易阳县,怕是他的尸体都凉透了。 乔氏满腔焦灼,却无可奈何。 陆应渊和母亲一样惊惶,却竭力平复着情绪,“母亲不要乱了手脚,我们有浅浅,还有希望……” 不该是绝望的。 舅舅纵然被逼到重重困境,但浅浅是个变数。 说不好,她会有办法。 陆应渊顺从地从母亲手上抱过浅浅,如此想着。 “对,有浅浅,还有浅浅!”乔氏瞳孔微动,似是注入了一股力量。 即便浅浅救不了弟弟,也无碍。 她不会强行要求浅浅一定要做到。 只是,到底还是让她多了一份期待。 浅浅脑袋圆圆的,充满了不解。 思考着娘亲和大哥为什么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悲伤。 但左想右想,都没想出一点眉目。 唉,大人的心思真难琢磨。 不如她,简简单单的。 该哭就哭,该笑就笑。 浅浅故意打了个哈欠,咿咿呀呀地晃动小胖手。 她告诉娘亲和大哥,自己要睡了。 乔氏自是没戳穿她拙劣的演技。 陆应渊全程配合。 须臾,浅浅神魂出窍,直达易阳县。 她刚一到舅舅的庭院,就见一把锋锐的大刀闪着寒芒,直直地朝着舅舅劈去。 危险关头,舅舅命悬一线。 浅浅当然要出手。 然而,没等浅浅有所动作,乔言澈就灵活躲过,并且一个扫堂腿,然后腾空而起,反手就让对方一刀毙命。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丝毫不拖泥带水的。 “哇,好帅,舅舅好帅!”浅浅惊呼道。 乔言澈看了眼有些犯花痴的外甥女,眼神宠溺。 制止住了反抗的灾民,他让手底下的人处理。 浅浅走到了他的身旁。 他摸了摸浅浅毛茸茸的头发,心头暖意融融。 在这一场血腥冲突的暴动中,陌生的面孔不少。 面对突然出现的浅浅,很多人都惊艳于她漂亮的五官。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浅浅身在雨中,却没有淋到一滴雨的诡异现象。 乔言澈没管他人的惊讶,只是蹲下身,便要嘱咐浅浅不要乱走。 却听浅浅忽然大声道:“哥,哥哥,是二哥!” 她看见二哥了。 那是她的亲二哥,陆景阳。 眼见二哥消失在拐角处,她飞快地捣腾小短腿,赶忙跑出门口。 乔言澈同样激动。 他的外甥可算是有消息了。 而且,就在他的身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意外,实在是来的太惊喜了! 但是,他高兴的还是太早了些。 跟随浅浅出门,却没看见半分人影。 浅浅失望地垂下头。 乔言澈浑身湿了,没有抱浅浅。 浅浅在易阳县待了半刻钟,就走了。 走之前,她认真地凝视了舅舅的面目。 久久不语。 “浅浅,你怎么这么看着舅舅?”怪让人心惊胆战的。 浅浅人不大,却老成地叹了口气。 舅舅真是命途多舛。 明明避过一难,却不曾想,依然不能疏忽大意。 他的死劫没过。 也就是说,他死了一次还不够,还得再死上一死。 这不是闹吗? 浅浅想着破局的方法。 说她命苦,还真是。 小小的年纪,就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舅舅,你收好,这是浅浅给你保命的东西。”浅浅扯下玉佩,递给舅舅。 玉佩质地上乘,清透无暇,泛着温润的白色光芒。 一看就不是俗物。 这是她满月宴的时候,娘亲送她的礼物。 她贴身戴了两年多,上面早已浸染她的气息和神威。 所以,这玉佩可以替舅舅挡灾。 乔言澈一听浅浅要送他东西,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拒绝。 毕竟,浅浅帮了他许多。 他再厚脸皮,也不能收下。 然而,明白这是保命的东西,他快速地接了过来。 生怕浅浅后悔了不给他似的。 ------------ 第38章命运总爱捉弄他 “浅浅真贴心。”乔言澈紧紧拥住浅浅的小身子,声音哽咽。 再没有比浅浅更贴心的外甥女了。 哦,差点忘了,他只有一个外甥女。 外加四个,臭外甥。 浅浅安慰了舅舅好一会儿,才终于离开舅舅的怀抱,飞回京城。 易阳县的百姓看见浅浅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都惊叹不已。 直呼神迹。 当浅浅一睁开水润润的眼眸,看见红着眼的娘亲,还有一脸凝重的大哥,她当即吓了一跳。 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乔氏一直守在床边,守着浅浅。 陆应渊连书都没看,就等着浅浅醒来。 乔氏红唇一启,艰涩地开口:“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头莫名不安,就好像……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一样。” 她在套话。 想要从浅浅的心声里,听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母亲不要杞人忧天,相信结果不会太糟糕。”肯定会有好消息传来的,他对浅浅抱以十成的信任。 “易阳县多暴动,哀鸿遍野,根本不好管理,你舅舅好久都没有消息传来,我真怕他出什么意外。” 易阳县没她想象中那么安全。 乔氏哪能不担心。 【该说不说,娘亲的直觉真准!】 【那刀,离舅舅的脖子就差一点点,要是直接劈下去,舅舅的脑袋和身体就要分家啦……险,是真的惊险。】 看着,就让人生出无端恐慌。 但浅浅回想起来,倒是没那么害怕。 反而比较生气。 气那一群不长眼的灾民,不将她舅舅的性命当回事。 乔氏一颗心跳的厉害。 但幸好,弟弟没出事。 “你说得对,是母亲杞人忧天了。”乔氏尽管后怕,却还是稳住心绪。 然而,没等乔氏换一口气,浅浅又丢出个炸弹。 【虽然这一次舅舅有惊无险,但舅舅的死劫没过,他出生好,但命运总爱捉弄他。】 富贵命,不长寿。 即便如此,但遇上了她,他本该气数已尽的面相,有了盎然的生机。 这样一看,哪怕他命途坎坷,但运气够好,她以一人之力,足以替他化险为夷。 浅浅不过是默默地感叹了一句。 却没有预料到,她这一句话带给乔氏和陆应渊的震撼有多大。 死劫没过? 他竟然还是有可能活不成。 乔氏全身绷紧,沉思良久。 她暗暗做了个决定。 陆应渊眉目紧锁,蕴含着满满的忧虑。 他在担心舅舅。 浅浅摸了摸瘪瘪的小肚肚,直呼饿饿。 乔氏觉得浅浅真是心宽,明知舅舅有危险,但她仍旧是该吃吃该喝喝,好似半点不受影响。 然而,当她对上浅浅软乎乎的视线,也只能败下阵来。 “应渊,我们去用膳吧。”她抱上浅浅,准备用膳。 转瞬,就过去了七天。 浅浅每天都当个勤劳的搬运工,给舅舅和易阳县的百姓搬运物资。 没出过一点岔子。 都是顺顺利利的。 乔言澈没有将浅浅的功劳占为己有,他推广浅浅的事迹,让更多人知道。 很多人一开始都不信。 但是,当亲眼看见那圆乎乎的精致小女娃哼哧哼哧地忙活,紧跟着,神庙里源源不断地涌现出越来越多的谷物、肉类、蔬菜和被褥、新旧衣裳以及一些急需药材等。 他们终于不再怀疑。 同时,将浅浅奉为神明。 浅浅感受到一股股不间断的信仰之力融入自身,加快了她凝聚神力的速度。 这让她干活更卖力了。 这天清晨,浅浅再一次将房间里的物资搬完,刚回京城,她就看见大哥推开门,然后走了进来。 “浅浅,别闷坏了,大哥带你逛逛侯府。”陆应渊俯身,弯下腰。 浅浅张开双臂,落入了大哥的怀抱。 虽然自己越走越稳当,但如果能有个人抱着她,她就懒得动了。 陆应渊走了一圈,便选定一处风景优美又相当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将浅浅放在旁边。 他先是看书,后是兴致来了开始提笔写诗和做文章。 浅浅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听着耳畔的风声、鸟鸣声,她的小短腿翘了起来,悠哉悠哉。 遥远天际,太阳初升。 阳光倾泻,普照大地。 那丝丝缕缕的温暖,笼罩在浅浅身上。 浅浅觉得可舒服啦。 倏地,她察觉到熟悉中又透着陌生的气味渐渐靠近。 往周围看了看,没发现除了大哥之外的身影。 不过,浅浅不认为自己判断错了。 她的鼻子可灵可灵啦,一嗅一个准。 就没有出错过。 连二郎神底下的哮天犬,都对她甘拜下风。 浅浅将神识扩散出去。 果然,她看见了一大一小的两人走来。 【扫兴,真扫兴!】 【陆云驰来了,带着他的亲妹妹来了!】 浅浅嗦了一口小手,面露不喜。 陆应渊落笔的动作一顿。 几乎是浅浅心声响起的一瞬,他的眼角余光就撇见了陆云驰。 还有他牵着的、一岁大的小女孩。 陆应渊冷冷地收回了视线,准备继续创作。 但陆云驰却干扰了他,“大哥,别耗费心神了,虽然我知道你渴望知识,心系科考,但手筋断了,难以握笔,你还是别为难自己,我看着,觉得心疼。” 陆应渊听着他的丧气话,从前深受触动,以为他当真心疼自己,如今却只觉得厌烦,他原来是在嘲笑他。 “不用你心疼,我并不可怜!” 陆应渊沉声回道,“倒是你,骨折的双手都好全了吗?” 陆云驰嘴角抽动了一下。 真是不会说话,明知他哪儿最疼,偏要往他痛处戳。 他略一转动脑筋,转而说道:“我已经好点了,再养一段时间,肯定会痊愈,我不会错过科考的。” “但同样是双手受伤,大哥却医治四年都没好,说明我比大哥幸运许多。” “不过大哥不用伤心,属于大哥的那份骄傲和荣耀,我都会在这一次科考中,替大哥赢回来!” 明明是暖心的话,但句句带着尖刺。 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刺痛,遍体鳞伤。 他双手被御医判了死刑,但妹妹陆芷柔给他带来了希望。 让他一双手疼痛不再,而是慢慢有了好转的迹象。 陆云驰喜不自禁。 一个月早过了,他的禁足解除。 之所以跑到陆应渊的面前,他存了拉踩和炫耀的意思。 ------------ 第39章不是亲兄妹 “不用你代劳,属于我的一切,我会亲手夺回来。”不止是骄傲和荣耀,还有其他,陆应渊都会紧紧攥住。 “你不必在这装模作样,把别人完成的诗词和文章当成自己写的,虽然这可以满足你的虚荣心,但谎言终究是谎言,终有一天会被揭穿。” 陆云驰似是在好心劝慰,但眼神中却流露出轻蔑和不屑。 “因为多年兄弟情义,我才和说这些掏心窝的话,以免你走上不归路。” “是兄弟,就听兄弟的。” 他说着,想拍拍陆应渊的肩膀。 但陆应渊像躲瘟神一样,避开了。 他不由得窘迫,却故作不在意,当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不巧了,我不想听你的!”陆应渊直来直往,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都不是亲兄弟,他凭什么一定要听他的? 在陆云驰来了之后,陆应渊就没了心情读书写诗、做文章,他干脆整理好宣纸和书本。 手筋修复了的事情,他没有刻意隐瞒。 但陆云驰信息滞后,而且一向不关注,也就不清楚。 即便被误会,他却没想过对陆云驰刻意澄清。 陆云驰不值得他花费过多心思。 “我带了妹妹过来,大哥你看。”陆应渊多次拆他的台,他不好直接翻脸,只能生硬地转换了一个话题。 名义上的堂妹,事实上的亲妹妹,为了显得更亲昵,陆云驰直接唤芷柔为妹妹。 他将芷柔抱到陆应渊面前,示意陆应渊抱抱她。 浅浅一听,这还得了。 当着她的面,抢她的大哥。 那她肯定不干。 【妹妹,妹妹,浅浅才是大哥唯一的亲妹妹!】 【陆芷柔是外室女,是陆云驰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但和大哥可不是亲兄妹。】 女主都有两个哥哥了,还当面抢她大哥。 可耻! 真可耻?! 浅浅抱紧大哥的胳膊,不撒手。 她得看好了,不能让大哥把仇人当成亲妹妹。 陆应渊握着书本的双手紧了紧。 书本的边角,都不自觉地起了褶皱。 可见他没有看上去那么淡定。 他漠然地扫向陆芷柔,看见她小脸清秀,眼睛小小的,即便还是小孩子,但眸光浑浊,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不如浅浅精致可爱、纯真无邪。 “母亲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而我,也只有浅浅一个妹妹。”陆应渊当初关闭心门,隔绝了所有消息,但不代表他后来没有了解,“另外,我没有乱认妹妹的癖好。” “尤其是,那人还是家生子!” 他点出陆芷柔家生子的身份,显然是瞧不起她。 家生子一词,刺痛了陆芷柔。 也让陆云驰无法维持脸上的假笑。 “是堂妹,也是妹妹。”陆云驰语气僵硬地说道。 陆应渊搂过浅浅,安抚她的不安,他又看向陆云驰,开口询问道:“那她的娘亲是……” “是柳婶婶,父亲的弟妹。”陆云驰简短回答。 每一个字,他都说的不大情愿。 那明明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却不能承认。 只能以婶婶称呼。 她也不应该是父亲的弟妹,而应该是父亲的正妻。 可偏偏,是乔氏毁了他们一家五口的幸福。 “哦,原来是那个侵占私宅的罪犯。”陆应渊佯装恍然大悟。 这让陆芷柔难堪。 陆云驰有心想要否认,却发现反驳不了,便苍白无力地辩驳:“柳婶婶没想过要侵占私宅,那是经过父亲允许的,但没料到,母亲会这么较真。” “那是母亲的嫁妆,父亲没有资格替母亲做决定!”陆应渊冷冷嗤笑,“男人用女人的嫁妆,被视为懦弱、窝囊,是要被人瞧不起,一辈子都无法抬起头的!” 这下子,陆云驰彻底没法辩解了。 他总不能点头附和,说父亲确实懦弱,也无用。 如果父亲知道了,怕是有他好果子吃。 “大哥,你许久不碰书本了,有些知识点兴许没法掌握,我身为国子监的天之骄子,你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陆云驰试图扳回一局,就想在自己擅长的领域狠狠压一压他。 但他却忘了,陆应渊的学习天赋比他更胜一筹。 早在十二岁之前,他就先大多数人一步学完所有课程。 哪怕许久不碰书本,但装在脑子里的知识,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就完全遗忘。 只是再捡起来,会费点功夫罢了。 “你竟是想要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也不嫌丢人。”陆应渊可不会给他指手画脚的机会,明确拒绝了陆云驰的帮忙。 陆云驰顿时泄气。 他的脸色仿佛打翻了的调色盘一样,一阵青一阵白,还涨着红色,透着紫色,可笑又滑稽。 陆芷柔将视线转向浅浅。 自从上一次败给浅浅,她就一直记仇到现在。 总想着,会有讨回来的一天。 “陆浅浅,要不要一起玩?”说是玩,实则切磋。 她不信自己实力不如陆浅浅。 此前,是她太过大意了。 才遭了陆浅浅的暗算。 这一回,她功力大增,突飞猛进,断然能够将陆浅浅治的服服帖帖。 浅浅听出女主的弦外之音。 她没有退缩。 女主周身的邪气浓郁,可见她没少作恶。 饶是这般,女主依然不足为患。 尽管陆应渊出于担心,想过阻止她。 但浅浅睁着水汪汪的葡萄眼,一眨不眨地定定看着他。 最终,他招架不住。 “你们不能走远,就只能在附近玩。”虽是妥协,但陆应渊和妹妹有商有量。 浅浅嗯了一声,答应了。 跟在陆芷柔后面,浅浅小小身子走的稳稳当当,也不摇晃。 这也算是没丢份。 走了十几米远的地方,陆芷柔停了下来。 花圃和树木的阻挡,隔绝了陆应渊和陆云驰的视线。 “陆浅浅,你知道跟我过来,会有什么后果吗?”陆芷柔问道。 “知道。”浅浅本来只能勉勉强强地说单个字,但为了不让女主看了笑话,她驱动神力,让自己能正常对话。 只不过,有副作用。 “那么,你觉得有什么后果?”陆芷柔是生气的,看向浅浅的眼神带着仇恨。 浅浅歪着头,“只要你起了坏心思,你铁定会遭殃。” 女主害不了她。 反而有可能自食恶果。 “别人都说你是痴呆儿,是小哑巴,但显然,你不是。”陆芷柔只当浅浅的话是耳边风,她不信自己会遭殃。 ------------ 第40章让她等死吧 “我聪明,可强可强啦,就算是上了千年的老妖怪在我面前,都是不够看的!”何况,女主还是区区五百年的邪修。 浅浅挥了挥小肉手握紧的拳头,奶凶奶凶。 陆芷柔感觉自己好像被内涵了。 莫非,陆浅浅看出她是一名邪修了? 还是五百年的邪修? 不、不可能的! 饶是陆浅浅再有能耐,都不至于能掐会算,洞悉一切。 “你生来低微,是外室女!”浅浅看着女主不停变幻的神情,还不忘往她的伤口撒盐。 “同样是爹爹的女儿,你是侯府嫡女,是乔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对象,可以享受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而我,却只能躲在阴暗处,见不得光。 一旦暴露身份,便会遭受所有人的唾弃、谩骂!” 既然陆浅浅知道她是外室女,那她没什么好隐瞒的。 左右不过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女娃,难不成还能逃出她这一个活了整整五百年的邪修的魔爪? “因为爹爹渣,也因为你娘亲贱!”否则,错误不会发生。 那也就没有外室子什么事了。 但凡是好人家的姑娘,哪会想不开当外室? 柳依依连累了她的儿女。 让女主一出生就带着原罪。 就算女主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更怪不到她娘亲和外祖父一家头上。 然而,女主却不这么认为。 “我娘亲是爹爹的白月光,理应在一起,是你娘亲拆散了他们,造成我们一家人相爱却不能相守。”陆芷柔瞪了瞪浅浅。 浅浅却笑了,“你口口声声说侯爷是你爹爹,但是,他可没认你。” “他说,你不是他女儿。” 而是侄女。 这层身份,还是陆青泽亲自给予女主的。 “是因为你娘亲没收养我,才造成事情出现了偏差。”不然,她就是正儿八经的高门贵女。 “想当我娘亲的女儿?你痴人说梦!”浅浅头一个不同意。 “等你死了,我就不是痴人说梦了。”陆芷柔面容稚嫩,却浮现出阴狠的表情,“如果侯府只能有一个嫡女,那一定是我。” 浅浅不怕她,“呸,家生子,不要脸!” 陆芷柔仿佛被踩了一脚,暴跳起来。 “陆浅浅,我这就送你上路!”敢骂她家生子,她就要了她的命。 虽然侯府的保护屏障不弱,但是却不能再像一个月以前一样压制得住她。 因为,她已经变得越来越强了。 陆芷柔悄悄运转功法,将力量全都凝聚到手心,而后狠狠地将浅浅推了出去。 浅浅身后是池塘。 池塘荷叶碧绿,深不见底。 如果普通小孩掉下去,凶多吉少。 浅浅早已料到了女主的不怀好意,自然留有后手。 她往一旁侧身,避开了女主的攻击。 紧跟着,又反手一拉,借力打力,让女主掉进池塘。 女主在池塘扑腾,动静不小。 陆应渊注意到异常,赶紧跑了过来。 看见浅浅没事,他才放下心来。 相比于陆应渊此刻的镇定,陆云驰看起来十分焦急。 “妹妹,妹妹……”他朝着池塘大声呼喊,“大哥,妹妹掉进池塘了,你赶紧下水救人啊!” “那不是我妹妹,要去,你自己去!”陆应渊没打算多管闲事。 “可是,我不会游泳。”要不然,他早就下去了。 看着亲妹妹在池塘里挣扎的小小身影,陆云驰又惊又慌。 “那就让她等死吧!” 陆应渊置身事外。 陆芷柔和妹妹有过节,说不好是她想陷害妹妹,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让自己遭了罪。 陆芷柔原先可以自救。 但由于她的法力已经用完,导致她和一岁大的一般小孩子并无差别。 更可怕的是,由于她不敌浅浅,受到了反噬。 也不知,陆浅浅是怎么化解她的攻击的。 在陆芷柔渐渐下沉,几乎失去意识之际,倏然,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跃入池塘。 是陆青泽救了她。 他抱着陆芷柔,火冒三丈。 陆云驰添乱,对陆青泽说道:“父亲,浅浅可能对堂妹有误解,才将堂妹推入池塘,她还小,有点小任性也正常,并且,她不是故意的,希望父亲不要责备她。” 知道陆应渊反感,他没再说芷柔是妹妹,而是称呼她为堂妹。 陆青泽更恼了,“这可不是小打小闹,不能因为她是个孩子,就不跟她计较,倘若芷柔有个好歹,就算她一命抵一命,也不够赔的!” 陆浅浅贱命一条,抵不上芷柔。 他的芷柔可是凤凰,天生贵命。 “父亲严重了,陆芷柔世世代代为奴为婢,连给浅浅端洗脚水都不够格,就算是浅浅推她下水,那也是她的福分,她应该感激涕零!”陆应渊正面硬刚。 虽然陆青泽是他父亲,但是他对他再无尊重。 “大哥,那可是一条人命,你无动于衷就算了,怎么还要说出这么薄情寡义的话?” 陆云驰一边控诉陆应渊,一边劝慰陆青泽,“父亲,大哥因为伤了手,常年抑郁,所以心理难免有些阴暗和扭曲……我们要多多包容他。” 他故作老好人,在和稀泥。 “见死不救,这就是你的教养?”经由陆云驰的煽风点火,陆青泽对陆应渊更加不满。 要不是抱着芷柔,他铁定拿鞭子抽他。 “陆应渊,你是投了个好胎,才能占着侯府大公子的名头,但事实上,你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如果离开侯府,你什么也不是。” 陆青泽极力挖苦他、打压他。 陆应渊心头一沉,他从没想过最深的恶意和最大的伤害,竟然会来自于他曾经最敬重的父亲。 但一次次面对现实,他开始释怀。 浅浅小脸发白,额头沁出汗珠。 她喘着气,恶狠狠的样子。 【我大哥是天才,不是废物!】 要不是耗了太多神力,她快支撑不住了。 她一定会大声吼出来。 她大哥很好,不比外室子陆云驰逊色。 是渣爹眼神不好,错把鱼目当珍珠。 【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烂嘴烂嘴,渣爹要烂嘴!】 受这具小孩子身体的局限,她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但不妨碍她动怒。 她一身粉色小襦裙,双手插着小胖腰,气呼呼的,脸颊两侧的肉肉跟着一动一动,让她看起来分外可爱,也分外软萌。 但陆应渊不敢轻视妹妹。 听见妹妹要让父亲烂嘴,他有一种直觉。 父亲肯定惨了。 没等陆应渊反驳,就忽然听见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子不教,父之过,要是应渊的教养不行,那侯爷应该感到羞愧。” 乔氏缓步走来,步步生莲。 浅浅看见娘亲,水润润的眼眸弯了弯,弯成好看的弧度。 她跑向娘亲,抱住娘亲的大腿。 陆应渊直起身,站在乔氏身侧。 “再者,要是没有我父亲和哥哥一路扶持你,为你疏通关系,一次次替你争取立功的机会,你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继承侯爵。” “所以,如果不是入了我的眼,你陆青泽哪会有今天的成就?” 单靠他自己,无法挽回侯府渐渐溃败的局面。 “没有乔家,侯府会不会存在都是未知数。” 大抵,是不存在的。 乔氏不允许有人欺辱她长子,既然陆青泽将长子贬低到尘埃里,那她不介意以牙还牙。 将他、以及整个侯府都奚落一顿,踩在脚下。 ------------ 第41章逆子,真是逆子 陆青泽没想到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乔氏,会当着儿女的面,彻底暴露他的底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没有穿衣裳,而是一丝不挂地光着身子,就这么站在阳光底下,任人观赏。 这也太羞耻了! 他恨不得立马遁入地下,原地消失。 “四年了,应渊都没有走出来,始终一蹶不振,我说话是重了点,但那也是想要刺激他一下,想让他振作起来,别这么浑浑噩噩下去。” “总之,我这是为了他着想。” 孩子就是她的逆鳞。 陆青泽咬着后槽牙,气势变弱。 只不过,不清楚是不是气狠了的缘故,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开裂,隐隐不舒服。 “侯爷,你背靠乔家,又依赖于我,不能像一个男人一样顶天立地,你可真是既无能又没用!” “骂你不是个东西,都算抬举你了!” 乔氏伶牙俐齿,开口嘲讽陆青泽。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妇道在顺从,而以夫为天,乔氏真是反了天了,竟然敢这么谩骂他。 陆青泽头有些晕,觉得嘴唇更疼了。 说完话,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我是把话说重了点,但那也是事实。”乔氏将他说过的话奉还回去。 “我说这些,是为了激励你,让你更有动力往上爬……反正呢,你要相信,我绝对没有暗藏私心,都是为了你着想,更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着想。” 她还算平静,语气仍旧温和。 听上去,好似没有攻击性。 但细究背后的深意,才发现,字字句句扎心。 陆青泽被气走了。 陆云驰看了看乔氏,稍作思索,还是选择朝陆青泽的方向追了过去。 三两步,他就跟上了陆青泽的步伐。 “父亲,您嘴巴流血了!” 陆云驰神情惊诧。 方才见他,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晃神的功夫,他嘴巴就开裂流血…… 这不符合常理! 陆应渊没忽略陆云驰的惊呼。 看来,浅浅的心声应验了。 父亲真的会烂嘴。 他幽邃的目光转向浅浅,却见浅浅焉了吧唧,打不起精神。 “母亲,我去找大夫,浅浅看起来不太好。”陆应渊神情一变,他和乔氏说了声,急冲冲地离开了。 他得联系李太医。 片刻都不能耽搁。 乔氏紧紧抱着浅浅,诚惶诚恐。 浅浅在昏过去之前,砸吧砸吧粉嫩嫩的小嘴,【话说太多,副作用起效,我没事哒,就是困了点……】 突破身体的局限,强行和成长规律抗衡,导致出现副作用。 副作用一开始不明显,但后来会越来越强烈。 不过,这都不是事。 她睡上一觉就好了。 凝聚的神力,会自动弥补她自身的亏空。 乔氏回了房间,蹑手蹑脚地将浅浅放了下来。 李太医来的很快。 他检查过后,说道:“小小姐只是过度劳累,造成精神萎靡、手脚发冷、瞌睡多,只要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什么大碍了。” 甚至,都不需要开药。 但是,还挺让人费解的,快三岁的浅浅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会这么累,还累的晕过去。 尽管疑惑,但他没有多嘴。 乔氏谢过李太医,给了诊金。 陆应渊亲自送李太医出了侯府。 等他转身回来,途经一处庭院。 远远的,他就听见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隔着一段距离,他看见陆芷柔苍白的面色,也看见父亲开裂、止不住血的嘴唇。 还有站在一旁,忧心忡忡的陆云驰。 下人行色匆匆,手忙脚乱。 陆应渊迈着沉稳的脚步,就要走。 却被陆云驰瞧见了他。 “大哥,你来都来了,就进来看看吧。”陆云驰拉住陆应渊的胳膊。 “父亲嘴巴好端端的就流血了,堂妹差点溺水而亡,因此受了惊,你如果能够出言安慰几句,想必他们会好受一点。” 他态度亲昵,言语真挚。 陆应渊本想一口拒绝,却在话到嘴边的刹那,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和陆云驰一前一后走进了庭院。 陆芷柔看见他的到来,摆起了臭脸。 陆青泽还在气头上,自是不待见他。 “我来这,就是想说一句,看见你们这么狼狈,我就高兴了!”留下错愕不已、还没回神的一众人,陆应渊无比欢快地离开。 陆芷柔满眼憎恶。 “逆子,真是逆子!” 实在是大逆不道! 陆青泽勃然大怒,他大手一拍,拍在了桌子上。 结果,桌子没被拍坏。 反而拍得他手疼。 他又是好一通宣泄。 陆云驰看着陆应渊头也不回的决绝身影,心绪翻涌的厉害。 陆芷柔还在承受反噬的痛苦。 忽的,她尖叫了一声。 只见她小脸迅速老化,变成皱巴巴的。 白嫩的皮肤渐渐泛黄、干瘪粗糙,她浑身佝偻,俨然一个小老太太。 如果有镜子,陆芷柔会发现,对于此时此刻的模样,她一定非常熟悉。 前世五百岁的她,就长这样。 只不过,她当前的身形缩小了三倍。 陆青泽顾不上生气。 他犹如雕像一般,动也不动,怔怔地看着芷柔。 陆云驰傻眼,“妹妹,你怎么……突然之间就变老了?” 好难看。 真的好难看。 下人低着头,颤颤巍巍。 陆芷柔用小手掩着脸,她能感受到全身的变化。 强烈的痛苦,让她犹如经历了一场酷刑。 直到反噬结束,她才将小手放下来。 为了让自己恢复如初,她只能耍些不正当手段。 哪怕要对身边人下手。 她从下人身上吸取了大部分气运,又从陆青泽身上掠夺了一点,再接着撤回分给陆云驰的气运。 陆云驰手疼,眼见愈合有望的粉碎性骨折伤势,遽然急转直下。 “嘶,疼死我了!” 感觉,他的手就要废了。 大夫赶忙上前,替他医治。 陆青泽多关心了芷柔两句,就出了门。 然而,却在出门的时候,他平白无故地撞到门框。 痛得他直发抖。 陆青泽脸色如墨,暗叹倒霉。 这一天,见过了陆芷柔丑态的下人,都成了死人。 ------------ 第42章文曲星下凡 浅浅睡得很沉,很沉。 整整两天两夜,她才慢悠悠的醒来。 一醒来,就找吃的。 纯纯一个吃货。 吃饱喝足的浅浅,跟个软茄子一样,没骨头似的瘫着。 可舒服,可安逸啦。 就算是神仙,都没她这么享受。 “母亲,您想过和离吗?”陆应渊坐在乔氏对面,斟字酌句地问她。 父亲对母亲不忠。 不仅有外室,甚至连外室子都有了。 从前,他觉得父亲对母亲尚可。 两人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但到头来却发现,那些恩爱表象的底下,藏着许多不堪。 辜负了真心的父亲,根本不爱母亲。 父亲所爱,另有其人。 “自是想过的。”乔氏推心置腹。 【和离和离,远离渣男!】 浅浅抱着自己的小胖手,嘬了两口。 乔氏见了,拿下她的手,“浅浅,不可以嘬手。” 那是坏习惯,应该改掉。 浅浅被制止过后,没过一会儿,她又蠕动粉嫩嫩的小嘴,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嘬手。 明知嘬手不好,她就是改不掉。 小孩子习性,她控制不了。 而且,嘬完了手,她还想嘬脚呢。 手香香,脚也香香,好吃。 乔氏无奈扶额,便也就由她去了。 “那母亲为什么不向父亲提出和离?”既是有过念头,理应行动起来。 他不想母亲再受委屈了。 所以,他赞同母亲和离。 “如果和离了,我可以带走嫁妆,却带不走你们。”嫁妆属于私人财产,她就算带走,也是天经地义。 但是,按当朝律法,子嗣是夫家财产的一部分,一旦和离,儿女归男方。 “你们兄妹五个,我一个都不想放弃!” 如果一定要离开侯府这个虎穴狼巢的地方,那么,她不可能放弃她拼死拼活生下的孩子。 然而,倘若陆青泽执意不松手。 她毫无办法。 在这世道,女人地位本就低下。 她手头紧握的筹码,不足以让陆青泽主动退让。 浸染官场多年,陆青泽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曝出外室一事,也不能让陆青泽伤筋动骨,顶多让他元气大伤,受到道德上的谴责。 “这……确实是个难题。”很现实的难题,却也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陆应渊皱着眉,思考应对之策。 【当初,是渣爹和外室联手,一起狸猫换太子,因此,他们知道二哥在哪,如果惹急了渣爹,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追杀二哥。】 话本中,就有追杀这一出。 只不过,那时乔家垮台,渣爹志得意满,不单仕途顺遂,而且还抱得美人归,让外室子都上了族谱。 饶是这般,渣爹还不忘斩草除根。 追杀二哥。 乔氏和陆应渊齐齐变了脸,瞳仁越发晦暗。 她和不和离,竟然事关二儿子的性命。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 而陆青泽,果真心狠手辣。 也不得不承认,残杀手足的陆云驰,得了他的真传。 “和离一事,还需慎重。”乔氏综合各种考量,下了决定。 她声调微颤,泄露出她心潮的起伏。 她很担心。 担心二儿子过得不好,也担心二儿子遭遇不幸。 真怕她这短短一生,连二儿子的面都没见到,徒留遗憾。 陆应渊咽了咽嗓子,“还是先把二弟找回来,然后等三弟回家,在人齐之后,我们可以好好商量,决定下一步计划。” “你且安心备考,母亲会看着办的。”不能扰乱他心境,她一个人应付得过来。 事有轻重缓急。 为今之计,长子需要好好备考。 “母亲信我,我会考取功名利禄,让母亲满意。”陆应渊自信地说道。 “你从小好学,又不怕累,肯吃苦,你能在八岁那一年考上秀才,这不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母亲当然会信你。” 乔氏拍了拍长子的手背,面容慈爱。 “不过,不是因为你能考取功名利禄,母亲才会满意,而是因为看见你为了梦想努力,母亲觉得自豪。” 她对孩子的爱,从来都没有附加条件。 但能看见长子为了奔赴梦想一直孜孜不倦地埋头苦学,她尽管心疼,却也自豪。 【大哥是文曲星下凡,天赋不是盖的,更遑论,大哥还这么废寝忘食……他要是参加科考,就没陆云驰什么事啦。】 说大哥是卷王,也没错。 他简直是内卷界的天花板。 成功若不眷顾他,那就没天理了。 前世,陆云驰没有受伤。 大哥却伤了手筋,郁郁寡欢,直到去世,他都没有参加科考。 但陆云驰却一骑绝尘,一举夺得状元的荣誉。 替侯府挣足了脸面。 但这一辈子,有大哥加入,纵然陆云驰不出意外,仍旧无法将文曲星下凡的大哥拉下神坛。 浅浅小胖脸肉乎乎的。 她一笑,洁白的小乳牙和粉嫩嫩的牙龈暴露无遗。 却更显得她灵动可爱。 陆应渊点了点浅浅的小嘴,心头软成一片。 即便他深深挂念二弟,浮现出无限愁绪,但是看着浅浅,他不断涌动的情绪,竟是奇迹般地稳定下来。 “母亲,应渊长大了,该承担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他长大了,理应扛起重担。 不能再像以往一样,缩在母亲身后,寻求庇护。 让母亲一人独自承担所有。 他会考取功名利禄,闯出一片天地。 如此一来,当母亲累了,还能有个坚实的肩膀靠靠。 也可以给弟弟和妹妹遮风挡雨。 陆应渊和母亲谈完话,就进房看书了。 浅浅啃累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泛着莹润光泽的小拳头。 诗琴拿出绣着花纹的白色手帕,替浅浅擦了擦手,“小小姐,这可都是您的口水,您怎么嫌弃上啦。” 小小姐鼓着腮帮子,嘴巴嘟着。 小眼神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浅浅不满的哼唧了一声。 虽然喜欢啃手啃脚,但一直以来,她都可爱干净啦。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陆青泽倒了大霉,嘴巴烂了,偶尔血流不止,他一时间没办法治好,导致说话费劲还漏风。 他不好出门,连上朝都不去了。 但没忘记向陛下说明。 不过,这让陛下对他更加不满。 其他大臣,也纷纷指责他。 “不过是请个假,又没多大点事,也不是以后都不上朝了,一个个至于那么谴责我吗?!” 陆青泽脸色有点发灰,心情糟糕透了。 乔氏听说了这事,唇角微勾。 陆应渊则是眼神深邃,眼底浮光流转。 浅浅相当直接,她露出粉嫩嫩的舌头,眼睛弯成月牙。 她笑得可大声了。 隔着老远,都能听得到。 笑容里的幸灾乐祸,不加掩饰。 【嘻嘻,渣爹遭报应啦。】 一日下午,浅浅用神识扫过侯府。 发现侯府的结界损坏。 那是她刚刚神魂归位、神力尚且低微的时候,随手布置好的。 结界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侯府。 不让妖魔鬼怪进入。 浅浅想起了待在侯府的女主,她不愿意再修复结界。 因为,她不想庇佑祖母、渣爹、姑姑和陆云驰等恶人。 总归,恶人自有恶人磨。 浅浅撤掉了结界。 她不怕女主作妖。 她早在她想要庇护的人身上,注入神魂气息。 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法伤害他们。 浅浅一人坐在树下,自娱自乐。 却突然被一股熟悉的神秘力量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