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三哥X温老师 温宁收拾好,正要换鞋出门,就看到亲哥温远突然从房间里走出来,开口道:“去人家家里吃饭,早点回来啊。” “哦,我吃了晚饭就回来了。”温宁眼神掠过客厅里看似是在目不转睛看电视、实则眼神已经瞟她这边的爸妈,还有边给小侄子喂果泥边看过来的大嫂。 笑道:“你们放心吧,我是去他家里吃饭,除了陈永飞,还有他爸妈弟弟、他伯父、姑姑家里人,哦,还有我们学院的辅导员陈老师。” 温父温母也不是听温宁第一次提到学院的辅导员陈老师了。 一个大公司的老板,还是上过省台专访节目的优秀企业家嘛,看电视看到百优广告的时候,温宁提过一嘴。 当时温宁只说这是她学院的老师,四月份的时候又提了一次,说是陈老师和家里人开的几个公司给学院捐了一批办公电脑和空调,还给捐款搞了个心理咨询室。 但过了个暑假,这个学期开学没多久,温宁就和他们摊牌说谈了个对象,是陈老师舅舅家的表哥...... 他们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陈老师的观感,一下子就从“优秀能干的年轻人”变成“我闺女/我妹妹对象的妹妹”,心情复杂,没想到以后还可能成为亲戚。 当然了,现在的重点不在于那位陈老师,而是温宁和她对象谈对象已经发展到了见家长这一情况。 温宁问过他们,要不要先带对象回来给他们看看,他们给拒绝了。 带了对象回来,就他们家住的这大院,人家来一次,外头就能传遍小区:温宁要结婚了。 他们就说让温宁先去了解看看陈永飞家里人,要是不合适,还能说他们不同意好分手。要是合适了,再见个面不迟。 温父还是有些不满意,板着张脸道:“你那位同事再好,也不代表那个谁就好。自古以来,讲究个门当户对,那都是有道理的。” 温宁无奈,朝大哥看了眼,示意他帮忙说说话。 温远当没看到,直接撇过脸去。 年轻人自由恋爱是应该的,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妹妹和那个姓陈的不合适。 温宁叹气。 她家里,爸爸妈妈都是高中老师,哥哥在教育局工作,她嫂子是师大的老师。她以为自己以后也会找个同系统的对象,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孩子。 自从和家里人说找了陈永飞这个对象,家里人刚开始还挺高兴,一听到陈永飞是“高中毕业”后就都纷纷沉默住,再三劝她考虑清楚。 家里人都觉得她和陈永飞合不来,她学历高很多,陈永飞的经济条件比她家好很多,看着就是不和谐的。还担心她和陈永飞家里人合不来。 她考虑了一段时间,现在才决定正式地去见他家里人。 就冲着陈永飞这个人,努力争气,从来不在外头乱交朋友也没不良嗜好,脾气好,幽默细心......她觉得可以朝下一步发展看看。 她爸妈现在就是拧不过弯来,觉得她得找个差不多学历的,最好是能和大学的同学、或者在南大任职的男同事在一起。 也不是没人介绍,但她都没兴趣,爸妈朋友介绍的,她都给推了。 “这不是还没到结婚那步嘛?您也说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总得我先去了解人家家里情况再下定论吧。” 温宁小声嘀咕了句,道:“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国庆那时候就见过他爸妈弟弟了,人家也挺好的。” “结婚前哪个不是人模人样的?结婚后才露真面目你就追悔莫及!” 温母本来不想说扫兴话的,但不说,又怕温宁陷进去。 “你看看郑老师家的闺女,读完大学出来,嫁给了个开公司的老板,现在呢?家里全靠那男的挣钱,外头养了好几个,她一句话不敢说。这能是过日子吗?” 有些难听话她都没说出来,那暴发户读完初中就出来工作了,也就是赶上了好机会发财了。当时追人的时候样样都好,结婚了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郑老师都气好几次了,和女婿说不上话不说,还被女婿冷嘲热讽读书人假清高,活该挣不上钱。 郑老师家的例子是极端了点,但也要吸取教训啊。文化程度太大,以后过日子,两人对牛弹琴,能过得下去才怪。 “哎呀,妈,你这想得也太多了。这不是才试着去了解他家里人嘛?结婚的事情还早着呢。” 她自己心里觉得陈永飞不是这种人,但这会儿,没必要拿出来说,不然她爸妈还更多道理要讲。 而且,她心里也有数,她爸妈估计也是觉得家里和陈永飞家里经济差距太大了,怕被人家说她是故意攀人家富贵枝,脸上挂不住。 温父生闷气,把身子转到了一边去。 “行了,懒得说你,早去早回。” “外头下雨,你打个车过去。去人家家里,礼数不能少,桌上的礼品带上。”温远碎碎叨叨的,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几点回来。 “九点前肯定回来了,哥你放心吧。爸妈,大嫂,我出门啦。” 人刚出去,家里四个人就一下子蹿到了晾衣服的阳台上往下看。 没一会儿,就看到温宁出了大门,坐上了陈永飞的车。 就那辆黑色的桑塔纳,他们都见过好几次了。也见过那小伙子,但都没喊上家里来,别人问起来,都说是温宁的朋友。 小孩子发现自己的果泥没有了,着急得拍沙发,示意妈妈回来继续喂。 “你等等,妈妈看看你姑姑的对象长什么样......长得还可以啊。” 家里其他人都见过小姑子的对象了,就她没见过,可算是让她给逮住了。 温远哼了声,道:“也就是长得还行了,不然怎么吸引的宁宁?” “......”好意思说?要不是看他也长得还行,她当时也不会看得上他。这都是正常人的想法,能找个好看的,干嘛委屈自己找个难看的? “话说,宁宁怎么和她对象认识的?” 说起这事,温远就生气。 — 温宁一上车就问:“陈老师现在过去了吧?” “我打个电话问问。”陈永飞笑道:“你可以喊三妹,家里人都这么喊的。” “还不习惯。” “没事,慢慢就习惯了。三妹经常在家里夸你,嗯,她在家和在学校上班,可能不太一样,多吃几次饭你就知道了。” 温宁笑了起来,他一拨通电话就开门见山地问陈今出门没有。 因为和他处了对象,最近没少和陈今碰面打招呼,她已经发现了,陈老师私底下确实不太一样,就挺活泼的。 陈永飞边开车边道:“不用紧张,今天来的,都是家里亲戚,三妹结婚的时候你都见过了,外公外婆那边的亲戚没空过来,下次再正式见一次。” 国庆时去参加了陈今的婚礼,中午正餐没能说得上话,晚上剩下的都是陈家人和陈今朋友,她当时就和陈永飞家里人都认识了一遍。 所以,这也不算是第一次见面了,她本来就没什么紧张的。听他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了,她又有点紧张起来了。 说起和陈永飞谈对象这事,她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恍惚,像是早定好的路出现了偏差。 — 陈今看完了设计图纸,十分满意,还说她和沈百川的院子就按这个图纸的来。 回头一看,发现不对劲。 “哎,三哥呢?我出门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说快到了啊。” “他和小温出去买饮料了。带着俊俊和禾禾呢。哦,永安也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 “惦记我啊?”三表哥一手一袋喝的,一手抱着禾禾回来。 “谁惦记你......一周在食堂见你三次。”陈今一周也才去三次三食堂,然后次次都在三食堂遇上三表哥和温老师在吃饭。 不怪蒋大哥最近给她打电话骂人,说三表哥给他增加了不少工作,害他都没空陪老婆。 见着了陈今,温宁总算没刚刚过来时那么局促了。 陈今还招呼她过去一起打牌。 但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三舅妈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挥了挥手,道:“小温,你们年轻人一起玩去,厨房的事情用不着你们了。” 三舅也道:“对,用不着你们。我们家都这样,真需要你们搭手,我们会喊人。玩去吧。” 陈今还把陈永安和庄瑶给喊上了,刚好凑四个人。 拒绝沈百川和三表哥加入牌局。 她和沈百川一起打牌就是容易输,还想套话三表哥,所以也不给他上桌的机会。 一边打牌,陈今一边问:“三哥,你和温老师怎么认识的啊?” 三表哥清了清嗓音,道:“朋友介绍认识的。” 见陈今一脸怀疑,就道:“骗你做什么?真是朋友介绍认识的。我出去谈合作,温宁她哥也在,正好遇上温宁和朋友出来吃饭,就介绍认识了,不信你问温宁。” “......” 温宁点头说是。 这也算实话吧。就是掺的水分有点大。 她是和朋友出去聚餐刚好遇上她哥和一帮人吃饭没错,过去打了个招呼,也就她哥朋友给介绍了一句:“这是温远的妹妹。” 她哥朋友连她名字都没说呢,甚至也没给她介绍其他人。 就真是打了个招呼特别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然后她就走了。 陈今惊讶地“啊”了声,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四月招聘会的时候才第一次见面。原来这么早就认识了啊。三哥,你瞒得够严实的。” “没你严实,铁齿铜牙。”论保密功夫,三妹也是这家里数一数二的了。 温宁抿嘴笑了起来,有人在胡说八道。 四月份学院搞招聘会,那是第二次见面。 没多久,又说要增加捐款,给他们搞个心理咨询室,陈永飞过去学校了解情况,当时她正好没课,又是心理学系的,领导就把她喊去一起参加讨论会了,那算是他们正式认识。 后来陈永飞跑了几次学校,说是来请教心理学课程内容的,还是和消费心理学有关的,和她开设的一门选修课内容贴切。 一开始都挺正常的,她也没多想,毕竟陈永飞还去南大的夜校进修了,学的旅游管理。他说最近对心理学感兴趣,在犹豫要不要报个夜校班。 结果有天和她同时被招进来的新老师问:“温老师,你对象又来找你了?” 她才察觉陈永飞带着别的心思。 她当时还想着,开公司的人都这么清闲?陈老师来当辅导员,陈永飞来额外学习心理学...... 陈今后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乱问,一会儿问三表哥当时怎么追人的,一会儿又问他们平时约会去哪还给推荐了不少餐厅,再又问他四方旅行社的事情。反正漫无目的地乱问,配上她打牌时认真的表情,让人觉得她就是随口瞎问的。 打累了,陈今让沈百川给替上,然后去拿饮料坐旁边喝。 三表哥本来还认真地看温宁打牌,忽然发现陈今在盯着他笑得贼兮兮的。 “别笑了,你这笑得我瘆得慌?” “哼哼,骗人精怕啥?” “谁是骗人精?” “是谁呢?”陈今眼睛转了一圈,然后视线落在他身上,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三表哥差点忍不住笑出声,“那你说说,我怎么就骗人精了?” 陈今扬了扬下巴,得意道:“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他说和温老师是人家介绍认识的,这事有待商榷,或许是真的,但肯定不是奔着给他们介绍对象这目的去的。 结合蒋大哥的话,加上何老师打听到的消息,三表哥极有可能是在招聘会之后才主动去追温老师,具体细节猜不出来,但估计就是这么个情况,追了一段时间才追到人,然后开始频繁出现在南大,不是去接温老师就是去找温老师吃饭...... “我有数,你来说说,我看你猜对了多少。” 这当然不能说了,说了就暴露蒋大哥和何老师了。 陈今一副“我不说,但我就是知道”的表情。 他俩在这儿打哑谜,温宁笑而不语,庄瑶还和她说悄悄话,问她和陈永飞怎么走到一起的。 别说庄瑶好奇,其实家里每个人都好奇。 因为别的人走到一起都挺合理的。 大表哥和大表嫂就不说了,当初家里情况不算很好,大表嫂家里差一些,也差不了多少。 二表哥和庄瑶,那是因为两家家长认识,算是门当户对。 陈今和沈百川、陈婷和柳承志,都算是同单位同事,走得近,谈对象不奇怪。 但是三表哥和温宁? 他们真的想不通这俩人有什么共通点能把他们连到一块儿。 说朋友介绍认识吧,他们是真想不通,怎么会把这俩人给介绍凑一起去。 没等温宁琢磨好怎么回,陈永飞就道:“当然是靠我死缠烂打,天天开车堵学校大门追了。” 陈今翻了个白眼,道:“你知道我们学校几个大门吗?你就堵门口追?你是堵食堂门口吧?!还堵校门口追,门卫肯定把你叉出去。” 陈永飞笑了起来,“你别打岔,你这么说了,我还怎么吹?” “哼!我就知道你瞎吹。” 不过,他们也没想着非要扒人家谈对象的经过,更多的是想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顺便确认下是不是三表哥追的人。 确认了,肯定是三表哥追的。 “别打牌了,过来吃饭。” “宁宁多吃点,听永飞说你不喜欢吃辣的,这几道菜没放辣椒。” “对对,自己看着夹。永飞,照顾着点。” 温宁一看,招呼完之后,长辈们也顾不上他们了,其他人也都没盯着她看。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今天过来,观察了半天陈永飞家里人的相处模式,心里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回家后一五一十地和家里人说了,着重讲了几点。 “他兄弟姐妹都是结婚了就搬出去自己住,他爸妈也说了,以后他结婚了,也在外头住。玫瑰园那已经准备了一套房,另外再看看买套房在南大附近。” 不和公公婆婆一起住,能少一大半的矛盾。温母满意了一半。 “他家里亲戚多,平时常一起吃饭。不过,家里每个人的生意都是分开的,他的公司,只有三妹,哦,就是陈老师有参股,从一开始就投资了的。家里没有乱七八糟的利益牵扯。他亲弟弟自己开的网吧,也能自己挣钱。” 亲戚多没事,亲戚都有出息,还团结,这就很好了。温父满意了一半。 温远还是双手环胸,没完全松口,说要再考察考察这个人的人品。 — 陈今办完喜酒都过去一个月了,还有人和她说:“陈老师新婚快乐啊。” 喜酒是才办没多久,但是她都领证大半年了。实在是没什么新婚时紧张、期待、“原来结婚后是这样”的感觉了。 陈今今天上班时再次收到同事的祝福,又道了谢。 心想着国庆回来后,应该没漏掉谁的喜糖才对。 她这场婚礼,办得太热闹,去喝喜酒的老师只记住了两件事:好多人,陈老师有一个大酒店。 他们私底下怎么说的,她也不知道。但她带的这届学生,国庆前都还是喊她“陈老师”,国庆后就有人喊她“富婆姐”了,最后在学校里见着了,也明目张胆地喊“富婆姐”。据说是刚毕业的那届师兄师姐给他们传的。 “温老师早。”刚下楼就和未来三嫂遇上,真巧啊。 三表哥和温宁谈对象这事算是都在两边家里过了明路,家里已经商量着,今年底,两家人找个时间吃个饭认识认识。 陈今现在在学院里见到温老师,都像看到家人一样亲切。 上班单位有自家人在,这上班和回家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啊! 三哥最近考虑在南大附近买一套房子,估计会和杨茜买在同一个小区里。附近也就那个小区算是比较新的了。 或许也可以再等等,当初陈今跟着大舅去拍卖会,还买了一块北城区的地,就在大学这一片。 上头要统一规划北城区,有些学校的新校区要搬到北城区来,大舅那块地,用大舅的话说:被文曲星圈起来的风水宝地。 温宁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笑着温声道:“你三哥说晚上去你那里吃饭。” “嗯嗯,他给我打过电话,说和你一起过来。”陈今和她并肩往开会的会议室慢慢地走,顺便问起新开的心理咨询室。 到了会议室才分开,大家各自有安排好的位置,没法坐一起。 陈今才坐到了何老师旁边,就听到何老师开玩笑道:“你们还喊那么生分呢?” “这叫公私分明。在学校就喊老师,多好。”实际上,人家都还没真成她三嫂,现在就这么喊,多不好,容易招人误会。显得好像她在帮着三表哥催婚似的。 三表哥是年纪越来越大了,但温老师不是啊。 温宁也被坐旁边的年轻老师问了不少。都是问去对象家里吃饭,也就是陈老师舅舅家里,是什么情况。 “很好啊。” “那具体是什么好?” “都好。”温宁给含糊了过去,和这个同事不是很熟,她就不想说那么多。 而且陈今和她说了,大家表面看着都正正经经的,私底下八卦得很。 她曾怀疑陈今就是因为学院里八卦多才坚持当辅导员的,陈永飞十分确定地和她道:“不用怀疑,三妹就是。” 同事想继续打听,但温宁不说,她也没办法。 学院里谁不知道陈老师自己开公司不说,家里亲戚也都是开公司的,又是和学院合作又是给学院捐钱捐物的,家底肯定不少。 “哎,温老师,你和你对象认识,是陈老师介绍的吧?” “你想找陈老师介绍啊?待会开完会,你去问问?” “......”她倒是想,就怕这事成不了。 — 自从三表哥和温宁谈了对象,就没少去陈今那蹭吃晚饭。 来的次数多了,三表哥偶尔说漏嘴,陈今才知道,原来三表哥之前那么有心计。 三表哥居然想到要通过找人问问题拉近关系了?可真不容易啊。 脑袋开窍了就是不一样。 年底两边家长一起见面吃饭。 满满的一屋子人。 温家的老师多,还好他们这也有陈今和沈百川两个当老师的,还有在市气象局工作的二舅和二舅妈,能和温父温母聊得过来。 这一次吃饭过后,温宁家里人总算是完全松了口。 温父温母满意得很,要不是被温远拦着,就忍不住开口商量办酒的日子了。 家境好是一回事,主要是谈的人人品不错,家里也没有糟心的亲戚拉后腿,还个个都争气,很难得了。 — 温宁和陈永飞谈对象,现在属于是“昭告天下”的地步了。 总有她爸妈的同事或者邻居来打听情况,问陈永飞的情况。 知道人家是开公司的后,好几个人一脸意味深长的样子。 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说话酸里酸气的。 陈永飞过来送年礼,听到邻居意有所指的话,就知道那些“有钱就学坏”的例子是用来说他的。 这些人,好像能预知未来似的,他和温宁还没结婚呢,他就已经成了个婚后在外头乱来的王八蛋。 “有钱人怎么了?有钱人抢你家钱了?”陈永飞开玩笑似地问。 “嗤,我就随便举个例子。” “哎哟喂,您别举个栗子了,您去举个算命的牌子吧。就下个月三号上午,您啊,去招商局门口守着。那天开全市经济发展讨论会,去的人里,一半都是有钱人,您去那举个牌子给他们算命,我看您肯定一算一个准。不用怕没生意,我和我哥嫂我妹我妹夫都要去开这个会,到时候我们给您宣传,保管您生意好。” 温宁抿住嘴偷笑,这还不忘吹一下他和哥嫂妹妹妹夫要去参加市里单位的大会。 “逮着一个有钱人您就说,你挣的都是黑心钱,阻碍经济发展,有钱了就在外头乱来,扰乱社会治安。肯定没错,有钱人都这样。” “......哼,你也不用跟我阴阳怪气,自己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 说话的底气都没那么足了。 陈永飞依旧笑呵呵的,这半年比较注重护肤,才把肤色养得没那么黑了,小麦色皮肤配上他真诚的笑,一整个憨厚老实人的模样。 “清楚清楚,我有钱人嘛,都是社会烂仔来的。不像叔您,平时肯定是慈父贤夫孝子,对老婆孩子对家里老人肯定很好,街道办有没有给您送锦旗啊?单位有没有给您评优?” “要是都没有,我改天帮您去问问。您啊,道德模范,社会标杆,要都向您看齐才行。” 突然有人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有一就有二,不少人笑了起来。 陈永飞挑了下眉,“我说得不对?叔,这些邻居是不是对您的人品了解不够到位?” 回应陈永飞的,是恼羞成怒的一道摔门声。 温远站自家门口看了全程,平时看陈永飞都态度淡淡的,这次揽着他的肩膀称兄道弟。 吃饭时,温父看着陈永飞,想到了陈永飞他二伯夸他的话:“永飞这孩子,从小就实诚。” 太实诚了。 对面的那个动不动就酸话连篇的,就该找个实诚人治治他。 “小陈,以后常来家里吃饭。” “哎,好嘞。您喊我,我肯定常来。” 温宁送他下楼时,笑道:“你还说家里三妹在外头吵架最厉害,我看你最厉害才对。” “这才哪到哪啊。我们村,”陈永飞笑了下,道:“以后有机会,你就知道了。” 不是每个村,都能有个喇叭团的。三妹算是团长吧,毕竟是她带起来的。 — 三表哥和温宁是在1999年五一假期的时候领证办喜酒。 秋季学期开学后的第一周周末,破天荒地给全家打电话,喊大家一起出来吃饭。 难得啊,三表哥可没有临时这么招呼大家吃饭的时候。 问他什么有什么大事,他也不说。陈今想着:难道是四方旅行社的事情? 今年四方旅行社是更上三层楼了,分公司一下子往外开了十家,分散在全国十个省会城市。真做大做强了。 当年卖掉股份出去单干的黄浩没把公司做起来,甚至还被亲戚坑了一把,现在想回头再进公司。 三表哥和蒋大哥商量之后,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但没让他留在总部,而是让他去开拓分公司。 做得怎么样,陈今没去过问。反正,黄浩想再来入股,那是绝对不可能了的。 人都到齐了,菜也上齐了。 “到底是什么好事啊?” “嘿嘿,你三哥我啊,要当爹了!可算是让我有一件事赶上你了。” 陈今高兴了两秒,就被他的话给无语到。 神经!这也要比?! “小喇叭以后就是当弟弟妹妹的份了。”陈永飞继续傻里傻气地哈哈大笑。 “......” 大家都无话可说,他是乐傻了吧! 陈永安叹气,他真担心未来的侄子侄女遗传不到他三嫂的智商。 ------------ 2 日常琐碎 大舅最先提的要去村里买地建楼过养老日子,接着是陈今选定了在古村不远的古镇上买地,最后于98年买下。 从98年的十二月就开始动工,在99年三月底的时候全部完工,陈今本想参考家里的布置装修,看了长辈们的装修设计图,她也给换了一个,全部给搞成了中式风。 “这就对了嘛,古香古色的多好看。中式的院子,里头装着西式从家具,不伦不类的。”大舅看到她换了装修图,高兴地夸她眼光和他一样好。 “你二舅三舅和小姨,都是学的我。信大舅的,不会错。” 为着忙活自己的“养老院”,大舅和三舅干劲十足。 大舅从公司完全退下来后,总是有点不习惯,待不住,大舅妈说他是劳碌命,一辈子忙忙碌碌,停下来了还觉得哪哪不得劲,精神劲也差了不少。 但要让他回公司继续上班,他又不肯,说再不退下来,以后二表哥不好管公司。 没了公司的事情可以忙活,大舅就忙活起了乡下的“养老院”。 养老院是他自己封的,说以后有事没事,就来干干活,什么小病小痛自然就好了。还说要把他肚子上的肉给消下去。 三舅就更兴奋了,连小超市都不想管了。 毕竟除了买建房子的地,还承租一大片果林地和一个池塘,承租了三十年,足够他忙活的了。 三舅妈也懒得说他,让三舅忙去,自己时不时地去看看超市的情况,偶尔也去古镇盯一盯进度。 三舅妈说,他们都这个岁数了,孩子也都有出息,不想拼着挣钱了,不如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当时开小超市是觉得太清闲了要给自己找事情做,现在有了别的事情可以忙,那就忙别的事情去。 要不是三表哥五一假期的时候结婚办喜酒,大舅和三舅还能继续在古镇里待着。 所以一整个四月份都在市区里。 也不对,清明的时候还是出市区去扫墓了的。 六月份的某天,陈今中午和温宁一起去三食堂吃饭,就正好聊到了古镇那边的装修情况。 在古镇买地是按一家家买的,像表哥表姐他们,哪怕结婚分出去单过了,也没说单独给他们划一块地。 三舅说的是:把孩子送来就行,他们大的,睡大街都行,给他们分就浪费了。 但说是这么说,还是会给他们准备房间的,装修的时候也参考他们的意见。 “暑假你和三哥出去旅游吗?” 四方旅行社现在还在全国各地扩张中,三表哥和蒋大哥轮流出差去看各个分公司的情况。 五一期间三表哥才结婚,最近都留在榕市,估计后面就轮到他出差去了。 温宁点点头,“到时候和他一起出去吧。” 又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然的话,我自己和公公婆婆去古镇那住着,有些不自在。” “明白。那就和三哥出去玩好了。” 温宁和三表哥结婚后,就已经住到了和杨茜同小区的新房子里。主要是为了方便温宁上下班,要是温宁没什么课,就到玫瑰园那边住。 没少回去家里吃饭,但温宁还真没和三舅三舅妈住一起过,现在不习惯是正常的。 陈今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又不是买不起房子,不习惯住一起就分开住,能常见面就行了。 她心想着,估计三舅和三舅妈也不想住一块,他们只想抱孙子孙女。 “不过,也就七月份出去,八月还是要回来的。”温宁又问:“你呢?放假了和沈老师出去旅游?” 陈今摇摇头,道:“今年不想出去了,就去古镇待着。” 大舅他们都要搬那边去养老了,他们以后肯定会经常往那边跑,想着装修完了之后,再好好布置一下。 去古镇待着,还有另外一个安排。 四方旅行社牵头,其他几个公司投资参股,出钱在古村开发旅游项目。现在还只是个想法,但大家都挺想做的,就不知道古村本地的人怎么想了。 因为都是自家人,这些想法肯定是没往外透漏。但有些人就是想得多了些,看到他们家都往古镇那买地搞承包,尤其是陈今,就想着是不是又有不可透露的消息了,所以跟风要一起去买地。 文实叔、可欣姨、陈五婶......基本每家都打电话问了。有个别人打电话问她,大部分都是去找了大舅问。 周大婶给她打电话时就直接问了是不是有好事,还说不用明说,告诉她值不值得买就行。 周大婶对她挺好的,以前没少帮着她说话,陈今说得也坦诚,就说不确定是不是值得的。要是古村能把旅游做大起来,离得近的古镇肯定能发展起来,地价肯定也接着涨。要是做不起来,也不至于亏本。 但要说拆迁啊什么的,陈今觉得这事想多了,谁拆迁拆到那头去?说是市区周边的村镇被拆还有可能。 最后,还是有好几家最后还是跟风去古镇买地了。 就是因为有人跟风,大舅买地时还遇上“坐地起价”了,后面拉扯了一段时间,才以合理的价格买了下来。毕竟,他们也不算是买在镇上,算是在古镇旁边。 而别的人,还是有买到镇上的小地皮的。 陈今还开玩笑说过:“别到时候在古镇那搞出了一个桥东新村,那可就热闹了。” 但跟风去买地的,可不止桥东村的人,还有桥西村和木塘村的,刘满堂和张老头就是学人精,他们两个最信陈今手握内部消息...... — 吃过饭,陈今和温宁出了食堂就各走一边,她要回家午睡去,温宁下午没课也要回自己家。 沈百川这两天出差去北京参加研讨会,家里就她和大橘。 杨阿姨最近最近生病住院了,没法来家里。陈今也不想找个阿姨来做饭,这家里就安静了下来。 房子变大了有一点不好,就是找大橘也变成了一件吃力的事情。 它要是装聋,躲着不出来,她还真有点难找。 好在,今天一下子就找到了,在后院盆栽堆里睡大觉。 弄醒它后和它玩了十几分钟,主要是让它跑起来,减减身上的肉,自己顺便也消消食。 然后才上楼去睡午觉。 下午去上班,见到周定回来上班了,就问:“房子买好了?” “买好了!”周定高兴地笑道。 何老师和常老师赶紧追着问:“房子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新建的小区房,就是以后上班要骑车了,我们准备买辆摩托车。” 何老师啧啧了两声,道:“以后每天上班要过南江大桥啊。” 还叹了声气道:“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买教职工家属院的房子多好,你们两个都在是学校老师,以后中午还能回去吃饭睡觉,省了一大笔交通费了。” “那不一样。”周定的好心情完全没受何老师的话影响,买房又不是一天两天决定下来的,确定要买的时候,肯定已经把方方面面都给考虑清楚了。 周定道:“离得也不算远,骑摩托车上下班也就是二十几分钟的事。房子在东城区,以后休假在家,出门方便多了。” 主要是,那是新房子,还是三室的房子,比教职工家属院的房子宽敞多了。 “这房子首付都是你俩掏钱,家里没支持一点?” 周定道:“我俩也工作五年了,平时吃住在学校,也不用给家里补贴,自己出的首付。” 至于后头每个月还钱,这也还成,贷款了十五年,公积金加上他们两个的工资,完全能覆盖掉每个月的房贷。 更别说今年的工资比起刚毕业的时候,涨了不少的。 常老师也有些意动,虽然已经有了一套单位房,但他还想着买套大点的商品房。比起周定,他能用的钱就多多了,这些年额外搞的书法培训班不是白搞的。 常老师就开始问周定那个新小区的情况,听说现在卖得火热,心里就越发地想买。 讨论多了,何老师加入了询问,也琢磨着要不要买套新房。 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常老师给了她一剂猛药,道:“你就当给你家妞妞提前囤家产了。” 要说别的,何老师可能还得犹豫,但要是说给女儿妞妞买了备着,她就觉得是应该买一套。 家里拿这笔首付不成问题,她这么多年工龄,工资比周定的高了不少,每个月还房贷不成问题,不和她老公商量都能自己拍板决定。 陈今就听着,不发表意见。她自己有投资房地产,但她从不瞎鼓动别人买房。 都是成年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万一以后房子不值钱亏本了,还要落别人的埋怨。 但要是来问她推荐楼盘,她还是能给些意见的,好的坏的都能说上一些,最后再补上一句:“这都是我听别人说的,你自己现场考察去吧。” 周定算是处得不错的朋友了,现在买的房子是陈今推荐的,是庄伯父家里公司开发的楼盘。 大舅对庄伯父的评价很高,说庄伯父是个很看重诚信口碑的生意人。庄伯父家开发的楼盘也确实没有过质量问题。所以陈今才给推荐的。 陈今还给搞到了一个内部员工购房指标给周定,算是帮了一把。 这事,他们都没往外说,周定和常老师、何老师说的也都是人家对外的售价。 等办公室剩他们两个的时候,周定才道:“陈老师,改天我们请你和沈老师吃饭。” “好啊,就梧桐路新开的饭店怎么样?沈百川下周回来。” “成!”周定应了下来。 想到自己已经买到的房子,心里一阵滚烫,可算是,终于在这个城市安定下来了。 “你们暑假开始搞装修了吧?” “对,早点装修完,早点搬进去。到时候和结婚酒一起办了。对了,谢谢你推荐的装修公司了。” “小事,那装修公司是我同学和他哥开的,做工很不错的,物美价廉。” 说到了办喜酒的事情,陈今就想到了陈璐和冯存真。 这俩人领了证之后,也是在杨茜那个小区买了一套房,只喊了他们这些朋友吃个饭,说是不打算办喜酒。 他们两个,是陈今开年级会时最喜欢讲的正面例子:我大学有两个同学,一个边学习边当家教挣生活费,次次考试都拿前三,保送读研究生了顺便开个教育机构,现在分公司都开到外省去了。还有一个同学,上学的时候一边学习一边投稿挣生活费,现在出版了几本小说还留校当老师了,对,就是中文系的冯老师...... 陈璐和冯存真没少开玩笑说要她给“出场费”。陈今反过来跟他们要广告费和宣传费,理由很充足: “有我在,你们就不用担心你的公司,还有你的小说会丢掉南大文学院这块市场。给钱!” 而林欣然和聂荣,现在还没领证呢,但这俩人都搬了出来住,像是在和家里搞抗争似的。说结了婚就会被催着生孩子,所以他们不想太早结婚。 于是陈今就劝他们住一起的时候悠着点,别搞出人命来。 有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杨茜还提醒林欣然道:“可以让聂荣去问卓季瑜,做个小手术,一段时间就好了,很安全。” 林欣然:“......” 服了这两个人了,真是什么都能说。 — 七月初,陈今给学生开完本学期的最后一次年级会,一些老话题反反复复地强调了一遍。 有学生问她能不能去她公司实习时,陈今就道:“这种问题不要来问我哈,每年四月份、十二月份,我公司都有人来招聘寒暑假实习生,我也和你们说过了,自己报名,能被选上就去。选不上,找我也没办法,我是老板没错,但我不管招人。” 底下学生叹气。 还以为自己辅导员是老板,可以拿到实习的机会呢。 人家是来招实习生没错,但只要大三大四的,大一大二的不要。 富婆姐说不给他们走后门,就真的是不给。不像富婆姐带的第一届学生,跟富婆姐亲生崽似的。 听留本校读研的师兄师姐提起富婆姐,都是一顿顿的夸。 不过也有例外,还是有一些名额留给大一大二的学生的,但都是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专门留出岗位来,让他们自力更生挣学费和生活费的。 挣够学费怕是有点勉强,现在一年的学费要两千,暑假都没两个月,最多也就挣一千。要么就是拿奖学金补上,要么就是申请助学金...... 他们学院的助学金,有一半是来自富婆姐和她家里人开的公司的助学捐款。 去不了富婆姐的公司实习,只能另外找别的事情做了。 — 结束了这学期的工作,陈今和沈百川没急着去古镇,还留在市区里,准备再处理些公司的事情。 沈百川在桥西村买的那块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栋十五层的办公楼。 不只是他的公司,当时大舅也在桥西村买了地,现在二表哥的公司也要搬过去了。 都凑一起挺好,整整齐齐了。 陈今忙自己公司的事情,其实就是过来签字,有些文件得她签字才成。顺便和公司的管理层吃吃饭,刷个存在感。 耿新现在已经在做着总公司的副总工作了,百优和乐美成了俩公司,另外安排了人来管着。 之前来面试过副厂长的那两位最终还是过来了,分别去了百优和乐美当副厂长。兜兜转转,还是合作上了。 楚琪看着时间过来敲门,提醒她到点过去对面饭店吃饭。 陈今刚从办公楼出来,正巧遇上了姚锐迎面而来。 下班时间,又是熟人,陈今就多聊了几句。 姚锐现在在市场部轮岗,高厂长挺喜欢他,已经和陈今打了招呼,说之后要把他调过去南安。 下班这个点,到处人来人往的,不少人看到陈今和姚锐说话,也都没往关系户里想。看过了就过了。 公司里头,就算是真靠关系钻了空子进来,都不敢瞎搞风头,公司上下心里都有数:老板烦关系户,最烦没自知之明的关系户。 要说关系户,公司里头不少老板带出来的学生,有四年的师生情,都不敢在公司里瞎吹。 没多聊,陈今和楚琪直奔斜对面的宗师傅饭店。 “这里又建一栋新楼了?”陈今被指引着穿过饭店大堂,到了后面的独栋小楼里,一看就是新建的。 服务员一边带路一边道:“去年底刚建好的,三月份才开始开放营业。这栋楼里是专门做大包间的。” “你们这里生意很好啊,才三四年,扩张几轮了。” 服务员笑道:“多亏了隔壁的公司,他们人多,我们这儿的生意才好起来,现在周围的工厂都办起来了,不然也不会发展出来一条美食街。” 也是,这边工厂发展起来了,别的行业就会跟着涌进来,尤其是餐饮业。 就这一条路下去,道路两边的民房,已经改装出来,现在发展成了美食街。 还有服装厂家属院的人,出来摆个摊卖些小吃也能有不少生意。 不算别的工厂,就今顺公司,员工上千人,公司还没有食堂,一到饭点,多的是人出来吃饭。 可以说,几乎是从今顺过来开公司办厂后,把这一片给盘活了起来。 虽然换个公司来开场也可能出现这样的好结果,但如今的事实就是:今顺才是那个开局的先行者。 这条美食街,喊着喊着,就变成了“今顺美食街”。 不知道情况,估计会以为这是今顺出钱搞出来的。 今天出来吃饭,行政经理刚好聊到公司员工买房的事情。 诚信地产给南安家具有合作,在定制家具这块,也多亏了诚信地产把名号打了出去。 现在到这种能帮衬自家人生意的时候,陈今肯定不会让肥水往外流。“购房福利”里指定了购房楼盘得是诚信地产开发的。 “购房福利”限定了工作满三年的员工才能享受公司的购房福利,拿到的是比外头更优惠些的折扣,公司还根据职位给买房补贴。 诚信地产在南城区郊区买的地,现在建得差不多了,准备要开盘。 现在要准备买房的,基本上都是最开始进来的那批员工。 行政经理提这个事情,就是想着是不是能安排专线车接送上下班...... 陈今就想到了当初开业时,她还说过以后做大做强了,公司要买自己的车子接送员工去吃饭。 接送吃饭倒是用不着了,但接送上下班还是可行的。 陈今没立刻定下来,让他们出方案。还有后头提的其他问题,乐美外贸出口、百优遭南盛恶意打击...... 都是事啊。 下次再开会,就该是围绕这些问题说了。 沈百川过来时,正要敲门,看到陈今在打电话,就停了下来,等她发现他了,才进去等她。 “我还想着打完这个电话去找你来着,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去了趟交易所,事情提前办好了就过来了。”沈百川自来熟地从她抽屉里拿另一个水杯出来,自己动手洗杯子、接水喝。 陈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四肢。 “刚刚三舅打的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房子。” 古镇的房子建好后,陈今和沈百川只去看过一次,后面装修都是大舅他们盯着的。 二舅和二舅妈去得还算勤快,一到周末就过去,反正陈嘉现在在外头读书,他们平时都住在市气象局家属院里。难得找到个消磨周末的地方,他们可太喜欢了。 而且,还是他们以后退休养老的地方,是得好好盯着。 沈百川才伸出手去,就被陈今拍掉了,还收到了她的低声警告:“在公司呢,注意点形象。” “哦。”沈百川收回了手,道:“我公司的事忙完了,看你这边。” “我也忙完了。那要不,现在回家收拾行李然后出发?” 这还没到下午三点,现在回家收拾行李再赶往古镇,差不多六点出头能到。 沈百川点头,“好。” 说走就走,陈今还不忘给三舅打电话道:“三舅,我和沈百川今晚过去吃晚饭,记得煮上我俩的饭......” “又说过几天,又说今晚就来,真是搞不懂你们。想吃什么?红烧鱼吃不吃?” “吃!” ------------ 3 西溪古镇 赶着回家去,翻了两个大行李箱出来,开始往箱子里塞衣服和洗漱用品。 陈今是打算要在古镇住上十天半个月,想着可能还得搞卫生、种树什么的,大部分都是耐脏的衣服。一看,都打着百优的标签。 大橘可能是知道他们要出去玩了,跟着跑上跑下,它最喜欢的玩具也给叼了过来,陈今单独找了个行李包装它的东西。 收拾到一半,陈今把沈百川安排去检查家里的水电,他们要出门了,冰箱里的东西得处理掉,或者干脆带去古镇的家里继续吃。 “不知道咱们新家给弄成了什么样子,想早点去看了。” 里面肯定是家具、家电都齐全了的,但还没住人,里头肯定空荡荡的。 沈百川脸上的表情不明显,但收拾东西的速度都变快了起来。 拿袋子把家里的水果装起来时,手指翻飞,像是在弹奏钢琴。 他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后来觉得没意思给停了。 但在古村开始装修选家具时,他们去逛街路过一家琴行,陈今心血来潮进去看,他也心血来潮地给她弹了一小段。 陈今当时就豪气地预定了一台最好的钢琴,说要送到在古村的家里。 当时陈今说,古村那边地大房子大,他敞着大门弹钢琴,就算弹得不好听,也不担心扰民。最多就是扰了住左边的小姨和住右边的大舅...... 想到这儿,不自觉地就扬起了笑来。 听到陈今下楼的咚咚咚声,沈百川停下动作过去看,见她拎着个大行李箱下来,正要去接过,陈今躲开了,道:“你去拿另一个。” 一人忙一点,又细数了一遍,没发现有漏掉的,就开始推箱子出门。 除了两个大行李箱和一个行李包,还有封着的好几箱东西。剩两个大玩偶给装到了车子后座上,大橘跟着上车,没去抢副驾驶位,而是挤到了两个大玩偶中间。 像是突然多出来的一个玩偶。 “小陈,你们这是出远门呢?”看这架势,不会是小两口带着猫开车旅行去吧? “不是,我们去古镇上住一段时间。” “是古村旁边的那个小镇?”费解,不懂那里有什么好住的,说是去古村住,他还觉得正常。 夏天嘛,去古村那儿,正好消暑。 “我和几个舅舅小姨都在那买了块地,建了自家的房子。孔教授,您改天去古村玩,顺路去我那儿坐坐,我大舅家里有好茶。” 怪不得说去古镇住! 嚯,这小陈说买地建楼就买地建楼。 孔教授笑着隔空虚点了下,道:“你也好意思说拿你大舅家的好茶来招待我,得,过两天我和我几个老同事去古村待几天,就顺路去你家里讨茶喝。” “哈哈,好啊,一定要来啊,不用不好意思,我大舅家真的有好茶。” 孔教授笑道:“你这个小陈......行,开车注意安全。” 开车出城,然后奔着古镇而去。 就一条大道,一路开下去遇到的第一个分岔口,拐进去继续一路往前开就行。 “要是开发旅游的事真能成,这条路得修一修才行。” 出城的大道好走,但拐进了分岔口的路就一般了,有些路段还有些坑洼。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开着车,晒进来的太阳光弱了很多。 夏天就是这样了,到傍晚七点还亮堂着呢。他们路过古镇时,也才六点半,比预计的要迟了点,这会儿漫天的晚霞,整个天空漂亮得不像话。 不用穿过古镇,顺着大道往前开,看到了路边的“西溪古镇”牌子,然后再往前开一分钟,从大道拐进小路开进去,路挺宽敞的,路两边都光秃秃的,都是菜地,但现在没种上菜,穿过去这段小路,就到了几座整整齐齐的小院前。 一排过去五座小院,就大舅和三舅两家明显大一些,剩下三座小院都差不多大。 搞得古色古香的,像是古装电视剧里的房子。 大舅和三舅家挨着,此时三舅家大门敞开着,听到车子动静,三舅妈出来一看,果然是他们,招呼他们先吃饭。 “还以为你们七点才能到......”三舅妈边说边朝左边的厨房喊:“三妹回来了,赶紧把菜下锅。” 三舅妈一喊,堂屋里正看电视的俊俊和禾禾跑了出来,“三姑!” “呀,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二叔送我们来的。”俊俊抢答,然后兴奋地陈今道:“三爷爷说要往池塘里放鱼了!” 禾禾也抢着道:“有好大张的荷叶,三爷爷种的!” 地是去年买到/租到的,今年开春,三舅就乐颠颠地跑过来开荒了,最先忙活的就是承租下来的池塘,三月份就给种上了莲藕。 现在七月中旬,正是荷叶满塘的时候。 一边应和着两个小的,一边忙着看院子里的布置。 其实他们几家的内部布局差不多,正大门进来,左边厢房厨房和餐厅,右边厢房是客卧,正屋两层,一楼就一个套间和客厅,二楼又是两间房。 厢房两边门前还有廊道,屋檐遮着,遇上下雨天也不用担心进进出出的不方便。 陈今和小姨家里有些不一样,她们两家用不着那么多房间。 正屋也是两层,卧室安排在了楼上,一楼全是客厅。 陈今连客房都没留,可以做两间客房的右厢房,打通了做个书房。 做了好几面玻璃墙,这样,就算围墙高了点,哪都能亮堂堂的。 “三妹,俊俊、禾禾,过来吃饭。” “来了。” 这里也就大舅大舅妈、三舅三舅妈和她、沈百川,还有两个小的。 陈今边接过沈百川递来的碗筷边笑道:“大哥二哥把你们这当幼儿园了?” 以前常穿衬衫或者立领衫的大舅,此时穿件宽宽松松的蓝T恤,没精心地打理发型,人看着粗糙了很多,但精气神比以往好多了。 大舅大手摆了摆,道:“我让他们把孩子送来就行,看见他们就嫌烦,我让他们回去忙工作去了。” 再抬头一看吃得喷香的俊俊和禾禾,道:“看,我就说,孩子哪有那么多挑食的臭毛病,都是他们瞎惯的,过来跟着跑几天,现在吃得好睡得香,机灵劲都上来了。” 三舅一边给大橘喂菜一边附和道:“是啊,孩子嘛,还是多跑跑的好,身体结实了,以后干啥都能干好。” 吃着饭,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他们这儿再过去的、更靠近古镇的几家。 “周文明、陈五、村长、老支书,哎,还有谁家来着?”三舅妈忘了自己村的还有谁也跟着过来买地建楼,但别的村的,她倒是知道。 “张乐业家里也跟着买了,不过他们家买到了镇子上,说是新规划出来的一条街,小小一块地,肯定没我们这边宽敞。还有刘满堂家,哦,还有个秃头三。就光听别人喊他秃头三,我也不知道人本名叫啥,剩下几个,不是桥西村的就是木塘村的,反正我没见过人,也不熟。” 三舅补充道:“咱们村的,还有马桂花家吧,他们家也是买到镇上去了,说在这儿买地不值当。还有那谁,江可欣,也回来买了块地,搞了个特色酒店,还没完全建成。” 陈今:“......” 好嘛,真是又要搞出一个村来。 像周大婶、可欣姨、村长他们这几家搬过来,陈今是一万个高兴,这样多好啊,以后大舅他们在这儿养老,还有熟悉的老邻居。 要是没那些讨厌的人来就好了,看他们买地建房,就跟着一起建,真以为能赶上拆迁呢?那绝对没有的事情。 但是,这些地也不是他们家的,他们也没法拦着不让人买。 三舅说,现在天气不适合种果树,等到九月份,天气没那么炎热了,再把承包的果林清出来种上果树。 “一样种一点,以后咱们自己家的水果都都吃的了。” 陈今赶忙道:“三舅,给我留两棵荔枝树,我给种院门外去。” “成,到时候给你挑棵好的。” 禾禾赶紧跟上,“三爷爷,我要种芒果!” “行,都种!” 吃过饭,陈今和沈百川去开自家的院门,把车上的东西给搬进去。 大舅他们也跟着过来帮忙收拾。 “带这么多东西,不回去上班了?” 陈今回:“还是要回去上班的,我放假了就过来。” 真要让她回来开始退休,她就该烦了。 公司的事情有人做着,没必要非得自己守着,回来这里养老更不成了,她又不是真的会种田种菜,回来玩一段时间还会觉得有意思,玩半年就得撂挑子了。 沈百川把行李箱给拎上楼去,剩下的箱子都放在客厅里,等着明天再慢慢拆。 俩大玩偶往沙发里一放,客厅瞬间就不空荡荡了。 屋里的灯饰都是她和沈百川精挑细选的,现在才看到效果,确实好看。 “床单那些,我都给你扔洗衣机里洗过了,前天晒了一整天。” 陈今弯腰下去嗅了下,道:“闻道太阳暴晒的味道了。” “这几天就不用瞎忙活了,到点了自己过去吃饭,在家省点油,不用开火了。” 陈今笑嘻嘻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和沈百川做饭也没很好吃,当然要去三舅妈家里蹭饭吃了。” “哦对,明早没早餐吃,镇上赶圩日,你们到镇上买吃的去。” “好!”陈今点头应了下来。 隔两天就是一次赶圩日,节假日就不算这个,节假日天天有人去赶圩。 搬离桥东村太久,差点忘了赶圩日这种热闹日子了。 大舅把他们这小院里的房子都转了个遍,上来左右看了看,道:“就两间屋,以后来客人,都得睡地板。” 陈今道:“没事,可欣姨不是准备开酒店了嘛,以后有朋友来了,让他们住酒店去。” “......就你知道省事。”大舅估计是觉得说了她也不会改,懒得说了。 到了九点,长辈们都说要回去了,小的得早点洗澡睡觉去。 禾禾还想着留这边住,被大舅妈给哄走了。 就连大橘都差点被三舅给带走,要不是大橘跑得快,现在都出大门了。 沈百川去送他们出去顺便关大门,等他转身回来,就见陈今蹲在正屋门前的石板台阶上,跟他开玩笑说:“以后我们也把小喇叭送过来让舅舅舅妈他们带好了。” 肯定能带出个壮实的小崽子。 看着沈百川一声不吭地往里走,陈今起身跟上,问:“你不同意啊?” 沈百川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对陈今道:“同意啊,早点上楼洗澡早点睡觉,小喇叭说不定还能早点来报道。” 陈今:“......” 他们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三舅妈都带着俊俊和禾禾逛了一遍古镇回来。 看着他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手牵一个娃,把他们给哄走了。 陈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催着沈百川赶紧走。 离得近,开车过去就没必要了。而且,镇上的街道小,开车进去就是被堵的命。 “买两辆自行车?还能骑车去古村走走,锻炼身体,是不是?” “嗯,你是要多锻炼。” “......”陈今真想把他一脚踹进路边的稻田里,要不是从小就被灌输“不能浪费粮食”的思想,他铁定遭殃了。 “没见过赶圩的样子吧?其实和年底去买年货挤市场差不多,现在就是人没那么多。但要是过年的时候来,这里肯定很挤。” “哦,今年你就能体会了。大舅说今年来这儿过年,嘿嘿,不在市区,可以随便放烟花点鞭炮了。” “哎,吃云吞吧,好久没吃了。”陈今拉着他直奔一个小店里,要了两碗云吞。 店里挂着明星的海报,还挺时尚的。让陈今想起了八十年代那会儿,开的小店里都是贴报纸的多。或者挂张主席的画像。 “好吃。”陈今一口下去被烫得话都说不清楚,灌了两口水,才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 头顶上的绿色大风扇呼呼地转着,老板在门口摆了张长桌,一边做云吞皮一边和街道对面卖粉面的老板唠嗑。 正在讨论家里孩子读完高中是要送去打工还是再等等,说着现在读书的学费贵了很多,也不包分配工作了,不如当初报中专...... 店里来了对祖孙,又是老板认识的熟人,说着村里的谁谁谁发家了要去市里买房子,接着就说到了今年的收成上。 陈今慢悠悠地吃着云吞,认真地听着仿佛曾经听过的对话,时间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三妹!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陈今抬头朝门口看去,发现是周大婶和陈五婶,眼睛一亮,赶紧招呼她们坐下来一起吃。 “不吃了,早上才吃过。”周大婶用手扇了扇风,嫌弃头顶的风扇不够劲。 聊了几句,陈今才知道周大婶是前两天才过来的,家里的家电还没装好,她得来看看。 “过年那会儿死老太婆还笑话我说买了块村里不值钱的地,现在看大家都往这儿搬,她又眼红了,想搬过来。嗤,她想搬就搬啊?陈文星可没钱来这儿买地建楼,陈文明敢把她接过来,我连陈文明一起踹出去。” 见着陈今,周大婶又关不上嘴巴了,继续道:“别说,这儿环境好,我和陈文明说了,以后来这养老挺好的。” 陈今笑道:“不管你的水果店了?” “管啊!这也不冲突。”周香香算盘打得响,道:“正好来这儿了,我还能跑跑村里收水果,以后还省了批发商赚我一道钱,我还更有赚头。反正我们家陈永康勉强读完高中拿个毕业证顶天了,不指望他再复读去考大学了,准备让他接家里的生意。” 说得累了,周大婶赶紧要了一瓶汽水咕噜咕噜灌了小半瓶,还继续道:“你们昨晚才来,不知道情况。” 陈今和沈百川都坐正了来,知道周大婶这个语气、这个表情,是要说八卦的前奏。 “张老头家,就你那个前姑父家,之前不是分了家产吗?分了之后,张老头说心寒了,过来这儿买了地建房子要来养老,嘿,张乐业找过来说要给张老头养老,后头,另外两个儿子也来了,就数他们家最热闹,一天到晚地吵,我看张老头没法养老了,被几个儿子一搅和,损寿命还差不多。” 那也是张老头活该,一碗水端不平,还纵着儿子孙子。从一拿到拆迁款就在大酒店请客显摆这事来看,这家人绝对的不靠谱。 看着繁花似锦了几年,现在也终于暴露出内里的一团糟来,到手的破天富贵,她看着,也持续不了几年了。 “还有刘满堂那个小儿子,就是刘光耀,记得吧?之前不是被送出去躲风头了吗?现在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老婆孩子,就住这儿了。刘满堂的大儿子一家不满呢,说这边的地和房子,也有大房的一份。” 陈今不知不觉地就吃完了一碗云吞,正想要一瓶汽水,抬头发现老板站在旁边听周大婶说八卦...... 周大婶还没察觉,脑子转了一圈,又搜罗出来另外一个人。 “桥西村有个叫秃头三的,他亲爸,娶了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小老婆。你猜怎么着?这小老婆看着家里东西都捏在秃头三手里,想甩了老头跟秃头三!” 陈今嘶了声,眼睛都瞪大了。桥西村没了后,她的见识越发少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离谱的事情。 怪不得陈永安说,桥西新村小区里原桥西村的村民三天两天搞场大的热闹。 但他也没讲过这样的啊! “然后呢?真勾搭上了?” “那不可能!”周大婶撇了撇嘴,道:“那个秃头三,生不了了,就一个儿子,他哪里敢乱来,连夜把他家老头和老头的小老婆给送回市区去了,还说要是再败坏他名声,就把老头送养老院里。” 这还差不多,不然刘阳不得亏大发了?! 旁听的老板终于忍不住插话了,问:“你们就是镇子外买地建楼的吧?听说我们这儿要搞大项目,是什么大项目?” 周大婶回头看了眼人,摆摆手道:“你说说这有什么项目可以搞的?又不是在市区,市里开车过来,少说也得一个半小时,要是市里的另一边,得开两个多小时,太远了。” 老板拉了张凳子坐过来,“要是没好事,你们会过来买地建楼?我听说有好几个大老板都来买地了。” 大老板之一的陈今道:“我们家就是奔着这儿的环境来的,家里长辈退休了,就想着找块地忙活养老。” 老板还是不信她的说辞,但也同意她说的,“别的不说,我们这儿山好水好,环境比起市里头好些地方,那是完全能比得过的。” 陈今就顺便问起了这边旅游的情况。 “什么旅游啊,人家都是去的古村,不来我们这儿。我听说,镇上想搞个什么古镇来,咱们名字里是有古镇两个字,但这完全不符合啊。除非是砸钱建一个出来了。” “这么个地方,砸钱建了个古镇,还得砸钱修路吧?我看啊,悬,没个十年八年的,成不了。” 陈今笑笑不说话。 周大婶却是敏锐得很,觉得说不定陈今和她大舅就是想着来这搞个什么旅游古镇。 聊了半小时,周大婶说还得去买些除草剂,把家里周围的地给清出来。 “改天继续聊啊,你到我家里来吃水果。” 陈今应道:“好啊,等你忙完了就去。” 嘿,搬来这儿过暑假真不赖。 ------------ 4 喇叭团 跟周大婶她们在云吞店里分开后,陈今和沈百川也开始探索西溪古镇。 只有三条街,十几分钟就能走遍。赶圩日的人也没有很多,可能是因为来赶圩的人没那么早。 卖什么的都有,除了街上的店铺,还有街道两边都不少人摆个小摊。 拿个蛇皮袋往地上一铺,就可以做个小摊。 还是有辆自行车的好,不然,买的东西都得手拎回去。而且还有个一下地就想乱跑的大橘,抱它跟抱个炸弹似的,半刻不消停。 逛了一圈回去,两人才开始收拾带来的东西。 都是些琐碎物件,例如杯子等等。 等真的开始住下来,发现很多东西都没有,列了清单,准备等下午快落山了再出门去买。 承租下来的果园和池塘都在房子的左边,要往前走几分钟才能到。 跟着一起来买地建房的人,基本都集中在他们房子的右边,还有几家的房子建在了马路对面。 陈今跑去三舅家里找了大草帽戴上,看到沈百川戴上草帽后,笑道:“还行。” 但她这憋笑的样子,可没有“还行”的意思,完全就是“好笑”。 沈百川伸手过来捏住她脸颊,忽然也觉得好笑。 得,谁也别笑谁了。 池塘边上搭了个塑料棚,三舅说要喊人来给弄个大点的凉亭,以后几个小的可以在这儿玩。 陈今偷笑着和沈百川道:“你听三舅的话,还几个小的呢,我看他不是想来种地,他是想来开个幼儿园。” 沈百川也笑。 “别傻兮兮地笑了。赶紧过来给我搭把手。”三舅被俊俊和禾禾闹得没脾气,正要把池塘边的竹筏船放下去。 “三舅,我们也去啊。” “你们这么大个人,来什么来,待会竹筏都被你们压沉下去。”三舅拒绝让他们跟着上去,叫他们自己再去放个竹筏自己划。 三舅说池塘里的水不深,掉下去也能爬上来。 陈今正要喊沈百川一起放竹筏下去时,脚边的大橘蹭上了三舅的竹筏船,然后趴在竹筏上晃尾巴,禾禾去摸它的爪子也无动于衷。 “大橘可真是……”说抛弃他们就抛弃,真过分。 等陈今和沈百川也划着竹筏跟在了三舅后面,大橘又跳了回来。 陈今:“……”好鸡贼的猫。 一边往前划,还得一边躲开荷叶,采了三张大荷叶,一张给盖到了大橘脑袋上。 后面被它甩下来,当成垫子。 像是荷叶上长了一只橘色的大胖猫。 竹竿插入水中拨动,哗啦啦的水声,还有荷叶与荷叶的摩擦声,池塘边树上的知了喳喳响……要是太阳没那么晒就好了,她想躺在竹筏上睡大觉。 陈今坐在塑料棚下,和大家一块儿咔嚓咔嚓啃西瓜。 “这个西瓜好吃,又脆又甜。” 大舅妈道:“周大婶送的,给拿了两个,说是西溪周边有个村种的西瓜多,品种好,她给收了送她水果店里卖。” 省去了中间那道差价,周大婶能赚更多,种西瓜的人说不定也能拿个好价钱。 中午在三舅家里吃午饭,陈今又道:“哇,这个鸡肉好香。” 鸡肉和鸡肉是不一样的,老嫩口感不一样,喂什么饲料也会导致口感不一样。总之,今天这顿饭的鸡肉又香又紧实。 “好吃就多吃点,菜市场里卖鸡鸭档口最大的那家买的,他们家养的鸡,整个西溪排第一。”三舅乐呵道:“我和杀猪佬定了肉,明天给你们炖大肘子。” 晚饭吃得比较清淡,但陈今在饭前啃了半个青瓜,照样把自己喂了九分饱。 “我也想退休了,天天去三舅家里蹭饭吃多好。” 她这话听听就算了,真让她在这待上一个月,她就要喊着回城去了。 沈百川跟在她后面,顺手把她漏拿的东西给补上。买了一堆东西,超市老板给他们送了两个纸箱装东西。 傍晚开车进小镇还好,不会堵车。 说想去兜风吧,一开车窗,就会有一堆小虫子扑进来。 不管是站在大马路上,还是在家门口,更或者是家里每个窗户前,都能看到满天的绚丽晚霞。 “太美了。” 感慨完这句,陈今又补充道:“我真没文化,只会说好美好美。哈哈……” 她是挺会给自己找乐子的。 第二天傍晚,陈今就和沈百川去拜访了几家自己村的长辈,算是都给认了门。 悠哉悠哉的日子一连过了十天。 要不是突然看到日历,陈今都没发觉自己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天。 楚琪偶尔给她打电话汇报下情况,公司里也没有什么大事情,朋友们也挺忙,就算她在市区,也不见得就有空过来找她。 三表哥和温宁终于回了榕市。 回来的第二天就到了西溪。 接着没两天,其他人也陆续过来。 来的还有四方旅行社的管理层。 二表哥和庄瑶一下车,禾禾就冲过去。二表哥乍一看,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怎么成个黑炭了?!” 禾禾还毫无察觉,平时没见到她爸妈都还好,玩得乐不思蜀,现在一见到人就忍不住瘪嘴。 庄瑶看着晒黑几个度的闺女,也是哭笑不得。 但黑是黑了点,可精神劲十足,一看就知道她在这儿吃得好玩得好。 小姨和苗苗都回来了,就陈婷和柳承志还得明天到。 四方旅行社的管理层来了不少人,蒋卫军最自来熟,他和三舅三舅妈没少见。但他也就来一会儿,又和其他人去了古村。 剩下的就他们自家人了。 “还是你俩好啊,公司的事也不管了,过来这里度假。” “三哥,你是蜜月没过够啊?” “没过够,你去公司干几天活。” “嘿嘿,不去。”她开的公司她都不去,更不可能去四方旅行社了。 三表哥笑道:“昨天我回来,公司还有人问二老板是谁,你有空过去露个脸吧。省得你下次去,人家还问你哪个部门的。” “下次再说。” 一天到头也去不了一两次四方旅行社,她现在都懒得去看,只管等着分红到账户上。 三舅催他们,“回家里聊去!” 陈今正要跟上,忽然发觉不对。 “永安没回来吗?” “回了,人在镇上。说去找个同学。” “找同学啊?男同学女同学?” 陈今顺口一问,落后一步的三舅妈立刻眼睛发亮,看向三表哥。 三表哥两手一摊,道:“我哪知道?他说是高中同学。” 陈永安回来后发现大家都不对劲。 摸了摸自己的脸,茫然道:“什么事啊?” 大家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个个一副等着审问的样子,让他觉得不太妙。 “哦,是去找同学啊,我高中一个班的。男同学!哪里有女同学啊?!”陈永安震惊道:“你们什么时候见我和女同学走得近过?” 要命。 三舅妈叹气,刚解决了一个老光棍,眼瞅着又要来一个。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没八卦看,大家就把注意力从他身上转开了。 陈嘉出去读了一年书,也没在外头谈个对象。哦。现在不流行说对象了,年轻人都流行说男女朋友。 长辈们与时俱进跟上,都给改了口。 陈嘉的理由很充分,“在外头谈对象。要是谈了个外地的,以后人家不乐意跟我回榕市,还得分。” 陈嘉偶尔对外头的世界好奇,但要让她选,她还是想回榕市工作生活的。 家里个个都闯出了劲头来,她还是想着以后进单位里工作,有家里这些兄弟姐妹们在,还有她家里的这些家业,够她舒坦一辈子的了。 不想在外头拼闯。 陈嘉不想在外头找,二舅二舅妈也怕陈嘉在外头找。要是找了个不上进还只会拖后腿的,以后吃苦的只有陈嘉。 家里人一到,空荡的屋子就热闹起来了。 他们这儿热闹,镇上也很热闹。 那么多辆车往这儿来,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那些人什么来头?” “不知道啊,过来走亲戚的吧,就那些刚搬过来的人家里亲戚。” “啧!你看看他们穿的,能像是来走亲戚的?” 但他们也很快没再继续讨论,因为这些人又往古村去了。肯定是过来旅游的了。 没两天,市里不少公车往西溪来,镇上的领导个个都穿得整整齐齐的。镇政府门口停了一溜的小汽车。 就从这天起,时不时的就有人来考察情况,镇政府的人忙了一波又一波。 外头也传出了不少风声,说有人要来西溪开发旅游。 要是真开发起来就好了,有人来,就有人买东西,还会有人住宿…… 陈今和沈百川又去镇上吃云吞时,老板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他们,开发旅游这事是不是真的? “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这不是得人家旅游公司和政府谈嘛。” 店老板不信,这人就住在那一片,听说旅游公司就是刚搬来的某家家里开的,她不知道就怪了。 但人家不说,她也不好追着问啊。 不是陈今不说,是这事没白纸黑字地定下来就不算数。现在还在拉扯呢,各方利益、义务都得明明白白地定下来,不然以后就是一顿扯皮。 赶在他们结束今年暑期度假日子前,孔教授和宋教授几人终于晃到她家里来了。 “再不来,我们后天就回去了。” 三妹的邻居们过来做客,大舅他们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回来招待客人。 “孔教授,怎么样,我说我大舅这有好茶吧?” “确实好茶,我们过来占便宜了。” “不会,我大舅他们常在这儿住,你们有空多过来坐坐。九月份还种树呢,你们过来体验体验也成。” 孔教授差点笑喷,“你这是想让我们以工还茶呐?” 大舅瞪了她一眼,就道:“别听她贫,就几杯茶的事,以后尽管常来家里做客。” 陈今觉得自己过来这算是多余了,她的邻居们和大舅他们聊得起劲,估计没人想得起来她。 “看你们这儿搞的,我都想过来养老了。” 这些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旅游开发上头去了。 陈今和沈百川忙着去准备水果,在厨房里说着悄悄话。 到了九月份,开学第一个周末,三表哥召集大家吃饭,宣布他要当爹了。 于是,陈今的计划就往后推了两周。 中秋那天和沈百川回西溪去吃饭。 赶上阴天了,晚上没看到圆月亮。 但是今年的月饼很好吃,据说是西溪特产,这里有家做月饼的老字号,在外头不出名,在西溪是家喻户晓。 柳承志在榕市读大学的弟弟妹妹也跟着过来了,让原本就多人的大家庭更热闹。 还有陈嘉,请了一天假,昨天就到榕市了。 陈今一晚上光听三表哥的“哈哈哈”了,听得她手痒痒,想暴揍他一顿。 后面直接躲开了他,拉上沈百川逃回家里。 陈嘉和陈永安也说受不了三哥的笑声,跟着跑了。 没半小时,陈今看着自己家里越来越多的人,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的心情。 “你们怎么又凑过来了?”说话时只盯着三表哥看,其他人就知道陈今只针对他一个了。 “村长他们都过来了,那边吵,过来你这躲清净。” 陈嘉喜欢陈今这边的客厅,朝着院子外面的那面墙全是玻璃,朝院子里的窗户也开得大,说想按她这里给家里换一换。 陈婷和柳承志家的乐乐和俊俊、禾禾玩躲猫猫,被抓到了大笑,没被抓到也大笑,满屋子就他笑声最响。 乐乐长得讨喜,性子也讨喜,每次到家里来,大家都喜欢逗他玩。 俊俊正儿八经地问过乐乐:“你爸爸妈妈会不会在家给你打针?” 乐乐一个劲地摇头,说他爸爸妈妈只给别人打针。 家里现在就这三个,都能吵得和外头的蛙声一样,连绵不绝。明年再多一个三表哥家的……真吓人。 趁禾禾跑一边去玩了,陈今问:“二嫂,你们打算还要一个吗?” 陈今刚问完,就看到二表哥和庄瑶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们有二胎了啊?” “……”陈今也很震惊,“我不知道啊!你们又没说过!” 其他人也是震惊,“不是,二哥二嫂,你们真能瞒啊!” 二表哥笑道:“前几天才检查出来的,看老三这么高兴,我们想着还是别打断他高兴了。” 三表哥不赞同道:“这叫什么打断了?以后我们多个兄弟姐妹多好。” “确定一点,多个妹妹。”二表哥道:“我们这才一个多月,是个姑娘。” “啊?你们测了啊?” “禾禾天天问我们,干脆检查的时候就测了。”家里两姑娘,又得翻半年字典了。 陈今啧啧了两声道:“得,一下子又多了两,以后更吵翻天了。” 她才感慨完没多久,日子哗啦啦的,一下子就过了十一月,她也踏入到了二十七的年纪。 而且,她家小喇叭也来报道了。 过了国庆后,她就觉得整个人懒洋洋的,平时也懒,但现在的懒不一样,懒得很不得劲。 大大减少了和沈百川出门吃饭的次数,沈百川好几次问她是不是吃腻了,然后找秦逸问有没有推荐的饭店。 最近被迫在程氏集团里干实事的秦逸都翻白眼了,“哥,你知道我多久没出去吃一顿好的了吗?” 何老师他们说她是可能进入到了工作懈怠期。 工作时间长了,就总忍不住想罢工。何老师和常老师有过来人经验。 陈今没当回事,以为是今年入秋比较早,连带着她的心情也没那么美了。 所以,今年院里动员老师报名参加教职工运动会时,陈今又给推了。 从她拿过一次奖牌后,就再没报名参加过运动会,把自己的成绩留在了最好的时候。 直到校运会过去了一周后,周定又给他们送自家做的腊肉过来。 周定老婆最近到了孕晚期,周定妈妈从老家过来照顾人,顺便给带了不少干腊肉,周定拿来分给同事。 陈今之前就挺喜欢吃周定送的干腊肉,这次兴冲冲地接过来,结果连连干呕。 周定都要以为自己家腊肉是不是坏了。 其他人都说没有奇怪的味道,周定就问:“陈老师。你不会怀孕了吧?” !!! 陈今愣住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们从这个暑假开始就没用过计生用品! 都没等到下班,陈今给下午没课的沈百川打电话,让他过来接她去医院检查。 还没确定呢,两人开车过去路上都没忍住傻笑。 “和突然知道要拆迁了一样惊喜。” “小喇叭可真会挑时间啊!以后差不多一起过生日……啊不对,怀孕是十个月,啊,我傻了……” “有点激动,沈百川,你怎么不说话?” 等在红绿灯停下时,沈百川才道:“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陈今才瞪了他一眼,就听到他又道:“高兴得不知道要说什么。” 行吧,她是高兴得想不停地说话,他是高兴得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想象不出来,以后小喇叭像谁啊?” 沈百川的嘴角从接到她电话后就一直高高翘起,“都可以,像你最好。” 最好是个小姑娘,每天开开心心地蹦跶,又乖巧又调皮,又温和又活泼…… 沈百川忽然感慨道:“陈今,你太好了。” 太好了,所以他觉得就算是小喇叭都很难把陈今的那一堆优点都给遗传过去。 陈今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高兴地摸了摸依旧平坦的肚子,“是啊,我真是太好了!” 她居然要当妈了。 但兴奋过后,就想到了她妈以前拿她没办法的种种情况,又有些担心。她认真道:“咱好好养小喇叭。” “嗯?”沈百川疑惑,这不是应该的吗? “我小时候就因为身体不好,躲过好多顿打,我妈当时又气又没办法。咱们把小喇叭养得壮实一点,我就不会生气了。” 起码,气上头了,还是可以胖揍一顿的。 沈百川:“……” 去了就近的医院,检查什么的很顺利,从医生口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陈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松一口气,他们也没想着把今年要个孩子当成指标。 但是小喇叭突然来了,他们也很开心。 像是在等一个说好了以后要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 但是…… “你怀的是两个啊。”医生说完,又给他们说注意事项,发现这两人像是傻住了,手指敲了敲桌面,等他们回神了,才又继续说。 从医院出来,陈今仰天叹气,问沈百川:“以后是不是得叫他们喇叭团啊?” 小喇叭是单数,喇叭团是复数。 沈百川:“……也行。” 晚上。 陈今逐一给家里长辈打电话。 “大舅,是我!三舅也在啊?正好,我一起说了。” “你赶紧说,我们待会要去村长家喝茶。” “哦,我怀孩子了。最近没空回去,先和你们说一声。” 准备要出门的几人立刻围了过来,大舅抢着问:“怀了?男孩女孩?” 没等陈今回,就被大舅妈拍了下,道:“男孩女孩都行,你问这话多不好。” “哎呀,我就是高兴,顺口问了。男孩女孩都一样啊,大舅我不挑哈哈。” 陈今捂嘴笑了笑,又认真道:“怀了个喇叭团。” “……啥?”一阵沉默过后,大舅气急败坏道:“又跟我耍贫嘴是不是?” “哈哈,没耍。怀了俩,喊小喇叭不适合,喊喇叭团正好。” 陈今盘腿坐沙发上哈哈笑。 大橘脑袋凑过来,贴到了电话边。 “嚯!” “哎哟!” 陈今乐笑了,他们的语气词怎么那么生动啊! “不说了啊,我要给三哥打电话去了。”陈今很快又拨给了三表哥,炫耀了一遍她家一下子就有俩喇叭。 三表哥道:“……你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嘿嘿,电话线里冒出来一股酸味,好酸呐三哥!” 跟她来显摆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稳重了?! 三表哥没忍住笑了起来。 家里明年多四个小的……屋顶怕是会被吵翻掉。 不只是陈今这儿打电话,沈百川也没忘记给沈女士打电话,然后拨通了卓季瑜的电话。 “没什么事,就是给你通知一声,提前准备好份子钱。” 卓季瑜咬牙切齿地道:“沈百川你要二嫁还是怎么的?” “哦,我准备当爸了,双胞胎,也可能是龙凤胎。你的份子钱准备两份。” 他现在理解三表哥为什么那么嘚瑟了。别说,这个显摆的滋味挺好的。 他这打完电话就挂,卓季瑜盯着手机看了许久,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吹头发的杨茜。 “沈老师给你打电话说什么了?” 深呼一口气,道:“他说他要当爹了,两个崽,不知道是双胞胎还是龙凤胎。” “真的啊?那我明天去找陈今。” 杨茜吹干头发,正要上床,看到卓季瑜在兀自生闷气,故意道:“你生不了你生气了?” 卓季瑜倏地盯住她,一字一句道:“我能不能生你不知道?” “反正外面的人知道你不能生。”杨茜说完就溜出房间,“我还要看书。” 卓季瑜轻呵了声,手机往床头柜一放,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 5 陈老板 陈今和沈百川高兴过后,就开始烦恼了。 一个小喇叭突然变成了两个,大名暂且不说,小名可能用不上了。 总不能厚此薄彼。 中秋回去时,他们在院子在种了两棵荔枝树,到来年春天,还得补上两棵才行。 种荔枝树的时候,陈今还说,估计等荔枝树结果的时候,他们家就有小喇叭了。 人还真是禁不起念叨。 荔枝树才种下没多久,一下子来了两个喇叭。 在这个学期结束前,陈今都没觉得身体有很大变化,直到寒假到来,某天沈百川说出门吃饭,她想去换身衣服,发现自己穿不上平常穿的牛仔裤了! 再对着镜子侧着看了许久,才发现肚子凸出来一块。 有了这个发现,陈今拉着沈百川去今顺百货逛街,买了不少宽松裙子。 杨茜她们几个总算是能抽出时间来找她了,还把沈百川赶了出去,说他在家里耽误她们说悄悄话。 “我们四个,就你速度最快了,说领证就领证,说要孩子就要孩子。” “顺得有点不真实。”陈今无端感慨了句,道:“总觉得太快了,但又觉得好像时机正好。” 杨茜结婚几年了还没要孩子,陈璐也是结婚没多久,林欣然……都还没领证。 一盘算下来,居然是她速度最快。 她们几个都在问她怀孩子有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还行。”陈今仔细地把自己从确定怀孕的前一个月时间到现在的情况都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家里都请了人做饭做卫生了,工作本来就没多少,还有其他人帮我分担一部分,但是,生孩子没有不辛苦的。” “反正就看自己吧,觉得值得就行。”陈今懒洋洋地往后靠,太阳光从身后的玻璃窗斜进来,两只手又贴上了肚子。 “我就是没想到居然有两个,人家说怀两个比较辛苦。我现在是觉得有点累的。” 杨茜看着她脸上的好气色,再回想了下刚刚出门的、眼底一片乌青的沈百川,一时间搞不懂到底是谁怀孩子。 陈今非常客观地给她们说了一遍怀孕的注意事项。 这几个人,现在没开始怀孩子,一个个把生孩子说得很简单,还要约做亲家。 陈今翻了个白眼,道:“清朝僵尸都没你们封建。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搞定婚约这事。” 很快,另外三人就自己商量了起来,把她家两个喇叭排除在外。 理由很简单:以后他们孩子怕是吵不过她家喇叭,还是早点放弃算了。 “没眼光!”陈今哼了声。 能说会道多好啊,自己开开心心的,气都让别人受了。 定婚约这事,陈今知道她们几个是开玩笑,但心里也打起了鼓,以后绝对不能让别人惦记上她家的两个喇叭。 结婚这事,还是得情投意合的人做才行。 为了家业什么的?家业够多了,反正饿不着他们,犯不着。 晚上,沈百川就接到了卓季瑜的电话。 卓季瑜问陈今和他老婆说了什么,他老婆说等读完博出来了再考虑生孩子的事情。 “有什么不对?你不是说支持人家完成学业,不想给你老婆增加负担?”沈百川幽幽地补了一句:“反正,你也生不了啊~” “……”卓季瑜的电话立刻挂断了。 他真是多余打这个电话,白送上去给沈百川嘲笑。 陈今好奇地问:“话说,你俩以前真的没结仇?” “没啊,我回榕市两三个月才第一次认识卓季瑜。” 第一次认识,但早早听过卓季瑜的名字。 “二叔想让堂姐和卓季瑜凑一对过,没成。” 陈今张大了嘴巴,拍了下他手臂,道:“这么大个八卦,你没和我说过啊!” 沈百川皱眉,道:“我和你没提过吗?在桥西村还没拆迁去看热闹的时候,我好像提了。” “……我非常确定,你没有和我提过。” 不然的话,这么大个八卦,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她这个人,真记事的时候,脑子特别灵光。 沈百川两手一摊,“好吧,那就是我漏掉了。” “哼!这么大个八卦都能漏掉!” “主要是堂姐和卓季瑜没成,他俩互相看不上对方,没什么好说的。” 陈今想到了程延凤结婚的那人,真的很像小白脸,她没想到程延凤那么个强势的人,会喜欢那样的。 沈百川看出她所想,道:“他俩都想当霸王,谁也不服谁。凑不到一起去。” 陈今挑了下眉,道:“我看杨茜也挺霸王的。” “那不一样,卓季瑜肯服。” 也不是所有性格差不多的都凑不到一起去,他和陈今,就挺能凑一起的。 “程老头又喊我们去老宅吃饭做什么?” “不知道他又想作什么妖,反正不是好事,咱们不去。” “哦,好吧,那就不去。” 陈今最近也不是很想出门,连热闹都不想去凑了。 主要是,程家那边的热闹,真没劲。看他们吵架都不痛快,次次都只会拐弯抹角地阴阳怪气,要是心大一点,都听不出来他们的暗讽。 上次和沈百川去程家老宅,程三婶说她是难得一见的朴素企业家,然后又说起自己身上背的戴的,陈今才反应过来人家想炫耀顺便讽刺她穷酸,配不上沈百川。 当时陈今就认真地对她道:“下次想显摆就把东西价钱直接说出来,不然她不会问也不会猜。” 程三婶被她的话堵了回来,这下还怎么炫耀? 接着又被沈百川说她癫婆,那身行头的钱都不够人家发年终奖的。 每次过去,也就沈百川这个实诚人。总是把话挑开了讲。 所以,她一听程老头打电话来喊,就不乐意过去了。 “还不如去西溪古镇,看周大婶和人吵架都畅快,是吧?” 沈百川深以为然。 国庆回去的时候,周大婶和镇上本地人起了冲突,原因是那人看周大婶是外地来的,谈好了水果价格后又坐地起价。 结果,周大婶没如了他的意,直接把合同给毁了,说损失钱也不让他占这个便宜。 回家后气不过,还找了人找上门去骂了一早上。 是真骂了一早上,现在去西溪古镇逛街,随便找个门店的老板打听。没有人不知道周大婶的名号。 陈今只恨当时去得太晚,没看到周大婶带人过去吵架的场面。 但听到三舅妈转述,仍觉得刺激。 周大婶,不仅在桥东村占据第一,锦绣小区、秀丽小区、玫瑰园、东城区工厂那一片也能占个第一。因为还要再加上西溪古镇。 目前还没有遇到对手。 既然没打算去程家老宅,陈今就把这事给抛到了脑后。 年底将近,还有两个公司的年会要办。 两人一合计,干脆都去今顺酒店办。 各开各的会,流程错开一下,互相过去露个脸就行了。 三表哥来电话问他们年会安排,之后就也定了在今顺酒店办。 接着,大表哥大表嫂和二表哥陆续来定…… 陈今没想到酒店年底的生意是自家人帮衬的。 今顺公司的人都在讨论今年的特等奖是多少。 今年有了小老板,陈今和沈百川特意把今年的抽奖拔高了两个档。 还把年会时间提前了,往常都是除夕前两天,今年提前了四天。 今年奖金太高,现场太吵,陈今就开头去露了个面,“百年品牌,做大做强”这两句口号拿出来再喊一遍,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半途一出来,陈今就大呼了一口气,“今年的人好像比去年多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两公司的人都凑一起,更觉得人多了。 陈今没一桌桌地走过去,就只能沈百川去了。 百川科技那边还好,今顺这边的人都在起哄,让“老板娘”多说两句话。 他们没敢起哄说“多喝两杯”,自家公司从老板往下,都不是爱喝酒的,吃饭时也不要酒,慢慢的,下面的人也就知道了,没人会特意说要喝酒的。 陈今站在前面叉腰看情况,龇着牙笑看沈百川被人拉着说两句。 楚琪让她坐着看,她还说坐着看不清。 等散场离开时,沈百川口都干了,咕噜咕噜了半瓶水,“你就看着我被他们拉着,也不去帮个忙。” “嘿嘿。” 就知道嘿嘿笑他。 回到小洋楼,陈今还要在小区里转两圈。 别看她今天没说什么振奋人心的大话,但心里的激动一点没少。 “我觉得,我应该做到“做大做强”了,对吧?” 尤其是站在门口,看到有人悄悄抹眼泪的时候,当时看得她也鼻头酸酸的。 她这个人,偶尔还是言而有信的,放出去的大话,就想着给圆上。现在圆一半了,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剩下的一半…… 陈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剩下的一半可能得交给喇叭们完成了。 “当然,陈老板很厉害。” 沈百川笑道:“我公司的人说,想让陈老板去当他们老板,你给钱比较大方。” “哈哈,真的啊?”陈今乐滋滋地道:“要是有人搞个榕市十大大方老板,我可能能被选上呢。” 陈今得意道:“省台又要来采访我了,要不要给我一笔宣传费,到时候我多提提百川科技?” “不给。”沈百川道:“自家人,谈钱伤感情。” “那你给我煮奶茶贿赂我。” “不嫌弃我煮的奶茶带焦味了?” “煮不煮?” “煮。走,回家。” 宋教授等人回家了才抬手把窗关上,回头对习院长道:“这两年轻人真有意思。” ------------ 6 千禧年 沈百川发现,老陈家的新年总是能搞出点不一样的,年年有新热闹。 沈女士说今年要回来一趟,估计是年后。 程家那边,他们给推了几次程老头的邀约,现在那边都不喊他们了。 他们乐得自在。 今年除夕的前一天,他们把小洋楼给贴上了对联,该送年礼的都送了遍。然后就又收拾好行李。 除夕当天,先是回了村里上香,然后再一起出发去西溪古镇。 今年过年好像格外热闹。 不知不觉的,村里小孩又多了几个。 陈今第一次见到陈文星儿子。 他生不了,当然不可能是亲生的。听说是他老婆在娘家亲戚里抱回来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长得比陈文星讨喜,但周大婶还是不喜欢。 尤其是陈三婆撺掇小孩去给周大婶这个伯母拜年要压岁钱时,周大婶一视同仁,和给村里其他人一样,给了五块钱。 也就是他们拆迁赶上好日子了,不然,还在村里的话,有几个人能拿出五块钱的压岁钱来? 但陈三婆显然不太满意,说自家亲侄子,就该多给一点。 周大婶一看陈文星夫妻两个站一旁不吭声,也不顾忌什么过不过年的,劈头盖脸就骂他们夫妻两个。 “两吃公家饭的还能养不起孩子?你们养不起就别养!命里没当爹妈的命就别祸害了孩子,你们家这个运数,这孩子以后做啥啥都难成!” “以前多得意啊,在外头人五人六的,现在没钱了看得清自己斤两了,你们这家子缺大德的,还想过富贵日子?我刚刚烧香问祖宗了,你们啊,过不了!没那个命!” 陈三公气得要冲上来教训人,被周大婶一推就倒。 还想就地打滚装疼,被村长踢了一脚,又麻溜地爬起来了。 “我就说你们两个得不了好,看看你们做的孽,以前做的事还忘了不成?”村长头发白了,人气势还在,说话中气十足的。 “谁再敢在祠堂吵吵嚷嚷的,别怪我把人赶出去!” 这下可安静下来了。 陈今一直站外围远远地看着。 要是以前,她铁定就冲前头去了。但现在肚子里揣了娃,就怕谁不长眼推她一下,那可完蛋。 危险的事情,她不做。 村长牵头带着大家拍下了南城区郊区一块地,本来98年就可以开盘了,愣是压了一年,今年下半年才开盘出售,售价情况好多了。 不说挣大钱,但是小钱还是可以挣到的,反正比自己瞎折腾挣钱。 所以现在村长的威望又更高涨了些。 有人提议说让她大舅接下一任老陈家族长位置,大舅吓得连连摆手,说就想安安心心地过退休日子,不想给自己找气受。 就村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都懒得管。 但要是说有机会能顺路带大家挣点钱,他还是愿意的。 不少人盯着他们兄弟姐妹几个的公司,但没办法,他们都不缺资金,根本不可能让村里人插一脚进来。 “陈三婆又飘了。”陈今总结道。 三天不敲打,上房揭瓦。 哪天周大婶懒得动嘴改动手了,他们就知道老实了。 今天不少人都是带了双份的东西过来,说今年把明天年初一的份给补上了,明天就不过来了。 沈百川悄悄地问她:“这也行?” 陈今示意他去看村长,也一样。 “社会在进步,村里的条条道道也要与时俱进嘛。上香这事,主要是心诚。” 沈百川表示自己又长见识了。 很快就有人问起了三舅,“西溪那边怎么样?” “当然不错了。未来的旅游景区。别的不说,那环境就差不了。” 早早在那边买地建房子了的这会儿庆幸得很,还好他们买得快,现在还想再买就没机会了。 “我就说,跟着三妹和陈文强买地准没错,你非说我信邪,看吧,以后那里发展起来了,我那房子还是路边,又在镇子旁边,搞个铺面都不愁租。” “那个谁,江可欣给建了酒店,我看这生意不错,我那房子以后也能往上建几层当酒店。” “这不就是以前咱们村那样…建房子出租收租金?” “以前的日子也不差啊。多好!” 说得没跟着去西溪买地建楼的人蠢蠢欲动。 但他们想买地也晚了,现在西溪的地皮肯定不便宜。还不一定能买到。 聊着聊着,大家把话题转到了年轻小一辈上,发现年轻这辈的人还比陈今这辈的人多。 严格遵守计划生育的人不算多,依旧还是有人生两三个。 而且,有些人的对策还不少,比如回远房亲戚家去生,生下来了就抱回来养。但是上户口就难了,有的小孩不一定在自家户口本里。 等到下一代,要是他们不常来往,以后就成陌生人了。估计就是逢年过节在老家祠堂见一见。 “三妹,过来唠嗑啊。” 陈今摇头,说要在外头透透气。 他们也太能吵了,叽里呱啦的,她听得脑壳疼。 有人说她这一下子怀两个正好,以后两家公司,一人一个~ 陈今就道:“公司是我和沈百川的,没他们的份。以后自己挣去。” 有本事就管公司,没本事就当个老实人在家花钱,别想管东管西败家业。 她和沈百川暂时是这么打算的。 好些人说他们现在这么想,以后就不一定了,家产不留给自己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陈今懒得和他们争论。 反正不给自己孩子,也不会分给他们,就他们这些不相关的喜欢乱安排,还男孩接百川科技,女孩接今顺公司。 真是闲得慌。 上香早早结束,要去西溪古镇的就陆续上车出发,直奔那边的房子准备年夜饭。 他们开车过去路上,没少遇到人从市里回去的。 从市里到西溪的公交车半途罢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等不及的人就只能拎东西走回去。 陈今看到了个熟面孔,是卖云吞的店老板。 让沈百川停了车,喊人过来搭个便车回去。 他们这开前头的车子一停,后面也陆续有人停车下来,有空位置的就招呼人上车。 店老板庆幸道:“还好遇上你们了,你们也来这儿过年呢?” “是啊,过来这里人多热闹。” 坐后排的陈今和人攀谈起来,副驾驶位上的大橘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这个陌生人。 “咱们这儿过了年就要修路了,你们下次过来得绕个道,从大道开下去,第二个分叉口有路,顺着路开过来也能到西溪。” 说起要修路、开发旅游这事,店老板就止不住高兴。 还说今天她出门去给城里亲戚送礼,人家还说他们这儿要发展起来了。 到了镇子大牌处,店老板就说在这儿下车,让他们别开进去。 “今天除夕,没到下午,镇上的人散不了,你们开进去了不好开出来。” 其他搭着顺风车来的也是在这儿下。 他们也不知道就这么个顺手的小举动,让镇上的本地人对他们少了偏见。 回到古镇的家里,大橘一下车就跑,溜达溜达地跑去三舅家里串门。 大橘精着呢,知道去三舅家里有好吃的,三舅还可劲地给它喂吃的。 家门前的两棵荔枝树还小小一棵,得种上三四年才挂果。那时候……到时候会被两喇叭嚯嚯也不一定。 陈今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放过烟花了。 小的时候村里没人搞这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封鞭炮顶了天了。大概是从她上初三开始,家里的日子开始变好,等到她上高中了,她的手里也能有不少零花钱了。在她高三那年,家里第一次买了烟花放。 是大表哥买回来的。 当时大舅说他浪费钱,但他们那时候个个脖子伸成了长颈鹿,觉得就那点烟花根本不够看。 从那时候开始,后面又买了三年烟花。一年比一年多,大家的眼睛也一年比一年亮。 大三那年过了个沉闷的新年,没买烟花。大四的时候拆迁了,搬到了城里,人家不给放烟花了。 接着就到了现在。 陈今点着手指头数数,92年到现在00年,上一次居然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大表哥和二表哥从后备箱里搬出来好几箱烟花,差不多十一点了,就去把家里几个小的摇醒,开始一箱一箱地放烟花。 那会儿也大概是这么个样子——一大家子人站在门前,眼睛一眨不眨地仰头看上面,等烟花放完了还久久没回神。 好像能从那一瞬间绚烂里看到曾经和未来,再低头时不自觉地满足喟叹一声。 过了十二点,要在家门口点鞭炮。 沈百川转着打火机出门,陈今就站在堂屋门前,他还没走到外面,她已经捂上耳朵了。 手里有点东西就想转一转,这也是他跟陈今待久了,从她那学来的习惯。 沈百川出门拆鞭炮挂好,就见大舅二舅三舅和小姨也陆续出门。 “三妹睡着了?” “睡了一小时又醒了,在屋里站着。” “哈哈,三妹小时候过年没少被鞭炮炸。” 沈百川笑了起来,小时候没少被鞭炮炸,她还敢去炸猪栏,不愧是陈今。 和长辈们说说笑笑几分钟,大舅提醒道:“到点了,点完了赶紧回去睡觉。” 话音刚落,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不仅仅是他们这一片,还有附近有人住的房子门前,也个个放着鞭炮。小镇上头笼罩一层烟,蹿入鼻子里的都是鞭炮的硝烟味。 大门敞开着,陈今捂住耳朵站在堂屋门前,看着站在门外的沈百川,心里涌起了一股欢喜。 又一年了。 沈百川一转身,抬头就看到了陈今朝他笑了笑,什么感想都没有,全凭本能想赶紧关门落锁走到她身边。 但走到近前了又顿住脚步,道:“我身上有鞭炮味,你先进去。” 她有段时间,闻不得一点奇怪味道。鞭炮味也不好闻。 陈今上前一步嗅了下,笑道:“一股人间烟火味。” 沈百川愣了下,跟着她进屋,道:“谁说你没文化的?这话说得多有意境。” 陈今立刻得意起来,“考试第一可不是吹说的。” 躺在床上时,沈百川欢喜道:“刚刚在门口点鞭炮,我有点想落泪……” 这个寻常又特殊的新年,或者说每个和家里人凑一起的节日,总让他觉得自己有了着落。 以前没那么积累外公外婆说的“落叶归根”,现在能理解了,他也寻到了属于他的“故土”。 “陈今……” 沈百川侧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于是到嘴边的话只能收了回去。 没关系,照他们以往的情况来看,他们来日方长,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让他一次说个够。 千禧年到来,预示着他们就要踏入下一个阶段了。 比如事业。 今顺短短几年时间里快速发展,凭借新颖出众的设计和过硬的质量,不说风靡全国,风靡整个南省还是绰绰有余的。 发展得太好,南盛第一的地位岌岌可危,陈今每个月去公司开会,都雄赳赳气昂昂的。 百川科技就不说了。 沈百川现在锋芒毕露,程老头没少听人家夸他,转头又打电话来和他说。每次都被沈百川问他那几个“接班”的孙子,每说一次,程延凤的地位就牢固一点。 他们两个在职的老师,已经是学校里的“知名校友”了。 陈今又给学校捐了一笔钱,这回没落在自己学院头上,而且捐给了物理学院,给他们更换最新实验室设备。 陈今在物理学院办公楼再次见着黎行一,发现这人变化真大。 当年意气风发,现在一脸颓然。 掠了一眼,学院的领导已经迎了出来,陈今跟着人往前走。 把人远远给抛到了身后去。 又比如说角色。 千禧年的七月中旬,他们家的两个喇叭终于舍得出来了。比二表哥家的小一个月,比三表哥家的小一个星期。 双胎出生得早一点。 三表哥没少念叨让两喇叭晚点出生,生怕他家崽当不了哥哥姐姐。 “两孩子起大名了没?”大舅大舅妈和三舅三舅妈一个月内来了三次妇幼医院,现在都熟流程了,跟着跑上跑下的。 “哥哥叫陈淼,妹妹叫陈??(man,四声)。” 两崽子出生,大舅就去问了他那个老道朋友,算出来孩子缺水。 正好了,挺合适的,他们爸绰号“沈大水”,随了她的姓,取名是得把他们爸给补上。 “嚯!三水和四水。” 陈今:“……” 本来她觉得挺好听的,大舅这么一喊,她就觉得奇怪了。 “小名呢?” “小喇叭和小荔枝。” “谁是小喇叭?” “大舅你来点兵点将吧。” 大舅眼睛都瞪圆了,想说她不靠谱,但是想不出更靠谱的方法。 就道:“你来点。” ------------ 7 肉团大混战 最后也没有点兵点将。 妹妹陈?的嗓门够大,哥哥陈淼的声音太斯文,最后小喇叭归了妹妹,小荔枝归了哥哥。 只有陈永安过来都执着地喊妹妹小喇叭,喊哥哥“三水”。 他说小荔枝不够朗朗上口。 其实真实理由是觉得“小荔枝”太软和,听起来像是容易被人欺负,还不如喊“三水”。 这是来自家里同辈最小那个的最大担忧,生怕差不多大的四小只,小荔枝是最容易被欺负的那个。 操碎了小舅的心。 但他一个人操心没用,几个舅公姨婆都觉得喊“小荔枝”好听,家里就要搞一大块果园了,像是以前在桥东村种荔枝树,喊“小荔枝”觉得特别暖心。 荔枝甜,小荔枝也笑得甜。 他和妹妹两个的性格真应该互补一下。 妹妹没有那么多情绪,管她吃好喝好睡好就行,睁眼不是吃就是拉,闭眼就是睡。 全家都说他们四个小的会挑时间,尤其是二表哥家的小鱼,在芒种那天出生,大名陈时雨。三表哥家的陈知炎,在温宁上完本学期最后一次课的第二天突然发动,让温宁完全不用担心工作问题。 还有陈今家的两个,陈今提前请假到医院待产,想着要在医院待上几天,结果她才进医院一天,这两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 小荔枝和小喇叭刚出去的时候小小一个,跟小鱼和炎炎比起来,有点像猫和老鼠。对比太明显了。 沈百川焦虑了几天,生怕他们不够壮实。 陈今也担心,她小时候没少听村里人说:“三妹小时候巴掌大,你妈都怕养不活你,你舅托人给买奶粉回来给你补……” 现在条件好了,奶粉什么的不缺,就是怕还不够。 杨阿姨养好病后又回来了,每天变着法地给她做好吃的。家里还请了两个带孩子的阿姨,都是庄瑶给推荐的。 让他们能轻松点就轻松点,别给自己找罪受,找专业的人,孩子还能被照顾得更好。 陈今一想,也是,就果断地请了人。 “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你又不能和他们讲道理,你说非常好带,谁信哦?别看他们现在睡着了可爱,等他们醒了,你们就知道了。” 陈今在二楼小客厅和朋友们闲聊,在家里待了四十天,活动最多的地方就是二楼。真是待腻了。 “看你,以前不还说只想在家躺着。哪都不去,可以在家待好久?待四十天就不行了?”林欣然调侃她道。 陈今撇嘴,“女人都善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不是年初的时候和聂荣说准备结婚,结果出差两个月回来又说再等等,再等等就又明年了。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今天出月子,朋友们约好了过来看她,陈今可算是逮着人说话了,嘴巴叭叭叭的一刻不停。 “还有你,听说卓季瑜又能生了?” 这段时间,陈今不仅是从沈百川那找八卦。还有陈永安、周大婶,总之没少打电话,这个月子过得才没有那么无聊。 别看她天天在家待着没法出门,但她该知道的消息都知道。 沈百川某天接了个电话。就兴冲冲地进屋里来和她说,卓家的长辈知道卓季瑜当初骗他们了,要找他动家法,卓季瑜转头带杨茜出去玩,把他家老头子气得差点进医院。 杨茜翻了个白眼,谨慎地看了眼外边,确认卓季瑜没有跟上二楼,才道:“他最近疯得很,我懒得说他。” “说说呗,让我高兴一下。” 没意外地接收到了杨茜的一记白眼,但还是听到了消息。 “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突然把家里公司的老人踢了一半,还有几个进了监狱。家里现在没人敢惹他。” 就是因为他出去旅游回来就这么疯,现在没人顾得上他之前搞结扎骗长辈的事。本来杨茜还迁怒卓季瑜,说他出的馊主意,这下长辈们可能还以为是她唆使他不要孩子的。 现在谁还顾得上啊?旁系都夹着尾巴做人。他亲爸都气进医院了,懒得见他们,没人问她。 陈今哦哦了两声,怪不得沈百川有天突然说卓季瑜在憋着坏,估计要对自己家公司下手了。 她们正聊着,没一会儿,有人上来。 “今姐,你能吃水果的吧?”聂荣端了两盘水果上来,往桌上一搁,就自然而然地挨着林欣然坐下。 沙发那么宽敞,他就非得挤过来,陈今还得往旁边挪一挪给他们腾位置。 “我说你们两个,在外头注意点影响。” 聂荣笑嘻嘻的,没说好不好。 冯存真上头看了一眼,报一下串糕点的名,问他们想吃什么。 见他们一人说一样,懒得听了,转身下去准备都拿。 没一会儿,还有其他朋友陆续过来。 陈今发现朋友队伍扩大了不少,主要是大家基本都带上了家属过来。 都不是第一次来了。带着对象或是老公老婆过来的,都能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没一会儿就都熟了起来。 一帮人,围着两个小床看宝宝。 陈今过去看了一眼,道:“好像妖怪见着了唐僧。” 个个看了小荔枝和小喇叭,都恨不得自己的孩子立刻蹦出来,最好不用经历十月怀胎,从他们脑子里蹦出来。 四十天时间,让两个瘦瘦小小的娃给养成了肉粉粉的小团子,但对比起三表哥家的胖团子炎炎,他们两个还是显得小小一只。 三舅摩拳擦掌,说等他们能吃饭了。就给送他那里去。不信养不出来几个小胖墩。 儿童房门口站了两个大门神——卓季瑜和谢宁。 这两人,表情冷冷淡淡的,又总忍不住往里头看一眼。 卓季瑜往里看,陈今理解。毕竟杨茜在里面。但是谢宁往里看……那就是真的想看娃长什么样了。 最后,沈百川把两睡醒喝了奶换了尿布的娃分别塞到了卓季瑜和谢宁怀里。就多了两个僵硬的“门神”。 大家哈哈哈地笑他们,轮到自己怀里抱了个软踏踏的娃,就跟被点穴了一样,四肢僵硬,笑容勉强。 小荔枝眼睛亮亮地看着人。时不时地还会咧嘴笑一下。小喇叭看了几眼,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睡大觉。要是谁太吵了。她就意思意思地嚎几嗓子,然后继续睡。 “哎,你们家这两娃的小名取得太适合了。” “是吧?!我也觉得!”陈今乐滋滋道。 赶在开学前,家里给他们两办了满月酒,这回只有家里人和关系好的朋友过来,没邀请不熟的生意朋友。 但村里人还是喊了的。 对他们两也要记上陈家族谱这事,大家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反正他们的妈——陈今,不也是上了村里族谱?都是本家的娃。 听说桥东村往前几十年都没有过双胞胎,陈今家这是破天荒第一对了。 陈文颂家那对假双胞胎不算。 外头人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们自己村里的人还是门儿清的。 大家都知道陈今这双胞胎,估计还是从老刘家那边传来基因,但大家没敢在这个好日子触霉头,谁不知道陈今家里都不喜欢老刘家? 陈今一整天都乐乐呵呵的,除了终于可以出门了这个原因,还有另外个原因:他们家份子钱都能收双份。 “嗯,不亏,以后我们家两个,拿压岁钱都占优势。” 二表哥点头附和道:“是啊!” 他家也两个! 孩子的满月酒,沈女士和乔治还是赶来了榕市,外公外婆身体不好,没折腾一趟,但让他们给带了礼物过来。 连程老头和程延凤也来了。 其他的人没被邀请,程老头发话让他们不用来了。 程延凤还怀着娃,说过来沾沾喜气,希望生个和小荔枝小喇叭一样可心的娃。 程老头补充了句,说最好是生个小荔枝一样的,看着甜,讨喜。 没人搭理他。 当谁不知道他就是想要个男娃呢? 陈今懒得和他争论,听沈百川说,程延凤衣这胎生下来,下一步就是离婚了。以后,孩子就是程家人,老头子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沈女士说小荔枝看着更像是沈百川,但小喇叭的性格才像沈百川。 嘿,巧了,在陈今家里人这边正好相反。 说小荔枝的嘴甜性格像陈今,小喇叭也是长得像陈今。 但其实,小喇叭爱睡觉这点。也挺像陈今的。 总之,都有点像。 陈今是看不出来这些的,都说三岁看老,还不到三个月呢,能看出什么来? 等陈今回了学校,给同事和学生发了一轮喜糖,后面又开始了学校—家里来回跑的日子。 生娃也有好处,就是以后上班可以晚一小时,下班可以早一小时。 陈今一算这个时间,中午她还回来吃饭,和自己平时在家有什么区别?多数时间还是阿姨帮忙带着的。 “妈妈去给你们挣奶粉钱。” 陈今每天高高兴兴地和两小家伙打了招呼才上班。 “小今,上班啦?” “是啊!上班几天了。” 宋教授和何阿姨笑道:“小今这生了孩子,也没什么变化。” 什么都不用发愁,自然没什么变化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小荔枝和小喇叭也跟气球似的慢慢地鼓了起来,整个身体肉了两圈。 等他们两个多月大的时候,开始会抬头了。 陈今一在家有空就把他们面对面地放,哄他们抬头。然后看他们互相呆愣愣地看着对方,觉得特别好笑。 偶尔赶上周末,二表哥和三表哥带娃过来。四个娃凑一起还更好玩。 等过了三个月,小荔枝和小喇叭也会翻身了,四个娃凑一起,简直是“肉团子大混战”。 翻过身去,逮着谁就朝谁张嘴。 小荔枝和小喇叭还是更喜欢自己亲妹/亲哥,觉得对方最香,估计是两人身上的奶味最像,逮着了对方,嘬得最响。 看他们肉脸贴一起,肉手也堆一起,就觉得,嘿嘿,真可爱啊! 可爱归可爱,但家里还是没少鸡飞狗跳的。 别看小荔枝看起来甜、小喇叭看起来心大。实际上,只要两人的玩具有一点不一样,他们就能打起来。动不动就叠一起抢东西。 两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一个抢过来没两秒,另一个又给抢了过去。 好就好在他们不哭,除非抢急眼了,会互相给一肉巴掌。 奶瓶要抢,帽子、袜子要抢,玩具也要抢。谁晚一秒钟喝奶都不行。 别的都好说,只有大橘最遭殃。 陈今也没办法,又一次把大橘从他们中间拯救出来,无奈道:“我也没法给你们找个和大橘一模一样的猫来了。” 大橘每次都挨欺负,每次都眼巴巴地凑过去…… 陈今真是服了,屡救不改。显得她是破坏他们关系的坏人,干脆撒手不管了。 在又一年过年时,小荔枝和小喇叭六月份,能稳稳当当地坐着了,二表哥家的小鱼已经会爬了,三表哥家的炎炎正处于想爬但还不太会的阶段。 除夕那天,在陈今家里,客厅铺好了垫子,四个崽一放下去,小鱼爬过去找小伙伴玩,炎炎趴着想学小鱼,结果是原地划动四肢,小荔枝捏着玩具笑,小喇叭看看自己手里的玩具,再看看小荔枝手里的,颜色不一样,立刻把手里的扔了,上手去抢小荔枝手里的那个,小荔枝不肯给…… 就这么抢了起来,然后抢着抢着,这四个跟叠肉团子似的叠了起来,软软弹弹的。 陈今他们这帮大人,看了一眼,又转头过去打牌。 没事,孩子嘛,打着打着就长大了。 三舅拿着辅食过来的时候。这四个嗷嗷待哺地又嗷嗷喊又挥舞双手,还没等三舅过来喂,又打起来了。 陈今都不敢想,明年过年这四个能走能跑还能说话了会是什么场景…… 大舅过来看了眼,把被压在最下面的炎炎给抱了起来。捏捏他的肉胳膊,道:“就数你最壮实,怪不得被压下面都没嚎。” 又去捏了捏小喇叭的肉脸,笑道:“要是小喇叭被压住,屋顶已经没了。” 小喇叭不明所以,只知道大人跟她说话,呜呜了好几声,展示了一把她的好嗓子。 没呜几声,被塞过来一勺子吃的,赶紧张嘴,砸砸嘴巴。 小荔枝立刻张嘴啊啊啊地喊。 没一会儿,都喊了起来。 陈今他们默默地换了个地继续打牌,留长辈去管那几个小的。 孩子都没满一岁呢,二表哥就操心起孩子以后上学的事情。他想让小鱼和禾禾上同一个幼儿园,但禾禾和小鱼凑不到一块上学,心想着要不要让小鱼和另外三个进同一个幼儿园。 陈今笑道:“让他们凑一起,我都怕被喊家长。” 大家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没事,以后被喊家长了,轮流去就行,还省事。” “……也行。” ------------ 8 小时候 小荔枝和小喇叭养到八个月,个头和炎炎、小鱼差不多大,完全看不出来这是早产一个月生下来的龙凤胎。 主要还得归功于杨阿姨和三舅,一个注重营养搭配,养得精细,一个见着孩子就给喂吃的,也没少给温宁和陈今煲营养汤,鸡鸭鱼肉都是西溪那儿出的,比外头市场卖的有营养。 具体问怎么有营养,三舅说西溪那儿的山好水好,养的家禽和鱼塘里的鱼品质也好。 三月春风拂来,陈今挑了个周末,和沈百川带着两个崽回了西溪古镇的家里,院子外又种上了两棵荔枝树。 种的时候好好的,陈今忽然想到个问题:“以后小喇叭问为什么只种荔枝不种喇叭……” 沈百川也想到了家里那两个动不动就要互揍一顿、够不着就一顿啊啊啊对骂的崽,脑壳也有点疼。 三舅妈说他们两个是“狗和猫,动不动就要打架”。 陈今反驳:“大橘和大黄就挺好的。” 但这个反驳的例子也不是很好,大橘和大黄关系是好。并不妨碍它们动不动就挥爪子打架。 总之,小荔枝和小喇叭,关系好的时候特别好,除了彼此谁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有来有往地啊啊,也会抱着对方一顿猛亲,还哈哈地笑。 但是关系不好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地就会打起来。 陈今录了不少他们相亲相爱和互相斗殴的画面,准备等他们懂事了再给他们放出来。 一想到未来十几年后或者二十几年后,有个大小伙和大姑娘看到小时候可爱又可气的样子……陈今觉得此时他们隔着儿童车哇哇对喊的样子也值得录下来。 被儿童车圈在里面,他们还不会走,但不妨碍他们蹬腿划动。 两个儿童车撞一起,小短手伸出去,都够不着对方的脸,小肉手们偶尔能挨蹭到一起。 十几、二十几年啊…… 陈今发现自己居然想到了那么长远的事情,可他们才八个月大呢。 大舅带着草帽扛着锄头从果林那边回来,远远地就冲他们挥手。 到了近前,大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桑葚,“接着。” 陈今赶紧伸出双手去接。 然后大舅忙着去逗两崽子,让小喇叭开开嗓,又让小荔枝笑一笑,然后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陈今看了眼池塘、果林的方向,正要收回目光,听到三舅问她待会吃不吃鱼,吃的话就逮一条……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三舅说带她去钓鱼、大舅从田地里回来给她拿一把水果。再接着,就听到了三舅妈的喊声: “三妹,来家里坐。” 陈今看着眼前的人,看不清沈百川和她在说什么,她被往后拉,沈百川也被拉远。 时间好像在倒流,穿过各个阶段,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 陈今是从四岁多开始有记忆的。 特别记得有一天,陈八姑家的陈永强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和她道:“三妹,你不姓陈。你姓刘,你叫刘今。” 刚满六岁没多久的陈今蹙着眉,“刘今好难听,我不要喊刘今。” 她今年九月份开始上学,年纪比班上同学小两三岁。 桥东村在桥西村和木塘村中间,按理说可以去其中一个村的小学上学。 但因为桥西村和桥东村关系不好,木塘村又排外,所以她和村里的小孩都去公社小学上学。 在村里,大家都是都是喊小名,大家都喊她“三妹”,上学了,小伙伴们才知道她的大名叫“陈今”。 陈永强从自家大人那里听说了三妹爸爸是桥西村的,姓刘,三妹也应该跟着姓刘,因为她爸妈离婚了,回了娘家桥东村,所以才姓陈。 离婚这事,别说小孩了,在村里大人看来,是难得一见的大事。 村里不少人觉得陈芳不该离婚,不能把刘时笙让出去,但陈芳自家人觉得离得好。村里人迫于村长威严和陈文强的拳头,不敢在村里胡说,但在家里就没个把门,让孩子听到了。 陈永强就是从家里大人那听说了。 此时恶意满满道:“你爸妈离婚了,你妈带你这个拖油瓶回来,所以你才姓陈。” 陈永强不喜欢陈今。 村里就他和陈今一届,他还大两岁。陈今脑瓜子太好,老师喜欢夸陈今,顺便骂他长年纪不长脑子,都是姓陈的,还比不过小两岁的陈今。 尤其是刚考完这学期的期末考试,陈今除了劳动课都得了满分。 去年底,国家恢复了高考,老师们都说他们这代人赶上了好时候。让他们要好好读书,考大学出来出来可以进城里当工人。 老师还说陈今这样的好学生,以后肯定能读出去。 陈永强憋了一学期的气,这下总算是撒出去了。 那是陈今第一次知道自己和村里其他小孩的不同。 以往她心大,外公外婆又喜欢给她藏吃的,妈妈和舅舅舅妈姨娘都好,她也不觉得没个爸爸有什么不对,家里人也从来不和她说。 本来她不生气的,就是有些疑惑。 但陈永强笑得贱兮兮的,她气不过,扭头小跑回家喊她三哥。 没多久,陈永强被三哥按倒在田埂上,站一旁的陈今收到指令,立刻跑过去邦邦两拳头。 等陈永强哭起来,三哥一把扛起她就跑回家。 出了气,但陈今还是闷闷不乐。 晚上又是吃红薯块,筷子一戳一戳的,给红薯块戳了几个洞。 在她妈筷子打下来时,她又灵敏地收起了手背在身后躲开了。 “好好吃饭!不准糟蹋粮食!” 陈今瘪着嘴,哼哼唧唧的,端起碗筷就出门,坐在门槛上戳红薯块大口大口地吃。 看到刚刚过去的周婶婶身子弯成一个问号,陈今心里还堵着气,但还是脆生生地打招呼:“周婶婶好~” “哦,三妹啊。”周大婶抬头看了一眼,一脸愁容地往家走。 没多久,就听到了陈三婆的打骂声,反反复复地说“不会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 陈今又起身,端着碗筷过去,趴在陈三婆家门边看。 见周婶婶又被欺负了,陈今气得胸口疼,跑陈三婆家厨房后面,拿石子往里扔。 奈何她手劲小,只扔到了厨房草棚顶,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懊恼地想继续找石子,回头一看,发现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手里一个草绳拎着一条鱼。 陈今盯着鱼看了两眼,想起正事,让二哥帮她砸院子里的老妖婆。 没砸成,被二哥捏着脖颈带回了大舅和外公外婆家,然后她就加了餐。 外婆身体不好在自己屋里吃,外公给她塞了个鸡蛋让她和婷姐分,端起碗筷去和外婆作伴。 大舅妈给她夹了鱼肚子的一大块嫩肉,让她注意挑刺。婷姐夹起来鱼尾巴,问她要不要,陈今摇摇头,说够吃了。 她刚吃完,八姑带着陈永强从祠堂这边走过去。 “三妹!三妹你出来!” 陈今缩了缩脖子,悄悄地看了眼门口,觉得待会她妈要拿棍子过来了,她是不是应该提前跑? 大哥、二哥看了她一眼,悄悄笑了起来,没说话。 大舅没忍住笑出声来,拍了下她脑袋,“怕啥?有大舅在,他们还能打上门来?” 陈今抱着碗抿了抿嘴,道:“待会我妈打我,您帮我拦着点。” 她妈本来是要来揍她的,结果陈永强说漏了嘴,她妈的棍子直接往陈八姑身上抽,“让你嘴贱!你自家的事没说够,还说起我家的事来了,看我今天不撕碎了你的嘴……” 三舅妈是听到吵闹声出来的,一看,还得了,自家人挨欺负,喊上小姑子冲了出来。陈八姑被她们姑嫂四个堵着,挨了好几下。 陈永强想揍陈今,被大哥二哥架起来,说要把他扔河里去。 要不是村长过来,他们娘俩还得继续挨收拾。 村长劈头盖脸就是骂:“我看你现在是吃饱饭嘴贱得慌,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让妇联过来单独给你们家提高思想觉悟!” 看热闹的人也缩了缩脖子,心虚地避开了村长的眼神。 也是这天当晚,陈今就从她妈嘴里听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因为妈妈和姓刘的离婚了啊。 怪不得每次去公社,遇上桥西村的,家里人都翻白眼,尤其是遇上某一家。 以前陈今只以为是两个村关系不好。 她人小嘛,只知道两个村关系不好,但到底为什么不好,她也不知道。 她一个小病秧子,每天在外头晒太阳的时间多一点都被扛回家,村里的人又少,她也是今年才上学,对外头的大事不知道啊。 说起读书早这事,也和她身体差有点关系。 她喜欢看书,家里人又忙,除了陈永安还小,别的哥哥姐姐都上学,没人有空带她。家里一合计,干脆送她去学校算了,还能让正读小学的三哥和婷姐带着。 还专门和学校老师说了,送她到学校就是待着的,可能要读两次一年级。 但家里没想到她这么争气,上学第一个学期就考第一。 大舅逢人就说她是文曲星转世。 陈芳在等她问问题,觉得孩子应该有很多不明白的想问。她想着,她家三妹不一样,脑子灵光聪慧,虽然年纪还小,但家里的事也该让她心里有个数了。 陈今脑子转了一圈,努力消化妈妈给的消息。 等了几分钟,陈芳没等到说话声,以为她偷偷哭,立刻起身去看…… 睡着了。 陈芳啧了声,想把她捏醒,手伸到她小脸旁,改成了给她拂开贴脸上的头发。给她把两只手藏进了被子里,又压严实。 听到外头有动静,就拿起床边的手电筒走了出去,看到隔壁陈三公家里跑出个人,一看就知道是周香香。 觉得不对劲,赶紧跟了上去。 发现人是往河的方向跑,陈芳心慌得很,赶紧喊人出来,见三哥出来,就让他去招呼村里人,自己赶紧追了上去。 还没到河边,就听到咚的一声,没多想,她也立刻解开棉衣放下手电筒跳了下去。 村里敲敲打打闹了一晚上,从此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陈今在家里暖烘烘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对这一夜没有任何印象。 第二天察觉到村里气氛不对。以为是昨天她找三哥揍陈永强的事情没完,老老实实地在家里闷了一个寒假。 也不全是因为她老实。 今年冬天有点冷,又把她冻坏了,公社的卫生所跑了好几趟,人吃药都快把聪明劲给药没了。 ------------ 9 惹事今(一) 陈今特别记得,小时候因为外公外婆生病,她家和几个舅舅家过了一段比较苦的日子。 后来从村里的知青陆续走完后,村里的条件就开始好起来了。 陈今也是长大后才知道村里条件变好跟人家知青走不走没有关系,而是外头的政策变了。 村里不搞集体干活了,各家管各家的地,谁做得多谁能吃饱饭。 陈今家里也分到了田地。村里地多人少,村长给分的不少。村长也给她分,和村里其他家的男丁一样算。 但她家是后来来的,分到的田地不多,最后给她们补了十亩光秃秃的林地。 为了这事,几个舅舅还上村长家里想再争取争取,但最后也只能这样了。 尽管分到的田地少,家里还是顿顿吃上了饱饭。 她妈每天扛锄头拿镰刀出门时都跟去市里百货大楼逛街似的。 她也扛着铁铲出门帮忙,干活一阵子就被她妈拎着后衣角让到田埂上休息。 但总算,家里没再把她当玻璃瓶,干点活就碎掉。出来干活的次数多了,她才知道村里的事情那么多。 周大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嗓门变大了,和大舅的嗓门有得一比。 每次看陈三婆和陈三公被骂,她都眦着牙傻笑。 渐渐的,陈三公家里消停下来了。 在公社开拖拉机的文明叔不知道为啥,回来一次和家里吵了架,后来就没再出去过。 她记得是八一年开春的时候,她那时候读四年级下学期,大舅背着个尿素袋出远门,说要跟着个老朋友到隔壁省找工作挣钱盖楼。 这个时候,村里很多人的挣钱方式,还是靠种田,交够粮税、留够粮种和自己吃的,剩下都卖了出去。还有就是自家原来自留地或者房子内外随手种的水果树结果后送到市里卖。再多的,就是在家里养鸡鸭和猪...... 但一年到头,攒到钱还是难。 陈今家攒钱更是难。 听说那个姓刘的,在城里工作,都没给过她钱。 而且她还动不动生病去卫生所。 每次从卫生所出来,有时候是趴在她妈的背上,有时候是趴在大舅或者三舅的背上。 那时候她就想着,她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毕业出来留在城里工作吃商品粮,每个月能拿几十上百块钱工资,带全家吃肉! 但这好像是她没事干时的一场白日梦。 这一年的九月份,她升入五年级,大舅回来了一趟,给她带了很多本故事书,是她没有的。 她把这些书放在她那个四腿不平的旧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她好像从那个叫做“深圳”的地方汲取到了希望。 她想着,等她长大了,要去看看大舅口中的深圳。 大舅这一趟回来,不仅带走了大舅妈三舅三舅妈,还有村里所有的青壮年。 大表哥现在在市里的一个小私人厂上班,他想跟着去,被大舅大舅妈拦下了。 家里,剩下了她妈妈这一个顶梁柱。大舅家的哥哥姐姐,还有三舅家的三哥、陈永安都归了她妈妈管。 于是,她和妈妈搬到了外公外婆的老宅子住。 大舅其实也是分了出来的,他的宅基地就在她家旁边,但一直没把房子盖起来。 有人打她家宅基地的主意,因为当时村头那块没人想要,妈妈带她回来村里落户,村长给她们分了好大一块地。 被村长拿比她手腕粗的棍子满村子追着打,又被节假日回村的二舅拿细竹竿追着打,这才没人敢惦记。 八二年夏天的时候,外公外婆前后脚离开。出去将近一年的大舅他们回来了。 办了后事,又在哥哥姐姐们和陈永安眼巴巴的注视下扛着大包裹离开。 同年九月,她升入六年级,生了一场大病。 大舅他们把攒下来的钱寄回来还不够她治病的。有天,妈妈跑了一趟市区,回来后悄悄在厨房里抹眼泪。 陈永安看到了,背着她妈跑她屋里眼泪哗啦啦地掉,问她是不是快死了。 她第一次直面死亡,是外公外婆的相继离开。她懵懵地跟着被安排着做这个做那个,村长喊她上去上香,她怕阴森森的祠堂,摇着头跑了出去。 过了几天,她才被明确地告知:她外公外婆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到舅舅们和大姨小姨妈妈哭,她也哭,还哭不出声来,眼泪越擦越多。 住在城里的大姨和二舅也回来了,平常都是逢年过节才有空回来,还有外公外婆走的时候也回来了。 所以,陈永安问她是不是快死的时候,她以为他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又猜测是不是妈妈不忍心告诉她,反正她也以为自己快死了。 嘿! 她这人命挺大,医生说不好治,动手术都不一定成功。但就是成功了,活着从医院出来了。 就是打的针啊吃的药啊,太疼太苦了,导致身子虚,拿笔写字写久了都费力。 她趴在房间门边偷听,听到大姨说她不一定还能养好,让她妈妈算了。 什么算了? 那会儿她想不明白,还见过大姨带个斯斯文文的叔叔来家里,后来妈妈和大姨吵了一架,那个叔叔再也没有来,大姨和妈妈的关系就没那么好了。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大姨,只有她和大姨在的时候,大姨会用看“拖油瓶”的眼神看她。 自从知道妈妈离婚的事,她就敏感多了,别人的眼神代表什么情绪,她总是看得很透。 她喜欢小姨,可惜小姨嫁到木塘村去了。 而且小姨嫁过去就给别人当妈,她也不喜欢小姑父家的那两个表弟表妹,他们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小姨,她总想找三哥帮忙揍他们。 但是怕小姨不好做人,她在梦里揍了他们三百遍。 六年级快结束了,她还病怏怏地躺床上,不知道会不会被留级再读一年。 想到每年都有人留级,留级的人会被人笑话脑子笨,她就慌。 她快读完六年级了,仍然的班里年纪最小的,才十一岁。但是班上年纪最大的有十六岁,比她三哥年纪还大。 在升学考试的前一周,班主任找到家里来,问她妈能不能送她去考试。 她妈一口给回绝了,说她身体不好,怕晕倒在考场里。 但她觉得留级太丢脸,坚持说要去考试。 考试那天,她妈去找村长借了辆二八大杠,她妈又不会骑车,愣是推着她到了学校考试。 她两科都是只写了一半时间就出来,生怕自己倒考场里。 她妈妈问她:“能考及格不?” 她震惊道:“这么简单的题,应该没有人只考及格吧?!” 事实证明,真的有。 而且,她一个整学年都没去上课的人,居然考了两个一百,班主任跑来道喜说她考得很好,考上了公社初中。 陈今本来挺高兴的,但在听说陈永强两科不及格也上了公社初中后,她就撇嘴了。 陈永强讨厌她,她也讨厌陈永强。 以为考得厉害点能甩开那个讨厌鬼呢。哼! 考个试跟要了她小命似的,让她又在卫生所待了一段时间。 但赶在初中开学前,她好了不少,就收拾东西上学去了。 谁知道在初中吃不好住不好,她身体又反反复复地生病,初一上学期上到一半,又歇菜回家养身体了。 最后是周大婶找上门来,问她妈要不要找人算一算。 去医院,医生也说没办法了。她妈花了十块钱请了个神婆上门。 村长听说了消息,跑家里来说她们搞封建迷信,是瞎搞。 但她妈不管,让神婆只管算。 神婆说她以后有大造化,现在提前把苦都吃了,以后就都好了。 她只关心她能不能考上大学。 神婆很确定地说:“当然能!你以后一定上南大!” 南大啊?陈今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学校。但听说现在中专吃香呢...... 最后,神婆让她去亲爸家里住一段时间,说他家就是占了她的福气,得让她去把福气给吸回来。 村长一个劲地说都是迷信,但她接着又大病几天,眼看着脸白白的,跟要断气了似的。陈永安天天趴她床边哭,还拿零花钱去给他爸打电话,说三姐要死了。 她还没死,但快把她妈吓死了,连夜就找村长,说帮忙把她送刘家村刘老根家里住几天。 村长看得难受,想着好好一个娃,要是身体好,以后肯定能读出去,有出息。 一咬牙一跺脚,等陈今好一点了,把村里的阿婆阿婶们喊上,推着她,齐刷刷地往桥西村赶。 那时候她躺在木板车上,迷迷糊糊地看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她不是很想死,她就觉得她还没活够。 那天晚上真吵,刘老头和刘老太被她村里的阿婆阿婶们挠破了脸,桥西村有人看不过去帮忙说了几句,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想看热闹帮说话。 但不管怎么样,结果就是她被留在桥西村住下了。 她妈妈走前,和她说悄悄话,道:“你在他们家不用客气,要是他们敢欺负你你就跑。妈和他们说了,要是你活不成,刘时笙别想留在城里工作,我肯定找到他单位领导搞死他还有他那对双胞胎,你活不成,他们家也得下去陪你。” 她妈说的悄悄话一点也不悄悄,反正桥东村和桥西村的人都听到了。 在别人听来阴恻恻的话,陈今却觉得特别暖,认真点头说:“妈,我知道了。” 还补充道:“要是我没了,你把我埋他们村村口。” 围观的人:“......” 当天晚上,她就在刘老头家住下了。 住的还是最好的那间屋子。 ------------ 10 惹事今(二) 陈今在桥西村住了下来。 这天晚上是折腾晚了点,但她睡得特别香。 也是怪事了,在自己家都没睡那么好,在别人家里能睡这么好? 陈今第二天睁开眼睛时,想着:这家人是真的吸她福气了! 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她得努力给吸回来! 听到外头有动静,陈今赶紧爬起来。 就怕这家人背着她吃好的,她妈没给送口粮过来,说让他们家给补上。 那她得多吃点。 看见她从家里准备给大孙子结婚用的婚房出来,刘老根和刘老太就说不上的憋屈。 大伯母和即将结婚的大堂哥,现在更是把她当强盗一样看。 嚯,屋里都是一串大人,有些和她年纪差不了多少的,满脸怒容,想冲上来,被刘老根给喊住,让他们出去玩去。 陈今当没看出他们眼神里的不善,左看右看,开口道:“我快饿死了,没有吃的吗?” 不等他们说话,她又继续道:“我在家都是吃的白米粥,有肉粥最好,补身体。每天要吃一个水煮蛋。” “医生说我这样的,好好养能多活几年,不好好养说没就没也有可能。里头婚房住过死人也不好,你们说是吧?” 说完,就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 大伯母气得胸口发闷,疼得慌,手指伸出来指了半天,最后还是起身,咬牙切齿地道:“我去给你煮吃的。” 陈今立刻跟上,道:“我怕你往里面给我吐口水。” “......”她不提,这些人还真没想到还能这样。 刘老根阴沉着脸道:“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就人呗。”陈今才不想和他多说,好心地提醒他道:“你们两张老脸好丑,去买点东西抹抹吧。” 没管两老的怎么想,她就往厨房去了。 昨晚周大婶出手真大力气啊,像是遇上自己仇人了似的,陈今坐在板车上,看她龇牙咧嘴地往前挤着去挠人。 这几年,周大婶和陈三公陈三婆的斗争还是出了效果的。 但他们家现在挺安份的,导致周大婶渐渐失去了练手的机会。 她觉得,周大婶昨晚挠人挠得应该很痛快。 大伯母看到陈今坐在灶膛前突然嘿嘿发笑,后背无端爬起一身冷汗,惊恐地看着陈今。 她看出来了,老四和陈芳生的这个,多少有点邪门。 听说跑市里医院去治病,不好治的病她顺利做手术了。 但她这病怏怏的样子,看着也不像是手术成功了的。 就是因为身体不好,神婆说她要来亲爸家里住,人就来了。 说是要住亲爸家,她怎么不去城里住她亲爸家里?!非得来占她儿子的婚房! 为了让大儿子和公社领导的闺女结婚,这婚房是特意腾出来的,结果陈今一来就给占了! 不给她住还不行,全村的人对他们家指指点点! 她知道,肯定是村里人眼红她大儿子能娶到公社领导的闺女,故意搞破坏! “你敢把一勺盐都放下去,你们家今天就能抬出去一个咸死鬼。” 陈今盯着她挖盐的勺子。 大伯母被她这冷不丁的话刺激回神,赶紧把勺子里的盐给抖了大半回盐罐里。 陈今低头一看,一大碗挂面,汤里泛着油光,也没开始吃,等到一个热乎乎的水煮蛋放在她面前了,才开始大口大口吃面条。 满意地点点头,“我喜欢吃面条,以后都要吃面条。” 不等人说话,她又道:“我都要没了,你们和我计较啥?我要是吃得不满足,我没了以后还惦记你家的面条和鸡蛋怎么办?” 刺溜刺溜,好香啊。 心情很顺畅,觉得身体都轻快了几分。 看到厨房门口探进来两个脑袋,她吃面条的声音更大了。 馋死你们! 陈今的到来,把老刘家的男女老少都给气了个遍。 整个院子里,只有陈今是最开心的。 家里不能出现一点吃的,不然都得进她的肚子里,还伸手要零花钱去供销社买吃的,不然她会心气不顺晕过去。 在老刘家的人看来,她是真晕,直挺挺地就靠着人倒下去了,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吓得年纪小的都哭崩了屋顶。 尤其是刘三伯家的刘一武,被陈今吓得尿裤子。 陈今差点被熏醒过来,真不要脸啊,这么大个人还尿裤子。 他们这闹闹哄哄的,几个说要把她送去卫生所,几个说要把她送回桥东村,总之就是不能在他们家里没掉。 村里不少人都等着看他们家热闹呢,听到声音赶紧冲了进来,看到陈今躺在沙发上,心也跟着打鼓:不会真没了吧? 刘满堂才上任村长没两年,根基没站稳,过来说话都不顶用,还是老村长过来主持公道。 老村长快要被气死了,拐杖直接砸到了刘老大三兄弟身上,吼道:“她要钱买吃的,你们就给她拿怎么了?一个小姑娘她能花多少钱?你们要是出不起这个钱,我现在给刘老四单位打电话,问他单位是不是穷到亲闺女都没一分零花钱?!” 刘满堂和老村长生怕陈今真的在他们村没的,不然两个村真的要成仇敌了。 再看昨天晚上陈芳那个样子,他们都怕陈芳不只是报复刘老四一家,怕是刘老根,还有他们村,可能都想拉他们去陪葬。 还有陈文强,那混蛋现在带人出去打工了,要是他知道了,跑回来找麻烦还能好? 现在是什么情况?全国上下搞严打,派出所拉了几波人走,村里平时偷鸡摸狗的,现在都老实得很。 陈今很是知道生病快断气是什么状态,呼吸轻得不能再轻了,还特别缓。 悄悄地掐自己几次才忍住没笑。 周围的人有争论的,有骂人的,还有说要去桥东村找她妈的。 找她妈? 不成,她妈忙着搞那块荒地,说要等开春的时候种上荔枝树。他们去找她妈,不是耽误工作?! 陈今幽幽转醒,说自己要喝温开水,还饿。 被她吓得腿软的老刘家的人总算是喘过了气,想骂陈今出气,但对上陈今的眼神,只能把话给憋了回去,还得再去给她煮两个鸡蛋。 吓了他们这一次,陈今手里多出来一块钱零用,口袋里还塞了两个鸡蛋。 她说想吃零食没错,但她才不去走远路到公社买。把钱存着。 坐在院子门槛上悠哉游哉地看村里的人来来回回,一个鸡蛋能吃上半小时。 身后院子里有人闹着也要吃鸡蛋,那关她什么事? 她还回头提醒道:“我每天都要吃鸡蛋。” 敢克扣她的口粮,下次就晕在村道上。 早上要吃面条和水煮蛋,顿顿得有肉,他们家养的鸡没逃过被宰的命运。 他们就想着,再忍几天,等陈芳把人接走了就好了。 谁都不敢想,万一陈今就赖上他们家的怎么办? 就这么过了五天,陈今感觉自己的气色好了很多。 她妈过来看她一次,见她在这吃好喝好,病气消了不少,愈发相信是老刘家的人吸了她的福气。 虽然她大舅他们都回来了,正忙着收割晚稻,但她妈还是叮嘱她在这再多待几天。 怕她大舅过来会和人起冲突,她妈都没敢让她大舅过来。 陈今想着,大舅肯定又给她带新的故事书回来了,她得把身体养好。于是点头道:“您放心吧,为了活久一点,我得把福气都给吸够了再回去。” 她妈就放心地回去继续忙活家里的荒地了。 具体怎么样才算是把福气都吸够,她也不知道。 但能吃是福,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一闲下来就哐哐地找东西吃,刘老太那点藏东西的手段都不够看的。 刘老太在外头显摆小儿子给买的奶粉,陈今一天泡了三大杯喝。 刘老太发现之后,闹着说要去上吊死了算了。 陈今就再泡一杯,抱着出门去通知村里人,刘老太要上吊了,快去看热闹。 桥西村的人:“......” 他们这些天看刘老根家的热闹已经看得够多了。 村里的小孩都被家里人告诫道:“不准靠近桥东村来的那个病秧子,被她讹上了就麻烦了。” 毕竟是大人,陈今的那点折腾手段,在闹了几天后,人家都看明白了,知道她是故意折腾刘老根家里的人。不禁为刘老根家的人念了声倒霉。 现在村里的话风转向了,说的是陈芳那闺女多不省心。 还有村里的小孩,看到她都笑话她没爹要,叫她滚出桥西村。 陈今哼了声,根本没理他们。继续吃好喝好。 在第九天的时候,陈今觉得身体好了很多。点了下她妈给的零花钱,还有从刘老头那拿到的,够了。 吃了早饭后,挎着个黑布袋就自己溜达着出门去了。 在村口,还有一帮喳喳狗吠的东西在后面笑她,陈今回了他们一个笑,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公社的方向走。 等她回来的时候,老刘家没人了。村里很多人也都不在家,去田里忙活收割晚稻了。 陈今确定了位置,算了一遍行程,在厨房里拿了盒火柴,先朝隔壁家走去。 踢了踢,就把院门踢开了,站在院墙边,从布袋里掏出来一封鞭炮,一点,赶紧往里面的猪圈扔,听到鞭炮响了起来,里头的猪撕心裂肺地尖叫,她赶紧跑去下一家。 随着村里的猪此起彼伏地尖叫,陈今边跑边嘿嘿笑。 剩下最后一封鞭炮了,她本来还想去炸猪栏的,看到几个讨厌鬼去了村里的公厕。 眨了眨眼,果断绕道,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她好不容易找了根竹竿,鞭炮一点起来,立刻用竹竿把劈里啪啦的鞭炮甩进厕所后面的粪池了。 这种露天的粪池......嘿嘿嘿。 然后就听到了人的尖叫声。 在田里干活的人发现不对劲跑了回来,然后看到村里乱喊乱蹿的猪和被炸了一身粪的几个娃...... 在他们又尖叫又跺脚时,陈今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着背包回家去了。 十一月初的太阳还是有点猛的,陈今觉得自己走了好长好长的路。 不觉得累,而且还神采奕奕地小跑回家。 被运稻谷回家的大舅撞见,又惊又喜道:“三妹?!你怎么回来的?” “大舅!我走回来的。” “你自己走回来的?怎么不多等两天,大舅去接你?”说完就开始骂桥西村的祖宗十八代。 “哦对了,你不在那边待了?” “不待了,我吸够了。他们村的人骂我,我把他们村的猪栏和粪坑炸了,我就跑了。” 说完,悄悄地看一眼大舅的表情。 大舅的暴脾气说来就来,“我就说他们狗东西!还骂你?我真是操他们大爷了......等等,你炸了谁家的猪栏?” “炸了好几家,不知道叫什么,但他们骂我我听到了。” 大舅也没说她炸得对不对,摸了摸下巴,又扯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道:“你回家去吧,大舅喊人去给你讨公道。” 于是,大舅把村里十几个叔伯哥哥们都给喊上了,个个凶神恶煞地拿着棍子去桥西村。 把派出所都给惊动了,来了七八个公安,站在马路上,叉腰看桥西村村口内外两拨人吵架。 村内的人骂陈今是搅屎棍惹事精,村外的人骂桥西村的人缺大德欺负他们村的孩子还泼脏水,嘴巴和他们村一样臭。 她大舅一个人能顶十个,桥西村最能撒泼的老头老太太来了,都得被他骂到想就地打滚。 还有村里最厉害的周大婶和陈文颂的老婆——江婶,带脏字的不带脏字的,一串串地往外冒,罪魁祸首陈今站在人群角落里默默学习。 这两位婶子,简直是她吵架的启蒙老师。 也是从这天开始,她和人吵架,能光靠嘴的她就没输过。要是对面实在厉害会动手,她也能输一输。 对骂两小时,桥东村以少胜多,光荣回村。 陈今回到家里就老老实实地端正坐好,准备接受全家批判。 但她大舅给她分析了她这次“行动”的不足,道:“下次呢,你炸完了就赶紧跑回来和家里说,我们好先发制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陈今眦着牙,眼睛亮晶晶的,“好!” ------------ 11 惹事今(三) 陈今在桥西村捅了个大娄子,不可能再到桥西村去。 听说桥西村的人出去公社逛街,和人家说她生病还到处惹事,怪不得是个病秧子。 被去公社买东西的她妈听到了,招呼在公社的同村人,把那些嘴碎的扇得啪啪响。 陈今躲在一旁悄悄砸石子。 她不敢凑上前去,怕人家一巴掌把她抽晕。 但她发现,惹事之后,她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了。 她被压着不准去上学,除了吃喝拉睡,剩下的时间,一半看书,一半去到处找热闹看。 在家待到了十二月中,气色比起十月份病怏怏那会儿,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她提出来要回学校上学去,说她得赶上期末考。 她都没参加期中考,但她做了套卷子,觉得自己学得还成,而且初一上学期的内容也简单,她得回去考试。 她妈想让她再在家里养一段时间,说等下学期了再去上学。而且,她妈觉得,她身体差,可能和用脑过度有关系。 陈今不肯,整天坠在她妈身后嘟囔,跟村里的广播似的,一天到晚反反复复的就那么两首歌放,她也是一句话念叨个不停:“我要上学,要上学......” 她妈实在是嫌她烦了,见她在家能吃能喝能蹦能跳的,给她收拾收拾行李,把她送回学校去了。 陈今和班上的同学算是比较熟的了,有三分之一的同学是从公社小学升上来的,大家以前在一个学校没少碰面。 所以,哪怕一段时间没来上课,陈今也不会觉得和同学陌生。 但她缺了不少课,一上完课就跑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问题,渐渐的,老师上课没少提她,全是表扬的话。 有人看她学习太拼,还阴阳怪气过几句,陈今坐在第一排摇头晃脑,道:“谁笨谁难受。” 还有人想找她麻烦,让她没法认真学习,正好,在城里找工作的二哥回家来,抽空给她送厚棉被,她就找二哥告状。 她班上的某些同学就被二哥堵在教室门口被警告了。 陈今得意洋洋地叉腰。 还有同学周六下午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被她二哥拦住了。 之后,她在初中过得还算平静。 同学怕被她二哥打不敢找她麻烦是一个原因,她成绩太好讨老师们喜欢是另一个原因。 她要去办公室找老师时,不小心听到老师夸她,说她是公社初中成绩最好的学生了,极大可能考上中专。 没错,现在成绩特别好的才能去上中专,成绩一般般的只能去高中。 不是她吹自己,她的成绩真的太好了。 今天去领期末考试的成绩条,她考了第一名,甩开第二名将近一百分,老师都说前面几届,没出过比她成绩好的。 距离中考还有两年半,她已经在考虑以后是读中专还是上高中了。因为,不读高中的话,就没办法考大学了,她还怎么去神婆说的南大啊? 她现在也知道南大是个什么样的学校了,听说那个大学毕业出来的,一毕业就进国家单位当领导去了。 她觉得当领导比较好,每个月领到的票比人家的多。 陈芳听她盘腿坐在床上分析,刚开始还能听,后面觉得她越说越离谱,停下织毛衣的动作,轻拍了下她脑袋。 “我看你是学习学傻了,现在哪里还有票证,今年都取消了。” “啊?哦,好像是哦。”陈今挠挠头,好像是谁跟她提了一嘴,她没放心上,把这件事给忘了。 还有公社,现在不能叫公社了,变成镇了。 但她们这的公社直接变成了区,他们就变成了南城区底下的村子,归到了南城区管。 以后都不用凭票证买东西了,陈今心里的天平开始往中专倾斜。 她初一结束的时候,婷姐初中毕业,吊车尾考上了医专。 85年的这个暑假,大舅妈回来了,在西城区那边摆衣服摊子,大舅他们还在外头打工。 到了86年年的暑假,大舅和三舅、三舅妈终于回来了,说以后不打算出去打工了。 不是外头不挣钱,而是肩膀上的压力没那么大了。刚好榕市的南城区发展起来,多了很多工厂,他们想着回来建楼学桥西村出租房子挣出租费。 大舅也想着在外头打拼了几年,可以回来试着自己带人去市里建楼。 87年暑假,陈今初中毕业。 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学校老师专门来她家里,说她这次考试排名在市里头排名很靠前,要是报市里好的高中,肯定会被录上,以后考上大学的概率很大...... 学校的老师很是激动,自从高考恢复以来,公社初中就没出过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 他们以前想着,陈今肯定能考上中专,也觉得她会去中专。 但没想到陈今成绩这么好,考试成绩排名那么靠前,他们就想着,陈今其实是可以去读高中的。 成绩好的才能考上中专,并不代表所有成绩好的都会去读中专放弃高中。 很多人,一是觉得读中专出来也能分工作还能早点出来挣钱,二是不确定自己上了高中还成绩好,要是成绩不好考不上大学或者大专,就抓瞎了。 但是陈今这不一样啊,她这成绩上高中,只要不瞎搞,应该能考上大学。 而且,陈今上学那会儿,每个老师都说她又聪明又努力,真的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老师越说越激动,好像已经预测到陈今三年后考上大学的样子了。 其实陈今想去读师专的,她受不了医院的味,别的学校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还有个师专。 早点读书出来,分到公社上,哦不,南城区郊区的初中也行,要是分到市中心里的学校就更好了。 但她大舅说,现在用人单位都要看学历了,等到她再读三年出来,怕中专学历不够用,说让她还是读高中的好,以后考个大学出来,这样比读中专值。 二舅带着嘉嘉回来,知道她中考成绩后,说她这个成绩,肯定得报高中,不然就浪费她的脑瓜子了。 陈今想着,她别的不擅长,读书这事还是可以的,和她妈一合计,最后报高中去了。 还被市里的名校——市三中给录取了。 家里给她治病花的钱,欠外头人的都还完了,剩下自家人的,可以慢慢还。家里最早种下的荔枝明年就要挂果了,到时候又是一笔收益。 陈芳觉得,家里也不用陈今早早出来工作挣钱,铁了心继续供她读高中。 村里有人说她们昏了头,被她妈和三舅妈带着周大婶打上门,这些人就知道闭嘴了。 反正不管村里人怎么说,她又带着行李去市里读高中去了。 三中在东城区,离二舅二舅妈家近,离家远。每周周六下午五点放学,下周一早上八点回校上课。 陈今一到周六下午放学,就去二舅二舅妈家里住一晚。都是和嘉嘉住一间房,二舅还把嘉嘉的床给加宽了。 她刚上高中的上半个学期,每个周末都去二舅二舅妈家,会被留在家里吃上四顿饭,然后往她包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二舅才骑车送她回学校。 晚上睡觉时,嘉嘉总喜欢问她上高中的事情。 “三姐,三中好不好?武盛他哥哥高中就是在三中读的,武叔叔说三中是特别好的高中了,考进去了,就是一只脚踏进大学,里面的人是不是学习都很好?他们会不会晚上打手电筒学习?” 陈今回想了下自己这半学期上学的情况,摇摇头,道:“三中也没有很好,听说实验高中和南大附中更厉害。刚考完期中考试,我是我们班第一,年级第二,我觉得应该不怎么样。同学......没看出来很努力学习,倒是有人打手电筒学习。” 她班上,别的宿舍不知道,她宿舍打手电筒学习的只有她一个。每天睡前十五分钟在被窝里学一会儿,每天提前半小时起来去操场边绕圈走路边背书。 特别努力的人也有,隔壁班有个女的,天天早上去操场跑几圈,跑完就在球场上读书。 这人特别烦,读书声特别大,吵着她了。 尤其是知道这人就是期中考试拿第一的了之后,更觉得烦。 于是她也大声背书。 可惜了,中气不足,嗓门就是比不上人家。唉。 “那你们班同学好不好啊?” 陈今沉默了许久,才道:“还行吧,我不怎么搭理他们,每天光顾着学习了。” 狗屁的还行! 她上学的第二周,就有人找她阴阳怪气,嫌弃她是农村人。 当时她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问他们:“农村人掘你家祖坟了?还是把你脑子抽干了?” 他们再来说她,她就说他们是“癫公癫婆”,跟有病一样。 “癫公癫婆”是大舅在外头打工跟人家学的口头禅,她和哥哥姐姐们没少学,但现在哥哥姐姐们不是工作了就是即将工作,他们不说了,只有她还常把这俩词挂嘴边。 甭管他们说她什么,她都是说他们癫公癫婆,但上周不一样。 谁让他们嘴贱说她妈,她都快气炸了,这股气不发出去,她得再进一次医院。她都快三年没进医院躺了。 所以她把人打了,哐哐几巴掌,这辈子都没这么大力气过,把她的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别人想还手,她就往前凑,让人家大力一点,说自己本来就身体不好,把她打死了正好拉几个垫背的一起到下面学习。 严打还没结束呢,以为可以跟人学装混混老大? 当时老师怒气冲冲地跑上楼,想训人的,被她那句“大家一起死好了,下去还能作伴学习”给气笑了。 这关头了,她还一心想着学习?! 嗐! 总之,她高中那个班的人,好多垃圾。顶多就是学习好点、家里条件好点的垃圾。 但她自己能应付,没想着和家里说。 在这儿,不能找哥哥们去堵人了。 不过,也没事。 她在班上发威了俩次,一次把人骂到大哭,一次把人抽了还不敢还手,还仗着自己成绩好,动不动就和老师告状,一个学期过去,没人敢惹她了。 但坐她后面的那个大胖子何飞扬......陈今真是恨铁不成钢。 帮了几次,不想帮了,甚至想揍他两拳出气。 不过,她后面也顾不上别人了。 高二选了理科后,学业繁忙,竞争激烈,尤其是隔壁班的那个凌云,是她的一大竞争对手。 几乎每天早上在操场都能看到凌云,以及每次上领奖台都能看到。 什么时候开始打招呼的呢?陈今也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因为某天早上在操场背完书准备去食堂打早餐,发现前面的凌云忘了拿她的饭盒,她捡起饭盒追上去。 也可能是因为凌云在国旗底下演讲,说她以后要开飞机,让她觉得这人比起她班上那些垃圾格外优秀...... 总之,陈今开始和凌云交换起了读书笔记。 就因为走得近了,陈今还被人塞情书。 不是给她的,给凌云的。 神经病!她和凌云关系很好吗? 陈今第一次没接,第二次开始直接扔垃圾桶。还对唐祖铭道:“你真没种,自己的情书自己递!” “对,我没种,你帮我递吧。” 陈今:“......癫公。” 即将高考,凌云问她要报哪个学校。 “应该会去南大吧,离家近。” “哦,南大也好啊,省里最好的学校了。”凌云笑道:“我以为你要去北大清华。” “嗯,我今晚做个梦去。” “......”凌云又问她以后要做什么。 “想做个富婆,口袋里好多钱,到处吃吃喝喝,骑着摩托到处转。” 她家里的条件好起来了,那十亩果园,这两年挣了些钱,欠的钱全都还清了,还建了一栋三层的楼。一楼自己家住,二楼三楼出租。还开了个小卖部,是村里唯一的小卖部。 她妈妈说,今年暑假在旁边,再建一栋三层的楼。 还说以后攒钱给她在城里买一套房,以后就是城里人了......她也算是村里的小富婆了。 “没出息,你都当富婆了,你要开小汽车啊!就开桑塔纳吧,这辆是豪车。” “嘿嘿,好啊,我以后变富婆了就买桑塔纳。”陈今乐滋滋了一会儿,起身拍拍屁股,“我今晚就去做个好梦。” “明天高考顺利,你开你的飞机,我当我的富婆,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 12 惹事今(四) 高考结束后的八月份,她正在家里小卖部门口抱着半个西瓜挖着吃,被她妈念叨说吃多冰西瓜对肠胃不好,让她少吃。 她一边敷衍地应和,一边大口大口吃西瓜,还要讨打地大声道:“冰西瓜好甜呀!” 小卖部新装的座机响了起来,让她躲过了她妈的鸡毛掸子。 “喂?这里是桥东村小卖部......对对对,哎哟,许老师您好,我就是陈今的妈妈。哎对!陈今在呢。哦哦,通知书到了啊?是南大对吧?哎呀哎呀,我这,三妹,许老师说你的通知书到了,是南大!” 陈今不紧不慢地起身去接电话,和老师确定了明天去学校领通知书的时间。 挂断电话后才跟着激动起来。 她终于要去南大读书啦! 其实考完试回来,她就觉得自己能考上南大,但怕出意外,谁问她都说不知道。 现在总算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 三妹考上南大了的这个消息,没半小时,就传遍了整个桥东村,连在市里安家了的大舅、二舅、大姨几家都知道了。 大舅急吼吼地说等她明天拿了通知书回来,大家都回来吃饭庆祝。 陈今成了桥东村的第一个大学生,考上的学校还是南大。 别说是自己家的人了,就连村里的其他人,出去都是逢见外人就道:“我们村的三妹,今年考上南大了!” 陈今成了村里的“猴”,村里的人像是忘了她长什么样似的,个个都过来看她。 她囤在小卖部冰柜里的两个大西瓜,就这么被分了一干二净。 第二天早早就被她妈拉起来洗漱吃早餐,然后亲眼盯着她上公交车才转身回小卖部去。 学校里很热闹,很多欢呼声。 陈今就只关注到她考了年级第一,神气乎乎地要去隔壁班找凌云显摆。 但凌云今天没来,她来不来都一样,反正都已经确定了是去上军校,还是提前被定下来的。 班主任许老师可惜她第一志愿没报清北,说她的成绩肯定能上。 陈今就笑眯眯地听着老师说话,实际上心思已经跑回家了。 手里捏着还没拆的通知书,真想立刻飞到家和她妈一起拆开看。 领了通知书,班上的同学提议说要搞谢师宴,就在三天后,地点定在了东城区的一家饭店里。 陈今当没听到,反正她不去。还逮着机会凶巴巴地对何飞扬道:“你也不准去!” 都要毕业了,陈今觉得,当回恶人也可以。 凶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去办公室和老师们道了谢,然后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 心里甜滋滋的,总忍不住傻笑,像是偷偷喝到了一瓶橘子汽水。 然后,在村口要下车时,冰凉凉的橘子汽水变成了她冰凉凉的心。 想继续坐在车里不下去。 车上的乘客已经在惊呼了,“这个村厉害啊,有个叫陈今的考上了南大,不得了啊。” 只见村头那里破天荒地拉起了红色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桥东村陈今考上南大! 还有好多人站在村口等着,有人带着鼓,还有喇叭...... 她大舅眦着牙傻笑,眼睛眯得都快找不着缝了。 司机师傅听从车上乘客的建议,决定多停几分钟看热闹。 “在等娃拿通知书回来吧?” “是男娃还是女娃啊?真争气!” “哎,小姑娘,桥东村到了,下车啊。”售票员提醒她下车,盯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个“逃票”的,以为她是专门买到桥东村的车票,然后后面的车程坐霸王车。 车上的乘客也抽空看了她一眼。 陈今深呼一口气,在售票员怀疑的眼神、村里人期待的眼神下,从车上下去。 然后......咚咚当当嘀嘀砰砰的敲打声,还有夹杂其中的欢呼:“三妹回来!”、“我们村的大学生回来了!” 她还看到了村长手里的大红花。 她真想调走就走啊! 她妈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才不管她怎么想,冲上来就问她要通知书,然后按着她戴上了大红花。 陈今的脸和胸前的大红花一样红。 热乎乎的,可以煎鸡蛋了。 车上的乘客也跟着欢呼,三舅看到情况,赶紧拿着手里的糖上车去,每人抓一把,道:“沾沾喜气,嘿嘿。” 陈今尴尬了一分钟,就彻底放开了,跟着热闹起来,有人带着家里的小孩过来,让她给摸摸脑袋,说这样传一传“才气”,陈今也笑眯眯地照做了。 在她的记忆里,这是一段又尴尬、又热闹、偶尔回想起来会热泪盈眶的记忆。 因为,晚上家里人热闹过后,回到家里,她妈摸着她的通知书,和她道:“哪有什么大学生和村姑配不配的问题,全是看怎么做人罢了。” 她和她妈道:“妈妈,我会做个很好的人。” 她妈妈背过身去擦眼泪,许久才道:“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妈妈只想你做个健康快乐的人。” “我现在就健康快乐啊,你看你看,能蹦能跳的。算命的说,我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大富大贵肯定少不了了。” “以后我开桑塔纳带妈妈兜风。”陈今叉着腰吹牛。 其实她想着,不开桑塔纳也没关系,骑摩托带她妈兜风也可以的。 就她家现在果园、小卖部、出租房的收入,买辆摩托车完全不成问题。 她妈破涕而笑,问她怎么想到了买桑塔纳。 “哦,我有个朋友,就是那个经常和我抢第一的,她说富婆要开桑塔纳。” 她妈还认真地和她讨论,家里现在的存款情况,说先给她买了房,以后再给她买车。 “哎呀,妈妈你真好。”陈今软骨头一样地趴到妈妈后背去,说自己想要一辆摩托车。 然后就被拿着鸡毛掸子的她妈赶回房间去睡觉了,让她安安心心地等着开学,别学外头的年轻人,骑摩托车跟玩命一样,看得她心慌。 然而她也没能安安心心在家等开学,二舅喊她去给嘉嘉补课,陈今就去二舅二舅妈家住了一段时间,开了一个短暂的暑假班。 一直到快开学了,陈今才揣着补习费回家去。 去学校报道的前一天,她妈给她拿了一个金镯子,说这是在老金店打的,给她留着,让她心里有个数就行,不给她带去学校,怕丢。 陈今点点头,家里开始有存款后,她妈就总想着给她存点东西,说嫁妆要攒好多年的,得开始攒了。 家里的收入和大支出,她妈也从来不瞒着她,也不会因为她年纪小就不说,反而什么都和她说个明白。 在外头人眼里她可能就是个书呆子,但她妈不觉得,经常说她脑瓜子聪明,做什么都能成。人情往来、收租的钱、果园的进项、小卖部的利润,只要她在家没事干,她妈想到什么就和她说什么。 知道的东西多了,她和同龄人就不怎么能玩到一起,她觉得同龄的人很幼稚。 去大学报道的时候,她妈换上了半个月前花大钱在百货大楼买的新衣服新鞋子,一手拎行李一手牵她出门。 南大真大啊,她们不知道情况,差点下错了站,在里头走了好长的路才到了宿舍。 在学校转了半天,都没把学校转完,她已经累得叹气了,她妈还精神劲十足。 “在学校和同学好好相处,但也别太好脾气,人家欺负你了你得和老师说。钱不够了就给妈打电话,放假了就回家去,妈给你做好吃的。” 陈今都应了,很听她妈的话——和同学相处也别太好脾气。 上大学了,跟老师告状已经行不通了。她上了不到半个学期,就已经把同宿舍的一个舍友骂得跑走廊尽头的厕所大哭,她还追过去厕所继续骂。 别人怎么想她不管,反正这个舍友没敢再“不小心”拿她的东西用。 她大舅说得没错,她,陈今,就是文曲星下凡了。 每逢专业课考试必拿第一,但也不是次次综合评分都能第一的,因为大学不是只看成绩。 但没关系,她拿到的奖学金不少。 哦,她还谈了个对象,是她高中同班的同学,说实话,陈今读书的时候,对这个人没多大的印象,但因为有班上的那群垃圾做对比,显得他算比较好。 刚开始谈的时候,她觉得还会有点心怦怦跳的感觉,谈了半个月,就心如止水了。 谈恋爱不去图书馆,耽误她学习?那不成。所以,后面约会不是去图书馆,就是偶尔在学校里看免费的电影或者在外头吃顿简单的小炒。 黎行一问她,觉得这样谈对象有意思吗? 她当时边翻书边道:“有意思啊,又能谈对象又不耽误学习,多好。” 陈今后来想到这个对话,庆幸地和沈百川道:“我真庆幸我当时是个学习脑袋。” 她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她大舅开始鼓动她妈把家里的楼房往上建,把刚刚承包下来的林地种上桃树。 大舅偷偷把他在村里建的小洋楼给推了重新盖,被大舅妈知道了,气得说要离婚。 陈今在电话里,听到她妈正在一秒不停歇地骂她大舅脑子进水。 然而,没过几天,她妈又打电话说三舅准备加盖房子了,她也决定要把家里的房子再往上盖三层。 大三上学期时,家里的两栋楼已经从三层变成了六层,承包下来的那一片林地,已经都种上了桃树苗。 陈今想着,等她毕业了,其实回家打理家里的出租房、果园也成。 结果被她妈喷了个狗血淋头,让她得留在市里,做个城里人。 嗐,其实,城里人也没多稀罕啊。 中秋节,陈今坐上公交车,从北城区的南大到南城区的桥东村,脸贴在车窗上想着事。 一进村里,就见到好几家新盖的房子都是刚完工的状态,这些人,都是被她大舅忽悠的。 “妈!我回来了!” “回来啦,快回家歇会儿,坐车晕不晕?今晚去你三舅家吃饭,你大舅二舅他们晚点到......吃不吃雪梨?算了,不问你,你看着店,我去周香香那看看有什么水果。” 晚上,大舅和二舅都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一大家子坐在院子里吃饭赏月。 1992年的中秋,是她这一生岁月里过过的、最圆满的中秋。 “三妹?” 陈今回过神,刚想回:“妈,我......” 忽然发现前面喊她的是三舅妈,到嘴边的话给落了回去。 沈百川关心地看向她,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旁边的小荔枝和小喇叭又啊啊啊乱喊想打架。 “哦,没事。刚刚在想,今年的中秋怎么过。” 身后,三舅已经走了过来,问:“想吃月饼了?我去问问镇上的月饼厂家,你想吃什么陷的?” “都吃。” “嘿,我就知道你都想吃,得,明早就去给你买。” ------------ 13 报应 小荔枝和小喇叭自开始会走路后,打架更厉害了。 以前打不还手的大橘现在见着他们就跑,生怕被他们被逮着争抢。 家里的玩偶被陈今给收了大半起来,不收起来的,得把它们放到小荔枝、小喇叭够不着的地方。 否则,只要他们手里的玩偶不一样,很快就能扭打在一起。 尽管他们一开始互相看不上对方手里的玩偶,但玩着玩着,就是觉得对方手里的比较香,然后就动手抢上了。 从出生后就这样,家里长辈叹了好多声气,说等他们张大了那还得了? 陈今觉得还行,小时候的事情说不准,等到他们长大了,肯定是不和现在这样了。 但她刚和三舅妈打电话聊不到三分钟,地毯上的那两个小的又开始了,一只小猫玩偶被他们一人扯一边,大有“你不放手我不放手,你放手我也不放手”的意思。 大橘从二楼下来,在转角看到这个情况,又咻地蹿上了二楼。 三舅妈听到两道稚嫩的“啊啊”声,就笑道:“小荔枝和小喇叭是不是又打起来了?” 陈今看了一眼,见怪不怪道:“现在还在拔河比赛,没分出胜负,还没打起来。” 小喇叭虽然是晚了半小时才出来的妹妹,但吃得比小荔枝多,现在就长得比小荔枝稍微肉一点,力气也更大些。凡是打架,十次里,有六次是小喇叭胜出。 这次也是,小喇叭把玩偶抢到手,想立刻背过身去把玩偶藏起来,但小荔枝反应也快,都不用走,爬了两下追过来,现在已经抱着小喇叭,伸手去抢小喇叭怀里的玩偶。两个同时喊“妈”,陈今立刻转过身去,当没看到也没听到...... 但他们实在能吵,陈今都要听不清三舅妈的话了,而且三舅妈还一个劲地催她去哄孩子。 没一会儿,家里院门外传来熟悉的汽车声音,陈今松了一口气。 坐地上的那两团,现在停止争抢,竖着小耳朵听,等人出现在大门口时,争先恐后地喊“爸”,然后像小鸭子似的摇摇晃晃地小跑过去。 两个都被抱起来,也会因为被抱的方向不一样而争起来。 陈今现在特别理解她妈当时为什么会忍不住拿鸡毛掸子想揍她,现在想起来,她小时候真的挺烦的。 而像她小时候那么烦的小崽子,她居然有两个! 双倍的烦恼。 沈百川见她在打电话,给她示意了下,就带着两个娃上楼去了。 杨阿姨也跟着上去帮忙,一楼才终于清净下来。 她叹气道:“小荔枝应该也改叫喇叭才对的,两个喇叭,每天吵得我耳朵嗡嗡嗡的。” 三舅妈道:“小孩子嘛,就是超吵闹闹的才好,说明有精气神。” 也是,身体好才有力气吵吵闹闹呢。 但是这两个崽,吵的时候是真吵,但乖巧起来的时候也很可爱,尤其是软绵绵地抱着她胳膊靠过来的时候,像是抱了两块大棉花糖。 说完了孩子的事情,旁边也没人吵闹了,陈今才有心思去思考三舅妈和她说的事。 其实,最近也不少人和她提到老刘家的事情。 拿到回迁房后,刘老头和刘老太两人名下有了一栋楼,比陈今他们家的那栋楼大多了,据说还卖了些别的楼的房子,单单就留下了一整栋楼。 刘老太耳根子软,想把房子分给儿子孙子,但刘老头让她别分,她这人,还是最听老伴的话,也就没分。 所以,刘老头的那些儿子孙子们,不管之前多得他喜欢,现在都没一个占到了便宜。 刘老头那些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们,骂这两个老的是“老不死”,但是转头还是得舔着脸去认错,然后去伺候他们两个“老不死”。 桥西村的各家的热闹,也就他们家的热闹最持久。 别人是大闹一场,或者两三场就差不多收尾了,他们家倒好,从还没开始拆迁到现在拿到回迁房了,这几年都不知道大吵过多少回了,次次都闹新笑话。 年轻时候的缺德事都在人过半百后被兄弟、妯娌抖擞了出来,除了本村的人知道,还有来自各个地方的租客们也多有耳闻。 那些租客,每天下班回来,光是在小区里听热闹都够打发时间的了。 刘老头到底有没有立遗嘱,这也成了一个谜。 一会儿听说他怎么分配手里的财产,把大头留给了刘时笙一家,一会儿听说除非他能好好地养到老,否则就把手里的东西上交国家......什么传闻都有,乱七八糟的。 陈今想着,刘老头这个人,绝对不可能那么高尚地把他的家产捐给国家,哪怕他现在对儿子孙子都不怎么满意,但他这个人,还是很传统的,不能让他老刘家“没落”下去。 但刘老头这个人,自己心思不正,就以己度人,觉得子孙也是这种人,要防着他们,所以财产公证或许也是真的,就是想让不肖子孙掂量着点,要是敢亏待了他们两个老的,以后是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到。 最近,老刘家又闹新笑话了。 刘一南带了女朋友回家,想让刘老头和刘老太看看,然后出钱给他们在城里买套好房子。 刘老头一激动,就说漏了嘴,说刚给他家里拿了十万,就是给他买房的。 这下,被偷听的刘一武听到了,另外三家怒气冲冲地找过去“讨说法”:凭什么就只给刘一南买房不给其他的孙子买? 然而这还不是最好笑的,毕竟像老人一碗水端不平的情况,多得是,没什么稀奇的。 好笑的是,刘老头偷偷给刘时笙两口子、指明是要给刘一南买婚房的十万,刘时笙拿了五万去炒股,江子君拿了五万去补贴娘家侄子给买房。 刘一南的女朋友家里条件本来就不错,要不是知道刘一南爸妈都是大学老师、家里爷爷在南城区科技园旁边有一整栋楼出租,哪里会和他确定下来结婚? 结果,还没开始说亲呢,就见识了这么一场大闹剧。 姑娘爸妈说,经济条件差一些都还好说,但父母长辈拎不清、关系亲近的亲戚又不是讲理的,一家子风气不好,以后嫁过去也是吃亏,于是人姑娘就利落地把刘一南给甩了。 好好的一桩亲事没了,刘一南平时的好脾气和淡然维持不下去了,和爸妈吵了一架。 而刘老头被儿子孙子们吵得气急,晕倒进了医院去。 进了医院,身体一天差过一天,那些不肖子孙轮番上阵去探望。 但说的不是祝他早点好起来,而是跟他讲道理,让他赶紧把遗嘱给改好,甚至每家的说法都不一样,个个都觉得自己应该多得一些。 刘老太天天在病房里抹泪,刘老头心寒子孙的做法,还叮嘱刘老太,要是他熬不过去,一定不能轻易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 结果没等他熬没,刘老太在出去的时候,一不小心自己摔了一跤,跟着被送进医院了。情况比刘老头的还严重些。 刘老头的那几个儿子儿媳,估计心里庆幸刘老太摔得好呢,不然他们也担心亲爸走了,亲妈还拿手里头的东西拿捏着他们。 总之,就这些事,最近让老刘家在桥西新村小区彻底出了名。 三舅妈去桥西新村找陈永安,正好在那听了一天的八卦,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告诉她了。 三舅妈的声音尤其欢快,尤其是说到老刘家倒霉时,像是终于出了一大口气。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陈今就着三舅妈说的八卦,晚上吃了两大碗米饭,和沈百川一人拿一个鸡腿啃的时候把小荔枝和小喇叭馋得口水直流。 不知道是谁在外头传的话,有人把老刘家当初为了把陈芳赶走而使的坏传了出来,还道:“这次这些事,源头就在刘时笙身上,这人啊,真是报应。” “那可不是报应?!” “哎,你们记得以前惹事今被送去刘老根家住一段时间吧?” 旁边的人给问话的人一个白眼,道:“村里的人谁能不记得?” 满村乱蹿的猪,几个浑身屎尿的娃,被炸得到处都脏的公厕......他们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见过有人炸猪栏、炸粪坑的,惹事今是第一个。 也是,以前粪坑里的东西对农村人来说也是宝贵肥料,天地里的收成还得好不好,也得指望这些肥料。 “提这干啥?” 一想起来就觉得怪恶心的,他家小孙子说要带他去吃什么洋人餐厅呢,害得他现在有点倒胃口,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吃得下。 “啧!那会儿有神婆说刘老根家把她福气给吸走了所以才病怏怏的。后来,惹事今过来住了一段时间,回去后人就好了,还一路顺风地考大学,没毕业就拆迁,现在你看看,开大公司去了,一天都不知道能挣多少!你们说,是不是刘老根家以前真的吸了惹事今的福气,所以刘老四才被推荐去上了大学,又留在了城里工作......” “哎哟我去!”有人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没错!以前肯定是他们把惹事今的福气吸走了,所以走的上坡路,后来人家把福气吸回去了,惹事今就开始走上坡路。” “哎,你别说,你看看,和惹事今交好的,是不是都过得好好的?你看看刘老根家,还有惹事今以前的小姨父家,为了钱的事情,都不知道干多少回架了。我觉得,那神婆说得没错。” “有没有一种可能,本来该咱们村拆迁的,但是惹事今把福气吸回去了,就拆了她在的桥东村。后来惹事今把户口落在桥西村,才轮到桥西村拆迁?” “我去我去!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一琢磨,这事还真有可能!” “惹事......啊呸呸呸,财神爷勿怪,勿怪。你们说,陈今恨刘老根家,应该不恨我们吧?和我们又没有关系......” “......”有人心慌了瞬,很快就道:“你真是多余操心!人家也不是这种是非不分的人!挣钱都来不及,谁有空看你?!” “啊对对对,她还是忙着挣钱的好。” 坐在后面听这几个老大爷聊八卦的刘阳:“......” 真是癫了。 但他们这些话,还是传到了刘老头耳朵里。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给陈今打电话,说想改一改遗嘱,给她分些东西。 当时陈今正和二表哥要去拍一块地,在外头等着呢,就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她和刘老头已经有三四年没联系过了吧,她第一时间都没认出来他的声音。 听刘老头说要给她分些东西弥补时,陈今轻嗤了一声,道:“你那些三瓜两枣,留着给自己多买点天地银行的钱吧,劝你提前多烧点东西给自己,等你下去了,你的孝子贤孙可不会给你烧好的。” 在听到刘老头突然开始忏悔说对不起她妈时,陈今就道:“这话不用和我说,你早点下去亲口和我妈说比什么都好。” 说完就挂断电话了。 她没压着声音,旁边好几个来竞争的人都震惊地盯着她看,尤其是南盛的一个副总。 陈今扯起一抹温和的笑,看了过去。 她没把这事放心上,也完全不想知道刘老头这突如其来的忏悔是什么原因。 她不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不相信活了几十年临到头了才来的忏悔发自内心,陈今只会觉得,这人是想从她身上图谋些什么。 她没关注,但多的是人在看他们家笑话。 没几天,陈今就接到了周大婶的电话。 “三妹!你知道了吧?!” 陈今:“......” “刘老根,和刘老太,没啦!哎哟喂!我今天一来这边的分店就听到消息了,他们家几个正在闹呢。” “哈哈哈,你知道他们闹啥不?你猜?” 陈今有点想挂电话了。 “刘老头和刘老太死得突然,没来得及改遗嘱!哈哈哈,我看他们这下天崩了。” 陈今瞪大了眼睛:“!!!” 沈百川哄完两个皮猴睡觉下楼,见她一脸震惊,就问她怎么了。 陈今龇牙笑了笑,道:“有点高兴,想和你喝一杯。” “......喝什么?我去拿杯子。” “喝三舅酿的荔枝酒。” ------------ 14 报应 透明的玻璃杯里都只倒了四分之一的酒,陈今撇了撇嘴,不满地看了眼沈百川,但还记得自己上次喝了三舅酿的酒,吐得稀里哗啦,就没执意要给自己再加一点。 “听到什么高兴事了?” “刘老头和刘老太走了。” 陈今现在不太走心地觉得不好意思,虽说人死为大,但有的人做的某些恶心事,哪怕走了也没法让人说一句“人死事消”。 沈百川顿了下,也不走心地道了声“可惜”,然后举杯和陈今碰了下。 怪不得她心血来潮要喝荔枝酒,是可以喝一点庆祝下。 陈今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哈”了一声,短促地笑了声。 “他们走就走了,还给他们的那帮子孙留下个大坑,嘿嘿。” “怎么说?”听起来,这必然是个很大的坑了。 “刘老头和刘老太之前防着他那些孝子贤孙为了钱谋他性命,不是做财产公证了嘛?嘿,前些日子生病了,反反复复地说要去改,也不知道为什么,实际上根本没去改,现在人突然没了,没来得及改,他名下的那些东西,按理说,现在已经充公了。” 见沈百川惊讶地看过来,陈今笑了,“你也没想到是吧?” 沈百川点头,“他之前不还说改遗嘱?合着就光打雷不下雨啊?都没改?” “是啊!都没改。”陈今拍了下大腿,嘿嘿地笑了好几声。真不怪她落井下石嘲笑几句,“真是活该啊。” 以前看看他们,多得意啊,拿着“大义凛然”的话劝她妈同意离婚,说不能耽误了刘时笙,而且他家也不一样了。 后来传出拆迁的消息,老刘家的人更是在外头说他家多好,她妈就是配不上。 哼哼。 忙活了这么多年,最后落到手里的,只有之前买的西城家园的房子,估计存款肯定是没剩多少了,刘老头不可能把手里的钱都分给他们。 还有刘一南,哈!刘老头偷偷给他买婚房的钱,被他那对好爸妈拿去花了一干二净。 刘时笙一家比那三个伯父家里还差些,人家好歹买了一套商品房,刘时笙家还住着原来的小单位房。 刘时笙又是赔偿女学生、又是去炒股,江子君则是多年如一日地悄悄补贴娘家。 什么知识分子?他们就是刚好撞上好运气而已,要不是那个时候特殊,他们以为自己真的能成大学生能留在学校当老师呢? 以后没了刘老头的补贴,他们一家,还想过得滋润?做梦吧。 陈今觉得,这几天她吃饭都能多吃上几碗。 “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说给我分一份呢,我又不是没钱,谁要他的啊?!再说了,我要是拿了,准是给自己添麻烦。” 就老刘家的那些人,要是知道她分到了一份钱,以后还不知道拿这事说多久。 “这下好了,都不用分了,省事。” 顺便把剩下的那点酒给喝了干净。 只喝一点点的感觉还不错,助兴,但是不上头。 沈百川问:“他们家的人会去闹的吧?” “是啊,听说今天去了公证处闹呢。”陈今想了想,道:“反正明天周末,要不我们去桥西新村看热闹?” 一瞬间把沈百川拉回到以前被她喊去桥西村看热闹的场景。 心动,但是楼上还有两个小崽子。 陈今啧了声,道:“我们平时白天去上班,他们在家也好好的,杨阿姨和另外两个阿姨都在呢。” “好。”沈百川忙不迭地应了,语气的激动显而易见。 陈今真想给他翻个白眼:跟我还装什么装?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隔天早上,陈今和沈百川给小荔枝和小喇叭喂了吃的,对他们一会儿亲亲抱抱、一会儿又打又咬的行为习以为常。 这俩娃也很好哄,也不是非得黏着他们不放,让阿姨们带他们去后院玩,就能被吸走所有注意力,根本想不起来他们这两爸妈的存在。 趁他们玩得开心,陈今给沈百川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地溜出门。 “小今、百川,周末还去加班啊?”宋老师正在她家前院给花浇水,见着他们两人一猫鬼鬼祟祟地出门,就觉得好笑。 陈今大方地回道:“不是,带上大橘约会去。” 嘿哟,以前怎么都不开窍,现在娃都一岁多了,还亲亲密密地出门约会。 大橘也是,乐颠颠地跟着上了车。 大橘最近被陈今严格控制体重,天天带它出门溜圈减肥,看着是瘦了些。 陈今这一路直奔桥西新村,下了南江大桥路过公司时,大橘还趴在车窗上喵了几声,有可能是看到它的好朋友大黄了。 “改天再来公司,咱们今天是去看热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大橘乖巧地趴在后座上。 小时候调皮的时候,陈今想揍它,现在大橘不皮了,陈今还有些想念,觉得它还是上蹿下跳地惹事更好。 和沈百川聊着他公司现在全都搬到自己的公司大楼后的事。 他们那几个有伴了,公司都在那一块,中午打个电话还能把人都喊出来吃饭。 陈永安的网吧旁边的小炒面馆,就是以前在桥西村租她家楼下门面的那个。 人生真是处处有缘分,谁能想到又遇上了呢。 到了附近,就见科技园小区正大门对面的商场热闹得很,附近住的人不少,今天还是周末,商场里热闹些是正常的。 但要是平时的工作日,这里就冷清多了。 车子开过去,停在了桥西新区小区外面,他们也没急着进去,而是先去了陈永安的网吧。 但人没在,负责在前台收银的店员道:“小区里头有人闹起来了,说自己家的房子被占了,咬讨说法。老板看热闹去了。” 陈今:“......” 没多说,陈今也赶紧喊上沈百川往小区里赶。 有些热闹,一旦错过了,后面就再也凑不上这么好看的了。 嚯!大场面啊! 来了这么多人! 文豪叔现在还是副所长,眉头紧紧地蹙着,估计心里又在骂人了,说桥西村真能惹事,一个月少说得来一两次。 “凭什么啊?我家公公之前是立了遗嘱,可他早就说要改了,要不是人突然没了,没来得及,肯定是要改的,凭什么占我们的房产啊?真是不让我们活了啊!你们要逼死我们啊......” 陈今挤不进去,就光听到有人在嚎了。 不知道是最近哭多了,还是骂多了,声音都沙哑,让她都有点难分辨这是她哪个伯母。 下来看热闹的,除了原来桥西村的人,还有住在这个小区的租客。 难得周末,不想出去逛街花钱,在小区看免费的热闹也能丰富生活,真的一举两得。 “这家人,真是太寸了。谁能想到那老头老太太说没就没了呢?之前说要改遗嘱内容,怎么不早点改?这下好了,子孙能不能拿到钱都难说。” 旁边有知情的人哼笑,“你们猜那两老的为什么迟迟不改?这个村啊,以前就有过为了早点分钱把家里老人给害没了的例子。你说说,要是你,你敢早早地改遗嘱说定下来东西怎么分?” “......我去!你们村的人真行啊。” “嘿,这都不算啥。眼红人家赔偿多给邻居下毒的都有。”知情的人给细数了一遍村里的那些能震惊掉下巴的事情。 但这热闹看着看着,就有人道:“不是,他们光在这儿闹能成?” “不知道成不成,他们去公证处、律师所、医院都闹过了。” “去公证处我理解,去律师所和医院闹啥啊?” 陈今和大橘的耳朵都高高竖着,都想知道到底为啥。 “还能为啥?说是律师给出的主意,所以去律所闹。还有医院,人突然就没了,他们现在怀疑医院是不是害了人。嗐,这些人现在都没理智了,做啥都不奇怪,逮着哪个软柿子就捏哪个呗,反正,要不来老头老太太名下的家产,就要别人赔偿。” 陈今默默地看过去,说话的这人好像是桥西村的本地人,现在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也不知道老刘家和他家结了什么仇。 陈今他们这正看着呢,陈永安忽然从里面挤了出来,拍了拍她肩膀,傻笑道:“三姐,我刚刚在里头就见着你了,喊你你没搭理我。” “我没看到。对了,里面怎么样了?” 陈永安耸了耸肩,道:“不怎么样,好几个人躺地上撒泼呢,派出所和政府的人都来了。” 事关一整栋楼的房子去向问题,而且老刘家的人还不管不顾地到处闹,想不来人处理都不行。 “三姐,我看到刘时笙那一家子人了。啧啧,他们家,现在看着是闹矛盾了。” “一家四口,互相埋怨。你来得晚了些,没看到,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讲道理,别人来闹都合理,毕竟人家以前是出了钱建楼装修的,刘时笙他是什么都没出,全是占便宜,他真是好大一张脸跟着来闹。嘿嘿,今早刚开始的时候,刘时笙和他老婆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放心,我给录音下来了,晚点你回去再听着开心。” 陈今拍了下他脑袋,道:“有心思就多管管你的店,还说要把分店开出榕市去......” “我有好好工作啊,就是难得遇上这样的热闹,我不来看就亏了。” 陈永安神气地叉腰,像是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怎么你比我还见不得他们好?” “咱们全家都见不得他们好。” 说着,陈永安道:“他们还去聂律师的律师所闹过了,给人家律所门口泼红漆,人家要告他们了。” “还去医院闹,差点耽误人家医生动手术,下次医院都不敢让他们进去了。” “哎,三姐,你说他们会不会闹着闹着就真的闹成功了啊?” “管他们成不成呢,反正刘时笙家占不到便宜。就算是闹成了,也不可能什么都补给他们,想从此一夜暴富?他们做梦去还早一点。” 里头又吵了起来,陈今很想进去看看,但又觉得照老刘家那些人现在的状况,理智已经全没了,她还是别上前去吸引注意力给自己招麻烦了。 就在外头看着也够了。 反正有里面的人不断地往外面播报情况: “刘老四两口子被打了,嚯哟,这一大耳光子真厉害。俩教书的,哪里比得过其他人手劲大,真是多余上去送打。” “哎哎哎,不是吧?刘老四两口子怎么互相骂起来了?啧!文化人聊到钱,也狗急跳墙啊。” “这搞得,你看看......” “刘老根两口子还在医院太平间呢,也不说让人入土为安,他们倒好,在这闹,怪不得刘老根不肯把钱分给他们。” “要我说啊,刘老根也是脑子有病,非得折腾自家子孙。看看,我要是他亲爹,都得气活过来抽他。” “也不用,现在都下去了,也能抽。” “哦,也是。” 看这一场热闹出来,陈今也不说叫陈永安回去好好看店了,说请他吃饭。 “好嘞,谢谢三姐三姐夫。”陈永安抱着大橘小跑跟上。 “大橘,你是不是又胖了啊?肯定是我爸给你使劲喂吃的。” “喵!” “三姐,大橘啥意思呢?” “它说它高兴。” ------------ 15 上学小团伙 老刘家的热闹还在持续中,吵吵闹闹没个结论,陈今就那天去了桥西新村看热闹,后来就再也没去过。 可她不去看热闹,周大婶和陈永安总有“最新消息”往她这边递。 以至于陈今一样都没有落下。 老刘家的人一致对外闹了大半年,至今还是没争取到刘老头刘老太生前名下的那一整栋楼。但这家人脑子还没完全傻掉,刘老头和刘老太生前的存款,在刘老头和刘老太生前就被他们转走了,起码还保住了一笔钱。 一致对外至今没还没闹成功,又为了这笔钱搞起了内讧。 加上房子出租的租金、以及卖了好几套房,刘老头以前的存款估计有百万。 就这笔钱也不少了。 为这笔钱又吵了几个月,听说最后是兄弟三家给平分了。 没错,兄弟三家,没有刘时笙一家的份。 谁也不知道刘老大兄弟三个当时怎么安排的,反正告上法庭了,人家那笔钱也是合理的,不算是刘老头和刘老太的遗产,毕竟属于他们的遗产都上交国家了。 找法律肯定不行了。刘时笙就去找了村长和村里的长辈“主持公道”。但村里的人谁心里没数? 刘老头刘老太生前那些做法,说实话,太难看了。 前面三个儿子三家人都是为老家几栋楼出过钱出过力的,结果刘老头就这么死死把着手里的东西不给分,最后还导致东西都落不到子孙头上。真是下到下面都该被被祖宗骂。 而刘时笙?家里的东西真和他没什么关系。没出钱出力不说,还从家里拿了不少。 村长刘满堂和村里老人都劝他别折腾了。 刘时笙倒是想折腾,但也找不到地方折腾了。 就他和老婆孩子的矛盾,都够他折腾的了。 陈永安咕噜咕噜喝下去半杯水,润了嗓子,道:“他和他老婆,半斤八两,反正都一样。两个一起败家。合该他们过到一起去。” 可不是?! “不说他们了,你那两家分店开得怎么样了?” “还成。”陈永安谦虚道。 陈今看了他一眼,他说的还成,那就是很赚钱了。 陈永安又开了两家分店,现在榕市这儿四个城区,几乎每个城区都开了2-3家网吧。这个规模也不算小了。 陈永安还是个“抠门鬼”。 像她,她赚钱了就会想吃吃喝喝买些小物件,三表哥现在能放心地花手里的存款了就给自己换新车,上百万的豪车,特别拉风。 但陈永安毕业后靠开网吧,挣的钱不少,连游戏机都不买了,就他在网吧里待着,也能打游戏,他说比游戏机好玩。 可真是省钱。 不过,他对自家的侄子侄女倒是挺大方的,没少请他们出去玩。 这不,小荔枝和小喇叭一睡醒,下楼看到陈永安,个个就立刻来了精神,猛扑过来,要小舅带他们出去玩。 陈永安求救地看向自家三姐,但没得到搭理。 带一个还成,带两个一起出去......他可没忘记上次带这两出去玩,他们一人抱他一条腿,拖着不让走,非要玩到他们“没电”且开始不停打哈欠了才肯走。 可爱的时候很可爱,倔起来的时候像两头倔驴。 他爸妈说,小荔枝和小喇叭把三姐小时候的倔劲都遗传到了。 “小舅还要和你们妈妈谈事情,改天再去。” 小荔枝立刻就贴脑袋过去,甜甜地笑着说好,让小舅一定记得来接他们。 小喇叭蹙着眉鼓着脸,但哥哥都妥协了,她也就只能深深地叹声气,叉腰腆着圆肚子,声音清脆道:“好吧!” 在这儿待了不到三分钟,这俩又后院找大橘了。 陈今一转头,就和安安静静趴在电视柜里大橘对上了视线,然后笑了声。 在大橘的注视下,陈今还是偏向了认识时间更久的大橘,没把它暴露出去。 对小荔枝和小喇叭,大橘以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想躲开。 大橘就怕他们找它来当“判官”,太难了。 判不起,它躲得起。 等客厅重归清净,陈永安才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 他毕业后没想着找工作,班上的同学都以为他要到家里公司上班,还没少跟他试探过,想到他家公司上班。 虽然陈永安多次解释,说家里的公司都是哥哥姐姐们的,不是他家里的,和他没关系。 陈永安毕业后和班上的同学没有特别保持联系的,知道他情况的人更是少。 不知道这些人抽什么风,突然就搞了个同学聚会,有知情的人就说市里连锁的纵横网吧就是他开的。 从富二代变成了富一代,个人魅力直线上升。有人知道他常在桥西新村分店守着,就没少去那里制造“偶遇”的戏码。 呐,现在就是到处转别的分店,不打算再去桥西新村分店守着了。 “说实话,换个分店待着,我都不知道去哪里好。” 陈永安叹气道:“还是桥西新村那儿好啊。” 那里的八卦又多,在那边的顾客基本都是附近几个大公司的员工,休息时间去他那儿上网放松的,别的不说,素质算是比较好的。 陈今见他毫无形象地瘫着坐,一个都二十六七岁的人了,跟十六七岁那时候没多大的变化。 怪不得三舅妈提到他就说心很烦。 以前以为三表哥要当一辈子光棍,现在发现,要当一辈子光棍的人其实是陈永安。真是两眼一黑。 但三舅妈就算再着急,也没急着给陈永安安排对象去相亲。 更别提那些找上门来“偶遇”的老同学了,完全不敢。 就前两个月,周大婶的儿子陈永康要和对象谈婚论嫁了,结果呢? 女方家里以前特别好说话,等到说要结婚了,就开始提要求:让周大婶把香香水果公司转到陈永康名下,还有家里的房产,要么分一部分给女方,要么都记上女方的名字,还要给拿多少彩礼...... 周大婶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都开眼了:她真没见过这样的! 因为当时是去玫瑰园周大婶家里谈的,住在玫瑰园的同村人好奇去看热闹,就看到了这么一场大戏。 当时周大婶家里人脸都黑了,尤其是周大婶早嫁出去的女儿陈娟,在被以往温温柔柔的“未来弟妹”爸妈挤兑一个嫁出去的大姑姐不该整天掺和家里的生意时,脸都气黑了。 陈永康气得脸红就会说:“不可能,不答应。” 最后还是周大婶拿晾衣杆赶人,要不是陈永康也表明了态度,陈永康也要被赶出门。 三舅妈听说了这事,就道:“好不容易过上几年好日子了,再娶个搅家精进来,怕是命太长?” 于是,一边盼着陈永安早点成家,又一边担心催得太紧,陈永安给带回来个搅家精。 陈永安一点都不着急,还摇头晃脑地道:“嘉嘉姐不着急,我也不着急。” 哦对,还有个陈嘉。读完硕士又继续读博士,还出过国留学,现在是他们老陈家的“读书第一人”。 这也是个完全没心思谈恋爱的。 二舅和二舅妈以前担心陈嘉被人花言巧语地骗走,现在完全放下了心,根本骗不动。而且也没机会骗。 陈嘉是个除了读书就喜欢到处旅游去玩的姑娘。 用陈嘉的话说,那些男人看起来都一个样,没见着合适的,懒得结婚了。 问她那些男人都什么样,她又说不出来,但总归不是她喜欢的样。 市气象局家属院不少人都盯着陈嘉呢,想给她介绍对象,每次都说知根知底的,这样二舅二舅妈也能放心。 陈嘉每次都学那些话来和她说,笑道:“就是因为知根知底,我爸妈才不放心呢。” “反正我爸妈想得开,说我不结婚就不结婚了,家里这么多东西,不愁我以后老了要去乞讨过日子。” 陈嘉不着急,陈永安就更有借口不着急了。 像极了之前的她和三表哥。 “三哥说你要搬到这附近住?” “对啊,南大这边的网吧装修得最好,我过来待一段时间。”陈永安道:“买房不划算,我住不了多久。来三姐你这,去三哥那,都不合适,我就租了个房子。” “不过,三姐,以后我要常来家里吃饭了。” “你来呗,想来就来,多双碗筷的事情。” 陈今对陈永安的蹭饭表示出了十分的欢迎。 要不是家里房间不够多,她还想把陈永安留家里住着。 看,每天吃过晚饭,两个小的就跟家里长针了似的,闹着要出门去玩。 每次都想去南大的操场玩。 陈永安连着几个晚上带他们出去玩,一左一右地被拉着,叽叽喳喳的,耳朵都要听不过来了。 要是他三哥哪天也带着炎炎过来,更难了。 三个小的把他当玩具,扑倒他后就爬他身上嘎嘎笑。 而他们的爸妈,他三姐三姐夫、他三哥三嫂,这两对悠哉游哉地绕着球场散步谈情说爱。 等到家里的这四个娃都满了四岁,陈嘉和陈永安还是没谈恋爱的念头。 但大人们都顾不上他们了,都在琢磨孩子上幼儿园的事情。 最后,二哥家的小鱼也被送来南大附属幼儿园上学,和三哥家的炎炎、陈今家的小荔枝小喇叭凑了一个上学小团体。 禾禾已经在上小学了。要是送来南大附小,司机保姆接送会更方便,但二表哥和庄瑶商量后,决定还是维持现状,让禾禾留在现在的学校上学,省得还要去新学校认识新朋友。 反正有陈今、沈百川和温宁都在南大当老师,离得又近,还有保姆候着,二表哥和庄瑶放心得很。 这四个小的,从小就常在一块儿玩。 节假日的时候,就算他们当父母的不去西溪古镇,但这四个小的加上俊俊、禾禾肯定是会被带去西溪古镇的。 跟着大舅去菜地里转,跟着三舅去摘水果,坐在竹筏上漂在池塘上,跟着大舅妈三舅妈去镇上逛街,或者去周围邻居家里做客......次次都玩得乐不思蜀。 要是暑假送过去,等接回来的时候,都会变成又黑又壮实的小崽子。 就小荔枝和小喇叭,刚出生的时候小小两团,现在变成肉嘟嘟的两大团了。 要是他们同时朝陈今扑过来,能把陈今给直接扑倒。 04年的9月1日,又是一个新学年开始,陈今带的第二届学生在02年已经毕业,这是她带的这三届学生了,即将升大学二年级。 与此同时,她家的两个崽也开始上幼儿园。 陈今和沈百川没开车出门。 南大附属幼儿园就在梧桐路上,出小区往左边走,就是菜市场方向,走上大概四分钟就到了。 门卫大叔头上多了白发,打招呼的嗓门也小了些。 “陈老师,沈老师,送孩子上学了?” 他们才刚应了是,背着完全一模一样小书包的小荔枝和小喇叭已经争着去和门卫爷爷打招呼了。 问了好,还为到底是谁第一个打招呼的吵起来。吵了几句,又牵上了小手,亲亲密密地挨着脑袋说悄悄话。 陈今和沈百川习以为常,他们俩就这样。 吵架打架都是常事,但不妨碍他们好的时候特别好。 “三水,四水!”炎炎撒开了温宁的手,急吼吼地冲过来,挤到了他们中间,要听他们说什么。 “四火!不准喊我们三水四水!”小喇叭叉腰瞪着圆眼睛,要纠正炎炎的称呼。 “你们不喊我哥哥,我就喊你们三水四水。” “我不要喊哥哥,你也不能喊三水四水!” 一见面,总要吵一吵称呼问题。 三表哥和温宁走过来,和陈今、沈百川聊起了幼儿园一些设施老旧的问题。 没一会儿,二表哥和庄瑶也开车过来,让司机停路边下车。 小鱼一溜烟就跑去加入了“吵架团”。 小鱼也没逃过,因为这几个的年纪相差不大,小的都不肯喊大的哥哥姐姐,只喊名字,大的又想当哥哥姐姐,就不肯认真喊名字。 小鱼多了个新花名叫“泡泡”,因为西溪古镇家里边上池塘的小鱼会咕噜噜地冒泡泡,所以小鱼又被喊成“泡泡”。 “三水、四水。” “四火。” “泡泡。” 惹得几个身后的大人哈哈笑。 “谁送禾禾上学?” “顺路一起送了,先送禾禾,才送泡泡,不是,才送小鱼过来。”二表哥都差点被前面几个小的带得喊错名。 小孩第一天上学,当爸妈的总是比较在意一点。 陈今小时候第一天去上学,发现她妈悄悄跟在后面,看她和婷姐、三哥他们一起进了学校才回家。 那时候上学的路真长。 “三妹。” “啊?”陈今看向三表哥,眼神询问他什么事。 只见三表哥满脸的一言难尽,示意她往前看,“喏,打起来了。” 陈今以为他说那四个小的又打起来,道:“正常啊,他们哪次见面不打......不是,他们打谁啊?” “和我们住同小区的老师的娃,那娃上次带他哥去抢四火的玩具,四火又打不过,哭着回家的。现在四火找帮手揍回去了。” 三表哥一口一个“四火”,陈今真是服了。 再去看前面几个打成一堆的肉团,只觉得脑壳有点疼。 “今天你们谁有空留下来听老师教育批评?我要去给学生开年级会。” 沉默了几秒。 沈百川快速接上,“今天大一新生第一课,我是科任老师,也要去和学生认识。” 温宁抿了抿嘴,“我也是。” 二表哥立刻道:“我和庄瑶要去签个合同。” 庄瑶认真地点头。 三表哥震惊地把他们扫了一圈,“就我最闲是吧?我也有公司的啊。” “就从三哥开始轮值吧。”陈今的这个提议,拿到了四票同意票。 于是,他们把把拎起,送进了幼儿园,在老师生气地问谁是这几个娃的家长时,三表哥被推了出去。 ------------ 16 上学小团伙 陈今去上班时,办公室的其他三位辅导员问她:“你们家那俩第一天上学没哭吧?” 想到他们家几个娃今早上学的场景,陈今摇摇头,道:“他们没哭,别的小朋友哭得比较厉害。” 本来呢,要是大人早点去制止,其实也打不成一团,但是三表哥气不过,炎炎被人欺负的时候,对方家长就只会说:“你一个大人,和孩子计较什么?” 得,现在是孩子对打了,大人没参与,总能出掉这口气了吧。 用三表哥的话说,早点让他们四个合体打一架,省得以后还有小朋友来单个欺负。 陈今一想,也是,就不管了。 小孩子打架嘛,正常。 不知情的三位老师都在夸她家小荔枝和小喇叭乖,上学了都能不哭不闹。 开学第一天就能这么闹腾,以后的事肯定也少不了了。 但出乎陈今的意料,除了开学第一天打了一架,后面他们都没接到老师的告状电话。 这四个甚至还有点乐不思蜀,每天放学接回家都是个大工程。 这天,陈今下班刚下楼,见着沈百川拎着个公文包走过来,然后两人再一起开车回到小区,接着才一起去接娃。 他们慢悠悠走到幼儿园的时候,温宁和二表哥家的司机保姆已经在等着了。 一串的小朋友,都扯着前面小朋友的衣服,排着队走出来。 他们家的那四个,坠在后面,正在为谁排后面而吵架,一个个地都想排到后面去。 不用思考排在后面有什么好,小孩子根本不会想那么复杂,他们争着排后面,或许只是因为有一个人随口说了一句“我排后面”,接着就这么争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么无厘头。 吵吵闹闹地跑出来,见着来接他们的人了,就又突然和好了,说还不想回家,还想一起玩。 陈今一眼识破他们的小伎俩,问他们今天又想买什么玩具。 就幼儿园不远处,有一家文具店,里头除了文具还有很多小朋友都喜欢的零食和玩具。哪怕家里从来不缺玩具,他们四个还是特别喜欢这个小卖部里的玩具。 这四个又跑过去了,刚开始还好好的。 小荔枝眼疾手快地拿了两个黄色塑料小鸭子,毫不犹豫地分了一只给小喇叭。小喇叭看看自己手里的,再看看小荔枝手里的,完全一模一样,就笑了起来,“谢谢哥哥。” 炎炎和小鱼没买到小黄鸭,但是买到了绿色小青蛙。 就这一会儿,四个都很满意。但炎炎想和小喇叭换,小喇叭看了一会儿,就换了。 小荔枝一看,自己的和小喇叭的不一样了,就说要和小鱼换,小鱼不肯,还说自己要回家了。 这行不通,小荔枝就让炎炎和小喇叭换回去,总之他和小喇叭的得一样。 小喇叭和炎炎也不肯换,还直接跑开,气得小荔枝原地跺脚,又觉得小喇叭手里的绿色小青蛙好看了,想换...... 陈今叉腰看他们围着大人转圈圈,耳朵里全是“你换回来”、“不换”、“我跟你换”、“不换”...... 陈今猝不及防地和娃的班主任对上视线,佩服地朝她笑笑。 她要是班主任,她得被这四个娃给气昏过去。 最后,陈今一手拎一个娃的后衣领,把他们给按住了,找文具店老板问了还有没有存货,最后这四个崽,一手小黄鸭、一手绿色小青蛙,都开开心心地互相挥手说明天上学见。 “明天见不了,明天开始放国庆假期,不上学。” 这几个娃跟天崩了一样,说要一起玩。 陈今:“......” 你们打架的时候可不见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啊! 小喇叭停止震天响的干嚎声,道:“明天去爷爷家里玩。” 陈今无奈,纠正了很多遍要喊舅公舅婆,还是执意跟着喊爷爷奶奶,舅舅舅妈他们还说孩子大了自然知道改,她就懒得纠正了。 “我也要去。”小荔枝仰头朝妈妈甜甜地笑,试图靠萌过关。 小鱼和炎炎踮着脚高高举起双手,“我,我也要去!” “我想吃荔枝。”小鱼舔了舔嘴唇,三爷爷种的荔枝特别甜。 炎炎赶紧跟上,道:“我要去划小船,摘朵大荷叶带回来当帽子。” 小喇叭挠挠脸,“我什么都想吃,也想划船,逛小镇。” 小荔枝捣蒜似的跟着点头,“我也是。” 一帮不分四季的小崽子,哪里知道现在没有荔枝也没有荷叶? 但是被他们说得,陈今有点想念三舅做的鸡鸭鱼肉,还有柚子柑橘...... 陈今本来想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后天再带娃出去玩的,但现在有点不好说了。 “明天再说,来,说再见,各回各家了。”陈今帮忙制止了他们的碎碎叨,再东扯西扯地聊下去,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 这四个,别看他们人小,一点都不好糊弄,鬼精鬼精的。 尤其是小荔枝,每次朝你甜甜笑,以为这崽就比较憨?才怪了。馊主意都是他出的多,小喇叭出的嗓门多,炎炎出力多,小鱼主打一个综合发展。 但他们四个已经默认明天要去西溪古镇了,一个个挥手说再见的时候,蹦蹦跳跳的。 尤其是小鱼,爬上车的时候还不忘道:“我回家和哥哥姐姐说。” 她住的玫瑰园,大伯家的俊俊哥哥和大姑家的聪聪哥哥,都离得近。 通知哥哥姐姐这件事,自然得交给她了。 小喇叭眼睛一转,追上去两步道:“泡泡,你要叫俊俊哥哥给我带漫画书哇!” “好!”小鱼坐好,逐一和大人说再见。 炎炎还想跟着小荔枝小喇叭回家,结果被亲妈给拉走了,只能回头留下个不舍的表情。 陈今和沈百川互相对视后无声地叹气。 也不知道让他们四个都凑一起读书是好还是不好,就目前来说,这四个凑一起,破坏力翻了很多倍。 小荔枝和小喇叭小跑着回家,一路跑回去,和小区里的爷爷奶奶们打招呼,小区里的猫猫狗狗都想过去撸一撸。 还没到家里呢,见着大橘在自家前院的盆栽盆里趴着,就兴冲冲地要给大橘看他们今天买的新玩具,大橘灵活地跳下来,快跑蹿进了屋,估计是又躲起来了。 当天晚上,陈今就接到了大舅的电话,问她和沈百川明天有没有事,没事就带孩子去西溪古镇玩。 仔细一问,才知道是小鱼回家后就给大舅拨了电话,通知他说明天他们四个都要回去了,要爷爷奶奶给他们准备好吃的。 老人家嘛,在宠孩子这件事上,简直不讲道理。哪怕以前在管教他们这一辈的时候,道理一堆又一堆。 不过,大舅喊他们回去,也不全是因为小崽子们想回去玩。 “敏敏和林森说要带津津回来看看,说就来西溪这儿玩。还有我几个老朋友,说想过来西溪玩几天,我估计这几个老东西是看好西溪的旅游开发,想和你们年轻人聊聊工作的事情。” 既然这样,陈今就朝沈百川看去,问他这几天要不要去公司安排工作,见他摇头,就回大舅道:“我明早去一趟公司,下午再过去。” “行啊。”大舅说完就要挂电话了,说和村长他们约好了在家里喝茶,不和她废话了。 陈今把电话放回去,听到客厅旁边的玩具室里叽里咕噜的,全是小荔枝和小喇叭的对话,就往沈百川身上靠了过去。 “大舅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真悠闲,我都想跟着退休了。” 沈百川一边帮她顺头发一边笑道:“真让你退休了,你又要说在家无聊得出去找份稳定的工作了。” “啧!你就非得戳穿我是不是?” “嗯,要说,不然你真退休了去西溪古镇养老怎么办?” 陈今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笑道:“那你就可以一边上班挣钱一边带两个娃了。” “想都不要想。”沈百川掩耳盗铃似的伸手捂她嘴巴,不让她继续说。 一个人带他们家两个娃? 他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吓人的噩梦。 一个软磨硬泡地撒娇,一个碎碎叨叨地对他发起“喇叭”攻击。 那画面,不敢多想。 但有时候不得不说,看着这俩小崽子在家里到处玩闹的样子,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陈今。 三舅妈说,小荔枝和小喇叭凑一起,就是三妹小时候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在想什么?” “在想你。”沈百川脑子还没转过来,话就脱口而出了。 然后,陈今长长地“噫”了一声,说他肉麻。 可趁着家里的阿姨们都在各忙各的事情,没人注意客厅这里,陈今快速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这个样子,特别像偷吃到零食的小荔枝和小喇叭,捂着嘴偷偷笑。 隔天早上,陈今和沈百川给小荔枝小喇叭收拾东西出门,他们往行李箱里装衣服,这两个小的和大橘一起使坏。 要么悄悄地藏东西起来,要么悄悄地往里放玩具,当他们大人都没发现呢。 做完坏事,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一边喝牛奶一边偷笑,四只胖脚和大橘的胖尾巴得意地一晃一晃的。 其实要收拾的东西不多,西溪古镇那边备有一年四季的衣服,他们一家四口平常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百优和乐美的牌子,买衣服时省心得很。 放在西溪古镇那边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特别耐脏好清洗的。尤其是两个小崽子的衣服。 要知道,就算不用自己动手洗衣服,但每天出去两个干干净净的崽,回来两个泥孩子,会很糟心。 后面两个安全座椅把娃给装上,大橘要么坐在中间,要么就要坐在副驾驶的人抱着,有时候是陈今开车,有时候是沈百川开车。 今天快开到公司门口时,就见到门卫室外面趴着的大黄倏地站起来,朝他们这边摇尾巴。 “大橘的好朋友来接它啦。”小喇叭伸着脖子往窗外看。 小荔枝想看过去,但是被安全带给绑着,和小喇叭商量下次要换个位置坐,小喇叭立刻捂上了耳朵,以此表示自己不想听到。 这是不同意换座位的意思。 最开始的门卫王叔已经退休,现在换了个新门卫,也是服装厂家属院里的人。 但王叔退休后,还是喜欢过来这儿溜达,不是过来陪新门卫说话,就是过来看大黄,是公司的“自主返聘人员”。 王叔说反正在家没事干,就喜欢每天过来这儿坐坐,偶尔找人唠唠嗑也好。 和王叔、新门卫打了个招呼,大橘也下了车,陈今才往里开车。 车子停到专门的停车场里,旁边还有好几辆桑塔纳。 不开玩笑,她公司里管理人员开的桑塔纳都是她送的,这几年陆陆续续送出去了起码十辆。 陈今要和公司的管理人员开会,沈百川就带着两个小的在她办公室等着。 等陈今开完会回来,发现这俩小的又吵起来了。 为了一只大喇叭。 沈百川无奈地捏了捏眉心,道:“我一个没注意,他们就开了底下的柜子,把这个喇叭翻出来了。” 这个喇叭啊。 陈今看着这个喇叭就想起了很多好笑的事情,曾经她拿着这个喇叭,可是“骂”遍天下无敌手。 当然了,主要是周大婶和可欣姨跟她是一伙的。 正想说话,这个大喇叭突然落到了小喇叭手上,毕竟她力气是要更大一点,小荔枝刚想瘪嘴,小喇叭一通研究,按了一下,喇叭里自动播了一串话,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一帮神经病!癫公!癫婆!诈骗鬼!骗钱鬼!......” 陈今也吓了一跳,还是沈百川反应最快,把喇叭及时给关掉了。 小荔枝和小喇叭茫然地看看会出声的红色大喇叭,再看看妈妈,只觉得刚刚喇叭里的声音和妈妈的声音特别像。 陈今把大喇叭又给收了起来,这回知道给锁起来了,要是再拿出来放,那就不好了。 可小荔枝和小喇叭明显对这个玩具特别感兴趣,一人抱陈今一条腿,说想要。 最后,陈今带他们在东城区转了一个小圈,去鼓西路买了几个小蛋糕,再在一间老杂货店买到了红色的小喇叭,比她办公室那个小了两个号,和她当初卖给大橘玩的小喇叭一样大。 但现在条件好了,喇叭的造型和质量都变好了,颜色也丰富了起来。 陈今细数了一遍家里的小孩数量,加上敏敏表姐家的津津,大手一挥总共买了九个红色小喇叭。 小朋友有的,大橘也得有。 店老板和她说有白色、蓝色、绿色的可以选,陈今都摇头,只给选了红色的。 为了避免后面的一场“肉团大战”,还是都买一模一样的最好。 她现在已经很有经验了。 小荔枝和小喇叭刚上车就想拿着新玩具——红色小喇叭,陈今和沈百川都说等到家了再给他们。 他们只能作罢,开始嘀嘀咕咕起爷爷奶奶家里好玩的好吃的。 两大人默契地对视一笑。 开玩笑,要是现在就给他们拿着,这一路回去,他们俩的耳朵不用要了,肯定都是喇叭声。 到西溪古镇的路修得好,从市区一路开过去,比以前还省了不少时间。 这几年陆陆续续地往这儿砸钱搞开发,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镇上的房屋外形都给换了个样貌,统一古香古色的装修,还挺好看的。 后座的两小只开始播报起自己看到的风景。 “哇,这里有条小河!” “我这里有一大片果园,也很哇!” “小荔枝......” “你要喊哥哥,小喇叭。” “小荔枝,小荔枝,小荔枝!” 只有特别好的时候才是“哥哥”,一般好的时候是“小荔枝”,闹别扭了的时候就是“三水”了。 小喇叭的情绪完完全全地表达在了称呼上。 小荔枝每次都把自己气得脸鼓鼓的,然后哼了声扭头也不搭理她。 这种争吵,一般只需要有人问他们要不要吃东西,就能很快和好。 或者是其中一个被人欺负了,也能快速和好并且搭伙揍回去。 “三水,四水,快来!” 早早就到了的炎炎和小鱼此时正在一人抱一个柚子艰难往三舅家里走,眦着牙傻乐。 后头,俊俊、禾禾、聪聪和津津分成了两队,两人抬一小筐柚子。 嘿,一来就被喊去干活。正好,给小崽子们耗耗精力。 要说有孩子了,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呢? 以前,陈今一出现,率先听到的都是:“三妹回来啦。” 现在,清一色的全是:“小荔枝小喇叭回来啦,快来给舅公舅婆看看,是不是又瘦了啊?” 隔辈亲不是开玩笑的。 三舅骑着辆蓝色小三轮回来,一招呼,这帮小的就把柚子都给搬到车上,然后都爬上了车斗。 小的不够高,全靠正在读初一的俊俊给一个个抱上去。 抱完了,俊俊抹了一把汗。 这四个小的,哪里瘦了啊?!抱起来时,身上的肉duang duang duang的。 陈今他们跟在后面,看着前面蓝色三轮车在家门前的空地上绕圈圈,几个小的笑声震天响。 这还没把喇叭发给他们呢。 陈今决定,他们要是想不起来,就不给他们发了。 ------------ 17 国庆(大姨、唐祖铭) 陈今刻意给忽略了买回来的喇叭玩具们,而小荔枝和小喇叭玩得乐呵,暂时想不起来这些东西。 见一帮小孩都跑去了三舅三舅妈家里,陈今就喊了其他人去她家里喝茶聊天。 这些年被大舅带得,陈今渐渐也有点喜欢喝茶了。但不是差别特别大的,她还是品不出好坏来。 顾敏敏和林森结婚后就去了泉市,都好几年了。也就暑假的时候,顾敏敏会回来榕市看看。 或者是他们兄弟姐妹几个结婚办大喜事,她会和林森带上津津回来,要是赶上林森工作忙,就自己过来。 一年里,最多见两三次,但感情也没完全淡下去。 别的不说,顾敏敏和大舅、大舅妈的联系还是很频繁的,没少互相打电话。 大舅逮着机会,也没少和他们说顾敏敏的近况,所以大家对彼此的生活也不算是陌生。 就这几年来看,顾敏敏当初嫁给林森并且一起回了泉市发展,是个特别正确的决定。就现在,他俩的日子顺心得很。 “大姑说明天和大姑父还有小表弟一起过来。”陈嘉道。 耀祖这个名字,都好几年了,他们还是觉得不好听,每次都觉得不如喊“小表弟”顺口。 三表哥手肘碰了碰陈今,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陈今示意他少说两句,省得顾敏敏和林森觉得尴尬。 晚上的时候,他们这一大家人,可算是都凑齐了。 大姨和大姨父这两年老了不少,白头发都冒了不少出来。 小表弟耀祖,背着“耀祖”的“重担”,但教育没跟上。完全就是在家被宠坏了的“祖宗”。 他这将近十岁的大孩子了,比家里四岁小孩都不如,跟人说话颐指气使的,一点对长辈的礼貌都没有。想什么就得有什么,没顺了他的心意,就开始闹脾气。 哪里像还小的时候,那会儿长得可爱又嘴甜,大家都更偏向敏敏表姐,但后来也很喜欢这个小表弟。 上了学后,本来该越来越知礼会做人的,他却是完全相反。 见大舅板着脸训话,他又犯了怂,委委屈屈的,想闹脾气又不敢闹,小声地闹着大姨,说不喜欢这儿,想回他家里。 陈今就知道,这个小表弟啊,被他那些惯会作妖的亲戚给教坏了。 或许,也是大姨大姨父教的。 大人平常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小孩听进去了,就容易记心里。 大姨和大姨父对家里的几个长辈、还有他们兄弟姐妹几个,怨气可不小。 这两三年,他们兄弟姐妹几个的公司蒸蒸日上,顾家的公司却是走下坡路,一年不比一年,现在对比越发的明显了。 大姨和大姨父为着他们手头的那份,都忙着呢,想多攒点家业留给耀祖,结果,他们越是忙,家业越是缩水。 以前大舅当家,公司在他手上,能说得上话,大姨那是有恃无恐,觉得大舅不会见着她不好就放任不管。 但现在不成了。 大舅手里的公司完全转到了二表哥和而表嫂手里,加上二表哥又是一副做起生意来六亲不认的性子,大姨占不到便宜了。 和陈今这辈的人再处好关系怕是有些难了,就想着让耀祖和俊俊他们这辈把关系处好,以后还能互相扶持。 就他们老陈家来说,兄弟姐妹间,能帮得上的,互相拉拔一把,那是肯定没问题的。 像陈今他们,几家公司没少一起合作。陈今和大表嫂孟琳都有服装公司,是同行,即使有竞争,但一家人也都互相帮衬着呢。 陈今和兄弟姐妹几个,哪怕是和不怎么合得来的婷姐有小摩擦,但从小到大相处的情分,真遇着事了,不用婷姐开口,陈今都不会冷眼旁观。 可说句不好听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耀祖和他们同辈的兄弟姐妹没情分,和下一辈小的更是玩不到一起,以后还能有多少往来,又剩多少情分? 看,即使是表舅家的蒙冲表哥、三舅妈的外甥女苗苗,他们该帮的也没少帮啊。但那也是因为大家有感情,往来多。 所以,陈今才觉得,耀祖这个小表弟,真是被老顾家的人给教坏了,估计没少说他们老陈家的坏话,让耀祖不跟他们亲近。 他们家孩子那么多,难道真稀罕一个老顾家的孩子? 不过是大舅知道大姨和大姨父做生意没大本事做起来,想让耀祖和陈今他们多亲近,以后有层亲近的关系多条路。 但老顾家的人,估计是看不出来大舅的好心了。 见耀祖还在抽抽噎噎地哭着,大舅沉着脸,把杯子往桌上一搁,道:“不吃饭就外头坐着,待会让司机送你们回市里去。” 被大舅这么一说,耀祖就气呼呼地往外走,非要回家去。 大姨和大姨父恨铁不成钢,想追出去又犹豫。 大舅冷声道:“你们要是真为孩子好,就多管管,少让你们家那头的亲戚跟孩子说些有的没的。” 看了眼脸色不好的大姨和大姨父,意味深长道:“以后耀祖还想和家里来往,你们就多用心教他。说句不好听的,我和你是亲兄妹,关系好,等到以后,还有没有走动的情分,都不好说。” 最后大姨父追了出去,大姨还是留下来继续吃饭。 大姨父怎么劝的不知道,耀祖又被喊了回来吃饭。 要是没耀祖闹脾气这事,大姨和大姨父是想和三表哥商量着西溪古镇旅游开发的事情,他们也想加入进来分一杯羹,但现在没好提出来。 他们没提,陈今和三表哥都当不知情。提了再说吧。 没了外人在,就陈今和三表哥在自家门前空地聊天,三表哥哼了声道:“回回都问了她,回回都不跟上,后头见大家有得赚了,才想着掺和一份进来,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可不是?! 总不可能别人把路给开出来了,你才说要上车一起走,哪有这样的好事? 亲兄妹,还明算账呢。 陈今想到敏敏表姐说的,就也和三表哥说了。 “大姨想让敏敏表姐和表姐夫回来榕市工作,都进公司里去,让他们把公司给撑起来。” 三表哥撇了撇嘴,“现在让敏敏和林森过来,是想着让他们干活,好让耀祖以后继承公司?” 但估计是让林森帮忙干活,毕竟人家现在也算是事业有成。 陈今笑了,道:“不止。敏敏表姐和表姐夫要是真回来接公司了,可不就把咱们的关系网给串起来了?想着我们不可能袖手旁观吧。” 其实主要是大舅,肯定会叮嘱他们能帮衬的就帮衬一把。 “敏敏他们怎么说?” “当然不肯了。人家又不是傻的,过来干十年活,十年后耀祖也二十岁了,他接手了公司,敏敏表姐和表姐夫就得被扫地出门了。有这功夫,人家不如干好自己现在的工作,十年都够他们往上走一大步的了。” 后面,陈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幽幽道:“谁也不是傻子,大姑和大姑父真是年纪大了,脑子跟着糊涂了。” 陈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以前大姨多精明的一个人,后面慢慢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大姨还想继续留下来多住两天,但耀祖闹着要回去,第二天就回去了。 走之前专门交代了顾敏敏和林森多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顾敏敏十分干脆地拒绝了,说她和林森现在在泉市发展得好好的,不打算回榕市来。还提到了以后的养老,会按月打给他们。 大姨一家走后,大家默契地没再继续提他们。 大舅的老朋友们陆续过来,说是要来试试大舅家里的好茶。 大舅的老朋友们都带了自家的接班人过来,算是找机会让他们互相认识了。 又见着了唐祖铭。 陈今现在对他的偏见小了很多,但还是忍不住刺他几句。 “哟,这不是榕市第一单身汉嘛,稀客啊。” 唐祖铭翻了个大白眼给她,正想说她都三十出头的人还是那么讨人烦,然后就见到了陈今身后的小荔枝和小喇叭。 “小崽子过来,凌云是你们干妈对吧?来喊干爸......嘶,我去,陈今你在小孩面前能不能做个好榜样?以前动口,现在动手,真是......哎哎,我不说了,你们家沈老板过来了。” “我看你真是脑子全是水,我帮你拍拍,好让水排出来。” 唐祖铭嗤了一声,懒得理她的话。陈今哪次要是见着他不刺几句,他都要怀疑陈今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还是小孩子们可爱啊。” 唐祖铭蹲下来,想拉着小荔枝和小喇叭说他们干妈的事。 小喇叭却道:“你才不是我们干爸,干妈有男朋友了哟。” 唐祖铭震惊地看向陈今:“!” “不是,这么多年同学,凌云谈恋爱了,这事你就一点口风也不给我透啊?!” “她和那个小白脸真成了?” 小荔枝不满地瞪圆了眼睛,道:“你是大黑脸!谢叔叔才不是小白脸!” 小喇叭附和道:“没错!谢叔叔才不是小白脸!谢叔叔最最最好看!” 用了三个“最”字,可见小喇叭多满意谢宁的长相。 唐祖铭脸色都臭了,现在是纠结谢宁是不是小白脸的问题吗?关键难道不是凌云真和谢宁在一起了? 求证地看向陈今,就见陈今坦然地与他直视,道:“我也刚知道不久,我还以为你消息灵通,早知道了呢。” “我怎么知道?!” “谁知道你啊。我二哥说你前几天出去谈生意,喝得烂醉,人家都传你受情伤了,我以为你知道了。” “再说了,我也没义务和你说啊。” 陈今悄悄地观察唐祖铭的表情,他此时是肉眼可见的脸臭,伤心嘛,是有一点,但也没看出特别伤心的样子。 情绪还挺复杂,陈今又不是情感专家,分析不出来他的那些复杂心情。 唐祖铭重重地叹了声气,张嘴想说些什么,又给咽了回去,最后什么也没说,逮着小荔枝和小喇叭讨公道:凭什么说他是大黑脸? 他又不黑! 本来没啥,就只想和两个小孩子争个明白,凭啥他是大黑脸?总不能他长得没谢宁好看,就是大黑脸吧?多偏颇啊! 但没想到,人家有帮手。 小喇叭喊了几声,炎炎和小鱼就跑出来了,直奔唐祖铭。 就这四个,分工把唐祖铭的双手双脚给控制住,说抓住了大鬼子。 唐祖铭更是生无可恋,“喊我大黑脸就算了,怎么还带侮辱人喊我大鬼子呢?!” 旁边的陈今帮忙解释了句,道:“昨晚和长辈一起看抗战片,现在正在兴头上,没人想当坏人了,正好你来客串下。” 唐祖铭刚开始还躺平任由他们摆布,后来加入了进去,玩得还挺好。 沈百川小声地问陈今:“不会是伤心到把脑子也给伤了吧?” “不会,他本来就脑子缺根筋。” 凌云和谢宁这些年都没把关系给定下来,但是他们两家人还有朋友们,都默认他们就是一对了。他们俩当事人不着急,不对,应该说是凌云不着急,所以就一直这么拖着。 唐祖铭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甚至厚着脸皮一起吃过几次饭,都和谢宁见过好几次了,而且凌云都好几次明确地坦白了心意。唐祖铭该有的心理准备早有了。 别的不说,就冲唐祖铭后来还陆续捐钱出去,陈今觉得他这人脑子里水是多了点,但这个人的三观还是挺正的。 不然,陈今哪里还会搭理他。 唐老板还找陈今他们说悄悄话,让他们帮忙给唐祖铭介绍女朋友。 但他们哪里敢乱介绍啊。不想坑别人家的好姑娘,还是让唐祖铭自己找女朋友去吧。 国庆假期的第三天,小喇叭终于想起来来西溪古镇前买的喇叭了。 原因是他们跟着几个舅舅舅妈去镇上逛街,看到有从市区来的旅游团,见着人家导游手里的大喇叭,想起了他们的小喇叭。 一个个的,一手一片辣条蹦蹦跳跳地回来,找陈今要喇叭。 九个红色小喇叭就这么分了出去,大橘也有,它高兴着呢,爪子按在它的喇叭,得意地仰着小脸。 这下,家里真的快被掀翻屋顶了。 还有,住在附近的邻居,家里的屋顶也快要掀翻了。 ------------ 18 喇叭团 小娃娃们得了喇叭玩具,也就刚开始觉得新鲜,后来发现除了能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也没什么用处,就把新玩具给放到了一边。 陈今庆幸,他们要么人小要么不知道得不多,不了解喇叭可以录音和无限循环播放。 大人们默契地没提醒他们,喇叭还有这个有趣的功能。 但是,即使他们没发现这个有意思的功能,光他们喋喋不休的话,凑在一起,已经有堪比一个大喇叭的威力了。 国庆期间,西溪古镇和古村是最热闹的时候,比起其他节假日都还要热闹。 毕竟就这几天假期,出远门有点赶,光是在市区逛又逛不了两天,而近些年开发得如火如荼的西溪古镇,就变成了榕市人在小假期时的最好去处。 古镇和古村的本地人,脑子灵活点的都会做些小生意,一年就靠节假日人多挣钱都够了。 脑子差一些的,把自家的房屋租出去,也能收回来一笔出租费,这里门面的价格都能和市区里的一些老街道门面比一比了。 但来的人多,也可能会出现人贩子什么的,没大人牵着出门,这帮小的也不准出去乱跑。最多就在周围几家里转一转。 周大婶在这儿开了个水果收购点,可欣姨在这建了个酒店,陈五婶家的陈家欣来古镇开了个摄影店......大家都没少往这边跑。 桥东村的人又在这儿扎堆了。 陈今和沈百川跟着大舅去村长家里时,身后跟了一串的娃。 尤其是同一班上学的那四个,学了幼儿园的那一套,排成一排,后面的扯着前面的衣摆,唱着幼儿园里教的:“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禾禾说他们唱的调不对,努力想给他们纠正,但把自己给绕了进去,跟着跑调了而不自知。 津津和聪聪顾不上这帮小的,对通往村长家里的一座小木桥特别感兴趣,趴在木栏杆上往下看清澈见底的溪水。 俊俊这个大孩子,快步跑在前面,混到了大人堆里,最喜欢挨着陈永安。 在俊俊看来,开公司的、当老师的、当医生的大人,都没开网吧的小叔厉害。 现在的小孩,都喜欢玩电脑。 俊俊上初中后,收到了小叔送的礼物——一台崭新的、配置很高的电脑。 他立志以后要读南大的计算机专业。 嗯,那极有可能要当三姑丈的学生。 俊俊一会儿找小叔聊开网吧的事,一会儿找三姑丈聊学计算机的事,自认为已经是个大人了,和后面叽叽喳喳的小娃娃们不一样。 但他不想和小的玩,可小的喜欢挨着大孩子玩,没一会儿,四个大孩子就被动地参与到四个小的游戏里。 个个都想和年纪最大的俊俊哥哥一伙,为了这个,又吵起来。 小喇叭得意道:“我最小,我和俊俊哥哥一伙。” 小荔枝不满地哼了声,道:“你最小,那你喊我哥哥,你喊哥哥我让给你。” “不要!我不和三水一伙。”小喇叭吐着舌头做鬼脸,略略略地气自己亲哥,但是没一会儿就被自己亲哥追着喊她四水...... 大舅背着手走前面的,听到他们的吵闹声,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声气,但眼里明晃晃的全是笑意。 陈今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扶他,就被瞪了一眼,大舅不满道:“我没老到需要扶,明年还能多种一亩地。” 陈今:“......” 转头过去搀扶大舅妈,道:“我想扶大舅妈来着,你自己挡中间了。” “哼!你就会气人。还好小荔枝和小喇叭不像你。”大舅哼哼了两声,又笑呵呵地叫顾敏敏和林森走近些,和他们说家里种的田去年收成如何。 津津最后被分到了和小荔枝一伙,身后多了条小尾巴,拉着小荔枝追上来,道:“大舅公,我暑假要过来玩。” “好啊,你暑假过来,多玩一段时间,舅公带你割稻谷。” 小荔枝立刻跟上,道:“哥哥,还有划船摘大荷叶。荷花很好看,龙眼很好吃。暑假,哦,暑假就没有荔枝了,你吃不到了......” 没一会儿,其他三个小的纷纷抛弃自己的“大盟友”,跑过来和不常见面的津津表哥夸这里的暑假多好。 连暑假下雪这么离谱的话都能说出来,而且说得很认真,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真的!”小荔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十分认真地和津津再次说去年暑假下大雪了。 大人偷偷笑,决定不打破他们的想象。 陈今和沈百川小声道:“六月飞雪,去年最冤的怕不是池塘里的小鱼小虾?没少被他们吃。” 眼尖的小荔枝看了过去,追着问妈妈和爸爸说什么,是不是也在说去年的大雪。 陈今:“......” 去年暑假没有大雪,但下了一场大雨,连着下了半个月。 村长陈光满躺在在自家院门前的摇椅里,晃晃悠悠的,收音机里播着的节目,说的是南省方言。 小的那些从小都是学的普通话,方言也就听得懂日常通用的几句。陈今怀疑以后可能没有年轻人说方言了。 见他们这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走近,村长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道:“文强,你们这一家够热闹啊。” 尤其是现在的小一辈,差不多年纪的就好几个,以后有得热闹了。 “哈哈,还成。孩子多了也吵。”大舅心口不一地道。 村长招呼他们自己进屋里搬凳子出来坐,拄着拐杖进去翻找了好一会儿,拿了一篮子吃的出来,招呼几个小的自己拿。 “谢谢村长爷爷。”拿到了吃的,一个比一个嘴甜。 他们几个,算是生在了好时候,一出生就赶上了家里的好日子,从小不愁吃不愁穿,吃饭都得考虑营养。 但家里条件好,也没让他们娇生惯养的,尤其是每次送到西溪古镇这边来,还带着去干点小活。 他们大人心大,孩子就不怎么挑食,基本没有忌口的,还要比赛吃东西。 看着就让人有好胃口。 但是这个称呼...... 大舅笑着纠正道:“你们爸妈喊村长爷,你们得喊太公了。” 喊得都差辈了。 一个个地跟着改口喊太公,然后挤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村长家里门口种的是什么树,还有前面的那一排花又是什么花,他们没见过。 简直是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陈文豪开车过来的时候,见着自家老头被一堆娃围着,然后他家陈永涵的娃给提溜下去,让她也跟着过去玩。 “文豪叔,难得你今天能休假啊。” “再不休假还得了?我老骨头都不用要了。”陈文豪笑着摆摆手,招呼二表哥几个过来帮忙搬东西进去。 “还是你们家几个好啊,放假了还有空过来陪老人。” 大舅生气地瞪他,道:“什么老人?我们几个和你一辈,能差多少?” 文豪叔朗声大笑,赶忙说自己说错了话。 又道:“我这过一两年也退休了,到时候咱们还有伴在这儿养老,挺好的。” 二舅道:“到年纪了该退就退,给年轻人腾位置,我们也多过几天好日子。” “你这也准备退了吧?” “今年底就退了。” 二舅妈已经退休了,二舅打算也提前退了。到时候过来这儿住也好,有兄弟姐妹在这儿。或者去玫瑰园住也行,陈嘉也准备回来工作了。 大舅那辈的都在聊退休以后的事情,他们这辈的正在村长家门前的花圃这儿商量着这边的下一步投资开发,还有一帮小的围着村长叽里咕噜地说话,时不时地发出哈哈哈的大笑声。 如西下夕阳的、如正午烈日的、如初升朝阳的,这里四代人,见证了一个世纪的发展。 “哎,三妹!”周大婶站在自家门前冲他们这边挥手,然后又转身回去。 没一会儿,周大婶垮着个装着水果的大篮子过来。 “哇!谢谢周奶奶。” 一群娃,一人分到了个水果,追着周大婶问什么时候才会有荔枝,他们都想吃荔枝了。 只有小荔枝嘟着嘴鼓着脸说不准吃荔枝。 等周大婶终于脱身出来,陈永安才问:“周大婶,听说陈永康女朋友家里又来闹了?” 周大婶嫌弃地摆摆手,道:“别说了,都分了一段时间了,前面还说找到了个更好的,现在不知道抽什么风,又想吃回头草,说不提条件了,让他们赶紧领证结婚。” “嗐!他们也不打听打听我周香香的名号。以前没发现就算了,现在知道他们家都什么人了,我还能让他们贴上来?我宁愿把陈永康扫地出门,我也不受以后儿媳妇的气。” 没嫁人前在家受气,嫁人前头几年受恶公公恶婆婆的气,过过了好日子,让她临到老了还受儿媳妇的气? 她是年纪大了,又不是脑子坏了,没苦找苦吃。 带着鱼竿溜达过来的文明叔小声嘟囔道:“谁还能给你气受啊?” 一说要去钓鱼,大舅他们就来劲了,吆喝其他几家的人也去钓鱼。 他们扯着嗓子喊,年纪小的帮着喊。不知道谁先想到的喇叭,小的指使大的回去拿喇叭,然后站在村长家门前空地上呼朋唤友去钓鱼。 陈今是真的有点羡慕大舅他们的退休生活的。 来的人不少,村长干脆就说招呼大人今天一起吃饭,喊在镇上住的几家都过来。 准备晚饭的活,就这么安排给了陈今他们这辈的人,美名其曰要他们这些“中流砥柱”撑起场子来了。 而他们上年纪了的,带着一串娃娃往池塘那边走,要么去钓鱼要么去摘菜。 一群小的又在“数鸭子”了,一个个摇头晃脑地走着,是挺像成群结队的小鸭子的。 陈今伸了伸懒腰,道:“还是回来好,省心。” 有人帮忙带那帮娃,她甚至想和沈百川偷偷溜去约会。 几个大人互相看了眼,看出来大家的心思都差不多了。但现在还得准备今天晚上村里的临时大聚餐。 他们桥东村的大聚餐,刘满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带着一瓶酒过来凑热闹,另外还有另外两家,一家桥西村的,一家木塘村的。 以前的事情也算是过去了,现在都住得近,普通邻居的情谊还是有点的。 但像张老头那一家就不敢凑上来,在外头街上遇到了,大家也是都不打招呼的。 听说张乐业和他后来的那个老婆还是没离婚,两个人隔三岔五地就要闹一闹。两人结婚前都各有两个孩子,还都成家了,他们两个生的那个小很多,估计以后什么都落不着,亏多了。 陈今这会儿也没见到陈文颂和他老婆孩子,听说陈文颂和村支书闹别扭,村支书把东西都给了文实叔,陈文颂生气了说要断了关系。 而陈文振现在老实得很,看着不像是以前想出轨换老婆的。 可惜,陈永明早看清他爸妈的真面目了,村长分给他的东西,都捏得紧紧的,不给陈文振和张美贤一点插手的机会。 陈文颂逗孩子,说他们命好,投胎到这家里来,以后一人接一个公司,现在都是小老板了。 小喇叭捧着半杯橙汁,好奇地问:“爷爷你给你们家娃留什么公司呀?” 小荔枝他们也齐刷刷地抬头看过去。 没有公司留给儿子的陈文振:“......爷爷没有公司。” “那你不是好爸爸哦。”小荔枝就这么下了结论。 “嗯嗯!”其他娃娃立刻跟上。 陈文振沉默了一会儿,尴尬地笑笑,“你们两个和你们妈真像。” “是呀,大家都这么说的。”小喇叭乐滋滋的。 像妈妈多好啊,舅公舅婆他们都说,妈妈很厉害的。 今年的国庆,他们也跟着热闹了几天。 假期一过,大家又按部就班地生活过日子。 十一月的时候,南大搞校运会,陈今带着小荔枝和小喇叭去给沈百川加油。 炎炎跟着温宁说要来看看,小鱼知道了后也得跟着。 最后,就组成了一个小喇叭团。 站在跑道外面,一人一个红色小喇叭,远远看到他们爸爸/姑丈跑过来,就赶紧双手抱着喇叭喊: “爸爸加油哇!” “姑丈加油哇!” “哈哈,小陈,你们家都能凑一个啦啦队出来了。” “可不是?自家备的用着顺手。”陈今得意道:“您今年报名没有啊?待会我们家的啦啦队也给去给您加油。” “哦不不不,老骨头了,动不了了。嘿,小周今年没报名了?” 周定赶忙摆摆手,一手牵着自家闺女,一手拍拍肚子上的肉道:“您看看,我这还怎么参加?就不拖学院的后腿了,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刚说完,手就被松开了,自家闺女直奔旁边的喇叭团,加入了进去。 周定可惜道:“当初报名晚了点,应该让我们家贝贝和你们家几个凑一个班去的。” 陈今笑道:“还是别了,你看看他们,贝贝凑一块去了,你家贴心小棉袄要变漏风大衣的。” “我看他们这样挺好的。” 然后道:“没事,现在成不了同学,上了幼儿园,还能成同学。” 何老师悠哉游哉地过来,她和常老师各自的娃现在都上大学了,省心得很。 过来找周定问周末去外头机构上会计师证的课的事情,说想和他调个班。 这俩人,现在都在外头搞兼职,他们办公室里几人都知道,没往外传。靠这个兼职,两人的手头都宽裕多了。 哦,何老师和常老师都在周定那个小区买了房呢,又是同事又是邻居的。 “那个吴凯,你们还记得吧?我刚刚看到他了。找人打听了才知道,他上学期就回来上班了。”聊完了正事,何老师就爆了个大八卦。 “回来了?这么能躲啊,我们都没在学院见过他。” “嗐,不是回学院当老师,去就业指导中心了,说是搞行政的,也给排就业指导课。” 陈今挑了挑眉头,吴凯去给学生上就业指导课?神奇。 “挺好的,他可以多给学生讲讲创业失败的故事,让学生吸经验。” 其他三人:“......” 陈今还想和同事聊八卦,小喇叭他们着急得跺脚,用尽全力喊加油。 哦,最后一圈了。 “陈老师,以后办活动得把你们家的喇叭团喊上啊。”孙副院,哦不,孙书记背着手溜达过来。 “好说,不过得包一顿饭才行啊。” 小喇叭立刻回头举手道:“要吃三食堂。” 看,人小小的,已经摸清南大哪个食堂最好吃了。 ------------ 19 小喇叭团 又是一年暑假,过完这个暑假,小荔枝和小喇叭就要到隔壁的南大附小上学了。 同时,一起上小学的还有他们二舅家的小鱼、三舅家的炎炎。 总有大聪明要给他们纠正说是二表舅、三表舅,但舅公舅婆和舅舅舅妈、姨娘姨父都说加个“表”字加得多余。 他们也觉得多余,能少说一个字,那都省事啊! 以后要写作文了,写到家里人,都能少写一个字呢。 哦对,还有妈妈的同事周叔叔,他家的贝贝也要一起读南大附小。贝贝和他们在幼儿园不是一个班,但他们经常一起玩,以后他们就是五个人啦! 两两对抗赛可算是有裁判了。 才放暑假没两天,大舅公他们就回城了,主要是回来参加二舅公司的庆功宴。他们六岁的小娃娃,对家里公司的事情知道得不多,总之,就是二舅公司的人都去他们家酒店吃了一顿饭。 接着又是回了一趟老家桥东村,也就是现在的科技园。 他们口里的老家都是说的桥东村。 爸爸是在香港长大的,但爸爸的外公外婆去年八月份走了,于是他们就没再去过香港。还有爸爸的爷爷家里,他们也很少去。每次去,要么待上半天和爸爸妈妈一起看热闹,要么就进去吃几块糕点就走。 他们名义上的太公还成,对他们挺好的。但爸爸说太公是老狐狸,没藏着好心。 爸爸妈妈不可能骗他们,所以他们也不是很喜欢太公家里。尽管太公家里的老宅子有点好看。 至于他们的亲爷爷?嗐,不说也罢。 亲奶奶才好呢,他们都是喊亲奶奶“沈女士”。 可惜,沈女士最多一年回国一次,也不一定是来看他们。 不过没关系的,他们一点都不缺亲戚。他们老陈家的亲戚啊,太多了。 哎呀,扯远了。 小荔枝和小喇叭也跟着爸妈回了老家的祠堂。 老村长很老了,他们每次去西溪古镇见到他,很多时候都是坐在躺椅里晃啊晃。 这次见他,好像更老了,拄着拐杖走得很慢,像他们家十一岁半的大橘,一小段路都走得慢慢的。 现在的村长是老村长的孙子,永明叔。 他们问过大舅公,桥东村都拆了呀,怎么还有村长呢? 大舅公说,因为人还在一,村里的祠堂也还在呢。但以后等他们这辈孩子长大了,桥东村可能就没了。 他们听得云里雾里,不是说人在、祠堂在,村子就在吗?他们长大了也还在啊,祠堂也好好地待在那儿,怎么桥东村就没了呢? 小荔枝和小喇叭费解地挠挠脸,互相对视,发现对方也没听懂,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小喇叭一下车就看到了祠堂屋檐下互相摇扇子扇风的小鱼和炎炎,催着小荔枝快点下车。 抱起懒洋洋的大橘,和爸妈说了一声,不等他们了,和小荔枝朝小伙伴跑去。 “我也要抱大橘。”小荔枝软着声音和小喇叭商量。 小喇叭置之不理,催他赶紧跟上。 等到了屋檐下,小荔枝鼓着脸生闷气,觉得小喇叭没搭理他,是不对的。 但小喇叭哪管那么多,笑嘻嘻地放下大橘,挨到小鱼旁边,让面对面站着的炎炎大力点扇风。 这风把她没夹起来的刘海吹成了中分。 “小喇叭,我明天和爷爷去西溪住了,姐姐也去,俊俊哥哥也去。不过,俊俊哥哥只能去几天,他要去上补习班。” “聪聪哥哥的爷爷奶奶过来了,不知道去不去呢。” 小荔枝和小喇叭立刻说他们也要去,反正妈妈说了,要八月份才能出去外地旅游,这段时间,他们还能去西溪撒野。 陈今他们拎着东西紧随其后,就听到了这帮小的正在商量今年暑假去西溪怎么玩。 俊俊下学期升初三,现在的中考和陈今读书那时候的中考完全不是一回事,要是考不上好的高中,上大学还是有点麻烦。 不过,以诚信公司现在的规模,俊俊中考高考没考好,也不怕没书读,还能去国外留学。但是大舅和大表哥都觉得,还是留在国内上学最好。 俊俊刚过来,就听到弟弟妹妹们正无忧无虑地嘻嘻哈哈,心里叹了声气,他的“快乐日子”已经过得差不多了,现在准备开始进入小叔说的“咬紧牙关努力学习”的日子。 小荔枝他们在这玩着,没一会儿,就被大人喊了进去,跟他们说以前老人流传下来的传统。 他们看得晕晕乎乎的,小荔枝和小喇叭发现别的大人都在,而自己爸爸妈妈偷偷躲懒,于是他们也悄悄地溜了出去。 “妈妈在看什么呀?” 面前的石碑已经有些年头了,妈妈说这已经有十年历史了。 比他们的岁数要大呢。 “呀!外婆的名字!”小荔枝眼睛倏忽一亮,踮着脚尖伸手指去够,然后手指头往下一滑,道:“还有妈妈的名字。” “哪里哪里?”小喇叭从后面扒上来,也跟着踮脚尖去看,果然看到了“陈芳”、“陈今”两个名字。 “为什么没有爸爸的名字?”他们看遍了整块石碑,还是没有找到“沈百川”。 “因为爸爸那时候和妈妈还没有谈对象结婚。” “什么是谈对象啊?一对大象吗?” “......”陈今失笑,“就是谈恋爱的意思。” 十万个为什么又来了,“为什么要叫谈对象?” “以前都这么说......”陈今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是以前传下来的、大家心里默认的词,但后来随着时代迁移、社会发展,不知不觉地就都变成了“谈恋爱”。 好在小荔枝和小喇叭也没再多问,蹦蹦跳跳地跑去看人家点鞭炮。 猝不及防的就劈里啪啦地响起来,小荔枝和小喇叭手忙脚乱地给对方捂耳朵,然后又改成自己给自己捂耳朵。 俩个差不多个头、长得壮实的娃紧紧挨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又弯着眼睛咧着嘴哈哈笑起来。 等鞭炮声停了,炎炎和小鱼才跑过去找他们,问他们笑什么。 他们就一人一句跟演情景剧似的,说起了过年时西溪古镇有一家的小孩乱点鞭炮被大鹅满街撵的事情。 新村长陈永明正在主持村会,说要修整祠堂的事情。 要说这点事,随便谁家捐点钱都成了,但还是认真地开了会,和大家说了声,最后按人头收钱上来。 顺便,搞起了时兴的互相加□□好友。 连小荔枝、小喇叭他们都有自己的□□呢。当然了,他们都不会用,都是俊俊、禾禾他们两个大的帮忙注册申请,说等他们再大点了再用。 为什么现在不用?因为人小认字少,光是打字能摸索好久。 而且小荔枝和小喇叭对看书看电视比较感兴趣,不怎么喜欢电脑。 回村一趟,晚上去大舅公家里吃饭。 小荔枝和小喇叭轻车熟路地去按电梯,吃过晚饭下楼去小区里听老大爷老大妈闲聊。 好多八卦,他们一家四口听得津津有味。 隔天,大舅公过来接他们。 爸爸妈妈把他们的行李往后备箱一放,看着他们上了车,叮嘱他们乖一点,然后头也不回地也开车出门了。 大舅公摇了摇头,道:“你们妈最知道给自己省心。” 小荔枝和小喇叭也不是非得黏着爸妈,这会儿正乐滋滋地和炎炎、小鱼说话,另外一辆车里的哥哥姐姐隔着车窗,一言难尽地看着吵闹的他们。 到了西溪古镇,和回家没什么区别。 爸妈不在,他们就都去了三舅公家里住。 一天三餐,也不一定都是在家吃,隔三岔五地去附近邻居家里做客吃饭,或者去镇上吃现成的。 西溪古镇有几家饭店,特别特别好吃。 每天吃饭吃水果,还能拿到零花钱去小超市里买冰激凌。 俊俊哥哥好像是老鹰抓小鸡里的“老母鸡”,带他们走最前面。禾禾姐姐像是“护卫队”,坠在后面把“落单的小鸡”给赶回队伍里。 虽然他们人小,但哥哥姐姐不给他们撒娇要背要抱的机会,统统都会被拒绝。 理由是:他们四个都是壮实的小胖子,抱不动。 能不是壮实的小胖子嘛?! 每天吃好喝好睡好,躲开每天最晒的时候,早晨和傍晚的时间,舅公舅婆们还有姨婆,会带他们去菜地、去果园、去池塘、去赶圩、去串门...... 整个小镇都是他们“哈哈哈”的大笑声。 偶尔也会有“哇哇哇”的大哭声。 就比如现在。 小喇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说斜对面家的坏蛋放狗追她,害她摔倒膝盖摔破皮了。 一个娘胎里长出来的小荔枝仿佛能感同身受,看着小喇叭磕的伤,也瘪着嘴嗒嗒嗒地掉眼泪。 不过,小喇叭哭起来都是嚎得震天响,他哭起来就喜欢安安静静地掉眼泪。 家里其他的娃一看,那还得了? 尤其是聪聪和津津也过来了,尽管长辈们现在不在家,但他们现在人多势众。 呼啦啦地就一起出门去讨说法。 一看,又是姓张那家的小王八蛋,他们的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家和一同搬过来的人都能相处好,就除了这一家的。 具体的历史原因,小的几个就知道点皮毛,但俊俊知道得多。这可算得上是新仇旧恨了。 这家的小混蛋比小荔枝他们几个就大两岁,和他家那个同父异母的小叔一样讨人厌。老喜欢让他家的狗去追人,把小孩吓得哇哇哭。 今天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眼瞅着他们家大人也不在家,逮着他落单的机会,俊俊也不管什么“以大欺小”、“以多欺少”,逮着人了就按住,让小喇叭过来出气。 小喇叭赶紧小跑过去,揍了两下,眼泪终于消了。 管他哭得稀里哗啦,他们又转头去了镇上的卫生所,给小喇叭的膝盖贴上了创可贴,又去街上的炸鸡店给加了一餐。 津津吃得心满意足,还道:“我都不想回家了。” 但不回家是不可能的。舅公舅婆家里好,爷爷奶奶家里也很好啊。 他们打完架就跑出来玩,根本不知道老张家的人找上门去要说法。 他们溜达回家时,正好看到大舅公叉腰骂人。 大舅公的嗓门真大呀。 小喇叭觉得,她可能是遗传了大舅公的嗓门。 本来呢,听到是自家几个娃去揍人家,陈文强他们说话的底气都不是很足,可一见到小喇叭磕破皮,这气蹭蹭蹭地就冒上来了。 骂人的底气足得很。 更别说还有拉偏架的,周大婶和陈五婶几个,听到声音过来凑热闹,一人一句帮忙,对面势单力薄,根本不是对手。 一帮小的,叽里咕噜地搭话,更是热闹。 尤其小喇叭,小手一叉腰,嗓门就开了。 小荔枝自愧不如,他就没小喇叭那么大肺活量,话一串一串地往外冒,嗓门音量也比不上。 最后响起来家里的“老玩具”,冲回家去翻出来一箱喇叭,这下嗓门就够了。 陈今和沈百川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们家几个小的对线人家老的小的,一点都没输。 大舅他们看热闹似的嗑瓜子,时不时地给他们加油助威。 “大舅,对面干嘛了?” “那小王八蛋,放狗撵小喇叭,你看,磕着了。”大舅见她火气冒上头,拉住了她,道:“你看着就行,让他们自己吵去。” 小娃娃们嘛,早晚得自己立起来的,这点小事,用不着大人上。 二表哥站后面笑,道:“以前三妹和人家吵架,您也没这么说啊。怎么偏心了?” 大舅回头瞪他,道:“这能一样?三妹冲上去,人家一拳就倒下了。” 陈今:“……” 看来脆皮也有脆皮的好处。 ------------ 20 两个喇叭精 后面吵着吵着,还吸引来了西溪的本地人看热闹,张家那边一看,自家理亏且吵不过,就灰溜溜地拎着孩子回去了。 小喇叭最得意,吐舌头冲着人家的后背略略略。 转头夸小荔枝聪明,还知道去找喇叭扩音量。 这有帮手和没帮手,气势可完全不一样。 抬头一看,脸上的小得意瞬间收了起来,见着自己爸妈了,龇着牙拉着小荔枝躲在俊俊后面,说要大哥当“老母鸡”。 也就他们一脸心虚、鬼鬼祟祟的,过了好一会儿,发现大人们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又乐呵呵地到处跑。 这四个小的都在暑假过的生日,大人也没执着非得在生日当天过。 刚好这两天都有空,大家一起回来,带着四个小蛋糕,让他们凑一起过生日。 就如此刻,他们四个互相看对方面前的蛋糕,除了上面的名字不一样,别的都一模一样,谁也不用惦记谁的了。 二表哥松了一口气,夸陈今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这要是四个款式的小蛋糕,哪怕都各写有名字,他们也是能闹起来的。 别看白天的时候是团结的“亲兄弟姐妹”,但在玩具和吃的上面,该吵闹起来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小喇叭咂咂嘴巴,见炎炎都要凑到蛋糕上面去了,刚想开口,就见旁边的小鱼伸手把炎炎的脑袋推开了些。 小鱼道:“你再凑过去,就会砸一脸的蛋糕。” 大人们立刻哈哈笑起来,但笑话的对象却是禾禾。 没错,家里有个曾经吃蛋糕太心急,把自己的脸砸蛋糕的娃——陈禾安小朋友。 禾禾已经对这个笑话免疫了,家里但凡出现蛋糕,大家总是会想起来她的“光辉事迹”。甚至家里还留有照片当证据,她没法反驳。 “不多说了,再说下去,你们的口水要掉蛋糕里了。最后一句,健康快乐成长最好。”大家长——大舅发言完毕,招呼大家赶紧切蛋糕分蛋糕。 虽然买了四个小蛋糕,加起来也不算小,但家里人多,还有来凑热闹的邻居们,每个人分一分,也没多少了。 小荔枝和小喇叭他们“送蛋糕”完毕,得到了最后两块蛋糕,然后模切地招呼其他小伙伴去门口吃。要么坐门槛,要么蹲着或者站着,一勺一口。 仰头看着市里不常有的一大片星星。 大橘不能吃,但也趴在他们中间,偶尔仰头看一眼屋檐上方的夜空。 一如十年前的小洋楼后院。 过完这个生日,俊俊回市里补课去了,津津回了泉市,聪聪去他爷爷奶奶家里,也就是小叔家。禾禾和小鱼都去外婆家,还有炎炎跟着爸妈旅游去了。 小荔枝和小喇叭正在猜爸妈今年要带他们去哪里玩,没多久,就被通知要一起去上海。 他们好像去过上海。 有个江奶奶和陈月阿姨就在上海工作,江奶奶有时候会回西溪古镇看她的酒店。 那里还有个美瑛阿姨,是妈妈的表妹。 在去上海之前,他们先跟着爸妈去了一趟老金店。 因为在上海的那位美瑛阿姨要结婚了,妈妈定了一对金镯子当礼物。 他们来过很多次老金店。 妈妈说,以前外婆就喜欢这家店,后来换成妈妈来这儿买。 这里原来有个老师傅,后来老师傅不在了,就只剩下现在的这位老板了。 哦对,这里也有一只橘猫。和他们家的大橘一样,很懒,趴在门口的摇椅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年四季都在睡觉。 陈今过来拿金镯子顺便付尾款,见到老板娘抱着个小胖娃出来。小胖娃双脚一着地,就跑过去抱店老板的腿。 “呀,小老板。” 店老板笑了起来,谦虚道:“等他当上店老板,还得再等个二十年。” “二十年,也没有多远了。” 拿到了金镯子,小荔枝和小喇叭赶紧跑去和这家的胖橘猫道别,然后小跑着跟上前面的大人。 去了一趟上海,见着了江奶奶和陈月阿姨,还参加了美瑛阿姨的婚礼。 这个婚礼,妈妈好忙啊。 一点都不像是去参加聂荣叔叔和欣然阿姨的婚礼那样,他们只需要过去等着吃饭就好了。 但美瑛阿姨说,因为妈妈是她唯一一个娘家人,所以得忙一点。 好吧,他们就只能紧跟着爸爸,一起当妈妈的小尾巴。 其实还是很好玩的,因为美瑛阿姨让他们两个做花童。 嘿嘿,这个业务他们熟得很,爸爸妈妈的那些朋友,他们结婚都是喊他们去做花童。不用大人交代,他们知道流程怎么走。 台下好多人夸他们乖巧可爱,小荔枝腼腆地笑着,小喇叭得意地抬起下巴仰首阔步。 参加了美瑛阿姨的婚礼,他们在上海多待了几天,爸爸妈妈有工作要忙,工作之余又带着他们到处找好吃的。 没错,他们一家四口都是馋嘴的。最喜欢去尝试各种新店的美食。 秦逸表叔也是个特别喜欢吃的,他们家去尝试的新店,基本都是秦逸表叔给推荐的。 他们一家四口去一次,后面就会喊上家里其他人也去一次,再喊爸爸妈妈的朋友们去一次......反正总能把那家店的美食都给尝一遍。 所以说,他们能不长得壮实嘛?! 想到这里,服务员又端上来一盘菜,没见过。小荔枝和小喇叭默契地拿起公筷,一人夹一块到自己碗里。 嚼嚼嚼,嗯,好吃哇! 从餐厅出来,扁肚子变成了圆肚子,在外面灯光明亮的繁华大街上散步。 “这里和榕市不一样。” “因为这里是上海啊。” 俩小的嘻嘻哈哈地讨论到底哪里不一样,从房子到道路都能说上很多点...... “爸爸妈妈,明天我们去哪里呢?” “明天要回榕市了,你们爸爸公司有事情要回去处理。” “哦好吧。”小喇叭也不失望,和小荔枝商量回去后,是去科技园的科技餐厅吃甜点还是去桥西新村的小面馆吃炒面。 小朋友,脑子里能装的东西不多,光是吃的就已经能占满内存了。 回到榕市,他们没立刻跟着爸爸去公司,而是在小区里去找孔爷爷他们看下棋。 然后先是跟着妈妈去了今顺公司,才去了百川科技。 “妈妈的公司大啊!” “但是爸爸的公司更高!” “妈妈的公司有好大好大一个食堂和一个好大好大的展览馆。” “爸爸的公司有两层的餐厅,好多好多吃的。” “......” 陈今心无旁骛地专注开车,不掺和他们的争吵中。 就这样的争吵,总不会少。而且后座那两个,根本没有坚定的立场。今天是小荔枝站他爸那边、小喇叭站她这边,到了明天,估计就调换过来了。 副驾驶位上的大橘趴坐着,认真地看着开车的她。 偶尔红灯暂停,陈今会侧头回看过去,朝它笑一笑。 小荔枝和小喇叭最常去的是今顺公司,但也没少来百川科技。 甭管去哪边,人家都是喊他们“小老板”。不偏不倚,两个都是小老板。 此时,熟门熟路地走进大楼,和一楼前台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然后直奔顶楼办公室。 正巧,他们爸爸刚开完会上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于叔叔好。” 他们就认识于叔叔一个人。 于叔叔是爸爸的助理,但和楚琪阿姨也是妈妈的助理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爸爸妈妈专门给他们解释过,但太难懂了,他们暂时还是有点晕。就只知道一个:于叔叔和楚琪阿姨的工作内容不一样。 于助理和陈今打了招呼后,和他们道:“两个小老板好啊。” 小荔枝和小喇叭被喊过去,爸爸给他们介绍人,说怎么喊就怎么喊,得了一顿好夸。 有一句话他们没少听:“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必有其女”。 为了这句话,他们两个也没少干架呢,争论到底谁更像爸爸妈妈。 唉,要是他们可以两个都像就好了,但每个大人总能给他们分一分,说他们哪点像爸爸哪点像妈妈,反正就是没有完全像的。 哦对了,爸爸公司的人喊妈妈“陈老板”,妈妈公司的人喊爸爸“沈老板”,偶尔会喊一喊“老板娘”。 他们觉得好玩,有时候在家也会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沈老板、陈老板,今晚吃什么呀?” 他们两个都是“小陈老板”,所以不用争啦。 爸爸的办公室很酷,妈妈的办公室很实在。 这不是他们说的,是小舅陈永安说的。 可能是因为妈妈办公室墙上的那两幅字吧,“百年品牌,做大做强”。 嘿嘿,他们也很喜欢喊“做大做强”。 就比如他们的同班小团伙,开学后加上了贝贝,他们有五个人啦! 开学说来就来。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光荣的小学生了!再也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了! 去了新教室,见到了新同学。 这些外界的变化都不是很重要,反正他们五个凑一起,玩什么游戏都够人了。 后来还慢慢地加入新的朋友,他们的队伍逐渐壮大,在学校里干啥都风风火火的。 主要是靠人数和嗓门取胜。 其实他们能凑一个班,是因为爸爸妈妈和二舅、三舅都给学校捐了钱,不然的话,他们是要拆开分到各个班里的。 爸爸妈妈时不时地就要叮嘱他们道:“在学校不能主动惹事,但别人欺负你了你就打回去。” 他们一向贯彻得很好。 估计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所以没有人来欺负他们,但总有看不惯他们的。 也没关系,他们又不是大金链子,还能人见人爱不成?也不差那么几个朋友。 越长大,他们两个的性子和优势劣势就越发地明显。 像小鱼,小鱼是个斯文的小淑女,很有艺术天分,弹钢琴弹得很好,但对上学习就皱眉头。 还有炎炎,不管去到哪,都是“老大”,没一会儿就能和人聊到一起去。德智体美综合发展,暂时没有特别突出的优势。 小喇叭是最喜欢凑热闹的,甭管和她有没有关系,总能拉着其他人去掺和。每天大大咧咧的,笑声最大就是她了。 小荔枝是小团伙里的“狗头军师”,打架垫底,鬼主意最多。 但这都是在外头的形象。 回到西溪古镇的家里,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大花裤大花衬衫配着拖鞋大草帽,呼啦啦撒丫子奔向稻田、果园、池塘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等他们上初中的时候,俊俊已经大学毕业出来了,还是被送出国去长长见识。 他们四个上了初中还是在一个班,但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除非是去上厕所否则都黏在一起玩了。 他们开始有了别的朋友。 但小荔枝和小喇叭对对方盯得紧紧的,有段时间,大概是他们初三的时候,陈今听到他们在书房里讨论: “你有收到情书啦?” “你没有吗?” “但是没有你的多。” “上次你说人家发癫。” “你也说了啊!” “我说了没错,反正他们不会给我塞情书,我说不说都行啊。” “噫,好像也是啊。”小喇叭把小荔枝课本里掉出来的粉红色信封往他那边一放,道:“你的,收好。” 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各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就翻开课本学习起来。 一边学,一边问问题。 有时候是问学习上的题目,有时候是问班上的八卦。例如: “学习委员和你同桌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啊?” “乱说,才没有。” “隔壁班的厕所哥今天又来我们班教室后面守门了。” “嘿嘿,他真能守啊。” 陈今完全不担心他们会“早恋”。 用二表哥的话说:“你看他们十几岁了还在玩泥巴,像是想早恋?” 也是,一群幼稚崽。 但幼稚崽们长着长着,就上高中去了。 他们妈妈常说,现在的小孩学习是真的辛苦。 他们的辛苦,是周围人和环境导致的“卷”。和妈妈以前读高中时的学习刻苦不是一回事。 但他们也不懂,只有埋头苦干。 虽然亲朋好友们没少夸他们爸妈优秀,但可惜,他们就是普通优秀。虽然有父母托举有更高的起点,要追赶上父母,还得下苦功夫努力。 但他们妈妈会和他们说:时代不一样,努力的结果也会不一样。 妈妈常说,她现在得到的成果,超过一半要归结于时代原因,她和爸爸、舅舅舅妈们吃到了时代的红利,没有犯错,所以才能有今天各自公司的规模。 正是因为占到了便宜,更应该要承担起自己的那份社会责任,把公司做好,起码先保障公司几千人的就业,有余力就多往外出一份力...... 要是没意外,他们两个是要去接手爸爸妈妈的公司了,所以,要努力呀! 妈妈说,能不能做到百年,他们这一代人很关键。 至于最后他们两个谁去接手哪家公司......还没想好,点兵点将决定也可以。 不只是他们两个,还有上头的几个哥哥姐姐。大人没说死一定要他们去接手,但他们也都奔着“让公司越来越好”这个方向去的。 他们最喜欢听大舅公的创业故事了。 他们妈妈的创业故事太像是“虚构”的了,听着不真实,没有借鉴意义。 但每次大舅公说自己的创业故事,说着说着就开始吹他们妈妈。那几段话,他们都能背出来了。 “你们妈妈是财神爷追着喂饭吃,你们学不来的。” “桥东村拆迁就不说了,后来征地,桥西村又拆迁,随手买一块地就买到了东站旁边,还有现在的公司,那会儿啊,好便宜......” “还有你们二舅公司前几年开发的几个楼盘,那几块地都是你们妈给选的......” 听得多了,等到准备高考的时候,小鱼和炎炎跟着他们回小洋楼。 “你们两个,今晚在家里吃饭啊?和你们爸妈打电话没有?” 陈今回来就见着客厅里坐了四个娃。 小喇叭率先开口道:“妈,明天我们要高考,找你要点运气。” “......”我看你们是想要讨打。 “嘿嘿,妈,这样应该能成了吧?我握握手。”小喇叭笑得没心没肺。 炎炎也冲上来道:“三姑,快给我分一点,我挣扎一下,应该能上南大。” 小鱼刚走上来,陈今好笑道:“你不是定了国外的学校了吗?还要去高考呢?” 小鱼叹气,“爷爷说要考一考,不然他在外头不好吹牛。” 这话像是大舅说的。 高考结束,家里的那帮娃,都被丢进了公司去打工。 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大舅在西溪古镇那边已经张罗好了,通知陈今他们带上娃带上录取通知书回去吃饭,还说请了村里的人。 老村长那一辈的老人在这些年里陆陆续续地离开,后来也有了新的小辈,现在大舅他们这辈的人关系还算是亲近,大家依然来往得多。 以后到陈今这辈,估计就只还有一半的人仍联系了。 再到小荔枝小喇叭这辈,就只有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了。 但人生里,人来人往是常态。 大舅他们也老了。 这么高兴的事情,嗓门也没以前大了。 陈今收起感慨,转头和沈百川笑道:“大舅他们说不定还准备大红花了。” 咚咚锵锵的那声音,还有被迫绑上的大红花多艳,陈今记忆犹新。 嘿嘿,看热闹去。 “陈淼,陈man(四声,打不出来)。好了没有?走了。” 楼梯瞬间咚咚响,这两小跑下楼,急吼吼地要争着谁坐左边...... 陈今坐上了驾驶位,沈百川关上了门最后上车。 后座两个讨论着要和同学朋友去哪毕业旅游的“喇叭”,真吵。 后座中间有只橘色的玩偶猫,像是不堪其扰,尽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省得被拉着问:“你站哪边?” 陈今在这一瞬,理解了大舅说的,吵吵闹闹的也好。 但是,大舅只有一个“喇叭今”,她和沈百川家里养了两个“喇叭精”,真的想堵耳朵。 “哇,这是妈妈最喜欢的歌!” 后座的两个“喇叭”在大声唱着: “我头上有犄角,犄角,我身后有尾巴,尾巴......” 陈今翘起了嘴角,她怎么不知道这是她最喜欢的歌? 分明是他们最喜欢的歌。 “嘶,一二三四,四条横幅......妈,咱们掉头回去吧。” “嗯嗯!妈,咱们走吧。晚上了再悄悄回来。” 陈今乐得大笑。 那可不成! 她还得找大舅问问,有没有准备大红花! ------------ 21 小荔枝、小喇叭 今天来西溪古镇旅游的游客好奇着呢,镇子往前的那连排的几家,好像在搞什么活动。 “老板,那边是在办什么活动呢?” 店老板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道:“那几户都是一家的,他们家四个孩子,都考上大学了,人家正在办升学宴。你看那几条横幅,上头都写着录取的学校呢。” “哟,你们镇人杰地灵啊,这一家子四个有三个都上南大。” “嗐,镇子外面两边的那几家,都是后来搬到我们这儿的。他们来了咱们这儿就搞开发了。也不算是咱们本地人。不过,那家好几个南大的老师,人家大人有本事,小孩也不会差。” “那些人也不错啊,一来这儿,你们这儿就开发了。” “开发商就是他们家的,自然是他们来了就开发了。” “怪不得呢......” 小荔枝和小喇叭一下车就被按着去戴上大红花,和炎炎、小鱼排成一排,一个个的脸蛋红扑扑,像红苹果。 他们妈妈笑得最高兴,而且他们身上的大红花还是他们爸妈给帮忙戴上的。 “我怎么觉得咱妈特别喜欢咱俩戴大红花呢?” “她就是,你看咱妈笑得。” “咱爸也真是,过分!”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咱爸妈,咱爸听咱妈的。唉,还要干嘛啊?我想回屋里去了。” “四水,咱们不会还要拍照吧?”炎炎见着大人们拿出手机来,正在安排大家站队。 小鱼抿了抿嘴,这一切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并提醒道:“你们忘记啦?嘉嘉姑姑出国留学回来也被堵在机场拍大合照呢。” 其他三人倒吸一口冷气。 看家里的相片时,他们一个个的嘻嘻哈哈,笑得特别欢。 但等到他们也要被“留照”了,一个个都想挡脸。 还有人拿着手机拍照呢! 好怕被人家拍了传到网上去。 “一个个的,含胸驼背的像什么样子?都把腰板给挺直起来,大大方方的。看你们妹妹,笑得多好。真真,看大外公这里,给你拍个漂亮的。” 真是服了,大舅公弯着腰直直地拍照,根本就不可能把他们的脸拍进去,大人们被大舅公这么一带,手机镜头都对准真真去了。 他们四个直挺挺的“小白杨”站在这儿的意义是什么呢? 叹气,但还是不能走,得老老实实地服从安排。 真真是他们小姨陈嘉的女儿,今年才八岁,小姨三十七岁才生的真真,目前是全家年纪最小的。 家里还有小舅这个老光棍,过了四十了,还没孩子。要是还打算结婚生孩子的话,大哥俊俊的孩子可能比小舅的孩子早出生。 他们家的传统向来是这样的:最偏心小的。 但据说他们妈有过例外,但那是特殊情况,他们妈小时候身体不好,家里大人就比较偏心。 尴尬了十几分钟,他们也开始大大方方了。 毕竟也没法挣扎。 村里的人都通知到了,还有大人们的朋友也通知到了。 这个升学宴是早定了时间的,通知书没到之前他们就知道了录取结果,即使通知书没到,也一点都不影响办酒席。 他们只喊了些玩得好的朋友过来。 但说实话,他们四个,玩得好的朋友真不少,这么一喊,人也不少。 本来以为是要在他们家的今顺酒店庆祝呢,结果是回来西溪古镇办升学宴。 不过也好,他们也喜欢这儿。这里比较热闹,人气足。 他们的朋友们陆续到这儿,个个哈哈大笑,要和他们合影。 正好,家里有多的大红花,能多拉几个一起戴,嘿嘿! “三水、四水,你们的升学宴好有意思啊。”像在村里吃大席。 “当然了!待会吃完带你们去划竹筏。”小喇叭兴致勃勃地给朋友介绍他们家的“大产业”。 他们在这里,有太多太多快乐的记忆,提起西溪古镇,就像妈妈提起桥东村。 但还是不一样的。 妈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快乐部落”。妈妈的桥东村和他们的西溪古镇一样难得且珍贵。 爸爸妈妈的朋友好多,还有爸爸妈妈朋友的孩子们,也多。 有些和他们年纪相仿,有些和他们差了好几岁。 差得最多的,就是干妈,也就是凌云阿姨家的空空了,空空才六岁呢,刚刚读完学前班。 “干妈过来了。空空!快过来!”小喇叭招呼一个跟在干妈干爸屁股后面的小胖妞,喊她过来吃鸡腿。 “给哥哥姐姐的礼物。”空空把礼物放桌上,里头是两个飞机模型,是她最喜欢的两个。 她想只拿一个的,再去挑另外有两个模型的一个,这样她就每样只剩一个,也不会舍不得。 但是妈妈说,送不一样的,哥哥姐姐会打起来,于是她就拿了一样的。 他们和爸爸妈妈其他朋友家的小孩关系也好,但空空不一样,他们的妈妈也是空空干妈呢。空空就是他们干妹妹,四舍五入的,和自己家亲妹妹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三水、四水,你们家客人好多啊。” “还成。”他们都习惯了。 家里人多,自然亲戚就多。爸妈的朋友也多。甭管是大家庭聚餐还是爸妈的朋友聚餐,都是呼啦啦的一群人。 在现在很多人家看来,好像是一件稀罕事,但他们家都习以为常了。 “你们暑假都去公司上班了,以后不会一毕业就回家继承家业吧?” “嗐,再说吧。有本事就干,没本事就老实在家啃老。”小喇叭摆摆手,很快就跳过了这个问题。 他们四个读书的时候挺低调的,从来不在外头嚷嚷自己家里的事情,最多会在被欺负的时候联起手来欺负回去。 但有些同学的家长把他们几家的底给摸清了,有些同学再传一传,他们就被传成了“南省首富”家的孩子...... 他们知道后,回家还嬉皮笑脸地让他们爸妈加把劲,争取早日拿下“首富”的位置。 继承家业什么的不好说,反正他们已经预料到他们以后的每个暑假都得去公司打工了。 晚上睡觉前,小荔枝和小喇叭在客厅等着,见爸妈准备要上楼睡觉了,终于忍不住问他们不用和他们说点什么鼓励的话吗? 陈今想了想,道:“还真有一句话要交代。” 小荔枝和小喇叭瞬间坐直了腰板。 “做个好人就行。” 啊?! 就这样啊?! 他们还想问呢,他们老爸就说年纪大了不能熬夜要早点睡觉去了。 留下他们两个面面相觑。 “我是好人吧?” “嗯,你是好人,你可以和我换个书桌位置吗?” “......那我不当好人了。” “四水,你赖皮狗。说好的一个月换一次位置,已经三个月了。” “我就赖皮,略略略。谁让你偷偷用我的滑板?你也是癞皮狗。” 正要下楼去拿水杯的陈今叹气,转身上了楼,对满脸疑惑的沈百川道:“正在吵谁是癞皮狗,我不想下去当裁判,晚点再下去。” 他们两个越长大,长相就越明显,小荔枝和沈百川长得越来越像,小喇叭则是越来越像陈今。小的时候则是反着来。 娃大十八变,以后说不定性子还要再变一变。 但估计他们俩那吵吵嚷嚷的性子变不了了。 大学开学报道那天,小荔枝和小喇叭还是带着行李出门了。 为了回家方便,他们俩和炎炎都学了小电驴,现在就正往小电驴绑行李一点点地驼出门呢。 他们两个,都决定了要住校。 其实他们爸妈发话了,说可以住家里。妈妈读书的时候总遇到癫癫的舍友,觉得现在家里条件好,他们没必要非得吃那份苦。 但他们还是想试试住学校。要真是遇到癫癫的舍友了,也没事,跑路就行啊。 他俩都是经管学院的新生,但不同专业。同个学院就是方便,报名什么的都在一块儿。 等他们把东西运得差不多了,再回来接爸妈。 这个“送孩子上学”的仪式不能少,虽然很流于表面。 带家长逛学校这个流程就省了,他们爸妈对南大熟得很。 大学生活一开始,小荔枝和小喇叭这对双胞胎总算是分开了。 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毕竟以前除了上厕所、睡觉不黏着,基本上做什么事都凑一队,突然分开了,还觉得奇怪。 但日子一长,新朋友一交,就觉得也还不错。 他俩轮流去今顺集团、百川科技实习,不少人都知道他们是谁,不过也没什么俗套的被为难。 主要还是他们爸妈“打江山”的时候都喜欢“握大权”,话语权都在自己手里。 他们爸妈从学校提前退休,就顺手把公司也转到了他们手里。两公司一人一半,谁也不占便宜谁也没吃亏。 妈妈说:要一碗水端平太难了。 所以妈妈有得选择的时候,只想过养一只小猫。 虽然他们常常因为得到的东西不同而吵闹,但心里还真没觉得自己亏过。 他们的爸爸妈妈是全天下第一厉害的端水大师。 刚这么说完,他们爸妈从外头回来,问他们吃不吃蛋糕。 因为两人手里分到的蛋糕不一样,两个快奔三的人又吵了起来。 “你那块水果多。” “你那块大一点。” 他们爸妈默契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眼不见为净地端着蛋糕朝后院走去。 隔壁家换了新邻居,是宋教授和习院子的儿子儿媳两口子,他们回来这儿养老。 听到爸妈问隔壁邻居要不要也吃蛋糕,趁着小荔枝不注意,小喇叭抢着伸头过去啃了一口,成功换掉蛋糕。 满屋子都是她得意的哈哈笑声。 小荔枝气得只会鼓脸,一通电话打破僵局,是大舅公问他们放假了没有,让他们回去摘荔枝。 “明天就回去啦,舅公,等我们回家再摘,你们不要忙了。” 才说完,他们妈妈就风风火火地进屋,拿起电话就叮嘱他们几个老的别瞎折腾。 “什么年纪大了?我身体比你好多了。别说了,明天喊百川,还有俩娃,都回来玩。” “哦,对了,你三舅问你想吃什么?” 陈今又想说让他们歇一歇,别忙活。但话到嘴边,无声地叹气,道:“吃番茄炒蛋。” 小荔枝和小喇叭笑嘻嘻地跟妈妈说要去摘荔枝,带着妈妈低落的心情跟着好了起来。 像是只有一眨眼的时间,爸爸妈妈的头上多了白头发,舅公他们更是头发全白了,牙齿也掉了不少。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干什么?”妈妈伸手捏他们的脸,像小时候逗他们那样,笑道:“小小年纪耷拉个脸,真难看。” 小荔枝靠过去,一如既往地嘴甜,“当爸爸妈妈的小孩真好。” 爸爸立刻擦了擦手臂,道:“全家就你最肉麻。” 小喇叭哈哈地大笑,“肉麻鬼。” 但是心里也觉得小荔枝说得对,当爸爸妈妈的小孩真好。 哎呀,今天天气真好。 希望明天也是一个大晴天。 ------------ 22 凌云 凌云毕业到单位报道没多久,就接到了回高中母校——三中做招飞宣传的任务。 想着好久没回去了,而且每次放假回去都匆匆忙忙跟做贼似的当天回当天走,和家里人都没什么时间相处。 这次回来能多待几天了,但时间也紧张,但她这不是终于实现梦想了嘛,得和她那位朋友说一声啊。 想联系到陈今真难,她把她班上的同学都联系了一圈,然后通过同学的朋友联系到了隔壁班,也就是陈今班上的同学。 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找到了陈今大学辅导员那儿去,总算是找到了陈今的联系方式。 但绕这么一个圈子,她对四年没联系的陈今的近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听说陈今家里拆迁了,陈今现在是个富婆了。 看,她们都实现了毕业前说的梦想。 给陈今打电话前,她还犹豫了一会儿,想着,那个“刺猬”不会有钱了就不想搭理她了吧? 怎么说也是四年都没一点联系呢。 抓了抓又剪短了不少的短发,快速地按了一串号码,这通电话就这么拨了出去。 她刚刚那些担心真是多余了,她才喊了声“陈今”,那边一下子就认出她的声音了。 果然还是“死对头”最了解她。 她高中时没少和陈今暗戳戳地比考试排名,每次都要刺一刺对方。 高考的时候陈今就把她按下去了,陈今当时肯定特别嘚瑟,大概率想找她显摆。但她高考完就被她爸送他老战友那锻炼去了。之后更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都没再有什么联系。 再重逢时是在三中里。 她穿上了军装,陈今也开上了桑塔纳。 真好啊! 陈今问她,说会不会觉得她这样很没出息,没什么大理想,只想当个什么都不用做的富婆。 怎么会?! 富婆难道是什么大白菜,谁想当就能当的吗?!而且!她才不信陈今是什么没想法的人。 以前不说读书都要争个第一,陈今连吵架都要立志当全班第一的人,她能是条没想法的咸鱼? 不可能。 而且,陈今说她的目标是当个超级大富婆,现在才到小富婆的水平线,早晚得折腾起来。 她以前也是陈今的“死对头”,她能不知道陈今是什么人? 从另一方面说,这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这多好的日子啊——有钱、不用为生活操心,多少人就想着过这样的日子呢! 陈今这悠哉游哉的日子,她看着都觉得高兴。 当然了,她也跟着沾光了。 有个富婆朋友真好啊,她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她回去后和大院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商镜提到陈今了,“都是富婆朋友,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都不带她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然后就被商镜喷了,说她上个大学就跟人间失踪了似的,要不是她爸妈和她大哥在家好好的,还以为她在外头为国捐躯了。 劈头盖脸一顿骂。 凌云觉得,还是陈今好啊。 陈今问了一句她上大学是去哪个地洞里进修了吗,她含糊着应付,陈今就收住了没继续问。 好像她们之间不存在中间空白的四年似的。 卫振华追到家里问她开桑塔纳送她回来的朋友是做什么的。 她爸妈说卫振华最近在单位搞招商要“走火入魔”了。 一回来,发现大院里很多玩伴都有了自己的前程。 那些不学无术光想着靠自己的就不说了,和她不是一路人。 卫振华他们几个,倒是各有各的路子,大部分人没继续走父辈们的路。 就比如说聂荣吧,自己和外头人合伙开了家律所,最近苦哈哈地因为个离婚官司被人揍了个鼻青脸肿,见着她时,开玩笑道:“云姐,要不你带个面具,帮我去出口气吧。” 这话不小心传到聂叔叔聂阿姨那里,聂荣被聂叔叔拿着根钓鱼竿追着满大院地跑。 啧啧,这么大个人了,被亲爹拿棍子追着打就算了,还跑不过亲爹。 凌云双手环胸在一旁看热闹,正哈哈笑着呢,不小心撞进一双清冽的眼睛里。 哦,谢美人在家呢?! 谢宁是整个大院里公认的第一大美人,毋庸置疑。 从小就长得精致,跟个洋娃娃似的,完全继承了谢叔叔的儒雅和谢阿姨的美貌。 以前她爸那个大老粗还在部队的时候,和当政委的谢叔叔是老搭档,她坐她爸脖子上出门溜达时,她爸没少叹气道:“要是谢宁是个闺女多好啊,咱们拐回来给你哥哥当媳妇儿。” 她哥总说:“不是闺女也没事啊,咱们家还有凌云,拐回来给凌云。” 嗯,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玩过家家,她靠一身蛮力按住谢宁,让他给她当媳妇儿。 聂荣还给他们当过“乖儿子”。 就因为谢宁长得太好看了,小时候大家一起成群结队打架的时候,她可没少护着谢宁。眼看着家长们在保卫科的人带领下,要带棍子过来收拾皮猴们时,她率先拉着谢宁跑路,好多次都躲过了被打的命运。 高考结束,谢宁去了艺术院校,她去了军校。 因为谢宁要去艺术院校这事,大院里有些人没少冷嘲热讽的,真难听。 人家谢叔叔谢阿姨都没说什么呢,轮得到他们狗叫?! 所以,她在被送去爸爸战友那儿锻炼前,找比较能打的向前一起,把那几家的碎嘴子揍了一顿。 然后潇潇洒洒地去部队了。 她庆幸那时候打了一顿,不然之后穿上了军装,可就不能挥拳头了。 她和陈今四年没见,和谢宁也差不多吧。 这乍一见面,还挺不自在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是活得越来越糙了,谢宁那脸......啧啧,越来越好看了。 陈今要是见着谢宁那张脸,可能都要放弃砸钱去美容院了。 毕竟,真有人就是什么也不干,他就长得特别好看。真的随机羡慕死一个富婆。 谢宁长得好,但脾气不好。动不动就跟她生气,也不知道他气什么。 他气他的,她也懒得问。好在他也懂事,知道打不过她,从来没赶试图讨她打。 但她也就感慨几句。 长大了嘛,个个都是到了会被父母惦记婚姻大事的年纪,肯定不可能再像十几岁那样跳脱了。 她现在也不可能明晃晃地逗他说:“谢宁我爸妈又惦记着把你拐我家里来呢。” 她,凌云,一个曾经在大院打架第一厉害的小刺头,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长辈们口中“子承父业”、“青出于蓝”、“稳重懂事”、“前途无量”的大院第一靠谱后辈,那是要让自家“不成器”子孙跟着学习的榜样。 陈今说她也是这样。 据陈今说,她在她村里——桥东村,也是“别人家的孩子”,是全村孩子要学习的榜样。 凌云叹气,桥东村的人还是知道得少了点,要是让他们知道陈今读书时在学校骂人的样子,估计就不会让陈今被夸成榜样了。 榜样是不能这样随便调戏人的。 思绪扯远了。 她朝谢宁点头笑了笑,想着要过去打个招呼,正好她爸下班回来,把她给喊走了。 “你那朋友真是个姑娘没错吧?”她爸再次确认地问道。 “对啊,不是和你们说了?陈今,我高中的一个朋友。” “哦,陈今啊!”她妈了然道。 显然,她妈还记得陈今这个人呢,她高中时提过好几次,而且她妈去学校了解过她学习的情况,知道隔壁班的那个陈今同学就是经常和她争第一名的。 “陈今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啊,现在当富婆了,顺便留学校当辅导员。” 她妈以为她在开玩笑。 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她又马不停蹄地回去报道了。 没别的原因,有人上门找她爸妈想给她介绍对象呢。 这些人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句话是她爸骂的。 有目光长远一点的,说支持她先拼事业,以后再转文职来。大部分都是来劝她爸妈让她早点转文职的,还说凭她爸妈现在的位子,能给她安排不错的岗位。至于撑起家里门楣这事,还有她哥呢。 借用下陈今的口头禅:“都是些癫公癫婆啊!” 她爸妈和她哥通电话一起骂了一通,然后把她赶回单位去了。 说怕她在家听多了这种话会影响意志。 凌云:“......” 她能是这种人??? 喊出来的口号很好听,但真的要做好,也没那么容易。 她的战友个个都很优秀,一门心思钻进训练里,她真是一点不敢松懈。 但有时候也累得抓狂。 偶尔会和家里通电话,也偶尔和她的好朋友富婆今打电话。 战友问她,和她打电话的朋友是不是她对象,吓得她的眼睛瞪得更圆了,震惊道:“你怎么想的啊?!我都说了这是我朋友,一个富婆!” 富婆! 知道人家是个姑娘家了吧?! 战友憨厚地笑着挠挠头,跟她说不好意思,说整天混一起训练,天天喊她“老凌”,把她当兄弟了。 凌云:“......” 又想起陈今的口头禅了。 再又一次休假回家时,陈今说带她去体验“富婆日常”之一的美容项目时,她就跟着去了。 不止,正好赶上卫振华他们说要去聚春园吃饭,陈今也说要去那吃饭,她就带陈今和小时候的玩伴们一起吃饭了。 就从这次吃饭开始,陈今后来和她的那帮玩伴成好朋友了。 嘿,她就知道,陈今那种性子,一定和他们那帮人玩得来。 不然她俩也不可能做朋友啊! 就是吧,出了点意外。 “刚刚唐祖铭的那个表情,像是心都碎掉了,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我打听你的消息了。” 要散场的时候,谢宁悄悄地跟她说她是骗子。 凌云:“......” 我怎么又成骗子了啊?! 我每天老老实实、心无旁骛地训练,跟外界的联系都少得可怜,上哪骗人去? ------------ 23 凌云 她其实没太懂谢宁说那话的意思,但她这个人,心大得很,一年到头都是训练占大头,哪里装得下那么多别的东西,纠结了不到半晚上就忽略过去了。 每次来陈今这家里,都觉得她家里的玩偶又多了很多。 她开玩笑说陈今把自己当三岁娃娃养,还问她记不记得自己今年二十三岁。 随后就被陈今也给挑着缺点嘲讽了一轮。 她和陈今说,她都有点羡慕她现在的快乐日子不想奋斗了。 毫无意外地得了陈今一记大白眼,并且还被提醒去洗澡的时候不要站在花洒下面直接淋。 她问:“为什么?” 陈今回:“怕你脑子里的水进得更多。” 果然是陈今,总是猝不及防地骂人。 隔天要走的时候,没让陈今开车送,但陈今给她装了个玩偶带上。 她低头一看,是个有点丑又很可爱的熊猫玩偶。 噫......她难道是三岁小孩,需要玩具来哄吗? 但别说,还挺暖心的。 陈今这个人就是这样,对外人,嘴毒心硬。对自己人,偶尔嘴毒偶尔嘴甜,偶尔心硬偶尔心软,全看她心情了。 看来她现在心情还成。 她挤眉弄眼地问过陈今隔壁那位沈老师的情况,但陈今死鸭子嘴硬,说啥也没有。 呵呵,她曾经是陈今的“死对头”,她那点小心思,她能不知道? 拎着玩偶回到大院,还没走到大院门口就见到了像雕塑一样站大门口的谢宁。 “太久没不在家待着了,现在大院出新规定了?每家轮流派人出来站岗?” 她想着,她家可没人出来站岗啊,她和她哥都在外头工作,一年到头没几天是着家的,她爸妈虽然也快要退下来了,但也还要每天出去工作呢...... 谢宁不答反问:“你昨晚去你那个朋友家里住?” “是啊,昨天不是给你们介绍了?她叫陈今。” 谢宁心里嘀咕了句:我当然知道她叫什么了。 陈今这个名字,在凌云读高中的时候他就没少听到。 因为高中读的不是一个学校,他刚上高中就被选进文工团去了。所以他对凌云高中的生活了解不是特别多。 只是忽然在凌云高二寒假的时候,听她反反复复地提到隔壁班的“陈今”,她说陈今那个人景劲劲的,脾气特别鲜明,骂人超级厉害,学习更厉害,还说陈今要是他们大院的,向前那帮只会骂大爷得被陈今骂道哭爹喊娘...... 要不是知道陈今是个姑娘,他都要以为凌云要和人家谈对象了。 在凌云口中说了好几年的人,昨日终于见着了本人。 怎么说呢......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昨晚被卫振华他们拉走,一路上都在听他们在聊陈今这个人。 完全不像是凌云说的那样,挺像是邻家妹妹的。 但凌云这人,从来不会夸大说辞。所以,还挺反差的。 但他昨天回来路上都在生闷气。 车上那帮人,说来说去的,都只提到了陈今,难道他们一点都不好奇那个被凌云按住的男的?! 他还听到陈今说那男的找陈今打听凌云消息来着。 凌云见谢宁不说话,还是那副生闷气的样子,心道:又搞这副死样子,真想揍他! 但凡谢宁有向前一半的抗揍,她的拳头已经挥出去了。 算了,还是别动手了,怕伤了他那张脸,他搞不成演出。 谢宁那张脸,像是天生就要去搞艺术的。 “我妈说你要去拍电视剧了,拍的什么啊?以后会不会在南省电视台播放?我们训练时间长,不一定能看电视......” “没成,被人家截胡了。”谢宁心口的闷气没由头地就散了。 和凌云生闷气,气的只有自己,估计她根本猜不到别人生气的缘由,甚至都懒得猜。她长的那根脑筋都只盯着她的工作去了。 “啊......”凌云差点就脱口而出说“我帮你去把人给揍一顿”,忽然想到这已经不是揍一顿能解决的事情了。 拍了拍他肩膀道:“没事,想开点,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把本事给练起来,以后别人想抢也抢不了你的。” 说完,她后知后觉道:“你现在比我高一截啊?!我怎么记得你和我差不多高呢?真是没道理。” 谢宁:“......” 怎么就没道理了?! “我听说卫伯母要安排华哥去相亲了,还有向前,他爸妈来找我妈打听单位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呢。你呢,你你爸妈怎么安排的?” 谢宁淡淡地扫视一眼过去,见她正在看着大院门口的警卫亭,反问道:“那你呢?” “我?我哥不着急,我更不着急了。再说了,我训练多忙啊,哪有空谈对象成家?反正还早着呢。” “哦,我也很忙,最近在排一个节目,没空。” “节目总有排完的时候啊,后面有空了就可以安排了。” “这个节目完了还有下个节目。”不等凌云说话,谢宁就道:“我也不是非得结婚不可。” 凌云:“......” 谢宁盯着凌云看,但她这会儿一声不吭,还走得飞快,他赶紧跟上,问她没有想和他说的了吗? “没有啊,你想听什么?” “我......算了。”谢宁轻哼了声,又在心里说了句“大骗子”。 在各回各家的分岔道上,还是喊住了凌云,道:“训练的时候小心点。” “知道了。”凌云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空出一只手来朝后挥了挥。 谢宁看着前面大步向前的熟悉背影,叹了声气。 算了,还是不说了。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凌云,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谈情说爱。 难道问她,不是说长大了就和我结婚吗?这个骗子。 然后这一等,就又等了很久。 他都跟着其他人和陈今吃了几顿饭了,见着陈今和那位沈老师从“朋友”到“对象”,而凌云都没个消息,他想着,可能陈今都要结婚了,凌云都没影。 也不单单是他联系不到人,陈今也说没她的消息。 唉,他和凌云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居然有一天还得从别人那里打听她的消息。 偶尔见着凌云她哥,他问凌云最近怎么样,她大哥就道:“你以前当过文艺兵也知道啊,训练起来没日没夜的,要是有任务就更忙的,就那样呗。” 在他们大院这儿,这种事情属于常态,以前父辈们基本就是这样过来的,其实一点都不新鲜。 但他这一找她哥问完,第二天,他爸妈就来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惦记凌云。 他爸妈那副嘴角要咧到耳后根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他不信他们一点都不知道,还故意来问他,这个演技,在海选的时候就会被刷下去。 但他也没说,让他们别在外头乱说。 这一等,等了很久,再次听说凌云回来,他急匆匆地从单位赶回来。 她可真行啊,一回来就去找陈今。 还好,他赶上了,二话不说就跟着上了车。 凌云看着后座的谢宁和委屈巴巴的大橘,侧头对上陈今调侃的笑,觉得脑壳有点疼。 她道:“我们要去做美容护肤,你跟着去不合理吧?” 谢宁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合理,我也去试试看。” 他们两个沉默得很,只有开车的陈今莫名的高兴,时不时地嘿嘿笑两声。 后面跟着去看陈今新开的公司,出了点意外。 她说谢宁要死要活地说要和她谈对象,这句话其实是夸张了的。 但这不是只有陈今在嘛,她哥私底下和她说的话可以说,不用怕陈今会说出去,毕竟陈今的嘴巴特别严实。 她还说,谈了对象就得结婚,也不懂谢宁怎么想的,打架也打不过她..... 尴尬了,不知道谢宁怎么就冒出来了,还把这些话都给听了去。 她当时真想找条地缝给钻进去。 但好在,她最近训练强度大,人晒得就眼睛和牙齿最显眼,外人根本没法从她黝黑的脸皮上看出来尴尬。 她还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解释下,谢宁直接开门见山地就说了:“没错,我就是想和你谈对象。” 她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又给咽了下去。挠了挠头,不是,他是来真的啊?! 说句老实话,她是心大了些,但她也不是傻。谢宁那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好几次都帮他把话给堵回去了,没想到还是让他逮着机会给说出来了。 但她也不想耽误人家,她这一年到头没几天着家的,别说结婚成家了,谈对象都找不到人。结婚?那得是好远好远的事情,反正近几年都没在她的考虑范围里头。 “你也不用想那么多,你只管忙你自己的事业。凌云,我也有工作的。等到可以谈对象成家了,你再通知我。” 哦,这句话她听懂了,大概意思就是:我想和你谈对象,但也就是想想,我也没逼着你非得谈,你忙你的事业去,我也要忙我的工作,哪天决定要谈对象了,说一声就行。 她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漏洞。 这意思是就得和他谈对象成家呗? 她这刚皱眉,谢宁也跟着皱眉,咬牙切齿道:“你初二的时候还说以后要和我结婚的!”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 她初二那时是说过这话没错,但他怎么还当真了啊?! 那会儿他们在外头不巧遇上人家两团伙打群架,他们无缘无故被搅和进去,而且那些人嚣张得很,手里还有私藏的枪支,她当时脸煞白,都开始和谢宁互相交代遗言了。 她当时就是闹空白,说要是能躲过这一劫,以后要和他结婚。 他那时候怎么说的来着? 哦,他说,凌云你想得真美。 “谢宁,你长得美想得也美啊。” “......嗯。” ------------ 24 凌云 那天和谢宁开诚布公地聊完,晚上和朋友们一起吃饭时,大家的眼神都在她和谢宁身上打转,企图看出点什么来。 但什么都没有。 不是他们能藏,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决定就这么顺其自然下去好了。 这件事,她的好朋友陈今很有发言权。 陈今和沈百川就是顺其自然地确定关系的。陈今说,觉得时候到了就可以定下来了,要是觉得还不到时候,也用不着逼自己,时候早晚都会到。 其实陈今还有一句话:要是到不了就说明是没缘分,不用强求了。 连她爸妈和她哥都来关心她和谢宁的情况。她也就这么回了过去。 短暂的休假结束,她又接着回去训练了。 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看着和往常一样,但其实还是有大的变化。 训练强度正在逐步加强,以前还有心情和战友们嘻嘻哈哈,现在一个个埋头苦练,没力气嘻哈了。 偶尔有空可以打电话跟亲友联系,除了她爸妈她哥和陈今,现在还多了个谢宁。 因为陈今跟她说:“这样吧,我给你俩报销话费,你俩直接打电话吧,整天喊我传话是什么意思?” 主要是谢宁每次见着陈今都要问有没有她的消息,还找陈今帮忙传话,说下次再接到她的电话就说啥啥啥。 这中间人当得,陈今冒火了,说读书的时候帮忙传情书,现在帮忙传话。 “你看我长得像不像连接世界的桥梁?” 这是陈今的原话。 她被陈今密集的话给堵得都没法出声,等陈今说完了,她才道:“你不帮他传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陈今就呵呵笑,道:“我不帮他传话我怎么知道他最近的情况、怎么把消息传给你?” 不等她反驳,陈今又劈里啪啦地继续道:“你少装,拐着弯地找我打听谢宁的消息,以为我听不出来呢?” 反正,陈今就是不帮忙传话了,她联系的人就多了一个。 刚开始要联系的时候真尴尬。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是能出手就不多废话的人,谢宁是能少说一个字是一个人的“闷葫芦”,两个话不多的人,打电话干嘛呢? 排在她后面的战友见她老半天没说几个字,电话里也没人说话,骂她败家子浪费话费,干脆利落地把她电话给挂了。 隔天,训练的时候她把战友给撂倒了。 等到下次再联系,还是尴尬。 不像是她爸妈和她哥,每次打电话要说的话都很固定,一通问完确定她没什么事就立刻挂电话忙自己的事情去。 更不想是陈今,那是个话特别多的人,她从陈今那儿,知道了不少榕市的八卦,从郊区到市区。要不是陈今,她都不知道榕市有那么多商品房小区。 而谢宁,刚好就处在家人和好友之间。 这个关系真有点难处理。 “唉声叹气的,咋?你爸妈要给你介绍对象啊?” “倒也没有。琢磨事情呢。” “别琢磨了,赶紧的,再不去就打不着菜了。”战友边说边跑起来,她自然而然地跟着跑。 打了饭菜,又和战友聊起了最近训练的事情,脑子里的那点纠结又被抛开了。 她得承认,她对谢宁有点喜欢,但在热爱的工作面前,这点喜欢又太微不足道。 这大概就是陈今说的“时候未到”吧。 很快,她也没时间想这些事情,最近局势紧张了起来,他们个个脸上都绷得紧,身上背着新的任务。 忙里抽空才能给家里打通电话报平安,然后又匆匆挂断。 没空联系谢宁和陈今,谢宁的话是她哥给转达的,说让她注意安全。 但三月份的时候,她还是回了一趟榕市,就半天的时间。 临时的安排,没提前通知人,就回家了一趟,再顺路去见了见富婆今。 应该说是超级大富婆今。 领导找到她时,问她认不认识今顺公司的老板陈今同志。领导说陈今同志捐了上百万...... 真不愧是她朋友啊,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要不说活该她走大运发大财呢。 “不和你说谢了,下次回来请你吃饭。”说完,她感慨道:“我要是个男的,我就不纠结谈对象结婚的事了,我怎么也得以身报恩啊。” 陈今一脸惊恐之后就是嫌弃,道:“我出大血了,你还想着恩将仇报?!” 哦,陈今还说她不喜欢“大黑炭”。嘿,她就说吧,陈今那找男人的审美其实还挺统一的,就想着找长得像小白脸的。 陈今也给反驳回来了,说:“要不咱俩是朋友呢?你不也喜欢小白脸?” 也是,她认识的人里,谢宁是最像小白脸的。 后来的一两年里,陈今陆陆续续又出了不少血,还越来越大方。她就知道,富婆今现在是真成超级大富婆了。 她还和战友们说:“等事情结束了,以后去榕市,我让我富婆朋友们请你们吃饭。” 战友们哈哈大笑,问她是不是上电视台那个富婆。 “可不是,就她了。”说完,凌云拍了拍战友的手臂,认真道:“等你们回来。” 犹如她的亲朋好友每次给她的嘱托那样。 但好在,她等到了战友回来,她的亲朋好友也等到了她回去。 还没有回去呢,就听到了陈今结婚领证了的消息。 果然,陈今还是和沈百川结婚领证了。 他们两个简直天生一对。这是聂荣说的。 事实也是。 都是南大的老师,都各有自己的生意,还都嘴毒喜欢凑热闹。陈今好几次打电话给她说去见识了哪里的热闹和哪家新店的美食,十有八九是和沈百川一起去的。 同频的人走到一起,一点也不奇怪。 愁啊,她和谢宁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走到一起的人。 紧赶慢赶,还是赶在了陈今结婚前回去。 大家忙着讨论陈今结婚结亲的事情,还开玩笑说以后陈今的孩子小名就叫小喇叭。 她跟着笑,次次不经意间抬头,都能撞进谢宁的眼睛里。 话说她这次回来,他就和她说过一句话:“回来了啊。” 她这次回来,除了参加陈今的婚礼,还得去谢个老朋友。 说实话,她对唐祖铭这个人的印象不太深,高中递情书这事,要不是陈今提起来,她都给忘到天边去了。 后来陈今几次说起这个人,她都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她都想不通,这人是怎么就非得盯着她了呢? 甚至出于警觉,她还往上报过,看这人是不是别有用心专门盯上她。 虽说她现在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她爸也差不多退下来了,但她哥可不是。 后来发现,她想多了,人家就是纯粹的钱多。有钱了哐哐地往外捐。 听陈今说,因为是悄悄捐的,没和他爸透气,挨了一顿好打。 虽然唐祖铭是找了别的由头捐钱出去,但她觉得,得“自作多情”一下,怎么也得和人家把话给说明白,省得人家觉得上当受骗了。 “不是,那个小白脸比我好在哪了?”唐祖铭又不好意思和她对视,又很生气,只能干瞪前面不远处等着的谢宁。 她都不用想,直接回道:“他不用和你比。” 就算没别的意思,就单凭她和谢宁认识二十几年的交情,当然是要比唐祖铭好了。 唐祖铭:“......” 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啧!话都没说完呢就走了?”真是麻烦,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干脆利落点把话说明白了? 后来还是陈今又当了一次“桥梁”,说唐祖铭没事,哭两天,再被他爸嘲讽几天就好了。 至于陈今来求证的,当初她高中帮唐祖铭收拾校外的小混混们这事,她真没什么印象。 她高中的时候好几次在校外收拾人,具体是哪次,她也没印象,可能就顺手帮一把的事情。 陈今哈哈大笑着说她当了好多回“许仙”,下次还不知道哪条道上的蛇追过来报恩了。 她:“......” 要不聂荣他们都说陈今那张嘴损呢,她有点想帮她把嘴给缝起来。 但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她和谢宁也没开始谈对象,年纪进入三十,她和谢宁的工作都处在上升期,两边的父母都不着急,她和谢宁也就跟着不着急。 只是联系多了很多。 毕竟陈今现在有小家了,还有工作和公司,哪能次次都找她聊啊。而且,陈今家的小喇叭和小荔枝,次次都能因为谁拿话筒吵得哇哇哭。 她和陈今不一样,她和谢宁约会,不是在单位就是在谢宁公司。 是的,在03年的时候,他们终于确定关系正是谈恋爱了。 是谈恋爱,不是谈对象。陈今说,“谈对象”已经是老土的说法了。 她知道,陈今又在趁机损她了。 就如陈今说起她和沈百川确定关系的那些话:没什么特别的啊,那天回来,突然就想开了,想着就是这个人了,可以定下来试试看了。 她和谢宁也差不多,在又一次休假回家,谢宁去接她时,她就问谢宁准备要谈对象了没有。 当时把她吓了一大跳,因为谢宁差点把车开进绿化带里。 车子停稳后,谢宁差点挨她一顿打。 在被她教育了一通“行车注意安全”后,就这么默契地把关系给定下来了。 当天,她爸和谢叔叔一人拎一瓶酒出去小聚,喝得抱头痛哭......谢宁悄悄地和她说,他们两个戏真多,像戏精上瘾了。 哦,谢宁现在不在文工团了,出来后去进修了三年,搞起了幕后工作,现在试着去拍电影。 她就说,谢宁天生就是吃艺术这碗饭的。 谢宁找了熟人要各种话剧、舞台剧的票请她去看。 别人约会能有说不完的话,他们约会能有看不完的演出。 陈今觉得十分稀奇,说想不到她居然喜欢看这些演出。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只会挥拳头似的。” “我哪敢这么想啊?!你文武双全才对。” — “话说,你和沈老师在一起的时候,谁主动啊?” 陈今让沈百川留家里管家里的那两个小的,自己出来赴凌云的约。 凌云正在纠结最近和谢宁搞“精神恋爱”,不知道怎么进一步,所以找她“取经”。她差点一口水喷出去。 在凌云直勾勾的注视下,陈今挑了下眉,道:“你主动点不就行了?反正他又打不过你,你还能制不住他?” 凌云:“......也是。” 为了合理合法“制住人”,他们在04年的年底领了证。 婚礼办得低调,反正不可能像富婆今那样搞大场面了。 结婚是结婚了,但一直到了12年,他们才有了空空。 她这也算是高龄产妇了,不过,那时候已经退了下来,开启了家庭和工作并行的状态,终于不是事业占大头了。 她这谈恋爱、结婚、生孩子都比同龄人迟了很多,导致空空在她那帮朋友的娃娃堆里妥妥地占了“年纪最小”的位置。 空空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暂时因为年纪小,整个人肉肉胖胖的。但五官和谢宁长得特别像。 大有接替“谢美人”称号的趋势。 有次,空空去了陈今家玩了两天回来,突然找她问她和谢宁以前怎么谈恋爱的。 小孩大了,到了陈今说的“十万个为什么”时期。 她也很认真地把她和谢宁的回忆给翻了一遍。 除开一大帮人玩闹的小时候,他们长大后真正相处的日子并不多。哪怕结婚后也是。 也就这两年,她的工作有了调整,谢宁也跟着调整了他的工作安排,才有了更多的时间相处。 但是,除开占大头的工作,剩下的时间,单调得很,那么几个亲近的朋友、家人和他。 晚上谢宁结束工作回来,空空又把问题问了一遍。 谢宁找出了一个本子让空空自己看。 她过去一看,才发现她和谢宁居然去看了这么多场演出! 睡觉前,空空和她说悄悄话,道:“爸爸又生闷气了,妈妈记得哄哄他。” “你爸干嘛生气?” “他听到你和干妈约了明天出去吃饭,生气了。爸爸也想和你去吃饭......哎呀,我没有说!” 空空没说完,就赶紧捂了嘴。她抬头看过去,见谢宁站在房门口,那张脸好像就那副臭脾气,催她赶紧去睡觉。 谢宁还真因为她明天去和陈今吃饭而生闷气,一如既往的“委屈鬼”。 “那你也去?” “哦,也行。”谢宁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凌云。”谢宁忽然侧过身来看她。 “嗯?” “算了,没事。” 她的拳头要硬了。 谢宁就是个有话不知道怎么说的,但别的人,不需要多说。要给她说的,都在他拍的新电影里了。 是个关于女飞行员的故事。 她笑道:“我在你心里这么优秀啊?” 谢宁认真回道:“当然。” “那你具体说说。” “......散场了,该出去了。” “爸爸又不好意思了。”空空笑嘻嘻地道。 “你别拆穿你爸,待会又生闷气。” ------------ 25 杨茜 正忙着毕业的事情呢,她的毕业论文导师江潮声江教授通知她和陈今、陈璐去开个会,说要和她们聊一聊毕业论文开题。 人还没到,就先被她爸一个电话给喊回去了。 本来想找卓然的,但想到前几天他说的想毕业后去国外留学这事,心里又是一阵烦闷,懒得去找了,直接联系司机过来接她回家。 回的爸妈家里,不是她在学校附近的房子。 来接她的司机周叔也算是家里的老人了,问她要不要等卓然。 “不等了,我回我家,和他也没关系。” 周叔张了张嘴,没继续多说,就开车送她回去了。 本来她也没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寻常一次回家。平时她爸妈还有爷爷奶奶,也没少打电话叫她回家去吃饭。 有时候是家里来重要的客人了,有时候是家里要办什么聚会,来的都是家里公司的生意伙伴。 虽然家里十分明确会把公司交到她哥手里,但也没打算养废她,也提过让她毕业后进到公司里工作。 估计是想着,卓然看着就不像是个会打理生意的,让她在自家公司里练练手,以后和卓然结婚了去卓家的公司也能快些上手。 有时候她觉得她爸挺精明的,不然也不会把家里的公司做起来。但有时候她又觉得她爸像是脑子不够用的,白日梦是一个接一个。 卓爷爷三个儿子,大儿子和小儿子各管着一个公司,搞得风生水起的。只有二儿子,卓然他爸,那是两个公司都不沾边,简直就是家业的边缘人物。 现在卓爷爷在的时候还能过得好,以后可能也就是能分到卓爷爷和卓奶奶手里头的不动产和存款,至于两个公司?肯定是没他家的份了。 难不成她和卓然结婚了,成了卓家二房的人了,就能插一脚进人家公司?卓然他大伯和他小叔能答应才怪。 所以说,她觉得她爸挺会做白日梦的。 天没亮呢,就上赶着闭眼睛瞎想了。 上头那句话是她同班同学陈今说过的,好像是上学期陈今前对象的现对象找上门来吵架,陈今说的一句话。 想到陈今,就想到了还没有头绪的毕业论文。 她是早知道陈今选了江教授当毕业论文导师,才跟着去选的。 她估计着,陈璐很可能也是跟着陈今选的。 早知道就不冲动了,她现在觉得跟着陈今选最严厉的江教授,有点失策了。 闭着眼想事情,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家里。 她进了大门,才觉得今天家里的氛围不太对啊。 她爸妈她爷爷奶奶还有她哥她嫂子,个个都绷着脸,好像出什么大事情了一样。 见她回来了,气氛才好了一些,然后就被喊过去坐下。 还没开口问呢,她爸就先出声了,“卓然说打算以后出国留学在外面定居?” 她愣了下,很快回神,坦诚道:“他前几天说过想毕业了出国留学,没说要在外面定居。” 她蹙着眉,正在琢磨“卓然打算留在国外定居”这句话的真实程度。 卓然打算毕业后出国留学,这不是第一次提起,以前就没少听他说起国外哪里哪里,想必是早有打算。 现在这年头,出国留学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像她好几个朋友,都是一毕业就出国留学去镀层金回来。 但她没这个打算,她没少跟着家里人去外头,对外面不是很喜欢,已经确定了要留校读研。 家里公司也不打算往里掺和,反正该给她的那份不会少,省得让她哥和她嫂子多想了。 主要是,她还不想去上班。 哦,现在主要问题是,卓然说要留在国外定居? 他以前倒是没说过。 沉思了许久,她爸打破沉默,问:“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她无声叹气,这能是轮得到她决定的? 于是把问题抛了回去,“你们怎么想的?” 要说她多喜欢卓然,那也不见得。 两家联姻,既是因为从太爷爷那辈开始的交情,也是因为他们需要有条线把他们绑一起,两家可以开展更深一步合作。 卓家那边都是男孩,而且和她两个姐姐的年纪又不合适,联姻这事就只能掉她头上来了。年纪差不多的,卓大伯家的小儿子不肯联姻说要自由恋爱,于是就只剩下卓然了,还和她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还行。 卓然这人没主见、还被他妈管得死,让他撑家业那是指望不上的,但胜在人品没问题,不像她认识的很多有钱人家的二代,在外头抖得很,生怕自己家生意太好,恨不得把把柄递到上头去给人家收拾。 不说比其他人,就拿她两个姐夫来对比吧。她两姐夫都往上升了几级,两姐姐要操心的事情多多了,在家说话都没多少分量。 可见,有时候在限定的范围里找个没那么出挑的也还行。 唉,只能这么想了,不然她还能抛弃了这家里头的富贵不成? 想说拒绝掉这门亲事吧,可和她家差不多条件的,也找不着几个了。而且......算了,反正两家的亲事是不成也得成的。 她觉得她家挺封建的,但这些话找不到朋友可以说。 她平常那些朋友,要是听她说了,估计得在背后骂她“瞎显摆”,占了家里的便宜享了富贵还即将嫁进卓家,怎么看都是她占便宜。 这就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所以,还是让家里长辈自己操心去算了。 不和卓然结婚,还能和谁定这门亲? 卓然的二堂哥?听说他放话出来要自由恋爱不肯联姻是因为他喜欢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她的小姐妹私底下都是这么传的,估计有点可靠。那肯定不能和他联姻了。 再等上二十年让她小侄子和卓家的小侄女结婚去?说句不好听的,二十年后谁知道还有没有他们两家公司啊。 其实卓家也不是没别的差不多年纪的男的了,但那是卓大伯和外头人生的儿子。虽然被认了回来,但那两个肯定不在她家里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要是敢选,她爸可能会把她扫地出门,让她去试试看苦日子是什么滋味。 她哥正在把卓家的那些人一个个人列出来,率先就是把卓大伯的那两个外头生的给排除掉。 “卓斐......卓斐就算了,他在外头的名声不好听。” 她的耳朵一动,立刻来了兴趣,想着她哥和卓斐也差不了几岁,说不定从其他朋友那里知道点什么,就追问道:“哥,卓斐不会真的是,嗯嗯吧?” 没得到答案,手臂先得到了她妈的一巴掌,让她别瞎打听有的没的。 这怎么就是瞎打听了?而且,很可能是真的呢! 她有个小姐妹没少说卓斐人长得好看,眼看着都要陷进去了,她得拉一把小姐妹啊。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说来说去,还是得再问问卓然,他到底怎么想的?他家老爷子总不能任由他自己安排,说出去定居就出去定居吧?”大哥道。 她点头,道:“是啊,你们可能就是想多了,卓然之前也就说过要出国留学,没说过不回回来啊。你们突然这么大阵仗,我还以为说他们家不打算结亲取消合作了。” “取消合作倒不至于,不过,准备合作新项目倒是真的。光咱们家,吃不下那块肥肉,和卓家合作是最好的。” 然而,她妈说,卓然想留国外定居,这话是卓然的亲妈给透露出来的,顺便问起了她是什么想法。 她抿了抿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卓然他亲妈龚女士,在家相夫教子简直是浪费了。那么强的掌控欲,居然没想过去公司里上班?! 不是她贬低卓然,但事实就是,卓然被龚女士管得跟不会生活自理的巨婴似的。 龚女士透露出来这个消息,未必是赞同卓然留在国外,毕竟,要是卓然出去了,以后卓爷爷分手里的东西,肯定不会给他们二房多分。 说不定是看不惯她,想试探她呢。 龚女士对她一直都不是很满意。 也不懂到底是哪里让她看不上,就算她家条件比卓家差一截吧,但卓然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大家勉强半斤八两,有什么看不上的? 要她说,难道还能有比共同利益更牢固的关系?何必非得去结个亲呢?要是损到利益了,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况且,和卓大伯家的卓斐定亲还好说,但和卓然......这门亲事像是两家合作的一个吉祥物,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其实,她察觉她爸这两年对卓然也不是很满意。 以前当他年纪小还不懂事,觉得可以再看看,想着等毕业出来了进公司锻炼锻炼就好了。 谁承想卓然他是真的对做生意真的一点不感兴趣啊?! 要说不做生意,往别的方向发展也行。偏偏卓然就想当个文化人,只打算写写东西。 她爸能满意才怪了。 她算是反应过来了。 现在不仅是龚女士对她不满意,她爸对卓然也不满意。 得,两边家长互相看不上对方,都准备换一个。 但这些人都一个德行,自己都想好了,他们就是不直说,非得你自己意会。 她也懒得猜来猜去,开门见山道:“卓然不成,卓大伯外头的两个儿子不成,卓斐也不成,那还有谁啊?” 她真想不出来卓家还有谁了,随口开玩笑道:“不会是卓然的小叔吧?” 她笑出声,忽然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看着她。 “......” ------------ 26 杨茜 她就随口开玩笑提了卓然小叔,实际上她没真的这么想。 这件事就这么给暂停了下来,家里人也不继续讨论怎么办这个问题了,好像喊她回来就专门和她说一下消息。 可她知道,才不是,家里就是想着找她把方案给定下来的。 至于没有定下来,一是要看看她什么态度,二是还要看看卓家的态度。 大家都没说,但都心照不宣地帮她做了大概的选择。 后面两家长辈怎么聊的,她就不知道了,但事情僵持住了,又没了下文。 她也没回学校去,姑姑说要出国一趟,她不想应付家里的事情,就跟着去了。 一直到快年底了才回来。 出门去玩是潇洒了,家里的破事不用沾手。连老师都找不到她人在哪。 平常常帮她传消息的秦雪梅说江教授到处找她,还说陈今已经往上交初稿了,现在所有老师都在催大家赶紧交初稿。 她叹气,又是陈今。 现在觉得陈今放弃保研深造挺好的,不然以后还继续做同学的话,她也挺怕陈今那副积极学习的劲头的。 卓然打电话到她家里,喊她出门去吃饭。 看了眼桌上的参考资料,一堆乱麻,决定先暂时放过自己的脑子,没喊家里司机,而是自己开车出门。 从家里出来,好像看到了辆熟悉的车子。想认不出来都难,那辆车是卓然小叔从她哥手里赢过去的,她哥因为这辆车在家骂了三天还不解气。 不知道怎么往她家那边开了,兴许是找她爸或者找她哥谈生意上的事情。 和卓然出来约会吃饭、逛街、看电影,这些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他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吧,虽然是上了高中才在一个学校里上学,但平常两家来往多,自然是熟的。 高中毕业就自然而然地谈恋爱了,两家当家人乐见其成。 在抬脚朝卓然走去前,她站在门口旁边认真、仔细地看着卓然。 说实话,卓然这人其实很不错的。长得好、没什么歪心思,尽管他不会多出挑,但他们这样的人家,什么都不干也能分到一份家业,不奢侈挥霍,其实也能过得很好。 她曾想着,这样就很好了。 她以后手里有钱,看看能不能在别的地方投资赚点零花钱,不至于坐吃山空。而且,他们两个都不是花钱如流水的人...... 但认真想想,又有点不甘心呢。 尤其是她两个姐姐前些天回来,认真地问了她的想法。 大姐说,要是她能接受结婚后过得还不如现在好、以后她的那些小姐妹个个都成了她攀不上的,那就可以随便她选。 别说选卓然了,就算是选卓斐,家里都没意见。 大姐让她自己想两天。 都不用两天,她想小半天就觉得没法接受了。 她又不是爱喝露水、吃野菜的仙女,她还是挺现实的一个人。 况且,谈对象的时候都觉得不能忍卓然他妈,结婚后那还得了? 这么想来,她和卓然的这段感情走到头,那是必然的了。 做了个深呼吸,鞋跟噔噔噔地踩在瓷砖板上,声音格外清晰,一声声地在翘着她的脑门,提醒她清醒一点。 所以,在卓然铺垫许久,终于开口问她愿不愿意出国留学、以后定居国外时,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早点说了,早点把事情给定下来多好,不上不下地吊着,就挺烦的。 “你确定以后真的不回来了?”她再次和卓然确认道。 还提醒他要不要考虑清楚,可以先去外面留学看看情况,以后再做下一步决定。 她想着,要是和卓然再拖个两三年也挺好的,到时候卓然的小叔和卓斐、还有他大伯外头的那两个儿子,应该也都结婚了,说不定到时候用不着这门亲事了。 但另一方面,也怕两家为了不耽误后续合作,让她和卓然把证给领了。 要是她手里有块大板砖,这里没外人在,卓然可能要脑袋开花了。 净会给她出难题。 卓然没看出她脸色不对,正在和她说着国外定居的好处。 说得好像谁没出过国见识过一样?好不好的,她能不知道? 她有些怀疑,卓然这个性子,是不是因为平时被大家捧得太高了,加上卓家条件太好了,让他脑子过于单纯。 他是怎么能说出“我爸妈就我这一个,以后给我们二房的股份都是我的,拿这些股份的分红都足够我们过得很好了”这种话的? 她现在好想借用陈今的口头禅:癫公! 他当他大伯小叔都是他爷爷呢?会偏袒他这个最小的孙子?还给他分红?做梦都没那么美的。 尤其是他小叔,人家那物流公司,说是从家里接手过去的,但接手前什么情况,现在又什么情况,翻了几十倍都是说小了的,人家辛辛苦苦做起来的公司凭什么给他分? 卓爷爷倒是想让卓然进公司培养,但奈何卓然不想往做生意这条道上发展啊!听她爸说,卓爷爷估计是不打算把手里的股份给卓然分了,不然不会还找她爸问觉得卓斐怎么样。 她无奈地看了眼对面无忧无虑的卓然,缺心眼的人活得真自在。 没想着再继续听下去,她打断卓然的话,道:“既然这样,那我们的事也就到此为止吧。我是不可能出国留学也不可能在外面定居的。” 卓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张着嘴巴许久没出声。 估计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难道他觉得外面好,他想去,她就要跟着一起去吗? “我是觉得......” 她制止了卓然的话头,直白地明说了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就不要犹豫来犹豫去的。 “而且,你妈也说了,宁玉会和你一起出国留学,你不会不懂你妈什么意思吧?” 她直直地盯着卓然看,要是他敢说他不知道......现在她有点羡慕陈今那张嘴了,要是她有陈今那张嘴,别说是卓然了,卓然他妈都得被她骂到跳脚。 还好他沉默了。 这也算是默认了她说的话是真的。 啧! 这感情谈得,太稀碎了。 上上个学期见陈今骂那两癫公癫婆时,她还感慨了声“稀碎”。一转头,现在就轮到她的感情稀碎了。 “行了,别这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了,现在这样大家都好。”他去奔他的前程,她也要早点定下来。 伤心什么的,倒是真没必要。 勉强算得上是好聚好散,没撕破脸皮,大家体体面面的,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她其实还挺满意的。 要是闹开了,两家人都跟着丢脸面,不好看。 “对了,你堂哥卓斐,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啊?” “啊?”突然转到这个话题来,卓然脸上的纠结、忧伤还没有收起来,被这个问题问得一脸懵。 怎么就聊到了他堂哥身上去了? 她就又问了一遍。 “不是,他就是不想被伯母催着相亲结婚,在外头找人配合他演戏的。” 她认真思考了许久,再次问:“你确定他是真的在演戏?不会是演着演着,就当真了吧?” 卓然无奈,道:“上次去程爷爷家里做客,你说裙子好看的那个女生,就是堂哥的前对象,私底下谈了一段时间,后来分了。” “哦。为什么分的?” “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卓然疑惑,“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堂哥的事情来了?” 确定卓然脸上的疑惑不是作假,她看卓然就像看个大傻子一样。 还能为什么?! 她和他到底怎么开始谈的对象,他是一点数都没有啊?! “我和你的事也聊完了,饭就不吃了,我还得回家。” 刚起身,又想到了别的事,转头过去继续道:“还是改天让长辈们自己谈吧。你也不用多想了,好好准备出国留学的事。另外,你可以和你妈说,以后不用来传话了。” 说完就走,懒得看卓然是什么表情了。 她回家就和家里坦白了今天跟卓然聊天的内容,后面怎么安排的,得他们拿主意了。 事情都没完全定下来呢,她的小姐妹们已经知道她和卓然分手了。 不用说,这个消息肯定是卓然他妈给透露出去的,生怕她扯着卓然的后腿呢。吃相真难看。 “卓然要和宁玉在一起了?没想到卓然是这种人,亏我之前还觉得他不错......” 她笑笑没接话,要是现在被撮合的人是自己,估计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卓然在外头人眼里,还是很优秀的。就算他不够优秀,有卓家这样的背景,蠢货都是闪着金光的。 但是呢,宁玉是头脑发热,觉得卓然千好万好,但宁玉她爸妈未必这么想。 宁玉是独生女,家里东西都要交给她的,恐怕卓然他妈就是看中这点了。 但全天下又不是就她一个聪明人,宁玉她爸妈答不答应还是个问题呢。 “茜茜,你这和卓然分手了,那你们两家的亲事是吹了吧?” 她寻着声音看过去,没错过说话的人眼里的幸灾乐祸。 她笑道:“不呢,卓爷爷说他家未婚的男孩子多,这个不成,总还有另一个。” 反正这门亲事是要成的。 话音刚落,就有人脸上的笑给僵住了。 唉,这个小姐妹情真脆弱,还不如她和陈今淡薄的同学情呢。 “你,你不会要和卓斐,吧?”一个个的,都意味深长,看来都是相信卓斐喜欢男人这个流言了。 唉,之前她也挺信的。 其实呢,卓斐有什么不好的?在外头看着吊儿郎当了点,但仔细一琢磨,比他亲大哥在公司的地位还牢靠。 但卓斐好是好,估计不会答应和她结婚。 前两天她去家里公司找她哥,就正好遇上卓斐了,他和他秘书眉来眼去的。大概率是故意摆给她看的,让她识趣点别瞎选。 “卓季瑜也成啊。”她这回真心实意道。 “卓季瑜是谁啊?”大家顿时有点懵。 “......哦哦!卓然他小叔啊!平常喊他叔喊习惯了......” “没事,以后你们喊我婶也成。”她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道。 “......” ------------ 27 杨茜 她可不是在开玩笑。 冷静了一段时间,她反复琢磨对比,觉得还是选卓季瑜比较靠谱。 她爸和她哥把卓家的那几个没结婚的,方方面面的条件都给列了出来做对比,什么都一目了然。 卓季瑜缺点就是年纪大一点,比她大了整整八岁。但别的致命缺点暂时没发现。 对比起他方方面面的优点,年纪大这事真不算什么。 尤其是,卓季瑜很会赚钱。 看他现在管着的那个物流公司就知道了,她家里也想跟在后面分一杯羹,要是她和卓季瑜结婚了,估计有点可能。她爸和她哥还明确说了,要是成了,会给她分一部分股份。 就是不知道有多少。 她对卓季瑜的印象不太深,现在认真回想起来,其实不太能拼凑出他具体的长相。 两家关系是好,但卓季瑜这人,没从部队退下来前,常年不着家,又比她大八岁,根本没多少交集。连卓然都是一年见不着两面。等卓季瑜从部队退下来回家里接手公司了,也是整天忙,和她家打交道最多是她爸。 就那么几次两家人一起吃饭能遇上。 但是呢,卓季瑜坐长辈那桌,她和卓然他们坐小辈那桌。 最重要的是,卓季瑜看起来就不是好说话的人。 卓大伯在外头生的那两个儿子中的一个,有次在卓爷爷家里说卓斐在外面找男人,说不定卓季瑜这么大年纪不结婚也是在外头有喜欢的男人。 然后这人就被踹泳池里泡了几个小时。那时候还是大冬天。 她是觉得说话的人挺活该的,但那时候卓季瑜生气的样子也挺吓人的。 后来遇上他,她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在外头都不敢随便开他的玩笑。 现在......她自己在外头把他未来老婆的位置给占了......说实话,她是有点怕被收拾的。 这不,出去造了谣,她就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一心写论文了。 怕卓季瑜上门找她算账。 还没等到卓季瑜上门算账,就先听到了卓然被安排去和宁玉相亲的消息。 卓然他妈龚女士想得很美,但宁玉她爸妈也老谋深算,把龚女士单方面认为的“相亲局”给搞成了一群小辈的“聚会局”,一起去的还有宁玉亲戚家的姐妹。 她那帮小姐妹跟接力似的,一个个地轮流给她打电话通知消息。 话语里完全没了前些日子“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意味,估计是怕她真的会和卓季瑜结婚,怕以后搭不上话。 看看,人都挺现实的。 她大姐二姐又抽空过来劝她别轴,有情饮水,早晚饿死。 她无奈地合上桌上的课本,问她的那几个外甥、外甥女怎么不跟着一起来,然后又被瞪了一眼,不准转开话题。 她两个的年纪都比她大十岁,和她们聊事情,就跟和长辈聊似的,完全不敢敞开了聊。 她妈就是瞎费劲,不如自己来找她说呢。 反复地说“我没轴啊”,她们还不信。 那她还能说什么?现在这不是还得卓季瑜点头嘛。难道她还能按住他脑袋说:“我看上你是给你脸了,别给脸不要脸?” 她又没嫌命长。 眼看着今年就要过去了,还没定下来,她爸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好在,卓爷爷和她爷爷打电话,说两家有段时间没聚了,过年前聚一聚。 她妈和她嫂子立刻忙活开,要给她挑衣服。 “不是说了,是我来挑吗?要打扮也是他们打扮才对啊。” 她哥探了个脑袋进来,见她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坐过来琢磨了许久,才问:“你觉得卓斐这人怎么样?” 她真想不淑女地翻白眼,没好气道:“哥,你前段时间才和我说,卓斐这人靠不住,不能选!” “我都在外面和人家说要当卓斐的三婶了,又改成挑他,我多没面子啊。” “你真这么说了?”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 “......也行。”她哥大松一口气,道:“我之前还以为你更想选卓斐。他让我来问你的意见。” “其实,卓斐这人也还可以,没外面说的那么糟糕。” 但很快,她哥补充道:“但肯定是卓季瑜更好了。” “茜茜,你真给哥争气,以后卓季瑜见着我得喊我一声哥了。” 她这回真没忍住白眼,还有些担忧道:“要是我选了卓季瑜,他当场翻脸的话不会记恨到我头上来吧?” 她哥挑了下眉,意味深长道:“他不是这种人,你放心选。大胆地和卓爷爷说......哦不对,这个辈分搞得,以后你得喊爸啊......啧。” 她心里呵呵冷笑,卓季瑜不是这种人?哪种人啊?他自己以前可没少在家骂卓季瑜。 “你真确定了?真选卓季瑜,不后悔了?”她哥纠结了一番,道:“虽然卓季瑜是更好,但还是看你的想法,你要是更想选卓斐,家里也是支持的。” 有病! 放着更好的不选,她干嘛要选个更差的? 要真顺着她的心意来,她更想既拿公司股份分红又不结婚,又有钱又漂亮地过日子。 和卓斐结婚,上头有卓爷爷卓奶奶,还有卓大伯和卓大伯母,她才不傻。 这么想着,看她哥就跟看大傻子似的,伸手指把他脑袋戳着转到另一边去,“少来给我动摇军心。除非是卓季瑜死活不同意和我结婚,不然,卓越物流的老板娘我当定了。” “哥,你别在这儿笑了,瘆人。” “行,我走。” 莫名其妙。 她怀疑,她和卓季瑜的事十有八九要成了。可能是卓季瑜表了态? 怎么她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真是的,有消息也不和她说,也不怕她在外头乱说。 她也没等多久,两家吃饭的日子眨眼就到。 卓爷爷带着卓大伯父一家和卓季瑜过来,单独给漏了卓然。 也是,这样的场合,卓然也在的话,是挺尴尬的。 她刚要跟着她大嫂坐下,就被卓奶奶喊了过去,坐到了她旁边去,被拉着关心了几句学习上的事情。 刚刚进门前只看到了卓季瑜的侧脸,人还在外面打电话呢,看起来是挺重要的事情,现在还没进来。 倒是卓斐和他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已经坐在了她对面...... 卓斐旁边还有个空座位,估计是给卓季瑜留的。 这个画面,让她差点忍不住笑。 联姻不是她十分乐意的,但现在安排着给她选......嗯,心情好了很多。 卓大伯母倒是和善,完全不像龚女士看她那样带着打量审视的目光。 也好理解,娶个没多大助力的姑娘是没那么如意,但总好过娶个男媳妇回家吧?! 她现在看卓斐就觉得好笑。 嘿,前段时间还想让她“识趣点”别选他呢。现在又改主意了,穿得跟孔雀开屏似的,比她小侄女的衣服还花里胡哨。 但她在长辈们眼里的形象向来端庄大方,她最多在心里偷偷笑,肯定不会大笑出来的。 可惜了,这些跌宕的心情,没人可以分享。 卓奶奶和大伯母一句句地夸赞砸过来,还有卓斐的那两兄弟插话问她平时喜欢做什么。 她微笑着说喜欢读书,打算读到博士毕业。 没错过对面两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 倒是卓斐没什么情绪外露,他那双桃花眼,看狗都深情,能看出他的情绪就怪了。 在长辈们眼里,可能觉得她和卓斐能成呢。 “读书好啊,咱们家还没出过博士......老三,你说是吧?”卓爷爷说着说着,就抬头朝她身后看过去。 不等她回头,她旁边座位的椅子被拉开,接着就是一股强气压朝她逼近。 刚刚进门前,她还想着看看卓季瑜现在长什么样子,现在人坐在她旁边了,她又不敢侧头看过去了。 假装还在认真听卓爷爷卓奶奶说话,这样就能给他留个后脑勺。 对面的两人都变了脸色,没再插话问她问题。卓斐一副“怪不得”的表情,似笑非笑地朝她这儿看来,但没笑几秒钟,就僵住了,生硬地移开了视线。 看吧,卓季瑜这人,光是一个眼神就够有威慑力了,对面三个显得像小喽啰。 唉,这么大的差距,还叫她怎么选啊?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选。 其他人都有意无意地把视线往他们这边扫过来。 卓爷爷忽然道:“茜茜毕业后还继续上学,要不就把结婚的日期定在来年的七八月份吧,茜茜觉得呢?” 她笑道:“正好呢,暑假暂时没有别的安排。” “是啊,你那时候放假。”卓爷爷笑呵呵地和她对上视线,“茜茜觉得季瑜怎么样?” 她心里差点笑喷,平时卓爷爷和她提起卓季瑜都是说“你们小叔”,现在改成直呼名字了。 不然这个辈分...... 她心里偷笑,一开口差点就说“小叔他......”,还好给收住了,认真回道:“还成的。” 她这一句“还成的”,逗得卓爷爷卓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尤其是卓爷爷,顺着她的话道:“配茜茜是差了点,唉,可惜了,老三要是晚生个两三年就更好了。” 她听到坐在左边的人轻笑了声。 卓爷爷的视线越过她,道:“老三,你公司的事情挪一挪,人家现在的年轻人婚服要定西式的,你看茜茜喜欢什么款式的......” 她脑子里的弦还绷着,都顾不上卓爷爷话里话外说卓季瑜“年纪大”这个笑话了。 察觉到了其他人都朝卓季瑜看过去,但她这会儿怂啊,不敢看。 “嗯,听茜茜的。” 噫......多少有点肉麻。看不出来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这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她又是松一口气又是怅然。 居然就这么定了下来了?! 事实证明,就是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长辈们已经开始讨论等暑假办喜酒的事情了。 “喝什么?”卓季瑜突然开口问她,还伸手向她身前的杯子。 她往前看过去,他的手指握在玻璃杯上。她视力好,清楚地看到了他指腹上的老茧,看着挺粗糙的,和卓然简直是天差地别。 哦,这会儿拿前对象和未来老公做对比好像不太好。 “喝凉白开,谢谢。” 过了一会儿,他才把杯子拿起来,道:“客气了。” 她总觉得他在偷笑。 心里默默翻白眼:故作玄虚的老男人。 ------------ 28 杨茜 才吃了个半饱,杨茜后知后觉,长辈们好像早就已经默认他俩要结婚了...... 现在谈起结婚彩礼和嫁妆,两边都像是有备而来。 就说卓大伯和大伯母,哦,以后得喊大哥大嫂了,现在看来,他们俩最开始对她的好态度,根本不是因为她有可能会和卓斐结婚,而是把她未来弟妹看了。 卓斐结婚困难,卓季瑜这个老光棍结婚也不容易。他们家的人,现在是抱着“解决一个是一个”的心态来的吧?! 那么,就是卓季瑜之前就已经表过态了? 要是他不同意,她不信还有人能按着他脑袋点头。 哼,搞出一副“任她选”的架势,结果都把答案给设好了。 虽然她也觉得卓季瑜是目前的最优选...... 面上一派淡然的样子,但心里头已经过了万千思绪。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结果是最好的了。难得卓季瑜还愿意配合,大家都好过一点。 年纪是大了点,但挺会照顾人的。 她的杯子快空了,很快就添上了水。刚上的菜正要被拿过去,卓季瑜就招呼服务员给换到她面前来。刚要找抽纸擦手,手边下一秒就有了纸...... 她好几次惊讶地侧头,卓季瑜就收回看向长辈们的视线,转而看她,眼神询问她又要什么。 对视几秒,她就挪开了视线,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饭吃了,事情也定了下来,她爷爷和卓爷爷商量着等年后挑个好日子,把消息给散出去,把订婚宴给办了,再把结婚的大日子给定下来...... 长辈们几乎都是一拍即合,她这个当时的意见......好吧,她没什么意见。 那么多的事情,光是听着就觉得脑袋要大了,还是让长辈们操心去吧。 散场下楼时,她刚想跟着自家人去坐车,才走两步,就被她嫂子悄悄拉了下,小声地提醒她道:“你不是说你朋友喊你出去喝下午茶?正好,你坐卓季瑜的车过去......” 她嫂子朝她挑了挑眉,好像在说:上次不是说你那帮小姐妹看你笑话吗?今天你就把卓季瑜带过去找场子。 叹气,她哪有这么无聊啊?! 犯不着去找这些场子,怪没意思的。 卓季瑜就在她身后跟着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这话,很快她就听到卓季瑜开口道:“好啊,我送茜茜过去。去哪里?” 听听,一口一个“茜茜”,比她哥喊得还亲近。 走前头的长辈们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也纷纷夸卓季瑜,说他现在准备成家了就是不一样了,人都变体贴多了。 然后就叮嘱她千万不要客气,该使唤就使唤。 卓季瑜都好脾气地笑着应下了。 啧啧,搞得好像他做了什么大事情似的。话说,卓季瑜以前是多不“体贴”啊? 长辈们都在看着呢,她也就只能跟上卓季瑜去坐他的车了。 换新车了啊,以前见他都是开同一辆车,就是从她哥手里抢过去的。 正想着事情,一抬头,就见卓季瑜已经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她今天觉得自己是盘菜。 一撞上卓季瑜的眼睛,就仿佛被人盯上,下一秒要被吞下去了......想想都吓人,冷不丁地抖了抖肩膀。 卓然和卓季瑜,完全就是两个性格的人。真是难为她了,短短一段时间里谈两个这样的。 心想着,她要好好琢磨,该怎么开口和她爸说,得给她多分点股份? “茜茜。” 她哥追上来,一派体贴大哥的模样,叮嘱她不能在外面待太晚,要早点回家。 然后又转头对卓季瑜道:“季瑜啊,我妹妹就暂时托你照顾了,我们家管得严,晚上八点就得回来了。茜茜年纪小不懂事,你年纪不小了,应该会懂事的吧?” 她抿住嘴,没敢抬头看卓季瑜什么表情,快忍不住笑出声的时候赶紧低下头去看鞋尖。 可算是让她哥在卓季瑜面前出了一口气,她哥等这天等很久了吧?! 卓季瑜也挺配合的,点头说会在八点前送她回家。 “嗯,那就行。不是哥我信不过你,主要是茜茜年纪小,我们家兄弟姐妹几个,她比我还小好几岁,家里难免担心得多。” 她看到她哥的嘴角快要控制不住扬起来了,赶紧开口帮了他一把,道:“知道了,哥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她哥咳了两声清嗓音,把快要冒出来的笑声给咽了下去,拍拍卓季瑜的手臂,道:“我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约会了。开车小心点。” 车子开出去老远了,她还侧着脸看向窗外,就是怕卓季瑜看见她明目张胆的笑。 “想笑就笑出来。”卓季瑜好几次看向她这边,就只看到个后脑勺。 “我没想笑啊。”他一开口,她就把笑意给收起来了,端端正正地坐好。 在外头人眼里,甚至在自己家长辈眼里,她杨茜,可是个淑女。 不只是淑女,什么“才女”、“端庄大气”......这种词都往她身上贴。 现在无非就是在另外一个人面前装模作样。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和朋友约了哪里?” “哦,你把我送到万民广场附近就行了。” 卓季瑜好笑道:“不打算带我去见你朋友?我年纪大,见不得人?” 这话说得......她难道真能说他年纪大不成? 在长辈们眼里,刚满三十,就有现在这个成就,卓季瑜是年轻有为。反正长辈们在谈生意的时候可不会觉得他年纪大。 但是吧,八岁的年龄差,确实是差了好多呢。和她,还有她那些小姐妹,都不知道能聊什么话题。 这么想着,她都有些担心以后和他结婚后的日常相处了。 她学习的事,他不懂。他工作的事,她也不懂。互相对牛弹琴。 “嗯?怎么不说话?” 卓季瑜久久等不到她的回话,侧头一看,见她正在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皱了起来,还鼓着脸。 以前每次在两家的宴会上见到她,都是站在卓然旁边低眉浅笑,和其他家的姑娘没什么不同。 难得见到她不一样的一面。 想摇下车窗,让凉风把积攒在胸腔里的火气给吹下去。 她被卓季瑜的话给喊回神,认真思考了他问的问题,决定如实回答。 “你过去了,她们肯定都不敢开口。” 别看大家私底下八卦这个八卦那个的,还真不敢舞到本人面前。 在她那帮小姐妹的认知里,卓季瑜是被划到长辈那一层的。 她之前也这样,现在正在努力扭转之前“错误的认知”,好及时摆正自己的位置。 “多见面就习惯了。”车子停在了万民广场旁边,卓季瑜还在等着她表态。 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在方向盘上,像是对她的一次次催促。 “下次吧。”她看向他,道:“下次我和好朋友们单独见面再喊你。” 她的那些小姐妹里,也不算是脆弱姐妹情,总归还有一两个确实玩得好的。但她们最近不在榕市,见不着人。 “好,那就下次。”卓季瑜也没步步紧逼。 但不见面也不耽误他完成她家长辈和她哥的嘱托,一定要在八点前送她到家。 拒绝她说的自己打车回家或者跟朋友的车回家,明确表示七点半就还在这儿接她。 “行吧。”看样子是不容拒绝了。那就当提前培养感情了。 “对了。” “什么?”她停下要推开车门的动作,回头看他。 “这次你可以和她们说,该改口喊你婶了。” “......”她的脸一下子轰地热了起来。呼吸停滞了大概半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确定地问:“上次我和朋友开玩笑被你听到了?” “没有亲耳听到,但卓斐听到了,回家学给我听。嗯,他学得还行,挺像你说话的语气。” 什么挺像我说话的语气?你对我了解很多吗? 啊!这个卓斐真是无聊!偷听就算了,怎么还把听到的给传出去呢?! 活该他找不到结婚的对象! “我就是和朋友随便开开玩笑。” “嗯,没关系。你开的玩笑成真了,是不是很惊喜?” 她话头一梗。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了。 而且,卓季瑜和她说话时总是这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她真的很想给他当面一拳,让他笑不出来。 不用想,他就是想看她笑话呢。 扔下句“我先走了”,就赶紧下了车。 身后卓季瑜的声音顺着风追上来,飘进她耳朵里,“给你口袋里塞了名片,吃完饭了就给我打电话。” 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手往口袋里摸索了下,真有一张名片。 翻到正面一看,上面写着:卓越物流,卓季瑜,还有一串号码。 她想着,打这个电话过去,不会打到他助理那里去吧? 要不是他说,她都没想起来要给留个电话号码。 她一到,就被团团围住,追问她家今天和卓家吃饭谈了什么,以后是要跟着卓斐的排行喊她“二嫂”,还是顺着卓季瑜的辈分喊她“小婶”。 她家和卓家一起吃饭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关注两家情况的人都早猜到了是为什么,现在就等着从她这儿拿到最新消息呢。 “到时候给你们发喜帖不就知道了?大侄女。” 其他人愣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毫无形象地哇哇乱叫。 “你真把卓季瑜给拿下了啊?!” 看吧,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还以为她和卓斐能成呢。 “我爸昨天和我妈打赌,说卓季瑜肯定不会同意的,哼哼,这回看他怎么说?!” “对啊,我哥说上次卓季瑜把往他身上扑的人给踹水里冷静,一看就不像是能娶得到老婆的。” 说话的人还有些可惜地看了眼杨茜,她亲哥这么说,其实还想着要是杨茜和卓家的婚事不成了,自家或许有点机会。 现在是毫无机会了,她哥可以死心了。 一人一句地讨论着,杨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些人在给她下注呢? “茜茜,怎么不说话了啊?” 她手掌托着脸,道:“在想事情。” “哟哟,这就开始想了?是不是在想卓季瑜啊?” 有人哈哈笑起来,道:“茜茜前段时间还说他是老男人......” 她是说过这种话没错,但不是大家私底下话赶话随口说的吗?! 机警地环顾了下四周,确定她们这儿没别的外人,应该没人会把这些话传到卓季瑜那儿去,才放下了心。 耳边不少起哄声,大家默契地都没再提起卓然。 她也确实是在想卓季瑜。 她在想,她除了“杨家的女儿”这个身份,还有什么是卓季瑜惦记的呢? 她哥以前常在家骂卓季瑜是“狗狐狸”,一肚子黑心眼,一坑一个不吱声,等人吃亏了他转头过来人家:蠢就多练,别怪别人聪明。 一个狗......老狐狸,能无缘无故地答应这门婚事? 过了七点半,她完全没想起来给卓季瑜打电话这事,抛开了乱七八糟的猜测,加入到了小姐妹们的聊天中。 程爷爷家刚回国不久的那位,沈百川? 她见过沈百川一次,也是在卓爷爷家见的,那人和卓季瑜好像挺能聊得来的。 她哥也想去认识沈百川,听说是刚开了一个公司,和计算机有关的。 她听听就过了,反正和她不会有关系。 “茜茜,是你电话响吧?” 她刚接起来,“谁啊?” “......我给忘了。”卓季瑜问她聚会结束了没有。 电话那头的卓季瑜开玩笑问:“你不会是故意的吧?好让你哥骂我?” 在小姐妹调侃的笑声里匆匆离开,刚走出去就看到了卓季瑜倚在车子旁边。 似是有心灵感应,抬头后,视线准确无误地逮住了她。 走到近前,她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是真的忘记了。我大概还没有习惯换个结婚对象。” 卓季瑜笑了声,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没关系,时间多得是,你慢慢适应。” 开车到半路,还没有说上一句话,车里安静过了头,她开始猜测卓季瑜是不是生气了。 “对了,我有几个朋友明天请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斟酌了一会儿,才问:“一定要去吗?” “不一定。”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她的答案,卓季瑜又补了了一句:“但我的朋友们很好奇我的未婚妻。” ------------ 29 杨茜 车子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地就看到她哥双手插兜站在大门,一副要摆大舅子派头的样子。 她视线余光看了眼卓季瑜,见他心情颇好。 即使是被她哥意有所指地强调了好几次“我们家没结婚的都得晚上八点回来”,他也点头说好。虽然脸上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她总觉得他在暗笑。 也是,以前她哥没结婚的时候和朋友外面彻夜不归也不是没有,有时候为了找借口。还会把她给带上,卓季瑜可能没见过她哥那时候的鬼样子,但他朋友肯定知道啊,指不定在心里笑她哥是个二傻子呢。 往家里走时,她哥快步追上来,手臂横在她肩膀上,凑过来问她:“今天和卓季瑜出去怎么样?” 她抬头看了她哥一眼,“就那样啊。还能怎么样?” 她哥非得打听个彻底,“那样是哪样?他说明天过来接你,还来?他最近很闲?” 她也想问呢,卓季瑜最近很闲? 又是说要确定结婚穿的婚服,又是说定拍婚纱照的时间。 这进度赶得,像是去谈生意,想早点把结婚的事情完成,好去继续忙他的工作。 她含糊着回答,不想和她哥说卓季瑜明天带她去见他朋友。要是说了。她哥肯定会说:“那他也会喊我吧?” 人家不一定喊,但她哥要是知道了、去开口了,人家还能好意思不喊他? 他一过去,得吧,到时候又得尴尬起来。 “哥问你呢,你多说说,哥过来人还能给你提供点经验。” 瞅见大嫂从楼上下楼,她立刻就道:“嫂子,哥他说要给我传授……”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捂住了。 小侄子也从玩具房里跑出来,喊她一起去看电视。 躲过了家里的一场追问。 晚上躺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一直在反复想今天的事情。 就一天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脑子里一件件事情飘过去,但心里空荡荡的。 隔天早上醒来,洗漱好下楼,就在自家客厅里看到了卓季瑜,看样子已经来了好一会儿。 下意识地去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八点半没错啊。不是说好了十点出门? “茜茜醒了,快过来。季瑜八点就过来等你了。” 她看一眼西装革履的卓季瑜,他看起来像是过来找她爸谈工作的。 见朋友需要穿得这么正式? 哦,可能是她想多了。每次见到他,好像是穿西装的次数多。 等她吃好早餐又换了衣服,她爸显然已经和卓季瑜谈定了什么事情,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她心里在猜这单生意到底有多大。 上了车还在思考这件事情,完全没注意到卓季瑜好几次侧头打量她。 卓季瑜说带她去见他的朋友,她还以为基本都是熟人,毕竟平常参加宴会来来回回的就那么些人,谁家和谁家合作多,大家都心里有数。 但过来了才发现,除了个沈百川勉强算是脸熟,其他人,她还真不认识。 里头一个个的,坐得板正,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军训面对教官的时候。 “老卓……” 其中一个人刚开口,就被旁边的拍了下后脑勺,纠正道:“今天谁也不准喊老卓叫老卓哈,喊卓老板。” 看人家未婚妻,才二十出头吧,老卓这狗东西老牛吃嫩草,他们再口口声声地强调他“老”,把人家姑娘气跑了怎么整? 这是卓季瑜的主场,她只管微笑就行。 “沈百川,你应该见过。”然后又一一介绍其他几人,最后道:“他们几个是我以前战友,都在榕市,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第一次见面记不全名字也没关系。” 换来了好几声“啧啧,老……卓老板挺会说话的啊。” 卓季瑜当没听到那些揶揄的话,又道:“这是杨茜,和你们提过的。” “提过?我怎么不记得了?你再说说怎么提的?” 她看了眼说话的人,几次都是这个人在说笑,其他人……看出来他们在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温和脾气好了,但真的很严肃。 卓季瑜和他们其实是一类人,看起来都严肃不好惹。只有那个一直在说笑的人和她像是突然闯进来的、格格不入的人。 不过,也就只是看起来而已。 打过招呼后,她挨着卓季瑜坐下,听他们说了好几件卓季瑜在部队时的趣事,也慢慢放松下来,在听到卓季瑜在山里被野猪追时,没忍住笑出声。 然后,卓季瑜就递过来一杯温开水,犀利的眼神像是能把她一眼看穿。 接过杯子时,食指指腹蹭到他手指,果然有点粗糙。 她低头看去,发现她和他的手对比十分明显。 没听过卓然说他小叔有喜欢揍人的毛病,心里放心多了。这要是打起来,人家一只手就能把她按住。 这人……倒了水就放在她身前的桌上不就好了?非得塞她手里。 昨天在她家里人面前可不见他这样……哼! 她没再关注卓季瑜,认真听他战友们继续说他以前的事情。 都确定要结婚了,多了解一点也是好的,以后说不定要过一辈子呢。 像她爸妈,也像她两个姐姐姐夫,还有她哥哥嫂子,志向相同、门当户对,就走到一起去了。这世上哪那么多情情爱爱的。 昨天晚上回去后,她妈还去和她聊了很久。都是夸卓季瑜这人,有能力,有前途,洁身自好,是她目前能够到的最好的选择,让她把该忘的早点忘掉。 嗐,她妈担心她还惦记着卓然想不开呢。 她同学陈今和同宿舍的舍友说过一句话:放不下?你期末多挂几科你就能放下了。再放不下,没钱花饿几顿就老实了。 她觉得,陈今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她也很赞同陈今说的。 到了吃饭时间,他们就开始聊起了工作。 不是她熟悉的领域,不知道怎么插话好。 卓季瑜好几次停下来帮她夹菜,大家的视线就会跟着聚过来。她脸皮再厚,都快烧起来了。 小声提醒卓季瑜道:“不用管我,我自己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没有,依旧我行我素的,自动忽略她的话,也忽略了其他人的暗笑。 出来大半天,和他的朋友都认了个脸熟。散场前,他朋友已经预定了下一次的见面,说下次大家就都带家属过来了。 卓季瑜的朋友们,除了沈百川还没对象,其他人都早结婚有了孩子。用他们的话说,大家年纪比他还小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随之而来的,她也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结婚后不会被催着生孩子吧?! 她自己都没养明白。就要去养个小的了? 想想就觉得恐慌。 “想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 “想说什么就说。”卓季瑜认真道。 太认真,显得严肃过头,她想说也得再思考看看。 但他一直盯着看。她硬着头皮顶上他的目光。点点头应了声“嗯。” 等她回去,她哥也知道了她今天和卓季瑜出去做什么。 说话酸里酸气的,还在计较卓季瑜喊朋友喊了沈百川没喊他这个未来大舅子。嘴里神神叨叨的。说什么“过河拆桥”、“早知道就不帮他了”。莫名其妙的。 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亲哥脑子有点问题。 反正她嫂子已经替她给她哥好几个白眼了。 “对了,你们今天出去后,卓然过来找你了。爸接待他的,坐了十分钟就走了。问他有什么事也没说,你要不问问?” 对上她哥试探的眼神,她直接叫小侄子去揍他爸,然后道:“都分了还联系做什么?我再换个结婚的对象?” 卓然最怕她爸,不是因为她爸多凶。事实上,她爸在外头的形象还挺平易近人,对小辈也是温温和和的,极少生气。 但他大道理很多,并且会一直说。 卓然作为二房的独苗,从小又是聪明机灵、讨人喜欢的,卓爷爷对他期望不小。但养着养着,卓然却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准备把自己发展成个大诗人、大作家。 要他只是世交家的孩子,她爸能有成千上万的好话可以夸他。 但他是她以后要结婚的对象,她爸肯定不满意了。一逮着机会就要找卓然聊一聊,企图把他的想法转变过来。 卓然就很害怕遇上她爸,每次提起就皱眉头。 得,眼看着他的想法转变不过来了,她爸早想着换个人了。 她哥被她的话一堵,斟酌了许久,然后道:“换来换去的,多麻烦……” 见她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她哥悄悄松一口气,没再继续提卓然。 可隔天,卓然又找来了。喊她出去说。 她哥跟防贼似的跟在她后面,生怕她被卓然给哄走了。 “说两句就回来。”话是对她说的,眼睛是盯着卓然看的。 她想着,卓然应该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两家的关系,既然她和卓然都确定分开了,那就早该知道,她就算不是和卓季瑜订婚也会是卓斐或者他另外两个堂哥。 大家都是聪明人。 但她还是高估卓然了。 纠结了几分钟,卓然就开口问她,如果他留学回来呢。他们是不是能继续?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忽然后悔为什么想着和他好好说一说。 早不说晚不说,现在事情都定下来,他想着反悔了? 世界是围着他转不成? 他还在说之前没想好,现在觉得以后回来也可以。还说之前都是他妈做决定…… 她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真想给他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突然打断他的话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等你两三年,两三年后还得看你怎么想?以前我没发现你这么会打算啊。” 又觉得挺没意思的,“之前都说开了,也分手了,你去相亲,我去谈婚事,不过是你没相成,我谈成了。总不能你没相成我还得掉头给你托底吧?卓然,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难听。你好好准备出国的事情吧,没事别来找我了,容易让人误会。” “你以前不是说怕小叔吗?” “你也知道是以前。”她没好气道:“下次见着我得喊我小婶了,大侄子。” 卓然还想找她说话,她就问:“要不我让我爸和你说?” 卓然:“……” “或者我让你小叔找你说也行。你选一个?” 卓然:“……” “没话说了吧?那你回吧。” 管他走不走,反正她要回家去了,不然站在三楼阳台的她哥要把她盯出两个大窟窿了。 一回家,她哥就着急忙慌地过来问她和卓然聊得怎么样。 见她沉着脸不说话,她哥想着和她聊聊心事,被她给推了出去。 之后,她爸就又找了她谈心,看样子,家里没一个人希望她和卓然走到一块儿。 到这个地步了,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庆幸是卓然先提出来的定居国外给了她说分手的借口? 她没别的想法,长辈们想得倒是多。 春节一过,两家就对外散消息说她要和卓季瑜订婚了。订婚宴的请帖全都发了出去,算是把这个消息给落实了下来。 多的是人疑惑她的订婚对象怎么忽然换了人,外头的猜测众说纷纭。 没人敢问到卓季瑜面前,就全都来问她。 但凡来问她的,她都直接说:“你们去问卓季瑜。” 大家就歇了心思,反正他们不敢去。 然后个个笑她道:“现在不喊小叔了?” 她懒得和他们计较,以后他们喊她“小婶”的机会多得是。尤其是和卓家沾着亲戚关系的那几家的。 且让他们嘚瑟一段时间。 两家的长辈都着急,订婚宴办得仓促,她见她妈和她两个姐姐乐得忙活,就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甩手掌柜。 这期间,和卓季瑜的关系好像也没更进一步。 卓季瑜自己手底下一个大公司,电话一个接一个。 送她礼物,大多数时候是他助理送过来的。她对他三个助理还更熟,没少从他们那打听卓季瑜的消息。 他们也有见面相处的时候。无非就是,和他一起出席了几场生意上的宴会,偶尔他来家里找她爸或者她哥谈工作。 客客气气,怪有礼貌的。 最亲近的时候就是她挽着他的手臂。 她哥调侃道:“难得,以前找他十次见不到三次,现在隔三差五地来家里,我还有点不习惯。” “对了,茜茜,你和卓季瑜以前是怎么回事?” 她哥挤眉弄眼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我和他以前能有什么事?说过的话都没超过十句。” 她哥一脸不信,“和亲哥都不能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她嫌他烦,说自己要回学校去找老师,不想聊了。 对她要一直往下深造这事,刚开始的时候她爸不是很同意,甚至在她选大学专业时还反对过,想让她学管理相关的专业,毕业后就进公司里来。 但她当时态度强硬,直接戳穿家里的安排,道:“不去,反正公司也落不到我手里,我不想去白打工。” 她和卓然不一样,卓然是自己选择不掺和家里生意,她是以后没得选择,干脆自己走另一条道,犯不着去公司里白打工。 后来家里也就妥协了,估计是想着她和卓然一起,多培养感情也好。 家里对她学历高低并不在意,这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唯有卓季瑜不太一样。 他和他那几个好友提起她在南大读书还即将继续留校读研时,严肃的脸上难得带上了骄傲得意的细微表情。 她当时还想着,卓季瑜要是她亲爸或者她亲哥,估计她都用不着搞什么联姻了,只有她选别人的份。 消失了一学期终于来找了江教授,毫不意外地被批评了一顿。 然后遇上了陈今。 真神奇,她过去那一学期真是错过太多八卦了。居然不知道陈今一跃成了个富婆。 她上学期还说可以借钱给她继续学业,是她想多了,人家是真的不缺钱。陈今就是不想继续读书了。 有点嫉妒了,陈今现在是又有钱又自由。 所以,她跟陈今互相换了联系方式,还约好了一起出去逛街。 等她联系上陈今时,才发现陈今根本没把她说的话当真。 不管过程如何,现在陈今被她喊出来了。 陈今问她有空怎么不和卓然约会,她实话实说和卓然掰了,还开玩笑和她说准备在卓然的堂哥和小叔中二选一,如愿见到了陈今又想追问又不知道怎么问的纠结表情。 八卦八到一半,不上不下的,这种感受她挺懂的。 嘿嘿,让陈今纠结一段时间去吧。 和陈今聚会结束,把人送回了小洋楼,想着都来这儿了,就准备在自己的房子住一段时间,顺便写毕业论文。 又接到了卓季瑜的电话。 听她说开了车,就十分顺口道:“我喝酒了不好开车,你过来接我。” 一副布置任务的语气。 他是在公司当老板当习惯了,把谁都能当司机使呢? 她鼓起了气,想硬气一点说“没空,不去”,他又换了副语气,是和长相完全不符合的温和,“刚刚我语气不对。是喝醉了,茜茜,你方不方便来接我?” 她轻声哼了下,道:“不方便。” 然后又闷声闷气地问:“在哪?” 电话里逸出来一声轻笑,在她恼火前报了一串地址,然后又听到他说:“杨茜待会来接我。” 显然是和他身边的人说的。 ------------ 30 杨茜 等她开车过去接人,才发现她哥也在。 正一脸“我就说你没跟我说实话吧”的表情看着她。 她哥最近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用陈今的话说,就是神兮兮的。 看着在场的人,基本都是熟面孔。她在家听她哥和嫂子聊过一些,卓季瑜公司最近往外扩张得厉害,有人盯着他嘴里的肥肉,想要过来分一杯羹。 想来,在场的人里,也不少想要掺和一脚的。 怪不得上次他带她去见朋友,都没喊这里的人。 “茜茜大忙人,难得在外头见你一面,以后多和季瑜出来走动。” 她看了眼说话的人,然后说自己前两天才和他妹妹一起出去吃饭。 这些人真现实,以前也没见有人喊她和她哥多出来走动啊。 估计是知道她最后会和卓然结婚,这些“明眼人”一眼看出了卓然不是一条道上的,觉得没有结交的价值。而她作为卓然当时的对象,和他们走动多不多自然也是无关紧要的了。 扫了一眼包厢里的人,没看到卓季瑜啊。 她哥重重地咳了一声,吸引了她的视线,见她只粗略地扫一眼就挪开,只能招手喊她过去坐着。 “沈百川在隔壁包厢,刚把他喊过去,他让我和你说,在这等等他。” 她刚坐下来,她哥又凑过来问:“我也喝酒了,你待会送谁回家?” 看出来是真的喝多了,脑子都已经不清醒了。 她道:“都在景山公园的别墅区,先送他回家、我们再回家,就是绕几道弯的事情。” 她哥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嘀咕说自己确实是喝多了。 但没一会儿,她哥又道:“不是,卓季瑜早搬出去住了,你不知道?” 卓家也住在景山公园别墅区,不过,卓季瑜和卓斐好像早早就搬了出去住,偶尔才回去一趟。 “他最近都住在景山这边。”被卓爷爷喊回去的,说要商量订婚宴上的一些细节。 虽然搞得比较仓促,但该有的都不会差。 他和她提起时,她当时还有些惊讶,以为他和她一样是个甩手掌柜,任由长辈们操持。 她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说她现在对卓季瑜的行踪了解得真多。 有她哥在这儿,别人过来找她说话,有要给她拿酒杯的,都被她哥给按住了,道:“我妹过来接我,待会还得开车,你们自己喝。” 见来的人还想劝,她哥直接道:“要不你再等等,卓季瑜待会过来,让他代劳,你和他喝。” 眼前的人讪讪一笑,收回了杯子。 她的手臂被她哥碰了碰,“看见没有,这些人知道惹不起卓季瑜,下次他们再给你提这提那,你就直接把卓季瑜给搬出来,让他们找卓季瑜说去。” 说完,她哥感慨道:“我这未来妹夫的名头真好用。” 她觉得她哥最近多少有点“小人得志”了。 懒得理他,转头去和认识的小姐妹聊天。 没一会儿,旁边就多了个人。 不用转头去看,她也知道是谁。 卓季瑜和别的人不太一样,他一靠近过来,她就能明显察觉到一股强气压。 挨得太近了些,卓季瑜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不可避免地蹭到了她的手臂。 这一个长沙发,坐上四个人绰绰有余,更何况她哥已经起身去找朋友说话了,现在就她和一个小姐妹还有他坐沙发上,至于这么挤? 他一过来,她的小姐妹就自动消了音,端正坐着直视前方,没敢再开玩笑。 于是,坐了几分钟,小姐妹就随口找了个借口溜了,说不敢再打扰他们相处。 “还想待吗?不待就回家了。”卓季瑜忽然问她。 “哦,好。”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 她哥私底下和她说话倒是神气得很,在卓季瑜面前,根本抖擞不起来,最多只能逞一下大舅子的威风。 在卓季瑜直勾勾的注视下,她哥也没再说要跟着她的车一起回去。 她后悔了,早知道应该把她哥给捎上的。 卓季瑜就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目光灼灼,让她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马上就要被人丢锅里去了。 之前不是他开车就是有司机开车,他最多就是偶尔抽空扫一眼过来,没今天这么......吓人。 她习惯了和卓然相处的那一套,不疾不徐地商量着事情。而且,在和卓然的相处中,其实她才是占主导地位的那个。 乍然换了看起来比较强势的卓季瑜,她还在摸索和他相处的技巧。 卓季瑜尽量表现出自己很好说话,但她从来不这么认为,还不敢掉以轻心。 尽管他在确定关系后没多久,专门和她认真提了,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和他说。 太早亮明底牌,她怕被他坑。 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卓季瑜扬了扬嘴角,转头直视前方。 三月中旬雨后的傍晚,很适合在景山公园里散散步。 他这么提议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我打算明天开始搬回到我的房子住。我要开始写毕业论文了......” 哦,她的毕业论文啊。 他听她哥杨谨言提过,说她最近只有一件大事情要忙,那就是毕业论文。 但订婚宴也就几天后的事情了,说要住自己的房子,她可能不好和家里交代。 于是他不答反问:“要不要帮你和家里人说?” “啊?”她愣了几秒,然后摇头,“不用吧,我又不是不在榕市了,回家也方便。” 她家里怕她关键时候掉链子,但也不至于把她管得死死的。 “嗯,那你先忙你的事情,订婚宴有我盯着,你不用管。” 他盯着?不都是长辈们操心吗? 她还想说他的事情比她只多不少,还能抽出时间来? 心头不少疑惑,但最后也没问出来,只说那就辛苦他了。 卓季瑜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笑道:“我忙我自己的事情,不辛苦。” 送他到他家门口,想掉头回去的,但他又问了她一堆问题。 这些问题和她以后的生活密切相关,她想着早点走都不成。 例如,他问她结婚以后想住在哪里,是在景山这儿,还是和他一起住在外面,他现在住在公司附近,也就是东城区市中心附近。 “或者,也可以住在你那套房子里。”他提议道。 她说她找了同学帮忙留意南大外面的小洋楼还有没有得卖,要是有的话,想在那买一栋来住。 “南大外面的小洋楼?沈百川也住在那里。我问问他。” 既然都提到沈百川了,她就顺口问:“你和沈百川以前就认识了?” “没有。他去年七月才回榕市的,以前在程叔家见过两次,不认识。” “哦,我看你们好像关系挺好的。” “还行。”卓季瑜仿佛意有所指道:“有些人不用认识很久,见一两次就知道有没有缘分了。” 她怀疑他是在说她。 见过她,觉得有结婚的缘分,所以就答应家里结婚? 但他的表情实在是严肃,她又觉得他只是认真阐述和沈百川认识不久就成了朋友的缘由。 不等她深究,他又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别的出行安排。 虽然还不懂他的用意是什么,但据她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她要是说“没有出型安排”,他就要顺着杆子往上爬,问她要不要外出去玩。 所以她干脆开门见山地问他要去哪,顺便说了自己在毕业前可能都没有时间。 “不去哪,要是有空,你就先看看以后的婚房定在哪里好。我都可以。” 既然他都这么通情达理了......“住在南大附近方便我上学就行。” 这样,以后不用和他家里人住在一块儿,能省好多事。 “好,你来挑,看喜欢什么样的。” 她再次点头。 不知道还能聊什么,车里暂时安静了下来。她又看了眼卓季瑜,心想着他怎么还不下车? 来来回回的都是问这些问题,有的问题还是之前就讨论过的。 她真想问他是不是事情太多健忘了。 “卓然他爸回来了,我也要回家了。”她暗示他:你是不是该下车了? 卓季瑜摇下车窗,一阵风吹进来,很快又被他的身体给挡去了大半。 只见他手肘搭在车窗上,朝在刚下车的卓然他爸打招呼道:“二哥。” 卓然他爸朝这边看了看,正要打招呼,就看到了驾驶位上的杨茜,最后冷淡地“嗯”了声,抬脚往正大门走。 儿媳妇变成了弟媳,这事闹得,任谁都没法心平气和。 尤其是这个亲弟弟还从小和他关系一般,更糟心了。 她也就尴尬了一瞬,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以后还得把“卓二伯”改口成“二哥”呢,现在就尴尬,为时过早了。 以前听小姐妹们聊过八卦,猜测卓季瑜其实不是卓爷爷和卓奶奶的亲儿子,是抱朋友家的孩子回来养的。 但她爷爷都说卓季瑜和卓爷爷年轻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她奶奶反驳过,说是更像卓奶奶。她就觉得是外头的人捕风捉影乱造谣了。 但是,卓季瑜和卓然他爸关系确实如传言中的一样,不怎么样。 “我和二哥关系一般,以后二哥二嫂要是和你说不中听的话,不用给我面子,你也说回去。” 见她点头,他又道:“二哥看不惯我做事的方式,可能也看不惯我从家里公司分了一份出去。他们以后不喜欢你,不是你哪里做得不对,大概率是因为他们看我不顺眼。” 他这么坦诚,她倒是放松多了,耸了耸肩,道:“他们看你不顺眼,也看我不顺眼,两个不顺眼的人还准备要结婚,他们能顺眼就怪了。” “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反正我顺眼。”卓季瑜看起来心情不错,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威严劲儿都减少了许多。 于是,她的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 “你到家半小时了,什么时候下车?我还赶着回家吃饭。” 卓季瑜琢磨了一会儿,问:“我家应该吃过饭了,要不我去你家吃饭?可以吗?” 一分钟后,卓季瑜刚下车站稳,不等绕去车子后面拿后备箱的“给长辈们准备的礼品”出来,车子就一个掉头,给他留下了一串尾气。 明确地表达了车主人的意思:不可以。 要不是一阵冷风吹过来,他都忘了,他还有件西装外套。 哦,落在杨茜的车上了。 “老三,在这吹什么风?” 卓季瑜转头,看到他大哥回来,下车后就走过来,问他:“我刚看到茜茜的车出去了,你们一起回来的?怎么不送送她?你说你这个死脾气,对人家小姑娘要......大哥和你说话你什么态度?” 卓季瑜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 31 杨茜 在她妈的念叨声里,她还是搬到了自己的房子去住。 家里长辈觉得这个时候不该搬出去住,再等几天,过了订婚宴再去也行。 她拿卓然出来当挡箭牌,说卓然最近都住在家里,离得近,说不定哪天又过来发疯了。 所以她就如愿去了自己房子里住。 搬出来住之后,学习的效率高多了。 而且她离学校近,还方便回学校去查资料。时不时地还被江教授拿着陈今当榜样鞭策一下。 谁知道陈今已经把论文写好啊?!大部分同学距离写好起码还差一半功夫呢,陈今就写好了! 但同是选了江教授当指导老师的陈璐最近忙着在外面挣外快,毕业论文也才开了个头。于是她又放心了。 约陈今出来逛街吃饭,就只喊出来过一次,后来陈今都一直找借口说没空,她怀疑陈今就是嫌她麻烦,觉得她出去玩都在说毕业论文的事,干脆就不出去了。 她有天回学校图书馆借资料,在西门外面看到她穿拿着根雪糕悠哉游哉的,而她分明在电话里说最近都不在小洋楼这边住。 果然,陈今的嘴,骗人的鬼。 在卓季瑜又一次打电话说请她出去吃饭时,她也面不改色地道:“我忙着写论文,没空呢。” 挂掉电话,对面的小姐妹惊讶得张着嘴,似是不敢相信她觉得这么诓骗卓季瑜,从小姐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钦佩。 其实,相处了一两个月下来,她现在也把卓季瑜的脾气摸得个七成。 大事还没机会不了解,在一些小事上,他的脾气真的太好了。 刚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小姐妹还在皱眉头,她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以前不是挺能说的?你还说......” 小姐妹生怕她说出什么惊悚的话,停止冲她使眼色的动作,赶忙道:“那谁,卓然他小叔在你后面不远处。” 言下之意就是:姐妹诶,闭嘴吧! 杨茜倒吸了一口凉气,快速地回头看一眼,果然看到卓季瑜。 也不只是卓季瑜,还有沈百川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看样子像是出来谈工作的。 看见她回头,卓季瑜朝她笑着挑了下眉,什么话都没说,但整张脸都像是在问:你这是在写论文?看起来不像啊...... 她当没看到,果断回头,瞪了眼小姐妹,低声道:“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 “我也不知道啊,你接电话说你忙着写论文,我刚好抬头,就看到和你打电话的人在你后面不远处,我都拼命给你眨眼睛了你都没注意,你问她,是不是?” 另一个小姐妹忙不迭地点头,“我们很努力给你提醒了,你没看到怪你自己。” 好在卓季瑜他们也没往这儿来,到楼上包间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们这儿多上了几样吃的喝的,服务员说是“卓先生请的”,大家就都知道是卓季瑜无疑了。 小姐妹看了桌上的吃的一眼,啧啧了两声,“都是你喜欢吃的,卓然他小叔也没卓然说的那么吓人嘛。” 确实,在卓然的视角里,卓季瑜就是严肃冷漠不讲人情的长辈。 “卓然还说他妈妈好相处呢。”另一个小姐妹小声嘟囔。 不知道卓然妈妈又做了什么事情,但她现在也不想关注他家的事情了,听多了怪糟心的。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考虑,她到底是要等等卓季瑜和他说一两句话,还是直接走人? 谁能想得到这么寸啊,居然在这里遇上他了。撒谎被人家当面戳破,太尴尬了。 不管他们是源于什么而要结婚,但既然都在一条船上了,卓季瑜也不是多差劲的人,她还是想要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的。 所以,在小姐妹问她要回爸妈家还是回自己房子那时,她道:“我再等等。” “等什么......哦哦,等卓季瑜啊?那你等着吧,我俩先走了。” 小姐妹离开后,她都做好了久等的准备。但卓季瑜没让她多等,很快就过来了。 “朋友走了?”他扫了眼她对面空着的位置,然后问她要不要上楼坐一会儿,他没那么快结束。 她以为他下来找她是因为工作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还没完。 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你忙你的事吧,我待会自己回去。” “呃......”她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坦诚道:“我最近确实是在忙毕业论文的事情,今天朋友临时喊我出来的。不知道你也在这谈工作。” 她觉得头顶上的视线快把她盯出个窟窿来了,不会是怀疑她找借口骗他吧? “本来我也打算打电话给你请你吃饭的,沈百川临时喊我出来,正好看到你也在。”卓季瑜轻声笑道:“还挺巧的。” “是挺巧的。那我......”先回去了? 不等她说完,卓季瑜抢先一步道:“等我,十五分钟,忙完事情就下来。中午饭没吃上,还可以请你吃晚饭。” “......好。” 刚刚又说没那么快结束,喊她一起上楼。现在又说十五分钟下来......哼,他的时间真会随机应变。 卓季瑜看见她挑眉笑,显然也知道自己话里的矛盾,但他这人能装啊,不笑的时候就很严肃,让人不敢挑他话里的毛病。 她爸说得没错,做生意的人,有几个是脸皮薄的? 事实上,她看着手表计算时间,卓季瑜从上楼到再次下楼,也就花了十三分钟时间。 他说没事,只是顺路过来帮沈百川一个忙,剩下的就是沈百川的事情了。 她今天没开车出门,就只能坐他的车走了。 他助理突然就多了半天休息,她见他助理眼睛都在放光了,走前还跟她打了声招呼。 车子开远后,他问:“不喜欢我助理喊你老板娘?” 她沉默了瞬,道:“还行。” 她家公司的人,喊她爸“杨总”,喊她哥“小杨总”,公司的人喊她妈“刘夫人”或者是“刘太太”。 突然有人喊她“老板娘”......挺奇妙的。 所以她刚刚差点没反应过来人家是在和她打招呼。 卓季瑜又道:“以后习惯了就好。” 今天吃饭和之前几次吃饭没什么不同,单独相处时,他们两个像是触发了“不问问题就会被惩罚”的机关,一些聊过的问题还会再次提起。 但对比刚开始出来吃饭,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就比如说点菜的时候,他们算是都知道了彼此的口味,在点单时速度快了很多,不需要再一点点地询问。 主要是她会挑食,他是什么都能吃。 第一次一起单独出去吃饭,他给她点了份饭后甜点,但她其实对甜品不是很喜欢。 不像陈今,和她在美容院吃下午茶时,她一勺一口,要吃得干干净净才满足。 那次她没吃那份甜品,最后都进了卓季瑜的肚子。 她好奇他居然喜欢吃甜的,看着一点都不像。 但他解释说,他不挑食,就是看不得浪费。 所以,后来再一起吃饭,她都量力而行,不敢多点。 “多点一道吧,剩下的我吃。”卓季瑜说着,又加了一道她喜欢的菜。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卓季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和他面对面坐着,突然就弯起了嘴角,他也想知道她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 “在想我一个朋友,我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其实不是,她就是在想,以后结婚了是不是还得没话找话聊? 但这可装不了一世啊,要是卓季瑜发现她本性和在长辈们面前展示出来的不一样,不知道会怎么想。 她想,还是等结婚后再暴露本性吧。 说实话,她觉得他们现在的相处状态,和人家正儿八经谈对象的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有人谈对象会热烈一些,有些人谈对象会平淡许多。 她其实很喜欢这样的状态。 和卓季瑜结婚,比和卓然结婚省心多了。 要是订婚没那么仓促,他们应该也能一点点地从谈对象走到结婚那步。 不过没关系,就是顺序搞反了,不影响最后的结果。 卓季瑜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提起她的“那位朋友”,就只能跳过这个话题,说起了今天工作的事情。 他要说,她就听着,反正多了解点他的工作也挺好。 但最后他把话头抛过来,问她毕业论文写得怎么样时......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前两天她又打电话给陈今,喊她出来玩,陈今让她多去江教授面前挨骂就能写出来了。 见她不说话,转而说起订婚的事情,就知道她写得应该不是很顺利了。 只要不聊毕业论文,气氛就很好。 要是没在这遇上卓然的话,气氛会更好。 她看着卓然红着眼眶愤然推门离去,挑了挑眉。 这时候她觉得卓然要出国留学去也挺好的,省得在家里常遇到,尴尬。 但他怎么想的,也不重要了。 两家准备好的订婚宴如期而至。 这次没请很多人,肯定是比不上结婚隆重。但两家关系亲近的亲友都被邀请过来了,还把结婚的日子给定了下来,现在大家都知道她和卓季瑜结婚,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卓然那天被卓斐寸步不离地跟着,就怕他搞幺蛾子。 卓斐这人关键时候还是有点靠谱的。 订婚宴说是小办,但她宴会当天也累得够呛。光是去认识卓季瑜那边的亲友就已经要发晕了。 她以前不知道卓家那么多亲戚啊。 当天回去后她这么小声抱怨,被她二姐敲脑袋道:“今天要是办的你和卓然的订婚宴,确实是不会有多少亲戚,但你现在和卓季瑜订婚,那亲戚自然多。” 赤裸裸的现实。 虽然订了婚,但她不觉得她和卓季瑜因为这场订婚宴而有什么变化。 毕竟只是订婚,住一起是肯定不成的。她忙着学业,卓季瑜忙着工作。 而且,卓季瑜公司在对外扩张中,订婚宴过后,他还专门来和她说了,最近可能不常在榕市。 然后,他就开始带着团队到处出差。倒是没少安排助理送礼物过来。 但她想,卓季瑜不像是会挑礼物的人,很可能是他的助理代劳。 一晃眼就毕了业。 她没把毕业当什么大事情,如果没有意外,她还会留下来多上几年学。 老师还是那些老师,同学......处得还行的陈璐、林欣然还继续是同学,陈今也留在学院工作,这么一看,人还是那些人。 家里对她毕业这事也没什么感觉,反而都在忙活最近和卓家合作的新项目,还有临近开学前的婚礼。 但毕业当天,她去参加完谢师宴回去,在她房子门口见到了快一个月没见的卓季瑜。 ------------ 32 杨茜 卓季瑜这个人,更喜欢讲实际好处,搞不来浪漫。 也可能是他对于“浪漫”的理解不同。 反正不是卓然那样的,情绪上头就喜欢山盟海誓。 就比如说,她和他订婚后,两家更深一步的合作开展,她爸要给她分家里公司的股份。她想着,能拿两三个点就很好了,毕竟家里的公司也不全是她家的。 但不知道卓季瑜怎么和她爸谈的,最后愣是给她划了五个点,还白纸黑字地写明了归属,分给她的东西,不管她未来什么境遇,他都沾不上一点。 管他们怎么谈呢,反正最后得益的人是她。 等结婚后,卓爷爷……她未来公公也发话了,她也能拿家里公司的分红。 她就喜欢卓季瑜这样能得实际好处的浪漫。 显然,特意赶回来庆祝她毕业这种事,不像是卓然干得出来的。 “工作忙完了?”问完,她就觉得自己这是废话,要是没有忙完,他能回来并且出现在这里… “没有忙完,明早还得出差。” 卓季瑜的回答出乎意料。 她愣了许久,和他对视着不知道怎么接话。 好在他是过来给她送礼物的,时间也不早了,待会还得赶回去休息,他的助理就在楼下等着。 也还好他提前说了,不然她都要纠结要不要留他在这住一晚。 又觉得还不到这个地步。 “不打开看看?”卓季瑜看向她手里拿着的礼盒。 礼盒里一条项链? 真是让她意外。 “在外面看到,觉得适合你,就买了。” 他这句话,好像在说:不是让我助理挑的。 她怀疑,她和他助理开玩笑说:“礼物都是卓季瑜让你看着买的?要不你下次买之前先问我算了。” 这句话,他助理不会和他说了吧? “很好看。谢谢你。”她也没瞎客套,卓季瑜这次的眼光还不错,比之前买的花里胡哨、亮闪闪的宝石项链好看多了。 “喜欢就好。” 问了她这个暑假什么安排,知道她最近要和朋友出去玩,确定了时间,他就问:“要不要去西安?” 她认真考虑了这个城市。 当然不是因为卓季瑜说可以和她们一起出发,而是她没去过。 但她还得问过陈今和林欣然,没法立刻回复他。 两人站在门口聊了许久,最后还是她提醒他很晚了,该回去休息了,这才结束对话。 站在阳台看他的车子离去,她还在想今晚分别时的那个突然的拥抱。 卓季瑜问她能不能抱一下,才问完。就直接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然后就抱了上来。 她长得算高的了,陈今和林欣然跟她一起走时,习惯性把她当靠杆。但她刚刚被卓季瑜抱住的时候,出神比划了下和他的身高差,发现卓季瑜比她肉眼看见的还更高一点。 抱一下,别的没注意,倒是发现卓季瑜身板挺硬的。 啧……她真是关键时候想法尤其多。 总的来说,她也不排斥他的靠近,真是个好消息。 关系好像又突飞猛进了一大步。 又好像没有。 因为接下来几天又见不着人。 和陈今、林欣然确定了去西安旅游,给他回复时,他计划有变提前过去了,只能她们三个自己过去。 但有他助理在,方方面面都给安排好了,她们只要人到那边就行。 她以为,他应该很忙,没空搭理她。 所以,下了飞机在机场看到他的时候,挺意外的。 要是他没听到她脱口而出的那句“卓季瑜那个老男人”就好了…… 以前不知道陈今、林欣然这么好相处。现在搭上话了后简直觉得以前没做成朋友有些遗憾,她和她们什么都聊得来,做人做事的观点没大分歧。关键是,大家没有利益冲突,不像她那些脆弱的姐妹情。 这不,在一块的时候,说话就放松了点。 她正尴尬着呢,后来发现陈今和林欣然怂得像鹌鹑,突然就不尴尬了。 管他有没有听到,反正她都当他没听到。 就是吧,有种真面目被人提前戳破的不自在。 她还想着等结婚后再暴露本性的。 卓季瑜没戳穿她,但他那戏谑的表情。还不如直接戳破了呢。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她和卓季瑜说话,平时满嘴跑火车的陈今像个锯嘴葫芦,一声不吭,她都被陈今踢了好几下了,让她应付卓季瑜。 她干脆就结束了话题,暗示卓季瑜自己吃自己的,别人的事少管。 睡觉前,她去找卓季瑜确认了一遍,知道他没空跟着她们出去玩,放心多了。 “以前没见过你的这两个朋友。” 但也正常,毕竟是她学校的同学,不是他们家里认识的,平时也没机会碰到一起。要不是杨茜带人一起出来玩,他也认识不到。 当然,也没想到后来能从陈今那儿搭了几条线发展公司,更不知道陈今还和沈百川有这么深的缘分。 他就是有些意外杨茜私底下玩得好的朋友是这样的性格。还有她和朋友们相处的时候,跟平时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她才是他记忆里的杨茜。 合着不是长大了性格变了,是和别人玩不来,藏着本性呢。 杨茜却道:“我的朋友和你又不是一个圈子的,你当然不认识了。” 他知道她说的朋友不止是今天见到的两人,还包括了她平时一起吃饭逛街的那些人。 谁说他不认识了?他对她那些朋友不熟,对她们的父母兄长总是熟的,想知道谁和她关系怎么样。又不是难事。 他没反驳。 她像是破罐子破摔,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碎了一块,干脆就不装了。 连客套话都省了,说完就赶着回去,要和她的好朋友聊天去。 跑得真快。 她和她朋友经常见面。未来几天还同进同出,多少话不能说?就不能和他多说两句? 也可能是不想给他抱。 杨茜回了房间,陈今和林欣然恢复本性,八卦她和卓季瑜的事情,她们两个表示:很想知道有钱人的八卦。 这话说得……陈今自己就是个有钱人,还没有人能管得着她。 陈今没给她机会绕别的,把和卓季瑜的事都给抖完了。 说起来,也就是那么点事情,很快就能说完了,仿佛没有什么特别的。 陈今嘿嘿怪笑,道:“多稀罕啊,我就没见过这样的。” 她们两个一致认为她对卓季瑜的评价多少有点苛刻,还说卓季瑜看着不像老男人……别看她们私底下什么都能聊,隔天再见到卓季瑜,安静得像个哑巴。 卓季瑜安排助理带她们出去游玩,同行的还有导游。 她们玩得很开心。 晚上回酒店也不一定能见到卓季瑜,他助理说他最近忙得休息都要挤时间。而且他助理还见缝插针地夸卓季瑜是个好老板……她想,卓季瑜给他开的工资应该不少。 不然不会不遗余力地夸卓季瑜。 卓季瑜见不着人,但每天从助理那儿了解她们的行程,听到助理说她们三个每天晚上熬夜聊天、白天在车上好困,他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们要结束行程的最后一天晚上,他终于抽出了时间来说要请她朋友吃饭。 见到了三个“熊猫”。 因为睡眠不足显得精神不是很好,但他看此时的杨茜,觉得她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有活力。总算不是家里宴会上见到的端庄样子。 她的朋友还是不喜欢和他说话,但他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晚上洗澡出来没一会儿,他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时,她的手还抬着,准备继续敲门,然后视线落在他睡衣敞开的胸口上。 她这个样子太招他喜欢了,手没忍住,伸过去捏住她两边脸颊。 这下好了,眼睛是圆的,嘴巴也被捏成圆的。 和她哥给他看过的她小时候照片有点像。 等她反应过来,他的手就被拍掉,一个礼物被扔他怀里,然后人又跑了。 他以前不知道她跑路这么麻溜。 她脸通红地回到房间,又被陈今和林欣然嘲笑。 但她脸上的热度迟迟没消。 第二天卓季瑜还又送她们去机场,和她说过些日子就忙完了,不会耽误回去拍婚纱照,又定定地望着她走进去。 回去的时候不太顺利,遇上了个癫公。 不过,都没等她和家里说呢,卓季瑜就给她打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事了。 他消息这么灵通,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很忙了~ 旅游回来,她就被喊回家里住了。 结婚和订婚不一样,准备的事情多,家里长辈再怎么大包大揽,总还是有需要她亲力亲为的地方。 就比如说,她得给她邀请的朋友写请帖。 卓季瑜打电话给她汇报行程,说大概哪天回去,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懂他的意思没有,她只有“哦”一声。 顺便把他几个好友的名单也报给了她,让她顺手一起写了。 “既然人不多,你的朋友你怎么不写?” 听到她的质问,他坦诚道:“我的字没你的好看。” 杨茜刚起的小火苗咻咻咻地灭了下去,又是哦了一声。 “那我顺便写吧。” 隔天她哥看到她写好的请帖,打趣说卓季瑜现在都不把她当外人了~ 她就说:“卓季瑜字写得丑我有什么办法?” 她哥一脸震惊,“谁字丑?” “卓季瑜啊。” “谁说的?” “他自己。” “呵。” 看,连她哥都嫌弃。 ------------ 33 杨茜 她哥的态度都这么反常了,她再察觉不到不对劲,那就是大傻子了。 卓季瑜肯定说谎话诓了她。 后来几天去给他几个朋友送喜帖,她就顺口问了句卓季瑜的字写得怎么样。 他朋友比他实诚多了,直接揭他老底,说以前卓季瑜在部队会给家属院的人写对联,就是因为他书法厉害。 呵! 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又隔两天,或许是他朋友说漏了嘴,和他提了书法的事情,他打电话来时,状似无意地说到小时候跟着他外婆练书法,经常因为练得不好被打手心,比不上她的。 “说得好像你见过我写一样。”她确信,没有在他面前写过。 “我见过。”卓季瑜语气笃定。 “嗯?你见过?什么时候?” “有一年休假回来,你爷爷拿你写的字帖过来给我爸看,我爸夸你写得好看,顺便把我骂了一顿。” 她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他还在部队的时候,那她那时候年纪也没多大,以前她练字挺敷衍的,像是在应付长辈。 她爷爷拿出去显摆的字帖,写得好才怪。 所以,他爸打他,也肯定不是因为他的字写得不好,纯粹是想找个借口揍他一顿。 是该揍。 可惜她就没见过他挨揍的样子。 她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开玩笑道:“莫名其妙被挨了一顿打,你当时不会想着找我算账吧?” 电话里没声音,她疑惑地看向话筒,“喂”了两声,“卓季瑜?掉线了?” “没掉线。” 要不是他出声,她已经把话筒给放回去了。正想说话。他又道:“当时确实是想找你算账的,冲到你家发现你还要戴红领巾上学。哦,那天你拖着你哥的手,让你哥帮你请假,说不想上学,要在家看电视。” 那时候杨茜各种借口耍无赖的样子,让他怀疑杨叔叔说的“我那个孙女,乖巧得很”是不是在说反话。 他从小在外公外婆家待的时间更多,读完高中就进部队去了,对家里交好的杨家人其实了解不多。 当时杨叔叔特意过来提起家里的孙女,又是趁着他在家的时候,他就想着,是不是两家默认的结亲家这任务落到他头上去了。 他肯定是不乐意啊,想着去看看那姑娘什么性格,好把人劝退。 见了之后就彻底不用劝了,人家还是个小姑娘。 杨茜没想到她在卓季瑜记忆里是这个样子,内心里疯狂“啊啊啊啊”,明面上语气平静地说:“这么晚了,我得睡觉去了。” 啪嗒一声,挂断了这个电话。 脸埋在枕头里,懊恼自己不该多问有的没的问题。 而另一边的卓季瑜听到嘟嘟嘟的声音,就知道自己把人给气跑了。 手表上的时针才刚刚转到晚上八点……也确实是有点晚了。 虽然这天晚上被挂断了电话,但第二天晚上,卓季瑜又准时准点地打电话过来。好像昨天晚上没聊过让她觉得尴尬的事情。就这么被忽略了过去,转头又问她今天在家忙什么~ “什么也没忙。哦,陈今给我推荐了一家婚庆店,我觉得里头的婚服挺好看的,要不就在那里定做?” “好。” “我大后天回去。” 她惊讶道:“这么快?不是说还有一周吗?” “工作很顺利。可以提前结束了。” “好吧。那,不用我去接你的吧?”她试探着问。 听到他愉悦的笑声,“用的。” 又多余客套问这一句了,他根本没给她再狡辩的机会。所以,她大后天真过去接他啊? 她还没纠结完,卓季瑜已经给她报航班信息了,还给她安排好了送她过去接他的司机……这个安排挺周到的。 打完电话,一回头。见到她哥倚靠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她,也不出一声,乍一看到人趴在二楼,多吓人! 她上了二楼,就被她哥给堵住了,挤眉弄眼地问她是不是要去接卓季瑜。 说实话,她哥真的闲得慌。 也就是她没有别的哥哥弟弟了,但凡多一个,他都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悠闲。 “你俩感情发展挺快啊。”她哥还想调侃她,见她不满地看过来,立刻捂上了嘴巴,说到了正事上。 “卓然后天就出国了,宁家那个最近在家闹得厉害,可能也会一起跟着去。在外头遇见卓然他妈,躲着点走,我看她最近有点疯,这种时候,躲一躲风平浪静。” 她已经好久没关注卓然的消息了,最近也没和小姐妹们约,也就没有人和她说这些家长里短的八卦。 卓然现在就要出国,可能不是他自己的意思,两家长辈都觉得他现在有点“危险”,反正早晚都要出去,早点过去算了,省得家里还得担心他参加婚礼还会去闹腾。 但是,卓然他妈又怎么了? 她哥冷笑了声,道:“还能为什么?归根结底都是卓然呗。好不容易让宁家的长辈态度松动了,卓然跑去和宁玉说不可能和她谈对象更不可能结婚,让人家不要有想法。宁家的长辈都快气死了。你说卓然他妈能正常?也多亏了宁玉还在跟家里做斗争,非要跟着一起去。” 这……挺离谱的。 她既无法理解宁玉的偏执,也无法理解卓然的做法。 但这是人家的事情。她不理解也无关紧要。 她哥提醒得刚好,卓大伯母喊她明天过去卓家玩,说请了朋友到家里开宴会。到时候肯定无法避免地会遇上卓然他妈。 不止,可能还会有卓然和宁玉。 这个宴会,就她知道的,来的人不少。基本上是和卓斐差不多年纪的人。 她猜,卓大伯母是又在找借口安排人过来和卓斐相亲了。 现在喊卓大伯母,以后要喊大嫂……差太多了,喊着怪怪的。 卓大伯母还说,让她过去提前熟悉下卓家走得近的那些同龄人,以后和他们打交道最多的可能是她而不是卓季瑜。 说是这么说,结婚后她和卓季瑜要搬出去,不是什么特别场合,也没机会打交道的。 但她想多了,她过去参加宴会,卓然和他妈都不在家里,听说是跟着卓爷爷卓奶奶去程爷爷家里做客。 这是巧合还是故意的,真不好说。 卓斐以前和她哥在一块玩,见着她就喊“茜茜”。后来知道她可能要和他定亲结婚,就改成了“妹妹”。 现在又转变了身份,他笑嘻嘻地过来喊她“三婶”。 喊得真老,让她觉得自己不是本科毕业,而是已经读完博士毕业了。 “三叔过两天就回来了,三婶到时候多来家里看看我三叔。” “好啊,我顺便和你三叔说,帮忙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给你介绍介绍。大侄子,三婶对你好吧?” “……你瞎和我三叔说,我就让你哥管你。” “他管不着了。大侄子,三婶我肯定给你介绍个合适你的。” 其实她的小姐妹们里,有人就很喜欢卓斐这样的。 “你一口一个三婶的。我三叔知道吗?” “反正他现在肯定是不知道了。”第一次觉得,当人家长辈真的很不错。 “三叔。”卓然突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越过她肩膀,朝她后面道。 她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轻哼了声,“想骗我?我没那么容易上当……卓季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人自称三婶的时候。” “……” ------------ 34 杨茜 三番两次被抓包,一次比一次尴尬,她都想对自己翻白眼了。 卓斐幸灾乐祸地笑嘻嘻,“三婶,我三叔过来了。” 她哥交的什么垃圾朋友?!贱兮兮的。 被卓季瑜一个眼神轻飘飘扫过去,卓斐脸上的笑说没就没,抿上嘴,说自己要去招待朋友,不和他们聊了。 转头就扎进了他那堆朋友里,换来十几双眼睛总往她和卓季瑜这边偷瞄。 不用过去听,她都能想得到卓斐和他朋友们肯定是在说她和卓季瑜的笑话。 视线转了一圈,就是没有抬头看卓季瑜,甚至已经想好了借口说要去找她朋友聊事情。 但卓季瑜没给她偷溜的机会。 “工作安排临时变化,刚回来没多久。本来想去找你的,大嫂说你在家里。”解释过后,他就顺便发出了邀请,“我给你带了礼物,上书房看看?” 见她犹豫,又下了道猛剂,“你留下来,待会卓斐肯定带他朋友来见他三婶……” 她心道:卓斐见你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你要是开口,他还敢找上前来开玩笑? 但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哦,她第一次发现,卓季瑜的眼睛好像长了钩子,会把人给勾进去。 就沉默了三秒钟。卓季瑜又开口道:“我书房在三楼,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姨给你送上去。” 她又不是第一次来卓家,对卓家的布局再清楚不过了,用不着他提醒他书房在哪。 才抬脚往上走了几个台阶,突然觉得不对啊! 她就被他带上楼了?! 她这一停顿,就和后面跟着的卓季瑜撞了下。 “怎么了…忘拿东西了?” 她回头。 卓季瑜表情自然,一只手还虚扶在她的腰,在等她继续往上走,完全不觉得没给她选择的余地有什么不对。 “……没有。”她脸皮是厚不过卓季瑜的。 她早应该心里有数。 但她还是低估了卓季瑜的厚脸皮。 他应了一声,顺势拉住了她的手,说怕她不小心摔下去。就这么拉着她往上走。 一楼觥筹交错的热闹声远去,她就只感觉得到手心里不属于她的温热。 卓季瑜的手掌……是真有点粗糙。 十指相扣时,指腹划过他手上的老茧,触感强烈。 她抬头,卓季瑜也站在上一层台阶上垂眸看她。 等她往上走了一步,站到了他的身边,他才又跟着她的步伐往上。 他还说她慢吞吞的,像他大孙子养的小猫。 他不说这茬还好,一说,她就想垮脸。 卓大伯的大儿子,也就是卓斐同一个爸妈的亲哥,人家结婚得早,儿女双全了。卓季瑜成了爷爷辈的人,连带着她也成了奶奶辈的。 以前她喊子谦“小侄子”,子谦喊她“茜茜阿姨”。 今天过来这儿,子谦嘟着嘴,死活不肯顺着他亲叔卓斐的话,喊她“三奶奶”。 这辈分加得…… 后来还是她未来婆婆发话,说在外头要敬着长辈,在家里私底下倒是无所谓。 也是,以后她家和卓家来往还多着,因为她结婚的对象换了,各种称呼、辈分都得换一圈……各论各的也挺好。 反正她还不想有人喊她“奶奶”,无法接受。 说出去,会被陈今和林欣然笑很久的。 卓季瑜没发现她在生闷气,带她进了书房,就把书房的门敞开着。从抽屉里拿了个袋子给她,让她自己在这坐一会儿。 “刚回来就听说你在楼下,没来得及收拾。我回房间洗个澡。” 于是,她就这么被晾在了他书房里~ 他送的礼物没有很特别,但挺讨她喜欢的。 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没坐得住,起身在书房里转悠,巡视卓季瑜的私人领域。 她听卓然说过,有一次卓斐同父异母的某个兄弟趁卓季瑜不在家,偷溜进他书房里拿他书架上的摆件玩,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等卓季瑜回来,把人收拾了一顿~ 而暗地里使坏怂恿人进来的卓斐也被揍了一顿。 那时候卓然就说,这家里,别的房间闯进去了还还好,他小叔的房间闯不得,轻则挨揍,重则……没人敢尝试。 她以前不当一回事,想着自己也不会去卓季瑜的房间。 而人生,总是有些自己预料不到的转折点,突然就拐进了另外一个局面。 她现在不仅进了卓季瑜的书房,还是他带着过来的。 其实这书房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和普通书房没差别。只有书架上的各种模型多了点。 她想在这寻找年少时候的卓季瑜的痕迹,发现根本找不到。 所以卓季瑜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来问她在看什么时,她脱口而出问怎么没有他以前的照片之类的。 听说卓季瑜在部队那几年表现突出,要不是受伤太重转业回来,可能会有无限可能。那总归有些什么荣誉吧? “没有。”卓季瑜无奈地叹了声气,道:“你别听他们几个乱说,我在部队没多突出。” “哦。”合着是把牛皮吹大了啊?! “失望了?” “也不至于。就是好奇。” “你好奇的,可以直接来问我,你问其他人,他们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卓季瑜把擦头发的毛巾随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有一颗水珠顺着他的侧脸脸颊滑下去。 寸头擦头发真方便啊。 她心里莫名多出来这个感慨。 然后又纠正自己的想法:或许都不需要用毛巾擦头发的。 她跑偏的思绪被他吸引回来,认真地听他讲了以前在部队的一些事情。 讲得太简单,几句话就给略了过去。 还不如她自己从自家长辈以及其他人那里听来的全面。 十八岁入伍,二十三岁退伍,转业回来在市公安局当了半年副局长,转头就辞职回来接手物流公司,然后一步步壮大,成了现在的规模,还把名义上的“卓氏”改成了“卓越”,表明这是他自己的公司,家里谁也别想插手。 不怪她爷爷她爸经常拿卓季瑜来做比较,没少批评她哥做事情不够果断有魄力,卓季瑜就是太有魄力敢想敢做了。 可他说了这些,还是没详细说他在部队里的情况。 “三言两语说不完,以后再慢慢给你说。” 这个以后,说的不会就是结婚以后吧? 哼!他可真会下鱼饵。 一个转眼,又发现他洗完澡出来穿的睡衣……真不把她当外人看。 家里的阿姨送了吃的上来,是他今晚的晚饭。 “陪我吃点。” “我不饿。” “那就坐旁边看我吃。” 吃饭有什么好看的?无聊……事实证明,还是有点看头的。她就没见过有人五分钟不到就大口大口吃完了两大碗米饭和一盘菜! 看他吃得太香,差点把她看饿了。 “习惯了吃快了。” 她点点头,道:“还是慢点吃好,对胃好。” 又补充了一句:“我嫂子说的。她是医生。” “好。”卓季瑜笑了起来,问她有没有看他带回来的礼物,然后又把话题转到了这间书房里来。 “结婚以后搬出去住了,家里的房间还是会留着的。旁边是主卧,还有两个客房,加这个书房,你看要不要重新装修?带你去看看?” 去看看?看他睡觉的卧室? “不不不,暂时就这样吧。”她警惕道。 卓季瑜挑了下眉,轻笑道:“怕什么?楼下都是人。你哥也过来了,在楼下。” 他这副样子,一看就像是在憋着坏~她能信他才怪! 她不知道她哥也过来,而且她出门的时候她哥还在家呢,既然也过来。为什么不和她一起走? 她死活不肯去参观看看,他也妥协了,然后喊人上来谈事情。来的人里就有她哥。 她哥冲她使了个眼神。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倒是来的人冲她喊的称呼五花八门。 有的人是她从小就认识的,也是她哥哥的朋友。以前她都是喊哥的,他们喊她“茜茜”。还有卓季瑜亲戚家的孩子,因为他辈分高,喊她不是“舅妈”就是“表婶”。还有人干脆就点点头算打招呼…… 多了个“卓季瑜未来老婆”的身份,她也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 正要起身给他们腾位置,就被卓季瑜按住了,说不是谈什么机密,让她留下来听一听。 确实不是什么机密,但话题总往卓家准备在南城区郊区下的村子买地这事上拐。 那不就是桥东村和桥西村那一块? 她记得陈今家是桥东村的,她还在桥西村落了户在那建楼。 要是卓家准备在那买地,陈今应该又能赚到一笔吧? 所以她听得格外认真。 等到他们聊完,她哥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照样看不出是什么意思。最后她哥直接开口道:“走了,一起回家。” 还没结婚呢,留她一个人在这,他不放心。 刚来卓家就听说卓季瑜把她带上楼,他想也不想就喊人一起上来,还提前给卓季瑜打了个电话说要找他谈事情。 他妹妹还是个学生,不知道外头人心险恶,卓季瑜这个老男人……哼! 卓季瑜不动声色地扫了她哥一眼,看向她道:“那我送你们下楼。” 很快就有其他人跟着起哄:“哟,怎么不送我们啊?” 卓季瑜就顺着话道:“行,顺路送你们。” 他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下楼时卓季瑜拉着她走最后面,另一只手帮她拎礼物袋。和她确定去定婚服的时间。 他家里亲戚出主意的不少,给推荐了不少专门做婚服的人,都被他一口回绝了。只让她自己慢慢看,喜欢哪个定哪个就是。 反正他觉得都差不多,关键还得看她。 家里旁的亲戚想往他婚事上插手,被他找亲戚家能当家做主的人聊了一遍,后来就没人乱起想法了。 也就是老头老太太还在,旁支亲戚还有情分可讲。到了他和大哥这儿,可就不剩多少情分了。聪明人应该知道别来得罪他。 这不,下楼遇到大嫂那边的亲戚,之前对他的婚事挺多想法的,现在一声不吭。 不巧了,一出门就正好遇上卓然回来。 卓然看着他俩牵着的手,气得快要冒烟了。但卓季瑜只看了他一眼,就给忽略了过去。 把杨茜送上她哥的车,看着车子走远了,他才转身。 大侄子还在瞪他呢。 “明天就走了,行李收拾好了?”一开口,就是长辈关心小辈的语气,把他的生气当小孩闹脾气似的。 卓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一样的。” “哦。”卓季瑜也答非所问:“茜茜这么聪明,你怎么就没学到她的一星半点?” 卓然愣住,反应过来他小叔在骂他“蠢”,刚想反驳,卓季瑜就往屋里走,给他留下一句话:“什么情分不情分的,少写酸诗,脑子都写坏了。” ------------ 35 杨茜 卓然的离开悄无声息。 她忙着结婚的事情,根本没多余的心思关注他的情况。 光是订婚服就已经够让她纠结的了,更别说还要和卓季瑜再次核对宴请的名单,以及他们以后常住的婚房布置。 觉得找平时那些小姐妹一起去看婚服挺没意思的,就直接找了陈今和林欣然陪同。虽然她俩也觉得卓季瑜不好说话,但这两人实际也不怕卓季瑜。最多就是没话说。 看,卓季瑜在这儿,也不耽误她们谈天说地。 陈今还怂恿她未来二嫂守住她二哥手里的资产,还划拉过来的就划拉过来,还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能信,真金白银才最实在…… 卓季瑜听完,一边帮她整理婚纱裙摆一边和她道:“等把证领了,我名下的资产就都过户一半到你名下。” 她惊讶地抬头,就和镜子里的卓季瑜对上了视线。 他说得认真,全然不像是心血来潮下的承诺。 她刚穿着婚纱出来时,没错过他眼里的惊艳。她想着,此时此景,加上陈今在旁边说的话,可能让卓季瑜有点上头。 但管他是不是真的,等真的结了婚领了证,该她的那份她是绝对要攥手里的。 她大姐二姐说的没错,情不情的另说,钱得有。 她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是已经转了好多道弯。 回过神时,卓季瑜已经半跪下来,要给她换另外一双鞋子试试。 他用手指量了下鞋跟高度,问她要不要换成好走路的鞋子。 他总觉得这个鞋子走不稳当。 她看到背着卓季瑜的陈今和林欣然正在挤眉弄眼地学他们两个,又捂着嘴偷笑,就知道她俩肯定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不用,别的鞋不好看。” 不就是穿高跟鞋站一天?她还试过穿高跟鞋逛一天的街呢。 这一下午,就她自己折腾了。 卓季瑜换衣服快得很,也用不着化妆做复杂的发型~ 人家想给他捯饬一下脸的,被他拒绝了。 搞不搞也没差什么,他也用不着把自己化妆成特别好脾气的人。 店里的工作人员让他来给意见选哪套,他反问人家:“不都一样?” 就知道问他不靠谱,全是“你穿的都好看”、“看你喜欢”。还好她喊了陈今和林欣然过来帮忙作参考。她俩的审美比卓季瑜好多了。 定好了婚服,又一件大事情完成,离开店里时她放松地往椅背靠过去,两眼无神,脑袋空空。 卓季瑜以为她出来了一天犯困,就说要改天再和她去看已经装修好、随时可以住进去的婚房。 她给否了,说后面几天家里有亲戚来,得在家待着,不如今天顺路去看。 卓季瑜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忽然想到,明天去拍完婚纱照,后面一段时间,一直到结婚的日子,他们都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家里老人不知道遵循的哪里传下来的老传统,非说结婚前不能见面。 他还想多和她聊聊婚房的布置,但她过来转一圈,说这样就很好了,以后再看着更改。她更想跟他打听沈百川和陈今的事情。 一个她朋友,一个也算是他朋友,这两人要是谈对象了,以后大家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 只是…… “他们比我们的婚房还重要吗?” 杨茜被他说得一愣,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狐疑地凑上前,想从他一如往常的、严肃的脸上看出点“吃醋”的意思,但没有。 不过,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卓季瑜就是不满她“偏心”了。 “这里两套房打通,布置风格和我家里差不多,卧室书房的大件和我家里的一样,我没什么别的想法了。” 怕他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她干脆直接道:“我很满意现在的装修布置,已经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了。” “真的?不是敷衍我?” “真的。”她回答时的表情十分认真。 婚房的进度是卓季瑜找人过来盯着进度的,她只负责提供想法,现在听到她说满意,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实际上,家里不少长辈都反对他们把婚房选在这儿,另外给送了在东城区的房子。但她因为上学方便,常住在这儿,就默认婚房是选在了这里。 要是能买到小洋楼更方便。 不过,现在住在小洋楼那儿的,基本都是些老教授。像陈今这样好运气刚好赶上人家出房子的,可遇不可求。 卓季瑜开玩笑说,要是陈今和沈百川走一块儿去了,他俩结婚就用不着两栋楼了。 她还坚定地说,不可能的,陈今看起来不像是会现在就结婚的。 顺便把卓季瑜说的,找陈今和沈百川当伴郎伴娘这个提议给否掉。 隔天去拍了婚纱照。 刚开始她还有些拘谨,半途暂停补妆,化妆师开玩笑问她是不是被胁迫的,她就顺着话说:“对啊,遇上土匪了。” 这回她放聪明了,知道先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卓季瑜不在,才和化妆师开玩笑。 卓季瑜出去接电话回来见她聊得开心,随口问她在聊什么,就见刚刚笑得前仰后合的她坐得端正,还一本正经地说没聊什么。 还好陈今和林欣然没空出来,不然她可能会一直红脸。 像有些照片,贴得太近了,卓季瑜又特别听摄影师的话,说靠近一点,他就靠近两点。 之前卓季瑜极少数的几次短暂抱一下还会提前征求她的意见,虽然没怎么给她反应的时间,现在好了,自己挺会发挥,牵手、从后背抱过来,他是一点不生疏啊。 还会提醒她放轻松点,可以往后靠…… 还好他还知道点分寸,没完全贴上来,不然有人可能要被她“不小心”踩几脚。 要命的是,摄影师还一直夸,说他们是她见过的会自己安排动作找角度的……真是天大的误会。 她都要怀疑,今天这个卓季瑜还是不是她平时见到的那个。 这都拍完了,手都没松开。 她无奈道:“我得去换衣服。” 不然穿这身回去吗? “哦。”卓季瑜应完,看向她,眼神摆明了是在说:那你去啊,我在这等你。 “你倒是松手啊!”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抓那么紧,她挣了好几次都没有挣开,手指被牢牢地嵌在他指缝里。 现在那么热的天,得亏回了室内有空调,要是在外头,肯定早就滋滋冒汗了。 卓季瑜低头看向牵着的手,莫名笑了下,道:“牵习惯了。” 她心道:就这半天,他的习惯真快养成。 换好衣服上车,她都系好安全带了,卓季瑜还没一点要开车的准备,像是要和她说什么大事情。 但她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他开口,听到他说请她吃饭了再送她回家。 就这个?又不是第一次吃饭,至于犹豫? 她笃定卓季瑜肯定有话想和她说,但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他不说,她也不着急。 反正总不可能是他在外头有什么别的人。 她不是无脑相信卓季瑜的为人,而是相信她家找人偷摸调查卓季瑜情况的可靠性。 他家条件好,她家也没多差,对卓季瑜的感情情况,怕是她爸妈和她哥比她还要紧张,肯定会时刻关注着。跟关注她两个姐夫在家庭之外的情况一样。 她和两个姐姐情况不一样。 两个姐夫都是有单位的人,外头有情况会耽误更进一步,他们不敢乱来,她家里也怕他们乱来坏事。 但卓季瑜要是在外头乱来有别的孩子,那影响的是两家合作,还有她和她以后孩子的切身利益。 也或者是她从小看着好说话,实际是头倔驴,她家里也怕她倔驴劲上来了,管不住。卓季瑜敢在外头乱来,她肯定是要离婚自己过的,到时候她才不管两家合作、利益什么的。 要不说她觉得陈今日子过得天下第一顺心呢,她就没见过有人还能威胁上陈今让她妥协的。就算有,陈今也早晚给收拾回去。 哼!卓季瑜得烧高香庆幸和他结婚的人是她,换成陈今那个脾气,结婚后他晚上得睡床底……哦不对,是根本就不会有结婚这个事。 “想什么呢?”卓季瑜提高了音量才把她喊回神,前面问了两次她想吃什么,她都没反应。 “想陈今啊。” 卓季瑜许久才叹了声气。 他曾以为横在他和她之间的人是卓然,而且卓然已经出国去了,没个一两年回不来。现在发现不是,她惦记陈今还更多些。 他得庆幸陈今不是个男的。 回家后,她大喇喇地躺沙发上放空,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大水晶灯看大侄子过来拉她要她一起去玩玩具,在客厅里搞拉锯战。 她大嫂回来见着了,把大侄子给哄去玩具房,坐她旁边问她今天拍婚纱照怎么样。 “挺好的,一切顺利。” “那你还这副表情?我刚回来遇上他开车出去,还摇车窗下来跟我打招呼,看他心情挺好啊。” “呵,他能娶到我这样的,他心情不好才怪。” “那是怎么了?”大嫂坐下来,顺手给她揉脑袋,揉得她昏昏欲睡。 “今天了出门一天,就是累了不想说话。” 才不是。 卓季瑜从拍完婚纱照一直到吃完饭送她回来,一路上一直欲言又止,想说事情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也一直耐心等着。 在她耐心快耗尽时,他才缓缓开口道:“去年卓然说决定要出国留学,以后也想留在外面,二嫂顺势提起你和他不合适,想推掉婚事。我爸和我说两家是要结亲的,问我除了卓然,剩下几个大哥家的侄子更推荐谁。” 她也很好奇,于是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他也看过来,眼睛里像是在闪着光,又像是聚了一汪水。 “我问我爸,为什么非得从他们几个挑?我难道比不上他们?” 她眨了眨眼。 从他的表情来看,显然,他觉得他比他那几个侄子好多了。 “这门婚事,说起来,是两家长辈牵头撮合,实际是我先提的想法。也一直没有问过你,或许你觉得卓斐他们几个更好?茜茜,你觉得呢?” 她觉得? 没什么好觉得的,卓季瑜除了年纪不占优势,别的都能碾压卓斐他们几个。 她又不是瞎子傻子。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果然!就是卓季瑜自己同意的,不然没人敢按头逼他同意。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在卓然提出来要出国时,他就和家里提了。 那不就是说,她爸和她哥其实有收到风声?之前他们总是提到卓季瑜,应该就是知道卓家那边放出了口风,所以想知道她的想法吧? 因为大家都觉得卓季瑜这个提议太或许震惊,所以她哥当时才会问她以前和卓季瑜的渊源,以为是有什么事情,才让卓季瑜早就有想法。 她还在搜刮脑子里关于卓季瑜的记忆,实在是想不起来他们之前有什么特殊的交集。连卓季瑜说的,关于练书法这事,也只是存在卓季瑜的记忆里,真假无法判断。 他又问了一次,“茜茜,你觉得呢?” 以前不觉得卓季瑜喊她名字喊得这么腻歪。噫…… 她努力把想上扬的嘴角压下去。 “半斤八两吧。” “你哥说你最喜欢嘴硬。”卓季瑜心情特别好。 …… “茜茜回来了?婚纱照拍得怎么样?” 见着她哥,她就想到了卓季瑜说她“死鸭子嘴硬”,把大侄子喊出来一起揍她哥。她嫂子还给她递了枕头…… ------------ 36 杨茜 前些日子只顾着忙婚服、婚纱照了,和她从小关系就不错的宁赞和常乐总算是赶了回来。 她俩比她大两三岁,比她早毕业,没听从家里的安排按部就班,而是都到了省外发展事业。 这两人一过来就跟回自己家似的,在楼下和她家里人打了招呼就直奔她房间。她们敲门时,她正在收拾订婚以来卓季瑜送的礼物,这些东西都要打包起来送到新房去。 “都是卓季瑜那个老男人送的?别动。让我们看看。”常乐按住她收拾的动作,招呼宁赞过来看,看一样就要问她什么时候送的。 这两人……可一点都没有在外头做生意时的女强人样子,用陈今的话说,手里拿把瓜子,谁分得清她们和八婆的区别? “啧啧!卓季瑜这个老男人,还是挺懂浪漫的嘛,不比卓然差,茜茜没吃亏。”常乐满意道。 她没忍住翻白眼。 常乐还是卓季瑜表哥堂哥家的,怎么说也是有点亲戚关系,以前出门遇上了,老老实实地打招呼喊一声“表叔”,现在可好,和她一口一个“卓季瑜那个老男人。” 虽然她之前私底下也是这么和好朋友说的,但其实也还好,八岁的年龄差距没有她想的那么大。 他们之间的差别在于从小接受的教育、如今来往的朋友圈子。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差别是有,但也还好,能接受。 “这么快就把胳膊往外拐了?杨茜茜,你过来,我必须给你上思想教育课。” “你得了吧,他们把证领了,你才是那个外人啊!” “常乐乐,你偏心你未来表婶是不是?” 幼稚鬼! 她们在她房间里叽叽喳喳的,笑得……和陈今“嘿嘿”笑如出一辙,怪猥琐的。 她妈过来敲门喊她们下楼去吃东西,她们又匆匆忙忙地坐好,开门后又是平常在外面的正经样子。 想到和卓季瑜去试婚纱回来时,他笑着说:“你的朋友都挺会开玩笑的。” 她想,他应该是想说:“你的朋友真是搞笑啊,一天天咋咋呼呼还八卦……” 她在卓季瑜那儿,已经不用再装什么“端庄”了。 等她妈下了楼,这两人又一左一右地抱住她手臂,让她从头开始讲她、卓然、卓季瑜的事情。 “之前在电话里都和你们说过了啊,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不一样,你从头给我们捋一遍。” “……”真服了。 她就又从开始知道卓然准备出国说起……突然发现,这都过去了大半年。 “你看你看,我就说得复盘吧?!”宁赞一副“看我多聪明”的表情,继续道:“之前你说的时候,以为是两家长辈撮合,现在回头一看,发现,哎,居然是卓季瑜提出来的!” “不都一样?结果都是一样啊。”她想往后靠,被这两人给紧紧抱住。动弹不得,像被挟持的人质。 宁赞和常乐默契地略过中间的她,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伸出食指戳她脑袋,恨铁不成钢道:“当然不一样啊!” “长辈撮合,那是联姻,你们没得感情。卓季瑜提出来的,那是他对你觊觎已久,这是有感情的!” “没错!” 当事人还没发表意见,两个局外人一通“专业”分析,已经开始在探究卓季瑜是什么时候有的想法了。 “肯定是早就有想法了啊!之前不是顾忌茜茜和卓然还在一起嘛,看,卓然一说出国,着急忙慌地替补上来了,鸡贼!” “我以前以为这个表叔要打一辈子光棍的,想不到啊,他早就对我们茜茜有心思。嘿嘿!” 听得她忍不住翻白眼。 其实她也不确定,卓季瑜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她问他是不是在他爸问他谁适合的适合,他说不是,但又死活不说到底是什么时候。 不是她开玩笑,他搞这高深莫测的死样子,结婚以后躲不了被她家暴的。 “哎,卓然出国了,他没和你说什么吧?” “没什么好说的了,好聚好散,算是皆大欢喜。” 他奔他的前程去,她结婚的事也没耽误。 不过,想也知道,私底下,她、卓然、卓季瑜肯定没少被人议论。或许还会编纂出她和卓季瑜生了情、所以卓然愤而出国留学这种离谱情节来。 听她哥说,卓然出国前,他爸妈和他爷爷奶奶闹了一场,为的就是家里两公司的股份分配。 最后闹成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卓然出了国。 见她不想再谈到卓然,宁赞和常乐又抿上了嘴巴。 常乐认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于是,没少给杨茜说她从堂叔那打听到的卓季瑜的消息。 得了宁赞一个大白眼,“你打听来的这些有什么用?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我怕茜茜不知道啊!她以前又不关注卓季瑜!” “不关注,也不妨碍听别人说八卦啊!你说的这些她肯定知道,你说点别的。” 杨茜:“……” 还没她以前知道得多!不靠谱。 从这天后,宁赞和常乐没少往她家里跑。 因为她被她妈和两个姐姐按在家里“传授经验”,出不去。 要不是陈今已经开始上班、林欣然不肯自己过来玩,她肯定要给常乐介绍她的新朋友。 和卓季瑜没见面,但他的电话每天不落地打过来,都是些琐碎小事。 听他说他终于把沈百川给拉来当伴郎了。 他的几个朋友谁谁谁可能来不了。 整理好了名下的资产,办婚礼前一天去领证,顺便划一部分给到她名下…… 常乐问她紧不紧张。 没什么好紧张的。 相反,她会觉得很安心。 事情一步一步地往前推进,偶尔有些忙乱,但都在计划内,卓季瑜也没有拖后腿。 一切如约进行。 —— 婚宴的前一天,卓季瑜早早就过来她家里等着。 她收拾好下楼时,看到他西装革履、端正坐在她爸妈旁边,看着温顺得很。 也就装这一两天“听话女婿”了,谁还不知道他什么脾气啊?!装大尾巴狼。 她妈把她和卓季瑜的衣服夸了又夸,说特别般配,还说他们有默契会选衣服。 看吧,她妈乐傻了。 领证不是小事,穿什么衣服去拍照,都早就定下来了,还是她妈和卓季瑜的大嫂一起帮他们先过的关,挑出来几套让他们自己选。 这算什么默契啊…… 她一上车就和卓季瑜说这事,然后叹气说她妈妈一点都不像别人家当妈的,没有嫁女儿的舍不得。 卓季瑜抽空侧头看了她好几眼,几根发丝在她侧脸晃啊晃,还能看到她有些不满地鼓了鼓脸,手指无聊地捏她红色的指甲。 她电话里说的,前天做了指甲,家里人都说红色好看,其实她想搞个黑色的。 有人一紧张,就会很多小动作。 于是,她刚碎碎念完她妈妈刚刚不合理的话,就听到他一百八十度绕开话题。 “要领证了,会不会觉得紧张?” “不,不啊。”问得太突然,她说话都差点卡壳。 卓季瑜挑了下眉,坦诚道:“我有点紧张。” “……?” 她转头过去盯着他的脸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看不出来他哪里紧张了,还不是平时那副样子?! 要不说整天板着张脸好呢,别人轻易探究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他不说,谁能看得出来他紧张啊?! 这么一对比,显得她平静多了。 “结个婚而已嘛,没什么好紧张的。” 卓季瑜轻笑出声,附和她的话道:“嗯,没错,结婚没什么好紧张的。” 这话好像是在安抚她不用紧张? 莫名其妙!是他自己紧张!这下好了,说得她居然开始紧张了。 前些天还觉得没什么好紧张的呢,事到临头,多少还是有点慌的。 要不是卓季瑜提醒,她差点就忘了拿包。 卓季瑜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想找借口不进去了。” 都到民政局的婚姻登记处了,还能找什么借口? 户口本是她妈当着他的面塞进她包里的,根本没借口可找。 她这正提着一口气,旁边卓季瑜就做了个深呼吸。她提着的那口气就跟着落了下来。 有人比她还紧张,怕什么? 也是,有人都三十出头了,终于熬到领证这天了。可不就是紧张?! 她心里正念叨卓季瑜“老男人”,卓季瑜回头正准备喊她,就见她在偷笑。 猝不及防的对视,最后剩下她尴尬地笑了笑,越过他直奔登记处。 她见过她爸妈、她爷爷奶奶的结婚证,和她刚到手的结婚证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结婚证长这样啊…… 还没感慨完,结婚证就被卓季瑜拿了过去和他的比对。 他看得那么认真。像是在鉴宝。 她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凑过去看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都一样,除了上面手写的字会有细微的差别。 她的脑袋凑过来,就正好挡了他一半的视线。 拿到了两个红本,可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合上红本子,顺手就牵住了她的手握住。 “先去公司,律师在等着了。” “哎,我的那本我自己拿。” “你喊谁?” “老……卓季瑜。”差点脱口而出“老男人”,好悬。 卓季瑜被吊起来的心又给砸了回去,他就说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让她改口。 ------------ 37 杨茜 都要到车子旁边了,她才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视线下移,看到被牵住的手。 他握她手的力道不轻不重,让她也没什么实感。所以刚刚被他顺手牵起来也没察觉到。 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那副板着脸的死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来。 算了,他这顺手牵“杨”越发娴熟,又不是一次两次,有时候还会抱过来,她都懒得说了。 好几次她都心跳加速,总觉得他抱着抱着要低头亲下来。每次都是在他松开手后,她悄悄地松一口气。接着又冒出许多疑问:老男人不会是清心寡欲久了不行…… 糟糕,不能说人坏话,一说坏话就被抓包。 匆匆忙忙地装作整理头发,把视线给移开了,顺便趁他不注意把手给抽了出来。 噫……她就说大热天不适合牵手吧!都快闷出汗了! 才上车系好安全带,她就知道卓季瑜虽然清心寡欲久了但还是行的…… 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呆呆愣愣地直视前方,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了嘴唇。 不是……她刚刚都没听清他的话,他就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还不等她问他说了什么,他就俯身亲了过来?! 啊啊啊!这个老男人!怎么那么贼啊?! 她这心里“山呼海啸”,表面还是失了神的样子。 卓季瑜也一直等着,等她回神过来皱着眉一拳头锤过来后,才松了一口气,忍住笑没敢笑出声。 他还以为她生气了要下车去。 就这一拳头能有什么伤害?揍人都使不上力气……高兴早了,她锤了一拳,发现他没生气。又邦邦地来了几拳。 “才领了证,你就家暴,不好吧?”卓季瑜也没挪动,见她眉头抚平了才开起玩笑。 “哼。”她瞪了他一眼。直接扭头过去看窗外。这是不想和他说话的意思。 她再忍一忍,把他的财产划拉过来了,让他知道她也是会“重拳出击”的。 卓季瑜领了证,心情显而易见的愉快,根本不介意她的不理睬,一路开去公司的时候还给她一一提了他名下的东西,说了哪些是现在可以划给她的,哪些还需走一些程序…… 车里就他说话的声音,后面她觉得这样显得她没礼貌,就在他停顿时间超过五秒时“哦”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着。 “等等……” 在他说到哪些房产是老头子,也就是他爸指明留给他孩子的,她赶紧出声打断他的话。 斟酌了许久,才道:“我还在读书,不想那么快生孩子。” 看她想老半天,还以为在想什么呢,就这? 他认真想了想,一两年里,家里可能不会盯着这个事,但以后时间长了,总免不了有长辈会催。她还年轻,他在长辈眼里可不年轻…… “等读完了再生?还是以后都不想生?” 她眨了眨眼,“可以选?” “嗯,可以。你决定。” 在她思考的空隙,他又补充了一句:“可以没有结果,但是过程不能少。” 她一整个震惊住:不是,需要说得那么直白吗? 卓季瑜挑了下眉,“我说得不明白?” “……明白。” “那你慢慢想,刚领了证,生孩子的事晚点想。” 她不接话,一点都不想和他继续说话。 以前是谁说卓季瑜话少的?这不话挺多的? —— 说来,她这是第一次到卓季瑜的公司。 订婚后,好几次和小姐妹路过他公司,她们调侃说以后要喊她“老板娘”了。实际上,她对他公司的了解,大部分都来自于他。 他没少和她报备说出差做什么,经常会给她介绍一下公司的业务。 她仰头看上去,他也跟着一起抬头看,上方“卓越物流”几个大字特别显眼。 卓斐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刚接回来的时候想改名叫“卓越”,差点被卓爷爷……哦不,现在是她公公了,差点被她公公扫地出门。 那时候卓季瑜还没有回来接手公司,他两个哥哥的想法都不少。 想想他也挺不容易的。 但是他手搭在她腰上的时候,她就觉得她想多了,他哪来的不容易?! 突然在外面有人把手揽在她腰上,她浑身不自在。 他倒好,步步生风,脑门上就差写着“我今天心情好”这一行字了。 从“杨小姐”到“夫人”、“老板娘”,他助理对她称呼的转变十分自然,而他适应得也极快,在旁人看过来时,他还主动、友好颔首,然后介绍道:“我太太,杨茜。” 让她想到了她小时候,那会儿还是个爱臭美的小姑娘,穿到喜欢的新衣服了,就会找朋友同学显摆一圈,路上遇到个不太熟的人都能显摆几句。 反正差不多就是这副想显摆又不想让人看出来在显摆的样子。 他公司的人应该早知道他订婚的消息。 她没少听到一些不太悄悄的悄悄话: “那个就是我们老板娘没错吧?” “肯定是啊,你看老板笑成那样……” “有吗?我看不出来老板在笑啊。不过,啧啧,你看老板一个人往老板娘身上贴的样子,要不是亲眼见到,我不敢相信。” “老板肯定在笑啊,你看他……” 当然,悄悄话最多的,还是关于工资问题,例如: “老板结婚会给加奖金吗?” “我也想知道……” 各种声音汇聚过来,她差点笑出声,因为宁赞说过卓季瑜是“黑心资本家”,抢了她一个大单子。 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件事上,但挺想笑的。 在律师摊开一大沓文件,让她一一核对签字时,她更想笑了。 正如卓季瑜确定划名下一半资产给她时,和她说的那样:“不论以后是什么情况,这些东西至少能让你富足地生活下去。” 她很赞同陈今的一句话:钱在哪里,情分就在哪里。 有人舍得拿出自己的一半身家给她不确定的未来做保障,她想,这段仓促的婚姻不会多难经营。 正想着事,眼前就递过来一支笔,卓季瑜提醒她道:“要签字的文件看清楚了再签。” 他提醒得这么认真,她也认真起来,一样样地看过去,确定没有问题就刷刷地签字大名。 以前不知道,“杨茜”这两个字这么值钱。 她现在是个富婆了。照陈今划分的等级,应该能跨入“大富婆”行列。 卓季瑜问她在笑什么时,她就说自己现在是个大富婆。 “……上次我说把东西划给你。你就哦了声,我还以为你对这些东西不在意。” “在意啊!你多给我划点都行。”在意得签字时开始规矩起来,一笔一划都板板正正的。 “嗯,我努力。” 一旁的律师和助理好几次忍不住去看他们:哦,卓总/老板和他老婆私底下相处是这样的? 又是领证又是签文件,一整个上午都过去了。 在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时,卓季瑜忽然开口道:“这是我们结婚后的第一顿饭。” 他说得郑重,她决定配合一下。 于是就端起杯子,凑过去和他的杯子“叮”的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新婚快乐。” 卓季瑜笑了起来,也学着她的样子,过来碰了下杯子,“新婚快乐,卓太太。” 啊……她“嗯嗯”地点点头就算是应和过去了。她难不成还要补一声“卓先生”?算了吧。还是“卓季瑜”这三个字顺口。 但是,“卓太太”这个称呼,让她恍惚了下。 她早知道以后会是“卓太太”,只是没想到眼前坐的人是卓季瑜。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不好说。 她其实适应能力也挺强的。 这不,车子到家门口附近了,卓季瑜再次亲过来的时候,她都没之前的震惊了,甚至还有“我就知道他还会亲”的预料成真的小得意。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得意什么。 自订婚以来,她每次和卓季瑜相处,觉得他虽然严肃爱板脸,但实际上还是挺绅士好说话的,这个认知让她的胆子壮大起来。 所以,在这次被他亲得凶猛之后,她开始皱眉,她觉得还是自己看错了,卓季瑜也不是那么好说话。 他额头还抵着她的额头,沉沉的呼吸打在她脸上,一垂眸就看到卓季瑜嘴唇泛着水光还红艳……哦,被她刚刚咬的,看起来像是要咬出血了。 只觉得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嘴唇上,她也不敢抬头,怕被卓季瑜的眼睛给困住。 卓季瑜缓了好一会儿,气息平复下来,刚要挪开身体,才发现她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服,都皱巴了。 伸手覆上她手背时,明显感觉到她一激灵。 还以为她没有情绪波动,就他一个人瞎激动呢。 纸老虎。 他手指伸过来,在她嘴唇抚了过去,说要和她说说话,让她在车里多留一会儿。 她现在哪还有心思说话啊?!脑袋空空,刚刚他粗重的呼吸声还在反复回荡,吵得她耳朵嗡嗡的。 —— “回来了?给我看看你们的结婚证。” “有什么好看的?怕我们领假证骗家里人不成?” “我就看看也不行?你嫁出去了我还是你哥……你嘴巴怎么了捂着做什么?” “……”被狗咬了。 ------------ 38 杨茜 瞧见她回来,一家老小都要来看她的结婚证。 然后她就听这帮人闭着眼睛夸她和卓季瑜多般配……真是难为他们了,反正她是没办法从照片里看出来般配在哪的。 照片看不出来,但卓季瑜比她预想的结婚对象好太多太多。 这也算是另类的般配吧。 家里人只知道卓季瑜要把他名下的东西分一部分给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分些房产之类的。她也没想着要拿出来显摆,就没解释。 事实上,卓季瑜还给她分了公司的股份,除了卓越物流只分出来点零头,另外几个她不了解的公司都是给她分了一半。 要不是今天过去签字,她都不知道卓季瑜的家底这么厚。 不过,她的心踏实多了。 她爸妈就是长辈说定的亲,要结婚了才互相认识。她印象里,她爸妈以前感情不怎么样,还闹过一次矛盾,她当时和她妈回外公家里住了半年。 她两个姐姐姐夫,还有她哥她嫂子,基本也差不多是两家长辈说定的婚事,多多少少有些摩擦。她见过大姐二姐回来偷偷哭,也见过她嫂子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 虽然他们后来都重归于好,继续维持家庭和睦,但她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就像有次二姐回来哭得委屈,她捏紧拳头让二姐离婚回来,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二姐却是只会抱着她哭。 以前年纪小不懂,后来长大懂事了,也开始和卓然谈对象了,她也理解了二姐当时的无奈和不甘。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因为手里的筹码不够,担心家里反对,又觉得离婚是便宜了别人亏的只有自己…… 陈今说得对,他们这些有钱人真是别别扭扭的,有钱都过得不够畅快舒坦。 她想着,可能还是因为钱不够多。或者是因为实际上有钱的不是自己而是父亲、兄长、丈夫。 “刚领了证就唉声叹气。”她妈上楼来看她,见她四仰八叉地躺床上叹气,念叨了她两句。自己也忍不住轻声叹气。 最后拍了拍她的腿,提醒道:“别叹了,证也领了。待会亲戚过来,你也下楼去看看。” 她揉了揉小腿,哼唧着说妈妈打疼了她。 接着就是胳膊肉被拧了下,“拍一下你也喊疼,结婚了你……算了,懒得说你。躺就躺好,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她妈还没说什么事呢,她自己的脸就红了起来。 一个骨碌翻身转过去,给她妈腾出来一块地方,她继续把脸埋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表示自己在听着。 就算她妈不说,她也知道她妈想说什么。 二姐结婚前一天,她妈也“有点事”和二姐说。她当时年纪小,又好奇。躲在二姐房间的柜子里偷听,听得一知半解的,后来想起来就懂了。 不懂也不行,小姐妹间聊的话题里也会提到,比她妈现在说的尺度大多了,尤其是常克和宁赞,在外面做生意见多识广…… 就是吧,她莫名想到了卓季瑜的那句话:“可以没有结果,但是过程不能少”…… “我和你说的记得没有?”她妈又拍了下她的腿。 “记住了。”刚刚满脑子各种念头划来划去,她根本没留心她妈说了什么。 她耳朵还在冒着热气,后面她妈一下一下地轻拍她后背,热气就又散开来,咚咚咚的心跳声也缓了下来。 与刚订婚时听到的那些大道理不同,这次她妈没劝着她结婚了多听卓季瑜怎么说,该经营就经营,经营不下去该翻脸就翻脸……被枕头半包围的笑声闷闷的,她笑道:“上了贼船就不装啦?” 毫无意外的,后背落下来一巴掌,“什么贼船?难听。我是说让你硬气一点,他条件好,卓家比我们家好没错,但又不是我们求着他们硬要结婚的。他要是对你不好,你也别委屈自己……” 为了给她掰碎了讲这些道理,还把她三个哥哥姐姐当例子讲了个遍。听得她心情复杂。 他们也矛盾的,又必须让她和卓家给绑到一起,完了又让她别委屈自己。 真复杂。 她想说用不着担心,还犹豫着要不要把卓季瑜给她不少可以不委屈自己的“底气”说出来,好让她妈安心一些。 但话到嘴边,楼下突然热闹了起来,她妈也顾不上她了,还催她下楼去看看。 为着明天结婚的事,大姐二姐也过来了,还带了外甥外甥女们过来,还有姑姑和堂叔这些亲戚。家里热闹得不行。 如果没有人以“过来人”劝她结婚了早点生孩子就更好了。 对于这些“好心话”,她一律点头说好。至于之后,日子是她和卓季瑜过的,他们觉得好,让他们跟卓季瑜当面说去。 所以,卓季瑜大晚上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家做什么时,她翻了个大白眼。 “在听老人言,省得以后吃大亏。” 他就认真地听她哼声哼气地数了一遍“老人言”,还着重强调了一件事:“他们都说我年轻不着急,你年纪大等不起。” 他从善如流地配合道:“没事,他们不和我们住一起过日子。” 说得她一口气堵住了。 他那么好说话,她再暗戳戳地嘲笑他反而有些心虚。 他那边倒是安静,不像她这儿,闹哄哄的! 也是,他板着张脸站那儿,他家里的亲戚小辈也不敢闹到他面前去。 她这儿拿着电话,百无聊赖地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指。 而另一边,卓季瑜也坐在书桌前,盯着桌上他俩的照片看得出神。 竟然默契地同时止住了话头,又十分有耐心地享受此刻的安静,谁也不着急催着对方出声。 过了许久,她都要被这安静给催眠睡着了,卓季瑜才道:“早点睡觉,明天过去接你。” “……哦。” 等她躺床上要睡觉了,才发现根本睡不着。 领证和去他公司签字的时候还不觉得自己终于结婚了要和另一个人组成家庭单独出去生活了,但在卓季瑜说明早过来接她后,她才意识到,她是真的结婚了。 都怪卓季瑜这个老男人,扰乱“军心”,害她大晚上睡不着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睁不开眼了,动不动就打哈欠想倒头继续睡。 屋里好多人进进出出,个个都在夸她好看。 这还用说?自己长什么样,她心里十分有数的。 就连卓季瑜看过来时也看愣了一会儿,被他几个朋友起哄笑了好久。 她也想笑。 也就他那些关系好的兄弟敢笑他“老男人没见识”,他伴着脸也没有威慑作用。 不过,卓季瑜今天穿西装比平时好看多了。往那儿一站,和旁边人完全不一样。 又正经又认真,对上他坚定的眼神,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他也挺会装。 表面四平八稳的,看着好像只是过来签个胸有成竹的合同。等他抱起她,她拍裙摆太大挡住视线他会摔了她,顺势往他身上靠过去。 于是就感受到了他胸口剧烈起伏的心跳。 她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按在他胸口处,有那么几秒,咚咚咚的心跳骤停,乐得她想笑出声。 既然有人紧张了,那她就觉得,不就是结婚嘛,也不是多值得紧张的事。 嘿嘿,趁机再按两下,偷偷笑有人紧张。 卓季瑜突然停在楼梯转角,后面的沈百川反应及时,把后面紧跟着的人给拦住,否则就要撞上来了。 不等后面的人询问,卓季瑜无声地轻呼一口气,把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些,继续往外走。 视线余光看到她抿住嘴偷笑,他一认真看下去,她又一副“看我做什么,赶紧走啊”的表情,仿佛按在他胸口作怪的手不是她的一样。她可真是…… 想提醒她倒也不用那么着急,但难得她“暴露本性”,他就觉得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不经意”地把她往上提并“不经意”地侧头亲了下她额头时,她:“……” “卓季瑜你真贼啊。” “什么?”他一脸听不懂她说什么的样子。 哼哼,真会装。 他们这儿一本正经的对视,看着没有一点暧昧。后面的人看着,心里还嘀咕这俩要结婚的新人都没他们乐呵。 尤其是她家里的亲戚,看得直嘀咕:不是说这婚事是卓季瑜提的?就这个表情呢? 俩当事人小动作不断,哪里知道其他人的思绪都飞上天去了。 “压着我裙摆了,都皱了,你坐过去。” “等一等,我鞋子踢掉了。” “卓季瑜扶一下我。” “等等等等,我眼睛是不是进东西了?” “卓季瑜你……” 他因为结婚而兴奋带来的紧张在她一声又一声的使唤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司机好几次没忍住想回头看,结果次次都撞上卓季瑜的视线。 只能心里偷偷笑:他老板眼看着有成为妻管严的趋势。 她的大裙摆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座位,他被迫挤到了边边上,要是车门开着,他就要掉出去了。 他想伸手过去拉她的手,这裙摆都跟条银河似的。 她看到他手搭在她裙摆上,猜到他的意图,立刻把放在腿边的手收起来,又是抚平裙摆又是拿个小镜子背着他左看右看。 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悄悄地弯了起来。 卓季瑜侧头笑着看她小动作不断。 从家里到酒店,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小动作再多也有停歇的时候,最后还是被他拉住了手。 他大拇指没有规律地一下一下地抚在她手背上,好像在安抚她,又好像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即使不看他的眼睛,也能在手指的触碰间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真神奇。 要是在半年前,她只能感受他的目无表情,哪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耳朵里都是车辆来往的声音,路过一家新开业的店,大门口的喇叭反复循环地讲着新店开业的话…… 车子平稳地开着,她的手也就稳稳地搭在他手心里,车玻璃里能看到他模糊的样子,此时正目不转睛地侧头看着她。 她一往上抬头,就和车玻璃里的他对上了视线。 突然觉得,真好啊。 要是卓季瑜不用“狼逮着兔子”的眼神盯着她就更好了,灼热滚烫的眼神盯得她呼吸错乱。 ------------ 39 杨茜 婚礼说累也不是很累。 来的人多,但算她自己邀请的并不多。来的客人里大多是两家的亲朋好友,自然有两家的长辈去招待。 两家太熟,还能省去不少介绍亲戚的功夫,卓季瑜好像对她家的亲戚了如指掌。有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表哥,他都知道人家是家里哪个亲戚家的。 她对他家的亲戚更是熟。 只不过要把称呼给改一改。 以前和卓然在一起,没少见卓家的亲朋,当时都是按着卓然的称呼喊人。现在不一样了,得把辈分换一换。 以前喊叔叔阿姨的人,现在都改口喊哥嫂......怪别扭的。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恭喜他们新婚并闭着眼睛夸他们天作之合,虽然是好话,但她听着总觉得有点像讲笑话。 看吧,闭着眼睛说话的人可不少。 他那些朋友最能说。她心里暗笑:要是他们当媒婆,卓季瑜至于这个时候才结婚? 卓季瑜捕捉到她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把挽在他手臂的手牵住,意有所指道:“大家都是聪明人。” 意思是说他二嫂、卓然他妈不是聪明人了? 今天到场的人,除了不懂事的小孩,谁不知道她之前和卓然谈对象?但没一个人在这种场合提半句,反正又不是他们自家的事情,管别人和谁在一起呢。 偏偏卓然他妈看他们气不顺,说她从小就是聪明人,比起单纯没心计的卓然要多好几个心眼子。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肯定是要辩一辩的:到底是看不起她还是太看得起卓然啊?她和卓然比,那是只多几个心眼子吗?多八百个都不为过。 这一桌都是两家的长辈,看卓然他妈笑眯眯地阴阳怪气,不等其他人说话,她哥就开口了,十分肯定道:“那可不是?茜茜聪明,季瑜也聪明,所以说天作之合嘛。” 看她哥多嘚瑟,以前他得喊卓然妈妈“阿姨”,现在平辈了。这会儿抖用不着她爸妈吭声,他开口就行。 卓季瑜还十分配合这个大舅哥,点头说是。 有长辈们在,卓然他妈心里堵着气,都没法发出来,后面也不吭声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她也看出来了,以后要是回卓家大家庭里,肯定少不了和这个前未来婆婆、现任二嫂打招呼,类似今天的阴阳怪气还不会少。 用陈今的话说:癫婆! 卓然出国留学肯定是他妈同意的,她和卓然分手,他妈当时肯定想放鞭炮庆祝。现在看她居然和卓季瑜在一起了、而卓然却还没如她所愿和宁玉在一块儿,就觉得不平衡不舒服了? 合着全天下人都能围着她转呢?只能她自己顺心如意,不能别人过好半分? 癫婆! 卓然也是个脑子缺根弦的。 听说他前两天晚上喝多了还往家里打电话,专门指定要卓季瑜接电话,胡言乱语一通,最后卓季瑜说家里要断他生活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这些都是卓斐和她哥说的,她哥又和她悄悄八卦的。 她这刚翻个白眼,翻到一半,就被卓季瑜发现了。 “......” 他倒是没说也没笑她,但是手指猝不及防地伸过来捏了下她两边脸颊...... 害她到处找小镜子看有没有把她的妆容给蹭乱。 于是她就在坐下来后,借着桌子遮挡,朝他腰上使劲掐了一把。 要不说她吃亏呢?根本没掐到肉。 他爸妈和她爷爷奶奶轮流说话,都是劝他们好好过日子的。他们一脸认真地听着,桌底下来来回回地较劲。 哦,只有她较劲,想掐回去,他轻轻松松地就给制住了。 他心眼多,自己喝的酒兑了水,真材实料喝真酒的时候都是让他那帮伴郎咕噜咕噜地往下灌。 难得逮着这种机会灌酒,好些人都一个劲地举酒杯,他一点醉意都没有,倒是他几个朋友走路都飘了。 他挺理直气壮:不然叫他们过来有何用? 啧!要不说他能当黑心大老板呢?! 送几个好友离开时,陈今和林欣然朝她嘿嘿笑,然后把沈百川和另一位同学冯存真给捎走了。 宁赞和常乐也莫名其妙地朝她嘿嘿笑,然后在卓季瑜看过来前溜了。 剩下她站在酒店大门口前,满脑子都是她们几个的“嘿嘿”笑声。 卓季瑜过来看了她一眼,见她脸红得厉害,以为是在外面给热的,就道:“外面热,进去吧,和爸妈他们说一声,我们就回去了。” “哦。”她落后一步,赶紧揉了揉脸散热气。 后面剩下的都是自家人,他们还想再聊聊天,用不着他们管,不等他们开口,大家就催他们先回新房去。 本来新房是在家里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卓季瑜就说他们直接到婚房那住。 她猜着可能是卓季瑜也不耐烦听家里一堆亲戚讲大道理,干脆就找借口搬了出来。 她当然是觉得住在外面自己家好了,没有长辈在多自在。 所以在这件事上,卓季瑜和她一说,她立刻就说听他的。 回去的时候就只剩下她和卓季瑜了。 今天收到的礼金礼物都有人给送了回去,他喝了酒,只能他助理开车送他们。 还好他那几个朋友都喝了酒没办法开车送人,卓季瑜直接安排人把他们送走。不然她都能想象得到,这帮人肯定要送他们回去顺便起哄的。 回去这一路,有点像是以往出来约会,但这确实不是约会。 只有安静的氛围是类似的。 她这紧张和松懈后的疲惫一同袭来,车子开得又稳当,此时又是静悄悄的。所以,她就睡着了。 卓季瑜觉得这氛围不对,刚想和她说说话缓解一下,一侧头,就发现她睡得正香,嘴巴还微微张开着,脑袋眼看着就要往他这边歪过来...... 行,又是他一个人想得多,她倒是自在得很。 再又一次侧头过去时,发现她裙子的细肩带滑了下去,胸口那的裙子倒是没影响。 就只是一根肩带滑了下来。 喉结上下滚了滚,默默地移开了视线,顺手帮她把肩带给提了回去,顺便把手里的外套搭在她身上。 手指蹭到她肩膀上的皮肤,她也毫无察觉,脑袋还往他这儿倒了倒,他扶了下,她脸颊就贴上了他掌心...... 助理开着开着,也觉得车里安静得不寻常,想回头看看,又不敢回头,怕他老板。 不过,他老板总算是吭了一声,不然他都要以为车上除了他没别人了。 “茜茜?” 回应他的只有平缓的呼吸,和越发往他掌心压来的重量。 小心翼翼地挪开她的裙摆,还好现在穿的不是婚服。婚服的大裙摆容不得他坐得近。 挪了过去,刚刚贴在他掌心的脑袋就靠到了他身上来。 悄悄地大松一口气。 松了气后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啊:都领证摆酒席了,他又不是做贼!别说靠过来了,就算是趟他身上也合理合法啊!这是他老婆! 他这心里想了不少,助理飞快地看了眼后视镜,了然地挑了下眉。 别看他老板就那副鬼样子,但他跟老板做事几年,一眼就看出来他老板尾巴快要摇上天了......比喻有点不对劲,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嘿嘿...... 再想看一眼,被老板发现了! 缩缩脖子,立刻专心开车。 等她醒过来时,卓季瑜的一只手已经穿过她两条腿的膝盖,另外一只手已经揽了过来,他正好低头看,她也正好睡醒,默契地愣了下。 她眨了眨眼,既然都这样了,正好给她省了走路的力气。 已经被搭在他肩膀的手主动揽上他脖子,另一只手也环了上去。意思很明显:既然你要抱,那你就抱上去吧,反正我是不想走路了。 卓季瑜扫了眼前面开车的助理,手一稍稍用力就把人给抱了出来。 等人上了楼,助理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现在还没想明白,怎么就轮到他来送老板回家了呢?原先的司机......哦,去送老板的几个朋友了。 他真应该也喝几杯! 好过坐得板板正正地开车、大气不敢喘,把人送到了,还酸得他牙疼。 — 她就只是想着少走一会儿路,今天大部分时间不是站着就是要走来走去,脚早走累了。但她没想到直接就这么到床上去啊! 卓季瑜的手贴着她的腰压下来时,她困意顿消,说话都结巴了。 “不是,你,我,哦,我还要去换衣服,现在还早......” 卓季瑜眼神复杂:“......” 他刚刚就是想把她身后装满花生红枣糖果饼干的大红色托盘给拿开,她自己就先乱七八糟地说一通。 等到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红托盘被他从身后拿过来,她卡壳的话突然就按了暂停键,停住了。 为了缓解尴尬,她还伸手拿了颗花生。 哔啵一下捏开了壳。 “吃吗?” 卓季瑜嘴比脑子快,低头就着她的手把她掌心里的花生给咬了过来。 后知后觉地想到某天他路过家里客厅,他妈和他大嫂正在看电视剧,电视里正好是一对新人结婚,新人吃了什么东西,旁边就有人问:生不生? 他们这儿应该没有这种习俗?他这第一次结婚也没经验。她应该也不知道...... 忽然听到她短促地笑了下,他一抬头,就见她按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笑着问他:“生不生?” 他错愕,还真有这个习俗? 下一秒,就见她笑歪倒在床上,耳边还有她闷闷的笑声。 行,确定了,没有这个习俗,她就是想笑一笑他。 她也是在家和奶奶看电视看到的类似场景,刚刚见他吃花生,脑子里就想到了那个剧情,嘴快地问了出来。 卓季瑜的这个反应,够她笑很久了。 但是,不至于生气吧? 她看着卓季瑜起身往外走,眨了眨眼,玩笑开过头了? “去哪?” 卓季瑜很是诚实,“去拿计生用品。”不然生不生的,就没得选了。 “......”笑不出来了。 ------------ 40 杨茜 她洗漱好后没急着出来,在卫生间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脚才刚提起来,又收了回去并且还往后倒退两步。 镜子因为水汽变得雾蒙蒙的,只能看到她大概的轮廓。只有红通通的脸颊最明显。 在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同时,没少受早早在客卫洗好澡回了房间窸窸窣窣忙活的卓季瑜的影响。 一会儿听到衣柜门的开合的声响,一会儿听到吹风机呼呼的响声,一会儿又听到他走路时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由近及远、由远及近...... 他这是自己一个人搞一个“奏乐团”吧?大晚上的在这搞噪音! 面对着镜子,眼神却是没有焦点地乱晃。 想到洗澡前他去书房拿回来一袋计生用品,当着她的面把东西都放到了床头柜的最上面一个抽屉里。 那层抽屉里还装着他们的各种重要证件,大红色的结婚证最是明显。 看得她当时都不知道解下来要做什么了,还是他提醒她先去洗漱,把脸上抹的厚厚一层脂粉给卸掉,再去换身舒服的衣服。 他提醒换衣服时,虽然说得很正经,但她看到他往她肩头扫了两次。 哦,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滑了下去。 去找衣服的时候,两人同时站在衣柜面前。开的是不同的柜子,但离得太近,柜子里内部的格挡仿佛是透明的。 她很多常用的衣物都是家里阿姨帮忙带过来收拾的,完全符合她日常摆放的习惯。但她显然还没习惯一个屋子里的衣柜要分出去三分之一给另外一个人使用。 所以,在她想起来没拿里头的内衣裤转头站在柜子前时,习惯性地拉开最外边的柜子们,然后入目一整排的男性西装。 她想着,多错几次就能习惯了,以后就知道最外边的柜子是卓季瑜的地盘了。 但是,一起睡一张床、开始研究计生用品如何使用这件事,她暂时还没想好怎么习惯。 在她又在卫生间里胡思乱想十分钟后,卓季瑜来敲门了,提醒她洗澡洗太久不好。 她是不是在洗澡,就不信他不知道! 又做了个深呼吸,仿佛奔赴战场一样抬头挺胸地迈了出去......咦?人呢? 往隔壁客房探了半个脑袋,见他正在铺被子? 突然就不慌了。 有人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好像万事胸有成竹,实际上就是放放狠话吓她的。 “洗好了?” 他倒是对多个人同居这事适应迅速,客房的床单、枕头、杯子都被他收拾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的。 想到他以前在部队可能就这个习惯,并且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让她开始担心以后他会不会也要求她早上起来叠豆腐块。 以后的事情现在还不知道,但是现在,有人拿着吹风机给她吹头发,这事深得她喜欢。既然卓季瑜开了这个头,她就决定以后把吹头发这个“家务”交给他处理。 “笑什么?” 卓季瑜站在她身后,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听到了她细微的笑声。又在偷偷笑。 她悄悄乐呵的事情还不少,只是这些乐呵的事情可能大多是对他不太友好的。 “反正没笑你。” 她这是发现了结婚的一大好处,偷偷乐呢。和他还不是特别熟,决定暂时对他保密。 头发也吹干了,时间也不早了,按照平时的习惯,也是到点该睡觉了。 她连着打了三个哈欠,伸手摸了摸头发,说自己要睡觉了。 身后的人把吹风机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但人还没挪动。 等了一会儿,她要往后仰头去看,后脑勺就贴上了他肚子那一块。 屋里明亮的吊灯太闪眼睛,她抬头就匆匆看了一眼,只知道他正低着头看她,没看清他此时的神色。 又琢磨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想着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差没直接说:我要睡觉了,你回你准备好的客房睡觉去吧! “卓......啊!你抱我干嘛?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忽然被人抱起来,还往上颠了颠,吓得她慌乱中下意识地死死扒住他。 她今天回来是因为累一天了才发懒,但她现在生龙活虎的,从客厅到卧室,就那几步路,她也不至于懒到几步路都不想走! 而且现在这个情况,她挺怕他突然就用起了计生用品。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很有必要。 卓季瑜一声不吭地抱着她回了房,还一副平时的严肃样子,在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他把她放床上,然后就直接压了下来...... 刚开始还只是亲一亲,和之前约会后的亲近没什么差别。 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偏离轨道的呢? 大概是嘴巴终于可以大口呼吸时,一个抬眼就和卓季瑜沉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感觉他好像在说:可算是逮着你了。 大概是发现明明开着空调但身体却越来越热的时候,从肩膀开始,身体里的热气有了宣泄口,才觉得舒服了一点,滚烫的亲吻就落到了凉快的肩膀上......接着是胸口、肚子...... 大概是耳边一直有人在呢喃着她的名字,“茜茜”这两个字被喊得缱绻,让人动情。耳朵里也就只有这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在她脑海里飘来飘去,扰乱了她的理智。 又大概是在迷蒙晕乎中伸手要去抓住些什么,一抬手就碰到了个滚烫的身躯,才发现卓季瑜的上衣早不知道抛到了哪里去。 汗水从他鬓角滑到下巴,最后往下落下一滴,重重地砸到了她的肩窝里。 她一会儿呼吸很轻,一会儿呼吸很重,跟着他的动作大起大落地喘气。 “卓季瑜......” 本来想说什么来着?她的理智现在不是很清楚,想好的话给忘了,想通过喊他的名字回想起来。 而撑着双臂低头看她的人停住动作听她说话,来来回回都只听到她甜腻、沙哑的声音念着他...... 此时再没有比这更好听的话和声音。 空调一直开着,只有床上的人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觉得热,偏偏谁也不开口明说,都默契地念着对方的名字。 理智回笼的时候,浑身大汗淋漓,像被冲到岸上的鱼,大口呼吸,希望天降甘霖来解渴。 屋里下大雨是不可能的,但也有奇迹发生——在她心里大喊着想喝水时,嘴边凑过来个玻璃杯,在昏黄的灯光下,杯子里的水波一晃一晃的。 咕噜咕噜下去就是半杯水。 “还要不要?”一道慵懒、带着笑意的嗓音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水杯搁在床头柜上时的触碰声。 她总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别的意思,没再继续看水杯,把紧紧贴着身体的床单拢紧,头也不抬,脑袋直接偏向另一边,给他留下个“生气了”的后脑勺。 房间里还充斥着一股陌生的、难以言喻的味道。 缓过来后,才发觉房间空调的温度比平时要低,于是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坐在床沿边的人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还把被连同光裸的身体一起拢进被子里的头发给放了出来。偶尔还轻拍她的后背......虽然联想得有点偏,但她觉得他现在这个动作,很像以前她妈哄她睡觉的样子。 刚刚忙活了一场,又出汗又费力的,现在还有催眠动作,困得她眼皮上下打架。 在沉浸到睡眠中之前,滑进被子里贴上她肌肤的手愣是把她从睡意中拉拔了出来。 “卓!季!瑜!”她现在真的很有家暴的冲动。 念头一起来,就按不下去了。她气不过,顺手抄起枕头就打了过去,他那么大个人,跟纸片似的,就这么被她按在了身下,枕头还牢牢地按在他脸上。 要不是看到他嘴角往上扬着,她都没那么生气。 她真想朝他邦邦几拳头。 “睡觉!”她最后还是没忍住,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别的地方硬邦邦的,胸口那儿可不是。听到他痛得直吸气的声音,可算是满足了。 抽开枕头,她警告道:“再伸手过来,你明天开始就睡书房吧!” “......”卓季瑜觉得自己挺冤的,但见她现在气鼓鼓地瞪着他,就把话给咽了下去。等她看着像是气消了,才道:“隔壁铺好床了,我们去隔壁睡。” !!! 所以他睡觉前去隔壁铺床就是方便现在换个房间睡觉? 那她是不是得夸他想得周全?知道现在折腾了一阵,主卧的床是应该换床单被子...... 她不说话了。 他也当她默认,从柜子里找了她的睡裙要给她穿上,被抽了过去,她躲在被子里快速地穿好,然后一脚踢开身上的被子。 那用尽全力的一脚的力度,仿佛踢开的不是被子,像是在踹某个说“马上就好”、“最后一次”的死骗子! 卓季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把人抱了过去,短短几步路,肩膀默默地挨了几拳头。 她一沾到床,立刻翻滚两圈贴到了床的另一边,整个背影都写着:莫挨我! ------------ 41 杨茜 结婚后同住的第一个晚上就闹别扭,她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但卓季瑜背着她笑得太得意,她看了觉得不痛快。 后脑勺背着他,任他在身后又是问“洗不洗澡”又是问“吃不吃宵夜、喝不喝水”,她都当自己已经睡着了,连个“哼”都懒得回应他。 但这只是她自己单方面的“闹别扭”。 忙活了一天,她也没坚持多久,脑子很快就转不动,沉沉睡去。 其实还有些意识飘着,但太累了,身体跟不上想法,也就随他自己忙活去了。 温热的毛巾贴过来时,她想说“我明早起来再洗澡”,实际是他一边擦一边和她说要翻个身,他就轻轻一推,她就跟着翻了面...... 好像后面还又喝了一次水,枕头换了一个更低些的,是她往日的习惯。 等一切窸窸窣窣的小动作终于消失,明显感觉到了床垫弹了弹,旁边躺下个冒热气的人。只知道耳边有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意识不够清醒,没听清到底说的什么,就是有人跟念经一样地喊她的名字,吵得她烦,皱着眉头拍蚊子一样拍了过去。 没拍着,手就被人拉住了,接着就是整个人被人控制住,贴上硬邦邦的躯体。挣扎不动,也就懒得挣扎了。 早上起来,床上就剩下了她自己,刚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差点忘记前天领了证、昨天办了喜酒这些大事。 哦,昨晚还和卓季瑜睡了,这婚姻,现在不仅合法,还坐实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天白天累的还是晚上累的,她现在四肢没什么力气,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了两圈,把旁边位置弥漫的属于卓季瑜独有的气息给覆盖过去,没见着人,就在心里把人骂了一遍。 还好她没因为他不在房里就出声骂他,这不,等她又翻滚了两圈,站在门口看够了的卓季瑜敲门提醒她时间不早了,起来吃了早餐再继续睡。 她这显而易见的僵住,趴在床上继续装睡。 嗐,一夜之间,关系在实质意义上突飞猛进,她还没怎么适应。 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近,又听到里面柜子们开合的声音。 次卧比主卧小很多,屋里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强烈得过分。 虽然她没起身回头,但她就是知道卓季瑜就站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过了许久,卓季瑜才又开口催她起来。 猜出她现在不好意思和他面对面,贴心道:“我出去客厅了。” 等房门咔哒一声落了锁,她也没再继续趴着,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才下了床就发现卓季瑜靠在门上笑着看她...... 有的人被家暴都是活该的,像卓季瑜这样的,不过二十四小时,她就想对他再次发起家暴! 见她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卓季瑜没敢再得寸进尺,开门让她出去,然后跟在她身后又进了主卧去。 “阿姨过几天才能过来,平时不住在家里,做早餐和晚饭。今天早餐我做的,家里没别的东西,煮了面条。” “你后天开学,以后中午回不回家住?嫌麻烦,中午就住学校。” “这里收拾好了,晚上回主卧睡......” “......以前没发现你话那么多!” “以前你也还不是我老婆。” 卓季瑜都快把“我心情特别好”写脑门上了,这个嘚瑟显摆的样子,她都没眼看! 她不接话,他也能滔滔不绝地往下讲。但是,“我要去洗漱换衣服了。” 她站在卫生间门口,终于转头和他面对面看着,警惕地防备着他也要跟着一起进去。 “嗯,你去。我去餐厅等你。” 就这么面对面地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她败下阵来,动作迅速地开门、进去、关门、上锁。 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往外走的脚步声,莫名其妙地大呼一口气。 他跟得这么紧,她是真的难习惯。 但习惯这种东西,次数多了,慢慢就习惯了。 今天不用回大家庭里,而且她后天要开始研究生的学习生活也没空回去,相当于他们已经从两个大家庭里独立分了出来生活。 这套新房,只要她还在南大读书,就会一直是他们常住的家。 吃过了早餐,感觉身体力气恢复了不少,她就开始熟悉这家里的东西摆放。 还有更重要的,他们结婚收了不少东西,亲朋好友送的礼金或者是礼物,现在都在另外一间空房里放着,还有个人情往来的本子可以一一对照。 除了这些,还有他们从各自家里搬出来的东西也需要按他们自己的心意归置。 她扫了眼甭管她做什么都如影随形的卓季瑜,此时他正坐在书房靠窗的小沙发里翻书,看的还是他工作相关的书籍,瞧着挺正经的,和平常认真工作的样子没区别。 但她刚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要去餐厅找水喝,才走出书房,卓季瑜又跟了上来。 “......” 吃饭的时候他要挨着坐下,她看电视时特意挑的单人小沙发窝着,他直接把她给抱到大沙发去,然后挨着她坐下。 她挪一点,他也挪一点,最后她被他和沙发扶手给困住了。 中午午睡前,她怕他又来,明确说了自己还有点不舒服,他点点头,然后躺下后直接横了手臂搭在她腰上...... “太热了,你挪开点。” 人没挪开,空调温度倒是往下调了一度,冷气嗖嗖的,像是住在冰箱里。除了被子,就是身后贴着的人最暖和。 想也知道抗议无效,她也就懒得说了。 另一方面,她觉得也要开始接受他这些“违反常理”的举动。 但她还是忍不住转身过去看着他,认认真真地把他的脸打量了一遍。 好像他在她记忆里一直都是板寸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咦,眉骨那里有块小小的疤痕,要不是凑得近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她猜他现在虽然闭着眼睛,但肯定没真的睡着。 不吭声,那就是任由她打量。 手顺着脑子的想法伸向他的脸颊,沿着他脸庞轮廓摸了一圈,然后又滑到脖子上探索了一遍。 事实证明,没有换一个“卓季瑜”,人还是那个人。 可她还是没想通,怎么有人在大半年时间里变化如此之大,像是两个人。 好像她对他原有的认识都是错误的。 但也不是无迹可寻。 好像是从订婚之后,卓季瑜在她这儿的形象就一点点地破灭、重塑。 “等一下,你还没和我说,之前为什么和家里说你来联姻。”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现在都结婚了,他总该和她说实话了吧?! “喂!卓季瑜!”推一下,没推动,人也没睁开眼睛,好像真的睡着了的样子,但她就是知道他肯定在装睡! “你别装,给我起来把话说清楚!” “起来!” 喊没喊动,上手掐他也没掐起来,倒是把她自己累到了。 “有本事你一辈子藏着都不说!” 她刚躺下来,旁边的人立刻把手横了过来又搭在她腰上...... 在家待了两天都走出过家门口,常乐打电话把她吵醒,一睁眼,房间里就一盏小灯泛着暖黄的灯光,厚重的窗帘把窗外的天色给挡得严严实实,要不是常乐问她吃晚饭没有,她都不知道现在已经过了七点。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啧啧!新婚悠着点啊,你们不会两天都没出门了吧?嘿嘿,我表叔怎么样?” 电话那头又冒出宁赞的怪笑声,“卓季瑜虽然大好几岁,但看着比卓然中用多了。茜茜是不是?” 她可真是......无话可说。 这叫她怎么比较?! 这俩人一下“嘿嘿嘿”一下“啧啧啧”的,问的问题越来越离谱,听得她脸热。 “卓季瑜来了,要不你们直接问他?” 对面安静了三秒,然后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她们俩也就知道来找她说这些话,她一提到卓季瑜,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躲还来不及。 但是,她们问的问题......她赶紧揉了揉脸,把这些话从脑子里给清出去。 “醒了?出来吃饭。要不要开灯?” 她嗯了声,房间里的灯光就亮了起来,把门口站着的人看得更清楚了。 不是,他在家穿什么衬衫西裤啊?而且还是做饭的时候。 不会是因为她今天下午随口说了句“你穿西装比穿休闲服好看”吧? 事实证明,她想得有点多,人家在她午睡的这期间还跑了一趟公司,回来时顺便去买了菜然后回家做饭。 卓季瑜会做饭这件事,她现在还觉得震惊。 这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哦,他说了,他不会说好的事情还耍赖、还邦邦邦地家暴...... “睡蒙了?” 等了许久不见她掀被子起床,卓季瑜就大步走了过来,十分娴熟自然地坐到床边,脑袋靠了过来,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然后确认她没有发热。 “做了什么菜?”她打了个哈欠。 “你下午点的。” “哦。”她其实也忘了她下午点的什么菜,那会儿又是在使用计生用品期间,他故意绕开话题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她就随口报了两样。 用常乐的话说:你们真能干。 啧!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卓季瑜看着她脸颊一点点地泛红,才挑了下眉,人就直接歪倒靠到了他怀里。 刚刚想问她什么来着? ------------ 42 杨茜 她早早起来收拾要带去学校的东西,动作十分粗暴,配合着她现在明显怒火冲天的表情。 卓季瑜时不时地往她这边看一眼,然后继续忙活他的早餐。 昨晚忙得久了点,有人生气了。 今天吃早餐也不肯让他坐在旁边,隔着桌子,还是斜对面。 今天的桌子有银河那么宽敞。 下楼、上车也是当他不存在,他顺着她的视线往车窗外看了几眼,也没看到什么有趣的。 眼看着就要到学校了,她带去学校的行李除了日常用的,被子和备用的衣服也都带了,要是哪天生气,留在学校住着也不是没可能。 “我错了。” 她耳朵动了下,还是没扭头过来,但下巴往上抬了抬,一副得意的小模样,还在等着他细数一二三四项的错误来。 但又过了一个路口,还是没等到下一句,她凶巴巴地回头,“你说说错哪了?” 他差点忍不住破功笑起来,想笑她是“变色龙”,一天到晚情绪变个不停,多数时候是自顾自地生闷气。 在床上折腾多一秒要生气,给她整理衣服也要生气,贴着她坐下也要生气...... 以前她和卓然谈对象时,他妈和他大嫂常在家里夸她脾气好、性格好。 他在外头见着她,也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会闹小脾气使小性子的。 看,旁的人都看走了眼,实际上她脾气也挺坏。 也可能是只对着他坏。 “下次都听你的。”他态度诚恳,没明确地说下次什么事情,但她肯定知道他说什么。 “......” 她都想着要赶他去次卧睡觉了,他还想着下次?这肯定是想以退为进! 老男人就是诡计多端! 她不说话,他就当她是默认了,还和她确认了一遍下午过来接她的时间。 “刚好我下午没安排工作,可以过来接你放学,我们回家里吃个晚饭。” 这家里,说的肯定是他爸妈那边的大家庭了。 他们两天都待在新房里,都没回去过,早晚都是要找机会回去吃个饭的。她也就应下了。 “以后我自己开车来学校,你不用送了。” “好。不想开车,就让家里司机送你。”他没坚持,南大和他公司不在一条路上,要是每天先送她去学校再去上班,那得绕一大段路。也就是今天特殊,平常也是助理过来接他。 他有自己的工作,她也有自己的学业,天天待在一块儿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又说了一遍:“以后要是学校有事情回来得晚,你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她盯着他看了又看,“你是怕我留在学校过夜吧?” “是。”他毫不掩饰,还提醒道:“茜茜,我们已经结婚了。” 这话听得她想捂耳朵,前面两天他已经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了:现在你是我老婆了。 他把车开到了宿舍楼下,要分两趟搬行李,她心安理得地空手陪他爬楼梯。 研究生和本科的宿舍都一样,区别只在于住的人数。本来这个宿舍要住四个人的,但空出来了一个床位没安排,于是她就和陈璐、林欣然成了舍友。 本科都是一个班的同学,甚至陈璐以前还是她舍友。她和卓然谈对象的事情她们都知道,她结婚的时候她们也去了,尤其是林欣然,还一起出去旅游过......总的来说都是熟人,所以,她觉得偶尔住在宿舍是可以接受的。 卓季瑜只帮她把行李搬进来,没在宿舍里多停留,确认她自己可以收拾,就说要先回公司了。 她点点头,但他还站在门外没动。 翻了个白眼,妥协地走了出去,“送你下楼。” 送他下去还得再爬一次楼梯,她怨念特别重。 不过,就走到楼梯口,卓季瑜就说:“送到这里就行了,下午我过来接你。” “你包里有个礼物,开学快乐,茜茜。” 在她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到下一层了。手搭着扶梯低头往下看,偶尔能在转台上看到他。 回到宿舍,没急着收拾行李,拉开装着重要物品的包包,里头确实有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一枚亮闪闪的胸针。 之前她和他助理开玩笑说下次买礼物可以问过她意见,后来他助理真来问了,但她想半天也不知道想要什么,最后还是卓季瑜或者卓季瑜的助理看着挑。 据他助理说都是卓季瑜自己选的,她半信半疑。 卓季瑜送的礼物都很实在,只有少数两次是看着好看挑的,别的时候都是按照贵的挑。当然了,价格摆在那里,也不会不好看。 礼物价值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她就是意外卓季瑜还会给她准备开学礼物。 还有些惊喜。 “别傻笑了,赶紧收拾收拾,上午没课,但是老师说了要去开会。” 林欣然催她,和陈璐一起帮她把行李给拿出来规整。 往学院办公楼走时,时间充裕,林欣然才想起来问她结婚感觉怎么样。 “能怎么样?就那样啊。” “那样是哪样?还专门送你上学,我爸妈都没送我上学,挺贴心的。快和我说说......” 不同于陈今满脑子只有“拆迁暴富”,林欣然是想过听家里的意见去相亲的,比她和陈今都更期待婚姻。 她也挺想给她分享经验的,但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能说的。 反正总不能说两天待在家几乎形影不离有点吃不消? 太生猛了,不适合。 开学第一天,好几个老师见着她就笑着问怎么没拿喜糖来发,于是班上其他的新同学就知道她刚新婚了。 好些人几次朝她这儿投来好奇的打量,像他们,应该极少见刚开始读研究生呢就已经和人领证结婚这种事。 不过,她已经在想着明天过来学校的时候,是不是该带些喜糖过来给大家发一发。 林欣然还在问各种关于结婚后的问题。例如,工资归谁管、两个人生活习惯南辕北辙怎么办...... 要不是老师又看了过来,林欣然还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她这个刚刚步入婚姻没几天的新手。 “这是什么?”林欣然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凑过来盯着她脖子看,手指指了指领口处。 她:“......” 陈璐看不下去了,手绕过中间的她把林欣然的脑袋推开,“你闭嘴吧,江老师看你好几次了。” 可算是消停了。 悄悄地拿个小镜子照了一眼,脖子左边靠近领口那儿有小块红痕,只冒了一点点出来,不认真看其实不容易发现。 没一会儿,她就把头发散了下来,挡住了脖子上的痕迹。 并在心里又骂了一遍卓季瑜。 她昨晚就该给他脸上挠上好几道。 新学期开学,对她来说没什么新鲜感,对南大的新鲜感就更没有了。 还想着找陈今一起吃中午饭的,发现根本找不到人。要么是赶在下班前跑去食堂躲开大部队,要么就是去看她带的学生去了。 陈今对她结婚这事应该不感兴趣,估计懒得问。 睡习惯了家里的软和宽敞的大床,中午再睡宿舍里硬邦邦的小床,确实是不太习惯。 中午偶尔在这儿就算了,晚上还是回家睡觉舒服。 下午还是没正式上课,而是又去和老师们谈话聊天去了。 以后跟哪个导师、研究的什么方向等等。 今天的谈话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她没想到能聊那么久。 匆匆忙忙地出了学院办公楼,就见到卓季瑜正靠在车边等着。 “等多久了?” “四十分钟整。” 这么久......真有耐心。 但她想多了,他过来等四十分钟也不是干等,其中半小时是把沈百川喊过来谈事情。 “刚看到他和你朋友前后脚开车走。” 她朋友?陈今? 她这说两句话的功夫,后面不少同学跟着出来,看到卓季瑜又停住了脚步。 她和卓季瑜今天在她新同学眼里,都是动物园里的大猩猩。 “快走快走。”再待下去,可以考虑收参观门票了。 “开学顺利吗?” “顺。” 开学哪有什么顺不顺利的,又不是公司开业。 他对她读研这事貌似很好奇,连着问了不少她读研究生有什么不同。 她这也刚开始,暂时还没感觉有什么不同。 “嗯,那就等你发现了再和我说。” 从南大到卓家和她家所在的景山公园别墅区,几乎和横跨整个榕市没有区别。 中间还路过了他的公司,正好是下班时间,不少人拎着包出来。 “公司最近没什么事情,我有空。” 她看了他一眼,道:“我刚开学,大概率会选江潮声教授当导师,应该不太有空。” “嗯,最近我过去接你放学。” 她想说不要,但他那表情,已经是单方面做了决定。算了,让他接吧。就他这个大忙人,她不信他能一直清闲下去。 “那你以后去西门等我,不要开到学院办公楼。” 他笑道:“我见不得人?” “......嗯,你见不得人。” 耳边一阵轻笑,他也没说好不好。 “哦对了,是不是要去买点东西送你爸妈和你哥哥嫂子?” “我爸妈不也你爸妈?” “......”她小声嘟囔了句,没说清楚。 喊了这么多年的卓爷爷卓奶奶,现在改口喊爸妈了,虽然昨天已经改了口,但她现在觉得别扭。 订婚后就该有改口的觉悟了,她也一直在做心理建设,但想是一回事,实际做又是一回事,她还是没习惯。 “都买好了,直接过去。” 这一路上,他还给她讲了家里今天会来的亲戚,哪些和他关系还行,哪些关系一般,还有的甚至有过节...... “记不住没关系,你用不着和他们打交道。” “有事往我身上推就行。” “例如什么事?”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都可以。” ------------ 43 杨茜 实际上,现在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往他身上推的。 刚结婚嘛,长辈们个个都和蔼可亲好说话的,他提过的那几个和他不对付的亲戚,当着老爷子的面,连暗着找茬都不敢。 也可能是因为她家里人也过来了,这些人也不想撕破脸皮。 卓然爸妈也没在,听说是外家有重要的事情抽不开身,所以缺席了今天的大家庭聚会。 管他们是什么原因没来呢,反正不来也好,省得他们突然受刺激出幺蛾子。 这顿饭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吃得很多。还连吃带拿。 她从她婆婆那拿到了一大盒子的稀罕物,专门给她留着的。或者说,专门给卓季瑜的老婆留着的。 老太太特别有意思,把大盒子给了她,专门叮嘱她回去再看。 等找到机会单独说话了,老太太小声地说给她的东西比两个嫂子的多。 和她说了不少话,都是“你和季瑜好好过日子”、“他要是哪做得不好你就直接说他”、“有问题好好沟通”...... 听这些话的意思,她觉得,老太太也打心里觉得她和卓季瑜年纪差得多了些,凑一起过日子可能难免有摩擦。 “您放心吧,我们好着呢。” “你就别帮他说话了。你啊,从小就是这么好性子,脾气太好也不行,季瑜这人,脾气硬,遇着事了,你也得把脾气摆出来......” 说着说着,老太太还长长地叹了声气,“本来呢,我们想着,你和小斐年纪相差不大,也算是从小认识的,知根知底......谁知道小斐在外头这么混,唉......我提这事也没别的意思,当时还是季瑜自己提的,说小斐在外面乱来,硬把你和小斐凑一块是耽误了你,小斐另外那两个兄弟,也不适合,他就说也就他最适合了。” “妈和你说这些呢,是想让你知道,你们结婚这事算是季瑜自己拍板定下的,他自己定下的,那就是他自己深思熟虑过的能接受的。别看他平时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你就不敢对他提要求,有想法尽管和他说......” 老太太年纪大了,说着说着,话题就给偏轨了。没一会儿又给说到卓季瑜以前的事情。 她现在有一万个为什么,但不好打断老太太的话,就这么安静地听着,顺便把自己的疑问都给挑出来,准备晚上回家的时候找卓季瑜答疑。 之前和卓然谈对象的时候,老太太和她聊的话不多,也就是像对待朋友家孙辈那样问一下近况。 后来和卓季瑜订婚了,聊得更是少,很多事情都是两家长辈去对接,大多是卓季瑜自己来和她说。 难得有这样的说话机会。 老太太口中的卓季瑜,和她以前了解到的卓季瑜没多大区别,反正总结一下就是:太有主见,并且脾气不太好。 老太太生卓季瑜的时候都过了四十岁了,正赶上了那十年,卓家那会儿的情况也不太好,卓季瑜是送到外公外婆家养的,后来家里好了后,卓季瑜年纪也不小了,接着就是读中学,高中毕业就进了部队,接着......后来的事情和她在外头了解到的一样。 可能是卓季瑜和家里人相处时间不多,所以大家暂时还没发现他好脾气的一面? 她中间帮卓季瑜说好话,说卓季瑜私底下脾气其实很好。 老太太愣了下,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又夸她脾气太好,还说卓季瑜能娶到她算是撞大运了。 她:“......” 真是解释不清了。都怪卓季瑜平时的对外形象太差。 和老太太在房间里聊了快一个小时。哦,实际上是听老太太把卓季瑜的事给抖了个大概。 之后又被她妈和大嫂给拉走继续聊天。 “和季瑜还能处得来吧?” “住一块儿没什么摩擦吧?” 都是诸如此类的问题。 “挺好的啊,暂时没问题。” “嗯。”她妈和她大嫂信了,又没完全信,叮嘱她要是受了委屈要说出来。 她笑道:“这么怕我受委屈,当初干嘛要让我结婚?妈,您看您,我不结婚您发愁,我结婚了也发愁,累不累啊?” “都愁,不结婚有不结婚的愁,结婚了有结婚的愁。” 说完,她妈又和她确认一遍:“真的挺好?” “真的!” “你和妈说说。” “......这多不好意思,反正您知道我好不就行了?” 被她妈目不转睛地盯了足足十几秒,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然后她妈了然地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她才松了一口气,她妈就跟着道:“你们要孩子的事也该想想了。你还年轻,可以再等两年,再迟就不好了。这事你得和他商量好,两个人心里都有个数......你嘟嘟囔囔的我听不清,说什么呢?” “我没说什么。” 她倒是想说:就您操心得多,卓季瑜都明确说可以不要孩子了。 但这话她不敢说出来,怕说了出来,被长辈烦死的不是卓季瑜而是她。 “多的我就不说了,这事你得放在心上,早点和他提......” “哎,妈,卓季瑜过来了,要不您也和他交代两句?生孩子这事又不是我一个能定下来的,不也得他配合不是?” 她妈啧了声拍了下她手臂,然后跟变色龙一样,一回头瞬间就换了副表情,看新鲜出炉的女婿比亲闺女都要亲切。 她算是总结出经验来了,甭管男女老少、亲疏远近的亲友,要是不想应付,直接把卓季瑜这块挡箭牌拿出来,比什么都管用。 看吧,现在她妈完全不提生孩子的事情,倒是说了她不少“坏话”,总之,她就是没什么优点,让卓季瑜多包容。 卓季瑜朝她看了一眼,回道:“没有,茜茜很好。” 她就听他把她夸了一个遍,夸得还算是客观,没有夸张。 要不是他们还得回新房那儿,他们两个还得被人拉着说说话。 才一坐上车,她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累了?” “还好,就是长辈太多了,他们的大道理可真多。” 还一套接一套的。 她把他妈和她妈的话都给大概重复了一遍给他听,然后总结道:“亲妈都觉得自家孩子这不好、那不好。” 卓季瑜笑了笑,道:“说你的不好是反着说的,说我的不好是认真的。” 她妈是担心他对她不好,他妈是真觉得他脾气不好。 她有些心虚,一切尘埃落定,她现在开始暴露“本性”,对着他肯定没长辈夸的那样好脾气。 “你也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里形象不好,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这样能省很多麻烦。”说完,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你觉得我脾气好就行了,其他人又不和我过日子。” “......”她哼了声,“我可没说你脾气好。” “不是你和妈说的?说我脾气好,会照顾你,还给你做饭吃?” “......我说的场面话你听不出来?”也不知道他说的哪个妈,反正她在两个妈面前都帮他说好话了。 她这死鸭子嘴硬,他也没想着非要争个实话出来,心情颇好地顺着她的话道:“是,你说的场面话,我脾气不好。” 见不得他这么得意,正好她也有问题要找他问清楚。 “你,”顿了一下,继续道:“妈说之前是想撮合我跟卓斐的,是你和长辈说卓斐在外面乱来?他怎么乱来了?” “你说话啊,是不是给卓斐造谣了?” 卓季瑜专心地看着前面,在她又一次催促下,回道:“他在外面的对象没断过,还被人找上门威胁,女对象就算了,还有男对象找上门,这还不算乱来?” 说实话,她对卓季瑜的这些话持怀疑态度。 卓斐和她哥是朋友,平常是吊儿郎当了点,但有些事情还真不一定就是传出来的那样。当然了,卓斐这人也是个麻烦精,能闹出这些传言,他自己功不可没。 她怀疑的是,卓季瑜在长辈们面前说卓斐乱来,不仅仅是男女关系上的事情,可能还有别的,或许还有夸张的成分。 卓季瑜在她面前越发的好脾气,她也就跟着得寸进尺。心里这么想,就直接问了出来。 他还好奇地问她怎么会这么想。 “直觉。” 换做以前,她肯定不会这么想。 以前的卓季瑜,在她这儿,虽然看着脾气不好、也难相处,但会默认他是个光明磊落、做事坦荡的人。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觉得,卓季瑜这人,其实小心思挺多的,也很会“算计”。 但他后面就不接话了,任她自己胡乱地猜一通,敷衍地配合说:“没错。” 就好比她突发奇想: “你不会是故意败坏他的名声,好让长辈放弃撮合我和他,你自己顶上吧?” “嗯,就是这样。” 要不是看到他随意一边点头一边笑,光听他的语气,她都要当真了。 他不想说的话,她都没办法给套出来。 爱说不说,她还懒得问了。 反正问不问的,都是这个结果,婚也结了,床也上了,还能时间倒流重来一次不成? 一到家楼下,她抱着大盒子走在前面,完全不管他跟没跟上。 到了家里,也是顾着去看盒子里的东西,他喊她去洗澡都当没听到。 “你喜欢这样的?以后送礼物送这样的?” 她又默默地背过身去,不搭理他,继续一样样地仔仔细细地看盒子里的物件。 在她准备再重头看一次时,身后站着的人松了口,语气无奈,“我说实话了。” 她的动作停顿下来。 “我是故意的。” 她嘴角翘了起来,又努力压了下去,“为什么啊?” “很晚了,你先去洗澡,待会再说。” “......”她想扭头给他俩拳头,把话都给打出来。 ------------ 44 杨茜 他不说,她也没动,准备继续低头看盒子里的东西,就看谁更有耐心了,反正他今天不老实交代,她就睡不着。 刚要朝盒子伸手,盒子就被拿到了一边去,接着她就被扛了起来。 除了小时候跟在她哥后面玩偶尔会被这样扛着走,长大后就没再被人扛起来过。 “我还不困,我不睡。” “让你洗澡没让你现在睡。你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 细胳膊拧不过大腿,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她就找衣服洗澡去了。 想溜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澡,但主卧门口站了个守门神,像是早就预测她想跑出去。 等她洗好澡出来,卓季瑜也早洗漱好,坐在床沿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让她觉得这屋子莫名的危险。 她的那一个大盒子也被拿了进来,放在梳妆台前。 才往门口挪了一步,卓季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去哪?” “喝水。” “给你拿进来了。”他手指弹了下床头柜上的水杯,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像是一道催声铃,提醒她某些事情又要开始了,不可避免。 一个坐在床边,一个站在柜子旁边,无声地对视了许久。 “我明天一天都有课,事情很多。” 卓季瑜点点头,“我明天公司事情也多,所以,早点睡觉。” 她决定信他这次说的睡觉就真的只是普通含义的睡觉。 才挪过去喝了一口水,杯子一放下,人就被抱了过去,他的气息扑过来时,她就知道,男人在床上的话半句都不能信! 既然有些事情躲不过去,但是有些问题还是要问清楚的。 “呃,你还没说,刚刚说了,洗,洗完澡就说......我生气了!” 回应她断断续续的话的,只有喷洒在耳边的呼吸,还有一道意味不明的轻笑声,好像在说:杨茜你怎么好忽悠啊? 再又一次结束后,她趴在枕头上大喘气,理智刚刚回笼一点,她就决定,她明晚要住在学校不回来了。 并且盼着卓季瑜的公司赶紧忙起来,最好天天忙到夜不归宿。 结婚前她光想着嫁给卓季瑜后要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别的都没多想。但目前看来,暂时不会有什么人际关系需要她维护,光是应付卓季瑜就够耗费心神心力的了。 她这一边心里骂卓季瑜一边盘算着要在学校住几天。 温热的毛巾敷过来时,没忍住脾气,她给卓季瑜踹了一脚。亏了,没什么力气,这一脚也没能产生多大的伤害。 脚踝那里多了道不同于毛巾的触感,察觉到这触感和他亲她的一样时,浑身僵硬住,之后就是崩溃得骂不出声来。 啊啊啊!卓季瑜! 好像只是一道寻常的亲吻,没多停留。她转身过来时,卓季瑜脸上的表情坦然得很,问她要不要喝水。 多长几岁不是白长的,脸皮都要厚上几分。 她没说谎,她明天真的是一天满课,事情很多。 躺了回去,呼吸刚刚平缓下来,又听到卓季瑜问:“还要不要听?” 听什么? 她现在不想听他说半句话。被子往上一扯,刚好盖过了耳朵,拒绝继续说话的意思特别明显。 卓季瑜跟着躺下来,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轻声叹气,“明早起来又要说我骗你了。” 回应他的只有越发平缓的呼吸,过了几分钟,侧躺着的人又变成了平躺着,两只手露在被子外面搭在肚子上。 这是他们住一起的第四个晚上,每天晚上几乎都是一样的流程:和他生闷气,侧身背着他睡觉,睡着了就平躺着,可以一晚上不挪动。 睡得板板正正的,和暴露出来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已经结婚几天了,不仅是她还没习惯生活里多个人,他现在也没完全习惯。 当初一闪而过的念头,居然一点点地变成了现实。 脑子还处在欢愉过后的强烈兴奋状态,支着手肘半撑起身盯着旁边睡得正香的人看。 她最近总想着问他之前怎么会想和她结婚,这也算是一个大改变了。 刚订婚那会儿,她看他还像是小辈看长辈一样,话也不敢多说一句,说是结婚,其实和完成任务没什么不同。是他还是卓斐,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要说有,那他得庆幸他好歹比卓斐在外头的名声好一点,在事业上成功一点。 也不只是她好奇,他家里人、他朋友还有他生意上的伙伴也好奇:怎么就是和她结婚了呢? 不熟的人以为他是为了两家的合作,家里人以为他大概也是为了合作,但能让他开口同意,大概也是对她满意。只有他那几个朋友,说他肯定是早有谋算......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 睡觉还蹙着眉头,难不成是还在惦记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他都说要和她说了,她又不想听。 也就家里的长辈被她平时温婉的样子给骗住了,对着外面的人脾气好得很,就知道回家和他耍脾气。 看着看着,自制力消失了,没忍住低头又去亲了亲她,满足地轻声喟叹。 手搭在她腰上,大拇指时不时地摩挲她的手腕,像是个催眠的动作,把自己给催入梦了。 似乎梦到了些关于她的零碎画面,不多,但已经是他们交集的全部了。 他们年纪相差八岁,即使两家关系好,但隔着年纪和辈分,几乎没可能玩到一起。 连她亲哥也不见得有什么交集,见着他了都老老实实地跟着卓斐喊他小叔。 在退伍之前,他回家的次数少,但每次回去都能听到家里人夸她,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词,说她温婉大方、脾气好、和卓然的性子正好般配。 但每次卓然亲妈、他二嫂都只是笑笑不接话,不得不开口说话也是说:“年纪还小呢,以后再看看。” 从老早之前,他就知道他二嫂其实不太满意她和卓然谈对象。 但自己心里不满意,却不敢逆着老头子的意思直接拒绝,正好卓然自己也喜欢,就这么一直谈了下来。 当时他想着,既然人家姑娘有他们说的这么好,怎么就非得掉在卓然这棵小树苗上?是别的树长得没小树苗好看? 卓然生下来时,正好赶上了家里最难的时候,他爸妈和他跟着老头子在乡下吃了不少苦,所以老头子在几个孙辈里最喜欢卓然也正常。 老头子算是偏心的了,想过把卓然培养起来,把家里家业一分为三,二房的那份就给卓然拿着。连他这个亲儿子,都没这么好的待遇,要不是他从部队退下来的时间正巧,或者说他要还在部队里待着,家里的东西可能是只分两份都不一定。 但老爷子想得美,卓然自己却不争气。 也可能是从小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顺风顺水惯了,没一点脑子放在家里的产业上,浪费了老头子的一番苦心。 任凭大家怎么夸卓然,在他看来,卓斐比卓然靠谱一百倍。 好几次在宴会上看到她和卓然一起出席,长得挺聪明的小姑娘,就是眼神不好。 凭两家的关系和他家老头子的态度,几乎是任着她挑卓家的男人,但凡她挑卓斐,那也比卓然那个绣花枕头强。 但话说回来,卓斐在外面的名声也太难听了点,做生意的本事可以,人品不行,沾花惹草。 有次他在程家老宅参加聚会,听到卓然的朋友调侃卓然说杨茜漂亮他艳福不浅,那语气听得他皱眉头,还迟迟听不到卓然反驳。 后面还听到卓然和朋友说:都是家里的安排…… 卓然应付完朋友转出来,在门口见着他时愣了下,又很快当没事发生一样,转头去去和人群中间的杨茜说话。 都是家里的安排? 也不知道杨茜听到了会有什么想法,还能站在卓然旁边和他温声细语? 那天他正好捎上喝醉的卓斐回去,突然问他家里怎么会想着撮合卓然和杨茜。 卓斐不答反问:“家里除了卓然也没合适的人了吧?” 他没吭声,但当时他想着,怎么会没有合适的人?他不比卓然好十倍百倍?老头子真是瞎了眼。杨茜也是没眼光。 隔天,卓斐找他问是不是对两家联姻有意见。 后面他就没再提过他俩的事情。 就是没少在两家都参加的聚会里见着她,有时候是跟着她哥过来的,有时候跟着她妈或者大嫂,偶尔会和她同龄的姑娘一起来。 她依然是长辈嘴里夸了又夸的好姑娘,卓然同样跟着被夸,他觉得,卓然真是沾了她的光。 她的视线偶尔穿过人群落到他所在的方向,他也没少失神回应。 显然,她并不是在看他。 甚至还会在和他对上视线时匆忙移开,连跟着卓然一起过来打招呼也是,又礼貌又敷衍。 当时没有那么多想法,起码没想过要和亲侄子抢人。也没觉得自己对她有什么特殊想法。 一直到去年年底,他回家找老头子和大哥商量事情,正好听到二嫂和二嫂娘家亲戚在花园里说卓然出国正好可以把和杨家的婚事给推掉。 那天老头子和大哥几次敲桌子、咳嗽提醒他别走神。 回去后想了一小时,又觉得他也不是什么想法都没有。 过往细碎的记忆和情绪涌了上来,显得当下不太真实。 “嘶……” 他不小心压住她头发,导致她转头时扯到了,或许是加上睡前的“旧恨”,她毫不客气地伸手扯他耳朵报复回来,接着又翻身侧过去继续睡。 这下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他安静等着,很快又等到她翻了身躺平。 ------------ 45 杨茜 “卓季瑜!又骗我!” 果不其然,一大早就听到了她的控诉,说他又骗了她,昨晚说了洗完澡和她说的,后来也没说。 但真要深究起来,他其实没有答应她说等洗完澡一定会说。可问题是,他是准备了要说的,但她后面太困不想搭理他,这才没说。 “现在说?” “没时间听了,上学去。” “那就今晚说。” 她哼哼了两声,没把他说的话当真。今晚说?今晚什么时候?不会是又洗完澡出来吧?他当自己在拿胡萝卜引兔子进坑里呢? 反正她是不信他了。 “今晚的事情今晚再说。”她是打定主意要留在学校宿舍待两天的,一天天的,白天上课,晚上回来还得消耗计生用品,他不累,她累了。 早上各自开车出门,出了大门口,一人往一边开车。 今天她没忘记给老师同学发喜糖,收获了好几个新同学的惊讶声:“你是真结婚了啊?我以为大家在开玩笑。” 她坦诚说自己也是刚结婚没几天。算是在新同学那亲自承认了已婚的事实。 发完喜糖之后,开学第一天收到的殷勤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好合了她的意。 想着上完下午的第一节课就给卓季瑜打电话说今晚住宿舍,省得据说最近比较清闲的他直接过来学校。 “看不出来,你们结了婚也这么黏糊。”林欣然忽然和她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也?还有谁?” “我表哥表嫂、我隔壁家的邻居等等等,反正我见大部分人刚结婚都这样。就是没想到你俩也是。” 林欣然感慨说,大学前三年见她极少住宿舍又不怎么和班上的人一起玩、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有钱人,觉得不好接近,想着她性格应该挺冷。还有卓季瑜,几次见到他都是板着脸的严肃样子,笑起来也极有压迫感...... “所以呢?怎么就得出了我和他黏糊的结论?”她是真听不明白这因果关系。 林欣然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啧”的那一声,和陈今学了起码九成像。 “呐,那树底下那么大个人敢情你是没一点没看到啊?” 她的视线跟着移动过去,就看到了树底下等着的卓季瑜。 说意外吧,他也说过公司最近事情不多可以来学校接她。说不意外吧,现在公司都清闲成这样,不需要他这个老板处理工作了? 或者,他不会是发现她今天准备不回家,特意提前过来蹲她的吧? “你俩吵架了?” “没。我能和他吵什么啊......”根本就吵不起来,她生气,他都不见得会生气。 “真的?他在跟你打招呼,你不过去和他说两句?我先去找老师了啊,你也别说太久,你的导师比较吓人。” 今天才最终定了未来三年跟着的导师。到了这个时候,林欣然又觉得没选江教授真是太聪明了,太严格了,不适合她。 严厉的导师、严肃的老公,她想说挺难为杨茜的。 林欣然的话刚说完,人已经快速地小跑进了学院办公楼。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追债的找上门来了。 再一看前面的卓季瑜,她觉得自己这个比喻特别形象、正确。 不过去说两句是不行了,待会还有课,她还得抓紧时间赶紧说。 “我待会还有课......” 不等她顺便把“今晚我住宿舍”这话说出来,卓季瑜就立刻道:“我知道。我也刚过来,待会要去找你学校领导谈事情。晚点我再过来等你,阿姨要下周才能过来,今晚出去吃?沈百川给我推荐了个餐厅,说味道还不错。” 沈百川给他推荐餐厅? 她和沈百川接触不多,但从他和陈今提到的话里不难看出,沈百川就不像是会给人推荐餐厅的。 哦,重点不是推荐餐厅的沈百川。重点是他已经把她的话给堵死了。 “是不是准备要上课了?你先去忙你的,我晚点过来。” 卓季瑜贴心地伸手,给她看他的手表时间。 秒针不停地转啊转,她也知道自己是真的要先去教室了。 早上才定了导师,下午是要和导师聊聊未来三年的规划。 “有什么事情,等你上完课了我们再说。”他又提醒了一次。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好吧,那就只能晚点再说了。 但是,心里很不得劲,总感觉被卓季瑜掐着点拿捏住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学院大门后,卓季瑜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点都不比做生意简单。 早上看见她拎着个袋子出门时,他装着不经意地瞟了两眼,虽然只看到了露出来的一小片衣角,但他认出来了这是她在家穿的休闲服,和出门穿、睡觉时穿的不太一样。 学校里放的不是备用的常服就是睡觉时穿的睡衣,可用不着这些休闲服。 但从出门到开车离开,她半句没提晚上要留在学校宿舍过夜的话。他稍微想想就猜到了,肯定是想先斩后奏。 今早,和他同岁的大表侄过来他公司签合同,见着他就酸溜溜地说他是“捡漏王”,居然把杨茜给娶回家了,把杨茜夸了一遍,顺便把他贬低了一遍。 和家里长辈们夸的差不多,都是说她脾气好、性格好。 她对外头人的脾气倒是好,光冲他有脾气了。 顺路去和学校领导谈定了合作,几乎是掐着点聊完了事情,又匆匆去她学院大门等着。 一见着人,就道:“我的车给助理开走了,坐你的车。餐厅在东城区,离公司近。” “......哦。走啊。”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率先往前走,见他没跟上,又停下来回头喊他。 肯定又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上次和我哥他们谈的合作还没开始吗?我看我哥最近很忙啊,我嫂子说他天天早出晚归。” 对比之下,他怎么能那么清闲?早上算是早出了,但也太早归了吧! 他点头,“开始了,他们要自己盯着进度,我公司有帮手,用不着我天天在公司。” 感觉她后脑勺都在生气,很想笑她“你是小朋友吗?还想着离家出走?”,但还好这话没说出来,要是说出来了,有人可能不让他上车。 “真是沈百川给你推荐的餐厅?”她好奇。 “嗯,真的。” “看不出来。” 看在沈百川最近又是给他当伴郎、又是给他推荐餐厅的份上,他决定帮他一把。 “他可能是想请你朋友吃饭。” “......怪不得。那他还是别想了,陈今现在一心只想暴富,不想谈对象。” “那是他们的事,我不管。” 说到谈对象,他们是先订的婚才开始谈的对象......在她看来,那段时间或许不能算是谈对象。 每次出来吃饭,她对外面吃的都没表现出明显的偏好来,逛街......他没正儿八经地陪她逛过街,她也说逛街要和朋友一起去才有意思。 吃完饭,按照以往的情况,是该准备回家了。 但今天她心血来潮说要去逛街,说是朋友生日快到了,要去挑个礼物。 等到她要从一楼开始再往上逛一遍大商场时,他反应过来了:给朋友挑礼物是借口,她就是拖着时间还不想回家。 这会儿正催他跟上呢,看表情可一点看不出她有别的小心思。 他往前走了两步拉住她的手,趁着周围人少,无奈道:“今晚什么都不做,先回家?” 她眨了眨眼睛,“你在说什么?我还没挑好礼物。” 这表情,看他好像在看一个胡言乱语的变态。 他再次保证,“真的什么都不做。我明早要陪老头,我爸去医院做检查。” 她没说好不好,只有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但她还是坚持要把礼物给买了。 这次没再逛一大圈,她目的明确地直奔二楼某家店,毫不犹豫地拿起了早看好的礼物去结账,然后才发话说回家。 回家时候,她心情看着好多了。 车后座还放着她早上出门时拿的那袋衣服,中午居然也没拿回宿舍去放着? 他想着,情况比他想的要好很多,起码她还有些犹豫没完全下定决心“离家出走”。 回家后各找各的衣服去洗澡,等她磨磨蹭蹭洗完出来,他决定还是要把问题都摊开,明明白白地讲清楚。 “你过来。”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领口,警惕地看着他,“你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一个大公司老板,说话要算数。” “......你过来,帮你吹头发。” “哦。你早说啊。”害她多余紧张了。 暖和的风喷洒在头上,呼呼地响着,特别像催眠曲,吹得她昏昏欲睡。 这几天晚上没怎么睡好,今天白天也事情不断,更困了。 陈今是甭管什么时候都能睡得着、好像一天睡十二个小时都会睡不够的样子。她就是累得困的,以前可没这么容易犯困。 要不说结婚累人呢?不用做家务、不用操心婆家这边弯弯绕绕的关系,也还是累。 卓季瑜低头亲下来时,她的瞌睡虫都给吓跑了。 啊!这个够男人,不会是又口是心非反悔吧?! “清醒了?”卓季瑜对上她瞪圆的双眼,笑道:“清醒了就起来,给你答昨晚的问题。” 她愣了几秒,又一骨碌地坐了起来,盘着腿坐在床上,盯着坐在床沿边的他看。 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昨晚我要说的,你自己不想听。” “不可能!你没说就没说,还怪我身上?你什么时候说的?” “做完之后。” “......”屋里安静了足足两分钟,她做了个深呼吸,揭过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转回到正题上,“你现在可以说了,我听着。” 对视,又是一阵沉默。 这回是卓季瑜先败下阵来,抬手捂上了她眼睛,才开口轻声地把事情从头说了个遍。 也就说了不到两分钟? 以前就觉得她长得好看,两家也熟,家里几个侄子不靠谱,所以就想和她结婚? 刚听到他夸她长得好看时,她嘴角还是翘起来的,后来听着听着,嘴角落下去了,眉头也皱了起来。 就这? “嗯,刚开始初衷就这样。”他像是看出了她没问出口的疑惑。 她嫌弃地叹了声气,“你好歹多说些我的优点啊。” 这才算是合理,照她哥说的那样,卓季瑜早早就惦记她?多少有些让她惊悚。 用她妈的话说,感情嘛,处着处着就出来了。 所以,前面有没有感情,现在也不重要。 他还以为她会追问他后来怎么想的,但没有。甚至还拿脚踢了踢他的腿,自然娴熟地使唤他:“给我倒杯水,要冰的。” ------------ 46 杨茜 她咕噜咕噜喝了水,又连着打了两个长长的哈欠,在他暗悄悄的等待中直接躺了下去,一个翻身就背着他侧躺下去,顺手把她那边的台灯给关掉,又一个哈欠,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只有呼吸时身体轻微的起伏。 和往常一样,这是她准备要睡觉的预告。 盯着她的后背看了许久,她的呼吸声也平缓下来,然后又翻身平躺着。 看来是没有要问他的意思了,不然不会睡得那么快。 她要真的问了,其实他也没想明白要怎么和她说。 毕竟他们真正的了解和熟悉是从订婚之后才开始,而他们订婚还没满一年,领证结婚也还没够一个星期。 这么一盘算,他自己也觉得现在他是什么想法并不重要。 啪嗒一声,他这边的台灯也暗了下去,床垫轻微地弹了弹,他的肩膀才挨到她肩膀,就听到她不满地哼了声。 他安静地等了十几秒,没吵醒人。 或许是昨晚安安分分睡着的原因,她觉得今早起床时精神好了很多。 精神好了,心情自然也会愉悦起来。 连卓季瑜好几次侧头过来打量她,没说话,但眼神一看就知道是在说: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昨晚没折腾,反而他今早还起迟了,阿姨又没过来,所以今天家里没有早餐可以吃。 “我去学校吃。”反正她连着好几天都是吃那几样,已经吃腻了。主要还是因为卓季瑜的厨艺也就那样。 出门前还不忘提醒他道:“今天不用去接我了,下午没课。中午要和常乐宁赞出去吃饭。” “中午回来休息吗”没来得及问出口,他就顺势改口问:“晚上几点回来?” 她皱眉,“现在还不知道,看情况。” 这话接的,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还住在家里时,被她哥追着叮嘱晚上要早点回来。 “东城区洋人街最近事情多,尽量别过去。” “好。” 这话一说完,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说,但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又赶着去学校,干脆也抛到脑后去了,拿起车钥匙匆匆下楼。 都快开到学校门口了,她才想起来,忘了把昨天买的礼物带上了。 上课前,林欣然又调侃她和卓季瑜是死鸭子嘴硬的“腻歪”。 她叹气道:“别人是一孕傻三年,我是一婚傻三天。” 林欣然桀桀桀地怪笑,问她是腻傻的还是累傻的? 她:“......” 下午去和常乐、宁赞聚了一次。 她们两个都是十分心力有九分放在工作上的人,为了参加她的婚礼还有等着和她再吃一顿饭,顺路回来联络这边的朋友,已经耽误了好些天,准备要回去继续忙活工作了。 上午觉得林欣然的问题真是“开放”,现在有她们两个不间断的发问,都把林欣然的问题给衬托得保守起来了。 见把她问得脸通红,这两人才堪堪收住。 “还不想要孩子,记得让卓季瑜做好措施,要是不小心怀上了,你到时候怎么选?要被他家里的人知道了那肯定都得来劝你生。” 宁赞说起这些事来头头是道,她还说宁赞固定的对象都没有,怎么就了解起生不生孩子这事来了。 “你别不把我的话不当回事。我之前那秘书,本来做得好好的,我还想着给她换个位置锻炼,得,不小心怀上了。她老公家那边的人态度就不说了,她自己家里人都劝她工作什么时候都能找,孩子有了就生。” 宁赞轻呵了一声,继续道:“她想得倒是好,孩子生下来了有人带。结果呢?是有人帮忙,最操心的还是她自己。我还没有意见呢,她自己都申请调岗了。” 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虽然说你这真有孩子了也有的是人带,但你也得想清楚,这毕竟是生个孩子,又不是一下子给自己生个玩具......你这是什么表情?” “心神俱累的表情。”她重重地叹了声气,“现在觉得结婚这事很有真实感了。” 她俩啧了声,“晚上睡一起的时候没真实感?” “......你俩小声点吧。”她又道:“我二姐说结了婚离催生也不远了,现在一看,真是。连你们都关心我生不生的事情了。” “反正你掂量清楚就行。” 常乐突然鬼鬼祟祟地前后左右地环视一圈,然后挡着嘴巴小声道:“以后你们要是有孩子了,那孩子多可怜啊,我表叔教育自家侄子的方式挺粗暴的。” 常乐记得以前跟着堂哥去卓家玩,就看见过卓季瑜收拾他几个侄子,就因为他们几个小身板看着不抗揍,逮着他们几个沿着景山公园长跑。她堂哥过去玩,还被逮住一起跑,连她也差点遭殃。 家里长辈严厉是在气势上压迫,卓季瑜倒好,直接武力镇压。 “刚刚看你问得起劲,我还以为你不怕他。”看来都是纸老虎。 “背地里说几句坏话还是敢的。”常乐坦诚道。 这下午,从家庭婚姻聊到工作,又聊到各家家里的家里分配,几乎都说了个遍。 常乐觉得再说一晚上都可以,想怂恿她晚上不回去。 结果,才说完,就看到卓季瑜过来了,常乐赶紧抿住了嘴巴。 她就说卓季瑜刚刚给她打电话问在哪里吃饭,肯定是有别的安排。 这不,说不用他去学校接,他就直接找过来了。 但人家只是过来送她早上忘了拿的礼物,这还可能是顺路的,因为他也约了朋友在附近吃饭,有两个还是她认识的。 于是,她就在外面和常乐、宁赞待到了十点,顺便把喝酒了的卓季瑜给捎回去。 他也没喝多少,身上的酒味很淡,但是他打电话给她时,说得像已经喝得快要醉倒了。 实际上看起来特别清醒。 她问他喝了多少,他说有点晕。 晚上洗澡出来,他靠过来时,她总算找到机会给堵回去了。 “头晕就早点休息。” 这话堵得他拉床头柜抽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她都准备躺下来了,听见他问是不是做那种事觉得很不舒服...... 她想当没听到给忽略过去,偏偏他还十分认真,盯着她眼睛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是,今天的人都怎么回事?都来问她这事?真是够了。 被子一卷,就把自己给卷了进去,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卓季瑜没再追着问,就她的脾气,没直接明确地表示出来,不是否认就是默认。刚刚那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否认。 她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后面做这事就变成了“固定活动”。 第一周的时候,她以为是隔天,接着到了下一周,她才发现是一三五七...... “我说,你就挑每周二犯困啊?”林欣然拿笔戳了戳她的手臂,让她清醒一点。 她就说周二课最多所以最累。 林欣然也没怀疑,并且赞同她说的,顺便说周二这个安排太不合理。然后提醒她中午一起找陈今要教师餐券去三食堂吃饭。 结婚两周后的某天,她还收到了卓然从国外寄回来的信件,她也没拆开,直接给撕碎扔了垃圾桶。 抽空回去看公公婆婆,顺便找家里的阿姨旁敲侧击了二嫂最近的情况,得知没什么异常也就知道卓然在外头并不是遇上了事,照她看,卓然就是欠的,脑子不清醒才给她写信。 她和他是适合通信往来的关系? 要是他人在国内,她怎么都得让她哥去收拾他一顿,给他脑子倒倒水。 她自己琢磨了一天,还是在晚上睡觉前和卓季瑜说了卓然写信回来这事,反正她问心无愧,卓季瑜敢乱想…… 人没乱想,就是隔天回了家里一趟,把卓然的高额生活费给断了。 就因为这个,二嫂不少意见,说卓季瑜一个当长辈的,心眼比针小,故意针对卓然。 她也没能躲过去,二嫂说都是她的问题,还怀疑是不是她给卓季瑜吹的枕头风。 什么枕头风,她才不吹这个。有事直接说就能让卓季瑜办,她用不着费力气瞎吹。 听家里的阿姨悄悄说,卓然给家里打了几次电话,但没用,公公像是要下定决心给卓然磨炼磨炼。 家里气氛不好,卓季瑜让她专心忙她的学业,不用回家去。 遇上周末,她不是在家就是去找陈今她们几个出门。卓季瑜好几次暗示她可以去他公司,她还没找到机会。 有次她都到他公司楼下了,正好看到他带着人匆匆忙忙出大楼,上车前才看见她,但是一看就是有急事,没停下脚步,而是给她打了电话说有事要去处理。 又没去成。 之后又这么过去了一个月,有些事就这么被默认了下来,卓季瑜遵守得很好,只除了她生理期的那周会暂停下来。 真的太不容易了,结婚确实很累人。 她和二姐这么抱怨时,二姐立刻担忧地问是不是卓家那边的两个老妯娌给她脸色看了。 老妯娌......她差点因为她二姐的话给笑喷。 二姐的担忧也不是没缘由。 老头子,也就是她公公,这称呼都是被卓季瑜平日的称呼给带偏的。听说在家和二哥二嫂、也就是卓然爸妈生气,把自己给气倒住进医院去了,人差点就没了。 老头醒了后,就找律师把手里的东西写到遗嘱明确给分了。 家里原来公司的大头给了大哥,物流公司算是卓季瑜自己搞起来的就全部给了卓季瑜,而家里原来公司的小部分股份还给分了些给二哥。 还有他名下的那些东西,差不多平均分了三份给了三个儿子。 这下可捅马蜂窝了。 大哥大嫂觉得现在卓季瑜手头的物流公司最赚钱、前景最好,要给二哥分股份也该是卓季瑜的公司分,而且其他东西还是平均分的三份,这算是卓季瑜占得最多。 二哥二嫂更不满意了。他们想着自己在经营生意上没本事,老头子大概也不会多给股份。但他们没拿到下单的“金母鸡”,其他攒下来的“金蛋”得给他们多分一些吧?结果这些东西是三兄弟平分? 卓然不在家,卓斐他们兄弟几个意见同意不小,但老头子连以前最偏心的卓然都没多给东西,就更不可能给他们了。 反正吧,现在卓季瑜和她就是占到大便宜的那个,上次她自己去医院看老头,都被向来好脾气的大嫂阴阳怪气了几句。 二嫂就更是不客气了,“新仇旧恨”攒到了一起,说话夹枪带棒,而且还是明说,都不带暗戳戳阴阳的。 “她们有气也正常,说我几句又不会少块肉,反正好处是我们得了,犯不着这个时候计较这点小事。” 连卓季瑜要去找他两个哥找回场子都被她给拦住了。 二姐惊奇地上下打量她,夸道:“成家了,也跟着稳重成熟了。知道现在不是计较些小事情的时候,你这样做得就很好。” 二姐狠狠地夸了她一通,都快把她夸脸红了。 她的想法也挺现实的。 老头才把东西分好,卓季瑜就明确和她说了,划到他名下的东西,有一半是她的。 她才是占便宜最大的那个,这会儿还是偷着乐吧,听几句不好听的算什么。 其实,就算卓季瑜不继续给她分一半,她现在手里的东西也不少,反正是足够她挥霍了。 杨璐想把她的补习班给壮大,林欣然也想掺和一份。她俩合计好了,现在就差钱,她觉得这生意靠谱,已经定好了要给她们投资。至于后面,有她俩忙活,她等着分红就成。 还有宁赞和常乐,上次知道她手里钱不少,吃了一大惊,还想着拉她一起合伙,她挺心动,但现在还没想好怎么个投资法。 家里分家产的事情给传出去后,不仅是二姐过来关心她,还有她爸妈和她哥嫂没少给她打电话,让她这个时候沉住气,别和大哥二哥两家起矛盾。 估计外头的人也打听出来家里的分配情况了,最近找卓季瑜的电话多了不少。 但卓季瑜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计生用品的消耗速度大幅度下降,每天早出晚归,还要时刻关心老头在医院的情况,他就是有多的精力,也没有那个心情。 偏偏这时候公司也跟着忙了起来,连着好几天回来都已经深夜她熟睡了之后,等她醒来,旁边位置已经没人了。 认真一算,她都有五天没见着人了。 还有点不习惯。 然后又过了两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伸懒腰时,手就打到了旁边的卓季瑜,啪的一声特别清脆响亮。 眼睛也没睁开,但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接着就把她给揽了过去抱着,让她再睡会儿。 看得出来他最近很累了,说完话就又睡着了。 眼睛底下一圈青色,胡渣冒了出来没来得及刮,她指腹按下去摸了摸,有点扎手。原来精神的寸头长长了些,有点想象不出来他要是就换个发型是什么样子。 第一次见到他疲倦的一面,不是平日里在家看着严肃实际好脾气但是偶尔会使坏拿捏她的样子,更不是在外面雷厉风行的样子。 有点像他朋友说的,在部队时挺糙的一个人。他现在看着就糙的。 她最近早睡早起,睡眠充足,现在精神好,根本睡不着。一会儿摸一下他下巴,一会儿想把他手上的戒指给拿下来。 小动作不断,最后他叹了声气,无奈地问她是不是逮着机会报复他。 她:“……”真没这么想。 最后还是趁他睡着溜下床洗漱。 到了中午要吃饭才见他一身清爽地出来,上次坐下来一起吃饭都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 才坐下来,他就先道了歉。 她挑眉,开玩笑道:“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最近事情太多了,没顾得上你。老头情况好多了,过两天出院,我们再回去一趟。公司的时候也处理差不多了,以后还是回来吃饭。” 就为了这个道歉啊?真是新鲜事。 但卓季瑜做的“新鲜事”也不少了。 真让她觉得神奇,她这婚姻,和她见到的不太一样,也和她妈、大姐二姐说的不太一样。 碗里多了一筷子菜。 她想着,可能只是因为人不同。卓季瑜这个人,其实很有责任感。 虽然没有参与他在部队的那段经历,但他所有的行动都让她觉得,他像曾经作为一个军人忠于国家那样,忠于他的婚姻和家庭。 要是他夹过来的不是胡萝卜,她会更满意。 那两片胡萝卜又回到了他的碗里,她先发制人:“你不喜欢吃就别夹,别想着我帮你解决。” “不喜欢?不是挺喜欢吃胡萝卜丝?” “不一样啊。” “不都是胡萝卜?” “人也都是人。” “……嗯,记住了。”他发现,她现在嘴皮子真利索。她常说她有个朋友吵架没输过,现在她也挺能说的。 就是…… “下次二嫂再说你,你也说回去。”别只知道跟他横。 “下次再说,最近不和她计较。” ------------ 47 杨茜 人在发财的时候能包容很多东西,包括各种各样的人,哪天不爽了不想包容了,也有底气给骂回去。 她刚和卓季瑜说了这段话,才停顿两秒,卓季瑜就跟着接上话问:“又是你那位叫陈今的朋友说的?” “......就是她。” 当然了,陈今但凡遇上了“各种各样”的人,就没有爽的时候,当场不能骂回去,或者骂得不畅快,说是会憋屈死。 她常来往的也就那么几个朋友,经常在卓季瑜面前提起来,他现在都能根据她的只言片语把人对号入座了。 所以,他说有个自称是她好朋友但他没听她提过的人在外头和他打招呼,想从他这儿套关系认识一些生意上的伙伴,他还没把话说死,正和她确认是不是她好朋友。 “说好朋友也算不上,但关系也还行。你看着办吧,顺手能帮就帮一帮。” 趁着他有空,她也正好说了准备和陈璐、林欣然合伙开辅导班的事情,想着找他帮忙把把关。 等他分析完了,她的碗筷也跟着放了下来,就听他问,今天有空去不去公司看看? “你公......”差点就脱口而出他公司有什么好看的?刚领完证那天,她也去了,不过没认真看,光忙着签字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这公司即将有一半是她的了。 “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正好周末,那就去看看?” 卓季瑜也体贴,“没空那就下次再去。” 她当没听到他这句话。 分明是看出来她想去,还故意这么说。 可能是心态不同,她看自家公司和看卓越物流,期待完全不一样。 没结婚前,家里的公司是早明确下来给她哥的,尽管她能拿到一小部分的股份。但卓越物流不是,卓季瑜也很明确地说了有一半是她的。 站在公司大楼前仰头看上去,她觉得卓越就是比旁边那些高楼大厦要大气。 和卓季瑜的气质特别符合。 她这为了都看看,走得慢一些。卓季瑜一进公司就下意识地要大步迈腿,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后面熟悉的噔噔噔声加急了一段,他也跟着停了下来。 等人走到身边了,才放慢脚步和她同步。 什么样的老板带出什么样的员工。 她从进大门到进他办公室,一路上见着的人都和他一样,一副严肃脸。 里头没什么好看的,像是就过来走个过场,和陈今每个月要开车把她那些出租的楼房转一圈没区别。 就纯是巡逻一下自己的地盘。 为了感谢卓季瑜即将给她升级成超级大富婆,晚饭是她请的,去的陈今给推荐的饭店。 “这家?” “这家怎么了?你来吃过了?” “沈百川推荐过,还没找到机会来。” 见她今天心情尤其好,但吃着吃着饭,忽然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带着疑惑看过去,在等她说话。 她也就是感慨一下。 “感慨什么?” “大嫂家的大侄女说我和你结婚是占大便宜了。之前我觉得她说话难听,现在想想,她也没说错。” 更何况,除了那么几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外头的人,甚至她娘家里的人,现在都只知道卓季瑜分到了最多的家产,想着她是跟着水涨船高了。 要是他们知道卓季瑜还把东西给划到她名下......可能有的人更要气跳脚了。 不管怎么说,她是实实在在地占到了大便宜。 怪不得以前常有人说卓季瑜是黄金单身汉、香饽饽,现在一看,可不是?谁嫁给他都能分到那么多东西,这哪是联姻啊?这分明就是扶贫...... 想到这儿,被自己脑子里的比喻给逗笑了。 卓季瑜配合她说:“确实说得难听。” 见她自顾自地乐呵,估计没把他应和的话给听进去,他也就没打断她的好心情。 公司是他一点点做大起来的,手里的东西也是这些年一点点攒下来的。他是不太能感同身受她“天降大馅饼”的喜悦。 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看她真不像是迷财的。 要是她知道他有这种错误想法,怎么也得给他掰正过来。 但卓季瑜给她划东西这事,最后还是给漏了出去。 家里大哥二哥两家心里不满家产的分配方式,但又不敢刺激老头子,怕把人给气没了。 老头子出院当天,正好全家老少都在。连出国的卓然都被喊了回来。 听说卓然一回来就在医院里天天守着老头子,卓斐就被父母也给赶去了医院陪着。 不知道在医院里发生了什么,反正卓斐的怨气很大,见着她哥了,没少骂卓然,不中用还要得多。 自从她和卓季瑜结婚后,卓斐和她哥的关系就不像以前无话不谈了。 但听她哥说,卓斐这次逮着他就一顿骂卓然,显然是气狠了。 卓然回来,最不放心的是大哥一家,总觉得老头子可能会临时变卦,想想还不如就现在这么分呢。 她也是这么想的,但卓季瑜说老头子是看重卓然,但也没到昏头的地步。或许还有些这次没分的东西会留给卓然,但公司大头是绝对不可能给他的。 果然。 之前是怎么分的,现在定下来还是怎么分。甚至都没用上遗嘱,律师过来就是给帮忙办手续的,哪些东西到谁名下,分得明明白白。 两个嫂子都单独拿到了一份,唯独她没有。 旁边众人的神情精彩得很,老头子看了眼她和卓季瑜,就道:“茜茜的那份我就不另外拿出来给了,你们俩自己商量着办。” 她也没别的想法,觉得老头子有没有单独给她一份都可以。 其他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得意忘形的表情影响不到她。 卓季瑜怕她多想,难得在那么多人面前握住了她手腕,“你的那份不会少。” 家产分配一定下来,有不甘心的也只能作罢,晚上这顿团圆饭简直是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有。 本来是要在家里住一晚的,但老头子发话,说住家里耽误她明天上学,让他们回自己小家住去了。 她想着,估计是怕卓然和她在一个屋檐下不自在。也可能是怕现在明显攒着怒火的二哥二嫂把气撒她身上。 这里大家庭,哪有自己的小家舒服?她和卓季瑜得了话,就回家去了。 到了家她才问:“晚饭前你和卓然在院里说什么了?” 都把卓然气得眼红了,那样子,看着像是要和卓季瑜打一架似的。 “说断他生活费的事,以为我报复他。”卓季瑜没把这事当回事,说了后就催她去洗澡。 “今天生理期。” 卓季瑜扯领带的动作停了下来,和她对视几秒后,想问她,他在她心里就这形象? 但他猜她可能也会回:是。 “洗澡了就睡觉。” “哦。”语气里还有些不信,显然,有些人在某些事上的信用约等于零。 —— “不困?”他看她已经翻过来滚过去第三遍了,手一会儿搭在他身上一会儿又挪出半米远,她自己可以把手搭过来,但是不准他把手搭她身上。 她平时再不困,也不会在这搞小动作。 “困,但还是有点睡不着。” 也不是因为他们分到了最多,就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描述。 心情复杂。 卓季瑜的手掌覆了过来,搭在她眼睛上,她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好像在帮她合上眼皮推进睡梦里。 想挣开,手脚也被控制住了,这下没得挣扎了。 想着看他能维持这个动作多久,反正她现在意识十分清醒。 但没计算出来,她自己都不知不觉睡着了,哪里知道他? —— 家产的事情终于结束,她又忙着学业,然后在某天晚上睡觉前,收到卓季瑜的提醒,说明天律师过来家里。 又签了不少字,看着就是一堆纸,但她的家底是又厚了好几层。 她想着,自己知道就行了,用不着说出去让别人眼红。但风声漏得也快。 大嫂直接给她打电话确认,二嫂没给她打电话问,但肯定也会去找大嫂求证。 因为这事,刚平静下来的家里又闹开了。 大部分人可不同意家里的公司分到她手里。 真有意思,东西都是卓季瑜的了,他们沾不上手,还管他怎么分配呢? “家里闹得厉害,我们这周末回不回?” “不回。”卓季瑜直接拒绝,然后道:“等你放假我们就出去住一段时间,你看着地方挑。” 她惊喜道:“好啊。” 求之不得啊。 ------------ 48 杨茜 卓季瑜发了话,她也就听着他的意思来。管家里闹成什么样呢,卓季瑜都说不用理会了,她犯不着凑上去找不痛快。 连她自己家也没回去。 她爸喊她抽空回家吃饭,她就拿卓季瑜当挡箭牌,说他最近忙,没时间和她一起回去。至于她爸别的暗示,她就当没听到。 有时候,该装糊涂就得装糊涂,不然直接扯开了,容易闹得大家都没脸。 本来家里就已经在和卓家合作,也一直看好卓季瑜手里的卓越物流。之前还会觉得没那么好开口,但她现在手头上有卓越物流的一半…… 她爸怎么想的现在还不知道,但她得趁他们的心思还没露出来前表明自己的立场。 “谁能想到,钱多了也是种烦恼。”她两手一摊,换来了陈今她们三个的大白眼,说她臭显摆。 还是和她们待一起有意思,这三个人可不会因为她从大富婆变成超级大富婆就有别的态度。和常乐、宁赞一样。 她这几天可没少人想约她出去吃饭,还要给她介绍新朋友。 她手里是多了不少东西,但她又不会去掺和公司的管理运营,更不会给卓季瑜提想法提要求,找她真的是找错人了。 赚钱的事还是让卓季瑜来吧,他在行,她只管轻松收钱就行。 这话一说出来,就听到林欣然幽怨道:“所以你们放假出去旅游,我和陈璐继续干活。” 陈璐却摇头道:“不,我喜欢干活。” 把林欣然的话给堵了回去。 “……好吧,还是赚钱重要。” 说起旅游的事,卓季瑜让她挑个地方出去玩,她就顺便问了陈今她们,最后只有陈今有空,就定了去海岛。 但卓季瑜一听她还叫上了朋友,在家板了两天的脸。还是家里阿姨说他心情不好,她才发现。 这人,平时板脸严肃惯了,哪天突然又板脸,一点也不稀奇。她哪知道他是在生闷气啊?! 为了哄他消气,她没少受累。说好的一三五七,变成了一二三四五六七。 卓季瑜还理直气壮地问她:“什么时候说好的一三五七?” 所以,这两天轮到她摆脸色给他看了。 今天周天,正好他也休息,她早早就出了门,对于他说的去市区周边转一转根本不信。万一又是在家待一天呢?她已经有经验了。 这个学期过得尤其快,可能是因为学校和家里的事都不少,一忙活起来,时间就跑得快。 眼看着学期已经结束,但距离出去玩还有一小段时间,她就开始了隔三差五去卓越物流。 公司里有人在悄悄说她是过来监督卓季瑜的,怕他在外面沾花惹草。 可真是太冤枉她了。 卓季瑜每天准时准点地起来去上班,说是为过些日子的“长假”做准备,把事情先处理完。她睡醒后在家吃了早餐才过去公司,要是去得晚一点,都能赶上午饭了。 吃个午饭,就在卓季瑜办公室里睡午觉,下午再看看自己带来的书,等他下班又一起回去。 看着是像监督,但她也没管他做什么事,更不会在公司里打听卓季瑜和谁走得近…… 她就是找不到朋友约出来,顺便躲一些有其他意图的朋友,又不想天天在家闷着,想来想去,也就跟着卓季瑜去公司最好。 这天早上起来,习惯地往旁边摸了摸,果然没人了。 一看时间,都十一点半了! 她平时很少睡这么长时间,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睡神”陈今传染的,还是晚上和卓季瑜用计生用品用多了累的。 正好顺路给卓季瑜把午饭带过去。 公司的饭菜是真不太行,卓季瑜让助理给找几个好的厨师,昨天为止,她见厨师还是原来的。 吃着饭,陆陆续续打了几个哈欠,阿姨好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 阿姨是卓季瑜自己从家里要过来的,以前在家里不算显眼,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平时也就过来做饭打扫卫生,没住家里,很少会过问他们两个的私事。 她以为是阿姨遇到事情了不好意思开口。 结果,一开口就是个大炸弹。 阿姨提醒她这个月例假迟了几天,又说看她最近容易犯困还胃口好,七七八八的琐碎小事说了一堆,在她都要被说晕前,阿姨才说到了重点:“您要不去医院检查看看?是不是怀上了?” 阿姨说是猜测,但脸上已经有了大喜事带来的笑意,仿佛她怀孕了这事跑不了了。 这可把她吓到了,她认真回想了一遍,她和卓季瑜消耗计生用品的数量是往上涨,但可都老老实实地做着避孕措施,就是怕一不小心给怀上了。 而且,这些计生用品的质量不至于这么差吧? 她这心里想了一堆,觉得就是阿姨大惊小怪,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心事重重地出门,到了公司楼下,走到大门了才想起来忘了拿饭菜。卓季瑜的助理和她打招呼,差点没回过神来,赶忙回应了一声。 卓季瑜在和人谈工作,办公室的门关着,她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满脑子都是阿姨那句:“看着像是怀上了,但也说不准,最好去医院检查看看。” 在她绞尽脑汁地回想最近一两个月有没有哪次漏掉安全措施时,额头突然贴上了干燥温和的手掌,一抬头就对上卓季瑜的视线,再往上一点,就看到了他紧皱的眉头。 就是这个皱眉的样子,挺能吓唬人。 “没生病。”她把手给拍开,把带来的饭菜拎起来就往他办公室走。 留在外面多不好意思,她可瞟到好些人正在悄悄偷看他们,他助理还拼命地把翘起来的嘴角给压下去。 “还吃不吃?”卓季瑜问是问了,但夹着菜的筷子已经递到她嘴边了。 虽然在家吃了才出门,但这是她喜欢的菜,再吃一口也行。 她还在想自己的事,不知不觉的,卓季瑜已经给她递了十几次筷子,她也就跟着吃了不少。 在家光想事了,吃得少还不觉得饿,现在吃着吃着,胃口又好了。 但她又想到了阿姨说的:最近饭量大…… 可真是愁人啊。 卓季瑜再一次夹菜过来,她躲了开说不吃了,他才专心大口吃饭。 看他吃这么香,她又觉得不得劲了。 怀孕这事,他也有一半的责任,怎么就光她在这烦了? 于是,她也给他扔炸弹:阿姨说我可能怀孕了。 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卓季瑜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才琢磨起“怀孕”这事。 “这个月来迟了三天,就判断出怀孕了?” 他是对医学没经验,但凭着常识,也觉得这个猜测多少有点不合理。 再说了,次次都用计生用品,这个怀上的概率应该很低很低。 他有疑惑,她也很愁闷。把阿姨说的话给他说了一遍,然后分析道:“我最近起得晚但是也没睡得早啊,应该不算是容易犯困。吃得多……那不是阿姨最近做的饭菜好吃,我就多吃了点……” 越是分析,越是觉得,怀孕这事不太可能。 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遍才放心。 他也觉得不太可能,但万一呢? “好,今天下午过去检查。我去安排下。” 饭才吃了一半,人说走就走。回来得也快。 “下午不是……” “不是很重要。”卓季瑜打断她的话,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过来,大拇指摩挲了下她脸颊,“是该去看看医生,这两天气色差了很多。” 她哼了声,他也有脸说?! 中午在公司这休息,难得没见他也躺下来,好像是还要处理工作。白天工作那么忙,晚上也没见他消停,真是全让她受累了,太不公平! 家里是有专门的医生给看病,但他们默契地给忽略掉,谁也没提找家里的医生过来。 要是找了,说不定家里的人今天就会知道。最后无非两个结果:她怀孕了,砸过来不少关注和关心。她没怀孕,长辈肯定是会趁机催一催的。 又因为分家产的事,大嫂二嫂说不得更要找机会给她压力了。 还有她家里面……不用说,肯定很多要劝的话。 怎么着都不行,真难啊。 又叹一声气,卓季瑜摸了摸她的脸,“没事。” 不得不说,他这个人说“没事”还是让人觉得可靠的。但凡 换个人,她可能要觉得人家是在说风凉话了。 幸好,结果是好的,没怀。医生说就是转冷了,容易犯困和吃多是正常的。 她说自己以前不这样! 医生就说。年纪涨了,身体会有变化都是正常的。 她:“……”意思就是年纪大了呗。 她问完了,卓季瑜的问题才刚开始。 又是问人家用计生用品会不会怀孕,要是保险一点,怎么避孕比较好? 他一脸严肃,问得认真,医生扶了扶眼镜,比他更严肃认真。 他俩就避孕这个问题探讨了十几分钟,她是一会儿看看地板,一会儿看看天花板,再看看小窗外面探进来的一条树枝。 她看着也挺淡然,但是已经尴尬得脚指头忍不住蜷缩了下。他怎么那么多问题?! 从医院出来,他没头没尾地解释道:“问清楚了好放心。” 还有些时间,卓季瑜还能回公司处理工作。她想着自己可以直接回家休息了,顺便和阿姨说一声,不用给她搞特别的饮食了。 “不回了,正好偷懒。” 她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真想不出来,他有一天也会说:想偷懒。 还以为他是铁人做的工作狂魔呢。 阿姨得了消息,脸上表情尴尬了好一会儿,怕阿姨多想,她还说得亏阿姨看出她最近作息饮食反常,医生正说她气血不好需要补补。 她回房间换衣服洗澡,听到卓季瑜在外面和阿姨隐约的说话声,屏息听了一会儿,没听到,就给放到了一边。 等她躺床上没几分钟,卓季瑜也跟着躺了下来。 中午惦记检查的事没睡好,她是要补眠,工作狂魔居然也要这个点补眠? 难得有这么平和的时候,房间窗帘紧紧地合上,挡住了外面灰沉沉的天色,她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淅沥的雨声。 下雨了啊。 冬天下雨时是最冷的,但她现在拥着宣软的被子,后背贴着热烘烘的胸膛,任外面刮风下雨,屋里暖和得刚刚好。 她和卓季瑜结婚了几个月,越来越亲近,但像这样温馨的时候也少有。 翻身过去,没抬头看他,尝试着学他把手搭在他身上。 过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姿势睡得不舒坦,最后还是翻身平躺着,手贴着肚子,顺便把他搭在她腰上的手给挪了挪,他这么一条手臂压下来,她的腰负担也重。 这是个很适合睡觉的天气。 她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多,醒来时要摸索着去开灯,床边的人先她一步开灯。 灯下看美人是越看越美,灯下看卓季瑜,也是越来越合心意了。 卓季瑜也任由她看,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看够了就起来吃饭。” “看饱了。” 不怪阿姨会怀疑她有孩子了,她最近是越发的懒了。 “拉我一把。”她朝卓季瑜伸手。 卓季瑜直接把人给抱了起来。 本来气氛挺好的,但卓季瑜掂了掂,说她重了一点。她直接变脸,狠狠地掐他的脸。 卓季瑜笑道:“这是第几次家暴了?” “什么家暴?我看看你脸皮是不是比城墙厚。”这是绕开她变重了的话题,说他下午问题多。 阿姨听到声音就去端菜出来,看到他俩这腻歪样,赶紧移开了视线,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心想着,现在是还没怀上了,可就他俩这感情进展的速度,那也是早晚的事情。 当晚,她又恢复了好胃口,隔天也照样睡到九点多。 迟到了几天的月经终于来了,她在家喝阿姨煲的补气血的汤,和卓季瑜打完电话说今天不过去公司,又接到了她妈的电话。 “你嫂子说在医院看到你和季瑜了,没事吧?” “没事啊,最近脸色差,卓季瑜陪我去看医生。” 去妇科检查的事半句没提。 “没事就行,身体不舒服就早些调理,以后要孩子也能少受罪。” 她“嗯嗯哦哦”地应着,这种时候不能和她妈反着说,听就行了。 但这回和之前不一样,她妈可没催她早点和卓季瑜要孩子。 认真算起来,自从家里知道卓季瑜给她分了一半的东西,家里就不催这些了,只是逮着机会了还是会劝一劝,说早点生孩子对身体好。 忽然想到卓季瑜把到手的东西分她一半时,卓季瑜随口说了一句:你手里的东西多了,旁人对你,自然不会做些让你不畅快的事。 “行了,不和你说了,有空和季瑜回来吃饭。他对你好,你也多上心。” “我对卓季瑜也好啊,还上心。” 话音刚落,就看到了玄关处的卓季瑜。 等挂了电话,她使唤卓季瑜给她换杯热水。 “……”卓季瑜认命地去拿她的杯子。 他老婆对他可真好。 ------------ 49 杨茜 去海岛的前两天,她和卓季瑜去了一趟景山公园别墅区。 先是去的婆家。再去的娘家。 虽然两边都留有给他们住的房间,但她没想着留家里住一晚,不管是哪边,长辈都有点啰嗦。 她提的想法,卓季瑜开口和长辈们说的,晚上得回自己小家去。 卓然放假回来住在家里,卓季瑜说不留在家里住,大家也没觉得不对。 她和家里的人不太能聊得来,同辈份的年龄差太多,年纪差不多的差着辈分。她猜,这些人现在既对她有卓越物流一半股份不满,又因为知道卓季瑜这么舍得给她分股份不敢撕破脸皮。气氛不太好。 今天也不是他们突发奇想要回来吃饭,而是老头子喊的,说二哥二嫂家里有事情。 哦,原来是卓然和宁玉现在进展不错,两家的长辈想撮合他们,年后要一起吃个饭商量。 二嫂对宁玉满意得很,十句话里有八句都在夸宁玉,看见她时也能有好脸色打招呼了。真稀奇。 她倒是看到卓斐不屑地冷笑了下,不知道又有什么内幕。 侧头看了眼卓季瑜,一个不吭声的局外人,除了被点名时回应一两句,其他时间不是吃饭就是帮她夹菜。 还想着找他问问看知不知道什么内情,现在一看,不用找了,他一看就不像是会专门去了解别人八卦的人。 她是真好奇啊,宁玉最终还是让家里妥协松口了?卓然现在这副死样子,看着不像是和宁玉有感情进展啊……但她这个身份,再好奇都不能多问,怕人家多想。 从这边家里出来,又去了她家,想找她哥问知不知道内情,她哥和她爸叫上卓季瑜去书房了。 小侄子看着他们上了楼才跑过来抱她的腿,然后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小姑父好凶。” 她哭笑不得,“小姑父怎么凶了?他刚刚还送了你玩具,你不喜欢?” 小侄子思考了许久,为难地点点头,“喜欢,但是我怕小姑父呀。” 说完还重重地叹了一声气,问她怎么办? 她保证了两次,说小姑父人很好说话,小侄子还是不信,嘟着嘴说她偏心。 一见着卓季瑜下来,立刻撒腿就跑,在玩具房里捣鼓刚刚收到的新礼物。一边玩一边皱着眉毛纠结:小姑父看起来凶,不喜欢。但是小姑父送他喜欢的玩具,又喜欢…… 卓季瑜刚在楼梯上就看到他们姑侄俩边看他边说悄悄话,小侄子眉毛都皱成毛毛虫了,她倒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想找她问刚刚又说他什么坏话了,就见她起身去后面花园找她妈。接着她哥也跟着下来,这大舅哥也是,有时候摆大舅哥威风,有时候又像他家里的晚辈,有时候他都怕大舅哥突然跟卓斐一样喊他“小叔”。 她也就出去了不到十分钟,然后又走了回来,直接坐在了他旁边。刚顺手拍了下他膝盖,话又咽了下去,然后自己伸手去挪桌上的果盘过来,边吃边和她哥聊家常。 这要是在家里,她拍了他膝盖后,就该是指挥他去做什么了。难得在她自己家里还能收敛住。 客厅里渐渐热闹起来,家里人都坐了过来。 她还想着自己当个中间人多说说话,但后来发现,卓季瑜也挺能说的。 哪怕是聊些和公司业务无关的,他也能说出一二三来。 她视线一转,就看到小侄子躲在她爸后面,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看她。 不对,准确来说,是在看卓季瑜。 过了几分钟,小侄子往前挪了几步,挨着她大嫂的腿,手拽着她大嫂的袖子。再过几分钟,就又往她这挪近了点。然后,就自然而然地拉开她的手,半个身子趴在她腿上,侧仰着脑袋看挨着她坐的卓季瑜——见过几次但不熟的小姑父。 卓季瑜又看到她笑得古怪,现在又没法问,只能从趴在她腿上的小侄子入手。 当着她家里人的面,没好意思给她拿吃的,于是这份殷勤就献给了还不懂事、容易收买的小侄子。 在他一口又一口喂水果后,小侄子已经转移阵地,趴在了他腿上,后面嫌趴着硌肚子,理所当然地伸手让他抱着。 她妈看着欣慰,夸他会照顾孩子,然后又给她使了个眼色。 不用说,肯定又想暗示她:看看,难得季瑜多会照顾孩子,早点生一个,正好…… 刚刚她没在花园里多待就是怕了她妈的唠叨,当着卓季瑜的面不好催,现在又来给她暗示上了。 给喂个水果就是会照顾孩子了?她妈对卓季瑜的表现可真容易满足。 小侄子对各种飞机大炮大车感兴趣,正好他送的就是这些玩具,这会儿小侄子问他会不会开大车又见没见过大炮,卓季瑜都给说了不少,小侄子听得两眼冒星星。 “小姑父,我错啦。”小侄子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一帮大人觉得小孩童言童语没个逻辑,说出来的话好笑,配合着他问为什么错了。 “我和小姑姑说小姑父很凶,小姑姑说小姑父脾气很好,问什么答什么,要什么给什么,一点都不凶。唉,我以为小姑姑骗我。”小侄子惊喜道:“小姑姑说的是真的!” 她:“……”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她哪有说那么多?!小侄子自己还擅自加词了! 家里其他人愣了下,然后又偷偷笑着看她和卓季瑜。 她哥朝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什么意思。 应该只是在调侃她和卓季瑜。 还好卓季瑜没朝她看过来,不然她…… 家里让他们留下住一晚,卓季瑜就说明早有事情,给拒绝了。 临走前,她妈和她说了些话,让她只管和卓季瑜过日子,至于她爷爷和她爸想着让她帮衬家里公司,用不着放心上。 她才感动了几秒钟,她妈又说,要孩子这事还是早点好。 小侄子还想跟他们一块儿回去,已经扒住卓季瑜的腿了。下一秒,听到她哥说:“你跟小姑父回家也好,小姑父家里离医院近,可以顺路带你看牙齿。” “……” 她不满地瞪了她哥一眼:怎么能这么吓她小侄子呢?以后他们回来,他还不得躲着跑啊?! 好不容易让卓季瑜的形象变得和善可亲了一点,这一下又被打回原地去了。 扒着卓季瑜的小手立刻就松开了,扭头就跑,被她大嫂抱住,让他和小姑姑小姑父说再见都没开口。 但卓季瑜问他下次想要什么玩具,是飞机模型还是大船模型? 小侄子的手指纠结得都快拧成麻花了,报了想要的玩具,又挥了挥手:“小姑姑下次带小姑父来哦。” —— “我小侄子是不是很好玩?”一想到刚刚的画面,她就忍不住想笑。 卓季瑜点点头,说她小侄子确实可爱。 心里却是没什么起伏。 他家里的小辈也不少,别说侄子了,孙子孙女都有了。还有外公外婆那边的小辈也多。但都挺不省心的,每次见了都闹腾。 他没那么喜欢小孩子。 但要是自己的孩子,那还是不一样的。 刚刚在家里,她妈就说小侄子的眼睛和嘴巴和她最像,亲戚来家里还误会过这是个小姑娘。 他认真地看了几眼,发现确实如此。小侄子和眼睛和嘴巴尤其像她小时候。 和她爸她哥去书房聊事情时他就发现了书房里摆的老照片。 她家那会儿没受到牵连,而且算是条件不错的,物资匮乏的年代,她也照样被打扮得跟只花蝴蝶似的,可见家里长辈对她的疼爱。 他大哥家也有女儿,还是家里小辈中唯一一个姑娘,生下来就赶上了家里条件好的时候,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挑好的给。 可惜没给养成好性子,娇气又蛮横,一点不如意都能对长辈发脾气。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从小也都是被惯着长大的,怎么杨茜就能养成这个好性子? 他想着,以后他们的孩子,应该不可能给养歪掉。 见她说得高兴,他就顺口问道:“你现在也想养一个?” 她的话戛然而止。 除了婚前讨论过生孩子的问题,后面几乎没再认真谈过。哪怕是前些天误以为怀孕了去检查,事后他们也没聊什么时候要孩子。 她在想,卓季瑜不会是最近被她和被她小侄子刺激的,突然父爱爆发,想当爹了吧? 都不等她开口,卓季瑜就又道:“要孩子的计划再放一放,不着急。” 这要是以前,她得纠结卓季瑜这话是客套话安她的心,还是真心话。但她现在对他也算是摸清了脾气,知道他在大事上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不会跟她绕弯子。 既然他都说不着急了,她就更不着急了。 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忍无可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锤他。 “你没听医生说?戴着东西也可能出纰漏!” “……这是概率问题,不是数量问题。”他是读书少,但道理还是懂的。 说实话,她怀疑过,卓季瑜现在不着急要孩子是不是怕有孩子了耽误他…… —— “你们出来培养感情,你还老来找我,这不好吧?”陈今躺在伞底下,抱着大玻璃杯吨吨吨地喝饮料,顺便把上来搭讪的人给打发掉。 她也学着陈今的懒样,躺下来休息。 她能怎么说?出来玩,晚上培养的感情够多了,白天用不着都腻在一起。 “读研这么累?看你虚的。”陈今指了指她的黑眼圈,说晚上请她吃好的补一补气血。 “……”她怀疑陈今的话里有别的内涵,但她说得太正经,又不像。 ------------ 50 杨茜 出来了五天,除了早上起来和晚上睡觉,她是能不和他待一块就不待一块,白天还找各种拙劣的借口去找她朋友。 “陈今她弟弟要出去玩,陈今又不敢下海,一个人待着无聊,我和她说好了陪她了......” 又或者是:“我和陈今约好了要晒太阳,你跟着不好,陈今看见你就没话说,人家本来多能说会道......” 她的借口一天换一个,个个都和她朋友陈今有关。 就是不知道陈今知不知道她拿自己当了这么多回挡箭牌。 今早也是,起床后跟搞游击战似的,一边观察他的动向一边快速洗漱好出门去吃早餐。前几天早上还会喊上他一起吃早餐,今天是连问都不问了。 不过,昨晚也有点意外,他半途出门去酒店前台买计生用品,她还想把他赶出去......是有点理亏,所以他现在也不好戳穿她暗戳戳的“冷战”。 给沈百川打电话过去,打了两次,都是沈百川助理来接的,说人在忙着,暂时没空接电话。等沈百川回电话来问他什么急事要打两个电话? 他道:“你追人陈老师能不能用点心?磨磨蹭蹭,以后我们家娃上学了,你还是老光棍一......” 不等他说完,沈百川直接打断道:“你太闲就少喝两口海水。”接着,电话啪地就被挂断了。 看样子被他气得不轻。 刚要起身出去找人,房间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沈百川打过来的。 刚拿起来,沈百川的话就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冒出来:“你和你老婆出去度蜜月还有空关心我和陈今能不能成,你老婆不搭理你吧?你说你,这个婚结的......嗤!” 沈百川那贱嗖嗖的语气,和平时对付程家人的语气没差别。论嘴皮功夫,他是承认自己比不上沈百川的。 所以,不等沈百川继续嘲讽,他也二话不说地挂断了电话。 这电话打得多余了,损敌八百,自伤一千。他觉得自己要比沈百川要郁闷一些。 刚走进餐厅,就见到了某人立刻把脑袋扭到一边去。 想着和她朋友打个招呼,就听到她朋友陈今的弟弟自来熟地打招呼,然后指着她旁边位置桌上的食物道:“卓大哥,茜茜姐帮你拿了吃的。” 他眼里闪过惊喜,立刻看向她,但人还只顾着和陈今说话,好像没看到他过来一样。 坐她对面的朋友正在揶揄地朝她使眼色。 顺着这个台阶,他就坐了下来,正好问陈今姐弟俩今天的安排。 还是和前些天没什么区别,陈今还是想就在酒店前的海滩转转,陈今弟弟还要继续玩没玩过的项目。 她没说要去找陈今,但也学着陈今在酒店的游泳池旁边,躺在躺椅上看看天吃吃喝喝。 他就也把躺椅给挪到了她旁边,陪她一声不吭的。 上次回家里吃饭,丈母娘就偷偷找机会和他说:“茜茜平常都是很讲理的好孩子,但有时候就是爱别扭。你看着她不高兴,实际也不一定就是不高兴,一害羞就容易别扭......” 他也发现了,她一害羞起来是真别扭。 他送了她礼物,她回送礼物,如果是专门说自己亲自挑选的,那可能是随便选的。如果她说“正好逛到了觉得不错”,那极有可能是她认真挑选的。 从他收到礼物,当场用上时,她脸上表情的反馈就能看出端倪来。 日常不起眼的小事多的是类似的例子,其实最明显的,还是他们过夫妻生活。 有些话不能问,问她能不能继续,她就说“你自己都想好了还要问我”。 但分明她说不要,十次里他有九次都是立刻停下来。 更多时候,是他问她,她沉默不回或者当没听到,他就说当她默认了。事后了,她又倒打一耙说他过分...... 窦娥都没他那么冤的。 再说了,他们又不是结婚一两天、一两个月,都结婚半年了,她到底舒不舒服、想不想要,他还能看不出来? 所以说,丈母娘说的一点都没错,她是一害羞就容易别扭。 但也没什么,只要不戳破她就好了,转头还会自己给他找台阶下。或者过个半天一天的,又跟没事人似的一切照常。 以前他还在部队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和什么样的结婚、组成家庭。但没少被战友喊去家里吃饭,在家属院看到不少战友的家庭,也想过,可能他以后和大多数战友一样,另一半能帮他照顾好家庭就足够了。 现在看,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要是让她照顾家里,那她可能只会把事情列出来,然后给他安排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 想到这,他嘴角扬了扬。这是她能坐出来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 吃过午饭,她嫌外面太阳大,说要回房间休息。 门一关上,她就掀裤腿,给他看她青紫了一块的膝盖。什么话都没说,但他已经理亏到只能抿嘴了。 虽然他对她膝盖的磕伤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着也不像在床上磕的......哦不对,酒店的床根本不可能会磕着。是在浴缸里磕的?但他记着...... 他还在皱眉,她已经把裤子给放了下去,哼了一声,换了身衣服就躺床上睡觉去了。 — 她下午起来后,左顾右看没见着卓季瑜,一下床就发现自己的膝盖被包了起来,凑近了闻一闻,还有股淡淡的药味。 床边小桌子上,她用的杯子是满的,水还温着,现在喝刚刚好。 再一瞥,才瞥见桌上台灯下的一张纸,上面有他写的留言,说公司有事情找他,出去打电话了。 都说人如其名,但光看长相,不太能把卓季瑜和他的字联系到一起。 人看着凶,字确显得温润内敛。听他爸说过,他现在写字和以前风格变了不少,觉得以前轻狂,现在沉稳圆滑多了。 她看过卓季瑜以前留下的练字帖,觉得他以前的字比现在的顺眼。 卓季瑜不在,只能去找最清闲的陈今说话了。 “腿没事了?” 她点点头,“没事,磕得不严重。” 陈今就道:“哦,下午看到你家那谁下来找前台问附近的药店位置。” 说着,陈今就把她今早说要下水里游泳的事拎出来笑了一遍。 “你游泳是祠堂里的老祖宗教的啊?还没下水就先跪一跪,保佑游泳顺利?” “......”她可真是服了陈今这张嘴了。 “别说了,这事说出去丢脸。”她还专门叮嘱了不能在卓季瑜面前提。 “我肯定不提啊,你们夫妻俩的事,才不想看你们在我面前腻歪。”陈今朝她使了个眼神,“喏,说曹操,曹操到。快把人带走,不准在我这搞黏糊。” 才和陈今提到今早的事情,就看到卓季瑜过来,心里多少有点心虚。 她下午睡觉前给他看磕伤的膝盖,本意是想暗示他:都受伤了,你下午可以消停消停了。 没想到,卓季瑜可能误会了,看着她的眼神复杂,愧疚、心疼各种情绪都混到了一起。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把真相说出来了。 真是好尴尬的误会。 后面两天,卓季瑜跟在她后面打转,陈今都啧啧称奇,说看不出来他俩还能越来越黏糊。 但这次旅游结束后,卓季瑜确实有大变化。用陈今的话说,就是越来越黏糊了。 临近年底,收到的请帖越来越多,她没少陪卓季瑜晚上出去应酬,回家看老人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大家看着卓季瑜的“体贴”样子,都打趣说明年就能抱上他们俩的娃了。 凡事听到这种话,她都是笑笑不接茬。明年抱上娃?那除非是有人偷偷给他们用的计生用品扎针了。 有些人,好像全天下就生孩子这件事了一下啊,次次都挂嘴边。 他们不烦,她都腻了,都不知道换个新鲜点的事情说。 她都要怀疑这帮人是没从卓季瑜那占到好处,故意来找不痛快的。 有个亲戚仗着长辈身份,劝卓季瑜要早点考虑要个孩子,说卓越物流那么大个公司,接班人都得早早培养起来。 这么离谱的话,都不知道这些人是哪根脚趾头想出来的。 怪不得陈今说,虽然建国四十多年,但还是有封建余孽存在的。 卓季瑜也不客气,说那个亲戚自己公司的事不管就爱管别人家闲事,怪不得年年走下坡路。 外头的亲戚不敢“为他好”了,但家里也没停歇。 大嫂劝了,他就关心卓斐最近交的是女朋友还是男朋友,把大嫂气得一天没下楼吃饭。 二嫂才说了一句,卓季瑜就关心卓然和宁玉的进展,说两家人要吃饭,怎么现在又没了消息,实在太着急,他也可以帮卓然介绍对象。 这么多话的卓季瑜实在少见,句句一针见血直接戳人心窝子,愣是把她衬托得内向了。 在家里吃的这顿饭,估计是她从小到大坐得最端正的一次,之前两家吃饭要给她和卓季瑜订婚,她的腰杆都没挺那么直。 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私事,而且卓越物流最近势头正猛,大家渐渐地就识趣了。 也没人傻到专门来她面前问这些话,毕竟卓越物流有一半是她的,还能吹枕头风。 “难得。”卓季瑜从她手里接过端来的温水,表示自己受宠若惊。 “你最近话真多。” “想说我最近话多又难听吧?” 她拒不承认。 “跟沈百川学的,他嘴毒。” 哦,怪不得。 沈百川......啧啧,心黑嘴毒,她可是见过沈百川自己划车倒打一耙的,也见过他骂人。怪不得卓季瑜说沈百川和陈今挺配的。 她站后面看卓季瑜慢悠悠地喝水,左手上的资料还没放下去。早在她送水过来书房前,他说今晚处理事情要晚点睡,看他这闲适的模样,不像要忙事。 他这万年不变的寸头看着真刺人,有时候他从后面靠过来,脑袋搭在她肩膀上,脸颊和脖子总会被扎到。 衬衫袖子挽起来露出的手臂壮实看着一招能把她打趴下。事实也是,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抱起来。 “等我睡觉?” 久久不见她吭声,一侧头,就看见她在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想说“不等”,他又道:“把你椅子拉过来,工作有点多,争取十二点前睡觉。” 他真会安排,谁说要陪他了? 椅子挪动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有人不满地哼了声,又坐了下来。 可能是不满凳子摩擦的响声,也可能是不满别的。 ------------ 51 杨茜 卓季瑜很会得寸进尺。 有过一次陪他在家里书房工作,后面他要晚上加班忙事情,见她在家没别的要紧事做,就非要拉她一块儿假班。还找了个理由,说公司也有她一半,不能光他干活她悠哉看电视,会影响他工作的心情。 装! 就他以前那副要和工作长长久久的样子,谁能影响到他工作的心情啊?! 他喊她过去陪着也就算了,时不时还会给她说一说公司最近的项目,她还得抽空抬头回应。 就她知道的,卓季瑜准备把东城区的一块地给盘下来,那里以前都是些国营老厂区,现在基本不是搬迁了就是倒闭关门了。 她大姨和大姨父以前就在那边的纺织厂上班,小的时候她没少往那边跑。 卓季瑜的动向没少被外头的人盯着,多的是人看他准备盘哪块地下来。还有大哥手头的公司,以前没少接工程做,现在要往商品房发展,还和程家合作密切。 外头人打听不到他们到底什么想法,就有人想着从她这儿突破。 哪怕她都明确说了好几次,不掺和公司的事情,也不了解公司的规划布局,但年后找她出去聚一聚的电话还是没断过。 不知道卓季瑜在外头听到的是什么话,反正现在逮着机会就和她说公司的事,说让她心里有个数。 年初二回家里吃饭,她大姐还找她说悄悄话,让她注意点卓季瑜在外面和别人来往的情况,别让他被人给勾走了。 她还开玩笑说:勾走就勾走了,正好把他的一半身家都给分走。 当时这句玩笑话一说,就被左右两边的大姐二姐一人拍一掌大腿,要不是那天天冷穿的长大衣能挡一挡,估计肉都要拍红了。 在家里被叮嘱了一番,隔天年初三,和卓季瑜在卓家待了一早上,下午去和他以前的领导家里吃饭。 他那几个战友偷偷笑他妻管严,分到那么大份家业说给一半出去就给。 她本来要敲门提醒他们几个下楼去准备吃饭的,听到这话,又觉得敲门会让大家尴尬,准备下楼去,过一会儿再上来。这时又听到卓季瑜开了口,脚步就停了下来。 “这就妻管严了?你们发了工资口袋里剩几个?” 他好歹剩一半,他们这帮人,差不多个个都是要上交全部工资。一百步笑五十步,也就他们好意思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又是一阵热闹,一帮三四十岁的男人咋咋呼呼地说要收拾卓季瑜,嫌他臭显摆。 她差点笑出声来。 在楼下和几个嫂子聊天,她们可没少说让她把住家里的财政大权,还给她支了不少招。 有时候她想,其实卓季瑜不管和谁结婚,都会把一半的身家分出来。 卓季瑜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回来看他手里的资料。 “按理来说,确实是这样。” 她轻呵了声,想给他个白眼,但是一时没翻出来,就也把桌上的书拿起来看。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没有深究的必要。 各种假设不成立,现在和他结婚了的人是她,总不能凭空烦恼要是你和谁谁谁结婚了也这样分一半身家给她吧?更何况,卓季瑜以前那看着打算单身一辈子的情况,以至于现在连个假设的对象都没有。 她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眼前白纸黑字的资料愣是入不了他的眼,两次侧头看她,都只能看到她认真看书的模样,好像完全沉浸在了书本里。 也就是她了,把问题提了出来,后面也不管答案如何,自己扭头就投入到别的事情去。剩下他还想着怎么和她说一说。 她在外头还和朋友说他拿捏她,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要不是卓斐在外面朋友多,还八卦多嘴,他都不知道她在外头都怎么说的。 和朋友说自己虽然占着股份但是管不着公司的事,连情况都不了解。 行,她不知道他就给她说一说,但一看就没认真听。 和朋友说她吹不着枕头风,在家都是他拿捏她。 拿捏这事肯定没有,但吹枕头风更是没有过。 是,他明白她在外面说的那些话本意是给自己撇清麻烦,省得人家隔三岔五找她试探一下看能不能知道点情况。 但她说得面不改色的,仿佛一切都是真的。他心里有点不痛快。 而且她在家给他端杯水都要夸自己对他特别好。 他做生意都没她能吹的,做一分吹成了十分。 “看你的资料,别看我。”她拿书挡住了自己的脸,道:“反正我就待到十一点,明早要上学,今晚要早点睡。” 看,又来睁眼说瞎话了。“你早上没课。” 她这学期的课表,他早就记下来了,哪天有课没课,他能不知道? “......哦,差点忘了明天是周五。”她心虚地继续挡着脸,“那也不能天天晚睡啊。” 林欣然、陈璐是又忙着学业又忙着工作,现在还计划着要上个夜校班增强技能,和她俩相比,有时候她更像是那个太忙以至于睡眠不足的。 和工作悠闲又特别能睡的陈今相比,就更明显了。 只要在学院里碰见陈今,没少被她嘿嘿坏笑地劝她悠着点、多补补。 工作没处理完,他倒是突然开口说了别的事情。 “不管和谁结婚,我手里有的确实都会给她分一半。” 他家里没这样的例子,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道理也简单。 真心瞬息万变,只有攥在手里的才是最可靠的。她比他小八岁,和他结婚未必是自己的意愿。种种原因把她和他凑到了一起,最大的原因其实是他的私心。 再多的依靠不如自己,所以,他想着,那就多给她一点筹码,省得以后结婚了,还和刚订婚那样,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啧! 这人真烦,她都跳过这个没意义的话题了,他还非得拎出来又提。 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哦,那你真是个好老公,我给你送条锦旗?” 他差点要被她不走心又带着嘲讽的语气给气笑,顺着她的话说:“行,送到我公司去。”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在她瞪过来时,他顺手抽掉了她碍眼的书,手搭在她椅子的扶手上,神色忽然认真了起来。 “你有话赶紧说,说完了我要去睡觉。” 忽然这么神神秘秘,又是想说什么? 他觉得,老婆长得好看是有很多好处的。偶尔被她气到,看看她的脸,气都能消完。她又会哄人,说几句好话,他都要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了。 “我说过了,和谁结婚,我还是能自己做主的。所以,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分我的身家的。” 她眨了眨眼,过了半分钟,没听到剩下的话。就这?没了? 说得没头没尾的。 “哦,知道了。那我去睡觉了。” 看着人施施然一阵风似地飘回了房间,他也愣住了:就这个反应?他说得太含蓄了没说明白? 不死心地起身回房,又见着她背对他躺着,除了脑袋,身体其他部位都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被子里,平时好歹还会把手露出来压住被子...... 等他走近了,刚俯身下去问她,就看到她耳朵泛着红,被子没遮掩住全部的脖子,露出来一小片瓷玉肌肤,这会儿也泛着红。 现在天气还没转暖,就算盖着被子也不至于把人热红。 要问的话就这么又给按了下去,他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再问她听懂没有了。 要真的问了出来,有人怕是要恼羞成怒。照他的了解,极有可能会给他邦邦两拳说他吵她睡觉。 他就说,他老婆都能读上研究生,肯定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说一句就够了,她肯定能懂是什么意思。 “茜茜。” 她真是要被卓季瑜这个复读机给烦死了。 睡觉就睡觉,他还经常喊她名字,真像是个来追债的,说她欠东西。 她今早没课不用赶着去学校,看卓季瑜又是一身西装从衣帽间出来,手里一条领带跟随他的脚步晃啊晃。 让她想到了卓季瑜昨晚拿领带缠在她手腕上......不能细看一点,再看脸就要冒热气了。 但遇上卓季瑜这种厚脸皮的,脸上冒热气一点都不奇怪。 他一边系领带一边和她算这个月欠他多少次。 真是...... 她想给他脸挠几下,看能不能挠下来一层皮。 刚要争辩说天天晚上都有,哪有欠他的? 他又说,因为计划有变,他原定一周后的出差改成了今天,说可能要出差一两周。 她嘴角才扬了一下,卓季瑜的手就伸过来掐住了她两边脸颊。 “听说我要出差就这么高兴?” “呜呜......”被捏住的嘴巴说不上话,她干脆也不装了,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高兴。 可算是等到他工作忙起来了,她看不得他天天清闲。 要不是阿姨过来敲门,说他助理过来了,卓季瑜还没舍得起身。 缠在她手腕上的领带又一圈一圈地松开。 房间的门只开了一道缝,卓季瑜侧着身出去,房门又咔哒一声关了起来。 刚刚的高兴在翻滚了两圈后又没剩多少了。 ------------ 52 杨茜 卓季瑜出远门的前两天,她每天高高兴兴地上学、回家。林欣然觉得她反常,问她是不是提前完成了江教授布置的任务? 一想到自己导师让写的文章,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欣然连着猜了好几个情况,愣是没往“卓季瑜最近不在家”这个方向猜,甚至还以为她最近和卓季瑜感情渐深,所以心情也跟着变好。 “你猜测的依据是?”她不太能理解林欣然的逻辑,而且旁边的陈璐一副“完全赞同”的样子。 “你有段时间没喊他老男人了呗,这还不够明显啊?上学期天天见你骂他,现在不骂了,偶尔还夸,大进步。” 是这样? 她看向话少的陈璐,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没错,你就是这样。 她认真回想了下,这学期开始,她是没怎么说他坏话了,毕竟有些坏话不能说出来,尤其是不能和这几个动不动就“嘿嘿嘿”怪笑的朋友说。 与此同时,她是夸了几次卓季瑜。 现在想想,那些夸赞或许还带了点显摆的意味,像得到了什么稀罕宝物,忍不住和关系好的朋友嘚瑟一番。 但有一点她得承认,她和卓季瑜现在比起刚订婚那会儿,感情确实好多了。 卓季瑜在外一周后,他们晚上打电话的时间不知不觉地从几分钟延长到了半小时。 日常一成不变的琐碎生活,竟然也能说上半小时。她自己都觉得惊奇。 但卓季瑜可不这么想,还笑着说:“我不在家,你和朋友的聚会不少啊。看来是我平时在家耽误你出去玩了。” 这是说她昨天和陈今她们吃饭、今天又和难得回榕市的常乐吃饭,听着日子过得挺多姿多彩,显得在外面奔波忙碌的他格外的凄惨。 她手指绕着座机的电话线玩,漫不经心地回道:“就吃个饭,也不算玩。” 她哥以前还带过她去舞厅玩呢,只不过碍于她在外面的形象,只能看着别人玩得尽兴。 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件事,突然有点想哪天带上卓季瑜去灯红酒绿、震天响的舞厅转一圈看看他什么反应。 闷声不吭地板着脸直视前方?还是一身黑白西装混进花花绿绿、乱舞的人群里? “嗤。”那个画面太好笑,她一下没忍住。 卓季瑜隔着遥远的距离,没法撬开她的嘴问到底有好什么好笑的事情,只听她神秘地笑着说不能告诉他。 不告诉和不能告诉,这含义区别不小。想来,不会是什么坏事,但可能是坏他形象的好笑事。 “这周周末要回来了吧?” “不是说不想我回去?” “我不想。”她挑了下眉,继续道:“下周二是妈的生日,爸说他们年纪大了,想办场大的让家里热闹热闹,请的亲戚不少,大嫂二嫂在家忙活宴会的事。” 卓季瑜嗯了声,没说自己哪天回来,转而问她是不是自己回家里了,又问回去有没有受气。 “大嫂给打电话喊我一定回去一趟,我就回去了。问我有什么想法。” 她能有什么想法?虽然辈分摆在那,但年龄确实还小着,而且一结婚就搬了出来,对家里请客办宴会这种事了解得不多,自然是说都听大嫂二嫂的。 “我说我不懂,学校事情多,全听大嫂二嫂的。她们也说用不上我操心,就这样了。” 所以说,专门喊她回去一趟真是多余。 “爸妈都在家,哪有人敢给我气受啊。我也不住在家里,吃了饭就回家了。” 不就是卓然和宁家的事又吹了嘛,怕二嫂又迁怒到她头上。 但还真没有,二嫂最近安份得很,在家里话都变少了,看见她就跟没看见似的。 大嫂家的侄女也谈男朋友了,心都往外面飘,也顾不上她这个小婶婶。 可以说,她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特别舒心。 他也听出来了,说话的尾音都是上扬的。心里叹气,不用面对面,她是连违心的好话都不说。 “你到底哪天回来啊?”她又问了一次。 “尽量赶在下周二前回去。也可能赶不回去,这边事情不好处理。” “......哦,好吧。”她刚刚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但也不能说让他别忙工作了,只能干巴巴地道:“那你看着安排,尽量回来一趟,妈年纪不小了,家里人都在家,就缺你一个,多不好。” 听说就连卓然也会请假回来一趟,她都要怀疑卓然是出国旅游还是出国读书了。 “我争取。回不来,我们家就你过去。” 这说的废话! 她翻了个白眼,“我们家就我和你两个,也就只能我了啊。” 分了家产,就相当于是分家了,俩老人是和二哥二嫂一家过。虽然大哥大嫂一家也住家里,但现在就是她和卓季瑜、大哥大嫂都单独分了出来。 这样安排,就相当于默认俩老人手里剩下的东西等以后就是留给二哥二嫂一家的。 所以,她现在和卓季瑜,算是彻底独立出来的一家人。 人口数是有点少,但目前来说,刚刚好。 后面的几天,她每天打电话都问一遍:确定哪天回来没有? 他还是保守地说不确定,再看看。 又是一个周末,她这次没回卓家,而是回了娘家。 她侄子生病住了几天院,给她打电话说想她了。 然而,见到了她,侄子却是探头探脑地看门外,等了几分钟,确定车上没人下来了,就耷拉眼睛问她:“小姑父不来吗?” 好吧,她侄子想的是卓季瑜。 或者说,想卓季瑜可能带来的玩具。 她佯装生气地捏着侄子的肉脸,说自己生气了,让小姑父下次不给他带玩具了。 “哼,才不会!我和小姑父说了,他会带的!”侄子扬着下巴抬起小脸,好似是要和她打赌看谁说得对。 看看,以前还说小姑父吓人呢,现在提起小姑父,好像是在说哪个脾气好的大善人。 她哥挪了过来,拿一杯温牛奶把侄子给哄走了,问她卓季瑜在外地那事是不是有些棘手,用不用家里帮忙。 她想了想,还是摇头,说再看看。 她问卓季瑜,他说不是难事,那她还是别自作主张了。 “他最近......” “呀!小姑父!”侄子的惊呼声响起来,然后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最后停在大门处,蹦蹦跳跳地绕着风尘仆仆的卓季瑜转。 卓季瑜和侄子说了两句,大手按着侄子的圆脑袋,不让他贴过去,说自己生病了怕传染他。 在听到侄子的声音时,她就立刻转头看向门外了,直到现在视线还没挪开。 这会儿听他说生病了,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从订婚开始,包括结婚同居的大半年,她都没见卓季瑜生病过。只有去年他爸生病那阵最忙的时候疲惫了点,但他身体壮得天天有耗不完的精力。 可见这次出差要解决的事情是真不容易。 才把闹腾的侄子给制止住,卓季瑜也朝她这边看过来。 穿过大门,从客厅到前院,屋里屋外都亮堂堂的,能清楚看到视线终点的人的神情。 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笑意和眼里的惊喜。一个刚刚还在担忧,一个刚刚还在赶路,现在都莫名地松快了下来。 她哥不合时宜地啧啧了两声,看看望眼欲穿的她,再看看牵着自己儿子大步走来、导致他儿子差点踉跄绊倒的卓季瑜,嫌弃道:“你们两个收一收,回家再含情脉脉对视去。” 她收回视线,反驳道:“乱说!我没有!” “嗯,你没有。”她哥不走心地附和道,不等卓季瑜到近前,他就起了身,过去把他儿子一把抱起来,说:“我去隔壁喊爸妈回来,咱们家的女婿上门了,晚上得......等等,你们今晚留下吃饭吗?” 她哥眼睛盯着卓季瑜,等他的话。 卓季瑜也看着她,等她给回复。 按照计划,她和她爸妈说好了吃过晚饭再回去,但卓季瑜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暗示她回家吃。 “咳。”她清了清嗓音,“改天我们再回来吃。” 撞到她哥揶揄的眼神,她就多解释一句道:“卓季瑜生病了不舒服,要回家休息,别传染给小孩了。” 她哥笑了起来,掂了掂怀里的儿子,意有所指道:“走了,爸爸带你找爷爷奶奶,咱们不当碍眼的。” 侄子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挣扎着要下来,问卓季瑜有没有给他带大船。 这是上次说好的。 “小姑父下次给你带。” 侄子委屈地扁着嘴看她。等出了家里大门,就和自己的爸爸说悄悄话:“爸爸,我惹小姑姑生气了,她不让小姑父给我带玩具了,怎么办?” “......没事,小姑姑哄哄小姑父就好了,下次就给你带了。” “好吧。”小小的人叹了声大大的气。 — 被她盯着看了许久,他才问:“看够了?看够了回家。” 她被他拉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道:“看着不像是生病了啊......” “感冒了。” “哦,怪不得。”她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今天声音比平时好听。” 他看着她笑道:“难得听你夸我夸得这么具体。” 哼。偷着乐就行了,还非要说出来?! “昨晚打电话不是说还没忙完不确定能不能回来吗?” “刚好,今早忙完就回来了。” 刚送他过来的助理抿住嘴,飞快地瞟一眼自家老板。心说:老板又胡说八道了,分明是早确定了今天会回来,就是不说。真鸡贼...... 下一秒,就收到老板指令,让他自己开车回去,顺便放两天假,又在心里立刻改口夸自己老板真聪明。 — 她觉得,开回家这段路的心情,不亚于当初刚订婚后和卓季瑜单独相处的心情。 又尴尬,又不好意思,心也扑腾乱跳。 ------------ 53 杨茜 看似漫长实际才不到十分钟的沉默里,卓季瑜突然开口问她:“这么快就被我传染生病了?” 她怀疑他这趟出差是去寺庙里进修了,说话和表情变得高深莫测,她都没听懂! “什么意思?” “你看看镜子。”他提示到。 她就抬头看了一眼,没看全整张脸,但通红的脸颊太明显了,用不着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哦,过了清明,天气是暖和了很多。今天出门不该穿外套的。” 他瞟了一眼她薄薄的外套,笑了笑,没拆穿她。 确实,过了清明,天气就开始转暖了。过去半个月听她不满地念叨“又是一个阴雨天”,难得今天是大晴天,还是午后,是有点热。 潮湿阴凉的天气过去,万物晴朗,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感冒给身体带来的那点不舒坦,也被冲散得一干二净。 她好几次被卓季瑜手指轻敲车窗的动作吸引过去,觉得他现在每根像倒刺一样的头发丝都冒着滋滋滋的快乐声。 “这次工作很顺利?” “还可以。不是很顺利,但好在都解决了。”卓季瑜就顺势给她说起这次出差办妥的事能给公司带来多少好处。 别的没听得很明白,但一年能多多少利润,数字说出来,还是很直观的。 她现在看卓季瑜,就像看圈进自家的财神爷一样,她什么都没做,在家都能坐着数钱。 真的该给他送锦旗。送两条!一条挂公司办公室,一条挂家里,让他再接再厉! 怪不得他心情好,她听了心情也好啊! 他还想继续说,但声音越来越沙哑,被她给打断了。“行了,别说了。再说下去,嗓子要废了。” “好。”他应了声,就又继续拿手指轻敲车窗,像是在做到家的倒计时,一下一下的,催得她渐渐头皮发麻。 尤其是停好车下车,卓季瑜跟在她后面,差点踩上她的鞋子。她但凡慢一秒,就要和身后的撞上了。 差点忘了,他出差前拿领带缠着她的手腕说什么来着? “让你高兴几天,等我回来你再得意。” 她现在得意不起来,正在绞尽脑汁想着等下回了卧室怎么应付卓季瑜。 家里大门才咔哒一声关上,他的手就从后面揽上了她的腰......这还没到房间里呢! “给我松开,阿姨在家。” “阿姨不在,我给她打电话说了不用来做晚饭。” “......”他可真是会安排! “待会给我传染感冒了怎么......卓!季!瑜!” “你说停我就停。”他把决定权抛了过来,动作没停,还挑衅地笑着仰头看她。好像在说:你看,我猜到你的答案了。 回来前那点扑通乱跳的心动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卓季瑜是挺会破坏他在她这的形象的。 他这个样子可真欠啊! 卓季瑜没法把头扭一百八十度看后背的情况,只道:“指甲该剪了。” 她能听他的话才怪! 等她起来,外面天已经变得黑沉沉了,肚子饿得咕噜叫。 坐在餐桌上又打了个哈欠后,终于等到了晚饭——两碗面条。 她心里嘀咕道:早知道就该在家里吃了晚饭再回来,又费力又吃不上好的...... 卓季瑜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水,道:“今晚将就吃,明天还是让阿姨做晚饭吧。” 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明天还这样,那我住学校。” 他头也不抬,语气认真,“嗯,明天不这样了。” 晚上睡觉前她才发现不对劲——长出来的指甲被剪短,还磨得圆润。 她拿卓季瑜当试验,用指甲戳他的手臂,不好挠人了。 到了隔天,他是不“这样”了,他是换了个样!还理直气壮地狡辩! 气得她睡不着,愣是等到他睡着了,半夜起来拿他领带把他的手绑床头。结结实实地打了几个结。 但效果不好。 第二天起来,领带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柜上,人已经出门上班去了。好像在嘲笑她做的无用功。 “今天回家吃饭特意抹的妆啊?比平时浓了点,但很好看。”林欣然一看见她就先夸了她今天打扮得好看。 连陈璐都夸:“这样显得气色好。” “你们不懂。”她摇摇头,看着身边这两个不是没空找对象就是不想谈对象的木头人,叹气。 “这有什么不懂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卓妖精啧啧啧,嘿嘿嘿......我们懂的。” 她:“......” 因为林欣然她们三个好几次见她都说她一副被榨干了的虚样,私底下悄悄喊卓季瑜“卓妖精”。真是服了她们三个的嘴了。 得亏卓季瑜不知道。 “对了,陈今最近在忙什么?周末都找不到她。” 林欣然呵呵了两声,看出她就是在转移话题,但没再逗她,就回道:“还真不知道。可能是又买地盖房去了?她不是又有一块地赶上征收了?咱们学院第一大富婆。” “可能是。”陈今那个运气,那是没得说。卓季瑜还说桥西村大概率也会赶上拆迁,陈今的富贵日子还长着呢。 “总觉得她最近在谋大事。”林欣然摸着下巴分析道:“别看她说自己懒,那都是她自己认为的。你们等着看吧,她肯定闲不下来。” 她认同地点点头,也觉得陈今在忙什么大事。 她们三个现在合伙开辅导班,但她没什么参与感。看林欣然和陈璐忙得热火朝天、陈今也有大干一场的苗头,她也开始琢磨干点什么自己喜欢的事情。 但现在才起了点心思,还得慢慢来。 当下最重要的,是上完最后一节课就回家收拾,然后去公司和卓季瑜汇合,再一起回卓家。 在家收拾好了出门,没忘卓季瑜打电话说的,给他挑条合适的领带。 合适的领带?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随手拿了条同色系的。 没想到卓斐也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说来也意外。 卓斐居然从他爸的公司跳到了卓越物流,说是腰来跟着卓季瑜锻炼几年。 卓季瑜在卓斐这个年纪,都已经把卓越物流给发展起来了,卓斐来跟着学,也正常。但外头居然还有人说,他俩要是没孩子,以后正好让卓斐接班...... 她把从外头听来的八卦消息和卓季瑜说了后,卓季瑜还一本正经地说:我生不出这么大的接班人。 卓斐上车后就叹气说自己不想打扰他们的,但是怕单独回去会被他爸妈逮住。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卓季瑜,眼里写满了:发生什么了? “大哥大嫂给他安排了相亲,现在在大哥公司里上班。” “哦哦。”正常,卓斐的年纪摆在这,被安排相亲那真是太正常了,但都安排到眼前了,可见大哥大嫂现在是真着急卓斐的婚事。 忽然觉得早点结婚也挺好,起码现在就不会有人给她安排相亲催婚。 “唉。”卓斐重重地叹一声。之后又劝说自己一般对他们道:“要是相亲能像小叔你们这样也不是不行。” 卓季瑜打破他的幻想,让他少做梦。 “也是。”卓斐继续叹气。 小叔和杨茜......他还是不习惯喊小婶。他们两个又不是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起码他小叔有啊。 按一头牛喝水还行,按两头牛喝水,这就太难了。 要不是为了躲他爸妈明里暗里的各种安排,他也不至于跑到小叔的公司躲着。 家里今天请的客人多,除了亲戚还有常来往的朋友。有些人看着脸熟,但是她没把人和名字对上号,跟着卓季瑜又把人给认了一遍。 今天没糟心亲戚说不中听的话,但也遇着了糟心事。 大哥家的大儿子,也就是卓斐的亲哥,外面的女朋友不请自来,把卓斐的大嫂气得直接垮脸,大哥大嫂也正生气呢。 好在没闹大,大嫂把人给安抚住了,等着过后再谈。 她没找到她大嫂和侄子,她哥说大嫂医院工作走不开,侄子生病没好全不敢带出来。 正巧旁边没别的人,她哥叮嘱她别掺和大哥大嫂家的事情。 “轮不到我们掺和,我最多就看看。” 平时看大哥家的那个大侄子挺守礼的,家里批评卓斐时,这个大侄子还说教过几次。没想到啊,他是光说教别人了,对自己倒是宽容。 不怪陈今说,村里的热闹多,有钱人家里的热闹只会更多,她怕自己应付不来。 所以到现在,她还和沈百川没戳破那层窗户纸。 这里看着人人光鲜亮丽,私底下的糟心事也没少过。 卓斐端着个酒杯溜达过来找她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还道:“看吧,我就说不能草率结婚,处理不好,闹到家里来多不好看。” 她看了眼卓斐,就和她哥说去找卓季瑜。 “刚刚卓斐过去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还是不想那么早结婚呗。” 他没信,没说什么,她现在是这个表情?一看就是心情不痛快。 没一会儿,她又和旁边的人说话,他给拿了杯饮料过来,正好听到她和常乐嘀咕:“男人没个好东西!” 说得咬牙切齿,仿佛自己深有体会。 常乐还一个劲地点头附和道:“就是啊!” 他想了一遍自己回来后这两天做的事,应该也不至于到“不是好东西”的地步? 想来想去,还是家里大侄子今晚闹出来的糟心事,他就是被殃及的。 宴会结束后,她都准备拎包起身了,卓季瑜让她多等一会儿。 本该在旁边当透明人不参与的卓季瑜,在大侄子面前耍起了长辈威风,扯着家教门风、社会风气、道德伦理的大旗说教了一通。 她怀疑,要是前几年的卓季瑜,可能会直接动手收拾大侄子。 确实该打。 都闹到长辈面前来了,而且今天是什么日子?太难看了。 前些日子,程家那边也闹了场这样的笑话,人家当面不说,私底下没少嘲笑。 听得对面的卓斐一直在憋笑,还偷偷地给她竖大拇指:小叔厉害啊! ------------ 54 杨茜 卓斐被安排相亲的事好久都没个下文,他大哥的糟心事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她和卓季瑜都没想着多问。 但两个侄子的事对她和卓季瑜来说算是个挡箭牌——家里有了两个“出头鸟”,长辈们可就没多少心思关注他们要不要孩子了。 到底是没心思关注,还是不想催得太厉害,她都无所谓了。 家里的计生用品几乎没断过,卓季瑜向来记性好又会安排,什么时候快用完了,他心里有数得很,总能在她松一口气时又悄悄给补上。 家里的阿姨估计是知道他们两个暂时不考虑要孩子了,从欲言又止到现在习以为常,只管忙活自己的分内事。她婆婆打电话过来打探消息,阿姨都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这个暑假的事情不少。 陈璐和林欣然正忙着扩张,一副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模样,她就算去学校附近那个教学点,都不一定能找得到她们两个。 还有陈今,居然一声不响地就盘下了个旧厂,准备要一个要消失的服装牌给重新挂起来。 一个天天说“好懒、不想折腾”的人就这么忙活起了事业,让她又更坚定了一些,决定认真琢磨宁赞找她说的给影视剧投资的事情。 说来也巧,陈今盘下的厂子,和卓季瑜拿下的那块地特别近。 卓季瑜这段时间也没个空闲。说要去他公司跟着学习的卓斐被使唤得团团转。 她有次顺路去公司找卓季瑜,正好碰上卓斐,被他告状说卓季瑜拿他当生产队的驴用。 虽然事实如此,但她和卓季瑜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哪里能和卓斐站在统一战线? 于是她回道:“当生产队的驴也好过被按头去相亲吧?” 卓斐认真一想,话是没错。但是,他幽幽叹气道:“你和我三叔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哼了一声,但心里特别认同他的话。 她和卓季瑜还真是该进一家门的。 大家都忙了起来,她也没光空闲着,联系了宁赞,就说要找她聊聊。 “行李收拾好了?” 卓季瑜下班回来,看见她正好心情地给窗台的花花草草浇水,白色的无袖长裙只到她小腿中间,散着的长发顺着她弯腰的动作滑到身前,看她太专注没听到家门口的动静,他等了一会儿才开口。 “收拾好了。”忙着浇花的人连头都没回,还背过身去浇另一边。 没听到他说话也没听到他走动,她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不懂他还傻站在原地做什么。 “今天这么早下班,晚饭在家吃?还是待会还要出去?” “出去吃。”卓季瑜换了鞋走过来,刚好帮她把一个大盆栽挪个地。 她不意外地哦了声,顺便问他今晚去哪吃饭。 最近公司忙,他没少下班回来换身衣服又接着出去应酬,她还好几次被他助理打电话喊过去接人。 刚开始还会被和他一起吃饭的人说笑一番,后来大家就习惯了,他一过去,人家就问他和家里老婆报备了没有,待会来不来接...... 她哥还开玩笑说她现在都把卓季瑜管这么严了?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没主动管啊! “你想去哪吃就去哪。”回话间,卓季瑜人已经从后面靠了过来,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时,刺猬一样的寸头扎得她忍不住嘶了声。 不疼,但刺到了就很痒。 “挪开点。”她手上湿着,没动手,耸了耸肩示意他挪开。 被提醒的人一动不动,没得到她去哪儿吃的答复,又问她出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看情况。忙完了就回来。”她是真说不准,毕竟她对影视是什么都不懂,总得过去了解看看。 但其实一半原因还是想帮宁赞一把,她估计宁赞是手头的钱周转不过来又不想去求宁伯伯,想找她帮忙但没好意思开口。 正好卓季瑜也说,她手里的钱闲着也是闲着,投资不大,就去试试看。 “最好是真的忙完了就回来。”卓季瑜显然对她的话不是很信任。 她:“......” 她也确实没说实话,打算好了忙完后再多待几天。 “今晚出去吃,那你去给阿姨打电话让她别过来了。” 这个话题转移得过于生硬,卓季瑜没回话,偏着头盯着她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卓季瑜的朋友提过,他当初是可以转到市里公安局去的,谁也没想到他自己回了家找朋友一起搞起了运输,后来又把家里公司做了起来。 她很认同他朋友的话,他长了张很会审犯人的脸。 每次被他识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时,她就想着现在转去隔壁的心理学专业还来不来得及,到时候她也把他的话都给套个遍。 好在,卓季瑜很会自己顺着台阶下,没戳破她的话,问她有没有想吃的。 说好了吃饭的地点,卓季瑜还没去给阿姨打电话,她往旁边挪一步,他也跟着挪一步。 她嫌弃他脑袋压下来重得慌,要踩他一脚时,他才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没个“尾巴”了,她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要是结婚前知道卓季瑜这么腻歪......脑子突然卡壳了下,她也说不出来,要是早知道他是这副德行,她会不会转头选卓斐算了。 认真想了想,应该不会。 订婚到结婚前的那段时间,她就该看出来卓季瑜就是这副得寸进尺、动不动就喜欢凑过来挨着她的死德行。 卓季瑜打完电话扭头,看到浇完水、修剪花枝的人像在出气似的,大剪刀咔擦咔擦的,他识趣地转身回了房间洗漱换衣服。 她正在衣帽间里挑今晚出门穿的衣服,忽然听到脚步声,想问他几点出门,就看见他光着膀子出来,头发半干,上半身都没擦干...... 她怀疑他是在无声控诉她又故意留长指甲,前两天挠他胸前那一道,现在还很明显。 “天天看还脸红。” “......是,就你脸皮厚。”她有时候真想拿根针缝上他的嘴。 在外面一副严肃古板、断情绝爱的死样子,在家里倒是挺多骚话。 “给我选条领带。” 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的,但凡她在家,他就理直气壮地把选领带的任务推给了她,好几次她故意给他挑最角落里花花绿绿的领带,他也就这么戴着出了门。 因为他的厚脸皮,她觉得只有最边上那条红色波点领带最适合他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扯了过来扔给他。 卓季瑜一边给自己系领带一边看装领带的那一格柜子。 刚结婚时,他的领带最多只够占三分之一的地方,还都是些比较沉稳的颜色,他随便抽一条戴都不会出错。后来某天,一堆深色系领带里突然多了条大红色领带,特别显眼。日子一天天过,这才一年,多了黄色、紫色、绿色......接着又多了条纹的、波点的......原来的红色领带掺杂其中,已经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了。 收拾好后,他在门边等正慢吞吞穿鞋的她。平常总见她穿浅色的长裙,很少见她穿这么亮眼的衣服。 他都不知道她衣柜里还有这么一条红色波点吊带裙。 穿着高跟鞋,抬头挺胸噔噔噔往前走时,特别像骄傲的白天鹅,好像下一秒就要踮着脚尖翩跹起舞。 但他没见过穿这么靓丽的天鹅,以前部队文工团演出倒是有人穿着红裙子表演。 她惊讶道:“你还去看过芭蕾舞表演呢?” 说完,又觉得自己问错了。这对他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卓季瑜外公家那边的亲戚从事艺术工作的不少,他看过也正常。 “你跳过。”卓季瑜答非所问。 啊? 她跳过?她皱着眉回想,她小时候那年代情况是不可能学这些的,后来长大了身体也不适合学。唯有高中时候,学校里组织表演,她被安排演了个穿白色短裙的角色。想到家里留的照片...... 她就解释说了,那时候不是跳舞,而是班里的一个话剧表演。 当时她和卓然一个班,他也参演了。还好,拍照的时候卓然被其他同学给拉住了,剩她一个人拍照,不然...... 她决定,改天回家要再检查检查以前的照片,和卓然的合照,还是别留着了。 — 卓季瑜今天格外的反常。 在外面吃了饭,他居然会主动问要不要在外面转一转? 他几次出差前可都是想着早点回家。回家做什么,她都懒得说。反正他总有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 搞不懂他今天的反常是为什么,但她没打算转。 回家后还暗示了几遍:今晚要早点睡觉。 卓季瑜都好心情地点头应了,甚至在她暗示第三次时,笑着反问她:“我就这么没信用?” 这明知故问的废话! 她认真点头,“对!” 并提前一步制止他的狡辩,“别的事情另说,在床上你就是没信用。” 和卓季瑜说话,含蓄是不占理的,得比他厚脸皮、直接明明白白地讲才行,不然讲不过他。 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的信用回升到正数,卓季瑜今晚格外安分,手搭在她腰上就不动了,还让她别想七想八、早点睡觉。 这说的,好像是她惦记似的! — “哎......你今天不上班?”他说要送她出门,专门喊司机开车过来接送。她以为,是送她去机场,中间路过公司,他去上班。但刚刚路过公司也没停。 早知道他还专门送她去机场,她早上就不说话气他了。 今早她故意说起码出去十天半个月,刚好可以和宁赞在外面多玩几天。 他还说让她玩得开心点。 唉,他这么好脾气,让她都不好意思逗他了。 “我进......怎么......”多了个行李箱?她瞪向旁边偷笑没藏住的卓季瑜。 — 司机看着前面两人,一个气呼呼地往前走,一个在后面拉着三个行李箱、挎着个包匆忙跟上,悄悄地呼了声气。 这俩人,感情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八月忽雨忽晴的天气都没他们善变。 他老板也是,明明也要出差,就不说。亏老板娘在车上还贴心交代他按时吃饭、应酬少喝酒......被骂也是欠的。 ------------ 55 杨茜 她刚上飞机时就想到了宁赞见到她和卓季瑜在一块的表情。 和她想的几乎一样:兴冲冲地来接好姐妹,最后抿着嘴,礼貌又尴尬地把好姐妹的老公也接上了。 宁赞揽着她肩膀快步往前走,争取和卓季瑜隔开距离好说悄悄话。 说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眼卓季瑜,手指戳了下她的腰,小声问:“怎么回事?你出来办事还把他给带上?不是说他最近忙着天天出去应酬吗?到底是他不放心你还是你舍不得他?啧啧,结婚久了还能改变面相呢?卓季瑜看着比以前脾气好多了。” 宁赞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根本没给她回答的机会,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了。 “别装死,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叹气,把今早的事情说了,然后两手一摊,“我来找你,他也过来出差,顺路。” “他就待三天?不等你一起回去了?” “我还想多留几天,公司事情也不少,哪能想待就待?” “也是。”宁赞点了点头,然后和她说了这两天的安排,趁着卓季瑜也在,先带她了解项目情况,还能和卓季瑜商量商量。 “行,你安排。” 除开工作,还有别的私人安排,两人挨在一块儿边走边说。 后头负责行李的卓季瑜不紧不慢地跟着,看她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说些不能让他听见的话。 他也没想着要去打听人小姑娘聊些什么话题。 多了卓季瑜这个意外来客,宁赞没去原来订好的餐厅,而是换了一家。 她不知情,还趁卓季瑜去洗手间的时候对宁赞撇嘴道:“这就是你说给我准备的惊喜?” 宁赞神秘一笑,道:“等你老公回去了,我再带你去。他在,不合适。” 宁赞这么说,她心里就有点数了。估计不会是什么正儿八经光吃饭的地方。 她有点好奇,又不太好意思,提醒道:“把握好分寸哈,要符合国家婚姻法和社会伦理道德要求......” “你老公回来了,嘴角压一压,别被发现了。” “哦。”她反应过来,又狡辩了一句:“我没笑啊!” 宁赞敷衍地“嗯嗯,对”回了句。 在卓季瑜坐下后,两人面上都早已收敛住。 她发现卓季瑜盯着她看,伸出的筷子就拐了个弯,夹了块肉放卓季瑜的碗里,“多吃点。” 卓季瑜意外地看着碗里的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有人做贼心虚了。 对面的宁赞心里直叹气,又庆幸:还好没提前告诉茜茜要去朋友新开的歌舞厅看帅哥。 客客气气的一顿饭后,她跟着卓季瑜去了他订的酒店。要不是他也过来,她肯定要跟宁赞回家去。 不过也不急在这一两天,等他回去了,她还是要去宁赞家住的。 卓季瑜刚打完电话和助理确认明天的工作安排,回头看见她蹲在行李箱旁边找衣服。 床尾处,几条裙子凌乱地放着,他顺手就给叠了起来。 然后发现她带出门的衣服都很艳丽,在家可没见她穿过。 她终于找到了散落的手链,准备要挑明天穿的衣服,就见到了四个整整齐齐的小豆腐块。 回来时的那点心虚已经没了,她现在能理直气壮地揍卓季瑜一顿。 “这条裙子不能这么叠,叠出痕了!” 好心办坏事的人摸了摸鼻子,道:“熨开就好了。” “......”确实是。但她不是在找借口先挑挑错嘛,不然总觉得有点心虚。 卓季瑜看她又是给他拿水,又是帮他挑明天出门戴的领带,“无事献殷勤”明明白白地写在她脸上。 “笑什么?”见他笑了好几次,她刚刚特意去卫生间里照了镜子,脸上抹的东西早就擦得干干净净,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卓季瑜帮她把拿出来的衣物摆放好,回道:“笑你心虚就到处瞎忙。” “......谁心虚了?”她嘀咕了几句,没继续争辩下去,“你睡靠窗那边。” 在家里时,不管主卧还是次卧,或者是回卓家的别墅住,靠窗的那边默认是她的位置。 他朝窗户那看去,也认真听了一会儿,没反常的、也没因为靠窗就噪音多。 她没侧身背着他躺,和平时睡着了那样,躺平、两只手搭在肚子上,看起来十分老实。 从他关灯、上床、躺下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打了三个哈欠了,看过来的眼睛里都泛着泪光。 他顺手就擦了下她眼角,然后大手盖住她眼睛。 “困了就睡。” 手心被她扑闪的睫毛扫过,有点能理解她说他头发扎得她脖子痒是什么感觉了。 也或许不太一样。 身体有些发热,但理智还没丢掉。 在家里怎么闹腾都行,在外面住,觉得床不是自家的,他完全没心思。 他拢紧了些手指,完全把她双眼盖住,不进一丝光亮。 又催了一遍,“困了就睡。” 按照平常在家的作息时间,这个点睡觉算是早的了。 估计是今天又坐车坐飞机地跑,中午还没午休,几乎是他刚说完她就睡着了。 平时在家里,偶尔回爸妈家里、甚至是偶尔去隔壁次卧睡,她都要念叨好几遍:“睡不惯。” 但今天却是一声不吭。 不习惯的人反而是他自己。 换了个位置,另一只手搭过去,总感觉浑身不对劲。 他这边留了盏昏黄的台灯亮着,不自在地收回手,和她一样平躺着,两只手都垫在了脑后。 侧头看了眼,她已经熟睡了。不知道梦到什么好笑的事,嘴角一翘再翘,又很突然地抿平。 他实在没忍住,凑过去亲了好一会儿又把手搭过来,这回终于对劲了。 — 卓季瑜出来三天,就忙了三天。每天早上和她一起出门,晚上忙到十一点左右才打电话问她和宁赞在哪,然后接上她一起回酒店。 宁赞感慨道:“你老公工作够忙的,就这样你们还每天折腾,也是不容易。” “别乱说啊!我们可没有!” 卓季瑜这几天清心寡欲得像剃头出家了似的。她不小心摸了下他腰,他还让她别乱来,说外头的床不干净?! “我又没说你们这几天。常乐说好几次晚上打电话找你都找不到人,有时候还是卓季瑜接的电话。” 确实有过那么两三次,常乐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兴奋地说了一堆,结果回她话的是卓季瑜,把她吓得,回榕市都不敢凑卓季瑜面前。 不过,那都是她刚结婚不久的事情了,常乐和她一样,还没习惯她已经结婚了这件事。 她无奈道:“哪个正常人大晚上不睡觉打电话?!” 啊,不对。 还是有个别人大晚上不正常的。 就不久前,沈百川才大晚上给卓季瑜打电话,当时卓季瑜都拉开抽屉了,不想去接电话,但响个不停。 气得卓季瑜怂恿她多劝劝陈今,最好把沈百川多晾两年。 “对了,你要投资,和卓季瑜商量没有?” “没商量,和他说了。”找他分析,他就说让她自己看着办,还开玩笑说投资亏了,她就只能勒紧裤腰带少花点钱了。 就投资的这点钱,还不至于到勒紧裤腰的地步。 宁赞点点头,感慨道:“看你结婚后这日子过的,我都要动摇了,想着要不听我爸的,干脆和他看好的人相亲结婚试试看。” 她瞪大了双眼,正要给宁赞说说结婚后不好的一二三点,宁赞又叹气道:“但我说服不了自己,我爸看好的那几个,长得就不像很行的样子。” 她沉默了。 有点想问:“你那几个学弟难道就很行?”但怕宁赞反过来问她卓季瑜......算了,就不互相戳刀子了。 “卓季瑜明天回去,我们明晚去哪吃饭?” 宁赞斜着眼睛看她笑,贼兮兮的,和平时雷厉风行女强人的形象格外不符。 “是谁说要注意分寸的?” 她咳咳了两声,没搭话。 — 卓季瑜的工作完成,没多半天停留。把她连同行李一起送去宁赞家里,自己就带着人往机场赶。 走前还提醒她道:“出去玩,别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和朋友玩得开心点。” 她差点怀疑卓季瑜看透了她和宁赞的小心思。 “别看了,再看就成望夫石了。”宁赞喊她回去,“待会去你上次说想去的收藏馆。” 卓季瑜回去后的前三天,她有时候和宁赞出去吃饭,有时候自己和宁赞安排的秘书到处转,没什么感觉。 卓季瑜晚上打电话给她时也不问她哪天回去,但他会每天播报家里花花草草的情况,还有阿姨每天做什么饭菜,也会提到今晚出门和人工作遇上了她哥嫂带侄子外出吃饭...... 说得她都有点想家了。 到了第五天,她直接问宁赞什么时候去她朋友新开的舞厅? “想回家了?” “还行,转了几天,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你也有工作要忙,我也该回去了。”她数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假期,还有没完成的计划,越盘点越觉得自己得早点回去了。 事情还真不少,看样子是真想回去了。 宁赞笑道:“那就今晚去。” 和宁赞走了一趟宁赞朋友新开的舞厅,两个人在角落边边没喝一口水,待了十来分钟就走了。 宁赞的喜好从小到大就没变过,只喜欢长相斯文且特别会说话的男人。 她却是从小就没什么特别偏向的喜好。 但结婚了嘛,有具体的人可以拿来做对比。外头的人不入她的眼,反而衬托得卓季瑜哪哪都顺眼。 走这一趟就像是完成一个任务,认真回想了一遍,确定没什么落下的事情要做了。 是该回家了。 宁赞在门外看她收拾着行李忽然好心情地哼起了歌,来来回回的脚步轻快得像是在跳舞,想到她今天还信誓旦旦地说:“我没事想卓季瑜做什么?” 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不拆穿这个嘴硬的人了。 ------------ 56 杨茜 还没下飞机,她就在想,待会是直接回家还是顺路先去找卓季瑜吃个午饭再回家呢? 昨晚卓季瑜打电话问她昨天都去哪里,她直接绕开这个问题,说自己今天回榕市。 不巧,卓季瑜说他要开会赶不过来接她,让家里司机过来接人。 她也不在意卓季瑜来不来接,就是心里没少琢磨:他昨晚打电话没发现她的反常吧? 宁赞送她到机场的路上,没少嘲笑她有贼心没贼胆。说下次可不敢带她出去玩了,怕她一个嘴瓢说漏嘴。 还没走出去,远远地就在外面等着接人的人群里一眼锁定了卓季瑜。 眼睛控制不住地亮了下。 倒也不是他多好认,而是他旁边有两个旅行社的人举着牌子接游客,旅行社的人都统一穿鲜艳的服装,他一个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的人站在中间,太显眼了。 推着行李往外走的脚步加快了些,差点不小心撞上前面忽然停下来的人。 她没朝他挥手,卓季瑜显然已经发现了她,一边盯着她看一边绕开来往匆匆的行人,和她隔着人群以及隔断开的铁栏杆一起往前走。 终于绕过了挡着的铁栏杆,周围的人也更多了。 行李箱的拉杆被大手按住,下一秒,两只行李箱都被卓季瑜拉了过去,她就背个装重要物品的小包,浑身轻松。 看到他在这儿,有点惊喜,但不多。 卓季瑜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平时他自己出差,说过两天回,结果当天就回来了。可能他觉得这是“惊喜”。 老男人以为的有些惊喜和她觉得的惊喜,显然不是一回事。 但她也得承认,她确实有点被惊喜到了。 他突然过来制造了一份惊喜,但这会儿一声不吭的,连句“回来了”都不说。她就忍不住想刺一刺他。 “不是说公司有个很重要的会,赶不过来吗?” “刚好提前忙完了就过来了。” “哦,你工作效率真高,次次都提前忙完。” 卓季瑜笑了声,对上她像是盛着星星的眼睛,决定实话实说:“我说要过来接老婆,让助理删掉了没用的流程。” 说完,冲她挑了挑眉,似乎是在问她这个答案合不合格。 她哦了声,率先提步往前走,“回家吃饭。” 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身后的卓季瑜忍着笑,侧身道:“走反了。” “......” 她掉头回来,往前走的步伐更快了。 抛开刚刚走错路的小尴尬,她现在心情极好。 还是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榕市待着舒服,她现在就想吃家里的饭菜。 卓季瑜看她格外精神,就问她要不要在外头吃,还说阿姨今天有事情不能来家里,回去就只能吃他做的饭菜。 她没多想,说那就在外面吃。 等吃饱喝足回到家了,她去找衣服要去洗澡,见卓季瑜也过来找衣服洗澡。 看了眼还没摘的手表,疑惑道:“你下午不回公司上班了?” 卓季瑜点点头,“连着上了大半个月的班,也该轮到我休息了。” 但是现在开始休息......她觉得自己有点危险。 他出差那几天,她知道他不会在外面做,晚上没少暗戳戳地“报复”。卓季瑜没做什么,但他也说了,让她悠着点,他们又不是一年到头都住在外面。 她想着,反正回家了也不会少做,能报复一点是一点。 当时多能嘚瑟,今天就多后悔。 尤其是卓季瑜拿上衣服跟在她后头进了卫生间时,门咔哒关上,她一回头,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整个人都跟被雷劈了一样。 卓季瑜还挡在门口那,她想跑出去都没办法。卫生间里还没开始冒热腾腾的水汽,她脸上就先冒热气了。 眼睛瞥到镜子,看见自己因为尴尬、慌张、害羞而通红的脸。还有......从镜子里看到卓季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同时一边抬手解扣子。 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她这时候居然庆幸卓季瑜今天没打领带。不然...... 卓季瑜正好从镜子里看到她闭眼,解到第三颗扣子的手慢了下来,俯身过去亲了下她裸露在外的肩头。 她抖了下肩,回头想说他头发又扎她,然后就被按着抵在了洗手台上。 她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花洒喷洒出了热水,没多久,浴室里也升起了热气。从看得不分明的水雾里看见摇晃的白灯,温热的水一会儿只淋在左边,一会儿只淋在右边。 还好没在浴室里多待,一次结束后,终于挨上了柔软的床铺。不像有时候在书房...... 要是卓季瑜没跟着压下来就更好了。 虽然卓季瑜发掘的花样越来越多了,但有一点好的就是,她耷着脸说不舒服了,他是真能停下来。 她也不是故意折腾他,估计是例假快来了,肚子酸酸涨涨的不太舒服。 但她没想到卓季瑜拉着她的手继续! 震惊得她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她这表情过于好笑,差点让他破功。只能把她眼睛给挡上。 结婚一年,计生用品没少消耗,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还可以这样! 卓季瑜一反常态地在家休息了三天,阿姨每天过来做了饭就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就怕打扰了小两口的相处。 发现“新世界”也不是那么好,手怪累的。而且她开学时还得交一篇论文上去,偶尔看向自己的手时,总觉得自己的手很是陌生。 好在,卓季瑜也就在家休息三天,后面还是每天早出晚归地上班。 他没想起来问她在外面最后一天和宁赞去了哪里玩,她就也给抛到了脑后去。 趁着有空,她还回了趟家里,准备把家里的照片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留的。 正一个个相册地翻呢,她妈担心地小声问:“季瑜和你翻旧账了?” “没有的事。我就是忽然想起来照片的事,过去的都过去了,留着也不好。”万一哪天谁翻出来搞文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卓然旧情难忘呢。 婚也结了,她现在也没离婚的想法,这婚姻得好好经营才行。 她妈听完她的解释,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背,道:“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她笑道:“敢情之前您都不放心啊?怕我过不下去闹离婚?” “啧!离婚这词少说!”她妈瞪了她一眼,又接着道:“之前看你们两个,倒是看出季瑜想好好过日子,我怕你脑袋扭不过来钻牛角尖想歪了。” 现在知道要排除“婚姻隐患”了,可见心是踏实下来,要好好维护这段婚姻了。 她觉得自己之前也想好好过日子啊,怎么就光看到卓季瑜做的了呢? 见她妈嘴巴没停,决定还是少说两句,省得又要说到别的去。 “咦,这张照片......”在一个压箱底的老相册里翻出了她穿白裙子演话剧的照片。 这个相册没放在外面,她妈翻找出来的时候还嘀咕:“幸亏你以前的照片都收着,季瑜肯定没看过......” 这张照片只有这一张,家里其他地方肯定是没摆出来的。既然他没看过这个相册,那他是从哪里看的?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从卓然那里看到了。 — 卓季瑜回来就看到了客厅茶几上摆放得凌乱的照片,全是她从小到大的单人照。 其中有一张照片,和他从卓然那里拿过来的一模一样。 “下班这么早?” 以前她问“下班这么早”,是想问他当天是不是工作很顺利,或者想问他是不是回来换身衣服晚上接着出去。 现在她问“下班这么早”,不是想问什么,而是警惕他回来这么早,晚上是不是要早早上床做别的。 她说要早起,他就会说那晚上早点睡,这样不耽误早起。 “晚上还出去。” “哦。”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再好吃的龙肝凤髓,吃多了也腻啊。 卓季瑜又道:“回来接你一起出去。” “非去不可吗?” 和卓季瑜一起谈生意的,大多年纪和她爸不相上下。她和那些人的老婆谈不来,人家不是也有自己的事业是女老板,就是只操心家里。她是和哪边的都聊不上,甚至没少被分享祖传生子秘方。 “都有谁去啊?”不等他回,她又问道。要是有熟人,去去也行。 唉,毕竟拿了公司的一半,哪能真的一点事都不做呢?她要是都不去,外头就该传“卓季瑜和杨茜闹掰了”这种话了。 “老胡的朋友开了间酒吧,今天开业,在车南路,让大家过去捧个热场。” 开酒吧啊? 她捧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没有异常,说明他不知道她和宁赞去了舞厅玩。 但话又说回来,卓季瑜居然会去酒吧?还是给朋友的朋友捧场? 她怎么觉得这是冲着她去的呢? 卓季瑜没察觉,又问了她一遍去不去。 — 老胡朋友开的酒吧很是不一样,里头的灯光、音乐没吵得人头晕目眩。好酒不少。 但可能是他们来得太早了,人家的场子还没热起来。 来的朋友不少,她也看到老胡和嫂子了,看来是真的给朋友捧场的。 进来的人从穿着就能看出是不缺钱的,老胡朋友难道是想搞个高档点的酒吧? 她好奇,就这么问了出来。 卓季瑜却反过来问她:“和你去的舞厅有什么不一样?” !!! 他还真知道啊?! 老男人在这等着她呢! “咳。”她挪开视线,道:“差不多吧,就这样。” 心虚过后,莫名的理直气壮,“想和我算账?” “......”卓季瑜本来占着理,被她瞪得理都快没了。打算换个委婉的说法表达自己这几天生闷气被忽略的不满。 “没有。” 他哪敢和她算账?动不动就威胁他说让他当“厅长”。 他一好说话,她的气就一点点地泄了下来。“那你什么意思?” 他挑眉,“你就不能带我一起去?” 她:“......” 心情复杂。 “下次。” ------------ 57 杨茜 翻完“旧账”,卓季瑜就无法控制地冒出丝不好意思来,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他,还得意洋洋地半抬下巴笑,他就扭过头去和刚进来的她哥打招呼。 她哥看到他俩在这惊讶得很,一来就道:“刚在门口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又看向她,问:“怎么想起来酒吧玩了?” 她心想:这可太冤枉人了! “他说要来给朋友捧场,我跟着来凑人头的。” 她哥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没说话的卓季瑜,就那表情,不像是来给朋友捧场的,像是被老婆硬拉着来酒吧的。 万年不变的那死表情,他也看不出这妹夫到底是不是乐意被拉出门的。 她哥也是被朋友喊过来的,但主要目的不是过来捧场,而是过来堵人谈生意的。 和他们寒暄了几句,见着目标了,又匆匆离开。 “你有事你也忙去。”她看不少人也过来和他打招呼了,要不是她也在这坐着,人家估计是要坐下来谈工作了。 “要谈生意也不差这点时间。” 到了十点,不知道下面一楼在做什么活动,忽然哄地就热闹起来了。 有人结伴去中间摇晃,到底是在跳舞还是在调情,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有人往下走,还打趣卓季瑜,让他和老婆下去一起凑热闹。 卓季瑜笑笑没应,但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她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这种吵得震天响的环境。 于是,伸出的手指拐了个弯,没朝向桌上的饮料,而是戳了戳卓季瑜的腰,只是才戳了下,就被他抓住了手。 “要不,回家?” 卓季瑜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表情,确定她是真不想继续留下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就站起来。 “嗯,回家。” 正巧,她哥谈完事情还想和他们聊一会儿,看到他们夫妻两个起身往下走,就追上去问:“刚开始就走了,还有别的事?” “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她回了后,才要继续往下走又回头提醒道:“哥你忙完就去接嫂子呗,她最近都忙到十一点才能下班。” 本来还想劝他们两个多待一会儿,听到自己亲妹提醒了,心思又收了回来,应了声好。 抬头和卓季瑜对上视线时,忽然心虚气短。 虽然他怀疑卓季瑜是被自己亲妹忽悠来酒吧的,卓季瑜又是本事比他爸还大的,但想着自己好歹是大舅哥,有些态度被摆出来。 刚还想着要找机会“提点”下卓季瑜,不要以为把他妹娶回家了就可以在外面鬼混。 现在完全说不出口了,像是自己没做到还反过头去说教已经做到了的。 她和卓季瑜可不知道她哥心理活动这么丰富,一起从酒吧离开,一直到车南路尽头才分道扬镳。 回去路上,就“酒吧和舞厅”有什么区别说了一路,最后发现区别没多大。 当然,说的人主要是她,卓季瑜那是一问三不知。 她也好奇,“你们谈生意不是也常去什么舞厅吗?” “别人不知道,我没去过。” 她点点头,“也是。你去了,人家可能还怕你是去砸场子的。” 他笑了声,她这话,也不知道是在损他脸臭还是在夸他不乱来。 场也捧过了,也快要到家了,他才解释说:“老胡的这个朋友以前帮过我,今天是必须过来的。” 她侧头过去,“我还以为你想找我算账故意的。” “我还不至于这么斤斤计较。”他趁势道:“你为朋友抛下我的次数还少了?” 结婚才将将要满一年,她可没少干这种事。好不容易到周末休息或者她哪个半天没课,她是半点想不到要找他,兴冲冲地找朋友约去了。亏他还想着早点下班或者推掉周末的安排。 他可从来没说不让她和朋友出去玩。最多担心她去些不安全的地方,会多叮嘱两句。 她小声嘀咕了句,他没听清,让她再说一次,她就说:“没说什么。” 不肯再说。 回了家,她给倒热水、帮找衣服,一副献殷勤抵消“错误”的好脾气,卓季瑜憋笑,看她这次又能殷勤几个小时。 没超过两小时。 在他从床头柜拿出来一盒计生用品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炸起来了,抱着枕头就要往隔壁次卧走。 他就说,能让她好一小阵都很不容易了。 当天晚上他们就换了个房间睡觉。 隔天阿姨过来收拾家里,看到次卧的床单被子都没了,心里了然,默默地从衣柜里拿出另一套铺上。 就是,在老太太又悄悄打电话问她,这两人是不是光结婚领证不睡一间屋的时候,她就回说:“没有的事,您别多想了。缘分还没到,缘分到了,孩子就来了。” 这两人,今天腻歪、明天闹小别扭,都太正常了。 只是,到了这个学期开学,小两口各有各的忙。一个学业任务变重,一个公司正在扩张关键期,床单就不像以前天天换。 突然有一天,不知道是去老宅吃饭碰上了什么事,这小两口是真闹别扭了。 和平时的闹别扭还不一样,这回一看就是真生气了。 杨茜吃完早餐,招呼也不打就出了门。卓季瑜想追上去说,没追上不说,话也不知道从哪说起。 难得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烦躁模样。 “吵架了?”阿姨没得到回复,但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接着就劝他道:“有矛盾了,好好说清楚。茜茜不是不讲道理的,你脾气好些......” 卓季瑜想说点什么,又给咽了下去,敷衍地嗯了一声。 阿姨也就不劝了。 连着两天,助理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了,想着不可能是公司的事,那应该就是家里了。两天没见到老板戴乱七八糟的领带,就知道肯定是和另一个老板闹别扭了。 于是助理就问他,上次订的礼物什么时候取? 助理又回头看了眼正在思考的老板,想着要不要再问一遍,忽然听到老板问:“哪个医院做结扎手术好一点?” 助理心里倒吸一口冷气,试探着问:“是您还是......” 他老板一脸的“这种问题你还要问?”,然后回:“我。” 这,他也没这方面经验啊! “我去了解。” 助理转回了身,目光直视前方,和司机不小心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又震惊又八卦的好奇,然后默契地闭紧嘴。 这次单方面的冷战在第三天结束,以她带回来一个小蛋糕作为信号,他顺着台阶就下了。 这次冷战的起因,其实和他没直接关系,纯属是被迁怒到的。 可要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也不是。 三天前回家吃饭,来的都是家里亲近的亲戚,聊着聊着,就不可避免地又聊到了他俩孩子的问题上。 这小半年,卓斐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先后成家,大侄子又多了个孩子。 他亲侄子都当爸了,他的孩子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待着,家里长辈总忍不住催促。 结婚第一年的时候,大家也催,但那会儿催得不厉害,还能理解他们是刚结婚要过二人世界。 今年下半年开始,催的就厉害了。 他爸妈催是催他,但其他人不敢催到他面前来,就去她那说三道四。 这次就是因为他姑,说得太过,还是当着亲戚的面,把她气到了,把人骂了一顿,扭头就走,连他都给落下了。 等他一回家,这场单方面的冷战就开始了。 他找沈百川支招,除了被沈百川嘲笑,只得到了一个损招。 见他盯着自己看,她就道:“不吃?不吃就放冰箱里,阿姨明天过来吃。” 他拆开盒子,才吃了一口,违心地夸道:“好吃。” 不用说,肯定是又和陈今出去了,陈今和沈百川现在谈上了,那两人才是爱吃甜的,他和杨茜不是很喜欢。 才吃了两口,面前又多了个勺子。 两人像是完成什么艰巨任务似的,一人一口地分担。 她边吃边想着:早知道换个别的了,没气到他,自己还又吃一份蛋糕,亏了! “不生气了?” 他才问完,她的火气又噌噌噌地冒出来,想把剩下的那点蛋糕糊他脸上。 她一鼓着脸瞪他,他就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错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他们下次不会说了。” “你和家里说你生不了?” 说完,两人看着对方,家里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接着又是同时开口: “你气的是这事?” “我懒得理他们说什么!” 得,开口的时机倒是选得默契,但想的事情天差地别。 这回他率先开口了,问她是怎么想的。 “现在是你怎么想?!”她气呼呼道:“我前脚到家,后脚我妈我哥我大姐二姐一个个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真的!” 本来就因为被糟心亲戚催生催得有点生气,还问得她一头雾水,气就下不去。接着又从别人口里听说卓季瑜当着亲戚的面说是他生不了......更生气了! “我看看你脑子是不是被猪吃了?”她这气又上来了,转头捉住他两只耳朵晃了晃他脑袋。 这句话是江教授特别生气时的口头语,最近因为觉得他们几个学生是“逆徒”没少说,她现在气上头了,就不自觉地用上了江教授的口头禅。 他松了一口气,还能冲他生气,说明问题还不算严重。 可不能像老张,他老婆生气后一声不吭,后面直接闹到离婚那一步去了,现在是还没离成,可人家带着孩子住外面,和离了没区别。 平时他是喜欢故意逗她,但那都是闹着玩的,他也怕真把人惹毛了。 但话说回来,他老婆现在脾气真大。一副逮着机会就会立刻收拾他的样子。 “没事,本来我们也说好了这几年不要孩子,我过两天去做个结扎。” 她的火气又扑哧一下被浇灭了。 “是说好了,但几年后怎么说?”她拿手肘把靠过来的人推开,“人家不得说我在外面乱来?” “下次当他们的面我就说是我还不想要,结扎去了。”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抱着人低声道:“对不起啊老婆。” 她:“......” 家里暖烘烘的,他靠过来时,身体上的热气都奔着她来。但她还是没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是真受不了他在床下是这副样子,太......像不小心吃到了一口大肥肉。他这个样子仿佛是被人把脑子夺走了似的,完全不像卓季瑜。 “正常点。”她咬着牙边说边推开他。 这回轮到他没话了。 他就说沈百川出不了什么好主意。 人说话正常了,但还是像牛皮糖似的黏了过来。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话也放出去了,只能想想后面怎么解释了。 但事是他惹出来的,她说得他自己平了。 至于上次把他姑骂了这事,她是半点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 管那些人怎么想呢,她这脾气现在是一点都藏不住了。对卓季瑜都敢摆脸色,对外面的人就更能了! 陈今和她说的那些对付糟心亲戚的一二三点诀窍,至今还没派上实际用场呢。 只有他还在纠结另外一个问题。 “所以,为什么把我丢下自己跑了?” 他就被喊去说几句话,转头回来,老婆都不见了,还好几个亲戚过来跟他告她的状。 她卡了壳,眼神乱飘。 “太生气了,快到家了才想起来好像少了个人。” 声音弱下去不到三秒,她立刻提高音量道:“刚回到家,电话就一直响!你不知道我妈一打电话过来......” 他就笑着静静看她狡辩。 隔天醒来的时候,一想到昨晚他慢悠悠地问她到底哪条领带好,她就气得捶床。 卓季瑜这个变态!她就该多气他几天! ------------ 58 杨茜 因为上次闹的事,现在家里老人喊他们回去吃饭都不会喊别的亲戚。卓季瑜还和她说,想把人凑齐一块儿解释都找不到机会。 但也用不着非得大家都在才能解释。 不知道卓季瑜是怎么对外说的,那些来找她“求真相”的人不问了,还一脸佩服道:“还是你会调教人啊!” 她会调教人?卓季瑜? 虽然知道小姐妹们说的是别的方面,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想歪了。 有时候她只是嘴快说了些没经大脑的话,但不是真有那个胆。卓季瑜是在震惊过后,就帮她把脱口而出的话付诸了行动。 就好比说现在他屡用不腻的领带,就是因为她有一次昏了头,说要用领带把他给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有点后悔,毕竟隔三岔五被捆上一次的只有她。 外头人这么说,她笑笑也就敷衍过去了。 让她觉得不对劲的是他爸妈。 回家里吃饭,餐桌上静悄悄的。两老人喊她过去说话,对着她那是一副亏欠她许多的样子,尤其是她婆婆,拉着她手,没说上两句话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她给不远处的卓季瑜打眼色,让他过来解围。他倒好,悠闲地倚靠着柱子看热闹。 在她茫然不解半小时后,从两老人手里拿到了一盒子好东西。 之前分家时都没拿出来,后来大家都默认两老人剩的东西以后都分给二哥一家。没想到现在却给她又拿了一份出来。 说“又”,是因为前些天他们才给了她一份,那会儿卓季瑜可能还没有解释。 好在二哥二嫂今天不在家,让他们看到了,估计家里又是一阵闹腾。 她的疑问没持续多久,总算在老太太的唉声叹气里得到了答案。 一上车,等不及他开车走,她就忍不住朝他手臂给一拳。 “不是说和家里解释清楚?爸妈怎么还说你生不了?” 俩老人脸上难过又愧疚的表情让她当时觉得不忍心,她自己也有些心虚,当即就解释说是她和卓季瑜商量的没打算那么早要孩子,被家里催得着急,卓季瑜自己乱说的。 俩老人欣慰但依旧叹气,让她别帮着他说话了,说到后面,甚至把“你要离婚我们也没意见”都给说出来了。 别看她结婚前就做着“大不了就离婚”的打算,但这日子过得,她是真一点离婚的念头都没有啊! 她说不会离婚,他们的表情就让人看得难受,一个劲地说耽误她了。 那边的卓季瑜还在“看好戏”,她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在滋滋滋地冒着火苗了。 她以前和卓然谈对象时,俩老人对她也很慈爱,更别说后来她和卓季瑜订婚后,他俩给的东西更是不少。 这么骗两个老人家还让他们跟着担心,她于心不忍。 越想,就越觉得卓季瑜不把话给他们说明白真是天打雷劈的不孝,又锤过去邦邦两拳头出气。 卓季瑜等她把话说完、拳头也停下了,才开车回去。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她一记眼刀扫过去,像是把卓季瑜给咔擦咔擦刮了几道。 他心想着:刚刚她是一边说一边锤、一边锤一边打,哪里有他说话的机会? 这下终于有他说话的份了,再不赶紧说,等她的气给攒起来了,还不都是冲着他来? 但说到家里两老人,他也很无奈。 “我解释了,他们也信了。” 她一脸的“你把我当傻子看呢”,“他们信了还能和我说那些话?” 还有他当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她觉得就是他没解释清楚,把老人给绕坑里去了。 “真信了。”他笑了下,道:“你别觉得我爸妈年纪大了容易被骗,他们心眼比你多。” 在她眼睛要冒火前,又继续道:“你看,现在你愧疚了,说不定一个冲动,改天就给他们怀一个证明我能生。” “……”要不是还开着车。他肯定是又要挨几拳头的。 她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还真有可能。 忽然想叹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你知道还不提前和我说?”她瞪过去。不仅没说,还在旁边看热闹! 他自觉理亏,当时就是觉得她那样子特别可爱。 在家当霸王,在外头乖得不像话。 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堆,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意思:既然长辈这么认为了,我就顺着他们的话来了。嘿,这下好了,没道理催他们生了——反正生不了。 他没少听人说:男人不能说不行。 但他听着这句话没什么,当着别人的面说过自己生不了,自尊和面子也没损失半点。 没人提起孩子的问题,他还是又给拐了过来。 再次认真地和她说:“没有孩子也是可以的。” 没有孩子,需要考虑的无非就是以后公司留给谁的问题。麻烦不会少。 他们手里一大份家业,要是真没自己的孩子,他两个亲哥家里的想法不会少。 就前些天,他大哥二哥专门去公司找他确认了一遍。听他说是随口瞎说的,两亲哥的表情略复杂。 可能是又盼着亲兄弟好,又惦记着他手里的东西。 现在还能有点兄弟情,以后那么大份利益摆在面前,兄弟情剩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要真没自己的孩子,他还得多琢磨。 也就他多想了。 她一句话就把他那些胡思乱想给掐断了,翻了个白眼道:“你不生就不生,但是我是要生的。” 他们之前聊的时候就说了,过几年再考虑。 她又不是傻子,要是她没孩子,以后东西说不定会被人家惦记个没完。而且,万一以后卓季瑜变心了抱回来一个亲生的,那她真是亏死了。 难道是他以为,她不想生? 关于孩子的问题,他不是第一次说没孩子也可以。 她还专门问过原因。成婚后不想要孩子的人是极少数,反正她没见过。只有没法要的才会说不想要。 卓季瑜的原因也简单,毕竟本来是打算打一辈子光棍的,光棍没孩子多正常。 可这不是没成光棍嘛。 前面她都说“过几年”,这次她很认真地给了自己明确的答复,“现在还上学,读完博士,要是顺利的话。我也才二十七,那个时候要孩子正好。” 他转头看她,她就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给他证明:我说认真的,不骗你。 她27,那他也才35。是有点迟,但不算太迟。 重要的是她还想过生一个。 她这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一直笼罩在他们这段婚姻上的云雾被拨开,前路忽然就明朗了起来。 她之前和她妈说,现在就有认真和卓季瑜过日子,多少是掺了点水分。 至于为什么是此时此刻把剩下那点水分挤掉,她也没法说出个具体的一二三来。 之前想的是,很满意这场意料之外的婚姻,她在这场婚姻里得到的不少,生活也没有因此变得不愉快。 日子一天天地过,卓季瑜的存在感太强,现在觉得满意就不可避免地要加上卓季瑜这个人的原因。 怕耽误他开车,她就坐正了直视前方,还提醒他好好开车。 看她眉头从皱起来变成一会儿往上挑一挑,就知道她现在心情特别好。 或许是因为他今天说的话格外中听? 还是因为终于把话和他说开了? 回家的后半段路,两人都没话说。 趁着这个安静的空档,他已经给还没有影的孩子想了几个备用名字。偶尔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了又扬。 自由恋爱结婚的老胡笑他没谈过的对象就结婚,遭老婆嫌弃一点不奇怪。 但他觉着,他们只是先把关系焊牢了,也不耽误结婚以后再开始自由恋爱。 趁孩子还没来的中间几年,够他们谈了。 刚换好鞋子,准备回头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宵夜,人就从身后抱了上来。两只手环在他腰上,整个人都贴在他后背,也不说话,难得有她主动亲近的时候。 也不是说她不喜欢亲近,别看平时他一靠近她就炸毛一样念叨他烦、头发刺她,但极少是真的想把他推开。 就是总有点像应付的半推半就,可神情是又欢喜又勉强。 嗯,他就特别喜欢看她纠结的样子。 虽然没少被扯耳朵或者她气上头会忍不住一口咬在他肩上…… 只开了玄关的灯,屋里乌漆嘛黑的,但正衬此时的氛围。 她在家里没吃几口,本来打算回家了再吃点的。但夜宵没吃成。 卓季瑜今晚过分安静却又过分激动,差点忘记做安全措施,肩膀又被她咬了一口,并被她气急败坏地警告道:“我说了几年后生不是现在生!” 卓季瑜也从激动中找回了一点理智,边忙活边道:“过两天就去结扎。” 她对他这个思想觉悟很满意。她问过她大嫂了,要想这几年都避孕,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卓季瑜去结扎。毕竟,就算是用计生用品,也不是特别安全。 他自己提出来还乐意去,那真是皆大欢喜。 两人的关系好像在一夜之间突飞猛进。 阿姨看他们一如往常地吃了早餐拿了车钥匙准备各走各的,正等着他们出门了她过去关门。 忽然看到卓季瑜俯身过去亲了下杨茜……阿姨愣了下,想着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正等着杨茜跺脚然后去扯他耳朵…… 只见杨茜无奈地往上瞟了一眼,没扯耳朵,脚尖都踮起来了又撤开,不自在地往她这看了一眼又匆匆出门,催着卓季瑜快走。 阿姨后知后觉自己碍眼了。 一转头,锃亮的挂钟隐约能看到自己咧开的嘴角。 这小两口,今天又腻歪上了。 阿姨笑着摇摇头,今天腻歪了,明天又该点炮仗闹小别扭了。 嘿,明天没闹小别扭。一直到过年她放假前,他俩都甜蜜蜜的,可真让她意外。 ------------ 59 杨茜 今年过年回家里和长辈们一起吃饭,她爸妈和他爸妈,好几次都看着看着他们就忍不住叹气。 想说点什么吧,又怕说得不妥当。最后什么也没说,继续叹气。 实在是他爸妈眼里的情绪过于复杂,让她又窥到了一批愧疚和难过。 哪怕知道卓季瑜不是真的不能生,俩老人的态度还是很微妙。估计知道卓季瑜去医院做结扎了。 她刚想说点什么,搭在大腿上的手被卓季瑜拉住,手掌心被捏了捏,她就又清醒了过来,没再去看两老人家的眼睛。 侧头和卓季瑜对上视线时的那短暂几秒,读懂了他没说出来的话:我爸妈又坑你呢,别说话。 可能是他俩自以为私密的小动作被旁人看了去,总有假装不小心扫过的视线掠过来。老太太后面不知道怎么就想开了,看看他又看看她,脸上的笑根本藏不住。 “季瑜结婚了就是不一样,以前还说不打算结婚呢。”大嫂突然就把话题扯到了他俩身上。 她就控制不住地朝卓斐看去,旁边还有个卓然,她没看。 下一秒,就听二嫂开口附和道:“是啊,结了婚,怎么都能过到一起去。” 她挑了下眉,这些话好像意有所指啊。 两个嫂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没人插嘴,很快就说到了卓斐和卓然年后订婚的事。 是的,这俩终于要订婚了。 两人看着都挺平和的,想来都是自己点头同意了的。 卓然和宁玉会订婚,对大家来说一点都不稀奇,毕竟去年就说要订婚了,现在才订成而已。就是卓然说的要定居国外,怕是不可能了。折腾一圈,结果还是读完回国来。 让她意外是卓斐。 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前段时间还听她哥说卓斐因为相亲对象和家里翻脸准备自立门户,一转头,居然就要订婚了?! 过年家里也有新鲜事——大侄子之前在外面的女人抱了个孩子送回来,这家里今年算是又添人口了。 就这样了,大侄子夫妻两个依然相处得跟恩爱夫妻似的。 看得她在心里一直啧啧啧。 有时候陈今说起她村里那些八卦,她好几次感慨:还能这样啊?! 但现在看来,要是陈今知道了她婆家这里的事情,也会惊讶得嘴张圆。 “你说他们是真不介意啊还是私底下算账呢?”回了家,好奇心就关不住了,在卓季瑜找衣服去洗漱前她就忍不住戳他的后背追问。 卓季瑜无奈,所以她心里一直装着这破事?怪不得刚刚和她说话都是“嗯”“哦”地敷衍他。 她没想着从卓季瑜这得到肯定的答案,想也知道他没心思关注亲侄子的家事。她就是太好奇了,逮着个人就想说一说。 现在也不理会卓季瑜不吭声,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个时候离婚可就便宜大侄子和外面的女人了…… “不是说去洗澡?站着干嘛?”她念叨完,发现卓季瑜门神一样杵在柜门前,还伸手推了推,道:“挡着我了。” 家里的衣柜越来越“界限不清晰”,有时候她的睡衣收回来后被放到他的那格去,和他的睡衣都混在一起。 家里阿姨做事很仔细,不可能不知道家里衣柜的“分区”。但有时候是卓季瑜自己收的衣服,她怀疑卓季瑜是故意的。 她还在翻找衣服,卓季瑜目标明确地把其中一套给抽出来,和他手里的睡衣是同一个款式。她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买的。 “我不穿这……”套。 要说的话愣是被卓季瑜炽热的眼神给打断,心跳只乱了下,很快就平复下来,且幸灾乐祸道:“医生说了,刚做完手术,要清心寡欲,别瞎来。” “我没有想。”卓季瑜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甚至还把锅甩给她,问:“你想?别想了,医生说忍一忍。” 说完就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要是卓季瑜有尾巴,现在肯定是在疯狂地摇啊摇地嘚瑟。 “……” 因为做了手术,卓季瑜谨记医嘱,晚上睡觉时都克制着不把手搭过来,学着她睡觉的样子,躺得板正,两只手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绑住了一样,安分地贴在肚子上。 要是之前,她肯定是不会起坏心思,但洗澡前觉得自己被卓季瑜“污蔑”,落了下风,这会儿满脑子都想把场子找回来。 于是,向来安分的人一躺下就侧身朝向他,被子下的手脚一起搭到他身上,大有准备今晚就这么睡的架势。 被当成枕头贴着抱住的人浑身僵硬了一瞬,即使放松了也是一动不敢动。 以前是她平躺着他抱过来,现在完全调了个。 她暗暗偷笑,看他还能说什么?! 她对他算好了,不像他抱过来的时候像复读机一样在她耳边一直喊她名字,太吵人睡觉。 卓季瑜沉沉地呼了一口气,翻身把人给搂住,“我错了。” “你没错啊。”她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开。 她耳垂被捏了捏,卓季瑜又认了一声错,但就是不说错在了哪里。 想挪开吧,又挣不出来,这下谁被当成抱着睡的枕头也说不清了。 难得有躺一张床上抱着不做别的事情、清心寡欲聊天的时候。 她也学着卓季瑜,伸手去捏他的耳垂。不像她的耳垂肉软,他的不好捏。手顺着耳朵上去,蹭了下他刺猬一样的脑袋,有点扎手心,但手感不错,又摸了一把。 被靠过来扎到和自己主动伸手摸蹭,感觉完全不一样。 “哦对了。”她想到一件事,要坐起来和他确认,但被人搂着,没能坐起来。 “嗯?”卓季瑜应了一声,一只手手指一下一下地给她顺头发,另一只手还紧紧搂着人,想着公司的事,不让心神落在她身上。 “下午卓然到处找人问他原来书房里一个箱子被放哪里去了,二嫂说不知道,但我看二嫂的表情,肯定是说谎了。” 她说这话时,特意抬头盯着卓季瑜的表情看。 她后面听阿姨说,卓然不见的箱子里放的都是读书时的东西,其中有和相册找不到了。她本来没多想,回家后看到书房里她以前的照片,就想到了她高中演话剧穿白裙子的照片。 以前不知道卓季瑜从哪儿知道她的这段小经历,联想到卓然丢失的相册,忽然就明白了。 卓季瑜顿了下,道:“放家里杂物间,我以为他不要了,顺手帮他扔了。” 她笑了下,他可真是会“顺手”。 “扔都扔了。”他看向她。 她意会他没说完的话,点点头,“明白。我不把你供出去。” 他俩现在才是一家人,哪能和外人乱说呢?! 还要问有没有别的人知道是他做的。 明明是他自己一个人做的坏事,好像莫名变成了两人做的。 后面回去家里吃饭,她又听那边家里阿姨嘀咕起这件事,说卓然在家生闷气不理人,二嫂也有些生气,他们现在可不敢瞎处理家里杂物间的东西。 她心虚地应和着,找了个由头给阿姨包了个大红包。 年后,陆续参加了卓斐和卓然两人的订婚宴,为了什么时候办,大嫂和二嫂也闹了一阵矛盾。 家里有喜事,自然没人盯着他俩。连卓季瑜小姑现在见着他们都躲着走,估计是觉得他们两口子都是不好说话的,就怕哪句话不对就给下面子。 以前还能指望老头子做主训人,现在不成了,家产都分了,他们俩自己当家做主,手头还有个蒸蒸日上的公司。 她很多次都忍不住感慨:钱是人最大的底气。 卓季瑜把公司经营得好,年底划到她户头的钱不少,她家里给分的那小部分分红,勉强可以够个零头。 手里有钱,她又给宁赞投了好几个项目。她没人可捧,就给陈今行了方便,投资的剧里专门给陈今留了打广告的位置。 陈今每天说要努力做个大富婆,顺便给她起了个外号:印钞机。 她反驳道:“我这最多是提款机。” 得了陈今一个明晃晃的白眼,“行了,知道卓季瑜是印钞机了。”一副受不了她和卓季瑜腻歪的样子。 她也给了陈今一个白眼。论腻歪,她和卓季瑜结婚快一年的,都比不上还在谈恋爱的陈今和沈百川。 卓季瑜偶尔还会接到沈百川明里暗里显摆的电话,没少说沈百川有毛病。用陈今的话说,也就是癫公。 印钞机卓季瑜在遵循医嘱期间,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里,忙得他助理没时间谈对象。 所以,某天上完课,看到卓季瑜在学院办公楼外等着时,她就想着,家里出大事了? “没有。过来接你去吃饭。”卓季瑜朝她身后看了眼,问她是不是和同学约好了。 是约好了,但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去不可。 在几个同学了然、揶揄的笑容里,她喊上卓季瑜快速离开。 卓季瑜连着三天出现在她学校,她就知道,他最近又清闲下来了。他的工作忙碌程度很好猜,只要看他找她出去吃饭的频率就知道了。 新的学期开始,这已经是她读研的第三年了。 家里人感慨她总算是读到了头,给她分析毕业后进什么单位比较好,也说或者去卓越物流上班帮卓季瑜也挺好。 只有他俩默契地不搭话,反正说过不止一次会继续往下读,他们都不当一回事,后面就懒得说了。 等到最后一个学期即将结束,家里人总算看明白她铁了心往下读,一边无法理解她读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一边劝她说深造也不耽误要孩子。 卓家那边有卓季瑜去应付,俩老人都没催到她面前来。反而是她家里又催得起劲。和刚结婚那会儿差不多。 “你不生,外面多的是有人想给他生,看你到时候怎么办?!”她妈劝不动,把自己给气到了。 她提醒道:“外头的人想也没办法,他现在就生不了。” 她妈愣了下,拍了下脑门,“哦对,忘了他结扎了。” “……您净忘些关键事。” 她给她哥使了眼色,她哥就溜达过来帮忙解围道:“我就说您瞎操心,外头谁不知道卓季瑜天天下班了就回家接老婆?晚上有应酬没喝酒也装醉喊老婆来接,啧……”她哥看了她一眼,道:“我想逮着机会说教两句都没办法。” 她妈渐渐放下心来,但很快又转移战火针对她哥道:“你也知道季瑜做得好,你就不知道跟着学一学……” 二姐说妈最近心情不好,逮谁说谁,一点没夸张。 她哥给她使眼色让她说点话解围,她一偏头就看到了卓季瑜的车开进院子,赶忙起身往外走,“我们还有事,妈我和卓季瑜先回了,改天再来家里吃饭。” 她哥眼睛都瞪大了,眼睁睁看着她小跑出去,卓季瑜想进来打个招呼,都被她拦住。 他妹和卓季瑜生活久了,狡诈、气人的本领也学到了不少。 ------------ 60 杨茜 虽然家里只有卓季瑜支持其他人都反对,但她还是读上了博士。 结果出来的那天,在学院遇上江潮声教授,他重重地叹了一声气,然后拍拍她肩膀,一句话没说。 刚出学院办公楼,就看到了在等着的卓季瑜。 收到了好大一束花,塞了满怀。和欲言又止的江教授形成鲜明对比。 卓季瑜语气里带了丝调侃,“我和你老师能放一起做对比?” 她没少在家里说:江老师可能要被我气死了,我以后还跟着他读博士,真难…… 难的是江老师不是她。 “是,当然不能一起做对比,谁比得过你啊?” 她说的话好听。要是语气再真诚一点就更好听了。 为了庆祝,也为了躲开家里人的唉声叹气和催促,他俩一致决定等她放假了就出去旅游。 于是,这个暑假,有三分之一是他俩一起出门游玩,有三分之一是她去看她砸钱投资的电视剧怎么拍摄。剩下的三分之一,她回来后就天天和他一起上下班。她忙得没有时间搭理任何人,然后又接着上学去了。 当然,现在上学比之前轻松多了。江教授也不是天天都有空管她,每次见着她都是说:能不能顺利毕业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她是一会儿紧着弦一会儿又悠闲得像没事干。 陈璐和林欣然不继续深造后,一个比一个忙。只有冯存真还和她当同学。 但冯存真现在是和陈今并列的“文学院两大现存名人”,虽然一样是在读博,但人家太厉害,已经开始开设课程当老师了。 身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能搞大事,她也就把更多心思放在了她新开不久的公司上。公司现在还是个草台班子,没让卓季瑜帮忙,她一个人摸索就慢了许多。 她哥说她是多余折腾,有现成的帮手都不知道用。但卓季瑜又不能分身,总不能什么都指望他。 宁赞前脚刚说她和卓季瑜都长了事业心,他们后脚就把工作往后推,决定出国走一走。 出去旅游是原因之一,另外也是为了卓然。 不懂卓然又闹什么幺蛾子,都二十六七岁、已经订婚的人了,和女朋友的小矛盾都能闹到长辈那儿去。要不是家里老人担心,他们也不会专门腾出来一天时间找他。 卓季瑜负责去和卓然谈话,她不插手,和宁玉面对面坐着,默契地把头扭到一边。 倒是宁玉先坐不住,和她说起和卓然谈恋爱的心情。 说完,宁玉盯着她看,她吱了吱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宁玉泄了气,停止和她说话,估计觉得她不是个合格的倾听对象。正好,她也不想听“我都如何如何了,他还是那个态度”这种没意义的话题。 眼看卓季瑜和卓然有结束谈话的迹象,宁玉又没忍住,问她当时突然换个人订婚觉不觉得难接受。 她摇摇头,一脸真诚,“不会啊。卓季瑜挺好的。” 宁玉:“……” 有点想质疑,但又觉得她说的应该是实话。 她爸妈每次数落她,都是拿杨茜和卓季瑜当例子——你看看杨家那个,卓然要是真好,人家能高高兴兴转头换个人结婚?你再看看人家找的,都是卓家的,卓然和卓季瑜差多少…… 这几年她没少从家里人那听杨茜和卓季瑜的事,又是给分身家的一半、又是结扎不要孩子等等,最后又会扯到她和卓然身上。 既然都开了口,就还想多聊一聊,但另一边的两人已经结束了聊天,卓然看着脸色不太好,卓季瑜大步走过来,直接把杨茜给喊走了。 宁玉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到卓然低着头神色不明,心里沉闷地长叹了声气。 — “聊好了吧?” “看他怎么想了。”卓季瑜把刚刚的谈话回想了一遍,确定把他爸妈和二哥二嫂的话传达到了,至于卓然想不想得开,那就不是他这个当叔叔能操心得了的了。 “不说他了,我们怎么安排?” 他们出来半个月,玩得乐不思蜀。主要是人在国外,和国内联系没那么方便,找他们的电话几乎没有,日子过得清净又舒心。 卓季瑜的好心情在回去第一天就有了裂痕。 他们刚回到家,当天晚上就知道陈今和沈百川领证结婚了的消息。 在外面玩时,卓季瑜还提到了沈百川,笑沈百川温水煮青蛙,煮两年才确定关系,想领证结婚要多煮两年才有机会。 哈!想不到啊,人家突然就领证结婚了。 沈百川和陈今领证结婚,在朋友们看来是早晚的事,她搞不懂,他为这注定的事不开心? 她戳了戳他的胸口,又帮他把皱着的眉给抚平,好笑道:“你比他早领证四年,也没输啊。” “也是。”卓季瑜被她劝好了。然后就听到她哼了声,说他的胜负欲莫名其妙。 显然,这个“莫名其妙”不仅仅是因为这事。 上次去参加一个朋友家小孩的周岁宴,他几个战友的老婆和她一桌,不可避免地聊到家里小孩的问题。有个嫂子不了解情况,以为他们结婚三年多还没孩子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原因,跟她挤眉弄眼地说:还没孩子说明做的还不够多。 她尴尬得笑容僵硬,怕那位嫂子说得更多,就说回去试试。 回家她当笑话和他说,但他当了真,每天晚上保质加量。她就说他什么都和别人瞎比较。 他也不想常提沈百川,但沈百川这人动不动就跟他显摆,还会大晚上给他打电话。 今天沈百川打电话显摆自己结婚也就算了,还嘚瑟说以后说不定比他早生孩子……真气人。 他还不能和她说沈百川那些话,不然她可能会以为他和长辈们一条战线催她要孩子。哪怕知道他没那个意思,但她找到一个借口,就能给他定一二三个规矩出来。 哦,不对。沈百川结婚了也好。以后晚上就不会乱给他打电话了。 “卓季瑜!” 他回过神,发现她正双眼冒火地盯着他。心虚。 “怎么了?” “刚问你明天回不回家吃饭?爸妈喊我们抽空回去一趟。” “明天不行,换个时间。”见她一脸茫然,他没忍住伸手捏她的脸。他们订婚的日子,她是一点不记,年年都是他提醒。 她辩解道:“谁家不是记结婚的日子?!” 说完就赶紧从沙发起身说要去书房看会书。 她刚刚太理直气壮,让他差点忘记,每年到结婚纪念日也是他提醒她的。 他提醒了,收到的礼物会比较用心。没提醒,收到的可能是又一条花里胡哨的领带。 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响声,跟在她后面进书房。 因为刚忘了重要日子而心虚的人,这会儿特别好脾气,他从后面贴过来时也没气冲冲地扯他耳朵让他坐好。 靠得太近,他的呼吸声在安静的书房里吵得她耳朵痒,还不等她把人推开,他就突然说了句:“第四年了,今年怎么过?” 她想了又想,也没想好怎么过,把问题抛回给卓季瑜,让他好好想。 订婚纪念日过四周年,结婚纪念日的四周年也不会远了。 加上各种节日,一年到头几乎每个月都有安排。 她和常乐偶然提过,常乐一脸震惊:“表叔还有这么浪漫的一面呢?看不出来。” 确实。要不是一起过日子,谁能看得出来啊?! 她看书看着看着,思绪飘到了别处。 有些感慨道:“居然四年了!” 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对订婚那天的场景没多少记忆,反而对两家一起吃饭商量那天印象深刻。 进包间前,在走廊尽头卓季瑜打电话的背影,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其实她没刻意去记,但后来想起时就是格外清晰。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神奇。 她想着,要是早知道会和卓季瑜结婚,以前就该多看看年轻时候的卓季瑜。她关于他以前的样子没有多少记忆,他的照片也少。 忽然觉得很可惜。 卓季瑜却道:“前两年你说,以前看见我就想跑,怕也被我踹下家里的泳池。” “……”她做了个深呼吸,没把堵着的那口气压下去,手里的书本就变成了武器,锤了他两下,说他破坏气氛。 才升起来没多久的遗憾消得一干二净,“不了解是好的。” 这下又轮到他不乐意了,追问为什么。 “了解多了,换个人订婚我可能会觉得卓斐特别好。” 他又有点想败坏卓斐的名声了。 “十点了。”他提醒道。 她当没听到,又翻了一页。 “想在书房?” “……”她真恨刚刚没拿一本厚得像砖的书。但可能也没什么用,卓季瑜的脸皮比砖还厚。 她无数次明里暗里说过他说话太直白露骨,他从来不当回事,还理所当然地回:“不直白点,现在还娶不到老婆。”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是…… “回、房、间!”她最后挣扎道:“不然你明晚自己睡次卧!” 这时候还不忘强调“自己”这个重点。 ------------ 61 杨茜 99年年中,卓然静悄悄地回了国。 要不是和朋友在外头逛街遇上大嫂,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家里两个老人的精神劲头一年比一年差,毕竟年纪摆在那儿,哪天走都是有可能的。尤其是老头子,惦记着卓然的婚事,大有不见着卓然结婚走了也不安心的架势。 不管卓然怎么想的,他和宁玉结婚的日期总算确定了下来。 和卓然前后脚订婚的卓斐,去年办了喜酒,今年就当爸了。 像是被换了个人似的,卓斐现在名声好得不像话,什么“好男人”、“好爸爸”、“疼老婆爱孩子”都砸到他身上,卓季瑜还专门和她说:外头的人说风就是雨,实情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她就静静地看着他乱说。 “回来就回来了,还怕别人知道?”她唯一不理解的就是这件事。 大嫂笑了笑,道:“年轻人面子薄,出国前信誓旦旦说要在外面发展,没闯出名堂,回来总怕人家笑话。” 说这话时,大嫂特意盯着她看,发现她表情没什么波动,也没好奇地追问或者发表看法,就把话题给带了过去。 说来也是唏嘘,当年大家都以为这两小年轻早晚会凑一对……但说实话,他们分开了反而能找到更好的。 既然人家有意低调,杨茜就当不知道。 只是大嫂没头没尾地和她说:“要是为难,你让季瑜和他大哥说一声看怎么安排。” 大嫂还约了人,赶时间,就没多说。只剩她一脸茫然。 当天,卓季瑜下班回来就和她说,老头子让他带一带卓然,让卓然在卓越物流有点事情做,多锻炼。 她实在不理解老头子这样安排的用意。 卓季瑜把她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老头子年纪大了,脑子也跟着糊涂了。” 她没接话,但同意他说的。 哪怕是把卓然安排去大哥公司锻炼呢,放在卓越物流,在她和卓季瑜把控的公司下锻炼?要是锻炼不出来,还不知道二哥二嫂怎么想呢。 怪不得今天大嫂说那句话,合着是已经知道老头子的打算。 “要不,让卓然去大哥公司?” 他之前让卓斐进卓越物流锻炼,后面卓斐自己独立出去创业,他也没少帮卓斐牵桥搭线拉业务。说起来,卓斐做的也是物流行业,在外是真没少借卓季瑜的名头。现在他们找大哥帮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卓季瑜看她纠结得眉头紧皱,突然俯身凑过去亲了她一下,还想继续,被她推了下打断,“先说正事。” 这不也是正事?他心里这么想,但是不敢直接说。 “别操心了,老头子自己想得挺好,卓然不见得听他的。还有二哥二嫂,宁玉都已经接手家里公司了,他们不一定看得上我公司。” “哦!差点忘了还有宁家的公司。” 她刚松一口气,又有些担忧,“宁家的公司,人家可不一定愿意让他插手。” 宁玉追着卓然出的国,却比卓然早回来大半年。这半年里,她和卓季瑜出去参加宴会,几乎次次都能见到宁玉。人家宁总的意思很明显,这是要开始把家里的产业交给宁玉打理了。 说实话,宁总能把生意做大,不可能是没头脑的,就算妥协了让宁玉和卓然订婚,但家里的东西,怕是已经提前预防上了。 宁赞和宁玉还有点拐着弯的亲戚关系,以前说起宁玉都是直摇头,最近提前宁玉却是多了几分欣赏。 想来,宁玉只是在感情上一根筋,人家别的方面也是有脑子的。 “到时候再说。”卓季瑜催着她回房间,没直接说,眼睛里表达出来的意思十分明显。 她朝厨房那边方向看了一眼,拒绝道:“不回,准备吃饭。” 她读博剩最后一年,没少听江教授说“以前我有个学生如何如何,最后多读了两年才毕业”,也担心自己要多读一两年,为此还专门警告过卓季瑜收敛一点。 卓季瑜还想争取,这时阿姨出来,见着他了就问要不要端菜出来。 她也看着他,他只能点头,“吃饭吧。” 吃完饭也没在家里待着,下楼去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步。 七八月就这样,天黑得晚,他们转到一半,正好看到漫天晚霞。 公园里人不少,走在前面慢吞吞的那对情侣一会儿紧挨着彼此一会儿又扭捏地离一米远,路过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父母正在哄哇哇大哭的小孩。 住这里比住在景山公园别墅区和东城区那边的房子有人气多了。 想到这,她自己都愣了下。 她以前可从来不会想什么人气不人气的。 被卓季瑜握得牢牢的手想抽出来,没抽动。 她无奈道:“你不嫌热?” “不嫌。”但确实是真的热,他没法闭着眼睛说瞎话,就避开了这个问题。 家里空调吹着舒舒服服的,他们偏要出来散步出一身汗。 “明天我去看陈今。” 卓季瑜不太乐意,周末只有两天,一下子就被分出去了一天。:“她怀孕,你跟着操心。我改天打电话问问沈百川,到底是谁老婆谁孩子?” 她忍住笑,故意夸张地使劲扇了扇风,又深呼一口气,“好大一股酸味。你记得提醒阿姨买醋。” 他被她逗得嘴角翘起来,不接她的话。 想也知道,他要是问为什么,她肯定会说:家里的醋都被你喝光了吧,不然你怎么那么酸? 不用他接话,她也一字不差地把话给说了出来,然后看着他笑。 她被他拉着手,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要盯着他看,不把他看得主动承认“酸了”不罢休。 他一边被她吸引,一边还得注意前面的路人,以免她撞上别人。 朋友说他这几年愈发地有“人味”了,在生意场上脾气温和了许多。 只有她,几年过去,一点没变。 他不肯顺着她的意承认自己眼红沈百川,他就是例常看不惯沈百川显摆。 前面的小情侣旁若无人地在树底下接吻,身边走过的老人嫌弃地啧啧啧好几声。她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下意识地去看卓季瑜,发现他半低着头,视线跟着十指相扣的手晃动。 即将要步入二十一世纪,外头的风气开放了很多。 陈今前些日子才和她们说,现在的学生谈起对象来真是不得了了,太热情大胆,当辅导员没少操心。 还好,卓季瑜是只在家里大胆热情,在外头内敛含蓄,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继续处下去。 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啊。 她抿住笑意,现在可不能在他面前提年纪。 但也得直面实事:他们也确实不算年轻人了,该考虑的问题都得考虑起来了。 晚上她和卓季瑜商量他什么时候再去做手术时,卓季瑜态度一点都不积极,说等她毕业了再说这件事。 “怕我明年不能顺利毕业?”她盘着腿坐在床中间,两只手搭在枕头上,虽然都能抄起来揍人。 他把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往旁边椅子上一扔,不偏不倚地挂在了椅背上。“不是,孩子的事不着急。” 她狐疑地看着他,有点不太信。总觉得他憋着坏在等她。 ------------ 62 杨茜 她想全部心思放在学业上,顺便好好琢磨毕业之后是听江教授的建议留校还是做别的。但旁人没少给她找麻烦事做。 不说最近大嫂动不动就给她打电话来说家里二嫂正和公公婆婆闹,她爸妈也没少给她打电话旁敲侧击卓然到底是不是要去卓越物流。 她爸妈问了还要让她大哥大嫂来劝她,小心引狼入室了。 她叹气,想着可能是小侄子去上幼儿园了,俩老人在家太闲得慌,想得多了。 “家产早就分了,他来公司最多也就是占个不重要的岗位,卓季瑜总不可能给自己侄子分公司的股份吧?我就更不会了。要不,我给你们报个旅游团出去散散心?” 她妈悬着的心落了回去,哼了声道:“我们想去自然会报,你少操心。剩下没一年了,你和季瑜啊......” 就知道要被念叨,她做出认真听教的模样,心里想的是卓季瑜说的,让她下午去公司找他,再一块儿去看看公司新的办公大楼。 看出她在敷衍,她妈气得拍了她两下,觉得气闷,说眼不见心不烦,赶她回去让她自己想。 她应了声,才要起来,又被她妈拉住手臂,前后左右地小心翼翼看了一圈,把她的心都给吊了起来,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只听她妈皱着眉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和我说句实话,季瑜到底是不是不能生?”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的表情里找出个确定的答案来。 这问得她都想翻白眼了。 她又再次和她妈肯定地道:“能生!” 她连说了两遍,她妈还是没完全信,只着急地咬牙道:“你和季瑜,一个比一个主意大!” 可气完他们的主意大,还是忍不住要操心。“说好了毕业后要孩子,你们别拖着,年纪也不小了,这万一......” 后面的话没说完,她自己也能猜出来。 前两年的时候,她妈深信不疑他们没孩子是因为卓季瑜做了结扎,那会儿虽然有些不赞同他们的做法,但私底下和她大姐二姐没少夸卓季瑜对她好,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日子一天天地转,一年过一年的,孩子的影没见着,她也是快要奔三的年纪,她妈没法心平气和地听她说再等等了。 她被催着也会觉得心里烦躁,但也知道家里人也是盼着他们好。就连卓季瑜爸妈,心里怕是也嘀咕着卓季瑜到底能不能这个问题。 她想开解她妈说:怕什么?卓季瑜和她又不是不能给自己挣钱养老。哪怕就算没孩子,卓家的人有别的想法,卓越物流有一半的东西在她名下,可轮不着卓家的人惦记...... 但这些话说出来,怕是她妈想得更多了。 估计会以为卓季瑜把东西分她一半就是因为心虚、愧疚。 卓季瑜爸妈年纪大了,她爸妈也不年轻了。这两三年里,爷爷、外公外婆陆续走了,顶在他们头上的长辈都没了,他们可不就闲得只能盯着小辈操心? 陈今哄长辈很有心得,说顺着他们的心意说好听的话就行,转头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于是,她当下也说着好听话哄着。 但她也确实打算毕业了就开始要孩子。 卓季瑜一边开车一边听她嘴巴不停地把事情说了个遍,最后单方面拍板道:“我六月份毕业,你五月份就去做手术通了,后面顺其自然。” 没得到他的回应,她转头看了过来,道:“你别和我说还不着急,之前你不还酸沈百川要有孩子了?” 他再次违心地辩解他没酸。 实际上,当时是有点酸,但后来觉得,反正晚这么些年了,也不在乎再晚个一两年的。 她前面几年心扎在学业上,毕业了又把心放孩子身上,总得多点时间培养感情。 听他一本正经地讲理由,她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没有伸手去扯他耳朵、晃晃他脑袋听里面是不是装了水。 都结婚在一起生活五年了,还要怎么培养感情?! 说句糙一点的话,睡都不知道睡多少次了,感情已经够深了。 他笑了下,道:“话是糙了点。” 她:“......” 不等她顺过气来说话,他又自觉道:“对,都是被我带坏才这么说的。” 看,不用提醒都能猜出她的下一句话来,这还要怎么培养感情?肚子里的蛔虫也差不多就这样了。 他笑出声来,“拿我跟蛔虫比啊?感情还是不够深。” 她被他的话给堵得翻了个白眼,但下一秒,没忍住也笑了下,赶紧转过头去不让他看。 后面这段路,她说一句他也回一句,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偶尔还把话题给扯到天边去。 但她规划好了的事情,他说破了天,也得按她的规划来。 他重重地叹气,“这家里到底是谁听谁的啊?” 有外人在的时候,她总是端着笑和人家说:这些事我做不了主,家里都是卓季瑜拿主意,我听他的。 到了私底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有他做主的份? 她把锅砸了回去,理直气壮道:“结婚时你说的啊,看我怎么想就怎么做。” 说完,还盯着他看。 这下他没话说了,当时确实就是这么说的。 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了,具体哪天去做手术,也提前半年给暂定了下来。 卓然最后没到卓越物流来上班。 不仅是他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二哥二嫂显然也有别的想法。家里老头子想得多,最后却是“好心”办坏事,没落着感谢还被二哥二嫂埋怨,气得病了一场后终于撒开了手说再也不掺和小辈的事了。 老人这个岁数一生病,家里人总少不得提着心。 卓季瑜嘴里不说,但每天下班都去医院走一遭才回来。 她就让阿姨把家里的晚饭时间也往后延迟一小时。 “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没事,也不是很饿,正好等一等。” 白天里,他们一个去上学一个去上班,都要到了晚上回来才能见着,晚饭和饭后散步这段时间正好能说说话。 要是遇上他有应酬,那就只能等到睡觉时才能说上话了。 这么一算,虽然几乎天天见面,但能说话聊天的时间其实不多。 他顺手给她夹了摆他面前的菜,心道她该不会是在提醒他晚上节制一点吧? 她说最近事情耗脑去学校得养足精神,他就不敢像以前那样闹太晚。既然要早睡,那就只能把办事时间往前挪了。 她投资的电视剧最近上映,她本来不爱看电视的,最近看得津津有味。 因为睡得早这件事,她还说过几次他耽误她看电视时间。 他想法绕了一大圈,但她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而是问他:“爸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把思绪收回来,“医生说再待一个星期看看。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 结婚了就这样,家里老小、亲戚往来,凑一起就是一大堆没完没了的事情。 有钱没钱,都绕不开。 不过,他今天还专门提到了卓然和宁家。 卓然和宁玉的事,来来回回就那点拉扯,他们提到时都是一嘴带过,今天他专门提了,那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她也就竖起了耳朵认真听。 “宁总说了,他们两个结婚后,第二个孩子跟宁玉姓。” 她惊讶地啊了一声,但随后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二哥二嫂怎么说?” 她都没问卓然的想法,因为知道这两人结婚的事,实际做主的是这两人的长辈。尤其是卓然,他就是被牵着走的,他的想法并不重要。 “二哥二嫂说,生两个孩子,男孩姓卓,另一个,不管是男是女,就姓宁。” “那两个都是女孩呢?” 她问了,但没得到答案,就知道答案了:要两个都是女孩,估计就是接着再往下生。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她半点不觉得奇怪了。 她认识的人家里,没少为了“传宗接代”搞出各种幺蛾子的,这不奇怪。 宁家显然不在意姓宁的是男孩女孩,但人家坚持就生两个,多一个都不要了。 “所以结果呢?” “二哥二嫂同意了。没什么意外的话,很快要办喜酒了。” “哦,那还是别有意外了,顺顺利利的吧。”她道。 同个爸妈的两个孩子,就因为不同姓,想也知道,以后极大可能是不同的待遇。 就说姓宁的那个,宁总肯定是更乐意栽培的,宁家的家业,也更倾向于姓宁的。 二哥二嫂不可能想不到,但估计也有别的想法吧。 卓然和宁玉结婚办喜酒的日子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早晚的事情,但也觉得太突然了。 直到大哥家的大侄女打趣她说:“五哥上个月结婚这个月就有孩子了,您再没消息,奶奶要着急了。” 哦,原来是有孩子了,怪不得那么突然。 说是打趣,但那语气就是在看热闹。还说到了一件她不知道的旧事。 “要是小叔和延凤姐订婚了,说不定孩子都能上幼儿园了。” 程家啊? 她回想了一遍,也就沈百川的堂姐程延凤对得上了。 卓家和杨家的长辈们多年情谊维系下来的关系,和程家是开放后做生意二十来年互相合作扶持的关系,关系说不上哪个更好哪个更差。卓家和程家有联姻的想法,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但要说卓季瑜和程延凤订婚?那指定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她又不是不认识程延凤,人家要的是能上门、指哪打哪的听话人,根本不需要卓季瑜这样的强强联合。 都不用她说话,大嫂就先开口把大侄女给喊走了。然后和她叹气说:“你别和她计较,说话不过脑子,我看了真是头疼。” 她不接话。 大家年纪差不多,怎么她就得让着呢? “那您就多教教,以后和我说话多过过脑子。总不能对外人和颜悦色的,回家里来了对我这个小婶说话夹枪带棒的,我听着不舒坦。” 大嫂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说晚点就去教训。 看到宁玉走过来,大嫂心里堵着的那团气就更大了。 这家里,一个两个,当她闺女绰绰有余的小辈,腰杆一个比一个硬,一点不顺心,说话完全不给她面子。 杨茜看出大嫂不开心了,但当没看到。 宁玉过来也就是点点头打个招呼,之后就没什么话说了。 以前的时候,宁玉心里有卓然,遇上她时态度不冷不热。反正,有卓然横在中间,不管现在是什么局面,她们也不会是能玩到一起的朋友。 可她觉得,现在这样其实挺好的。 她和卓然没有什么仇怨,反而还有前面认识那么多年的情分。他那个性格,和宁玉在一起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 大家都能有更好的现在,以前如何,已经无关紧要了。 卓季瑜撑起半身看她,“一点都不生气?” “......”吓她一跳,她久没听到他回应,以为他睡着了,正打算把床头灯关了睡觉,谁知道他突然就探个脑袋过来。 伸手想把人推开,刚摸到,就发现触感不对了。她转头看过去,旁边的人没穿上衣。 得,又在这等着呢。 那她就再多说点拖延时间,反正按点睡觉是必须的,他这段时间也严格遵守了。 “刚开始一两年生气啊,后来还盼着他在外头千万别过得顺当,后来,没什么意义,他过得好不好的也不影响我。” 说起来,她和卓然性格、观念不合,走不到一起是早晚的事情。 当时也不算闹得难看,大家还是好聚好散的。所以,仅有的那点气微不足道,过去了也就不想了。 说话间,发现他的手掌已经掀开衣角贴在她腰上,她顿了下,就说起另一件事。 “听说你差点和程家的人订婚了?” “没有的事。”卓季瑜手上的动作不停,还帮她解了一个扣子。然后对上她视线,眼里的笑意十分明显,好像在说: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快十一点了。”她委婉提醒。 “哦。”他不走心地应了一声,也提醒她道:“你放假了。” 他不说,她就要忘了她其实已经放假一周了,只不过前面几天还时不时回学校给江教授帮忙整理资料,所以把放假了的事情给忘了。 “你记性真好。”她说得咬牙切齿。 ------------ 63 杨茜 陈今家多了两个小孩,暂时“三水”“四水”或者“小喇叭”“小荔枝”地喊着,显得特别热闹。 卓季瑜说没有酸沈百川晚结婚还早当爹,也一直嘴硬地说不着急要孩子,可去陈今家里看了一次小孩,他站在孩子的小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像个想吃小孩的老妖怪。 卓季瑜叹气,没有再次嘴硬,但试着商量道:“你就不能打个好听点的比方?” 她瞥了他一眼:就这还要什么好听?比喻到位就行了。 笑道:“是谁说小孩不好带,看着就眼睛疼的?” 卓季瑜:“可能别人家的小孩不用我们管,看着比较顺眼。” 说是这么说,但到了五月份,她提醒他去医院做手术,他找借口拖了一周,最后还是去做了。 还故意挑了她大嫂上班的医院。 她妈给她打电话确认:“还真的是做了结扎手术的原因啊?” 避开旁边人扫过来的视线,她绕到沙发另一边去接电话,只说是真的,让她妈把心放肚子里。 刚挂电话,客厅电视的声音又给调高了。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是冯存真写的小说改编的,也是她投资的,上映的档期一般般,但收视率比他们预想中的要火爆。 钱砸出去能往回挣,她现在没事就打开电视看看。这么一来,去书房的时间就比以前少了些,卓季瑜也慢慢地把客厅当成了书房使用。 “妈又怀疑我了?”他很肯定地问,不用她说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明知故问的话题,不用搭理。 要是搭理了,有人又有借口要求这个要求那个。 她觉得,卓季瑜真的太会做生意了,人死精死精的,根本不会让自己吃亏,她还是精不过他。 她不说话,过了不到一分钟,卓季瑜就从沙发那头挪过来,拿她当靠枕,半个身体的重量压过来。 他不想挪开的话,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推不开。干脆就这么坐着看他到底又想提什么要求。 她知道他根本不介意人家质疑,不然当初也不会和人家说是他自己生不了,他就是最近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了。 之所以让他五月份去做手术,就是因为医生建议做完手术还得清心寡欲一段时间,刚好她六月份毕业。 她想着,他没办法折腾,她也能全部精力放在毕业论文修改上。但她是真没想到卓季瑜的花样那么多...... 想到昨晚他所谓的“帮她”......还是别想了。 她不想回想,但卓季瑜的大脸突然凑过来,鼻尖都碰上了,这距离有些冒火的危险。 “脸这么红?” 她瞬间提起了一口气,和他眼睛近距离对视了好一会儿,差点又被他给绕进去。 脸往右边侧了下,刚好擦过他鼻尖,有点痒。 倒打一耙道:“就是因为你靠太近了,我这里热!”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好似她说的是真的。 却又追着把脸凑她面前来,问:“确定不是因为想到什么别的?” “......没!有!” 卓季瑜这死德性,真的越来越气人。他爸妈说他,真的一点没冤枉他。 晚上睡觉前,她专门警告了卓季瑜,说自己不用帮,让他别瞎费劲。 “我以为你喜欢。” 照她死鸭子嘴硬的性子,还真的有可能。 她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沿边的卓季瑜,做了个深呼吸,道:“你这张嘴,缝起来比较好看。” 卓季瑜也仰着头看她,嘴边挂着笑,好像在笑她放狠话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最后是一个枕头盖他脸上,她往下压的时候,他也就顺势躺了下来。 她想收拾他,也不会炸炸呜呜地边喊边锤他,只会闷声不吭地拿枕头砸他,然后躺他身上不准他起来。 房间中间的灯亮得人眼睛不舒服,看了一小会儿就觉得光晃得脑袋晕,昏沉沉的,困意上头,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眼睛眨了好几下,就想这么睡了。 虽然身下垫着个人有点硌,这会儿天气转热,多个大火炉也让她觉得闷热,但她觉得也能接受。 快要睡着时,她把他的手从身上推开,不解气,就朝他腰上拧了一把。 “什么都做不了,你悠着点吧。” 还别说,他前些天帮她解决个人问题,虽然次次都很讨骂,但挺舒服的。 她没好意思说,怪助眠的。 这要是说了,他以后的借口更多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大灯关了,她有意识到自己被挪到了更舒服的位置躺着,嘴里下意识地念叨卓季瑜。 卓季瑜凑耳朵过去,没听到她说什么,但其中那两声带着点气的“哼”,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她脸颊,轻声道:“就知道对我耍脾气。” 过了一会儿,又帮她抚平了皱起来的眉头。 毕业前的这个月,是她学习生涯里最难熬的一个月。 但总算是熬过去了,顺便也把工作给落实下来了。 顺利毕业后,她回家在家昏天暗地地睡了两天,和卓季瑜出门去吃了顿饭。他接着去隔壁市出差两天,她闲着没事就去找了陈今她们几个。 “之前不是说肯定能顺利毕业吗?搞得跟被妖精吸了精气神似的。” 陈今的话刚落,林欣然就接着嘿嘿两声,“不会是顺利毕业了,这两天在家......” 她叹气,怎么都是正谈着对象但没结婚的说话最直接啊?! “卓季瑜出差去了。” 陈今却道:“我说像被妖精吸精气神的人是卓季瑜,我没说你。” 她和林欣然同时惊讶地啊了一声。 林欣然这才捧着她的脸认真端详,点点头,“刚刚没注意看,面色红润,看来吸的那个人是你。” “出门前特意化妆了。”但重点不是这个,她转头问陈今,“我看他挺正常的啊。” 陈今两手一摊,道:“沈百川说的,说卓季瑜最近在外面跟吃了枪药似的,脸色不怎么样,脾气也差。” 沈百川还说了,可能是做手术的后遗症,但这话说出来很招人打,她就没提。 她认真回想了下这一个月里的情况,还真没想起来卓季瑜有什么不对劲的。 也可能是在家里没表现出来,毕竟她最近偶尔会莫名其妙地暴躁焦虑,有时候她也想过会不会是压力太大了或者是年纪上来了的原因,但又觉得应该不是。 但他真可能是被她影响了。 她手里的杯子轻轻地晃啊晃,一边想着事,一边低头抿一小口沈百川自己做的咖啡。 陈今她们心照不宣地对视着笑了笑,没打断她的想法,转头说起了陈今家里的喇叭团。 当天晚上,说会出差两天的卓季瑜提前回来,看到她陷在沙发里唉声叹气,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开门回来的声音都没听到。 “卓季瑜......唉!” “嗯?” 他以为她发现他回来了,就应了一声,没想到她后面还有个沉沉的叹气声。 但他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可把她吓了一跳。 惊吓过后就是惊喜,她抱怨了一句他回家不吭声,然后殷勤地帮忙推行李箱回主卧、帮忙找洗漱穿的衣服。 跟在他后面问吃了没有、外头的工作顺不顺利,他心情因为她喋喋不休的话从一般好变成特别好。 真难得见她这么黏人。 以往最多就黏十分钟,只在见到他回来的那会儿高兴。 进浴室前,看到了她笑吟吟的,眼睛像盛了星星亮晶晶的,恍然大悟。 见他又是洗完澡不穿上衣,她问:“刚不是给你拿了睡衣吗?” 卓季瑜没回,两只手还在抓着毛巾擦头发,胡乱地前后左右擦一遍,他那寸头也就差不多擦好了。 蹭湿了的毛巾被他随手一扔,落在了床尾处,她的视线跟着毛巾划了一道弧,正蹙起眉头,想说下次不准把湿毛巾搭在床上,下一秒,整个身体就被腾空抱了起来,她轻薄的睡衣也被他上身没擦干的水迹给蹭湿了。 她到嘴边的“你又想干嘛”在看到卓季瑜目的明显的眼神后,又给咽了回去。 距离他做完手术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他们也严格遵医嘱,一个半月都没做过。 她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有点期待又有点担心,总觉得他后面会想方设法地把前面“欠的”给补回来。 前面好长一段时间是十一点半前必须睡觉,可今天都一点了,房间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没个停歇,她就开始恼火了。 但卓季瑜底气特别足,贴着她耳朵开口道:“不然怎么生?” 她气,但没什么力气掐他。她就说,他肯定是逮着“生孩子”这个借口要把之前的给补回来。 现在有点后悔前些日子故意招惹他了。 卓季瑜却是在琢磨另一件事。 第二天等她好不容易起来了,让一直憋着笑的阿姨回去后,他才有时间和她商量。 还没开口就先被她瞪出几个窟窿来。 但话还是得说的。 “我觉得,我们真不用着急要小孩。茜茜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最好别太得寸进尺!” ------------ 64 杨茜 卓季瑜有心想把生孩子这件事再往后拖一拖,但每次都被她冷哼一声堵回去,接着来一句让他没法往下接的话:“不想要,那你晚上可以省省劲了。” 卓季瑜:“......” 不省劲的法子又不是没有,但他不敢和她唱反调。 估计是知道要孩子的事没得拖了,他也就彻底暴露了本性。 好几次把她惹毛了冷脸,他还能假装委屈地拿暂时没影的孩子当借口。 毕业后在家待了两个多月,她又收拾收拾准备上班去了。 她和冯存真顺利留校当老师,除了以后可以自由去教室食堂——一食堂吃饭,好像也没太大的改变。 她和陈今、冯存真还有陈璐、林欣然,一个班毕业出来的,这些年过去了,工作依然绕不开南大。 说了好几年,还是买不到南大西门附近的小洋楼。好在北城区这边近两年搞了不少楼盘,大哥和程家的房地产公司也在附近开了新楼盘。 他们也挑了一处新建的洋房,比陈今和沈百川现在二合一的房子要宽敞,上个星期刚搬新家住。 因为修了一条新路,新家到南大的距离要更近一些,但卓季瑜从新家到公司新的办公楼就更远了。 平时六点半能到家的人,搬家后经常都是七点才到家。 他们住的二楼,主卧两边分别是书房和婴儿房,此时这两间房的门都敞开着。 卓季瑜正在书房里打电话,说着说着,忽然抬头往门外看,朝她挑了下眉笑了笑。 她没搭理他,本来要进书房的,脚步一转,就去了婴儿房里。 可能是阿姨今天收拾好离开前忘了关灯,所以这儿没人也亮着灯。 前些天,这房间里到处都堆着小孩子的玩具,多亏了阿姨给规整起来了。 说来也是好笑。 知道他们的新房子里特意装修布置了婴儿房,两家的老人都以为他们好事将近,在他们搬新家时,都给送了不少小孩子用得着的。其他亲戚小辈和朋友不知情,不知道谁在外头传的,都以为他们要当爸妈了,思来想去不知道送什么乔迁礼,就不约而同地买了给小朋友的玩具。 某个还没出生的小朋友,用不着亲爸妈操心,现在就已经拥有了一间玩具房。 但卓季瑜的努力不见效,她今天才又来了例假。 卓季瑜挺开心,还夸他们家的崽贴心懂事。不过,她也没着急就是了。 眼看着陈今家的小荔枝和小喇叭都过周岁了,接着又能跑会跳、叽里咕噜地说话,甚至她都工作满一年了,他们家的崽仍然没个影。 她这一心忙着工作和她最近考虑投资的项目,根本没把事放心上。 家里的老人着急,但不敢催他们。不知道跟谁学的,开始搞起了迷信,有空就去西禅寺拜一拜。 陈今开玩笑说有可能是拐着弯跟她大舅学的,然后哈哈哈一阵大笑,小荔枝和小喇叭不明所以,也跟着咔咔咔笑起来。大的看着不靠谱,小的尤其可爱。 但她不着急,卓季瑜快着急上火了。 要不是她这天想着早睡,却发现卓季瑜时不时偷看她两眼,然后唉声叹气,她还真没发现他最近的异常。 怪不得最近晚上睡眠时间格外充裕呢,原来是有人没瞎折腾啊! 但这可一点不像是卓季瑜的作风啊...... 她狐疑地盯着他的脸细细看了许久。 他们刚过了七周年结婚纪念日,被卓季瑜拉着去和小年轻挤了一回新开的超大游乐场,又收到了一条重且能闪瞎眼的红色宝石项链。 快要奔四的年纪了,再怎么保养,也还是能看到时间的痕迹的。 前段时间她开玩笑说也给他试试新买的面膜,他竟然没有拒绝。 要知道,刚结婚那一两年,他看到她睡觉前往脸上抹这抹那都觉得麻烦,她故意挖面霜涂他脸还遭嫌弃。 和陈今她们出去喝下午茶,陈今和她们感慨说:男人上年纪了心思也怪敏感的。 还问男的要是更年期怎么办好。 所以,她想着,卓季瑜该不会也是年纪上来了...... 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卓季瑜扭扭捏捏了许久,才问她:“要不我去医院检查看看?” 她茫然地啊了一声。 然后听他分析说,连着一年没做措施,事也没少办,但孩子就是没来,有可能是出什么问题了。 她本来没往这方面想的,卓季瑜一说,她就觉得麻烦有点大了。 该不会是之前做手术的后遗症吧? 这下轮到她来安慰他了。 靠了过去,抱住他拍了拍他后背,温声道:“没事,要实在没有就没有吧,我们两个人过也挺好的。” 确实如此。 想着他心情不好,她破天荒地主动了一次,卓季瑜躺着往上看坐在他身上的人,眼睛快冒出火来了。 本来不怎么样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并在心里赞同她的话。 这日子又变得天雷勾地火。 她以为卓季瑜以前的花样已经够多了,现在才知道,他以前是就知道换个地方,现在他的花样是真多! 以前她骂他,还真是骂错了,现在才是该骂! 最后,她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被诡计多端的卓季瑜骗了,怒气冲冲地问他什么时候去看医生。 卓季瑜刚想回答,倏地看向她,然后心里默算了一遍,再默算一遍。 “明天去。” 还要求她一起跟着去。 她想了想,点头说好。难得他是自己一个人去浴室洗澡,惊讶了一会儿,才去给领导打电话请明天的假,顺便给辅导员说一声。 “你......”没事吧? 她躺了几分钟,觉得不对劲,坐起来看旁边的人。 中间隔出来的空能再躺一个人,而且此时的卓季瑜还规规矩矩地把两只手搭在肚子上。 平时睡觉不说亲亲摸摸了,搂搂抱抱必不可少。今天像是吃错药了似的。反常。 但他借口很有道理,说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去医院检查。 “哦。”她半信半疑地躺了下来,时不时侧头过去看看,还是没想明白他又抽什么风。 可尽管两人都是规规矩矩地睡着,但没多久,一个往左边侧身,一个往右边侧身,伸手摸了摸,没摸着,闭着眼睛挪了挪,可算是摸到人了,动作娴熟地抱/搂住,呼吸又平缓了下来。 早上他先醒来的,发现自己的手搂着人,她的一只手也如往常那样搭在脖子上,不小心压到她的头发丝,皱着眉扯了扯他耳朵,嘟囔了一声又继续睡下去。 七年,一日重复一日,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睡觉习惯。 要不是日期一天天地换新的,会让人觉得这七年如一日,似乎是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就翻过去了。 今天约了医生,都不用上班,不用早起。见她还没醒来的迹象,距离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他没了睡意,也不想吵醒她,看着她想别的事情。 她睡醒发现自己被他搂抱着,立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哼了一声。 昨晚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地隔得远远的?过了一个晚上又贴过来了? 就他事多! 但一想到陈今的感慨,心里就安慰自己算了。跟个年纪大了的老男人计较什么呢? 她把他小心思想了好几个版本,他是越靠近医院越思绪不安。 她看他小动作不断,一会儿抓她的手捏来捏去,一会儿又悄悄深呼吸,还以为她没发现呢? 和她坦白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 说要不了孩子算他失言,他的东西全过给她让她安心,但她要想离婚另外找,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想得可真多。 她觉得,他身体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不然他怎么一点不着急?这老男人说不定是趁机给她灌迷魂汤。 也是,平时说点情话,不是在床上就是出去应酬回来假装醉得厉害的时候。 不愧是她爸整天夸会做生意的,八百个心眼子。 到了医院,还没去找医生呢,迎面走来一个医生,人家一看他,抬了抬眼镜,就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来一百次都是没问题,心态放轻松。” 显然,他和医生算是“熟人”了。 她看了眼医生胸前口袋挂着的牌子,上头写了男科...... 她就说!他在家一天天的就是故意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卓季瑜,等着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卓季瑜倒是脸皮厚,和人家医生点点头,护着她继续往前走。 妇科?! 她现在的双眼肯定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头的卓季瑜得被收拾掉一层皮! 卓季瑜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提醒她道:“你这个月迟了半个月。” 她眨了眨眼,还在消化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啊对......是比上个月晚了半个月! 她忽然紧张起来,抬头去看卓季瑜时,发现他现在面容扭曲,又要板着脸维持在外形象,又忍不住紧张期待,比她还夸张。 医院里吵吵嚷嚷,但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和他砰砰砰的剧烈心跳声。 没话找话地说了句:“都怪你!” 她这话也是没头没尾,但他就是知道什么意思:要不是他天天晚上缠着她装可怜,她怎么可能没意识到自己迟了这么多天?! “恭喜啊。两个月了,最近悠着点,别办事了。”看了眼卓季瑜脖子侧边的一道抓痕,医生的话直白得很。 “......” ------------ 65 杨茜 从医院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去看她的肚子。 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来。 很快又反应过来,就算是肚子里真有个娃了,现在才两个月,能看出不一样来就怪了! 只是对她来说,消息来得十分突然,还说陪卓季瑜来检查身体,还想好了怎么戳破他有可能找借口故意让她心疼......但实际情况让她猝不及防。 就这么怀上了? 她这感慨完,看到卓季瑜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准备随时把靠近的人挡开,才察觉他今早出门时也是这样。 再一联想他带她直奔妇科......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路。”他提醒了一声,等下了台阶,才回道:“昨天。” 哦,怪不得昨晚那么反常。 后面回家路上,两人都抿着嘴,谁也没说话,看着一个比一个严肃。 司机和助理觉得气氛不对,好几次悄悄往后瞟,想着这两人不会是在医院里闹别扭了吧? 上一次闹别扭这么明显,他们都快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回家时阿姨也是这么以为的,想着他们去了医院回来就这样,该不会是检查出来有什么不对吧? 一颗心难免跟着七上八下的。 但他们回房间没多久,卓季瑜先出来找了阿姨,交代她以后做些适合孕妇吃的菜,照着医生的叮嘱又说了不少。 阿姨怔愣了一下,脑子很快就跟上了他说的话,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好几次在卓季瑜停顿时,以为他说完了,就要开口说“记下了”,但他又接着开口,她就只能继续听下去并点头。 嗐!合着是终于有孩子了啊!他们这是紧张到面无表情了吧?! 阿姨一边准备今天的午饭,一边笑着心想:要不说夫妻两个生活久了会越来越像呢?!这板着脸严肃的样子,谁看了都得说是一家人! 又想着:可算是有孩子了!以后他们上头的长辈就用不着从她这儿打听小夫妻俩相处的情况了。 主卧里,杨茜回来换了衣服就觉得困,可躺了下来后又格外精神,翻这边又翻那边。 卓季瑜不在,他说要给家里长辈说一声,省得他们又来旁敲侧击。 但给两边长辈打电话也用不着讲那么久电话吧? 她想着反正睡不着,干脆起来去书房一起听听长辈们又有什么要交代的。 书房的门推开了一点,她听到背对着门口的卓季瑜靠在书桌边,声调听着好像还是平时一样没什么起伏,但仔细听,还是能捕捉到在说到某些关键字时,语气愉快多了。 “是啊,今年日子好啊,前天刚申奥成功,孩子就来了,等08年奥运会,正好懂事了,可以带小朋友去北京玩。”又故作懊恼道:“哦对,忘了和你说了,今天刚检查出来的,今年再亏一年压岁钱,以后你们都得给我补回来......” 她忍住笑,当谁差这点压岁钱不成?想得真远啊,把以后去看奥运会都给安排上了。 “晚点就晚点,现在日子好,正好生下来了就过好日子。” 她又忍不住笑,这话说得......就算是十年前、二十年前,生在卓家,也能过上当时的好日子。 见他一个接一个电话地打出去,语气越发的得意,尤其是打给沈百川时,有种终于出了一口气的感觉。 “和你们家小荔枝小喇叭说,以后当哥哥姐姐了,得带我们家这个一起玩......我老婆读书厉害,生的孩子随她,我估计着以后和你们两口子当校友不成问题了......明年生,明年的日子好啊......你家那两个又打起来了?还是我家这个省心......” 电话那头的沈百川不知道说了什么,卓季瑜笑道:“行,我不和你显摆了,你还是给你家那俩祖宗换尿布去吧。” 挂了电话,还笑了好几声,又伸手摸了摸扎手的寸头。 心情平复了些,又把电话本翻了一页,准备继续往下打。 忽然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见书房门已经完全敞开着,她就倚在门边笑着看他。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但他和沈百川打电话说的那些,肯定被她听了去。 只尴尬了一瞬,又理所当然起来:沈百川这两年给我打了多少电话显摆了?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显摆回去,可不能放过! 他朝她走来,一开口就是告状:“沈百川够气人。” 居然说他以后接孩子放学,孩子的同学说不定以为他是孩子爷爷! 沈百川就是多余长了一张嘴! 她叹气,知道自己说不过人家,还非得找上去干嘛?沈百川和陈今那两口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谁能嘴得过他们? 卓季瑜的重点完全跑偏,点头认同她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显然,他说的是她和他。 “爸妈那边都说了?” 知道她不耐烦听长辈们啰嗦,他就接过了报喜的任务,给两边长辈打了电话。 “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最近放假正好在家休息,明天早上就来看你。” 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声气。 他们两个的孩子问题,是两家长辈的一大心事,现在终于有着落了,虽然高兴,但还是忍不住过来看一眼才能踏实。 可现在肚子扁扁,能看出什么来? 也是在这会儿,两人都有了点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今早从医院出来,心还飘飘然,觉得不太踏实,总想再确认一遍:就这么有孩子了? 心里期待和欢喜终于藏不住,纷纷冒了出来,导致大脑越来越兴奋,于是就要在摆满书的书房里从中找一本书出来挑选名字。 两人面前都摊着几本书,一张白纸上已经写了好几个字。 她侧头一看,卓季瑜正对一本古诗词看得认真,偶尔默念,嘴巴微动。 说来好笑,他平时看到这些书就说头疼,全是字。现在看得比她还认真。 她从来没想过不要孩子,觉得孩子到来是早晚的事情,但等孩子真的来了,她又觉得奇妙。 她身边玩得好的女性朋友,除了陈今,其他人就算是结婚了,但也还没孩子,算起来,她们在长辈们的眼里,算得上是“大龄生育”了。 就这么一晃眼的时间,她今年已经29了,明年就跨入了三十岁的行列。 要订婚那时候,她和小姐妹们还说卓季瑜差不多三十的年纪算是老男人。 想到这,嘴角往上扬了起来。 旁边的卓季瑜不明缘由,以为她是想到了合适的名字,脑袋凑过来看。 万年不变的寸头,一靠过来就扎得她脸和耳朵痒,她啧了声,他还得寸进尺抱了过来。 看看她手里的书,摊开的页面上是一首唐诗。前头两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他倒是记得牢,但后面的那些就陌生了。 怎么看,也看不出孩子的名字会是哪两个字。 他刚要问,她就往后翻了一页。 哦,不是要在上一页找。 “话说。”她停顿了下,侧头盯着他看,“之前是谁说没孩子也可以,不稀罕的?” 她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小孩。” 但现在嘛,没看出来他不喜欢。甚至有可能以后会抱着孩子到处出门去“不以为常”地炫耀。 环抱着她、和她脑袋挨着脑袋的人回道:“别人家的确实没什么耐心,自己家的,总不能和别人家的比。” 晚上半睡半醒间,察觉他凑过来亲了又亲,嘀嘀咕咕地和她说话,意识聚不拢,没听清,只听到了他好似说了一句:“你才是最......要......” 第二天早上起来,想起这件事,她找他询问,他却说她听岔了。 还想继续问,她爸妈和他爸妈像约好了一样来了家里。 他们还喊了家庭医生过来确认,才真的放下心来。 她妈找着机会说悄悄话,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道:“还好还好,季瑜能生。” 她差岔气。 一抬头,和另一边的卓季瑜对上视线,发现他也在笑,就知道他爸妈也对他放了心。 他们两个,可真是不容易啊。 哪怕是现在有了孩子呢,她妈念叨的话也没停下来过。 但她是左耳进右耳出,有些话听过也就过了。 这个暑假,她没少接到朋友们的电话。知道她最近不怎么出门,朋友们就主动上门来,宁赞和常乐还专门回了一趟榕市。 卓季瑜腾出地方给她们叙旧,自己去厨房给她们洗水果。 “我都不知道是该说表叔他变化大还是该说我以前不了解他了。”常乐啧啧两声感慨道:“看你结婚过得好,我都想着要不也结婚领证试试?” 她懒得搭理常乐的玩笑话,这几年里,常乐说这话说了不下十次,但说完一次,就换个男朋友,结婚的事依然遥遥无期。 常乐和宁赞过来一趟,她家崽就多了两个干妈。 书翻了一本又一本,小崽子的名字依然还没想好。 但在外头,她家崽的名号已经很响亮了。 她哥给她打电话问她最近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她大嫂过来看看? “没有啊,哥你听谁瞎说?” 她哥哼了声,“我就知道!” “现在外头谁也喊不动卓季瑜出来吃饭,问就是说老婆孩子在家他不放心,得回去陪着。” “有人问他,说记得他还没孩子啊,他说在肚子里了,明年请大家喝喜酒。” 她隔着电话线都能闻得到她哥话里一股嫌弃的酸味。 ------------ 66 杨茜 刚知道怀孕了的兴奋没持续多久,之后随之而来的孕吐太折腾人,她总觉得自己的肚子没鼓起来,反而更扁下去了。 都是吃不下东西瘦的。 本来挺理智的一个人,脾气也会莫名其妙地变差,总想出出气。 卓季瑜就变成了那个出气筒,少不了被她扯扯耳朵、掐掐脸。 等她控制住了脾气,回过神来也没忘了和他道歉。 好在卓季瑜好哄,她说两句好话就能把人给哄开心了,又起身去给她和卓熠准备夜宵。 没错,在他们翻了几十本书、列满一张白纸的字后,拒绝了长辈们诸多“好名字”,最终两人一致决定就从“远见卓识,熠熠生辉”里取出“卓熠”这个名字。 除了大名,小名也取了不少,但后来觉得都不如卓熠二字顺口好听,就把小名给放弃了。 为她肚子里的卓熠是弟弟还是妹妹,跟着爸妈来做客的小荔枝和小喇叭又打了一架,在她家里的地毯上,两个肉团子堆在一起,你推我一下,我糊你一脸口水,打得十分激烈,好在没造成什么伤害。陈今和沈百川习以为常地吃着水果观战。 她侄子看得龇牙咧嘴,频频吸气,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把他们两个拉开。 等战斗终于结束,侄子终于大松一口气,和她小声道:“还好小姑你就只有一个宝宝。” 要是有两个,也天天这么打架......他想想都觉得头疼。 看见小荔枝和小喇叭跑跑跳跳的,卓季瑜总忍不住瞥她肚子,完全想象不出来卓熠会是什么样的小孩。 活泼好动?还是文静内敛? 为了迎接一个不知性别不知性格的小娃娃,卓季瑜和她有空就去逛商场,本就摆了不少玩具的婴儿房更加满满当当。 赶在三月万物复苏的好时节,她家卓熠小朋友终于来了。 卓熠小朋友生下来当天,卓季瑜僵硬地抱着,害怕卓熠一个不舒服就扯嗓子嚎,但又可惜道:他家卓熠亏了,没能赶上拿今年的压岁钱。 过来看望的几个长辈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春节都过去一个半月了,他怕不是老来得女乐傻到没话找话了吧? 他爸妈都是当太爷爷太奶奶的人了,卓季瑜这个小儿子才终于有了崽,虽然身体不太好,但还是强撑着过来医院看了才满意。 她爸妈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小侄子都上小学了,抱孙子早抱够了。但她爸妈生了四个孩子,结果呢,她和哥哥姐姐们都赶上了计划生育,而且两个姐夫和大嫂、还有她都是公家单位上班的,所以孙辈都是独生子女,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完,可不就是稀罕?! 她和卓季瑜都没想过提前知道是男孩女孩,家里长辈想知道,但胳膊拗不过大腿,他们不想测,也不能绑着她去测。 再说了,知不知道的也没意思,反正就这么一个了。 她看到她妈刚开始还有些失落,估计是觉得她和卓季瑜手里头那么多东西,没有个儿子,怕被人惦记。 长辈们的一些旧思想一时半会改不掉,但现在又不是吃人的旧社会,国家法制健全,她和卓季瑜不是没脑子的,该是她家卓熠的,一样都不会给别人占了去。 她能观察的,卓季瑜也发现了。 何止是她爸妈有些失落,他爸妈刚刚也笑得勉强呢。 他们怎么想不重要,不说出来,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开玩笑似地对刚喝了奶换了尿布的卓熠道:“可惜了,今年公司又上一个台阶,年初事情多,你爸闲不下来。等你懂事了,就把你扔公司去,帮你爸分担子......” 卓熠举着两只小手搭在脑袋两边,像只又丑又可爱的瘦猴,睡得也不是很踏实。听到她爸这么“吓人”的话,立刻扁嘴嗷嗷大哭。好像在控诉她爸:这么小就要打工了吗? 杨茜:“......” 其他几个长辈:“......” 等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了,她戳了戳卓季瑜的手臂,让他悠着点说话,少刺激俩老的,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 他不在意道:“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不可能被刺激倒了。” 说的那些话,更像是给其他人说的,让他们少胡思乱想,别做些招他们嫌的事情。 “也是。” 虽然这几年下来,大哥二哥两家不敢再对他们的事情指手画脚,也没敢再惦记他们手里的卓越物流,但说不准哪个没脑子,总想着封建社会那一套,哪怕造不成伤害,但过来恶心人也烦得很。 她抽回被卓季瑜抓在手上时不时捏一下的手指,转而贴在了卓熠红通通的小脸上。 早听陈今说过生孩子好难,生前生后的生理心理状态波动大,她当时没个具体概念,现在经历了,终于明白了陈今说的“难”一点没夸张,甚至还觉得陈今说得轻巧了。 她之前还想着,要不是有政策,可能会多生一个,毕竟她和卓季瑜都是兄弟姐妹好几个的,有两个孩子不觉得奇怪。 但现在,她觉得,就这么一个,真的足够了。 不仅是对生孩子这件事有了恐惧,还因为长辈们的态度。 她二姐没嫁人前一点不差,也在家里公司帮忙做事,嫁人后就退了出去,再之后又因为种种原因被困于家庭一亩三分地里。 爸妈以前也偶尔回想起来,夸二姐当时争气。她想过,要不是家里的公司必须交给大哥,那二姐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境遇? 就只说她自己,当初要联姻的时候,脸上没表现出来,心里也是有气的,后面拿到家里给的嫁妆也会觉得不平衡。 现在能理解手心手背的肉始终不一样、五根手指也有长短,但理解归理解,还是不希望自己以后也是偏心的父母。 她重重地叹了声气,卓季瑜立刻抬头看过去,关切的眼神里满是:怎么了? 把自己刚刚的心路历程都给说了一遍,然后道:“卓熠才来一天,就要开始愁她好几十年。” 卓季瑜笑了笑,低头亲了下小的,又挪了挪椅子往前去亲大的,把沈百川的育儿之道拎出来说,摇摇头道:“他家养孩子的方式不适合我们家卓熠。” 她敷衍地点头应了。 在他眼里,全世界的孩子,谁都比不上卓熠好。 多了个卓熠,家里原来的阿姨和新请的阿姨也就都住在了家里,不然就她自己,还真的搞不定。 卓季瑜倒是想多些时间留在家里,但现在公司又往上一个台阶,除了原来的物流行业,这些年也一直在其他行业摸索。用卓季瑜的话说,现在正是好时机,不可错过。 这不,把不少事分摊了下去,但他也没见有多清闲。 和他关系不错的合作伙伴没少打趣他问:“哟,又赶着回去给你家姑娘喂奶换尿布呢?” 卓季瑜一改往日的严肃样,顺势问他们平时都怎么养孩子的。 把人家问得说不上来,烦了,后来也就不打趣他了。 下了班就赶着回家去,才进家门就听到卓熠扯着嗓子哭。 哭得他头皮都发麻了。 卓熠出生三个月后就长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因为没有他和杨茜三个月大的照片可以做对比,只能听长辈们回忆了。 据丈母娘说卓熠和杨茜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连脾气都一样:特别娇气。 一点不舒坦就要哭,大多数时候都是嘤嘤嘤地小声哭,听着尤其招人怜。偶尔也会扯着嗓子大声嚎,眼泪跟小珍珠似的,一串串地落。 不舒坦了要人抱着哄,开心了也要人抱着陪说话。 卓熠的脾气可能更大一些,她是只要爸妈哄。 杨茜休完了产假就上班去了,多亏她课程不算满,除了中午,有时候还能早点下班回来。 他是能不去公司就不去,但夫妻俩都得出门的日子也不少,避免不了。 他一进来,脑袋趴在阿姨肩膀上的卓熠一发现,哭得更起劲了。 在卓熠哭声越来越高之下,他快速洗了手换了衣服出来,赶紧从阿姨手里接过这个娇气包。 哭声说停就停,但大眼睛里还汪着泪,像小溪似的,睫毛都三三两两沾一起了。 打了个哭嗝,就哼了一声。哪怕知道她可能是无疑是发出的哼声,他也觉得稀罕。 趁着老婆还没回来,捏捏卓熠的脸笑道:“脾气和你妈一样大。” 一个是脾气不外露,一个是脾气都写在脸上。 卓熠听不懂他说什么,到了熟悉的怀抱里,眼睛开始转悠到处看,捏得紧紧的小拳头总想凑到嘴边啃一啃,偶尔会啊几声,吸引爸爸的注意力,等人一看着她了,她又挥挥手提提脚乱动。 要是把她放在玩具房里,她自己吭哧吭哧地翻身,翻累了就平躺着睡觉。 只要有他俩的其中一人在,卓熠就是个特别好带的乖娃娃。 怪不得沈百川动不动就要给他显摆,养个娃确实挺有意思的。 听他这么说,她擦脸的动作停了下,手里的面霜直接糊到了他脸颊,不走心地随意搓两下。 有意思?他以为养娃是养小猫小狗呢? “陈今说明天带小荔枝和小喇叭过来玩。”那俩小的,早就闹着要来看妹妹了。 卓季瑜警惕起来,提醒她别到时候因为卓熠,那俩又打起来了。 因为他们和陈今沈百川的关系,可以预见卓熠以后和小荔枝小喇叭肯定会常混一起玩。他自己从小到大都是个刺头,但一想到卓熠要跟着两个“小刺头”一起混,说不定也会长成个刺头,就觉得不太舒坦。 ------------ 67 杨茜 小荔枝和小喇叭终于如愿来看了杨阿姨家的妹妹,卓熠也在俩小朋友那有了小名:一一。 十万个为什么环绕着卓熠展开,期间还爆发了两次打架事件,一是为了谁坐在卓熠的左边,二是为了卓熠到底什么时候会说话。 说着说着,就又打了起来。 卓熠却是觉得新鲜,看着看着,就咧嘴笑出声来。看样子,以后也是能玩到一起去的。 杨茜乐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卓熠刚生下来的时候还小小的一小团,但家里养得好,现在肉嘟嘟的,小荔枝和小喇叭总忍不住要摸摸小手小脚,趁大人一个不注意就赶紧亲一口肉脸。 还好卓季瑜不在家,不然看到卓熠脸上的口水,眉头会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们偶尔去景山公园别墅区看长辈,卓斐和卓然两人的小孩也在,但凡有想凑过来亲卓熠的,刚开始行动就被卓季瑜给隔开。还对小孩说要尊重长辈。 他们家卓熠,人小,辈分可不低。 不给别人亲,但他没少亲卓熠,尤其是胖脚丫子。 但卓熠有点嫌弃她爸,不是被爸爸的胡茬扎皮肤就是被爸爸的寸头扎,好几次卓季瑜亲卓熠都会导致卓熠吐奶。 虽然卓季瑜次次都找借口说是因为给卓熠喂太饱了,但她不信。 卓季瑜下班回来就抱着卓熠问:“今天小荔枝小喇叭来玩,好不好玩?” 她听到这话都笑了,“她能记得高不高兴就怪了。” 才三个月大,小小的一只,还不记事呢。 卓季瑜当没听到,见卓熠笑了起来,甚至啊啊呜呜地说了些他们大人听不懂的话。听不懂,但看卓熠挥舞的两个小拳头就知道卓熠心情不错。他就转头和她说:“卓熠说她高兴。” 她只能附和道:“你觉得高兴就行。” 卓季瑜没在意她的敷衍,趁着卓熠还没犯困,和她玩闹。 脸贴着卓熠的肚子轻轻拱着,还要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这样才能逗得卓熠咔咔地笑。 父女俩玩得上头了,一个没注意,卓熠呕了一声,喝下去的奶吐了出来,卓季瑜的寸头就遭了殃。 卓季瑜两只手忙着给卓熠擦嘴,顾不上自己的,转头来找她求救。 她嫌弃地咦了一声,喊阿姨过来给卓熠擦脸换衣服。至于卓季瑜?屡教不改,活该遭殃! 卓熠做了坏事后先发制人的哭声、卓季瑜忙着给自己擦拭和哄卓熠夹着嗓子的声音,还有阿姨委婉提醒卓季瑜别来帮倒忙的声音,家里就这么热闹了起来。 每次看到卓季瑜倒霉的样子,她都很想幸灾乐祸地大笑一场。 在外头多威风啊,在家可没有他耍威风的地。 她之前可没少被他绕圈子里坑,这下好了,卓熠也能收拾他。 等他回屋里洗漱出来,卓熠已经呼呼大睡了。 吃饭时就剩了他们俩人。 “今年怎么过?” 她没反应过来,就问他想怎么过。 他说到时候放卓熠在家,他们赶在她开学前出去旅游两天。 她才想起来,很快就到他们结婚八周年的纪念日了。 要不是今年多了个卓熠,她就又要感慨时间不留痕,八年仿佛是一眨眼的事情。 但多了个卓熠,时间便有了更深的印记, 他淡淡地掀起眼眸看她,道:“哪年不深刻了?” 她顺口就说了1996年。 “那年还不深刻?家里催孩子都催疯了,我说我生不了,家里都翻天了。” 也是她明确地说了以后的规划的一年,那会儿确定什么时候要个娃。 “哦对。”她挑他的刺,“有人还说没有孩子也可以呢。” 卓季瑜赶紧去看旁边小床上的卓熠,睡得喷香,没听到。 “以前是这么想,要早知道有卓熠,我就不说了......” 卓熠还没生出来的时候,他还想着要严格一点教,读书或者做生意,总得有一个在行吧?!但谁知道卓熠生得这么讨喜,他是又想她什么都会,以后能一帆风顺,又想着她什么都不会也可以,他们攒下来的东西够她败的了。 今天中午和合作公司的人吃饭,顺嘴聊到孩子以后的教育问题,对方一个在行业里叱诧风云的女强人也犯愁。 他更愁,生怕卓熠把他不爱读书的缺点给继承过去了。 俩人的话题就这么从八周年纪念日去哪绕到了卓熠以后去上南大附属幼儿园还是市里的双语幼儿园,接着扯到了他觉得前景不错、适合投资的行业,最后又说到了身边那些朋友的情况。 宁赞这些年把自己的公司搞得风生水起,和家里拍桌子的力道越来越大,今年更是把家里公司从她爸手里收了过去,她次次和卓季瑜出去参加宴会都能听到宁赞的名字,她没少与有荣焉地得意。 常乐就更犀利了,想养个孩子,就自己搞来一个,孩子亲爸不知道是谁,问就是死了。搞得不了解实情的都不好意思问。 卓熠刚一个月大的时候,陈璐和冯存真也有了娃。起码2001年和2002年这两年是与寻常年份不同。 这俩人,当初一声不吭地就领了证,只请朋友们吃了顿饭,也没办婚礼。听说是和老家的人矛盾多,不想给自己添堵,更怕老家的人知道他们过得好找过来惹麻烦。没家里人在,他们也就怎么方便怎么办了。 林欣然一边羡慕她们三个的娃年纪相当以后也能玩到一起去,一边又还在纠结要不要答应聂荣的求婚。 当初想着相亲找对象的、说想结婚的人,反而是结婚最晚的。 说着说着,又说到他的朋友。 开酒吧的那位朋友脑子抽风了,居然去搞非法的东西到酒吧里,暴富一场,没得意几天就被抓了进去,还能不能出来都是个问题。 还有之前关系不错的一个朋友,现在飘了,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家,他还在烦恼要不要和嫂子说,结果发现人家知道。 嗐,这都什么事啊! 他们以前也不这样,聊的不是工作学业就是家里什么事,后来......一天又一天的,就这么八卦起来了。 她在宴会上听别人聊起某些不好明说的,云里雾里地回了家,就叮嘱他打听。虽然迟了点,但好歹能把事情来龙去脉都给了解了。 他们这条件,倒不至于围着柴米油盐打转,只有琐碎的小事一件一件地砸过来,然后从其中寻找到乐趣。 这日子,算是让他们给过到一起去了。 杂七杂八的人和事都说了一圈,肚子也就有了八分饱。 卓季瑜回头看一眼旁边的卓熠,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睁着大眼睛乱转,握着拳头凑在嘴边,糊了一拳头的口水。 竟然不吵不闹地躺着! 得,看来又是个喜欢听八卦的小娃娃。以后的喇叭团说不定还有卓熠的一席之地。 但过了几天,他们就发现了,卓熠不是喜欢听八卦,她就是喜欢听爸爸妈妈说话的声音。 他俩在家说话就变得频繁起来。 以前还会各看各的书,现在变成了边看边分享,卓熠小朋友偶尔啊啊呜呜几声彰显存在感,她竟然也能从中咂摸出了一点趣味来。 卓熠将满九个月时,已经是会满屋子到处跑的小孩了。 安静时觉得她像妈妈,好动时又随了爸爸,俩家长辈都说卓熠把爸爸妈妈的脾气都给学了去。 可他们今年没能按计划出门,卓季瑜他爸妈相继进了医院,看情况不太好,他们这时候也没心情出去游山玩水。 之前几次也都来势汹汹,最后平安渡过。但这次不一样,情况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差,医生都说让他们做好准备。 在九月的第二个周末,两位老人前后脚离开。 大哥已经是当爷爷的年纪,平时喝酒多还少锻炼,身体不怎么样,前两年就已经退休让位,现在也没精力处理老人家的后事。 二哥更是不中用,常年不管事,现在也指望不上他。 后头的事都得卓季瑜扛起来。 事都是小事,累人的是人情往来。还有为了俩老人剩下的那些东西,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有了分歧。 按理说,大家之前都默认了老人剩下的是归二哥二嫂一家,但谁也没想到老人留下的遗产数目这么多,尤其是老太太名下的。 老头子想着自己身体更差走得更早,把名下大头划到了老太太那,但没想到老太太前脚听了他走了的消息,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走了。剩下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找律师立遗嘱,才会有后面的争端。 她和卓季瑜不打算掺和。但这中立的态度摆出来了,又被拉去做裁判。 给老人办完后事就开始拉扯,吵了一个月才算彻底分完。 这兄弟情分,也切割得差不多了。 等事情都结束了,卓季瑜缓下来后病了一场。 就普通的一次感冒发烧,但卓季瑜愣是在家躺了一星期才好转。 人都憔悴了。 看得她眼睛酸酸的。 总觉得他是他们小家里挡在最前面的、无坚不摧的第一座大山,平时什么事都难不倒,遇上大事了还能在外头收拾好情绪才回来,一下子躺下来了,她就觉得难受。 还为他觉得不值。 父母一走,他光忙着事了都没时间排解心里的郁气,剩下那俩亲兄弟帮不上忙还给他找事做。 大哥二哥两家的人过来探望时,被她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顿,后头就没敢再来了。正好,省得卓季瑜看了生气。 他听她碎碎念地又把那些人数落一遍,要不是喉咙跟吞刀片了一样难受,他怎么也得一起骂两句。 最后只能送上微不足道的一句:“你辛苦了。” 她一记眼刀扫过来,“别开口了。” 一开口还得啊啊嘎嘎地先找一找声才能说一句话,和现在还不会说话只能扯嗓子瞎喊的卓熠有得一拼。 卓熠好几次试图趁她去看卓季瑜时溜进主卧,没得逞就会在外面拍门,得逞了就会爬得飞快,一边爬一边大声地啊啊啊,企图让爸爸救她。 怕卓熠被感染生病,她和阿姨可算是严防死守地盯着,但卓熠就是能从眼皮子底下偷溜。 好不容易能放她进来了,一坐上床,两只肉手就啪地一声砸在卓季瑜的脸上。 然后一连串的嗒嗒嗒声从她嘴里冒出来,又猛地扑上去抱住卓季瑜的脑袋,口水糊他一脸。 对着和杨茜一样的眼睛,好像在等着他给出反馈,卓季瑜忍住把孩子抱下去的想法,竖起大拇指夸卓熠真孝顺。 孝顺卓熠嘿嘿笑了笑,把他另一边脸也糊上了口水,再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等着他继续夸。 她叹气,把刚刚给他擦脸的湿毛巾盖他脸上去,快速地擦了两下,然后把卓熠这个小胖妞给抱下来。 卓季瑜想笑她连自己姑娘的口水都嫌弃,但张了张嘴,没能把话说出来,只发出了“啊”的一声。 卓熠像被触发了什么机关,啊声不断地配合卓季瑜。 听得她满脑子都是不成调的啊啊声。 更加理解陈今说起小荔枝和小喇叭吵闹的那副无奈表情了。 ------------ 68 卓熠小朋友 妈妈说,卓熠是大孩子了,要去上幼儿园了。 爸爸在旁边欲言又止,刚看过来,就又被妈妈瞪了回去,说幼儿园好,里面很多小朋友,去了还有老师教认小动物。 她好多烦恼啊,舍不得家里的玩具,但爸爸说幼儿园很多小朋友一起玩,她又有点想去。可是,跟着爸爸去公司上班也很好玩,那里大朋友也多的。 妈妈狠狠瞪了爸爸一眼,问她:“公司有叔叔阿姨给你喂零食就好玩是不是?” 她眨巴眨巴眼睛,诚实地点点头,但很快又狡辩道:“才不是!” 还扑到了爸爸怀里,想让爸爸帮说好话。 但没有。 哼!她就知道!爸爸和妈妈是一伙的。 哼哼唧唧半天,她吃上了水果,瞥到沙发边上的玩具,想起来问:“小荔枝小喇叭,也一起吗?” “还有团团。” 团团是陈阿姨和冯叔叔的儿子,比她小将近一岁。她跟着妈妈去学校玩,听到冯叔叔和妈妈说,团团快要满三岁了,送去幼儿园也可以。 但是,团团是因为太调皮,冯叔叔才想送他去幼儿园,她在家乖着呢......她还是不太想去幼儿园。 “小荔枝小喇叭要上小学了,他们不和你在一块上学。” “啊......他们不去,我也不想去。”小荔枝和小喇叭说了,等她上幼儿园了,会带哥哥姐姐罩她,这样她不会被别的小朋友欺负。 可是,他们不在幼儿园了,她肯定打不过别的小朋友啊! 妈妈的耐心告罄,直接拍板决定:“后天就送你去幼儿园,和团团一个班。” 不等她抗议,爸爸就赶紧抱起她,说为了庆祝她即将上幼儿园,今天带她去外面吃甜筒。 她还想反抗,妈妈就和她说可以装两个玩具去幼儿园,问她选哪两个。 于是,后面她就开始烦恼起上幼儿园带哪两个玩具。 在外面吃到了可爱美味的儿童餐,还吃了一整个甜筒,坐了两趟小火车,她的烦恼就没有了。 她自顾自地乐,没看到爸爸妈妈对视时得逞的笑。 “趁她还小,多忽悠。再过两年,就难了。你看看小荔枝小喇叭。” 孩子大了,不好骗了。 其实,去上幼儿园也不是不好。 去报名时,她就挑好了要带的两个玩具装书包,惊喜的是妈妈居然往里面放了她喜欢的小零食! 幼儿园里有滑滑梯,她家后院也装了一个,但这里的小朋友多,排队也好玩。 和爸爸去上班,见的都是好大个的大朋友,他们有时候太难沟通了。叹气。 园长阿姨和家里的阿姨好像。 “哪里像?”妈妈让她自己拿手帕擦汗,粉红色小书包已经挂在了爸爸的臂弯里。 她挠挠头,“就是很像。” 哎呀,和大人解释不清楚,但是要怎么说呢? “一一!” 门卫叔叔见来的是熟人,终于放了她进去,小跑着奔向了小荔枝小喇叭。 还好爸爸拎住了,不然她又要摔趴下了。 “慢慢走,别跑。”爸爸叮嘱的话从左耳进再从右耳出,她应了声好,又跑了起来,接着被小荔枝和小喇叭,还有他们的哥哥姐姐围住。 “我是炎炎哥哥,她是小鱼姐姐。” “炎炎,小鱼。”她精简了称呼。 “你小,你要喊哥哥姐姐。” “我是姑姑,我大。” “那是你家的,在这你是妹妹,你最小。啊,团团最小,你第二小,要喊哥哥姐姐。” “我是姑姑。大侄子!” 炎炎气得跳脚,非要她喊哥哥,她才不,她年纪小但是辈分大呢,超过三岁半的小朋友已经不是小朋友了,不会被骗了。 上次去看起来像爷爷的亲伯伯家吃饭,伯伯家的小朋友喊她妹妹,大人笑话他们,说辈分搞乱了,卓熠是姑姑,辈分高,不能喊他们哥哥姐姐。 为了称呼问题,他们四个对她一个,他们太能说了,她脑袋里长小蜜蜂了,只能皱巴着脸暂时承认他们是对的。 团团拿着玩具一个劲地来拉他们一起玩,也很吵。 一帮大人在一旁说说笑笑,沈叔叔问他们要不要拿喇叭吵。 她不懂拿喇叭怎么吵,但是也分到了一个小喇叭,被小鱼拉着出门了,说是要去找人贩子报仇。 啊?人贩子啊?!那是超级大坏蛋! 爸爸妈妈说她打不过的,得喊大人帮忙。 她出了大门回头一看,爸爸也跟着走了出来,但没跟上,就被另一个叔叔喊走了,说他跟过去不好,小朋友会自己处理事情。 但是,她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啊! 没有人贩子,但是有一帮小朋友,和她的大侄子大侄女们差不多高。 小荔枝小喇叭他们才哼哼了几声,就拿小喇叭吹上了,那声音......她不会用,没吹出来声音,只有自己嘴巴呜呜的声音,听起来也像。 没等她把喇叭练起来,他们就打起来了? 她见过小朋友打架的。 小荔枝和小喇叭现在不打架了,但她家小区里有个小游乐园,每次去都能看到小朋友打架。但人家有大人做帮手的。 伯伯家的小朋友欺负她,她一个人打不过,每次都是爸爸帮忙的。 她想回家喊大人,没跑成。 炎炎已经把人压倒,大喊着要压不住了,喊她过去。 她就过去了。 她一会儿帮这个,一会儿帮那个,自己的头发也被扯了好几下,疼得哇哇叫,力气就上来了。 她爸也说了,她也不是光吃不长肉的。 后面来了个两个老爷爷,怒吼了一声,就不打了,让他们背手站一排。 这个她懂,而且站得最板正。 爸爸说了,当兵得有当兵的样,不能嘻嘻哈哈的,不然继续挨罚。 老爷爷背着手走来走去,好凶。最后挑了她问:“为什么要打架?” 她站直,扯开了嗓子,爸爸说得大声说话。 “报,咳咳,报告长官!” 没忍住动手挠挠脸,声音弱了下去,“我不知道哇。” 旁边的团团笑嘻嘻地大声道:“姐姐不知道!” 老爷爷的白胡子一飘一飘,转头去问其他人。 “他们癞皮狗,说好输了就当人贩子的!” “我们不要当人贩子!” “你们输了啊!癞皮狗!” “你们才是!” “......” 谁说话她就把脑袋转向谁,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帮忙喊“癞皮狗”。 但喊着喊着,两个老爷爷说要找他们家长,小荔枝他们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她就被小鱼拉着手,“跑啊!” 就又跟着跑了起来。 刚刚和他们打架的也跟着跑,还一起去了小荔枝小喇叭家里。 她爸问她打赢了没有,她想了想,点点头。她觉得她没吃亏。 被扯散了的头发又被妈妈服服帖帖地收拾好。 然后和一帮小朋友坐在台阶上吃雪糕。 小鱼喜欢摸她的脸,“我姐姐有妹妹,我没有,你去给我当妹妹吧。” “可我是姑姑啊,小鱼。” 辈分不可以乱,大伯母说的。 小鱼重重地叹了一声气。 她现在知道小朋友多的快乐了,有点期待上幼儿园。 小鱼说了,会来帮她撑腰! 爸爸经常在家对她和妈妈说:怕什么?我给你们撑腰。 就是谁欺负她了,就帮她打回去的意思。 爸爸妈妈朋友家的小孩子比两个伯伯家的好。 “卓熠,我们要回家了,去和小朋友说再见。” “我还想玩。”她还没玩够! 小荔枝小喇叭家的雪糕好多啊! 她问妈妈能不能买个一样的冰箱回去,林阿姨说她家里有个同样多多雪糕的冰箱,问她要不要跟她回去。 她赶紧搂紧了爸爸的脖子,问妈妈什么时候去林阿姨家做客。 “下次就去林阿姨家。” “下次是明天吗?” “......明天回外婆家,等你上幼儿园之后,再去林阿姨家。” “我明天就去上幼儿园。” “幼儿园还没开学,你想上也没辙。” 她小脑瓜转了下,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来姨姨家上幼儿园!” 一帮大人哈哈大笑,说她这个想法好,反正他们这帮人里好几个老师,能把班子搭起来。 所以,到底来不来这上幼儿园啊? 晚上睡觉前,她洗完澡,阿姨陪她在一楼玩玩具,等啊等,眼睛要被关起来了,爸爸妈妈还没洗好澡下来。 爸爸给她讲故事哄睡,一点都不有趣,把她的瞌睡虫给讲跑了。 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妈妈的瞌睡虫是全家最厉害的,比她早睡还比她晚起。 妈妈说,都怪爸爸。 “我想和妈妈一起睡,谢谢爸爸。” “大孩子要自己睡,不用谢。” 爸爸一点都不好骗,她像泄了气的皮球,大字型摊在床上,想把脚丫抓住啃一啃。 “跑了一天,你不累?”平时跟他去公司,喊她帮忙跑腿拿东西,她总说自己累洗了,要给舅舅告状说爸爸用童工。 她眼睛亮晶晶的,“爸爸,今天好玩呢。” “那你说说。” 她纠正道:“你要说,卓熠你要和妈妈分享吗?” 妈妈都是这样问她的。 “好的,卓熠你要和爸爸分享吗?”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爸爸,我好困,想听小矮人。” “从前有七个小矮人......” 她又爬了起来,“爸爸,我还是想要妈妈。” 爸爸讲的故事不好听! 她不信爸爸讲的和妈妈讲的一样!骗人! ------------ 69 卓熠小朋友 卓熠小朋友终于开始了背书包上学的日子。 和妈妈上班顺路,她以后要和妈妈一起出门了。 但连着半个月都是爸爸和她们一起出门,把她送去幼儿园了,爸爸才转头去公司。 又一天放学,她兴奋地朝在门口等着的妈妈跑去,缠着妈妈要去旁边附小的校门口买烤火腿肠。 “小荔枝和小喇叭说特别好吃,买一个吧,妈妈,求求,谢谢妈妈。” 见妈妈不为所动,还说她前天肚子不舒服吃药。 她一不小心,就把爸爸给出卖了。 “爸爸带我去吃了,没坏肚子。” “你爸每次来接你都带你去吃好吃的了?” “嗯!”她回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和妈妈商量道:“这是我和爸爸的秘密,妈妈你不能和爸爸说哦。” “......”现在还算什么秘密? 晚上她洗了澡,见爸爸妈妈的房间门没关,就把门缝拉开,挪了进去,趴在门边看妈妈扯爸爸耳朵,爸爸认错发誓说再也不带卓熠去外面吃烤火腿肠了。 她一听,着急了,立刻冲了过去,爬上床去要扯爸爸的另一只耳朵。 “不可以哇!爸爸你说,我周末去外婆家玩,不吵你和妈妈,就请我吃烤火腿肠!老师说,要诚实!爸爸,你要算数哇!” 可把她急坏了,够不着爸爸的耳朵,就扒着爸爸的手,让他赶紧承认自己说过的话。 卓季瑜:“......”真是他的孝顺好闺女,转头就把他给卖个干净。 被扯耳朵的人,变成了卓季瑜和卓熠,父女俩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 卓熠放学后的烤火腿肠没有了,但到了周末,还是被爸爸妈妈送去了外婆家。 正和表哥玩游戏呢,一转头,爸爸妈妈都不见了。 刚准备扁嘴,外婆就拿了好吃的出来哄她,“乖乖,来吃。” 再有表哥说带她看动画片,一时半会儿就忘记爸妈了。 但她听到外公外婆说话了,说季瑜和茜茜两个,越活越不靠谱。 她知道的,季瑜和茜茜是她爸爸妈妈。 她本来有点生气的,但见爸爸妈妈被外公外婆骂了,她就没那么生气了。 她在外公外婆家吃了晚饭洗了澡,快到点睡觉了,爸爸妈妈才开车过来接她。 “你们两个,三四十岁的人了,半点不靠谱,孩子说扔就扔,要不是卓熠乖......” 爸爸妈妈老实地站着挨训,舅舅抱着她哈哈笑,说了几句“骂得好”。 一上车,她就被几个大娃娃包围住了,听到是爸爸妈妈专门在外面挑的,挑了很久所以才回来晚了,她就一点都不生气了。 可晚上睡觉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皱着眉头想不明白,很快又被妈妈讲的故事吸引住,边听边问一连串的问题,渐渐地合上了眼皮。 隐约听到爸爸大松一口气,说:“卓熠大了,以后更不好糊弄了。” “糊弄不了,带她一起出去不就好了?卓熠出门很乖。” “不行,带她出门,咱俩都说不上一句话。” 第二天早上,她问爸爸为什么不想带她,爸爸惊讶地反问她:“怎么会呢?爸爸怎么会不带我们家卓熠?” 问得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想着可能是自己听错了,还殷勤地帮爸爸倒了杯牛奶,“给爸爸喝,长高高。” “卓熠自己喝,咱们家就你是个小矮......是个小朋友,要长高。”被杨茜瞪了一眼,卓季瑜就立刻改了口。 “爸爸妈妈一起喝。”卓熠坚持要给大人分享。 但最后还是都回到了她杯子里,爸爸妈妈说了,小朋友才需要长高高。 苦恼,她只能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喝牛奶。 她不喜欢,但是分享不出去,只能自己喝了。 上了一个月的幼儿园,卓熠已经不抗拒上学了。 虽然刚开始的第一周,每天一到幼儿园门口就眼泪汪汪。 “在幼儿园,有没有小朋友欺负你?” “没有呢。”她摇摇头,道:“也没有人欺负团团。” 所以,根本用不着小荔枝小喇叭他们帮忙,因为小朋友们都是各玩各的,有时候还能一起分享从家里带的好吃的。 卓季瑜放心了,不然自己给幼儿园捐了那么多钱和设备就白瞎了。 卓熠不想和爸爸说话,小跑进妈妈的衣帽间,寻宝一样地去拉开柜子看看,或者是趴在饰品柜的玻璃上看。 “卓熠你又看上什么了?”杨茜见怪不怪,已经做好了卓熠“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卓熠眼睛一亮,胖手指一伸,就指向了一条bling bling的红宝石项链,“要这个。” “这个不行,那是爸爸送妈妈的生日礼物,不能送给卓熠。” 好吧,爸爸送妈妈的礼物,那是爸爸对妈妈的心意。心意不能随便转赠,爸爸和她说过。 胖手指就往旁边挪,指向了一个嵌着各色宝石的手镯,“妈妈,要这个。” “那也不行,那是爸爸送妈妈的八周年礼物。” “啊......”卓熠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但眼睛很快又冒着光,转向了其他的饰品,“这个呢?” “也是爸爸送的,不能给你。” “这个?” “不行。” “这个这个......” “不可以不可以......” 在外头接电话的卓季瑜看见卓熠气鼓鼓地跑出来,对他不满地哼了声,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然后噔噔噔地下楼。 “姨姨,我太生气啦!要吃一个冰冰才能好!” 卓季瑜打完电话,没犹豫,先进房间里找大的。 见她正在整理首饰,他凑过去帮忙,顺便问:“卓熠生什么气了?” “哦,她想要我的首饰,我说是爸爸送的,不能给她玩。” 卓季瑜笑了起来,“你没给,她生气了?” “不是。”杨茜笑道:“她说爸爸偏心,给妈妈送那么多,她都没有。” 卓季瑜:“......对,都是我的错。” 卓熠气了好久,吃晚饭都不肯坐在中间了,要坐妈妈的另一边,就是不肯挨着爸爸。 趁爸爸妈妈在客厅看电视,她拿两个小玩具过来,一个人玩过家家,特别大声道:“你是爸爸啊,你不能偏心啊!” 乐得卓季瑜和杨茜嗤嗤地闷笑。 但卓熠很好哄,答应等她过生日也给她买“彩色石头”,她就乐滋滋地凑过来亲他们,然后自己在旁边玩玩具。 他们两个看她嘴里蹦出童趣可爱的话,眼里的爱意正在哗啦啦地往外溢。 卓熠比他们幻想的要好得多,是个又乖巧又古灵精怪的小朋友,她总是能很轻松地把“爱”说出来,还会逼着他们一起直白地表达。 “爸爸,你爱卓熠吗?”看,又来了。 “爱啊。爸爸爱卓熠,爱卓熠妈妈。” “哇!”卓熠扑了过来,然后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那,爸爸请我吃烤火腿肠吧。谢谢爸爸,求求。” 卓季瑜:“......” 杨茜笑了,伸手捏捏卓熠的脸颊,“就你聪明。” “嗯嗯!老师也夸我聪明!嘻嘻。”卓熠以为这就算是答应了,心情好,就懂事多了,主动说今晚不和爸爸抢妈妈,她自己睡觉。 卓季瑜叹气,平时也抢不过啊。 ------------ 70 卓熠小朋友 卓熠自己的小柜子里也开始有了五颜六色的宝石“石头”,甚至慢慢地变成了家里“石头”最多的那个。 卓季瑜见她又在数“石头”,一边数还一边偷偷窃喜:“我的石头比妈妈的多啦!” 心里无奈。 不多就怪了。 他给他老婆送礼物,得给卓熠备一份,他老婆给他送礼物,也得给卓熠一份。等到了给卓熠的节日送礼物,他们一送就是两份。这家里谁能比卓熠收的礼物多啊? 这习惯不合理,但莫名其妙地传了下去。 最开心的就是对着礼物傻乐的卓熠了。 卓熠上了小学,总算能和小荔枝小喇叭他们在一个学校了。 在卓熠上小学前,他们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等卓熠明年去南大附小上学。 这下好了,一帮熟人的孩子凑一起。在学校里天天见面,大人聚会也见,有时候放暑假了还要约着一起去市区周边的西溪古镇游玩。 从小玩到大的情分,正好以后能互相帮衬。 他想得多,他和杨茜就卓熠一个,而卓熠的那些堂兄大二三十岁,差不多同龄的堂侄目前没发现哪个聪明机灵的,还得防着他们惦记卓熠的东西。 自家人靠不住,多点朋友是好的。 杨茜看了眼还幼稚的卓熠,没附和他的话,一块水果塞过去,把话给堵上了。 卓熠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小跑过来张嘴,“啊。谢谢妈妈,啊。” 挑了小块的水果喂过去,顺便捏了捏卓熠的肉脸,“你倒是有礼貌。” 卓熠一个劲地点头,不知道是赞同她的话,还是觉得水果好吃,“要做个有礼貌的小朋友。” 把拥有的“石头”数了一遍,卓熠又给装回了盒子里,再锁到柜子里。趴在妈妈的大腿上,双手双脚都在扑腾,像是在游泳。 “妈妈,我也要学钢琴吗?” “嗯?卓熠想学钢琴吗?”给卓熠顺了顺头发,杨茜忽然发现,卓熠的后脑勺特别圆,让她莫名想到了陈今家的大橘。 卓熠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外婆说,妈妈小时候会好多,问我要学什么。我已经学打拳了,外婆说打拳不算,要练琴琴呐,我不喜欢。” 卓熠五岁了,有时候说话还是会颠三倒四,但他们当爸妈的,几乎天天和卓熠见面,自然能听懂她说的什么意思。 杨茜立时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她和卓熠这么大的时候,身边没人学什么钢琴的,那会儿学这个,有可能被人举报上去说搞小资。但在家里,书法什么的是要练的。等到上了初高中,家里开始做生意了,还有因为两个姐夫而接触到了条件好的人家,家里就说让她学点什么,最后就学了钢琴。 学东西是好的,不管是练书法,还是学钢琴,或者别的,但让她觉得烦的是伴随这些学习而来的声音。 好像她学那么多东西,就是为了更配得上卓然一样。 后来她也一度这么以为。 要不是卓熠提起来,她都要忘记十几岁时的那些想法了。 她身边不少家长给孩子报各种兴趣班,大部分都是请专门的老师到家里上课。 也有像陈今这样“想学就学,不想学也不勉强”的家长。 她和卓季瑜琢磨了许久,最后还是让卓熠自己选。 去少年宫转了一趟,卓熠只对武术感兴趣,蹲在武术班的教室门口看得津津有味,强烈要求他们给她报武术班。 武术班的课才只上了两次呢。 “那卓熠想不想去学?”她循循诱导道:“你想学,爸爸妈妈就给你报名,你不想学,那就不报名。” “真哒?”卓熠咕涌咕涌地从她腿上爬起来,双眼亮闪闪的,但两只手扭扭捏捏地挠肚子,“可是,外婆说,妈妈以前学呢,卓熠也要学,早点学好。” “外婆只是问你学不学对不对?最后还是你自己决定。” 卓熠茫然地看着妈妈,见妈妈很是笃定,她也有点迟疑了,难道外婆不是让她去学而是问她学不学? 嗯,应该就是这样! 卓熠又开心起来,手舞足蹈地要给爸爸妈妈表演一个翻身,说着就要把袖子撸上去。 见她又来,卓季瑜就挪了过来,手伸了出去,在卓熠两只手撑地的时候,手随时等着给她腰上拖一下。 卓熠试了一下,没翻成功,尴尬地笑了笑,说自己还没准备好,第二次翻成功了,和他们俩大人一起大大地松一口气。 这倒不是卓熠在武术班学的,而是她班上有个小男孩经常在班里练这个动作,她觉得人家厉害,回来就给练上了。 卓季瑜闭着眼夸卓熠翻得好,说她以后肯定比电视里的人还厉害。 杨茜心里呵呵笑。 要她说,卓季瑜就是想得美,想着卓熠长成个小淑女,又想着她别太好说话。怕卓熠长成个刺头,又一个劲地鼓动卓熠好好练拳头,以后谁欺负一下,就大拳头揍过去。 卓熠被爸爸夸得都不好意思了,站得直直的,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爸爸,抿着小嘴笑。 只是总忍不住龇出一口小白牙。 这么一打岔,卓熠就把学钢琴这事给抛到了脑后。 但他们大人可不是卓熠小朋友,看一会儿动画片就能什么都忘记。 挑了个时间回家,专门和她家里人说了这事,让他们别和卓熠提。 她爸妈倒是一堆大道理,但见说服不了他们两个,干脆两手一摊,“懒得管你们了。” 等卓熠再去外公外婆家,专门去找了外婆,道:“外婆,我不想学钢琴。” “......行吧,不学就不学了。以后你接家里公司,管......” “妈!”杨茜不赞同地看过来,“和孩子说这个还早。” “早什么啊?”她爸把话接过去,道:“卓越那么大个集团,以后担子都交到卓熠手里,不从小开始培养......行行行,我们不说了,你们看着办。” 卓熠歪着脑袋看向外公,问:“谁的胆子交给我呀?” “......” 屋里大人都笑了起来。 算了,孩子还小呢,给她说也说不明白。 卓熠还是明白的。 爸爸妈妈不说,但总有些大人会趁爸爸妈妈不在旁边的时候和她说:“卓熠,你以后可是要接手家里公司的。” 所以,伯伯家的不知道排第几的侄子神气乎乎地和她说她家公司都是他的时,她一拳头就挥回去了,正好人站在家里泳池边,扑通一声就掉到了水里。 还好大人都在附近,看到这情况就赶紧下去把人捞上来。 “卓熠!你做什么呢?三弟,你也不管管她,打人就算了,还往泳池里踢,多危险!” 卓熠一看,又是那个不喜欢她的二伯母。侄子哭,她是姑姑是长辈,才不会和他一样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 转头就冲她爸怀里告状:“他说我家公司是他的,才不是!都是我的!” 卓季瑜抱起自家闺女,笑道:“对,我们家的当然都是卓熠的。” 也不等到吃饭了,回了客厅里,把杨茜喊上,一家三口招呼不打就走了,在外头陪卓熠吃了顿儿童餐。 卓季瑜十分满意地夸卓熠今天打得好,还破例给她多吃了一勺冰激凌。 乐得卓熠像偷吃到油的小老鼠。 卓熠上小学的第二天,卓季瑜提前下班去接娃,顺便去接老婆下班。 助理微笑不语,到底哪个是顺路,谁知道呢? 在校门口接到了瘪着嘴的卓熠,问她怎么了,她就说不要叫卓熠了。 他以为是又有小朋友给卓熠起外号,卓熠生气了。 读幼儿园的时候,有个小朋友给卓熠起外号叫“桌椅”,每次老师说摆好桌椅,就有几个调皮的跟着起哄说:“卓熠,摆好卓熠!” 卓熠回家后边和他们告状边气得跺脚,第二天带了一书包的玩具和小零食去幼儿园,把给她起外号的那几个小朋友馋得哇哇哭。 但,小朋友长大了,以前觉得外号无所谓,现在可能不这么想。 刚走出校门口,卓熠就愁眉苦脸地问他:“爸爸,我能不能改个名字?我的名字太难写了!” 卓季瑜:“......” 有点心疼自家娃,但不能改。 卓熠哼哼唧唧一路,在校门口的小卖部买到了一只丑丑的青蛙笔,心情才又好起来。 走路慢吞吞的,又不给抱。 直到小荔枝小喇叭他们几个冲上来,招呼她一起跑,“一一,我们也去接爸爸妈妈下班。” 眼看比她小的团团都冲到了前面,卓熠也跟着跑。 — “呀!卓熠你放学了?” “叔叔阿姨好,我来接妈妈。我妈妈呢?” “就你自己来接妈妈呀?和小荔枝小喇叭过来的吗?” “团团也来。还有爸爸。” 没等多久,杨茜走进来,见卓熠正坐在她位置上抱着一盒牛奶喝,桌上还有几包小零食。 隔壁办公室传过来团团道谢的声音。 一到这个点,办公室是不缺小孩的。 “卓熠,走了,跟叔叔阿姨说再见。” “叔叔阿姨再见。”卓熠两只口袋都装了零食,一出学院办公楼,就朝她爸生扑过去。 妈妈今天没开车,爸爸的车在学校外面,卓熠手拉着妈妈的手一步一晃,走上几步,就回头看一眼。 爸爸左手拎她的粉红小书包,右手拎妈妈的黑色大包,落在地上的影子像只老母鸡。 卓季瑜:“......” 真是我的大孝女。 ------------ 71 平行线-妈妈篇 学期结束,陈今决定听从林欣然的建议,下学期去程氏集团实习。 班上要去实习的同学都是从这学期结束就开始,但陈今还是给自己空出来个暑假。 不是她想着放假了放松放松,而是家里活不少,她得回去帮她妈减轻些负担。 林欣然听她掰着手指数家里的活,眉头一点点地皱起来。 “果园的围栏要搞,我家现在两片果园,活多得很。有一块水田,还有菜地......哎呀,这些都不算事。家里两栋楼还往上建了三层,得装修出来。我家还有一块宅基地呢,我舅还催我妈赶紧把那块地的房子给起了......” 这么数着,陈今的声音慢慢低下来,最后叹了一声气,嘟囔道:“搞完这些,肯定又要欠债了。” 她妈这人,欠着别人的钱就难受。一欠钱就恨不得不吃不喝不睡赶紧把钱还回去。肯定会趁着她不在家就舍不得吃用。 林欣然光是听着她说就觉得累了:事可真多啊! 怪不得陈今每逢假期或者连着两天没课就急吼吼地赶着回家。 俩人刚爬上四楼,就遇上了从宿舍出来的杨茜。 陈今和往常那样客气地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反正这三年,她和这个不熟的舍友都这么过来的。 但这次杨茜却是停了下来,主动问她暑假怎么安排。 陈今惊讶地张了张嘴,心说今天可真稀奇。然后坦诚回道:“先回村里干农活,再去外面公司实习。” 说完,就直勾勾地看着杨茜,在等她的话。 然而只等到了杨茜的一个“哦”字。 大眼瞪大眼,谁都没往下说。尴尬了几秒,陈今和林欣然往各自的宿舍走,杨茜往楼梯下去。 快到林欣然的宿舍了,林欣然才呼了一口气。接着俩人都觉得莫名好笑,噗嗤笑了出来。 403宿舍的门吱呀一开,里头的呵呵笑声戛然而止,刚刚说笑的秦雪梅和宋佳佳被陈今盯得脸冒心虚,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不用猜,这俩人刚刚肯定是在说她的坏话,大概率和她的前对象黎行一有关。 哼!说坏话都不敢让她知道。算她们识相! 陈今也不在意人家私底下怎么说她,反正她自己私底下也没少骂人。 坐在桌子前面扇风下汗,脑子里突然浮现黎行一和他现对象在市里电影院那被她和林欣然合揍、脸肿成猪头的场景......嘿嘿嘿。 秦雪梅本来觉得自己刚刚落了气势,想刺陈今几句,但看到陈今一边扇风一边诡异地嘿嘿笑,愣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陈今那是敢一言不合就骂人、骂急眼了还会上手、打不过就边跑边嚷嚷的中文系第一大无赖。 算了,还是别和她起冲突了。 晚上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哼着不着调的歌,再听他舍友们盘点中文系往年毕业生的好去向。 过了一会儿,她也被问起毕业后的打算。 陈璐放下手里的书,看了过来。 她也想知道陈今是否准备继续读研。 “我啊?我想回村里。” 回村里好啊,开小卖部和房子出租,一个月收入也不少呢。家里果园也可以请人嘛......越想越觉得这日子美。 其他人撇了撇嘴,都当陈今这是在敷衍人。 第二天一大早,陈今拎上行李包回家了。 不巧,8路公交车到南城区郊区的木材厂站停下,上来两个刘家那边的堂哥。 陈今坐着,车上没空位了,他俩站着。对视了两眼,默契地冷笑哼一声,再把头转到另一边。 真晦气啊。 陈今的脸对着敞开的车窗,车子继续往前开,一股热风扑了她一脸。 车子到桥西村停下,那俩堂哥下了车后特意回头看向陈今,脸上一副嫌弃的死样子。于是,这俩得到了陈今的大白眼。 没听见她说的话,但根据他们对惹事今的了解,极大概率是又骂他们“癫公”。 “哥,你看看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拔腿追上去揍她一顿。 深呼气,“你和她计较,能计较得过来?走了,回家去。” “哼!让她得意几天!考上大学了算什么?!算屁!咱们村拆迁,可没她的份!”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 “你说爷爷也是!还说喊她明天回来吃饭?她又不姓刘!爷爷要是分钱给她,我第一个不同意......” “瞎操心!爷爷又不傻,轮不着一个姓陈的来分家里的钱。” — “妈!妈!我回来了!” 人刚下车,在村口就开始嚎了。往前嚎了一段,小卖部里躲着乘凉吹风的陈芳才一边摇扇子一边探脑袋出来看,见着了陈今,确定自己没听岔,手里的大蒲扇往玻璃柜面一扔,笑着小跑迎上去给接行李。 “我想着你过两天才能回来,还打算后天去市里进货,顺便去接你。回来前也不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 “东西不多,不用接。”再说了,去市里进货,怎么也顺路不到北城区去。 “吃饭没有?给你煮碗面?” “吃了吃了,不饿。” “冰箱里有凉白开,哦对,还有个西瓜,开了吧。” “妈你别忙了,我自己来。” “行。”话音刚落,陈芳又拍了下大腿,要给她把被单给铺回去。 “天热,睡个午觉去。” 陈今叉着腰站在客厅中间对着风扇吹后背,看着她妈在她屋进进出出,一会儿搬被套进去,一会儿又搬风扇进去,她带回来的行李包被打开,带回来的东西和她都有了归处。 上次回家还是半个月前,但她妈忙活得,活像她已经半年没回过家了似的。 她去冲了澡出来,换了宽松的衣服,拖鞋哒哒啪啪地响,一身清爽。 客厅茶几上已经摆了一盘切好的西瓜,还有一杯凉白开。 西瓜还冒着凉气,一口下去,外面晃眼的烈日都变得顺眼了。 隔着院子,她妈时不时地就要从前面小卖部的后门探个脑袋出来看看客厅里她还在不在,见她没打算去睡午觉,隔三岔五地就喊一声“三妹”。 不是问她西瓜甜不甜,就是问她今晚想吃什么,再问问她后天去不去市里大舅家。把能想到的大小事情问了个遍,有些话题就被重复提了一遍。 陈今也没闲着。 在屋里转悠,脑子就跟被人偷了一样,嘴巴一张就是:“妈,那什么什么放哪里了?” 她们家院墙外的隔壁,周大婶和过来帮忙洗水果的苗苗笑道:“跟搞唱山歌似的,你唱一句,我唱一句。” 苗苗抿着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