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第 1 章 宣隆四年,冬。 立冬过后下了一场雪,瑞雪纷纷扬扬整整三日未曾停歇。 海平侯府内,扫雪的小厮们脸上都挂着笑意,大家一个比一个干的起劲儿,都想在真世子爷进府后讨一点喜气。 此时侯府东边的曲水苑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世子,您醒了吗?” 侯府的小厮云泉打了一盆带着冰碴的洗脸水,将水盆放下后赶紧取了脸布放进去搅合了两下,想靠着体温将洗脸水的冰碴暖化。 这小厨房的人太不是东西了,如今所谓的”真世子”还没回来,他们就想着法的往上贴。方才他去打水的时候,明明还看到嬷嬷提了一桶冒着热气的去前院,看着就是送去那位房间打扫用,到他们世子想要一点洗脸水,就只剩下带着冰碴的。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云泉啐了一口,这时候寝房内传来浅浅的音线。 “已经醒了。”赵旻一早就起来了听见外堂的动静,放下了手里的书,问云泉:“父亲母亲都起来了吧?” “回世子,侯爷和夫人已经在用早膳了。”云泉的手被冰水弄的通红,还好搅合了一会儿冰碴都化开了,他道:“世子,水弄好了您过来洗脸吧。” 赵旻从内堂走出去,看着云泉蹑手蹑脚地将手藏在身后,就知道他今日又打了冰水过来。 赵旻转身将房间里的手炉取了过来,塞到云泉手里,嘱咐道:“屋子里还算暖和,水放那儿化一会儿就好了,以后不要用手化冰了,生了冻疮怎么办?” “嗯,谢世子关心。”云泉抿唇偷笑两下,看着面前洗漱的赵旻。 他家世子不过年方十八却已经出落的光风霁月落落大方,小脸莹润白皙五官精致的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小仙子一般! 府里的人都说世子和侯爷不像,云泉却觉得世子生的这般好看,就是不像侯爷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赵旻洗漱完,换了一套素气的藕色圆领袍,看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淡淡开口,“云泉你找件厚衣服穿着,一会儿跟我去父亲院子里一趟。” “还去侯爷院子里……”云泉有点发怵,自从三日前什么所谓的‘真世子’来了一趟海平侯府,侯府里就像是翻了天一样。 夫人和侯爷不知为何,只见了那人一面,就笃定那是自己被抱错的亲生儿子,之后更是将他们世子喊了过去对比。 这么闹了一出,现在整个侯府都知道他们世子爷不是真世子,那位今年秋天高中榜首的状元才是侯府的真世子! 世子因为这件事心中对侯爷夫人愧疚不已,连着两日都去了前院跪着认错。 云泉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可就算他们世子不是真的好歹也与侯爷夫人有十几年的恩情,夫人和侯爷怎么能让世子跪在冰天雪地里认错呢? 云泉不懂,但知道赵旻性格,只好听话:“那您穿上大氅吧,外头现在还下着雪呢。” 赵旻接过大氅:“嗯。” · 拾掇完,赵旻和云泉去了海平侯父母的前院。 甫一出门,寒气逼人,风雪像是无形的刀刃一般往骨头缝里钻。 赵旻忍着膝盖上的隐隐刺疼,踩在打扫的潦草的积雪上。 海平侯夫妇的院子里两人正在堂下用餐赏雪,一副琴瑟和鸣的姿态。 赵旻踱步上前,给堂上的海平侯夫妇行了礼:“父亲,母亲,孩儿过来给您请安。” 海平侯已经年半百两鬓头发微白,海平侯夫人保养的得当,瞧着不过刚过四十的模样。 两人见了赵旻脸色瞬间变化,不喜之色展现。 海平侯轻咳了声,冷道:“大冷天儿的,你又来做什么?” 赵旻蹙了蹙眉心,掀开衣袍,如昨日一样,跪在雪地上,“父亲母亲,哥哥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还请父亲母亲不要再为哥哥的事情伤心,等哥哥回来孩儿愿意离开京师。” “贱货,你还想离开!?” 海平侯夫人闻言,精致的面容变得扭曲,咬牙切齿看着赵旻,“要不是你和你那卑贱下流的母亲,我的墨儿能离开我十多年吗?!现如今我的墨儿回来了,你就想拍拍屁股抽身离开?等江南那边的官府查清楚了,我势必要将你送进天牢!” 说罢,海平侯夫人又掩面珠泪连连倒在海平侯怀中:“墨儿,我的墨儿真是命苦!在那卑贱的妓女身边长大,若不是我们王家的底子好,墨儿现在还不知在哪里蹉跎人生……” “行了!行了!”海平侯见状,不耐烦的看着赵旻,骂骂咧咧道,“这些个事儿闹了几日了,你嫌不嫌丢人!” “滚回去!” 赵旻身上泛起了冷汗。 眼前的所有事情,果真的就如他梦里的那样。 半个月前,赵旻在自己院子里摔了一跤,晕倒之后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所述,他生活的世界是一本龙阳话本,话本中的‘主角受’是海平侯府遗失在外的真世子,‘主角攻’是当今宣隆帝的独子,两人经历种种磨难后最终共同统治了大宗朝。 而他是十几年前海平侯在江南私养乐妓所生的私生子,是一个称作‘炮灰’的角色。 梦中说,真世子会在宣隆四年这年拿着乐妓给的信物到侯府认亲,话本全文从是这里拉开帷幕。 但他的结局。 竟然是被父母强制喂下生子药,送去母亲母家成了表哥的侧室,最后难产而亡。 这梦实在古怪,赵旻醒了之后梦中的种种又逐渐模糊,他本没放在心上,可是不久后‘真世子’果然来了侯府认亲。 如今,再回忆起来这个梦。 赵旻畏的额角渗出了冷汗,身子跟着难受。 膝下的布料被积雪染透,刺骨的凉意席卷全身。 他不想死。 海平侯安慰了夫人一会儿,又看着赵旻不准备离开,还在不耐烦的拍案沉咒骂,“哭哭哭,就知道哭!” “如今我们的墨儿不是回来了吗?侯爷重用他,前些日子还派墨儿去了刑部锻炼,今后我们海平侯府只会越来越好!别哭了福气都让你哭走了!” 赵旻思忖少顷,给堂上的父母磕了一个头:“父亲,母亲,千错万错都是旻儿的错,明日旻儿就去京师衙门认罪,流放也好劳役也罢,等旻儿走了父母都不会生气了。” “你也够了!”海平侯蹙了蹙眉心,看着雪地里跪着的赵旻,“什么认罪不认罪的,还嫌这件事不够丢人吗?” 海平侯滑了滑喉,“等你哥哥回来,你……你的去处父母自有安排!” 赵旻瞳孔骤缩,失望的看着面前他尊敬多年的父母。父亲所说他的去处自有安排,安排是什么呢? 梦里,他的命运已经讲的很清楚了。 原来,父母真的从未正眼看他吗? 这时候,海平侯府府门房急匆匆的从雪地里跑过来,打断了赵旻的话:“侯爷夫人不好啦!” “总管!刘总管他被摄政王府的人打折了腿,现在还在王府门前爬不起来呢!” “什么!”海平侯闻言,胡须一竖:“怎会如此?” 几日前,新晋的新科状元赵墨回府认亲,确认了就是他海平侯的真世子,这对现如今没有重要官职的海平侯府乃天大的喜事。 海平侯府便在一月后设宴,宴请朝中百官。 其中手握西北三十万兵权的摄政王萧忌,正是海平侯府需要急切拉拢的对象。 昨日,海平侯送去王府的请帖已经被退了回来。今日早上,他狠心将自己珍藏的夜明珠与请帖一同让自己心腹管家送了过去。 没想到萧忌这个面子都不给他海平侯府? “侯爷,他们不仅仅是打折了管家的腿,他们还说、还说……” 门房刚刚从王府出来,回忆起来方才的事情。 摄政王府的人太可怕了,他们刚到了门前就被撵了出去,管家气不过只是和那护卫吵了两句,竟被一脚踹翻在地。 而那王府的护卫还大言不惭的说:“想送请帖?让你们的什么世子爬过来送,再弄来一些阿猫阿狗,就扒了你们的皮挂你们侯府门前。滚!”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海平侯闻言大怒,一巴掌将餐桌掀翻,在堂下急匆匆的转了几圈:“好啊,先帝在世的时候,老夫为我大宗平定南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老夫退下了来了,一个突厥人的儿子敢骑在老子头上撒野!岂有此理!” 堂上因为此事闹成一片,无人在意还跪在雪地里的赵旻。 海平侯夫人也做样起了身,安抚自己的丈夫:“侯爷莫生气,那、那萧忌在西北荒蛮之地长大,仗着手里有点兵,就这么目中无人不知收敛,今后没什么好果子吃!” 海平侯转悠了两圈,气儿消下去不少,看着还跪在面前的小厮,骂骂咧咧道:“还他娘不赶紧把人弄回来!丢了老子的脸你们都别活了!滚!” 小厮急匆匆的退下。 现如今,他们海平侯府宴请的时候闹的整个京师都知道了,萧忌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请过来! 海平侯夫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看着雪地里跪着的赵旻。 萧忌喜怒无常,定不能让还没认回来的赵墨去请,伤了他们的和气。 察觉父母目光的赵旻,心已经疼的不能再疼。 他衣袖中修长的指节骤然收紧倏地又缓缓松开,抬眸看着堂上欲言又止的两人,道:“父亲母亲,不如让孩儿去一趟王府吧。” ------------ 2 第 2 章 赵旻面前的积雪发出清脆的咯吱咯吱声,海平侯的皂角靴出现在他视野内。 “旻儿啊。” “还跪着做什么?”海平侯闻言捋了捋胡须,从堂下踱步到赵旻跟前,将自己这个相处了十七年的孩子拉了起来。 他竟没注意过,不知什么时候赵旻变的这么瘦弱,他拍了拍青年单薄的肩,像个慈父般给他拢了拢大氅:“你哥哥这件事错不在你,但是毕竟也是因为你的生母自私,才导致你哥哥在外流落十几年,你母亲生气也正常。” 赵旻缓缓道:“父亲,孩儿愿意离开侯府,离开京师。” 海平侯闻言,神色一怔,脸上立马露出难色:“什么离开不离开的,就算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可毕竟在父母身边守了十七年,等你哥哥的贺宴办完……父亲和母亲会认真想想怎么安排你的。” 还是一个自有安排。 赵旻如坠冰窟。 明明事情的所有发展都与他的梦境如出一辙,他竟还抱着父母会不舍的心态,想求一个平安。 “旻儿谢过父亲母亲。”赵旻微微后退一步,给海平侯行了个礼:“哥哥的贺宴还不足一月就要置办,现如今还不是谈旻儿的事情,孩儿愿意代替侯府出面,去摄政王府送请帖。” 海平侯的手悬在半空,看着突然后退一步的赵旻,滑了滑喉:“嗯,好旻儿,现如今你哥哥在翰林院做事,确实不方便亲自去摄政王府。” 海平侯自平庆帝驾崩后便没了实质性的官职,他私下一直和太子党有所联系,却没有合适的机会接近萧忌。 眼下科举过后,真世子中了榜首,进了翰林院又即将出任江南巡抚。 这天大的喜事,是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海平侯需要给海平侯府铺路。 赵旻深知只要他还有点作用,不是不可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赵旻作揖,“孩儿明日就去,一定将请帖送进王府,还请父亲放心。” 海平侯‘嗯’了一声,在雪中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冷的他缩了缩脖子,看着乖巧听话的赵旻,欣慰的露出了笑容:“这天儿时真冷啊,旻儿你也快些回去吧,小厨房炖了一些银耳羹,一会儿我让王嬷嬷给你送过去。” “是。”赵旻看着大雪中海平侯远去的身影,心间隐隐做疼。 原来,父亲还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只不过,从没给他无用的他。 · 从前院回去,王嬷嬷果然送来了热乎的银耳羹,顺带还带来不少炭火:“世子爷,这可是上好的梨木炭,烧着可暖和了,全都是表少爷送过来的,说是您身子骨弱,屋子里烘烤的暖和些才好。” 云泉看着黑黝黝的炭火,可乐开了花,“你就放那儿吧,我自己搬进来。” 赵旻卸下大氅,看着门口吹进来的洁白雪花落在灰木炭上 。 海平侯府虽没了重要的官职,却也不缺这一筐炭火,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这个时候送过来。 赵旻将自己书桌前的小匣子打开,取了一点碎银给云泉:“云泉,送王嬷嬷出去。” 王嬷嬷见了银子,脸上乐开了花:“哎呦呦,世子爷您也太客气了,这都是老妇分内之事。” 嘴上说着分内事儿,手倒是老实,云泉把银子塞给她,不耐烦的想赶他们走:“王嬷嬷快回去给老爷夫人交差吧,东西我们世子都收下了。” “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世子您看书了,”王嬷嬷乐呵呵的出了门,又自言自语说道:“世子啊,表少爷都许久不来咱们府上了,心里还惦记着您,送来了炭火可真是有心啊。” 说罢,王嬷嬷的脚步声消失在小院子里。 “切,什么表少爷,纨绔一个,我们世子才不稀罕他惦记。”云泉气呼呼清扫了门口的雪,端着那盅热乎乎的银耳羹进了赵旻的卧房,看着眼前的一切,着急道:“世子……世子您这是干什么啊!” 赵旻站在炉火旁,将自己近两年苦学过的书籍全都扔进了火炉里,噼里啪啦一阵响后又归于平静。 云泉记得。 这可都是世子省吃俭用买下来的,怎么好端端的都烧了呢?! 云泉想从炉子里把书拿出来,却被赵旻倏地抓住了手腕:“别拿了,我今后……不考了。” 他本来也不喜欢。 赵旻安慰自己。 云泉看着世子突然伤怀的表情,心间堵塞,他们世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刚刚从前院回来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老爷方才不是还拜托世子办事了吗? 赵旻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可就是那样空洞的眼神透着莫大的绝望。 云泉心疼哭了出来。 “世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您别吓云泉,你说话好不好。” “世子,你……” “无事。”赵旻仰了仰头,挥手示意云泉离开:“我睡一会儿,明早辰时再叫我。” “还有,把那筐木炭搬出去。” 云泉猜不透世子的心思,可他知道世子骨子里倔的厉害,他说不用便绝对不会用。 云泉之后将炭火搬了出去。 半夜,云泉还是放心不下,悄悄的来到赵旻房间。 周遭静的可怕。 屋外呼啸的风声像是摄人魂魄的鬼魅。 云泉站了一会儿,隐隐听到了很小、很低的抽泣声…… · 翌日辰时,云泉打了热水过来。 甫一进门,就发现赵旻已经起床了,换了一身颜色稍微亮一点的素紫色长袍。 “水放那儿吧,去准备一些小食,我路上吃。”赵旻穿戴好衣物,梳好发髻出了房间,看着云泉肿成两个大包子的眼眶,轻笑一声:“怎么一夜不见,你被蜜蜂蛰了?” 云泉:“。” “世子您眼睛怎么……怎么没肿啊?” 赵旻:“……”觉得有点丢脸。 一定是他偷哭鼻子被云泉知道了。 赵旻有点无奈,“好了,你也去吃点东西,今日随我一起去趟王府。” “哦哦,”云泉本来还担心世子太伤心了破了相不能出门,却不想世子和他不一样,明明昨晚他们都哭了,可世子还是像平日一样好看! 他的眼睛就肿成大包子。 云泉收拾很快,去小厨房拿了两块馅饼用纸包着。 两人去前院拿了请帖,又匆匆出了门。 路上,云泉把热乎的馅饼拿了出来:“世子您快吃,王府还有一段距离呢。” “嗯。”赵旻接过馅饼,咬了一小口,然后认真的看着窗外的雪花。 云泉坐在赵旻身边,看着看风景的世子。 怎么短短一夜,他们世子就又突然变得有精气神儿了。 不过,这是好事。 · 从海平侯府到摄政王府足足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横穿半个京师。 到了王府的时候雪刚好停下,旭日渐升。 赵旻将海平侯给的书信放在衣袖中,整理了一下大氅下了轿子。 云泉这也是第一次来摄政王府。 “哇,这也太气派了吧。” 云泉看着面前巍峨的王府大门,汉白玉石狮子和那足足一人高的玉石台阶……惊讶道这真的是王府不是皇宫吗? 赵旻从轿子上下来,踱步走到王府门前,示意云泉先上去禀报一下,云泉应下,却不想王府门前的护卫像是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一样,挥手赶人:“又是海平侯府的人吧?还敢来送请帖,怕不知真不怕被扒了皮扔出去!滚滚滚!” “你!”云泉哪里对付的来王府的人,被骂了一通也不敢顶嘴,生怕给世子惹了麻烦。 他急匆匆的又跑下去,对赵旻道:“世子,他们说让咱们滚。” 这时,只听王府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卓伦打开门,心想着今日门前倒是安静,海平侯府那群喽啰竟也知道知难而退? 不想大门展开,一个单薄陌生的身影就立在他们王府门前。 身后,因为某事不快的某人正蹙着眉心,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她吃了。 “嗯?”男人音色很沉,带着几分倦意:“开个门也这么啰嗦?” “主……主子”卓伦咽了口气,选择直接面对现实:“嘶……您说好今天不杀生的,一会儿出了门能忍就忍一下?” “哦?”男人轻笑了声,玄色狐裘大氅上,那双浅金色的双眸不耐烦的眯了眯:“本王何须忍耐?” “早日送他们归西不了事?” 卓伦:“……” 王府的罗刹主仆二人慢悠悠的出了门。 卓伦为了防止主子待会儿下狠手,弄得门前血染一片,拿着刀先出了门,指着门口的人道:“大胆,敢拦摄政王府门前,不想活命了吗?” 赵旻站在门前,看着石阶前面缓缓走出来的二人。 果然如他梦中所述。 今日是萧忌生母的忌日。 卓伦走下来,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并非昨日那几个其貌不扬的丑八怪,好像还……还挺漂亮? 不过漂亮也不行,今日这日子难保主子一会儿不会把他真扒了皮。 卓伦蹙着眉心上前,收了剑:“什么人,怎么不说话?” 赵旻作揖,给面前的女护卫行了礼:“在下海平侯府赵旻,前来拜访王爷。” 卓伦:“?” 姓赵? 不是,海平侯府真派过来世子了? 她打量了面前自称赵旻的人一眼,离得近了便发觉他更好看了些,肤如凝脂发如泼墨娇娇弱弱的,看着是主子喜欢的那一号。 难道主子说的海平侯府的狗屎新科状元就是这么一个小美人? 门前的那位还不耐烦呢。 卓伦扫了赵旻一圈什么也没说,她自己拿不定主意,急匆匆的又返回萧忌身边,小声对身边的男人道:“主子,你昨日说的小美人真来了,见见吗?” 萧忌挑了挑眉:“美人?”他什么时候说赵墨是个美人了? 萧忌不快:“你耳朵聋了,没听见他说的是赵旻?” 海平侯府真听话。 倒也算送过来一个世子。 一个。 假 货 世 子 萧忌轻笑了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雪地里立着的人:“海平侯府世子?” 赵旻闻声抬眸,见着鹤立在他面前的男人。 男人身着昂贵的玄金锦袍腰间着雪狼图腾玉带气质优雅,那双独有的金色瞳仁正不紧不慢地看着他。 他应该就是摄政王萧忌没错了。 赵旻给萧忌行了跪礼:“在下海平侯府世子赵旻,拜见王爷,王爷金安。” “嗯。” 萧忌的音线沉的可怕,压制力让人不寒而栗,赵旻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该有的礼数,却听萧忌冷冷道,“爬过来。” ------------ 3 第 3 章 爬? 主子可真是会折腾小美人儿。 卓伦站小美人身前,看着饶有兴致盯着人看的主子。 主子今早还说什么来着?改日血洗京师好了,大家都去给太妃陪葬,日后大把的人陪着他一起上香。 说话倒是吓人,怎么一见美人气儿都换地方撒了。 赵旻抿唇,隐隐觉得喉间一股甜腻的腥味,但这点屈辱不足让他打退堂鼓。 “啧,不想爬?” 萧忌耐心显然已经用尽了,睥睨众生的姿态看着面前跪着的小东西。 “还以为你们海平侯府下了多大决心来求本王呢?” 萧忌转身,大氅随之缓缓被风吹动。 赵旻乘机抓住了萧忌的一节衣角,咬着牙语气却不显情绪,轻地好像下一秒就会融化一般,“王爷,我今日来并非是送请帖的。” 这时候王府的总管已经牵过来两匹红棕色的马儿,看着王府门前跪倒一片的人,咂舌道:“……王爷快到时候了,再不走酉时前就赶不回来了。” 本来听了赵旻说话停下脚步的萧忌,重新抬脚大氅的衣角从赵旻手里缓缓滑落:“走。” 卓伦见自家主子确实没了耐心,又将插回去的剑拔了出来:“少找借口,王爷今日心情好不扒你们的皮了,赶紧让路!” 云泉看着世子为难,自己心里跟着也难受。 早就听说过摄政王的名声凶神恶煞、无恶不作还阴晴不定喜欢折磨人,惹的京师中的三岁小儿更是闻其名就啼哭不止。 如今还用这种法子羞辱他们世子! 好男儿士可杀不可辱! 云泉小声道:“世子…咱们还是回去…” 赵旻苍白的五指紧紧抓住地上的雪,垂了垂眸无力道:“王爷,我不是过来送请帖的,我……” 他一字一句道:“我仰慕王爷许久,想、想拜访王爷。” 卓伦抽出来的剑又僵在了半空。 她没听错吧? 小美人说仰慕……谁? 仰慕他家主子? 哈哈哈这是她今年听到过最可笑的笑话了! 卓伦迈过萧忌,拿剑指着地上的赵旻:“喂!你没听见我家王爷还有要事办,想送帖子也找个正经点的由头,小心待会儿真把你扒了皮扔回去,快起来!” “我心如明月,王爷明鉴。” 说着,赵旻站起身来,吩咐道:“云泉,将马车挪开,给王爷让路。” 云泉:“是,世子。” 云泉火速起身,将他们的马车挪到角落里。 这时候天不作美,又开始飘起雪花来。 卓伦见主子没搭理小美人,便收了剑跟着一起骑上了马儿:“主子,别管他们了,一会儿雪大了他们就走了。” 萧忌夹紧马腹,眼神都没给地上的赵旻留一个:“驾!” 马儿一声长嘶,前蹄扬起数米雪花,踏着皑皑白雪朝着不远处的官道疾驰而去。 赵旻看着消失在雪中的身影,重新跪在了地上。 云泉:“……世,世子咱们为什么还跪着啊,你身子骨不好,咱们先回去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赵旻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能帮他的还有什么人。 他今日既然已经见到了萧忌,就一定要进摄政王府。 但愿,萧忌真如梦中所述那样喜欢他这样的长相吧。 王总管送走了王爷,看着面前跪着的海平侯府二人,上前赶了两下:“你们倒是比昨天那几个乖巧一些,没在门前闹事,不过老夫也奉劝世子爷两句,王爷不想和海平侯府扯上关系,你就是跪死在这儿也没用。” 赵旻点了点头:“还请管家通融,让我在这儿跪着等王爷回来。” 王总管:“……” “罢了,罢了,只要你不嚷嚷,跪就跪吧。” · 卓伦和萧忌快马从王府到南山的平庆皇陵,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山势险峻祭奠完他们又返回去,到了城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沉。 一转眼的时间,太妃已经仙逝二十余年了。 除去他们回京师的这四年,主子也有十几年未曾去皇陵上香了。 但是今年和前两年不同,主子的心情好像没有那么差了。 难道是因为早上门前遇到了美人? 卓伦跟着萧忌身后,看着前面慢悠悠骑马的主子,没忍住跟上去问了一嘴:“主子,您今日看着心情不错,难道真信了早上那小美人说的什么……什么仰慕您的话?” 这也太扯淡了吧? 虽说大宗民风很开放,更是研制出来了男子也可生子的秘药。 不过他们主子是什么人,那是在西北养了几百男宠的名声臭到离谱的西北杀神!虽说养了几百号男宠的风流名声还是他们自己散播出去的,且不在京师有待考证。 但有敢问那个有头有脸的公子,听了这些还会仰慕主子啊?难道嫁进王府以后回旧王府做他的几百号小妾之一吗? “怎么,本王就不可能有人喜欢?” 萧忌把玩手上的玉牌,语气不徐不疾似乎还带着桀骜不驯的自信,倒真像是被人追求了一样。 “主子您生的像太妃,又有一双罕见的金色瞳仁,自然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卓伦先拍了马屁,再分析利弊:“不过他可是海平侯府的世子,昨日他们侯府还派人贿赂咱们,您真信他是仰慕您想认识您?而不是借机色/诱,蛊惑您去给他们什么狗屁世子认亲贺宴撑场面啊?” “色/诱?” 萧忌轻笑了声,看着脸上似乎带着几分期待:“看来最近有好戏看了。” 卓伦:“……” 不对劲。 自言自语说了两句的萧忌突然夹紧马腹,马儿以迅雷之势朝着王府奔驰将卓伦远远地甩在身后。 卓伦勒紧缰绳:“喂!主子等等我!” · 赵旻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身上已经积落了不少雪花。 膝盖下面更是没了知觉。 好疼。 钻心的疼。 王总管在赵旻身边急的团团转:“世子爷,您这是何必,您好歹也是未来要做小侯爷的人,跪在这里成何体统?” 他晌午本来就随口一说,谁知道这小世子真就在这里跪着不走了。 昨日来的还个下人伤了残了也不怕没交代,可现如今跪着的可货真价实的世子爷,要真是在这里跪死了,定要给王爷惹点麻烦。 正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暮色中疾驰来一道身影。 萧忌骑着马儿渐渐出现在王府门前。 赵旻听到动静,心里跟着舒了口气。 太好了,等到萧忌了。 王总管牵着萧忌的马儿,急促道:“王爷您快来劝劝世子吧,他他他…他在这里儿跪了一整日,非要等您回来不可!” 萧忌翻身下马,看着都快变成一个小雪人的青年,随之带着清冷寒气的玄袍落地,大掌倏地捏着他的下颌。 那是打量一件商品的眼神。 赵旻脸上一热,脸不听使唤的抬了起来,他不得不看着面前的萧忌,软着声挤出来一个不算难看的笑,“王爷您…您回来了。” 萧忌眯了眯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竟还没晕死。 倒是倔的厉害。 有点意思。 萧忌看着青年染上白霜的长睫,指腹用力捏他的小脸左右转动了一下,问他,“仰慕本王?” 萧忌说话的语气中带着讥讽,赵旻知道萧忌不信他说的什么仰慕之情。 但是他如今还能说什么。 “我真的喜欢王爷,”赵旻整个身子冷透了,每吐出一个字就好像小刀在划着咽喉,两人呼吸间的白雾在视线间飘起,虚虚实实叫人看不真切对方的表情。 赵旻几乎赌上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小声恳求道:“我想认识王爷。” 赵旻梦里有这个男人。 ——萧忌。 西北战神,大宗战无不胜的硕王,宣隆九年发起战乱,血洗京师暴虐无常的反派。 虽然关于话本萧忌的具体剧情都有些模糊,但他的结局赵旻了然于胸。 赵旻记得,京师传闻萧忌喜欢微有些女相的男子,更是传闻西北硕王府养着数百男宠。 可是梦中的故事却告诉他,萧忌虽有龙阳之好,但养男宠的事情都是些他谋反之后的剧情,且有待考证。 眼下,萧忌身边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素了二十六年的男人。 或许…或许他可以试试,看萧忌会不会喜欢他这张脸,只要能让他进王府有个说话的机会。 萧忌:“可知本王西北旧王府还养着数百小倌?” 赵旻抬手,轻轻抓着萧忌的衣角,讨好似的轻轻扯了一下:“我,我不在乎这些。” 萧忌眯了眯眼,看着面前这张算的上漂亮的脸蛋,松开他的下颌指腹轻轻划在他微凉的的脸颊上:“进了我这摄政王府,不掉两斤肉可出不来——” 萧忌拍了拍他的脸肉:“你,受得住本王吗?” 赵旻恨不得将牙咬碎,几乎呜咽的吐出来那几个字:“请王爷疼爱……” “好。” 萧忌抬唇一笑倏地站起身来,迈进王府:“跟上。” 赵旻轻轻合了合眼,看着面前渐行渐远的背影,消瘦的手指撑着地上的积雪里,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云泉早就哭成了泪人,他不明白世子为何对摄政王说出那些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世子被欺负:“世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您这是何必呢?” 赵旻下半身几乎没了知觉,靠着疼痛感迈着宛如负重千斤的双腿。 他摇了摇头,回忆起梦境中自己肚大如鼓下身血流不止的模样。 他不要那样死去。 赵旻坚定不移道:“云泉,扶我进、进王府。” 等赵旻步履维艰的走进来,萧忌早就没了人影,王总管跟着赵旻好不容易看人迈进了王府的门,心疼的不得了,王爷方才只是交代他不准扶人进门,可没说不准扶着人去府里,他连忙唤小厮上前扶着:“还不快扶着世子爷进来!慢点!动作都慢点!” 小厮们一拥而上,将云泉推开扶着赵旻进门。 赵旻站着身子,低声吩咐云泉:“云泉你回去,回去告诉父亲王爷今晚留我谈话。” 云泉抹了一把眼泪,“世子……世子云泉……记下了呜呜呜。” 说罢,云泉含泪看着自己家世子被王府的小厮扶了进去,他一咬牙转身出了门。 世子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不能给世子添麻烦! 赵旻的力气也就支撑着他进了王府的门,松下神经后便眼前一黑,立刻没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膝盖上热乎乎的不知敷了什么药膏。 赵旻眯了眯眼,视线逐渐聚焦起来。 周遭很是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汤药味儿。 他扶着身边的小几起来,发现自己好像躺在美人榻,面前是一间精致典雅的房间见周遭精致的玉器漆器,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这大概是,萧忌的卧房? 赵旻坐了起来,膝盖好像没有方才那么疼了,也能活动了。 他小心的动了动腿,刚想站起身来,就看到了内殿的珠帘后、书案前一身玄色寝衣的萧忌正慵懒的靠着软垫,手中拿着一本古籍看,大概是听见了自己的动静,掀了掀眼皮沉声道:“醒了?” ------------ 4 第 4 章 “嗯……”赵旻点了点头,看着萧忌的方向,小声道:“王…王爷安好。” 不知昏过去多久了,眼下这房间中也不见一扇窗户,无法根据天色判断时辰。 “好?”珠帘后的男人好像轻笑了声,“好一个仰慕本王,还没上本王的床自己先躺地上睡了?” “没……” 赵旻闻言一脸羞愧,慌忙想找自己身上带着的请帖,却忘了自己已经换了衣服。 赵旻抿了抿唇,不知怎么向萧忌开口:“王,王爷我…身上的衣服。” “找这个?”萧忌合上书本,慵懒地从自己的拔步床上下来,掀开珠帘不徐不疾的看着外头坐在美人榻上的赵旻。 赵旻闻言有些疑惑的抬眸看了看他,莹润的双唇轻轻张合露出一点皓齿来:“什…什么?” 萧忌不屑与他卖关子,将书籍扔在他面前的小几上,书中夹着一封已经被拆开的请帖,落笔是海平侯的留名。 那正是赵旻要给萧忌看的请帖。 原来,萧忌方才是在他的请帖。 赵旻目的达到了。 “做的不错。”萧忌轻笑了声:“这帖若是换了他人送,本王早把他脖子拧了,你倒是聪明,把帖子放在自己的贴身衣物里,方才嬷嬷给你洗澡的时候,本王亲自取来看的。”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小几上的请帖被吹在赵旻的脚踝下。 赵旻听完萧忌讽刺的话,再看着请帖不觉的有些紧张。 萧忌生的高大,站在他面前像是一堵墙。 房间里的烛光尽数被他的身子遮盖住,他那巴掌大点的心思在萧忌的阴影下无处遁形。 “帖子确实是父亲要送给王爷看的,但……但我的并非只为了此事前来,”赵旻双手蜷缩在衣袖里,紧张地将指甲都快要嵌进肉里。 他结结巴巴道:“我…真的喜欢王爷。” “嗤。”萧忌笑了声,随即突然半蹲了下来,昏暗的烛火下,那双浅金色的瞳仁像是某种野兽狩猎的目光,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他拆吃入腹,他挑着赵旻的下颌,道:“喜欢本王,可知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该做什么?” “应该……” 赵旻紧张的鬓角出了细汗,手不听使唤的颤抖,他想去解自己的衣带,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想象中的那么豁得出去。 倏地,一只戴着墨玉的大掌握住了他发抖的手。 萧忌冷道:“海平侯府的贺宴本王不会去,就是你今日脱光了伺候了本王,明日回去依旧无法交差。” 萧忌松开赵旻颤抖的手,指腹似乎残留着一些淡淡的凉意,他滑了滑喉抽身俯瞰身下抖的不成样子的小东西。 “你,还想脱了伺候本王吗?” 赵旻忍着眼眶的湿意。 没再动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忌现在之所以没有找很多很多男宠,是因为他的心思现在没在这上面。 他现在应该还在计划自己的大阴谋吧? 所以,赵旻来之前跟本没指望萧忌会为了他和父亲硬碰硬介入他的婚事。他只是想自己先进了王府,再想办法委婉点邀萧忌赴约。 最多给他睡……睡一次。 没想到萧忌早就看出来他的想法了。 睡他一次和摆平一桩麻烦事,萧忌怎么会拎不清。 是死局。 他的命运是一盘死局。 算了…… 赵旻鼻子一酸,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萧忌本欲回去睡觉,陪着赵旻折腾了半夜,乏得厉害。 只不过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少顷轻轻的呜咽声响了起来。 萧忌蹙了蹙眉,脚步一转,看着坐在美人榻上的赵旻双臂环膝就在他这里哭了起来。 萧忌:“……” 幽暗的烛火下,青年三千青丝落在肩头,小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来一点点洁白的额头。 刚刚还只是没动静的哭,一会便抽泣起来。虽知道他在极力忍着不出声,但还是让萧忌窝火的不行。 还在他这儿委屈上了? 赵旻实在忍不住了,偏偏萧忌又让人给他看了膝盖,给他送这么一点希望。 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后,他好像又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深渊。 如今,仔细回想自己在海平侯府的这十七年,果真是一场笑话。 赵旻恨自己不争气。 又恨命运不公。 他只是想活着而已。 为什么就……就那么难? 昨夜他就想哭了,可知道自己还有萧忌这一步棋能走,便咬着手腕忍了下来。他想让自己拼最后一把,找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换了过来,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天才进了摄政王府。 和萧忌说上一句话。 可萧忌那样运筹帷幄的大奸臣,怎么会看不穿他的小把戏。 ‘真世子’是当今朝中最有潜力之人,又是海平侯府的接班人,萧忌不愿和海平侯府有牵扯,自然也是他自己设计好的局,他又凭什么认为萧忌会被他劝动? 赵旻,你好笨。 怪不得会像一个怪物一样难产而亡。 赵旻一股气,将自己忍着的眼泪全发泄出来了,大约也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他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好像被萧忌下逐客令了。 赵旻顶着红彤彤的双眼站起身来,突然发现刚才已经离开的萧忌不知何故又坐在了他面前。 他甫一抬眸,差点碰上萧忌的胸口。 赵旻嗓子都哑了,下意识咕哝了一句:“……抱,抱歉。” 萧忌蹙了蹙眉心:“哭够了?” “哭够了趴那儿睡,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天亮了再走。” 赵旻:“……” “已经快辰时了吗?” 可是方才萧忌还示意他、示意他该睡觉了。 还是说萧忌为了和他睡觉等到这个时候? 又不赴约,他…… 萧忌好像不准备强制赶他走。 ——还能再争取一下吗? 赵旻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抿了一下眼泪,看着面前的男人抿了抿唇:“王,王爷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萧忌脸上看不出情绪,但是没有情绪就凶巴巴的,也没说让不让他说话。 赵旻抬眸盯着萧忌看。 萧忌吁了口气,无言道:“说就是。” 赵旻舔了舔唇珠。 他觉得难以启齿,可又不得不说,“王爷我给你睡,睡一个月,这一个月我可以任凭您……总之做什么都行,您能不能去贺宴,哪怕就去待一刻钟也好。” 赵旻哭的嗓子都哑了,眼尾和脸蛋上绯红一片,语气也结结巴巴的,“求,求您。” 萧忌被他逗乐了。 竟然还想和他提要求? 萧忌捏了捏眉心,嘶,陪他一个月? 萧忌:“凭什么觉得本王想睡你?” 赵旻茫然:“一个月也不行吗……” 难道,难道萧忌不想睡他? 可是,他为什么把自己放进来。 赵旻想不通,只是脸突然又被面前喜怒无常的男人捏住了。 萧忌滑了滑喉,竟突然觉得搅一搅这浑水又如何? 指腹下青年的皮肤细腻光滑,和上等的丝绸相比都毫不逊色,长得乖乖巧巧又不失一股子讨人喜欢的倔强劲儿。 萧忌捏了两下又打量了赵旻一番。 养养也不错。 赵旻的脸有点疼,像一个小包子般任人拿捏,他有点捉摸不清萧忌的心情,小声问,“王,王爷?睡一个月可以吗……” “模样尚可,身子太瘦了,本王抱着你都嫌硌得慌。”萧忌松开了赵旻,放在膝盖上的指腹残留着青年肌肤细腻的触感,他淡淡道:“回去好生养养,有点肉了,本王再考虑要不要与你做这个交易。” 赵旻:“……真的吗?” 愣在原地,羽睫像小扇子般忽闪两下。 萧忌起身,淡淡道:“怎么,侯府找不到理由解释?还要本王教你怎么拖时间?” “不用……”赵旻心间乱了一拍,听完萧忌的话立马站起身,激动的差点又忍不住哭出来,“我会尽快养好的。” 只要,只要萧忌愿意去赴宴,他就能和父亲做一笔交易。 让他离开京师。 只要离开京师,他就不会被喂下生子药,就不会难产而亡。 赵旻慌张的起身,想给萧忌道谢,但是又不知该谢他什么。 总不能谢他愿意睡自己吧。 赵旻看着萧忌,小声喊道:“王,王爷。” 萧忌微侧过脸,挑眉:“?” 青年有点羞涩,像是要说什么大事似的,萧忌收了收思绪刚想转身,就听见身后的赵旻一本正经说道:“谢谢你。” 萧忌:“……” 收回余光,轻笑了声。 倒是,挺乖的。 · 萧忌说留他休息一会儿,可赵旻一点困意都没有,自从做了那个梦后他就睡不好了。 眼下天色虽然暗,但回到家里父亲应该刚好起床准备上朝。 萧忌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还给他拿了一件狐裘大氅,赵旻总算有了那么点开心了。 不管怎样,萧忌答应考虑一下,只要在父亲母亲给真世子办贺宴前,他能和萧忌睡了,他的命运就能改写了。 太好了。 赵旻想。 他今后是不是能为自己活一次了? 马车到了海平侯府的后门,雪虽然停了,但天气还是冷的不行,送他回来的是王府的总管,将马车停下后王总管交给他一个光泽莹润的玉牌。 赵旻不明所以:“这是?” 王总管:“呃……这是王府的门牌,世子您以后想来王府出示此玉牌便好。” “这样啊,”赵旻细致的将玉牌收了起来,送走了王总管便进了家门。 赵旻身上还穿着萧忌给他准备的衣服,他不想讲自己和萧忌做交易的事情被父母发现,也不能被发现,换了自己的衣服,将那套看着就价格不菲的衣物和狐裘大氅收在了柜子里。 约莫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天渐渐亮了,赵旻准备去前院给父亲说宴请萧忌的事情。 出了门,云泉正哭唧唧的准备去前院。 云泉一见赵旻完好无损的从房间里出来,立刻就傻眼了,“世子?世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赵旻来不及和云泉解释,想着赶紧在父亲上朝前和他交代自己一定能把萧忌请来的事情,便道:“一会儿从前院回来我慢慢和你说,眼下我需要先见父亲。” 云泉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好,世子云泉陪着您去。对了世子,昨日我回来的时候,听夫人说再过两三日那个……那个状元会回家一趟,侯爷和夫人说是在举办贺宴前,咱们府里先聚聚。” “嗯嗯。” 赵旻边走边听,“没事,办一下也好,哥哥是父亲和母亲的亲生儿子,提前回家熟悉一下也好。” 云泉不开心道:“状元来就来了,可是夫人还说王家的表少爷也要来小住几日,他又不是我们侯府的人,来凑这个热闹干嘛,烦人。” 赵旻闻言,脚下一顿,“他也要来?” ------------ 5 第 5 章“捉” 云泉说的表少爷,正是赵旻的表哥。 云泉没注意到赵旻脸上的异样,只是把他昨日从侯爷口中听到的事情给赵旻说了一下:“是夫人邀的,说是王家现如今只剩下表少爷一根独苗了,‘那位’回来之后,两家多走动走动比较好。” “这样……”赵旻勉强定了定神,“定日子了吗?” 云泉摇摇头:“具体的时间,侯爷说等您回来再定,反正是咱们侯府小聚,什么日子都方便。” “嗯,”现如今萧忌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倒也没那么怕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 来到前院,海平侯果然已经吃过了早膳,在正堂准备出门。 赵旻进了门,堂内海平侯夫妇脸色瞬间都变了样,侯夫人转身带着嬷嬷离开:“侯爷你说正事吧,妾身去给墨儿煮点姜茶。” 赵旻站在门后,抬眸看了看母亲,却不知说些什么。他们做了十七年的母子,但说过的话却只有寥寥数句。 等侯王氏经过的时候,赵旻才小声喊了一句:“见过母亲。” 王氏抿了抿唇,挤出来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和你父亲说吧。” 赵旻‘嗯’了一声,看着匆匆离去的母亲心间似被湿透的棉花堵住了。 母亲原来也会下厨做些吃食。 “旻儿啊,”海平侯整理好常服,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杵在门口的赵旻,“愣着干嘛过来,坐这儿,和父亲说说你昨天把你请帖给送去王府了吗?” 赵旻点了点头,上前站着回话:“回父亲的话,孩儿,孩儿昨天好不容易说动了王爷,才进了王府至于请帖的事情……孩儿听闻昨日是王爷母妃的忌日,便没敢提起此事。” 说罢,赵旻赶紧解释了一下,“不过父亲放心,昨日孩儿和王爷浅浅聊了两句,王爷很是喜欢孩儿给了孩儿一个门牌,这几日我再多去几趟,趁着王爷心情好的时候,再将请帖给王爷呈上。” 海平侯闻言,蹙了蹙眉心,挑眉打量了一眼赵旻,然后干笑了声:“这样啊。” “你说,萧忌给了你王府的门牌?” 赵旻有点心虚,他长这么大从未忤逆过父母的意思,更别提说谎了:“是,是给了孩儿门牌,王爷说孩儿的功课做的太差,便答应给孩儿看看。” “原来如此,”海平侯吁了口气,“旻儿啊,你别怪父亲起疑心,这个萧忌不是什么好人,他回京师才短短四年便把内阁和司礼监都抓在了手里,更有西北那三十万铁骑,还和鞑靼突厥等游牧民族走的亲近,是我大宗的毒瘤。这么多年你甚少离开侯府,没见过外面的世面,万不能被别人骗了。” 赵旻点了点头:“父亲放心,孩儿记下了。” “嗯,既然萧忌给了你门牌,那就说明他还是想和我海平侯走动,你就替父亲多去几趟,也别空手去,回头我让王嬷准备些礼物你带着去,一定要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这件事不能着急,反正离你哥哥生辰还有时间。” “是,孩儿记下了。”赵旻应道。 海平侯说罢起身,走到赵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好,那为父也上朝去了,一会儿你没事就去吧——对了,你哥哥这几日忙完了京中的事物,再有两三日便能先回家看看。我和你母亲都计划好了,咱们先在家里吃顿饭,你表哥也过来,到时候你带你表哥多去在府里转转。” 赵旻:“……是,孩儿谨遵父亲安排。” · 海平侯捻着胡须出了门,心里思忖方才赵旻的话,甫一出了正门便见夫人在门口等着。 王氏示意身边的嬷嬷离开,扶着海平侯上了轿子:“侯爷。” 海平侯看了一下四周,上了轿子,有些烦躁道:“何事不能在府里说?” 王氏心里还是担心,便道:“你方才和赵旻说什么了?他可办好了送请帖的事?” 海平侯将赵旻的话复述了一遍:“放心,萧忌这人我多少清楚一点,他确实狂妄自大,赵旻功课又做的不行,大约真是突然有了兴致想教教他,不会耽误我们把旻儿嫁出去的的计划的。” “这样啊,” 王氏心里不放心:“我总觉得赵旻这几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之前他什么时候出过曲水苑?这次不仅主动要去送请帖,还和萧忌有了牵连,我这心里总是觉得奇怪。” 海平侯拍了怕夫人的手,安慰道:“放心,如今咱们的墨儿有出息了,这侯府世子的位置和未来的爵位都是墨儿的。赵旻自小就笨,不像你也不像我,可咱们已经把他养这么大了,随便让他出府且不是白养他了?你母家虽然如今没了在朝为官的人,但起码在江南的‘生意’做的不错,若是能将旻儿嫁过去换一些银子,咱们也不愁墨儿的前途了。如今墨儿的前途,就是我们侯府的前途,有了他咱们还怕什么?” 王氏这才定了定心,点头:“如此甚好,这生子秘药我都派人准备了,他也算生的标志,到时候能给王家添个一儿半女的,咱们以后就不愁银子了。” “好了,这件事先不能说,等过了墨儿的贺宴给旻儿吃了秘药,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咱们再提。否则赵旻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我们呢。” “嗯,还是侯爷你想的周到,那妾身就先回去给墨儿煮茶了,” · 赵旻从父母的院子回去,王嬷嬷便准备了精致的吃食和一些珠宝字画过来,说是父亲要他送去王府用的。 收下礼物,赵旻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带着云泉去了王府。 明明才离开几个时辰,赵旻还不想去萧忌身边晃悠,不过父亲既然给了礼物,他又不得不去。 路上,云泉看着那一盒盒精致的礼品,还有今天早上的饭菜由心的替世子不平:“世子……夫人和侯爷已经快一年没管过咱们了,最近才好了一些,云泉不是挑拨您和夫人侯爷的关系,云泉只是觉得夫人和侯爷好像……” 并没有那么关心您。 云泉不知后面的话怎么说出口。 他自小就进了侯府伺候世子,刚记事儿的时候,侯爷和夫人感情还不好,他本以为侯爷不喜欢夫人才对世子不闻不问,可后来侯府没落了,侯爷归家的日子也多了,他们还是不待见世子,甚至连送世子去私塾都不愿意,只是找了人在家教世子认字。 如今,状元世子回来了,他突然又对世子这么好,云泉心里不舒服。 “无妨。” 赵旻并不会觉得难受,只是他从前认为别人的父母都是这样的,现在想想自己做了那个梦之后,再看父亲母亲对他的态度便只剩下寒心了。 赵旻想,只要他和萧忌睡了,他就能和父亲做笔交易,以后离开侯府自己过日子。 · 马车在摄政王府停下,赵旻拿着萧忌的玉牌上了台阶,几个护卫见了他的玉牌,先是有点震惊的模样又恭敬的给他行了大礼:“小的这就去禀报王爷。” 赵旻有点不解的收回玉牌,然后发现护卫身上也带着和他差不多款式的牌子,只不过看着他的像是铜制的。 奇怪。 此时,王府。 卓伦正在后院练剑,护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卓伦姐!大事不好了,门口来了一个贵客!” “什么贵客?” 卓伦利索收了自己的剑,扔给门房:“我们王府还能有什么贵客?” 护卫结结巴巴:“就是昨日在门前跪了一天的那个漂亮公子,方才小的见他手里拿着王爷随身带着的玉牌,他定是王爷的贵客了。” 卓伦惊讶的张了张嘴,“什么???” “主子把玉牌给他了 ?” 天呐,他们王府不会是要迎王妃了吧? 卓伦严肃脸变八卦脸:“你先让他等着,我这就去喊主子起床。” 卓伦两三下从房檐上飞到萧忌的寝殿,哐哐敲了几下门,没等她上房揭瓦,门突然破开,从里面飞出来一个玉壶。 幸好她早有准备,不然被打中了,少说也得断根肋骨。 见里头没了动静,卓伦才小心的从房檐上跃下。 下一瞬,穿着一身玄色寝衣的萧忌披着散乱的长发就出了门,冷道:“滚过来。” 萧忌捏了捏眉心,昨晚一整夜没睡好,好容易睡了一个时辰又被打搅。 男人周遭的戾气能把人穿透:“什么事?” 卓伦看着主子的臭脸,就知道若是小美人来王府的消息让主子提不起兴致,她大概率要玩儿完:“主子别气,侯府的小世子又来了。” “嗯?”萧忌脸上的起床气瞬间消下去不少:“这么快?” 卓伦抬眸,看着方才火冒三丈的人突然挤出来一个笑容,她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听到方才门口的护卫说主子将贴身玉牌给小世子是做门牌用! 卓伦:“兴许是主子昨夜……” 萧忌:“……” 立马又黑了脸:“闭嘴。” “人在哪儿?” 卓伦:“在门口呢,我这就给主子请进来。” 萧忌很难入眠,既然醒了就不准备再睡,刚好特现在对赵旻兴趣正浓,便道:“让他自己认认路,你去办另一件事——” 萧忌说罢,卓伦应了声,便转身找了王总管带人进门。 · “世子爷,您这边请——” 王总管带着赵旻主仆二人,从前院的小花园一路介绍了小半个时辰:“从这里再往右边走,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就是王爷居住的降雪阁了,世子爷您记住了吗?” 赵旻:“。” 云泉:“。” 赵旻的记忆还算不错,王总管说的也很细致,“都记住了。” 只不过不知道萧忌让他记这些做什么? 云泉则脑子一片浆糊,心中不断的感叹,这摄政王府也太太太大了吧,抵得上他们十个海平侯府也不止了,走的他的腿都酸了。 王总管欣慰一笑,“那下次来您直接让小厮驾着马车进来,这样还能少走两步。” 赵旻:“这样啊,多谢王总管了。” 王总管:“都是王爷的安排,前面您就自己进去吧,老奴将您的马车停进来给马儿喂点草料。” “多谢。” 云泉跟着王总管去牵马儿。 赵旻则自己进了萧忌的院子。 甫一进去,赵旻便看到清理的干净细致的宅院中,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廊下品茗。 他身侧黛色的瓦片上,少许雪花倏地被一阵清风卷走,惹得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漂亮极了,倒是映了这降雪阁的意。 萧忌见他进来便放下了手里的茶具微微侧眸,那双神秘莫测的金色瞳孔迸发着些许冷幽幽的目光,朝他伸出手淡淡道:“过来。” ------------ 6 第 6 章 “哦。” 赵旻一手拿着沉甸甸的礼物,一手提自己的衣摆,迈小步子朝着萧忌的方向走去。 平垫整齐的青砖落了一点白霜,青年走上去便留下些许脚印。 赵旻小跑了两步上了石阶,放下手里的衣摆,有些匆忙地给萧忌行了个礼:“王爷安好。” 萧忌看着小脸冻得通红的人轻笑了声,示意赵旻坐下:“怎么才走几个时辰就回来了?” “嗯…”赵旻将自己回家和父亲说的话一五一十全告诉萧忌,然后认认真真给萧忌道谢,“谢谢王爷愿意帮我,要不然我……总之谢谢您。” 说着,赵旻把礼品堆放在萧忌的桌面,余光看到萧忌杯中浅浅的茶底,又忙不迭地端起茶壶给萧忌倒上热乎的茶水:“王爷喝茶。” 萧忌看着赵旻小翅膀乱扑腾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挂上一丝笑意,手肘指着下颌,看着赵旻倒完茶又乖巧地坐的板正,时不时偷偷颤几下睫看他。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东西。 赵旻心脏砰砰的跳,瞅瞅萧忌,萧忌就直勾勾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 赵旻觉得自己好像似没穿衣服坐在萧忌身边,实在忍不住了才小声咕哝了一句:“王,王爷不拆开礼物看看吗?” “嗯,你替本王拆。”萧忌示意道。 “哦哦。”赵旻都忘了,像萧忌这样位高权重的大反派,都习惯被人伺候了。 他应了声小心地解开父亲让他带过来的礼物,将里面一件件他从未见过的宝贝取了出来,摆放在萧忌面前。 一共五件有玉如意、金蟾蜍、玛瑙和珊瑚制品等等。 这些东西不知道要多少钱。 萧忌扫了一眼面前不值一提的俗物,实在没兴趣,却见赵旻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些物件。他眼里流出来些艳羡目光,那种眼神不会骗人,明显看着他应该从没见过珠宝什么的。 海平侯在平庆年间,可是江南一带的总督又握着海南十万兵权,任职的十年间怕是捞了不少民脂民膏。小东西虽说是什么假世子,但也不过是最近才知道的身世?怎么他连这些俗物都没见过? “喜欢?”萧忌问。 赵旻茫然的抬眸看了眼萧忌,稍一对视就立刻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般垂下了睫:“谈,谈不上,就是觉得好看。” 他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东西。 萧忌滑了滑喉,心道看来方才让卓伦去查赵旻的事情是查对了。 萧忌站起身来,对赵旻道:“外头冷,去屋里坐着,一会儿陪本王吃点东西。” “哦哦,”赵旻乖乖跟上萧忌,见萧忌没让他将礼物带进去,又不好意思问,只好急匆匆又把东西装了盒子里全都抱了进去。 进了门,赵旻问:“王爷,这些东西都放在哪里呀?” 萧忌进了门,便把炉子的火放大了,弄好后从内殿出来,见赵旻抱着那一堆俗物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萧忌蹙了蹙眉心,最后上前帮赵旻将怀里的东西都接了过来。 赵旻满意道:“这些都是父亲精心准备的礼物,王爷喜欢就好……” 礼物都拆了盒子,没丝带能拎着,谁知萧忌拿了两件好像不开心了,直接丢在了门口的桌角下:“过来。” 赵旻:“。” “哦哦。” 想来萧忌太有钱了,看不上这些吧。 赵旻跟着萧忌往里走,掀开外殿的珠帘,便发现里头别有洞天。 千斤的檀木拔步床原来只是个摆设,从床的一侧绕过去里面竟然还有房间。 好别致的房子。 掀开几层厚厚的丝绸幔布,眼前是一处亮堂的宅院。 不似前面华丽的风格,这里的物件都简单的很,庭院周遭是四间木质的房间,中间宽阔的小院子铺着平整的石砖,一侧种着几棵红梅开的娇艳欲滴。 穿过庭院,来到正堂,萧忌推门而入。 赵旻甫一进去,就觉得暖和的厉害,可又不见烧炭的炉子。 好神奇。 萧忌进门便脱下了大氅,丢在赵旻的怀里,道:“挂起来。” 赵旻乖巧地抱着厚重的狐裘大氅,乖巧的将衣服挂了起来,然后看着萧忌十分悠然自得的脱下靴子靠在小榻上,他好奇问:“王爷,您这房子好别致。” 萧忌看着站在自己一人远的赵旻,蹙了蹙眉心:“还不过来,站在那里能听见本王与你说话?” “好,”赵旻学着萧忌将自己的靴子脱了下来,摆放整齐才踏上柔软的毯子,他刚坐在萧忌身边的软垫上,又有点担心问:“不会把王爷的毯子弄脏吧?” 萧忌将姜茶递给赵旻,淡淡道:“不会。” “那就好,”赵旻小抿了口萧忌给他的茶,脸色瞬间变了,单闻着味道并没有发现这是姜茶,甫一入口腥辣的刺激却立即席卷口腔,他没忍住吐了吐舌尖:“好,好辣。” 萧忌:“……没喝过姜茶?” 语气是嫌弃的,可手上去不自主的拿了块蜜粉裹得最多的果脯:“吃这个缓缓。” 赵旻手里还拿着茶杯,看着萧忌递过来的果脯,又觉得自己太多事了想摇摇头拒绝,却不想萧忌直接拎走了他的茶,将果脯塞给他。 赵旻慢吞吞的咬了一口,眼睛一亮。 甫入口,品到裹着蜜粉外层甜香浓郁,咬下去微有些嚼劲儿的梅肉又毫不吝啬释放出果酸。 真好吃。 萧忌将夺过来的那杯姜茶一口下腹,看着做事怯唧唧的赵旻,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闷得慌。 萧忌问:“好吃吗?” 赵旻点了点头,注意自己的嘴巴上沾了些白色的蜜粉小舌舔了一下没舔到,只好先回话:“好吃。” 说罢,觉得不舒服,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珠。 萧忌:“……” “吃就吃,不准舔。” 赵旻:“。” “哦哦。” 好凶!粘了糖也不让舔。 赵旻吃完果脯,院子里便多了几道奇怪的人影。 一个个身着银甲,脸上戴着獠牙面具,身上背着各种兵器的……小厮端着一碟碟精致的菜肴进了门,话也不说把饭菜摆满了桌子。 赵旻惊呆了。 众人上菜期间,没忍住小声问了一下身边看书的萧忌:“王爷,为什么他们都穿的这么严实啊?” “我看前院的小厮们也不穿这个。” 那是自然因为这些人不是小厮。 萧忌垂眸,看着单纯发问的小东西,轻笑的声:“因为这才是本王睡觉的地方,他们都是保护本王的,以防有人刺杀本王。” 赵旻:“。” 赵旻八九岁才开始认字,也很少出侯府,若不是他这次意外做了梦,大概都不会知道世界上除了圣贤书外,还有供人消遣的话本。 做了梦后,赵旻出去买过几本消遣话本,里面都说了,像萧忌这样的大反派很多人都不喜欢,会想办法把他杀了。 竟然现实世界里也有。 不过,他们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话本。 “好吧。” 赵旻慢吞吞道,说完想了想又说:“那王爷不要把人带进来就好了,既然这么危险,王爷的寝殿还是没人知道的好。” 说罢,赵旻又突然反应过来。 怎么办,萧忌把他放进来了。 “我,我除外。” 赵旻看着萧忌危险的眼神,弱弱解释了一下:“我,我是要陪王爷睡觉的,可以来。” 萧忌无言:“……” 他忍了忍没忍住,合上了手里的书,从小塌上下来坐在赵旻身边,捏了捏他的脸蛋:“吃点东西。” 赵旻任由萧忌揉了几下脸颊,就陪着他开始吃饭了,摄政王府的菜肴也都很精致,都吃了一点,没尝遍肚皮就溜圆,装不下了。 “吃不下了。”赵旻看着自己面前的玉碟里堆积成小山的吃食,朝着萧忌摆了摆手:“太撑了。” 萧忌:“嗯。” 吃的还没一只鸟多。 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海平侯府的世子爷,应该挺不得宠的。 “罢了,不吃就不吃。” 萧忌将赵旻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饭量之大看的赵旻目瞪口呆。 吃完饭后,萧忌也不和他说话,自己拿着一杆枪在院子里练武。 赵旻就坐在台阶上看他。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赵旻今日过来就是给萧忌送礼物的,现在又陪着他喝了茶吃了饭,无聊的想走了。 但是萧忌没说让他走,他也不好说,又眼巴巴的陪着萧忌待了一会儿。 来的时候还是早上,眼下都快要吃晚膳了,再不回去一会到家天都黑了。 等萧忌练完又洗漱完,看着天色不早了,赵旻才提出来离开:“王,王爷我看时间也不早了……” 萧忌披上衣物,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微微沉下来的暮色,又看了看身边慢吞吞说话的赵旻:“嗯,确实不早了。” 赵旻点头:“嗯,那我——” 萧忌从窗前离开,拿了自己的外袍塞到赵旻手里,直接打断他的话:“那就别走了,一会儿再陪本王下会儿棋。” 赵旻:“。” “王爷…今天吗?” 今天出来的时候父亲并没有交代他要回去,可是萧忌说让他养胖一点才和他睡觉,难道萧忌已经觉得他可以睡了吗? “先给本王穿衣服,”萧忌展开双臂,玄色的丝绸里衣都懒得系,宽松的领口露出一片流畅紧实的肌肉,只不过他左边肩上有道吓人的伤疤,若不是怕吓到赵旻,萧忌准备里面的衣服也让赵旻帮他穿。 赵旻哪里知道摄政王的心思,十分认真的将他的衣服穿好,什么都没看,生怕给萧忌穿错衣服。 穿戴好后,赵旻松了口气,顺便欣赏了一下自己打的蝴蝶结,然后将最后一件玉带给男人系上:“王爷,可以了。” 萧忌蹙了蹙眉心:“本王的身材何如?” 赵旻:“……” 没,没注意看。 慢慢吞吞道:“王爷,很健康?” 萧忌:“……” “健康?呵。”萧忌无言,也没心思说些其他的,带着赵旻出了院子:“走吧去前院转转,这会儿卓伦应该回来了,顺带也该吃晚饭了。” 赵旻:“啊?” 其实他中午吃的挺饱的,晚上不吃也行。 赵旻被萧忌拉着手,又挣脱不了,只好跟着他一边走一边不好意思的说:“王爷、要不我们还是直接睡……睡觉吧。” 赵旻说完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没再敢抬头看萧忌。 少顷,他想着要不要再解释一下,却不想萧忌突然笑了一声,随即摸了摸他的脑袋:“本王何时答应你的要求了?” 赵旻:“。” “还,还不行吗?” 说罢,赵旻下意识的想起萧忌的要求,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实还没什么肉:“那,那就去吃饭吧。” “嗯,”萧忌没说什么,松开了他的手:“跟上。” · 来到前面的院子,云泉正在院子里围着王总管转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红色劲装的女子骑在房檐上,赵旻记得她,好像是萧忌的身边的护卫。 卓伦百无聊赖的嚼着小树枝,看主子带着小美人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脸上的姨母笑止不住,“主子,您忙完了?” 赵旻闻言脸上一烫。 那女子说话好生豪迈,虽不知她是不是说的其他事情,但赵旻下意识的往自己要和萧忌睡觉这上面想了,耳根子烧的厉害。 萧忌眯了眯眼,冷冷扫了卓伦一眼,对身边脸颊微红的赵旻道:“去外头玩儿会儿。” 赵旻点了点头,一溜烟跑出小院子,帮着云泉和王总管干活去了。 卓伦看着腼腆的小美人溜走了,啧了声跳到萧忌身边:“主子,我说什么了吗?小美人弟弟脸怎么这么红……” 萧忌:“闭嘴,说正事。” · 赵旻跑过去,云泉恰好跟着王总管学完修枯枝,看着赵旻出来便高兴的和他分享新技能:“世子,您快看这是我和王叔修的梅枝,咱们一会儿可以带回去插花!” 现在是冬天,一连几场大雪下了之后王府的梅花掉了好多,王爷喜欢院子里种一些花花草草的看着鲜亮。王总管就负责养护好这些,时常修剪一些花枝做房间里的装饰,一般都是亲力亲为。 红梅娇艳欲滴,枝丫上还有少许雪片,插花确实好看。 赵旻点了点头:“谢谢王总管。” 王总管将手里的剪刀交给身边的小厮,给赵旻行了个礼:“世子说笑了,一点树枝而已。” 最近王爷的探子送来不少京师的消息,王总管也听了一点,说是海平侯府多了人什么流落在外的真世子,好像是今年秋天中榜首的赵墨赵进士。 王总管看着身边生的实在好看的小世子,大概知道他应该就是一直养在侯府的小世子,这海平侯夫妇的名声也一般,如今真世子回来了也不知这件事对他打击大不大。 赵旻的性子有些温吞不招人喜欢,父母常说他笨,但是他再笨却也知道有恩是要道谢的,那日若非王总管给他一把伞,他早在萧忌回来之前就晕倒了:“还是要谢的,那日还是您给了一把伞,要不我早就冻僵了。” 王总管心疼的吁了口气,看着面前肤如凝脂的小世子这般乖巧,隐约能猜想出来他的处境,他道:“这儿多冷,您去里面院子待一会吧,老奴已经备人去弄晚膳了,一会儿吃完饭我找人送世子回去。” 赵旻:“不急,我先帮您插花吧。” 王总管:……也好。” · 萧忌这边,对卓伦打探来的消息早已有了猜测,但真听了赵旻的遭遇,却还是有些烦躁。 卓伦越说越气,从江南那边旧部的线人知道了赵旻的处境,恨不得当时跑到海平侯府把两个狗男女揍一顿:“主子您是不知道,这海平侯年轻的时候玩儿的有多花,私生子估计要进京认亲都得排队进府。可惜那江南的乐妓,当年可是一曲千金,怎么就眼瞎了跟了他,以为把自己的儿子掉包送去就能享福,却折了夫人又赔兵。” 卓伦:“白白用了一辈子精力,把别人的儿子养成一个状元。” 卓伦:“还和主子您作对,要不要把赵墨私下做了?” 萧忌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道:“不急,赵墨身后的那个人是萧景驰,先看看他们的动作。” “太子和他勾结了?”卓伦垮着脸:“是皇后那边的意思?” 萧忌轻笑了声:“谁知道呢。” “那现在怎么办,您要看着赵墨认回海平侯府吗?有了世子这个身份赵旻的处境只会更难。”卓伦是个颜控,就喜欢软乎乎乖巧的小美人,“要不主子您把他纳了,虽然麻烦点,但您不也喜欢吗?咱们王府也不差一碗饭。” “卓伦。” 萧忌捏了捏眉心。 卓伦正在脑子里给赵旻出谋划策,被喊了人便看着身边的主子,纳闷道:“主子?” 萧忌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突然疑问道:“他会不会记恨上本王?” 卓伦:“?” 虽说小美人好看,但主子也不至于这么上心吧?他们的事情还没做完呢。 主仆两人说着,赵旻突然抱着几瓶花走了进来,朝着亭子里的两个人挥了挥手:“王爷,卓伦姑娘,现在可以用膳了吗?” 卓伦懵:“。”他叫我姑娘? 卓伦:“好呀~好好好吃饭~~” 赵旻:“哦哦,那好,那我先去知会王总管一声。” 说罢,赵旻只好又转身回去。 卓伦看着小美人的背影,碎碎念:“主子他方才喊我姑娘?您听见了吗?” 萧忌侧眸,不快的看着身边的卓伦:“去备些东西,改天本王要去一趟海平侯府。” ------------ 7 第 7 章 晚饭过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好在下了几场雪后天气好转,傍晚满月高照,如墨染的夜空中挂满了星星。 赵旻拿着萧忌给的糕点慢吞吞的嚼,桌上还泡了杯武夷岩茶,醇厚的茶香夹杂着淡淡的梅香在鼻息间萦绕,口舌间满是绵密甜香的糕点味儿。 赵旻满足的眯了眯眼,看着天上的星星,再看看身边静静品茗的萧忌。 “就这么好吃?”喝茶的某人看着椅子上乖巧的青年,随手拿起一块咬了口:“……” 赵旻:“……” “好吃吗?” 否。 萧忌看着满眼期待的赵旻,道:“还不错。” 赵旻得到认可微微睁了睁眼,惊喜道:“我也觉得王爷府里的糕点好吃。” 萧忌也太幸福了,每天都能吃这么多好吃的。 不过这句话太没出息,赵旻没说出口。 “好吃待会儿带回去吃,”萧忌放下手里咬了一口的糕点,起身:“本王明日要出门一趟,约要五日,十五才能回来,明日你过来便直接让他们给你做好吃的。” 赵旻:“王爷要出远门吗?” 赵旻今日只是过来送礼物的,不知不觉就待了一天,还吃了两顿饭。明日再过来打扰就不好了,而且父亲也说了,过几日哥哥回来家里要聚一聚,他不一定能来。 “嗯,去趟江南。”萧忌本想直接离开,却看到了桌子上没怎么动的糕点,知道赵旻不会主动带走便一股脑将各式各样的点心倒在一起,端着盘子示意赵旻:“走吧,送你回去。” “哦哦。”赵旻跟着萧忌往前面走,半道又思忖,方才萧忌和他说十五回来,是不是想十五那日见到他。 应该是这样吧? “王爷,哥哥过几日应该要回来,父亲说要先聚聚,”赵旻追上萧忌和他并排走:“若是您回来那日家宴,我应该不能来找您了。” 萧忌:“……” 不快道:“怎么?你是要本王和你做交易的,难道和本王培养感情比你那聚会重要?” 赵旻:“。” “培养感情?” 萧忌闻声倏地站住了脚,看着身边不解的赵旻,捏了捏他的面颊:“本王可不是什么人都往床上带,养胖点是必要条件,让本王喜欢也算一个。” 赵旻:“……哦哦。” “我,我会努力让王爷喜欢的,不过……” 家宴是父亲母亲定下的,而且他也想见见哥哥。自己毕竟占了哥哥十几年的人生,虽不知他在生母那里具体过的怎样,但赵旻还是觉得亏欠。 要是再做一场梦,能让他把所有的细节都记住多好。 可惜,他已经试过了,不会再梦到这些了。 赵旻咕哝道:“父亲母亲也是一番心意,若那日正好是家宴,我便真的不能来——改日,改日我一定来王爷这里待着,什么都听您的。” 萧忌:“嗯。” 青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看来是真的为难。 “好。”总之要去一趟海平侯府,赶上便赶上。 “真的吗?”赵旻弯了弯眉眼,看着萧忌笑道:“谢谢王爷。” 萧忌:“走吧。” · 从王府离开后的两日,赵旻让云泉去过一次王府,王总管说萧忌还没回来,赵旻便没去打扰。 十四日辰时,赵旻照例去父母院子里请安,顺便想问问家宴的事情。 谁知他刚到父亲的院子,便看见家门口好多小厮正在搬东西,父亲和母亲也早早的起来了,一同在门口张罗着。 人群里多了两个背影,一个身着浅青色的粗布衣,一个穿着华丽的蜀锦料子。 赵旻心里咯噔一下,因为那个穿着招摇华丽的男子正是他母亲母家的表哥——王宴。 另一个应该是他没见过的‘哥哥’ 也就是父亲和母亲的亲生儿子。 赵旻记得他叫赵墨。 与他一样都只有单字。 “墨儿啊,这些活下人干就好了,你和阿宴去屋子里休息吧,”海平侯夫人一早梳妆打扮,如今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身着粗布衣便来了,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夫人,不用了,我与王少爷既然一同来了便应该帮他。”赵墨给身边的贵妇行了礼,然后继续帮忙拾掇东西。 王宴好不容易从江南回京师了,吃穿用自然都不可马虎,这些东西可都是他买回来的好物件,万不能磕了碰了:“你们都小心一点,这都是小爷花大价钱从江南带回来的,弄坏了你们一条小命都不够!” “好了好了,夫人啊,墨儿这是第一次来家里,你我就不要在这里守着了,”海平侯将夫人带走,回头刚好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赵旻,神色一怔,“你怎么来了?” 海平侯的话一出,正在忙活的两人也注意到了,齐刷刷回眸朝着赵旻看过来。 赵旻上前给父母行了礼:“父亲,母亲。” “孩儿不知道今日哥哥过来,有点冒昧,这就回去。” 海平侯蹙了蹙眉心,侯夫人则不耐烦的从赵旻身边略过,小声训斥:“你也太没大没小了,不知这几日墨儿他回来?快点回曲水苑待着。” 赵旻点了点头,“母亲,对不起。” “别喊我母亲,你的母亲是江南乐妓!”侯夫人不快道。 赵旻鼻子一酸,“是。” 说着,赵旻脚尖一转,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且慢——”赵墨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给海平侯行了礼,然后将目光放在穿着单薄的赵旻身上,语气温和:“想必这位就是世子吧?” 赵旻怔了下,不知自己该回头还是该赶紧离开。 海平侯先一步道:“墨儿啊,今天你刚回来,本不该让你见他的……” “听见了吗,还不快走。”侯夫人道。 “无妨。”赵墨绕过海平侯夫妇,来到赵旻跟前,看着垂眸不敢见人的赵旻,从自己衣袖里取出来一把金锁:“世子,这是母亲临终前托我带给你的。” 赵旻看着视野内那双修长的五指,他手心有些书茧,应该学识渊博吧。 赵旻收了收思绪,又着赵墨长命锁。 梦里只说了他是乐妓的亲生儿子,并未详细讲述乐妓的生平,赵旻不知她为何将自己和真世子调换,也不知自己该不该收下她的东西。 赵墨:“母亲一直很愧疚,收下吧。” 赵旻点了点头,只好将那金锁抓在手心里,“谢谢。” 说着,赵旻只想离开赵墨却又道:“你为何不敢抬头见我?我并非是过来和你抢什么东西,我只是按照母亲的意思来认亲而已。” “我……”赵旻不知道该说什么。 “墨儿,娘的墨儿,你这是说什么胡话?”海平侯夫人闻言坐不住了,上前一把推开赵旻,抓着赵墨的手:“你是娘的亲生儿子,更是海平侯府的真世子,你怎么能不认娘呢?” 赵墨高中前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他并没有什么心思做这个世子,若不是母亲临走前交代,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来侯府。 不过,海平侯夫妇确实是他的亲生父母。 “夫人放心,我会进宗祠的,”赵墨拿开侯夫人的手,“此事和世子无关,母亲做错了事情,但并未苛待与我,还请夫人不要责怪世子。” “好好好。”海平侯拍了拍赵墨的肩:“只要你愿意进咱们家的宗祠就好,至于旻儿……” “姨夫,”王宴笑呵呵的勾着赵墨的肩,打量这面前这个许久没见的表弟赵旻:“旻儿表弟又不知情你们什么调包的事情,你们怪他干嘛,既然现在赵兄愿意回来认亲,你们侯府又不多旻儿表弟一张嘴,干嘛计较什么亲生不亲生的。” 说罢,王宴笑眯眯的看着赵旻,走到他跟前挑了挑他的下颌:“你说呢,漂亮表弟?” 赵旻蹙了蹙眉心,抬眸看着王宴,往后退了一步:“表哥,你自重。” “你我都是男子,怕什么?”王宴喜欢赵旻很久了,以前若不是姨父姨母拦着他早就想尝尝了。眼下又闹出来什么真假世子的事儿,刚好如了他的愿:“知道你爱害羞不逗你了,表哥这次从江南过来给你带了好多好玩儿的,一会儿我安排好了送你房里?” “不必。”赵旻这次真的想走了,他看了眼面前高自己半头的真世子,给他行了个礼:“世子,我只是一个冒牌的假世子,父亲母亲养育十七年已经是赵旻此生无法回报的恩情了,今后请你不要再称呼我世子。” 赵旻一番话出来,海平侯和夫人都愣了,他们本以为赵旻会心生怨恨,却不想他竟然这般想他们。 这倒是显得方才他们小气了? 海平侯打圆场:“好了好了,阿宴说的对,咱们侯府不缺旻儿一口饭,今后墨儿就是哥哥,旻儿就是弟弟,你们俩都是我海平侯府的世子。” 侯夫人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只是忽略了赵旻,“墨儿阿宴,你们进屋来吧,吃点东西再收拾。” 王宴的心思都在赵旻身上,他好不容易才说服母亲和姨母让他们撮合他和赵旻,眼下见了赵旻就更不想分开了:“我和旻儿表弟一起吃,姨母姨夫你们和赵兄去吃吧。” 赵旻:“……” 赵墨:“……既然如此,世子你也一同吧。” 赵旻抬眸看了看父亲的眼神,才乖巧点了点头:“都,都听……都听哥哥的。” “好!”王宴贱兮兮的跟在赵旻屁股后面,故意走的很慢,小声在赵旻耳根边说一些见不得人的话:“好旻儿,我还不知道你会喊哥哥呢?也喊我一句好不好。” 赵旻蹙眉。 赵旻其实对这个表哥不算陌生,以前母亲偶尔回娘家也会带着他,只不过那时候很小,他从未想过王宴会打自己的主意,也不知他的心思这么龌龊。 可是回忆起来梦中种种,赵旻心头就恶心的不行:“表哥,你若再这般说话我就回去吃了。” 王宴只好闭嘴:“行行行,你最大,我不说了,吃饭去。” · 赵旻很少在父母院子里吃饭,现在有这么多人在更是不自在。 席上,赵墨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也顺便将他自己认亲的目的说了一下。 赵旻也听不太懂他所说的什么官职、什么案子,呆呆傻傻的陪着他们。 赵墨是今年秋天的殿试的榜首,已经在翰林院和刑部都历练过,他所说的事情是江南一带贩卖私盐的案子,此次宣隆帝任命他为巡盐御史,更是私下让他查一件陈年要案。 而之前负责江南一带巡盐御史刚好是海平侯麾下的人。 赵墨知道,圣上听闻了他海平侯府真世子的事情,想以此试探他的忠心。 “这是好差事啊!”海平侯听闻赵墨担任了如此肥差,不亦乐乎:“为父的墨儿真是有出息,能得到圣上如此赏识,真乃我海平侯府的幸事!” 赵墨则蹙了蹙眉心,“南巡需要数月,官船横穿我大宗八州,此去不知何时才会回京。” 南巡可谓苦差中的苦差,至于海平侯所说的‘肥差’是指南巡回收的盐税。 确实是一笔可观之财。 赵墨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没有再多说。 “好好好,那刚好明日咱们家里好好聚一下,为父让府里的人去请江南一带的好厨子,”海平侯欣慰:“墨儿在江南长大应该更喜欢吃鱼吧?” 赵墨:“侯爷所言确实。” “母亲喜欢食些时令河鲜,可惜家中拮据,母亲在世时并未享到做儿子的福气。” 赵墨这番话说出来,堂上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唯有赵旻觉得有些欣慰。 赵墨所说的‘母亲’应该是他的生母,看来赵墨小时候应该过的很可以。 “哈哈,看来我们的墨儿是个很孝顺的孩子。”海平侯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好好,咱们吃饭就不说公事了,一会儿吃完饭再唠。” 这顿饭吃的并没有赵旻想象中的艰难。 但他实在不想和王宴待在一起,吃完饭就回了自己院子里。 到了下午酉时,赵旻在房间里看书的时候,云泉才匆匆赶过来:“世子,我方才见咱们院子门口有个人影,不知是表少爷还是那位……您要去看看吗?” 赵旻纠正道:“云泉,以后要称呼哥哥世子。” 说罢,赵旻吁了口气,他想多半是王宴来了。 但又不确定,还是穿上大氅出了门。 · 赵墨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开门便想离开,却又见王宴拿着一堆东西过来。 “赵兄也过来看旻儿啊?”王宴乐呵呵的上前,“不过眼下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赵兄还是明天说吧。” 赵墨在京师妓院结识王宴,是蓄意接近,知道他什么秉性,此刻他来赵旻的院子…… 赵墨试探道:“母亲有点要事要交代给世子,一些体己话,当着外人的面不方便说。” “嗐,我又不是外人,”王宴挑了挑眉,小声问:“我悄悄告诉你,旻儿其实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姨父姨母根本不是你今天见到的那样,他们嫌弃赵旻蠢笨,要不然怎么会认下你这个状元郎?” “不过你放心,”王宴来京师前,母亲已经答应他了,等给赵墨办完认亲宴会,姨母和姨夫就把赵旻嫁给他! 王宴:“——姨父姨母已经计划好了再等一个月就让旻儿嫁给我,我们王家虽然没有官职,但靠着江南的一些‘生意’也挣了不少,日后不会苦了他的。” “哦?”赵墨闻言,心中鄙视,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浅笑问道:“世子与你我一样都是男子,虽说我大宗民风开放,可他毕竟是男人如何能做你的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宴悄悄对着赵墨说了几句。 “——知道了吧?”王宴自信满满道:“我这是把你当兄弟,你可不能告诉旻儿,要不然他闹起来大家都不好办。” 赵墨衣袖中的五指骤然紧攥,恨的咬牙,却不能打草惊蛇:“这样啊,看来还是我见识少了。” “不过今夜我确实有急事要找世子,王公子不如改日再来。” 王宴纳闷,不过赵墨确实帮过他一次,他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行吧,那我明晚再来,你去吧。” 说完,王宴还提醒赵墨一句:“你可不能打旻儿的主意啊,我可早就看上了。” 赵墨无言:“放心,我没有龙阳之好。” 送走了王宴,赵墨便不准备回去了,直接撞开了赵旻院子里的门。 恰好,这时候赵旻赶了过来,只见赵墨突然从门口出现,险些站不住摔倒在地上。 赵旻:“。” 云泉:“。” 赵墨站稳了脚步,抬眸看见着一件上等的雪色大氅的赵旻出现在他眼前,有些尴尬的解释了一下:“抱歉,打扰世子了,母亲临走前有些事情想交代世子,我便……” 赵旻笑了声,道:“没,没事的哥哥,你进来吧。” 赵墨点了点头,余光看着青年眉眼弯弯朝着他笑了笑,心中定了定跟着他进了房间。 云泉给两人沏上茶就出了门。 赵旻这个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屋子里飘着上等的武夷岩茶的浓郁香气。 “哥哥?”赵旻将茶水递给赵墨:“你在想什么呢?” “没,”赵墨小抿了口茶,眉心浅浅一簇,疑问:“若是在下没有品错,这应该是武夷进宫的御品吧?” 赵旻:“?” “茶吗?” “哦……是。”赵墨放下茶杯,进门的时候他就观察了一圈,可见方才王宴所说切实,赵旻应该不受海平侯夫妇喜爱,不过方才见他身上的昂贵珍稀的大氅和眼下的御茶却又不解:“想来应该是侯爷给世子的吧?” 赵旻摇了摇头:“是一个……是一个很好的朋友送的。” 其实是萧忌给他的,上次在王府随口说了一句茶很香,萧忌便给了他好多好多。 他没有见识,竟不知这茶如此珍贵。 “这样啊,”赵墨:“原来如此。” “想必世子那位朋友应该不是一般的人物?” 赵旻不知该怎么介绍萧忌,木讷的点了点头:“确实。” 赵墨担心之余又松了口气,母亲生前最是记挂赵旻,他进京后又听了海平侯府不少传闻,正是为赵旻的处境担忧。 既然他有一位这么厉害的朋友,也刚好解了他的忧心。 赵墨起身将门关上,赵旻以为他怕冷想动手帮忙,却被赵墨拦下。 赵墨确认自周遭没人,拉着赵旻的手重新坐下,正色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世子,接下来我所说的事情,还请你务必将其放在心上。” ------------ 8 第 8 章 赵墨所说之言,正是他梦中王宴对他所做之事。 可那种事情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就好像将他扒光了衣服扔在街头般。耻辱、恐惧无助感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将他包围。 赵旻忍着喉头的肿胀点了点头:“谢谢哥哥愿意告诉我这些。” 赵墨看面前的青年缩成了一团,心中愤恨不止,但是他此次的任务要秘密行事,只能委婉劝道:“还是多联系一下你的那位朋友吧,如今能帮你的只有他。” “嗯。”赵旻小声道:“我知道了,谢谢。” 送走了赵墨,云泉便将院子里的门牢牢栓上。 但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却见世子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灯。 世子为了有朝一日能参加科考,常年晚睡挑灯夜读,虽不知世子为何不考了,但他知道世子不会这么早熄灯睡觉。 除了去摄政王府前一晚。 那晚,世子偷偷哭了好久。 赵旻趴在桌子上偷哭了一会儿,又怕明日家宴上被看出来异样,便抬着昏昏沉沉的头,准备去睡觉。 却不知自己甫一抬眸,见坐在自己书桌前的萧忌。 “王,王爷?”赵旻茫然地看着面前着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房间里并未点灯,可是看着那男人的身形轮廓便知道他是萧忌。 可是萧忌不是明日才能回来吗? 已经坐下喝了一盏凉茶的萧忌终于被发现了,不知该夸赵旻敏锐呢? 还是该夸他敏锐呢? “本王坐下仅有一刻钟的时间,你就发现了。”将最后一杯凉透的茶水饮下,解了数日的困乏,萧忌起身走到赵旻身边,捏了捏那张满脸泪痕的小脸:“该夸。” 嘴上说的是该夸,可语气冰冰凉凉,分明是含着一股子气。 赵旻连忙抹了两把眼泪吸了吸鼻子,认真发问:“您是怎么进来的?还有还有您不是明天才回京吗?” 赵旻本就瘦弱小脸儿都没他巴掌大,又因房间没有烛火仅一点微弱的月光照来,显得那张憔悴的面容更是不忍入目,好似一块宝玉精心雕刻成的坠子,稍微一用力就能碎掉。 萧忌曲指,擦掉了赵旻眼尾的泪珠,沉沉地问:“被欺负了?” 赵旻:“……” 心虚,“没,没有。” 该说谁欺负他了呢? 总不能说老天爷欺负他吧。 萧忌:“没有被欺负哭什么?” 萧忌拉了把椅子坐在赵旻身边,好像审问犯人的典狱长一样,看地赵旻心里发怵又觉得丢人。 以前哭的时候他也都是这样,把房间里的灯都熄灭了自己缩在角落里哭。 可这样太丢人了,他从来没有哭很久很久,他知道哭多了第二天眼睛会肿。 赵旻就调整了一下情绪找了个理由解释:“就是哥哥回来了,我高兴。” 萧忌:“哥哥?” 赵旻点了点头:“是今年殿试的榜首,在刑部和翰林院都任职过,不久就要去江南了。” “哦,”萧忌轻笑了声,从袖子里拿出来个东西,拉着赵旻的手示意他张开手心:“恭喜你,本王送你个礼物。” 赵旻:“什么?” 萧忌:“张开手。” 赵旻只好乖乖张开手心,萧忌不给他看,突然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好了,自己看。” 手心里的东西很轻,赵旻并不能通过触感猜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不过萧忌说罢就收回了放在他眼睛上的手,手肘靠在椅背上,示意他张开手心。 赵旻看看自己的拳头,又看看昏暗的房间里萧忌棱角分明的轮廓。 想起方才赵墨说萧忌给他的茶叶,是很珍贵的御茶,赵旻又不太好意思看萧忌给他的东西了。 赵旻问:“会不会,太贵重?” 只是刚刚说罢,萧忌没有回应,而是直接打开了他的手,手心里赫然放着一个蛐蛐儿。 是干草编的。 赵旻恍然想起了什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不会是王爷刚刚编的吧?” 萧忌‘嗯’了一声,站起身揉了揉赵旻的头:“开心了就赶紧休息,本王公务繁忙,改日你去府里道谢就是。” 赵旻:“……” 公务繁忙还来看他? 看来萧忌真的很想和他培养感情。 “哦,”赵旻将那小巧的草蛐蛐儿收了起来,又想起明日就是十五了,喊住萧忌道:“王爷,明日刚好是家宴,我就不去找您了,我们改日再培养感情。” “嗯。”萧忌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点了点赵旻的脑门便从正门走了出去。 赵旻关上房门这次没再偷哭,心情因为萧忌好了不少,早早上床睡觉了。 · 翌日天蒙蒙亮,赵旻起床去了前院。 这两日天晴了不少,府里的积雪开始融化,温度骤降。 云泉跟着穿着单薄的赵旻,冻得直缩脖子:“世子,这天儿太冷了,怎么也见您穿王爷给的大氅啊?” 赵旻回想起赵墨同他说的话,摇了摇头解释道:“王爷给的物件都是极珍贵的,我若招摇穿出去父亲母亲一定能发现异样,近日哥哥回来,还是低调一些好。” “这样啊。”云泉觉得世子说的在理,但又觉得反正不是花的府里的开销,侯爷和夫人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事情为难世子吧? 赵旻:“赶紧走吧,今日虽说是家宴但哥哥回来了父亲母亲都极为重视,莫要耽误了时辰。” 赵旻来到前院的时,辰时不到,但前面已经忙话了起来。 海平侯聘请了江南厨子过来做饭一伙人已经扛着大包小的食材进了门。 海平侯在朝里任了一个清闲官职,平日里都不敢松懈,生怕一不小心清闲官职都没了。但今日还是告了假早早的在院子里指挥。 王宴跟着海平侯身边献殷勤,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瞎指挥,瞧见赵旻过来了便笑嘻嘻的上前:“旻儿表弟,你今日起的这么早,是不是知道表哥有好东西给你啊?” 海平侯已经计划好将赵旻嫁去王家,便对王宴不成体统的小动作默认了,见赵旻过来便道:“旻儿啊,今日父亲在这里忙就行了,你带着表哥在府里转转。” 赵旻给海平侯行了礼,欲拒绝,但看着父亲犀利的目光,将话咽了下去。 赵旻:“表哥,你想去哪儿?” 此时门房匆匆赶了过来,说是赵墨来了。 海平侯夫妇闻言连忙去门口迎接,赵旻赶紧凑巧跟了上去,推了和王宴转转的事儿:“哥哥来了,你代我先给哥哥问好。” 王宴看着赵旻匆匆离开上赶着跟了过去:“旻儿表弟,你等等我!” 赵墨在京师租了一个小院子,离海平侯府不算近,这个时辰赶过来应是昨夜回去的时候没怎么休息。 赵旻跟过去的时候,见父亲母亲将赵墨围住,他只好远远的向他问了好:“哥哥早。” 赵墨点了点头:“阿旻早,”说罢,又朝着王宴点了点头:“王少爷早。” “早早早。”王宴哈巴狗似得跟在赵旻身边,看着赵旻没有插嘴的缝,便想着带他去房间拿礼物:“旻儿表弟,这边姨父姨母陪着世子爷呢,人家一家三口分别多年,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王宴特意咬重了‘一家三口’几字,为的就是让赵旻心里难受。 果不其然,他甫说完,就见赵旻本来还带着笑意的漂亮脸蛋儿垮下去了。 王宴见缝插针:“表哥从江南给你带了好东西,随我去房间看看吧?” 赵旻:“……” 他回眸不着情绪的看着王宴,淡淡道:“我去小厨房看看,那里烟火气儿大表哥要跟着去吗?” 王宴是家中独子,王家又在江南行商,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没去过厨房这样的地方。 赵旻说罢就离开了,王宴只好跟了上去。 赵旻其实也不通厨艺,只是单纯的不想和王宴待在一起。 他在小厨房看着江南的师傅忙着做饭,一直忙活到晌午头上,到了开宴席的时候才回到前院。 而王宴在赵旻身边待了一会儿受不了烟火气就跑了。 赵旻随着府里的小厮一起进堂,甫一进去只见堂上的三人已经动了碗筷,唯有赵墨面前还空空的。 父亲母亲就像是忘了他这个人似得,正举杯给赵墨倒酒见他随着上菜的小厮进来都愣了少顷。 赵旻:“父亲,母亲。” 海平侯放下手里的酒杯,轻咳了声:“旻儿啊,你方才去哪里了?也不知道过来吃饭。” 赵旻滑了滑喉,忍着鼻尖的酸意,“父亲抱歉,旻儿方才想着没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就去小厨房打下手了。” 海平侯尴尬道:“好了,你哥哥还在这里呢,别让哥哥误以为我侯府苛待了你,过来坐。” 赵旻:“是。” 赵旻在赵墨身边坐下,特意将自己的椅子和王宴拉远了距离。 赵墨见赵旻入席,才动了面前的酒杯,“阿旻,既然侯爷夫人让你称呼我一声兄长,那今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赵旻:“哥哥客气了。” 赵旻的酒还没饮下,只听身边的海侯夫人突然带着哭意道:“墨儿若你不愿认他,母亲就给你做主,等你搬回家就让他搬出去。” 赵墨闻言蹙了蹙眉心,“夫人……” 赵旻自早上来了院子便忍着情绪,如今听母亲这一番话眼中的泪便再也没忍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压着颤音道:“母亲放心,等哥哥回府,旻儿愿意离开京师。” 赵墨越发觉得海平侯府的人不可理喻,看着眼尾微红的赵旻心间一涩,“夫人言重。” 赵墨话还未说完,只见门前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海平侯脸色一沉,拍案沉声道:“吵什么吵,不知今日家宴?” 门外,门房颤抖着说道:“侯府夫人,门口……门口是摄政王府的人,说,说今日过来给您道喜。” ------------ 9 第 9 章“捉虫” 门房说罢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前。 海平侯夫妇更是面色一怔朝着赵旻看了看。 而在朝中任职过的赵墨,闻萧忌突然出现,则微微蹙了蹙眉心,“敢问侯爷,王爷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海平侯也是不解,又不好当着赵墨的面问赵旻什么原因,只好呵道门房:“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王爷来了?” 门房去过一次摄政王府,领略过王府的手段。且今日门前的女护卫,家里的小厮都很是眼熟:“错不了啊侯爷!府外确确实实是摄政王府的人!” 赵墨眸色一沉:“既如此,侯爷夫人还是迎客吧。” 海平侯夫人脸上还挂着泪痕,掩面道:“侯爷,妾身陪您去看看吧?” 海平侯推开夫人的手,匆匆起身,只是众人跟随着还未出门,只见院落里出现一道绯影。 萧忌身着四团龙圆领袍脚下穿皂靴,腰间系着特制玉带。 一看就是甫从朝中回来。 卓伦上前开路,海平侯府的人自然无人敢拦,只不过一路过来像一个现眼包,她都许久没这么高调了有些不自在:“主子,咱们会不会太招摇?” 昨夜刚刚跑死了两匹马儿,今日下了朝就马不停蹄的过来给小美人撑腰,还特意穿了常服过来。 一路上百姓们的眼光都吸够了。 萧忌不徐不疾,看着人群里站在最后面的赵旻抬了抬唇角:“怕的就是不招摇。” 赵旻就站在不远处朝着他走来,像极了可怜巴巴的小兔子,被咬了也只会自己舔伤口。 笨。 海平侯甫一出门,就看见了已经进了门的萧忌,吓得赶紧上前迎接:“王爷大驾,下官有失远迎!” 萧忌一行人却直略过了面前跪着的众人,走到了人群最后的赵旻跟前,旋即绯袍着地,一只戴着墨玉扳指的大掌倏地握住了赵旻的下颌,突然道出一句赵旻听不懂的话:“为师交代你的事情可都做完了?” 赵旻被迫抬眸,双颊被萧忌捏着,鼓鼓的像一个小肉包,不明所以的看着萧忌:“……唔?” “起来。”萧忌起身带着人,大咧咧进了门,似乎已经将身后跪着的众人抛之脑后。 赵旻直起来腰,看着进门的萧忌和一同匍匐在地的父母兄长。 海平侯没有得到起身的令,也不好起身,看着呆滞的赵旻小声示意:“还不快去。” 赵旻匆匆起身,到了屋子里,只见萧忌坐在方才父亲的位置上,“王爷您怎么来了?” “倒茶。”萧忌扫了眼门口的众人,轻笑了声。 “哦哦。”赵旻匆忙递过去一杯茶,看着神色有些不快的萧忌,十分不解:“王爷……您方才说……”什么为师? 萧忌痛饮一杯,将杯子放下,打断赵旻的话:“去,喊前面的人起来吧。” 赵旻:“哦。” 赵旻心里疑惑萧忌方才说的‘师父’二字,又不得不听萧忌的话,去了门外:“父亲,母亲王爷让你们都起来。” 赵旻站在众人面前,海平侯抬眸看了看他,又侧脸过去和自己的夫人对视一眼,“旻儿啊,扶父亲起来。” 赵旻:“是。” “父亲,慢点。” 海平侯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满脸虚假的笑看着赵旻,用仅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问:“旻儿,你何时认了王爷为师?为何不与父亲交代?” 赵旻:“……” 糊弄过去,“我,我忘记了。” 海平侯滑了滑喉,斟酌了一下赵旻说的话,淡淡道:“一会儿进去了莫要提起你母亲方才说的话。” 赵旻:“……是。” 摄政王大驾光临,海平侯府上下都噤若寒蝉。 甫进了门,海平侯携着夫人和赵旻赵墨又给上座的萧忌行了礼:“王爷,不知您今日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赵旻,过来。”萧忌抬眸,浅金色的瞳孔宛如妖孽,自动屏蔽的自己不想看不想听话,朝着赵旻伸出手:“给为师说说,今日可松懈功课了?” 赵旻压根接不上萧忌的脑回路,但知道萧忌大概是在父亲面前给他圆谎,点了点头道:“王爷,我、我会认真做功课的,只是今日是家宴……” 海平侯又怎知赵旻和萧忌在瞎掰,以为赵旻藏了小心思没说,上前打断道:“王爷,旻儿自从有了您的教导,功课已经日如飞升,今日老夫便想着给旻儿庆祝一下。旻儿你也是,今日王爷过来怎么不和父母说一声,这般简陋的饭食,怎能入的了王爷的眼。老夫这就命人重新做。” 赵旻:“。” 萧忌挑眉,看着门前海平侯夫妇,轻笑了声:“赵卿。” “本王今日过来就是看看徒儿,顺便检查一下他的功课,搅了你们的家宴实在抱歉,赵卿不会介意吧?” 海平侯连连点头:“王爷大驾光临是属下的荣幸,本就是一家人随便吃些,不碍事的。” “不过,既是家宴,为何多了两位——闲杂人?”萧忌支着下颌,将目光放在赵墨身上:“莫非近日这位就是京中盛传的——真世子?” 赵墨一眼就看出来萧忌是过来替赵旻打抱不平的,联想起来昨夜在赵旻房中见到诸多价值不菲的物件,对萧忌的突然到来也不觉奇怪。 赵墨作揖,解释一句:“王爷既然说了是流言,那便不可信,海平侯府只有一个世子。” 海平侯且能忍耐,但海平侯夫人王氏闻言眼眶中的泪水却不听使唤潸然泪下。 海平侯见状连忙示意小厮将夫人扶着。 萧忌余光扫到此幕,轻笑了声,站起身来。 “流失在外多年的孩儿归家,多重视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本王并非那等爱管闲事之辈。听闻过不日侯爷要办宴席迎子,好事。” 海平侯被萧忌一席话绕的云里雾里,不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只好顺从着他的意思,殊不知恰好被萧忌捏着鼻子走:“王爷您说的对。” 赵旻也看出来了,萧忌好像是……在替他做主。 “不过——” 萧忌走到赵旻身边,轻轻牵着他手,抬眸冷看着面前的众人挤出来一个阴森的笑:“本王眼里也容不得沙子。” 萧忌身上与生俱来带着不可抗衡的压制力,此话一出海平侯立马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带着夫人给男人行了大礼:“王爷放心,旻儿是我与夫人看着长大的,即便墨儿今后入了我赵家的族谱,我侯府的爵位依旧是旻儿的!” 海平侯夫人也只能强忍着眼泪附和海平侯跪下。 萧忌冷笑:“如此,甚好。” 王宴跪在海平侯夫妇身后,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偷偷的抬眼看着赵旻和面前高大的男人。 海平侯夫妇亦然:“王爷放心!” 赵旻蹙了蹙眉心,抬眸看着萧忌,又低头看着堆在他面前的父母。 萧忌果然在替他出气。 “好了,既是家宴,本王便不掺和,你们继续,本王去检查一下徒儿功课。”说罢,萧忌拉着赵旻出了门。 海平侯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敢大口喘气了,扶着心口:“夫人,夫人快快快去请大夫。” 赵墨则看着萧忌紧握赵旻的手,心中升起些疑惑和担忧,但回眸看到软着身子的海平侯,心中却有些不快,“侯爷,您还好吧。” 王宴则愤愤不平,呲牙咧嘴盯着门口一双远去的背影,“表弟什么时候傍上这么一个大腿,真是给了家里好大一个惊喜。” 海平侯:“别说了!小心你的脑袋!!!” · 这边,赵旻被萧忌拉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萧忌赶走了卓伦,和赵旻并肩散步。 赵旻心里有些疑惑萧忌为何帮他,想通之后又觉得萧忌方才是不是有点过分。 但他没说,毕竟萧忌是一份好心。 “王爷……” 萧忌松开赵旻的手,看着垂眸瞧着地面的青年,动手掀了掀他的下颌,道:“与本王说话,不必垂头,抬头说话。” 赵旻点了点头,颤动长睫,看着萧忌:“王爷,谢谢你。” 萧忌挑眉:“谢什么?” “昨夜,”赵旻将萧忌给他的小蛐蛐从衣袖里拿了出来,“你昨夜没问我为何偷哭,是不是猜到了父母接了哥哥回家?” “所以今日才过来给我出气?” 萧忌:“也不是特别笨。” 赵旻:“。” 赵旻:“是王爷太聪明了,什么都能猜到。” 萧忌无言,揉了揉赵旻的头:“再说一次。” 赵旻:“……” “王爷太聪明了?” “既如此,本王够不够格做你的师父?”萧忌满意垂眸看着赵旻问道。 赵旻闻言抬眸与萧忌目光相对:“……什么?” 萧忌收了收思绪,迈步看着前面的小院子,淡淡道:“本王既然说了日后便答应辅导你功课,不管你是想入仕还是做别的,本王能教的统统教你。” 赵旻:“啊?” “王爷不是要与我……”赵旻小跑过去,跟上萧忌:“不是要和我睡觉……” 萧忌扶额,“互不影响,算本王额外给你的奖励。” 赵旻:“哦。” “那太好了!” 萧忌的目光落在青年饱满丰满的唇上,浅浅道:“走吧,去吃杯茶。” 云泉在前院帮忙没有回来。 赵旻进了房间便给萧忌倒了茶。 等他泡好茶,却见萧忌坐在小廊下,赵旻喊道:“王爷,外面有些冷,进来吃茶吧?” “嗯。”萧忌抬眸,看着不远处的门。 赵旻自然没注意有人尾随。 萧忌起身接过赵旻的茶饮下,然后看着面前的人,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赵旻只觉腰上一软,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的时候自己正贴着萧忌的胸口。 萧忌却箍紧了他,在耳侧淡淡道:“别动。” ------------ 10 第 10 章 赵旻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腰身已经被萧忌牢握在怀里。 突然离得这么近,腰上的掌还似有若无地轻轻捏了一下,赵旻瞬间僵直了身子,将手扶在萧忌胸口,腼腆道:“王爷,我们可以去房间里……” “想什么呢?”萧忌自然察觉怀里的人硬着身子,在赵旻觉得不适前松开了他,然后顺势牵着他的手,示意他朝着门口看去:“看那边。” 赵旻还头晕脑胀的,甫松开萧忌,软着腰满脸疑惑的看着门前。 两人一站一坐,都在廊下。 随即,萧忌扣紧了赵旻的五指,喊道:“卓伦。” 下一瞬,小院子的门突然被破开,王宴连人带着茶水连滚带爬摔在了地上,摔得四仰八叉:“哎呀!谁踹小爷!” 方才萧忌和赵旻离开后,海平候放心不下,便赶紧差人送茶水过来,王宴脑子一转想看看赵旻和这个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便上赶着过来了。 方才两个人明明都没看见他,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护卫踹了他一脚! 王宴的屁股都要摔成八瓣了,疼的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一抬头却见廊下的二人,连忙爬起来:“王爷……旻儿表弟我过来给你们送茶。” 赵旻惊呆了,看着地上匍匐的王宴,又看身侧靠着柱子慵懒惬意的萧忌。 萧忌垂眸看他,用手夹了夹他的手指。 赵旻:“……” 萧忌早就察觉王宴跟踪他们了吧? 萧忌的手很大,几乎能一整个将他的手包裹住,赵旻被他弄的有些痒意。他看了看被踹翻在地的王宴,又看了看带着笑的萧忌,立马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萧忌故意整王宴的。 萧忌收回去手摸了摸赵旻的头,冷冷看着不远处撒了一身茶水的王宴:“海平侯府的下人都这般没用?还不快滚出去。” 王宴身上穿着是上等的蜀锦,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厮。 萧忌却这般说他,分明是故意羞辱他! 王宴脸上一热,抬眸看着廊下的两人,又看看不远处房檐上的几个护卫,只好压下了那口气,“王爷,王爷恕罪。”说罢,端着空了的茶壶一瘸一拐出了赵旻的院子。 王宴的身影刚刚消失在两人面前,赵旻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仰头看着萧忌:“王爷原来这会这般折腾人?” 萧忌看着赵旻笑心情跟着也好了不少‘嗯’了一声,起身拉着赵旻进门:“这就算折腾了?” “本王折腾人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 赵旻“啊?” 倒真没见过萧忌折腾人。 · 王宴扶着屁股回了自己的房间,哀嚎了一个多时辰,上完药又觉得实在太气从床上爬了起来,使唤小厮道:“走,我要找姨母做主!” 海平侯这边,家宴被搅和,赵墨也找了借口离开。 海平侯夫人在正堂里哭了一个多时辰,“都是你,好端端的让赵旻去什么王府,现在他傍上了萧忌,今后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吗?” 海平侯又怎么看不出来萧忌对赵旻的偏袒。只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萧忌此人明明最不喜欢明面上站在那一方,怎么就因为赵旻亲自来了一趟? 海平侯思忖道:“旻儿现如今不也是我们海平侯府的人?王爷器重他不见得是坏事,且旻儿的性子你我也是知道的,他不会做出来那等忤逆父母的事情来。” “好了……莫要再哭了!” 海平侯话音刚落。 “姨夫,姨母!”王宴在小厮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进了正堂,甫一进门就哭鼻子:“你们要替我做主啊!” · 萧忌在赵旻房里喝了杯茶,补了觉,睡醒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赵旻在书案前练字,突然觉得身后凉丝丝的,甫回眸看去,萧忌不知何时从床上起来了,坐在不远处的小几前看他。 “王爷,醒了怎么没知会一声,我去给您沏茶。”赵旻慢吞吞地起身,还没走到萧忌跟前,只见萧忌起身自己丰衣足食,顺道还给他倒了一杯:“写完了?” 赵旻接过茶水,小抿了一口:“谢谢 ——已经写完了,又写了一份。” “嗯?”萧忌放下茶杯,走到赵旻书案前,双指掀开叠放整齐的宣纸,看着赵旻规整的字迹满意一笑:“不错。” “是吗?!”赵旻兴奋地颤了颤睫,眉眼一弯,“都是王爷教的好。” 萧忌抬眸看着赵旻,“罢了。” 单看海平侯父母强势虚伪的样子,就知道赵旻的性格并非是一两日养成了。 萧忌将赵旻练的字帖折了起来,收在袖口里,看着外面的天色不早,便准备离开:“今日家宴,本王知道你委屈,日后有不快的事情便来王府,让人给你做好吃的。本王就先回去了。” 赵旻脸色一喜,连连点了点头:“谢谢王爷。” 赵旻本以为萧忌会过问他的家事,没想到萧忌什么都没说,这样也好。他和萧忌本来就只是合作的关系,太麻烦他也不好。 赵旻放下茶杯,看着萧忌有些凌乱的衣领,犹豫少顷还是主动上前给他整理了一下:“王爷,衣领有些乱了。” 弄好后,赵旻连连往后退了一步,和萧忌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我送王爷出去吧。” 萧忌‘嗯’了一声,看着面颊红润的青年,心情大好:“近些日子本王不出门,空了便直接去府里找本王。” 赵旻乖巧点头:“是。” 两人作伴出了门,天边暮色渐沉,橙红色的晚霞烧地火红。 赵旻跟在萧忌身后,沐浴着带着温度的小风,时不时摸摸袖子里萧忌给他的小蛐蛐。 心情因为萧忌变得很好。 海平侯夫妇一早就在门前候着了,见萧忌和赵旻出来上赶着请了安:“王爷。” 而萧忌就像是没看到两人,走到门前拍了拍赵旻的肩,淡淡道:“好好练字,本王过些日子还要检查你的功课。” 赵旻乖巧应了声:“是。” 说罢,萧忌才掀了掀眼皮挤出来一个渗人的笑:“赵卿,旻儿这孩子乖巧伶俐,是你的福气。好生养着吧。” 海平侯夫妇连连点头附和:“是,下官谨遵王爷的话,今后不会让旻儿再受一点委屈。” 萧忌并没再回应海平侯夫妇,上了轿子。 马车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缓缓离去。 赵旻看着萧忌的马车离开,收了收思绪,看着身边的父母,给他们行了个礼:“父亲,母亲今日这件事……” 海平侯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尊大佛,哪里还敢朝着赵旻发火,连连拍了拍赵旻的肩:“好旻儿,王爷过来是好事,只不过下次你记得提前告诉父亲一声……哎呦今天可把老夫吓坏了,夫人快扶我进去。” 海平侯夫人蹙了蹙柳眉,没有再对赵旻说冷话,扶着海平侯进了门。 赵旻心中五味杂陈。 转身跟着父母进了门。 王宴方才在海平侯面前哭了一番,好容易等着赵旻将摄政王送走,连忙拦下了海平侯和赵旻:“姨夫,姨母你们忙完了!要替阿宴做主啊,方才表弟和那个萧忌……” “行了你,送个茶水都送不好,还好意思说王爷欺负你,王爷要是欺负你,你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站在你姨母面前吗?”海平侯现在一心想拉拢萧忌,最好是能在萧忌手下讨个职位,虽然不知赵旻是怎么说动萧忌的,但眼下这都不重要了。 海平侯说罢,衣袖一挥示意王宴离开:“滚!” 海平侯夫人只要示意王宴不要再闹:“阿宴啊,今天这件事是你做的不对,以后你也不要再去你表弟院子里了。” 说吧,两人随即离开。 赵旻站在原地,看着不可理喻的王宴,想转身离开却被他拉住了衣袖。 “赵旻,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唱今天这一出了?!”王宴恨不过,只能找赵旻撒气:“你你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嫁去摄政王府,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姨父姨母已经答应我……” “孽障!” 海平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的王宴依旧纠缠着赵旻,气的他脚尖一转又折了回去,扬起巴掌就要打上去:“孽障,你想乱说什么!” 海平侯夫人立马拦下:“侯爷可使不得,阿宴才回来没多久,您怎么能动手呢——且阿宴说的也在理。” “在理什么在理?”海平侯山羊胡一竖,“你敢诽谤王爷,你这是要将我海平侯的九族送进北镇抚司的诏狱里,我我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王宴拉着赵旻挡着,依旧不肯服输,将自己知道的全都抖了出来:“姨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想巴结人家,想把旻儿送给人家做小妾对不对,萧忌是什么人,他可是在西北有一王府的小妾,你就是把表弟送过去了也讨不到好处!!!” “赵墨兄可是太子的好友,你这么巴结摄政王,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海平侯:“你你你!!” 海平侯夫人闻言,突然顿悟,拉着海平侯急促说道:“侯爷别打了,阿宴他还小。” 赵旻的好心情被王宴搅合没了,蹙着眉心看着身前的父母:“父亲,你消消气。” “有话好好说。” 海平侯累的满头大汗,闻言停了下来,吁了口气琢磨了一下王宴说的话:“旻儿啊,你和父亲说说你表哥说那些混账话可都是真的?王爷可真是看上你,想纳你为妾?” ------------ 11 第 11 章 赵旻心漏了一拍。 他知道自己与萧忌的交易,不能被父母知道,思忖少顷才慢悠悠道:“父亲说笑了,王爷那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看的上旻儿。” 赵旻在海平侯夫妇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十几年,两人早将他的性格摸透,见赵旻说没有,海平侯也松了口气:“说的也是,虽说西北那边有传言说萧忌养了小宠,但并未有人眼见,兴许是有人故意捏造。罢了,老夫听这个孽障胡咧咧作甚!” 海平侯说罢,怒瞪了王氏一眼,然后转身对赵旻温和道:“旻儿你就好好和王爷走动,现如今咱们侯府就指望你和你哥哥了。” 王宴见海平侯被说动,咬牙上上前辩驳,却被一边的王氏拉住了衣袖,“阿宴,休要再胡闹了。” 说罢,王氏给了王宴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王宴也只好作罢:“哼!” 赵旻吁了口气,“是,孩儿谨遵父亲的话。” “嗯。”海平侯说罢,背着手高兴离去。 赵旻看了一眼王氏,“母亲,孩儿先回去了。” 有了萧忌撑腰,王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她就是看着性格如此柔弱的赵旻不顺眼,淡淡应了一声,拉着王宴离开了。 王宴气愤的朝着赵旻撒气:“赵旻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得让姨夫看清你的真面目!” 待王氏将王宴拉回他的院子,关上了房门,见四下无人才急切问到:“阿宴啊,你方才说的可都是实话?赵旻和萧忌真有……” 王氏出身书香门第,有一腿那等粗鄙之词很难出口。 “姨母!你原来相信阿宴说的话!”王宴拉着王氏的手,哭的鼻一把泪一把:“阿宴说的都是实话!方才阿宴去送茶的时候,亲眼看见赵旻那个婊子和萧忌在小廊下卿卿我我,姨夫求官心切,姨母你要多做打算啊!” 王氏眼珠一转,随即安抚王宴:“阿宴放心,生子秘药姨母已经派人配制了,不出半月,待宴会结束我便成全了你。” “嗯,”王宴挤出来一个笑:“阿宴多谢姨母。” · 数日后,天气回暖,京师街上也热闹了许多。 赵旻得了萧忌的照拂,出行方便了许多,今日一早便借着去王府补习功课的由头出了侯府。 街上车水马龙,赵旻拿着自己存下来的碎银,心中有些激动。 云泉看出来了赵旻的心思,主动喊了马夫停下:“世子,您是想给王爷买礼物吧?咱们下去瞧瞧?” 赵旻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玉牌收好,“嗯,好。” 这些日子萧忌给了他不少小礼物,多是一些名贵的玉器玛瑙。他总这么收礼物也不回礼,总觉得不是滋味。 可又不知萧忌喜欢什么。 想要什么。 云泉陪着赵旻下了轿子,在街上转悠,路经一个卖首饰的小铺子,赵旻停下了脚步迈了进去。 掌柜的是一个中年女子,身上穿着绸缎,妆面画的精致,瞧见赵旻的穿着上前吆喝:“呦,小公子是要给心爱的姑娘买首饰吗?咱们这里头可是全京师最好的铺子了,您里面挑。” 赵旻应了一声,随即进去,挑挑拣拣再铺子里看中一件金镶嵌墨玉的云纹发簪。 男子的款式。 赵旻握着那根通体冰凉的簪子询问掌柜,将自己所有的银子换了这根簪子。 谁料刚出了铺子的门,就被一群流浪汉围了起来:“公子,您可怜可怜小的,赏一点银子吧!” 京师是大宗的国都,百姓安居乐业,赵旻又甚少出侯府,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云泉也蒙了,看着面前好像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几个乞丐,愣了一下,才上赶着驱赶:“去去去,上别处去,我们公子还有事情要忙。” “公子您就行行好吧!” “公子方才还买了首饰,怎么现在一点碎银都拿不出来!” “就是就是,公子分明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云泉赶不走抓着赵旻衣摆的乞丐,急的团团转,不一会两人身边就围了不少人。 正当云泉没有办法的时候,见赵旻从衣袖里取出来几个铜板分给了赖皮的几个乞丐:“就只有这些了,你们拿去,快些离开。” 几个乞丐在这里蹲了好久了,专门挑富贵小姐下手,今日是看着赵旻性子软弱才对他下的手。 就拿了几个铜板怎么能收手。 不知是谁看到了赵旻腰间的玉牌,一把拽了下来:“这个东西好,公子不如送给我们。” 说着,几个乞丐突然松开了赵旻,开始哄抢玉牌。 突然,其中拿着玉牌的那个乞丐被赵旻抓住了后襟,“把东西还给我。” 赵旻甚少露出怒色,云泉看着发怒的赵旻惊呆了,顺势随他一起拉着那个乞丐:“快还给我们世子,否则要你好看。” “世子?” “他是世子,什么世子不会是海平侯府那个假世子吧?” “哈哈哈哈好像是真的,那真世子是今年的状元郎,之前游街的时候我可见过不是他这个样子!” 海平侯府真假世子的消息已经在京师传的沸沸扬扬,几个乞丐的话一出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云泉也怒了,几巴掌打下去,“教你乱说,教你乱说什么假世子,我们世子是货真价实的世子爷,小心你的狗命不保。” “云泉,松开他们,左右不过一个玉牌,他们抢走了自有王爷去找,”赵旻被挖苦了两句,脸上却没有半分怒色,平淡的站在街边看着那几个赖皮:“你们要想好了,这个牌子是摄政王爷赠与我的,若真要抢去你们性命不保。” “走吧。”赵旻掀了掀眼皮,没再管身后那几个赖皮。 只不过这次他们还没走到马车前,几个赖皮就追了上来,几个人在赵旻跟前跪成一片:“世子爷小的有眼无珠,这玉牌您快拿回去,莫要和小的一般见识。” 云泉:“……” 赵旻蹙了蹙眉心,看着那脏污的手心里的玉牌,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一把将玉牌拿了回去,冷冷道:“今后莫要再让我见你们在集市上耍赖要银子,若再见到了,你们便直接去官府。” 说吧,赵旻上了轿子:“云泉,走吧,莫要让王爷久等。” 云泉被赵旻的样子惊到了,后知后觉赶紧跟着他上了马车。 甫一进去,只见赵旻拿着一块干净的手帕认真擦拭玉牌,耐心的模样简直堪比熬夜读书。 云泉认真道:“世子。” 赵旻抬眸:“怎么了?” 云泉挤出来个笑:“您方才好帅呀,云泉从没见过您这样怼过人。” 赵旻稍愣了一下,回忆起前些日子萧忌同他说过的话,心间暖意渐升:“是吗?” 看来萧忌说的很对。 赵旻将玉牌攥在手心里,感受玉质的丝丝凉意,又拿出自己挑选的簪子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被欺负多了总还是要反抗一下,否则就总被当成柿子捏了。” 云泉噗嗤一声笑了:“世子说的对!” 这几日萧忌教了赵旻书法,到了王府赵旻便将自己的作业呈了上去,“练了几日,幸有王爷指导,我觉得字好看了些?” 萧忌靠在亭下的柱边休息,闻言接过赵旻的字帖,“嗯,确实有长进。” 说罢,萧忌垂眸看到了赵旻今日并未悬挂他给的玉牌,将字帖收好,倏地勾住了赵旻的腰带,慢悠悠地问他:“怎么没带牌子?” 萧忌的力气出奇的大,赵旻腰上一软,身子不由自主的往萧忌身上倒去,幸好在碰上男人的时候,他眼疾手快撑住了,忙不迭的站稳身子,小声道:“弄脏了,想着回去换一根绳子。” “嗯?”赵旻甫一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脸上虽没表现出明显的怒色,但眉心一直蹙着,眼下都吃了一盏茶了,眉心却还没熨平:“又被欺负了?” “……没!”赵旻舔了舔唇顺势坐在萧忌身边,将衣袖里的盒子取了出来,乖巧的呈在萧忌眼前:“方才去给王爷挑选礼物,不小心就弄脏了,不打紧。” 说吧,赵旻抬了抬唇,看着萧忌浅金色的眸子,心情有些激动:“王爷先看看我挑的礼物吗?” “好。” 赵旻不说,萧忌便不准备追问,接过精致的木匣子打开。 绸缎布料内静静躺着一根。 ——劣质的墨玉簪子。 墨玉金贵,开采的甚少,金镶玉就更为考验工艺。 眼下,木匣子里躺着的看似是金镶玉的墨玉簪,实则是玉髓染色做的,镶金也是鎏金。 萧忌抬眸,看着一脸期待的赵旻,将簪子从盒子里取出来递到赵旻眼前:“给本王戴上。” 赵旻确实不知墨玉的价格,也不知萧忌一眼就看出来他买的是假货。 以为萧忌很喜欢他挑选的礼物,心满意足的接了过来,小心的站起身将萧忌的冠中金钗摘下,换上了他的簪子:“很好看!” 萧忌轻笑一声,揉了揉赵旻的发顶:“笨。” “嗯?”赵旻收了手,攥着萧忌的簪子,不明所以的看着萧忌:“又怎么了?” “簪子假的,”萧忌说罢起身,拿着那木匣子看了一眼,“走吧,出门一趟,将你被骗的银子讨回来。” 赵旻:“?” 小跑跟上萧忌,不解道:“我……被骗了吗?” “嗯,看印字是城里的铺子,”萧忌余光扫看赵旻急促的模样,停下脚步捏了捏他脸肉:“吃一堑长一智。” “啊?”赵旻瞬间如霜打的茄子,看着萧忌还带着那根假货,忙不迭的拉住了他的衣袖,踮脚想去将他的簪子换下来:“那王爷就不要戴了,太……太丢人了。” 赵旻扑腾着双臂,贴着萧忌的胸膛,动作有些滑稽可爱,萧忌觉得有趣便默认了他的动作,等赵旻好不容易够着萧忌的发顶了,萧忌又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赵旻:“……” 萧忌看着怀里的人一脸单纯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捏着他的下颌指腹轻轻抚过那软糯的唇肉,吓唬他:“再动可就亲上本王了。” ------------ 12 第 12 章 “啊……”赵旻耳根一热,倏地松开了萧忌的衣摆,小声咕哝道:“我……我没有。” 说罢,赵旻又觉得不对。 萧忌说要与他培养感情,岂不是接吻也算? 想来,这几日他日日往萧忌这里跑,但每次都只是写写字吃吃饭,并未做什么亲密的举动,这样下来等哥哥的贺宴结束,他和萧忌还什么都没做呢。 赵旻抬了抬眸。 认真的看着萧忌,问:“王爷要亲吗?” 萧忌不置可否。 挑眉看着赵旻,大有看人表演的意思。 亲一下而已,他一定能做到的。 赵旻给自己打了打气,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萧忌。 萧忌生的着实好看,又高他许多、五官精致立体,那双浅金色的瞳孔总让人觉得他的情绪很难猜透。 赵旻记得萧忌的母亲是突厥的公主,想必萧忌应该生的应该随母。 他根本不算亏。 萧忌没有回应,赵旻只好自己闭上了眼睛,小手紧紧抓着萧忌的衣袖,慢慢的朝着他靠近。 想象中的触感并未感觉到,只听耳侧萧忌‘嗤’地笑了声,随即便觉得脸上贴上了萧忌带着薄茧的手心:“……” 萧忌收了收思绪,轻笑了声,“就这么想亲本王?” 赵旻被捂着嘴:“唔……没。” “培养感情又不是一日两日,况且养了这么久了,你还是这般瘦弱,如何受得住本王?” 萧忌错开赵旻,跨步上前,缓声道:“走吧。” 赵旻:“……” 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蛋,想让躁意下去,小声咕哝道:“哦,好。” 好丢人哇。 两人乘着萧忌的轿子出了门,甫走到街上就招摇无比。 赵旻素日里属于那种低调不能再低调的性格,站在人群里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个,跟着萧忌出门却成了现眼包,有些不适应。 好在首饰铺子里的掌柜的十分有眼力劲,见萧忌过来了,他们的需求都没说就直接拿了银子过来,“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公子是王爷的贵客,这银子您收好了。” 赵旻觉得无言,见掌柜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也没再说什么,收下了钱袋将里面的碎银拿了出来:“这些是我的,剩下的是多的。” 萧忌就好像一个令牌似得,只要他站在赵旻身边,狐假虎威,谁都不敢不低着头喘气。 赵旻知道掌柜是故意拿多了银子给他,但是他不需要,而且方才他就怀疑门口那些个乞丐是和这家铺子一起的,不知是不是挣的黑心钱。 掌柜的脸都白了,哪里敢在萧忌面前再收下送出的银子,连连摆手:“公子您就收下吧,是老妇给您拿错的簪子,这才劳驾王爷走一趟,您要是不收下老妇这心里真过意不过。” 赵旻摇了摇头,将银子放下,但那掌柜的见状索性直接抱着他的大腿哭闹:“公子您就给老妇一条生路吧!” 无奈,赵旻只能回眸,求助身后的萧忌:“王爷,我不要她的银子,方才这里还有一伙人守着讨要银子,他们大概是一伙的,这银子不干净。” “嗯。”萧忌只应了一声,便立马有护卫上前将赵旻跟前的掌柜的架走,顺便帮赵旻将那多出来的银子扔了回去。 萧忌扫了一眼铺子里的陈设,大多都是货真价实的金银器,大概是方才见赵旻好欺负才故意拿了假货给他,又见赵旻没分辨出来真假又窜连着人讹他。 怪不得方才赵旻情绪不对,萧忌看着地上哀嚎的女子,淡淡道:“送去官府。” 铺子掌柜闻言,霎时间竟晕死了过去。 赵旻:“……” · 从首饰铺子里出来,赵旻有点好奇问萧忌:“王爷可是见她们铺子里的假货了?所以才将她送去官府?” 长街上人群川流不息,赵旻跟在萧忌身后,像是他的小尾巴时不时问一些问题。 萧忌闻言回眸,等赵旻跟上来的才解释了一下:“这里是京师,那间铺子又开的那般红火热闹,怎么可能都是假货?” 萧忌:“只不过看人下菜罢了。” 赵旻:“……” “这样啊,怪我没眼光。” 说罢,赵旻看着萧忌发顶,做工精致的金丝冠上别着一个劣质的墨玉簪子,“王爷,还是将那支簪子摘下来吧,回头我再给您买一支。” 说罢,赵旻又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会被骗,犹豫少顷道:“或者王爷您有喜欢的东西吗?我送给您?” “不用。”萧忌并排和赵旻走,偶然看到街边的小糖人,又指了指道:“去给本王买个糖人。” 赵旻:“哦。” 赵旻用自己要回来的碎银买了两个糖人,给了萧忌一个自己拿着一个,陪着萧忌在街上转悠,时不时看着手里的糖人,觉得萧忌其实什么都不缺。 自己能给他的好像就是。 ——陪萧忌睡觉。 可是萧忌这几日根本没那个意思,一直说让他养养身子。 “王爷,”赵旻看着萧忌,小声咕哝:“眼下离哥哥的贺宴不过十几日,您,您觉得我养多胖比较适合睡觉啊?” 赵旻说罢,萧忌倏地停下的步子,赵旻一愣,以为萧忌是生气了,结果抬眸一看萧忌蹙了蹙眉心,咬了一口糖人,那目光像是在野兽咀嚼猎物一样:“本王不是说了这件事急不得。” 萧忌,“还是说,你就这么想和本王睡觉?” “没,没有。”赵旻其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男男如何行房事他多少在话本上见过一些,大概觉得是有些疼的。 所以萧忌才会说自己‘受不住’。 一想到这里,赵旻耳根子就发烫。 他,应该可以忍一忍的。 按照他熟悉的剧情来看,父亲母亲这时候大概已经答应了王宴,准备在哥哥认回宗祠后将他嫁人。 至于那生子药,他也听过一点。 留给他和萧忌‘合作’时间并不多。 “只是哥哥的贺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赵旻这几日见不少贺礼已经送上了门,父母也开始置办起来,重新翻修了院子,若是到时候萧忌还是觉得他入不得眼,他岂不是白忙活一趟。 在萧忌身边呆久了,赵旻都几乎快将这件事,认为是板上钉钉的了。 “嗯?”萧忌问:“所以呢,必须要本王去?你就这么想帮他们?” 萧忌眯了眯眼,看着垂眸不语的赵旻。 “帮家里?” “没有!”赵旻将这两个字咬的很重,像是受了极大的冤屈一般,他摇摇头道:“我不是为了侯府,我这么做为了我自己。” “嗯?” 萧忌不解,扶着赵旻的下颌,让他与自己对视:“为了你自己?” 赵旻抬眸,看着萧忌的眼睛又发怵,长睫垂着:“嗯,总之王爷您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赵旻说罢,心情明显低了很多,萧忌自然察觉到了。 但赵旻从未主动和他说过侯府的事情。 萧忌蹙了蹙眉心,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信息。 “本王何时说过要反悔,”萧忌收了手。 赵旻闻言咕哝道:“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睡啊。” 萧忌揉了揉赵旻的发顶,道:“看你表现。” 萧忌话音未落,只见前方的迎春楼前漏出来两个人影。 本来还有些兴奋的赵旻看见不远处的两个人愣在了原地。 萧忌蹙着眉心看清了面前的两人。 赵墨。 “是哥哥?” 赵旻没想到在街上能遇见赵墨,惊讶之余又小声说道:“王,王爷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赵墨在朝中任职,上次萧忌去了家里后,赵墨又私下找过他一次。 赵墨说了很多他听不懂的事情。 大概意思是说萧忌这个人心思很重,不是善类,让自己离他远一些。 赵旻知道萧忌的结局,也知道他并非善类,可是如今他能依靠的只有萧忌,并未将赵墨的话放在心上。 赵墨是主角受心地善良,大概看到自己和萧忌在一起,会以为是父母逼迫他的。 不管怎么说,赵墨都是海平侯夫妇的亲生儿子,或许他们慢慢相处,感情就会好起来。 赵旻欲掉头离开,却被萧忌突然握住了手腕。 萧忌牵着赵旻的手,不疾不徐地带着他往迎春楼的方向走去:“怕什么,本王在你身边,无人敢欺负你。” 赵旻:“哥哥没有欺负我。” 小声道:“王爷,我们还是换一条路走吧。” 萧忌脚下的步子却不停,还未走到跟前,就被赵墨看到了。 王宴带着赵墨和堂兄吃茶,见赵墨站在门口不进去,笑嘻嘻勾着他的肩:“赵兄你看什么呢?” 说罢,他朝着赵墨看过去的方向看去,见赵旻缩在萧忌身后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赵墨蹙了蹙眉心,淡淡道:“没,我们进去吧莫让芳华姑娘等久了。” 王宴看见萧忌就像是耗子看见猫似得,拉着赵墨的衣袖就往里面跑:“对对对,赵兄快走!!” “慢。” 萧忌还牵着赵旻的手,一声令下,身侧的护卫便将欲要进门的三人拿下。 王宴躲在赵墨身后,“赵兄——你对付!” 赵墨蹙了蹙眉心,余光见躲在萧忌身边的赵旻,心中五味杂陈。 “倒是巧。”萧忌冷扫了一眼赵墨,掌紧紧握着赵旻的小手,眼神安慰他不怕。 赵墨硬着头皮作揖:“见过王爷。” 这时,从迎春楼走出一劲装少年,见了萧忌匆匆赶了过来:“皇叔!” ------------ 13 第 13 章 少年出门,王宴远比赵旻还惊讶。 今日王宴只是组局吃酒,赵墨说要带个朋友,而这个朋友喊萧忌皇叔? 当今圣上体弱,仅有一子两女,均为皇后娘娘亲生。 萧忌是先帝幼子,与当今圣上宣隆是兄弟,少年喊他皇叔那必定只有可能是。 ——太子殿下! 王宴被萧忌压下去的气焰瞬间又涨了不少,不过这一点气焰还不足以让他在当今摄政王面前嚣张。 萧景驰常年不在京师,此次回京是助好友赵墨查案子,没想到竟然能遇到萧忌。 萧景驰:“好巧啊,我昨日才到京师,今日就遇到皇叔了。” “嗯,可回宫了?” 萧忌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似乎也没多意外见到萧景驰,赵旻则抬眸打量了一下这位‘太子殿下’ 这位主角攻。 萧景驰惭愧的挠了挠头:“未曾,我回京是帮赵兄,没告诉母后和父皇,皇叔替我先保密。” 说罢,萧景驰注意到了萧忌身后的漂亮少年,疑问:“这位是?” 赵旻作揖:“太子殿下好,在下海平侯府赵旻。” 赵旻记得,萧忌和这位太子殿下未来会争锋对决,其中原委他虽不知,但能确定的是这位太子殿下会成为萧忌的一大关卡。 这种能窥探他人命运的感觉并未给赵旻带来好处,反而让他觉得无奈。 现在看来,萧忌和这位太子殿下的关系尚可。 赵旻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了解故事全局的心情。 萧景驰:“哦哦,是赵兄的弟弟啊,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生的真是俊俏。” 赵旻脸上一红:“太子殿下谬赞。” 萧忌握着赵旻的手,萧景驰自然是看见了,皇叔最忌别人打听他的私事,萧景驰将目光从赵旻身上移开,“皇叔我们今日出来办点事已经开好了房,你要不要进来吃杯酒?” 萧忌:“不必了,你们玩儿你们的,本王带着人走了。” 萧忌说罢,众人如获大释,恭敬地将赵旻和萧忌送走。 “皇叔慢走!” “王爷慢走。” 赵旻本就不想让赵墨看到自己和萧忌在一起,便乖巧的跟着萧忌离开,只是他没想到赵墨突然喊住了他。 赵墨:“阿旻,今日哥哥回府,晚上早点回来咱们一起喝杯茶。” 赵旻:“……” 赵旻回眸点了点头,见赵墨蹙着眉心紧紧看着他和萧忌,淡淡道:“好。” 赵旻话还没说罢,萧忌便夹了夹他的手,沉道:“走。” 两人上了回王府的轿子,萧忌一直沉着脸不说话,赵旻以为他是见了太子不开心。 方才赵旻也只是见两人表面关系尚可,可萧忌这个人本就喜怒无常,不知道他是不是实际很讨厌太子:“王爷,您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好吗?” 所以,萧忌是要做什么事情,才会陷入最后那万劫不复的结局呢? 萧忌正色道:“本王就这一个侄儿,自然好。” “啊?”赵旻诧异:“这样啊。” 看来他是猜不透萧忌的想法了。 “那您为何从方才见了太子殿下后就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赵旻歪了歪脑袋,一本正经的看着萧忌:“或者说,王爷不想说?那便不说——” 赵旻话还没说完,萧忌倏地捏住了他的脸肉,他的嘴巴嘟了起来:“唔……” 萧忌一本正经捏着赵旻的脸蛋,淡淡道:“赵墨并非是你想象的那么单纯,他认海平侯是因为他要查十年前一桩私扣盐税的旧案,有了海平侯世子的身份,不日他去江南便好行事。” 萧忌松开赵旻的脸蛋,道:“所以,知道了吗,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赵墨想利用你博海平侯夫妇一点好感罢了。” “原来如此……”赵旻蹙了蹙眉心,抬眸看着萧忌:“原来王爷早就知道哥哥是要查案,才会与王宴交好。” “王宴?”萧忌问。 赵旻:“就是方才穿粉色衣物的那个,是母亲母家的表哥,不久前从江南回来的。” “本王查他做什么?”萧忌:“一群乌合之众,想在江南掀起波涛,太不自量力了些。” “啊,”赵旻糊涂了,“王爷没查王宴,那为何查了哥哥?” 萧忌:“……” “笨。” 一个小小的海平侯府,想用一个新科状元拉拢皇后还不够,还送给他一个小宠。 若不知赵旻在雪地里跪了一日,那点不服输的倔劲儿勾起他的注意,他估计早就将赵旻的头拧下来了。 如今看,赵旻不仅仅倔,还笨。 “……”赵旻惭愧的低下了头:“我……真的很笨吗?” 萧忌:“……” “不将你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本王又怎么会让你近身?” 赵旻:“哦哦。” 他知道萧忌应该查过他,原来是他真的很笨所以萧忌才觉得他没什么危险,可以睡一睡。 怪不得萧忌二十六了身边还没一个小宠,原来他做事这般小心。 “那笨一些还是有好处的,”赵旻舔了舔唇,认真的看着萧忌:“笨一点对王爷没威胁。” 萧忌:“……” “所以呢?让本王去侯府赴宴,然后呢?” “然后……”赵旻想起自己的结局,心中唏嘘,他又不能和萧忌说自己有可能嫁人,最后难产而亡吧? 这也荒谬了。 赵旻小声道:“秘密。” 萧忌无言,但大概也能猜出来赵旻应该是和海平侯做了什么交易,这个交易条件就是自己去赴宴。 萧忌捏了捏眉心,淡淡“嗯”了一声。 · 赵旻惦记着赵墨晚上约他的事情,早早从摄政王府离开。 萧忌送走了赵旻,才将卓伦召到身边:“赵墨的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赵墨与萧景驰、王宴等人接近,是想查明平庆年间一件贪污案。江南一带现在由司礼监的人把控,而司礼监的掌印是萧忌的人,赵墨的目的就是将这件案子按在摄政王府的头上,想借此煽动朝中局势归顺太子。 实则他早就被利用。 想以此绊他摄政王府,简直天方夜谭。 卓伦早就将萧忌吩咐的事情查清楚了,这些天也一直安排线人跟着赵墨:“大概查到王家了,这几日他一直和王家的人走动,想来回江南后就要从王家的旧部查起。” 不过,江南一带盐税现在一直由他们的人收,现如今赵墨成了海平侯的世子又和太子频频走动等到了江南还不好处理。 卓伦:“主子,赵墨和太子殿下走的很近,咱们要东宫说一声吗?或者——直接做了他?” “不。”萧忌捏了捏眉心。 “给冯弘给信,让东厂把赵墨查到的人都做了,随后放他回江南慢慢查,最好十年八年回不来。” 卓伦:“……” “十年八年回不来?主子之前不是说……等赵墨和海平侯搅合在一起然后再一锅端吗???” 如今司礼监和内阁一把手都在主子手下,皇后也就握着几个老臣,江南是朝廷赋税重地不能放皇后的人过去。 怎么如今又同意把赵墨送过去了? 萧忌:“左右不过一个巡抚的官职,如何把江南翻过来,他既然愿意查随他去。” 卓伦:“。” “属下得令。” 卓伦想不明白,走出了房门,又回眸看了眼萧忌,“主子,您这么做不会是因为小世子吧?” 萧忌:“……” “快滚。” 萧忌一掀眼皮,那双妖异的金色瞳孔像是锋利的刃,卓伦脖子一凉,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火速滚了! · 赵旻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天色全暗了下来。 回到曲水苑的时候,赵墨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他了。 云泉见赵旻回来,急忙给他送上暖茶:“世子,您终于回来了,哪位说要等你回来,非赖着不走呢!” 自从赵墨回来之后,他们世子就一直遭人非议,云泉自然不喜欢赵墨,可他如今受夫人老爷喜爱,又赶不得, 赵旻应了声:“嗯,让哥哥久等了,我这就去,你去再沏一些茶。” 云泉:“。” “快去。”赵旻说罢,急匆匆的进了门,将自己的大氅褪下,给赵墨行了礼。 赵旻,“哥哥,久等了。” 赵墨见赵旻回来,欣慰一笑,起身扶他:“没事。” “哥哥快坐吧,”赵旻拉着赵墨坐下,“陪王爷吃了顿饭耽搁的时候,哥哥莫要怪罪。” 赵墨蹙了蹙眉心。 萧忌此人绝非善类。家宴那日他就觉得萧忌对赵旻的心思不纯,今日见他牵着赵旻的手,便更确定萧忌的心思了。 赵墨由心的看着赵旻,拉住他倒茶的手:“阿旻,你和王爷,当真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赵旻早就想到了赵墨会问他这件事,却不知自己该如何解释,只好淡淡道:“哥哥觉得我和王爷是什么关系呢?” “他……” 赵墨:“萧忌绝非值得托付终身之人,阿旻若是他强要你,你尽管告诉兄长,母亲临走前托我照顾你,等不日后我回江南任职,便带你离开。” 赵旻挤出来一个苦笑。 他就知道赵墨能看出来,他和萧忌的关系是见不得人的。可他能依靠的也只有萧忌,恬不知耻用身子伺候人,才能换一个离开的机会,但这也是他能靠着自己博来的结果。 赵旻不觉得丢人。 他只是想靠自己活下去。 “可是我心悦他。” 赵旻抿抬眸看着赵墨,认真道:“哥哥,是我心悦王爷,自愿跟着他的。” ------------ 14 第 14 章 “自愿?” 赵墨觉得难以置信:“阿旻?可是因为王家?” 海平侯夫妇欲将赵旻嫁去王家,那日他对赵旻说要他多联系那个‘朋友’可他万万没想到,赵旻的那个朋友竟然是萧忌! 比起王宴,萧忌才更可怕! 赵旻摇了摇头:“哥哥,你莫要管我的事了,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阿旻,你的真不信哥哥能护你?”赵墨觉得气愤不已,痛恨自己前些日子和赵旻说了那些话:“离开萧忌,否则你会受他牵连的。” 赵旻不能将自己的心事和任何人说,也不愿麻烦赵墨,“哥哥,我心意已决,请哥哥莫要再插手我的事情。” “……好!”赵墨觉得赵旻不可理喻,不再劝说。 从赵旻院子离开,赵墨碰上了王宴。 前几日赵墨并未查出来江南当年私扣盐税的人是王家的,所以不能保证护住赵旻,如今他有了王家的把柄,只要到了江南找到人证,王宴就不足以构成威胁。 但赵旻执意要靠萧忌解决,赵墨便不准备再插手。 他不愿搭理王宴,谁料王宴拦住了他。 王宴笑嘻嘻的上前:“赵兄,这么晚了你怎么从旻儿表弟房里出来?” 王宴只当赵墨是萍水相逢的好友,不知他故意接近自己,所以大多事情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了,今日王宴见赵墨身边的人是太子,心中激动不已,现在姨夫就想着让赵旻去伺候萧忌,将答应他的事情全抛之脑后。 这口气,他怎么能咽下去! 要是以后他能傍上太子这一条大腿,一个萧忌又有何可惧。 谁料,赵墨退后一步,避开他,“有些事情和阿旻说。” 赵墨本能退后一步的动作让王宴觉得奇怪,有种赵墨想要疏远他的感觉,王宴收了自己的手,“赵兄和旻儿说什么了?不如说给我听听,都是一家人。” “不必。”赵墨不仅仅觉得海平侯夫妇不可理喻,王宴更是让人恶心,现如今他也不必再勉强自己接近王宴,也不必隐藏自己的情绪:“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您自便。” 赵墨说罢,踱步离开,走了两步又想起赵旻,回头喊住王宴,提醒道:“阿旻心思单纯,与你成婚不合适,你还是尽早放弃这个想法,否则萧忌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王宴:“?” “不是,赵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旻儿表弟是姨母姨夫许给我的,就算他和萧忌暧昧不清又怎么样,我又不准备娶他为妻,纳进府玩玩罢了。”王宴想起萧忌就心烦,但他又斗不过萧忌,现在赵墨也开始挖苦他,实在不能忍:“赵兄,前些日子你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莫非——” “住嘴。”赵墨沉声道:“我只是劝你不要和萧忌抢!” “你抢不过!” 说罢,赵墨转身离去。 王宴:“……” 咬牙看着远去的赵墨,骂骂咧咧道:“别以为你是姨父姨母的儿子他们就向着你,没有我王家你什么都不是!” “操!敢教训老子!翻了天了!” 王宴气的跺脚,看着身边的小厮都不顺眼了,“你滚去前院问问姨母生子秘药什么时候能好!” 妈的,他就不信萧忌能玩儿下去一个大肚子的烂货! - 萧忌派卓伦做的事情,短短两日便好了。 一大早司礼监的信送到了王府,恰好赵旻今日也早早过来了,见卓伦拿着一封信看着萧忌不说话,就知道她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和萧忌说。 赵旻从萧忌身边起来,“王爷,您先谈正事吧,我去外面折两枝梅插花。” 萧忌抬眸,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拉着欲要出门的赵旻坐下:“无妨,正好你也听听。” 卓伦:“。” “主子,是司礼监的信,江南那边的人已经做干净了——但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 赵旻被萧忌攥着手,卓伦说的话明显是很重要的事情,否则也不会一再示意萧忌是要事。 赵旻抬眸看着突然蹙眉的萧忌,小声道:“王爷我还是出去吧,一会儿你们说完了我再回来练字?” “先说第一件。”萧忌夹了夹赵旻的手心,不许他离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卓伦:“是。” 卓伦将死士除去的名单呈给萧忌:“这一些都是当年的旧人,个别在地方私吞了不少银子,都已经除干净了,赵墨去了也问不出什么。” 萧忌扫了一眼,随即扔到炉子里,垂眸看着一脸诧异的赵旻,淡淡道:“都是些害虫,本王替你哥哥先送他们上路。” 赵旻:“。” 听不懂。 “王爷帮哥哥做事?” 萧忌与赵旻对视,听不得哥哥二字,不爽道:“赵墨此次去江南是查贪墨的案子,这些人现在在本王手下做事,不能动。不过他想查就查。” 意思是,赵墨对他构不成威胁。 赵旻:“……哦。” 说罢,萧忌抚了抚他的发顶,哄道:“去外面玩会儿,想吃什么让人做。” 赵旻抬眸对上萧忌浅金色的瞳孔,心间漏了一拍,将自己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赵旻抿了抿唇乖乖出了门。 卓伦觉得赵旻的情绪有点奇怪,“主子,你不觉得小美人好像有话和你说的样子? 萧忌眯了眯眼,看着赵旻的背影:“无妨,他想说自然会说。” 萧忌抬眸收回思绪,淡淡道:“还有什么事?” 卓伦突然严肃起来:“是,公主殿下的线索。” “哦?”萧忌闻言,才舒展开的眉心又蹙紧,竟不注意将手中的玉杯捏碎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有线索了。 萧忌沉声:“说。” 六年前,萧忌同胞嫡妹萧玉在公主府自缢,此事追查数年一无所获,但这次死士除除去王家一些旧部的贪官外,还查到了一个人。 “周志文。”卓伦将另一封没有拆封的信拿给萧忌:“此人,曾和公主殿下相好。” 萧忌沉声道:“人在何处?” 卓伦:“死了。” “就在公主殿下自缢前一个月。” “本王知道了。”萧忌随手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手上的茶渍:“正好,现在正有人愿意查。” 卓伦:“主子的意思是赵墨……?” 萧忌留下个不明所以的笑,“他们不是自诩大义吗?” “走吧,去一趟东厂。” - 赵旻出了院子,云泉正在小亭子里和王总管下棋,他闲来无事也过去下了两局,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卓伦和萧忌一起从房间出来。 卓伦:“主子,属下先走。” 萧忌应了一声,卓伦便跃上房檐消失不见。 赵旻收了手里的棋子,看萧忌朝着他这边走来,上前道:“王爷,你忙完了吗?” 萧忌淡淡道:“本王出门一趟,晚点吃了午膳再回去。” 说罢,萧忌示意一旁的王总管:“——王伯,去牵本王的马。” “是。”王总管离去。 “这样啊,”赵旻这几日一直在萧忌这里待到酉时后才回家,今日这么早他倒是有点不习惯了,不过想来萧忌方才应该和卓伦商议了要紧的事。 那,他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再推一天…… 赵旻点了点头:“那王爷出门注意保暖,早点回府休息。” 萧忌代理朝政,虽大部分事情交给了内阁和司礼监,但每日都会抽出来三四个时辰处理政务,今日这么一出去,大概晚上要回来熬夜了。 赵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关心一下萧忌的:“莫要熬太晚。” “酉时后就回来了。”萧忌说罢,王总管已经牵来了马,他看着欲言又止的赵旻,轻声道:“可还有事?” “没有了。”赵旻说罢,抬眸看着萧忌越过他上马,等萧忌要走了才又追问了一句:“王爷、我……” 萧忌回眸,“嗯?” 赵旻抿了抿唇,看着身边站着的一众小厮和婢女,只觉得耳根子烧的不行。 但是他今日过来本来也是想……想在萧忌这里留宿的。 赵旻羞涩不已,甚至不敢抬眸看萧忌,垂眸小声嘟哝:“我,我今日没什么事情做,不如在这里等王爷,晚上也不走。” 晚上不走。 赵旻说罢,觉得周围的目光都朝着自己迸射过来,但其实萧忌府里的小厮和婢女都很谨慎,除了云泉和萧忌眼神有些异样外,没人盯着他看。 萧忌嘴角留下浅浅的痕。 青年甚爱脸红,说些暧昧的话耳根子就立马染上绯色,离他近了就不敢大口喘气。 倒是意外,赵旻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番话。 害羞的模样倒是一如既往的耐看。 “好。”说罢,萧忌夹紧马腹,疾驰出了王府。 院子里,只有云泉的下巴还没合上,见萧忌远走像个小蜜蜂一样扑腾到赵旻身边:“世子世子,你今天早上说的要紧事,难道就是在这里睡觉啊?” 赵旻:“……” 眼下离赵墨的接风宴不足半月,萧忌说要他养养身子让他频繁来王府,但除了吃吃喝喝练练字外,他们什么事情都没做过。 赵旻有点没底。 萧忌究竟要不要睡他。 “嗯。”赵旻舔了舔唇,看着身边好像石雕一般的小厮和婢女吁了口气:“你小声点……” 云泉立马闭嘴,“小的知道了!” 赵旻好容易松了口气,谁知这时候方才牵马儿的王总管过来了,身边还带着一堆小厮:“世子。” 王总管匆匆走来,赵旻刚刚压下去的羞耻心又蹭地升了上来,小声道,“王总管,有什么事情吗?” 王总管一本正经道:“没什么别的事,方才王爷交代了您今晚留宿,吩咐了药浴给您暖身子,中午咱们就吃些清淡的可好?” 赵旻:“。” 药浴?清淡? 赵旻觉的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腼腆道:“要……这么麻烦吗?” ------------ 15 第 15 章 王总管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尴尬,“是啊,冬日里做个药浴身子会舒坦不少。老奴记得您的膝盖上还有旧伤,药浴完正好让宫里头的太医给您瞧瞧。” 赵旻膝盖上的伤不算旧伤,而是前一阵子下大雪在雪地里跪久了留下的病根。那几日赵墨刚刚回府,父母因为这件事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他能做的也只有认错。 许是上次为了进王府,他在外面跪了一日,王总管记下了这件事。 “太麻烦了,”赵旻脸上的绯色渐渐褪去,“我的膝盖已经没什么大毛病了。” “世子府里的人已经去请太医了,您就别客气了,”王总管说着,使唤小厮去准备午膳,“您今夜不走,时间还空着,治病也不是什么坏事。” “午膳您也吃清淡一点,太医们治病讲究多,兴许还要忌口。” “那就麻烦了。”赵旻不好再推脱,明白了王总管的用意后,反而觉得自己有点思想不健康了,他还以为是…… 萧忌看起来挺正常的,不像是有什么奇怪癖好的人。 是他想他太多了。 “不麻烦,”说罢王总管便离开。 云泉高兴的不得了:“世子,王爷人好好啊,还惦记着您的腿不舒服。” 云泉这几日没少跟着赵旻往这里跑,每次来能吃好多好吃的不说,离开的时候也是大包小包的。 这个王爷简直比侯爷还要对他们世子好! “王爷?”赵旻抿了抿唇,云泉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萧忌才是摄政王府的主人,更别说请御医过来了,这定不是王总管可以做主的事情。 是萧忌。 “嗯,”赵旻抬了抬唇,不知道该怎么夸萧忌,淡淡道:“王爷人很好。” · 萧忌吩咐死士做掉的人中,有在平庆年间在江南任职的人,这些人在萧忌从西北回来后就倒戈成了萧党的人。 江南是朝廷赋税重地,这些人其中大多部分都贪墨了不少,司礼监派人去江南后,这些贪官为了保命将自己多年贪墨的银子都吐了出来,萧忌便留下了他们狗命。 如今,赵墨想从这些人手中找萧忌的把柄,借此弹劾。 卓伦本来想直接把赵墨做了,却不想他背后竟然勾搭上了太子,又突然拿了什么信物成了海平侯的世子,处理起来便棘手许多。 所以萧忌让人做了赵墨查到的那些人,也就是这些被萧忌压榨完的废物,吐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平庆年间的状元,后任职浙江巡抚的周志文是枉死的,而他曾救过萧玉。 萧忌和卓伦直奔北政府司,掌印太监冯弘已经早早在此候着,见萧忌的马儿疾驰过来,上前给男人行了大礼:“奴才叩见王爷。” “人在何处?”萧忌翻身下马,错过跪着的一众人,进了北镇抚司。 冯弘连忙起身,小跑着跟上男人:“回王爷,都在诏狱里押着呢。” 两个时辰后,满身血污的卓伦跟着萧忌出了北政府司的门,冯弘等一众人战战兢兢的送这位罗刹。 萧忌十几岁就出征西北的杀神名无人不知,可真是亲眼见了这位‘杀人’审问人的法子,有人间炼狱之称的诏狱也不过只是皮毛。 几个胆子小的小太监已经晕死了过去。 就连卓伦都不愿回想方才的情形,冷着脸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吩咐冯弘:“今天的事儿把这口风,若是走漏了,小心你们的狗命。” “是,奴才奴才得令。” 说罢,卓伦跟上前面的萧忌:“主子,咱们先回去吗?” “回府。”萧忌勒紧缰绳,却不想甫一出了北镇抚司,赵墨身着一身常服带着几个京卫军站在门口。 赵墨好不容易查到的人,谁承想萧忌这般胆大妄为,竟然将他查到的人全都灭口了。 好在萧景驰告诉他,萧忌带了几个重要的头目,押在了北政府司的诏狱。 “王爷。” 萧忌的马儿停在了赵墨跟前,男人带着血污的衣袍仿佛勾人的魂魄的锁链,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铁锈味。 萧忌眯了眯眼,沉沉:“滚开。” 卓伦见势下了马儿,掏出剑指着赵墨:“大胆,敢拦王爷的路,不想活命了吗?!” 赵墨知道自己此行一定无功而返,只能给萧忌让路:“给王爷让路。” 萧忌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马儿眼看着就要扬长而去。 他回忆起了母亲交代自己,要照顾好赵旻。 赵墨绯袍中青筋虬结,咬牙指责萧忌:“王爷,阿旻心性单纯,不知朝堂险恶更不懂人间善恶,还请王爷放过他!” “大胆!”卓伦闻言,一跃而起,飞踢将赵墨踹出数米远。 赵墨虽身体强健,但终究是个文臣,抵不过死士出身的卓伦一脚,众目睽睽之下匍匐在地口吐鲜血! 卓伦踹了一脚根本不解气,狠狠的将腿压在不能起身的赵墨胸口,那剑指着他的脖颈:“放肆,你一个五品小官,竟敢指责当朝摄政王,想死死一边去莫要污了主子的眼!” 萧忌轻笑了声,松了手里的缰绳,将马儿调了个头缓缓走到赵墨身边。 那双极为罕见的金色瞳孔宛如游隼,冷漠的看着地上的蝼蚁。 少顷,萧忌道:“走。” 卓伦:“是。” 卓伦不屑和赵墨纠缠,临走前又踹了他一脚,才匆匆跟上萧忌的马儿。 赵墨满口鲜血的脸颊上勾出一个笑。 萧忌没有给他答案,可他看着萧忌那双眼,就知道萧忌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 赵旻吃完午膳,宫里头的太医便过来给他看了膝盖上的伤,针灸完王总管又准备了药浴。 萧忌一整日都没回来,但赵旻也没觉得多无聊,因为萧忌把他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 宫里的太医用药温和医术高超,针灸完本还在阴天隐隐作痛的膝盖好了很多,泡完药浴膝盖就完全恢复了一样。 赵旻一直忙活到酉时后,王总管又给准备了丰富的晚膳,吃完后赵旻在萧忌的院子里练字。 不知等了多久,王总管挑着灯笼过来:“世子,时间不早了,要不您先休息吧。” 兴许是药浴的作用,赵旻泡完就困的厉害,听见王总管的声音才迷迷糊糊的抬头,竟发现自己在院子里睡着了。 云泉也陪着他睡着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赵旻:“王爷回来了吗?” 两人一说话,云泉也醒了,见王总管在跟前搜得站了起来:“什么什么,该吃晚膳了?!” 正在说正事的两人见状对视一笑。 赵旻道:“方才已经吃过了。” 王总管:“回世子,现在亥时了,王爷还没消息呢,这天儿凉您就先休息吧。” 说罢,王总管喊迷迷糊糊的云泉:“云泉咱们去后院睡,炉子我都备好了。” 云泉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今晚在王府过夜,点了点头:“啊,好!” 赵旻应了一声,“那好……” 赵旻的话还没落音,只见黑夜里一双人影走了进来。 卓伦:“主子,我先回去了。” 萧忌应了一声,掀了掀眼皮瞧见亭子里的几个人影。 赵旻立在廊下,一双漂亮的小鹿眼朝着他看。 王总管见萧忌回来了,立马带着云泉上去伺候:“王爷,累了吧,已经备好热水了,老奴伺候您沐浴吧?” 萧忌走近了,赵旻才上前问好,甫一近身却闻到了好大的血腥味,微微蹙了蹙眉心,“王爷,您回来了。” 萧忌挥手示意王总管离开,将自己的大氅褪下交给赵旻:“都下去吧。” 众人离开。 赵旻看着略带疲意的萧忌,关切的问了一句:“王爷您做什么去了,怎么身上……” 赵旻只是下意识的问出了口,话都说完了,才想起来自己不该过问萧忌的私事:“我伺候您沐浴吧。” 萧忌垂眸,看着乖巧的青年,冷冷道:“嗯,走吧。” 赵旻抱着萧忌的大氅,跟着他进了寝殿,到了萧忌睡觉的屋子,见烧好的热水已经备上了。 赵旻想起来自己今天的目的,将萧忌的大氅挂起来,上前走到萧忌身边,小心的询问:“王爷,我,我伺候您沐浴吧。” 萧忌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回应。 赵旻滑了滑喉,动手轻轻扯开了萧忌的衣带,外袍顺着男人的身体缓缓滑落。 萧忌本来一炷香的洗澡时间,赵旻给他脱衣服硬生生脱够了时间。 赵旻哪里给别人脱过衣服,等把萧忌脱光了,自己的脸已经烫的不成样子,他偷偷吁了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平复一下情绪,用手试了试水温,小声道:“王爷,可以沐浴了。” 萧忌径直走进浴桶。 随着萧忌入水,浴桶里的水一下子溢出来不少,赵旻就站在一旁,身上的衣服全都被弄湿了。 赵旻:“……” 本想伺候萧忌洗澡,却不想自己这么笨手笨脚的,他垂眸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又看看浴桶里的萧忌,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好笨啊。 热水解了乏,萧忌抬着眼帘,看着身边弄湿了衣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赵旻。 青年小小一只,可怜又可爱,脸上几缕碎发被打湿了粘在绯红的脸颊上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萧忌突然就来了兴致,调侃道:“就这么想和本王一起洗?” ------------ 16 第 16 章 “王爷……”赵旻窘迫至极,看着浴桶里的萧忌,感觉对方的目光好像透过了他衣物一般:“我,我已经洗过了,不用再洗了。” 虽然能听得出来萧忌的意思,可真要赵旻当着萧忌的面脱了衣服与他一样洗鸳鸯浴,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嗤”萧忌被赵旻的反应逗出了声。 青年害羞起来的模样甚是养眼,有趣的紧。 “既然已经准备在本王这里过夜,不知一会儿会发生些什么?”萧忌眯了眯眼,金色的铜仁好似火舌,舔着赵旻每一寸肌肤:“还是说,你不会?” “自是知道的,”赵旻无助的站在原地,抬眸长睫微微煽动,无辜的目光像是祈求上位者怜悯的猎物,可怜巴巴的看着萧忌小声道:“若王爷喜欢,我这就脱。” 赵旻抬手扯自己的衣带,可不知怎么回事,手像是不听使唤轻轻颤抖起来。 萧忌滑了滑喉,甫合上眼,脑海里便回想起赵墨与他说的那些话。 笑话,他什么时候也要考虑一个想爬床的小宠的心思了。 少顷,赵旻已经将自己的衣物脱的□□,青年白皙的肌肤宛如汉白玉雕刻而成,几乎透明的肌肤在空气中不停的小幅度颤抖。 赵旻怕极了,他有心理准备,可是看着萧忌就是怕的不行。 赵旻咬着唇,眼尾猩红看着萧忌小声问道:“王,王爷我能进去吗?” 赵旻话音刚落,浴桶里的男人便倏地站起了身,水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从麦色的垒块上滑落溅在地上。 萧忌没什么表情的从浴桶里出来,随手拿了件衣物穿上,走到床前又烦躁回头看着还站在浴桶旁□□的赵旻。 青年似乎怕极了,小脸惨白,一双小鹿眼满是恐惧。 萧忌脱下自己的玄色里衣,走到赵旻身边将他包起来,横抱起来。 赵旻只觉的一阵眩晕,再睁开眼,自己勾着萧忌的脖子,萧忌步子稳健抱着他往床上走。 赵旻贴着男人的胸膛,“王爷,我怕疼。” 赵旻话音未落,萧忌就把他放在了床上,紧接着被褥铺天盖地的罩了下来,萧忌将他卷成一团,然后平躺在他身边:“睡。” 赵旻:“。” “就这么睡吗?” 萧忌蹙了蹙眉心,“本王今夜没兴趣。” 赵旻:“哦。” “那王爷什么时候有……” 赵旻慢吞吞的说完,身边的刚刚平静下来的萧忌突然起身,掀开了他的被子大掌倏地握住了他的腰身,强劲的大腿分开他不着寸缕的下半身,另一只掌则捏着他的下颌。 那双金色的铜仁像是某种野兽,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咬开他的皮肉。 “王爷怎么又……”赵旻紧张地出了满头的汗,垂眸不敢看萧忌的眼睛,小手狠狠抵在自己胸前:“要做吗?” “你既不愿,本王便不硬来,”萧忌捏着那单薄的脸颊,只要稍微一用力赵旻的脸就能被他捏碎,“若再撩拨,本王便不忍。” 赵旻:“可是我们说好了要睡觉的。” 赵旻破罐子破摔:“王爷您把我拴起来好不好。” 萧忌要咬碎了牙:“……” “要本王去赴宴?” 赵旻不明所以:“嗯?” “我们,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萧忌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沉沉道:“本王会去。” “那王爷来吧。”赵旻松开自己的手,小心的勾着萧忌的脖子,小声道,“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萧忌:“……” 松开了赵旻,起身下了床:“你可以走了。” 赵旻:“……走?” 萧忌又重新找了一套里衣穿上,床上的赵旻不知所措的坐了起来,看着萧忌又穿上了衣物,不解问:“王爷不要吗?” “别把你自己看的太重,本王想要什么人得不到,”萧忌穿好衣物,重新走到床边,俯身捏着赵旻的脸肉,冷吟:“你可知,赵墨挑拨本王和太子的关系?他那等自诩正义之辈恶心又可恨,今后本王不保证留他性命,更不保证留下你的海平侯府。” “左右不过一个宴会,本王抽空去一趟又有何妨。” 萧忌:“走吧,就当这几日你给本王找了乐子了,本王答应你赴宴,至于你要利用本王和海平侯做什么交易,本王不会管,以后不要说给本王睡这番话,否则——” 赵旻已经懵了,朱唇轻轻一抿:“……否则会怎样?” “你可以试试。”萧忌松开赵旻,喊来王总管备轿子,送赵旻离开。 赵旻懵呼呼的起身,眼睁睁看着萧忌穿好衣服坐在书案前,不知在忙什么事情。 王总管很快备好的马车,睡的迷迷糊糊的云泉站在门口等他。 赵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萧忌好像特别生气的样子,知道自己刚刚一定是不够主动,所以萧忌才会生气。 但是反过来想想,萧忌已经答应他去赴宴,他和萧忌睡不睡都一样。 赵旻想不明白萧忌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是萧忌说的对,他想要什么人得不到。 或许,萧忌压根对他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他可怜罢了。 赵旻穿好自己的湿衣服,将萧忌给他套上的里衣叠好放了回去,“多谢王爷帮忙,既然王爷可怜那……赵旻感激不尽。” 赵旻给萧忌行了跪礼,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萧忌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 冬日的夜格外的冷,赵旻的衣服又被弄湿了,即便坐在轿子里刺骨的冷风还是不停地往他衣袖里钻,过了亥时,王府的轿子在海平侯府后门停下。 云泉下了车接赵旻下来。 送赵旻回家的是王府的小厮,将赵旻放下就准备离开,赵旻摸了摸腰上了玉牌,那是萧忌给他的通行牌,既然萧忌今日说不准备睡他了,那他日后就不用再去王府了。 赵旻想喊住小厮,将玉牌交给他,可不知怎么就没说出口,见那小厮离开很远,他才反应过来。 云泉不解的看着站在门前不进去的赵旻,问:“世子,您怎么了?” 赵旻只好收好了玉牌,心想着等宴会那日再亲手还给萧忌。 赵旻摇了摇头:“没事,赶紧回去吧。” 明日他还需找父亲说此事。 云泉:“嗯嗯。” · 翌日,赵旻惹上了风寒。 已经过了辰时,他才迷迷糊糊的醒来,觉得身酸软无力。 “云泉?”赵旻扶着额头起了床,喊了两声,云泉就急匆匆地从门外赶了过来:“世子,您醒了啊。” 云泉没注意到赵旻的脸色不对劲儿,光想着方才在前院的事情了,“世子,今日咱们就先别去了老爷那里请安了,小的方才从前面回来,听见表少爷好像和大世子在吵架,可凶了呢!” 赵旻蹙了蹙眉心:“嗯?哥哥和王宴在吵架?” 自从那日赵旻和赵墨说了让他不必管自己和萧忌的事情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赵墨,眼下马上就是侯府的宴会了,这会儿家里怎么还吵起来了。 “是啊,好像是因为朝廷上的事情,这几日咱们不在府里,没搅和上这趟浑水,真是好。”云泉高兴了给赵旻拿了洗脸巾:“世子,先洗漱吧,洗漱完了咱们就赶紧去王府,王叔说今日中午给您炖小排呢。” 赵旻:“……” 昨夜突然被萧忌赶走,他也没和云泉说这件事。 “今日先不去王府了,我还有要紧的事儿和父亲说,收拾一下去前院吧。” 云泉有些惊讶:“哦哦,好。” 少顷,赵旻换好了衣服,拖着病体去了前院。 果然如云泉说的那样,王宴还在海平侯夫妇的房间里,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厮见赵旻过来,便上前去通报了声,不一会儿王氏便带着王宴从海平侯的房间出来了。 王氏双眼微红,看起来像是哭过的样子,王宴则满脸情绪,被两个小厮拉着。 赵旻给王氏行了礼:“母亲。” 王氏没有搭理赵旻,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个,带着延丫鬟离开。王宴则见了赵旻像是看见仇人一样,扯着嗓子叫骂:“赵旻是不是你这个小/婊/子出的主意!我们王家若真的出事了你第一个跑不了!” 王宴被拉着,两个小厮险些有点招架不住,这时候海平侯和赵墨及时出来:“还不快把他带回房间去!” 海平侯一声怒喝,小厮们就将叫骂的王宴带了下去。 赵旻心里漏了一拍,蹙着眉心上前给两人行了礼:“见过父亲,见过兄长。” 赵默垂眸,看着台阶下面的赵旻,他府中昨日有人传话,赵旻昨夜在萧忌那里过夜,过了亥时才回来。且赵旻又与他说过他与萧忌的关系。 赵默眉心紧蹙,薄唇紧抿。 海平侯则带着笑意,“旻儿啊,今日怎么没出门?” 赵旻:“父亲,王爷今日有事处理,孩儿不便打扰,就回来了。” “这样啊,”海平侯思忖少顷,抬眸看看身侧的赵墨,淡淡道:“墨儿啊,你方才和父亲说的事情,正好也让旻儿听听,咱们一起拿主意才好。” “在下听侯爷安排”赵墨道。 赵默给了态度,海平侯才漫步走到赵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旻儿啊,这几日你不在家,不知家里出了大事,你哥哥因为这件事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你现在也长大了,该为家里分担分担,走吧。” “进屋咱们父子三人好好商量一下。” “可是出了什么事?”赵旻突然回想起萧忌昨夜与他说的话。 他本以为萧忌只是生他的气,才说出要杀了赵墨这样的话。 赵旻本没放在心上,毕竟赵墨是主角受,未来是成为大宗国母的人。 萧忌不可能能杀了赵墨。 但是眼下,看着王宴的状态,又看父亲和赵墨的样子。 难道,萧忌真的准备对侯府动手? 海平侯长吁一口气:“萧忌抓了你舅父一家,眼下王家几十口人都在诏狱不知生死。” ------------ 17 第 17 章 赵旻蹙了蹙柳眉,“怎会如此?” 太师椅上,海平侯满目愁容,长吁短叹:“你哥哥这些日子要去江南任职,萧忌就认定了会对他不利,将墨儿搜查到的东西全调拨走了,谁知萧忌就顺着查到了你外祖家!岂有此理难道他萧忌的司礼监在江南这么多年就没做过……” 海平侯将剩下‘贪墨民脂民膏’几字咽了下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他抬眸看了一下赵墨的反应,见赵墨面色无异才愤愤道:“哼,真是岂有此理!” 王家在平庆年间曾是江南一带的管辖盐税官员,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弃政从商,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当地的人早就忘了王家祖上曾是朝廷的官员。 赵旻对家里的事情,所知甚少,但既然现在萧忌抓了王家的人,定有他的用处。 “这样啊,”赵旻道:“那父亲和哥哥准备怎么办?” 和赵旻对坐的赵墨闻言滑了滑喉,抬眸看着前面的海平侯。 其实,萧忌能查到王家,是因为他写的供词中讲王家当年走私私盐的事情。但现在海平侯一心想站在萧忌的队列中,他并未向海平侯提及此事。 “外祖年事已高,经不得折腾,”赵墨道。 赵墨此话一出,海平侯先是一愣。 赵墨才归家不久,一直以爵位相称,海平侯虽然觉得别扭,但也没强制他改口。 “是啊,你外祖今年都八十多了,进了诏狱如何折腾的起。”海平侯将希望寄托于赵旻身上。 这些日子,赵旻没少往摄政王府走动,再加上上次的家宴,萧忌亲自来了一趟侯府,萧忌对赵旻的师徒感情可见一斑啊。 赵旻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无心掺和王家的事情,若今日父亲真的开口让他去求萧忌,他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旻:“王爷抓人也要讲究一个证据,若外祖一家并未犯罪,等王爷查清楚了,一定会放人的。” “旻儿啊,你不曾入朝,又怎知那诏狱可不是进了随便就能出来的地方,”海平侯长吁了口气:“如今看来,咱们也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旻儿,王爷既然教你读书,不如你就走一趟,打探打探风声?” 赵旻无奈留下一个苦笑。 他就知道,父亲让他议事,一定别有所求。 可是,如今萧忌已经将他赶了出来,又怎么会允许自己打探这种朝事呢? 况且,赵旻根本不想管这件事。 “不瞒父亲,孩儿天资愚笨,王爷已经不愿意教孩儿了。” “怎会如此?”海平侯将最后一点希望都寄托在赵旻身上了,闻言浓眉一簇,丝丝盯着赵旻:“好端端的怎么会不愿意教了呢?” 赵旻:“都是孩儿学艺不精,有愧父亲教导。” “为父早就说过,好生在王爷身边学习,家里可就指望你和你哥哥呢?”海平侯气的喘气,忍不住拍案指责:“养你这么多年,你有什么用!” 赵旻抬眸,看着上座的海平侯倍感失望,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着了凉,现在他身子冷的厉害,心也冷的厉害。 “父亲说的在理,旻儿不曾入朝,对这种事情实在无法分析利弊,还哥哥和父亲自己拿主意。” 赵旻对海平侯行了礼,衣袖中的手指倏地紧攥,“不过父亲放心,王爷已经答应旻儿会参加哥哥的贺宴,父亲可以等那日再私下找王爷打探一下消息。” “他既已经答应你赴宴,为何又要你断绝关系?”海平侯略收了收火气,不解的看着赵旻:“这又是怎么回事?” 海平侯此话,正中赵旻下怀。 赵旻不紧不慢,将自己的计划说给海平侯:“旻儿答应王爷,等哥哥贺宴结束便离开京师,到时候哥哥便可名正言顺的成父亲的独子,想必等不久后哥哥出任江南,王爷一定有所器重。” 梦中,父母是在赵墨的贺宴结束不久,将自己送给王宴做妾。 萧忌那晚已经同他说了,自己可以利用贺宴这件事和父亲谈条件。 说罢,赵旻心中隐隐不安,他十七年间从未忤逆过父母的心意,生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海平侯斟酌许久。 赵墨也眯着眼睛打量着赵旻。 “如此看来,此事还是有回旋的余地,旻儿啊,”海平侯做腔:“你这几日还是要想办法和王爷多多走动,或者你将哥哥举荐给王爷,你哥哥学识渊博定不会像你一样被赶出去。” 赵旻:“……是,孩儿记下了。” “至于你说的离京的事情,既然你已经答应王爷,那父亲允了,”海平侯本就不看好赵旻,如今赵旻已经被萧忌赶出去了,就算死皮赖脸再进了王府也不会太持久,想要和萧忌搞好关系,还是赵墨靠得住一些。 至于王宴,现在王家都难保,他难不能因为一个王宴就把萧忌得罪了。 海平侯:“等你哥哥贺宴结束,父亲便差人将你送到江南老家,你叔叔一家还在江南,也不会少一口你的饭菜。” “旻儿谢过父亲。”赵旻道。 赵默一直观察赵旻的言行,并未对他说的事情表达态度。 等赵旻离开,赵墨才提醒海平侯,他抿唇,缓了半刻才开口:“父亲,孩儿还有另外的计划,说不准能保住外祖一家,不知父亲可愿一听。” 想要扳倒萧忌任重而道远,赵墨深知以自己的力量对付萧忌宛如蜉蝣撼树。 海平侯此人虽然表里不一、虚伪懦弱。但是眼下能保住王家,他才可能重新搜查到当年王家走私盐一案。 海平侯着急道:“好墨儿,你说来听听。” …… 海平侯听完赵墨的计划,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好似不是自己想象的简单,他捋了捋胡须,死死盯着赵墨,道:“你说,让为父站太子党。” “助太子夺权?” · 赵旻从前院回来,身子更是难受的厉害。 到了房间,云泉才发现赵旻的脸色不对劲儿,一摸他的额,发现烫的厉害:“世子您好像染了风寒,云泉这就去找大夫去。” 赵旻拖着酸软的身子坐在榻上,从自己的荷包里取了一点铜板,对云泉说道,“去抓一些药就好,不必麻烦大夫走一趟。” 他不久后就能脱离自己的命运,还是要多存一些钱。 云泉摇摇头:“世子,你生的这么热,不看大夫怎么可能好呀,云泉还是去请吧。” 云泉说罢,才注意到赵旻的本来鼓囊的荷包,如今已经瘪下去了。 以前,他们每月都能领一些月钱,世子节俭,都会存下来很多。 怎么最近他们的银子变的这么少了? 侯府的月钱归夫人身边的嬷嬷管,以前都是世子去取的,最近…… 云泉:“世子,您是不是有段时间没去拿月钱了?” 赵旻攒下来的银子给萧忌买了根簪子,后来被要回来的银子不至于请不来先生。 赵旻只是觉得没必要。 先生上门是要多给一些赏钱的。 赵旻扶额,淡淡道:“罢了,我们去药堂看吧。” 京师街上,前些日子的积雪早已融化。 赵旻让云泉驾着马车出了府,走到有药堂的闹市已经快午时了。 赵旻头疼欲裂,捏着眉心,试图缓解一下。 到了地方,云泉急匆匆停好马车,掀开帘子见赵旻面颊惨白:“世子,已经到了,云泉扶着您下来吧。” 赵旻方才的头还只是隐隐作痛,现在已经晕的难以承受,幸好还是听了云泉的话来了药堂。 “嗯,走吧。” 长街上,人马络绎不绝。 闹市上马儿不能快走,卓伦牵着缰绳,跟在萧忌身后,两人从北镇抚司的方向朝着王府走。 倏地,卓伦扫见不远处一双熟悉的身影和熟悉的葛布轿子,“王爷,前面好像是小世子。” 萧忌不咸不淡低“嗯”了一声。 压根无需卓伦提醒,在赵旻还没下马车的时候就他注意到了。 “好像去百草堂的,”卓伦道:“瞧着样子应该是生病了吧?怎么没请大夫去府?” 萧忌染了满身血腥味儿,心里正烦躁,卓伦在他耳边叨叨个不停,“管好你自己,废话怎么这么多。” 只是问了一嘴的卓伦:“。” “怎么昨夜才出了府,今日就生病了。” 卓伦并不知道昨夜萧忌把赵旻赶走的事情,还以为是小世子第一次在王府过夜,受了什么伤不好意思治,自己跑了呢。 卓伦贱兮兮道:“主子,您当真不去看看?” 萧忌:“……” 走了许久也累了,萧忌放缓了马儿的速度,冷冷道:“看什么?” “他说那两句爱慕本王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 卓伦:“?” “哦。” 怪不得方才在诏狱像阎王附体了,原来是生小世子的气了呢。 卓伦故意道:“那主子咱们快些回去吧,此刻不宜和海平侯府的人打交道,省的他们像年糕一样甩都甩不掉。” 百草堂是京师城里最平价的药堂了,看病的百姓常常排队。 赵旻和云泉进去后,便见大夫忙碌不止,只好简单抓了一些草药回去。 结果两人甫一出门,见萧忌和卓伦护卫一前一后,牵着马儿从百草堂门口经过。 赵旻瞬间清醒了不少。 云泉也不知赵旻和萧忌吵架的事情,正愁着找不到大夫看病呢,结果一出门就见到王爷了。 他高兴的朝着卓伦挥了挥手:“卓伦姐姐!” 云泉刚喊了一声,卓伦就回眸朝着两人笑了笑:“好巧啊,世子出门看病啦?” 萧忌:“……” 赵旻:“。” 赵旻将昨夜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不好意思再面对萧忌,但这街上并不宽阔,且萧忌还是王爷,他理应给萧忌行礼。 赵旻抬了抬手,可身子实在没什么力气,软呼呼的喊了一声:“见过……王爷。” 萧忌烦躁地侧眸见赵旻小脸惨白,往日总是红艳的唇也没了血色。 …… 他滑了滑喉,脚步倏地停下。 ------------ 18 第 18 章 “世子,您这都烧成这样了,怎么不请大夫去府上?”卓伦驾着赵旻的马车,说罢,她看着有些怯意的赵旻,调侃道:“莫非世子是知道王爷今日从这里路过故意等着呢?” “没……”赵旻脸上一红,他昨日惹萧忌生气了,今日又怎么好故意在街上堵着他,“确实是凑巧,最近家里忙着贺宴的事情,不便请先生上门。” 云泉替赵旻打抱不平:“对!卓伦姐姐你是不知道,自从那个什么真世子来了侯府之后,我们世子就一直被欺负……” 赵旻有些窘迫,轻轻道:“云泉,这都是我们的家事,不要给卓伦护卫抱怨。” 云泉只好悻悻闭嘴。 说罢,赵旻看着前面已经没影的萧忌,心中暗暗不安。 须臾,赵旻抿唇小脸绯红,不解地问:“卓伦护卫,王爷当真让我去府里吗?” 方才在百草堂前,萧忌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卓伦护卫邀他去府上小聚。 赵旻不知方方才是怎么想的,就下意识的没回应。 然后,卓伦就上了他的马车,驾着车往摄政王府的方向走。 卓伦:“世子这就不明白了,王府是主子的王府,若是主子不同意我怎么可能驾着您的马车呢,别想太多了,一会儿到府里吃了药世子您快些回府就是。” 赵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 到了王府,王总管上前接的赵旻,见赵旻脸上烧的绯红,赶紧差了府里的小厮熬汤药:“世子,怎么好端端的就生病了呢?” 赵旻有点不知所措,那日还是王总管差人将他送出府去,短短隔了一日他又回来了:“可能是着凉了,不打紧的。” “莫说了,您快去房里坐着,大夫这就过来了。”说着,王总管将赵旻带到客房。 赵旻之在萧忌的房间休息过,不过王府的每一个房间都很精致干净,就是客房也是极为温馨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王府里的大夫带着药箱匆匆赶来,为赵旻诊了脉之后便在他身上施针驱寒,等汤药熬好赵旻吃下就昏昏欲睡。 他本来准备看了病就离开的,不想一觉睡到天黑。 卓伦守着萧忌在书房看卷宗,这一看就是一整日。 眼瞧着外头的天色沉下,孤月高照。 萧忌捏了捏眉心,突然问道:“人走了吗?” 卓伦:“……” 虽然萧忌没有明问,但不用脑袋想也知道问的是赵旻。 卓伦交代过赵旻了,让他吃了药就离开:“属下没去看,不过眼下都酉时了,应该是走了。” “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他既是海平侯府的世子,自然轮不到王府管他吃药看病。”萧忌沉沉道。 卓伦:“……” 好大的火气。 “这几日就是海平侯府的贺宴了,许是家里忙,也情有可原。”卓伦滑了滑喉,打量着萧忌不着任何情绪的五官,道:“主子,您不觉得这个小世子有点可怜吗?” 萧忌不语,掀了掀眼皮看了卓伦一眼。 可怜。 卓伦差点被萧忌的眼神噎死,“咳,海平侯府早些年和王家勾搭着没少捞钱,贺宴一办就是百十来桌。啧,可这小世子买药买的都是最普通的药材,主子你说这侯府不会是虐待他吧?” 萧忌滑了滑喉,不置可否。 “管好你自己。” 卓伦自萧忌年幼时就跟在他身边,自然是知道他的性子,见他真的不快了,便没敢再说赵旻的事情。 谁知这时候,门外小厮过来传话:“王爷,赵小世子求见。” 赵旻醒来后天色已经全沉了下来,云泉也不知去了哪里,王府的小厮给他备好了吃食和新的棉衣。 那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让赵旻心间一颤。 卓伦来时与他说,这王府是萧忌的王府,若不是萧忌安排,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上心。 虽知道自己醒来就该离开,可赵旻觉得自己应该给萧忌道个歉。 小厮只敢通报一声,说罢,里面没有动静。 小厮看着有些急意的赵旻,“世子,王爷这几日很忙,应该是没时间见您了,不如小的先送您回去吧?” 萧忌不愿意见他。 “好……”赵旻解下腰间的玉牌,攥在手心里,想让小厮还给萧忌。 可话到了嘴边,他又不知怎么说,若是真的把玉牌还回去,下次见萧忌的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话题。 小厮看着有些失望的小世子示意他往外走:“走吧世子。” 这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卓伦抱着自己的剑出了门,见廊下的赵旻准备离开,上前示意小厮先离开,对赵旻道:“世子进去吧,王爷忙完了。” 赵旻不知所措的回眸,眼前一亮:“谢谢卓伦护卫。” 说罢,赵旻将手里的玉牌收了起来,推门进了萧忌的书房。 “为何不走?” 赵旻甫一进门,萧忌冷幽幽的声线从正堂后的云纹屏风后穿过来。 室内的光线不足,明明没有风,烛火却明明暗暗的摇曳,赵旻透过纱质的屏风看着书案前萧忌模糊的身形。 “王爷还在生气吗?”赵旻站在屏风前面,“我那日并非故意的,只是太过紧张,王爷若是生气,可以朝着我发泄出来。” 最早,也是赵旻求萧忌去侯府赴宴,他也答应和萧忌睡觉。 到了他该兑现承诺的时候,却又在萧忌面前怯懦了。 萧忌说的对,他想要什么人得不到,何必强迫一个假货世子。赵旻知是自己言而无信,对不起萧忌这么对待他。 “本王说过,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以为你是——”萧忌话音刚落,赵旻便走过屏风,站在他书案前一人远的距离。 案前烛台红蜡燃了大半,烛液顺着鎏金盘龙纹的烛台坠下,染得案前几滴烛泪。 萧忌抬眸看去,赵旻红了眼尾立在他面前,一张白皙莹润的面颊上挂着几滴泪珠,乍一看倒像是受了欺负,还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王爷真的抱,抱歉。” 萧忌:“……” “你做错了什么需要向本王道歉?” 萧忌眉心一簇,想起某些事情,警告道:“若今日你是为了王家的事情,故意堵本王,那可就打错算盘了,王家——本王不会留。” 赵旻心里愧疚死了,哪里听得出来萧忌说的正事,满脑子都是自己在萧忌身下瑟瑟发抖的小画面。 赵旻咬着下唇,不好意思道,“王爷……” “王爷,阿旻之前说心悦王爷的事情,确实是假的,想必王爷早就看出来破绽了。” 萧忌:“?” 赵旻说着,语气几度有些哽咽,“正如王爷所料,阿旻确实是有不得已的目的才与王爷做那种交易,若是王爷不嫌弃——” 萧忌烦躁地打断赵旻:“本王身边不缺人。” 赵旻却正色看着萧忌说道:“我认王爷做兄长好不好。” 两人几乎一同出声,萧忌闻言不解:“……?” 赵旻无辜地看着他:“我,我知道王爷看不上我。” “可,可我总能帮上王爷的。” 萧忌:“呵。” 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还以为赵旻会再献一次身。 “真的……”赵旻道。 赵墨是主角受,但也是他的哥哥,若等离开京师后他能斡旋赵墨和萧忌身边,说不定能……能保下萧忌一条命。 萧忌帮他改写了命运他又没失去什么,能帮上萧忌他也知足了。 萧忌捏了捏眉心,不快,“你能帮本王什么?” 赵旻闻言,惊喜地抬眸看着萧忌。 赵旻本觉得希望渺茫,他本萧忌就与他无交涉,现在更是没了‘合作‘的关系。萧忌连睡都不想睡他,更别说其他关系了。 他也只是试试。 赵旻沮丧道:“若王爷有需求,什么……什么都可以。” 萧忌:“……” 也是,他同赵旻计较什么。 左右不过一个十六七的小孩儿。 萧忌朝赵旻伸出手:“过来。” 赵旻一脸茫然:“?” 萧忌的脾气他向来摸不准。 所以,萧忌这是消气了吗?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赵旻见萧忌有所动摇,上前走到他身边,规矩的跪坐在他身边的软垫上:“王爷?” 萧忌随手将书案上的案宗拿给他一张:“读一下。” 赵旻认真读完,不解问:“王爷,这是什么?” “十年前一桩旧案,这是王家秋后的斩令,”萧忌抬眸,双指夹着另一张空白的宣纸,“抄下来,拿回去交给你父亲。” 赵旻抬眸与萧忌对视,少顷他摇了摇头:“……抱,抱歉。” “我不想掺和王爷的事情。” 现在父亲已经答应他离开了,他洞悉萧忌的结局,若是日后萧忌让他留在身边,他就努力帮帮萧忌,若是不想要他,他可以去赵墨身边待着,也可以帮萧忌。 他现在不想掺和王家的事情。 那个梦虽然已经模糊,可一想起自己可能难产而亡,他就本能的想避开所有和王家有关系的事情。 “我可以帮王爷做其他的事情……” “这件事真的不行。” 赵旻说的绝决,他本以为萧忌会生气,却不想话还没说完,萧忌‘嗤’地笑了一声,曲着指节给他擦了擦泪珠。 萧忌:“教你的东西学的倒是挺快,” 萧忌抬唇,看着不知所措的赵旻,弯曲的手指从他挂满泪珠的脸肉滑到他的唇角上方:“上次本王与你说的事情,可与你父亲说过了?” 赵旻:“……什么啊?” “你要本王去贺宴,想换什么?”萧忌问。 赵旻大概听懂萧忌的意思了,萧忌这是在试探他这几日的长进。 萧忌不喜欢软弱温吞的人。 赵旻垂眸,体会到萧忌的良苦用心,有些羞涩道:“王爷,阿旻以后定不会让人当成柿子拿捏了。” 赵旻:“至于换什么,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王爷,可以吗?” “越发有性子了,”萧忌收手,那双妖异的金色瞳仁幽幽的看着赵旻:“这才是能留在本王身边的人。” 赵旻:“啊……” 萧忌这是嫌弃以前的他太懦弱了。 萧忌,“你若方才应下本王,本王今后绝不会管你。” “本王不喜明知不可,却不敢出言之人。” “以后,以后不会了。”赵旻心中酸酸的,甚至觉得萧忌的话让他有些不服,但还是乖巧的认错:“我,我会尽量帮王爷做事的。” “嗯。” “本王就不与你计较你欺骗本王的事情了。”萧忌轻轻弹了一下赵旻的额头:“既要认兄长——” 萧忌抬了抬唇,想起赵墨那日同他所说之言,轻笑着挑起赵旻的下颌,“那便叫声哥哥听。” ------------ 19 第 19 章 赵旻怔了少顷,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萧忌这是答应他了,“王爷是答应阿旻的意思吗?” 赵旻很难从萧忌的眼中看到情绪,他的眼睛总是冷冷的不着任何情绪,眼下他却在萧忌的眼中看到了一点点……放松的感觉来。 那双罕见的金色瞳仁像是一望无际的西北荒原,赵旻看到了萧忌的情绪在慢慢都向他流露。 “王爷……”赵旻追问了两句,萧忌都没回答。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舔了舔唇珠,弯了弯眉眼:“王爷是真的想认阿旻这个弟弟吗?” 萧忌:“……” 赵旻没得到答案,反而被萧忌拉着手往他的寝殿走去。 萧忌的步子走的不疾不徐,赵旻慢吞吞的跟在男人身后,萧忌虽然没有回答他,但是动作却表现出来了。 萧忌是认可了。 赵旻稀里糊涂的被萧忌拽到了寝殿,踩在柔软的毯子上,看着萧忌褪下外袍,后回眸看他:“今晚就在这儿睡。” 说罢,男人的衣物褪的只剩玄色的绸缎里衣。 赵旻点了点头,上前给萧忌脱靴子:“王爷,我给您脱吧?” 萧忌站在榻前,赵旻已经作势蹲下。 赵旻总喜欢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将选择权交在别人手中。纵使萧忌对他说过,要主动一些凡事要占个上风。 但十几年的习惯,一时哪里能改掉。 赵旻对萧忌的态度已经很满意了,即便没有正面回答他。 萧忌坐在榻边,赵旻小心翼翼的抓住男人的皂靴,想拽的时候自己的手腕却被萧忌一把抓住。 赵旻不明所以地抬眸,看着萧忌:“?” 萧忌蹙了蹙眉心:“给本王摘冠便是。” “哦哦。”赵旻松开了萧忌的靴子,站起身将他头上的玉冠摘下,顺着萧忌的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梨木桌上:“王爷早点休息……” 赵旻回到萧忌身边,男人身上的装饰物已经全都除去,但并未上塌只是坐在塌边,见他过来,抬眸看了他一眼:“过来。” 赵旻:“哦,我睡哪里……” 赵旻话都没说完,就被男人一拽,反手按在了榻上。 萧忌将赵旻的发呆解下,勾了勾他的衣带,示意他往里挪:“脱衣服,睡里侧。” 赵旻:“?啊?” “哦哦。”反应过来,萧忌好像没说让他出去睡,而且萧忌既然已经允了他的请求,他们就是结义兄弟,睡一起又何妨。 赵旻将自己的衣服脱下,递给靠着床榻的萧忌:“王爷帮忙放一下。” 萧忌:“嗯。” 萧忌将赵旻的衣服放在榻边,下床吹灭了烛火,放到榻上的时候,赵旻将自己裹在被褥里,乖巧的看着他:“王爷,我不会太占地方吧?” 萧忌:“……无碍。” “睡觉。” 萧忌说罢,躺在赵旻身边。 少顷,身边的青年扯了扯他的衣角,喊道:“王爷。” 萧忌:“又怎么了?” “哥哥。” 赵旻抿了抿唇,其实他一点也不困,白天吃了药睡了一天,但是萧忌应该很累了,他喊了一声后,萧忌没反应。 赵旻微微抬了抬头,看着身边没动静的萧忌:“王爷方才让我喊,我一高兴忘了。” 赵旻:“王爷喜欢听阿旻喊哥哥吗?” 萧忌勾了勾唇,随手拉了一把赵旻的被褥,将他的脑袋盖住:“闭嘴,睡觉。” 赵旻:“。” “哦哦。” 赵旻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但睡的晚了就导致他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 萧忌的房间光线充足,赵旻是被外头的光线晒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身边的被褥已经空了。 赵旻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从被子里出来,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萧忌已经没踪影了。 昨日萧忌放他衣服的位置,他自己穿着的衣服不见了,多了一套绯色的金色圆领袍。 赵旻身上只穿着里衣,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衣服,只好拿着那套崭新的衣物试了一下。 结果,刚好合身。 应该是萧忌让人给他准备的。 赵旻出了门,才知道自己睡到了午时。 平日里他的作息还算规律,每日辰时不到就会起床去父母的院子请安,十几年不任风吹雨打从未断过。 没想到,他也有睡懒觉的时候。 出了萧忌的寝殿来到正堂,卓伦和云泉正在房间里玩儿萧忌的棋盘。 两人见他从萧忌的寝殿出来,四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 赵旻的衣服多是素色,今日穿了一套精致的绯色衣袍,看的云泉只直流口水:“……世子,您您这是婚服吗?” 赵旻:“……” “有没有点眼力劲儿,”卓伦弹了云泉一个脑瓜崩:“就是一套寻常的衣物,主子的婚服怎么可能这般简单。” 赵旻自然知道这衣服只是寻常的样式,只不过他很少穿绯色,云泉又没见过婚服。 赵旻上前,“卓伦护卫,王爷去哪里了?” 卓伦收了棋子,朝赵旻笑笑:“主子今日上朝去了,要处理一些事儿,世子您醒了就吃饭吧,晚点您是想在府里等主子回来还是回侯府都行,不过主子说了您吃完饭太医要过来再给您诊脉。” “这样啊,”赵旻:“那我一会儿还是先回家吧,这几日家里忙,我回去搭把手。” 卓伦:“哦?世子说的事情不会是你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兄长的贺宴吧?” . 此时,大宗宣政殿。 刑部将王家十年前的案宗调给了萧忌。 掌印太监将批了红的票拟呈上,站在殿外的珠帘外:“王爷。” 殿内,萧忌淡淡道:“说。” 殿外,司礼监太监冯弘垂眸,看着身侧站着的赵氏父子二人:“王爷,海平侯和赵学士求见。” 赵墨蹙了蹙眉心,“冯公公,还请告知王爷,我父子二人前来是为了王家私盐一案。” 冯弘闻言,出了一头冷汗,前面是执政的摄政王,身边是太子幕僚,他两边都不能得罪,无奈道,“赵学士您还是自己进去和王爷说吧。” 赵墨蹙了蹙眉:“……” 海平侯则打哈哈,有些怯场:“墨儿啊,咱们有必要在这里说吗?” 海平侯话音刚落,殿内传来沉沉的男音:“进来。” 殿内,萧忌合上案前的案宗,少顷,赵墨和海平侯进了殿。 “臣见过王爷。” “臣,见过王爷。” “说。”萧忌放下朱砂笔,抬眸看着面前的二人。 赵墨直言:“王爷,臣马上就要去江南任职,王家的案子也是臣一手从暗中查来,还请王爷将此事交给臣来办。” 海平侯附和道:“是啊王爷,这件事……” 萧忌轻笑的声:“本王既已代理朝政,朝中事宜自然由本王处理——更何况,赵卿,王家与你沾亲带故,此事你更应该避风头才是,怎么半路认了一个儿子高兴的老糊涂了?” 萧忌此言一出,海平侯算是笃定王家这件事萧忌不会放手了,他为大宗征战多年,平庆帝对他都敬重三分,如今时移世易萧党掌权,但他的功勋不该被党争淹没! 萧忌此人,不可理喻! 海平侯忍下一口气:“是,王爷说的在理。” “还有你,”萧忌将书案前的折子扔到赵墨身前:“赵学士,前些日子你带着太子去城中的迎春楼作甚?太子既然同你交好,你作为我大宗的臣子,更该以身作则为太子做榜样,这弹劾你的折子都送到本王的面前了,你作何解释?” 赵墨让海平侯站队太子的目的已经达到,并未解释那件事,“臣,愚钝。” “退下吧,王家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萧忌挤出来一个渗人的笑:“还是将心思放在别处,听闻不日赵卿在家里设宴,好事,回去忙着吧。” 赵墨和海平侯退出宣政殿。 海平侯如释重负,两人作伴走下长阶。 海平侯看着赵墨,淡淡道:“墨儿,还是你高瞻远瞩,为父老了啊。” 赵墨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父亲说笑了,太子才是我大宗未来的天子,是父亲高瞻远瞩才对。” 赵墨跟着海平侯回了侯府,将一早准备控诉萧忌的文书交给海平侯,让王宴画押签字。 萧忌虽关押了王家一些旧人,但王宴因为是旁支并未被抓走,眼下从萧忌手里再将人弄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做一份假供词,日后留用。 王宴得知海平侯让他做控诉萧忌的棋子,随即就破防了,这些日子他被关在侯府不能出门,家里的人还都被抓进了诏狱。 没想到海平侯这时候竟然还准备利用他。 “我不签!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做证人?”王宴跪在王氏脚下哭求:“姨母你救救阿宴,阿宴怎么可能是萧忌的对手,要是签了字萧忌他不会放过阿宴的!” 赵墨早就不想与王宴为伍,此时断不会因为一个王宴坏了他自己的大事。 海平侯经过今日在宣政殿和萧忌见面后,已经笃定自己要站在太子党,自然会听话让王宴画押。 海平侯拍案:“今日你不签也是签,若你执意不签,明日我就送你去诏狱,若是你签了,老夫便想办法让太子保你王家,你自己做主吧!” 赵墨的计划已经做完,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便起身道:“父亲,孩儿先去旻儿院子里呆会儿,过几日就是贺宴,我怕旻儿心里闷得慌。” 海平侯:“也好,你去吧,不日就是贺宴,莫让他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 . 赵旻午时后就回了侯府,下午在院子里和云泉编草蛐蛐。 上次萧忌给他弄了一个,甚是好玩,他也想做几个送给萧忌。 云泉觉得有些无聊,趴在院子里的桌子上看赵旻认真弄:“世子,您都做了好几个了,什么时候才能满意啊?” “送给王爷的,自然要有一些耐心。”赵旻手里捻着干草,刚刚说完,赵墨便推开了他院子的门。 赵旻抬眸,刚好与从赵墨对视。 “哥哥?”赵旻一喜,放下手里的干草,起身准备迎接赵墨。 赵墨则朝着他摆手,径直走了过来:“坐,哥哥就是过来看看你。” “哦。”赵旻站在桌前,笑迎着赵墨:“哥哥这几日挺忙的,怎么有时间来阿旻这里。” 说罢,赵旻示意云泉去沏茶。 云泉离开,赵墨走到赵旻跟前坐下,看着一桌子的干草蛐蛐和赵旻一身金丝苏绣的绯色袍子,有些不快道:“……最近就是贺宴了,侯府的事情也不用哥哥操心,没什么忙的。” 赵墨自然看的出来,赵旻身上的衣物大概又是萧忌给置办的。 “这样啊,”赵旻浅笑:“恭喜哥哥,要不是因为我,哥哥也不会和父亲母亲分开……” 赵旻的话还没说完,赵墨就摆了摆手打断道:“阿旻,母亲对我很好,我这十几年不比在侯府过的差,倒是你……受委屈了。” 赵墨打听过海平侯,亦知道赵旻的处境。 虽是母亲将他与赵旻置换,但终究是弄巧成拙,让赵旻替他受了苦。赵墨心里愧疚,若是母亲知道赵旻在侯府过的日子,不知会不会后悔。 他也不知道自己若是在海平侯府长大,还会不会像今日一样自由。 赵墨有很多话想和赵旻解释,但此刻他不得不顾及萧忌和赵旻的关系。 赵墨思忖少顷,看着赵旻的衣物和腰间的玉牌,没忍住问道:“阿旻,你那日那父亲说,萧忌将你赶出了府,可是真的?” 赵旻抬眸,看着赵墨锐利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肯定瞒不过他。 赵旻轻轻道:“不瞒哥哥,那日我与王爷确实闹得不愉快,只是、只是现在已经和好了。” 赵墨得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衣袖中的手臂青筋虬结:“……阿旻!” “你可知你这是玩火自焚?” 赵墨已经劝过赵旻一次,他从不救看不清局势的糊涂之人,可赵旻不一样。 他不忍心看着赵旻走入深渊。 赵墨蹙着眉心,死死盯着赵旻,沉声道:“阿旻,萧忌他不是值得托付之人,你为何执迷不悟?” “哥哥,我有我的苦衷。”赵旻抿唇,他自然知道赵墨是为了他好,他也知道萧忌的结局不好,可是他能依附之人只有萧忌。 就算他靠着萧忌摆脱了自己的命运,他日后也不会放着萧忌不管。 赵墨实在想不通赵旻有什么好怕的,现在王宴根本不可能对他形成危害,“阿旻,你若是因为王宴的事情害怕,大可以告诉哥哥,哥哥今日已经……” 赵墨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利用王宴的事情。 赵墨缓了缓:“总之,哥哥现在有能力护——”你。 赵墨的话音未落,从两人前方的房檐上射|出一只断刃,如风卷着寒气直逼赵墨的咽喉袭去。 说那迟,那时快,不等短刃击中赵墨,一颗石子将刀刃在空中击碎。 赵墨霎时间生了满额的汗,扶着桌子的手不小心将赵旻弄好的小蛐蛐洒落在地。 赵墨:“谁?!” 用短刃的人武功极深,等赵旻和赵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身绯袍的萧忌和一身劲装的卓伦已经站在两人面前。 卓伦持剑,指着赵墨:“滚。” 赵旻有些发蒙的看着身前的萧忌,男人身着一身绯袍鹤立在他面前踏皂靴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 “教坏小孩儿,”萧忌蹙了蹙眉心走到赵旻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小蛐蛐抬了抬唇笑了一声,才示意卓伦:“把他打晕了扔出去。” 赵墨:“……” 卓伦:“是!” 赵旻闻言一惊,已经没脑子想萧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他连忙拉住了萧忌的衣袖,道:“哥哥,等等!” 赵墨难以置信看着赵旻,方才赵旻那句“哥哥”不是喊的自己。 萧忌握住了赵旻的手,夹了夹他的指:“嗯?” 赵旻不愿看到赵墨和萧忌针锋相对,这两个人也不该是现在就针对上的。 赵旻看着萧忌,软声求道:“哥哥,兄长没有坏心思,你别打他。” “阿旻!?” 赵墨闻言气愤不止,作势就要上前,却被卓伦拿剑柄抵着咽喉,他恶狠狠看着萧忌道:“阿旻,到哥哥这里来!” ------------ 20 第 20 章 “不知好歹!” 即使知道主子可能因为赵旻的要求,会放过赵墨一把,但卓伦的火气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住,她扬起剑柄朝着赵墨的后颈袭击去。 “哥哥,求你。”赵旻都快要哭了出来,看着赵墨又看看身边的萧忌:“兄长他没坏心思。” 赵旻话音刚落,卓伦的剑柄几乎就要击中,刹那间不知什么物件击中了卓伦的剑柄,她手上一歪,剑柄从赵墨的肩侧击过。 赵墨虽没晕倒,但却狼狈的跌倒在地,右边肩膀好像是脱臼了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兄长!”赵旻作势就要去看地上的赵墨,却被萧忌抓住了手腕。 萧忌沉沉道:“他没事,” “你不许去。” 赵旻蹙眉,抬眸看着萧忌,他脸上带着忍而不发的怒气,显然将赵墨方才说的坏话听进去了。 赵旻定下脚步,蹙着眉心看着地上的赵墨:“兄长,你没事吧?” 卓伦:“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阿旻?”赵墨扶着自己的肩,看着不远身着绯袍的赵旻和萧忌,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你,当真不信哥哥?” 赵旻分得清局势,比他和赵墨说清楚,更重要的是萧忌现在真的生气了。 赵墨现在不是萧忌的对手,他更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再恶化。 赵旻垂了垂眸,“兄长,王爷待我很好,阿旻的事情不用麻烦您了,先回去好不好。” 萧忌满意的握着赵旻的手,挤出来个得意的笑,示意卓伦把赵墨弄走:“他烦的很,阿旻和哥哥回房聊好不好?” 赵旻:“……” 他没表态,萧忌却蛮不讲理的拉着他的手往房间走。 赵旻一步三回头,见萧忌带过来的护卫架着赵墨,将他送出了曲水苑。 赵旻心里难安,但也只能收了收思绪跟上萧忌:“王爷,怎么突然过来了?” 萧忌把赵旻的房间当成了自己的王府,拉着赵旻进了内室,将他按在凳子上,双手按在赵旻的肩上:“喊什么呢?” 赵旻:“……” “哥哥,” “哥哥怎么突然过来了?” “自然是有事,”萧忌捏了捏赵旻的脸肉,“不过本王现在心情被搅和了,在考虑还要不要告诉你。” “啊?”赵旻觉得方才赵墨说萧忌坏话的事情,和自己也没多少关系,怎么看着萧忌的表情这么气? 萧忌的手很宽大,放在他肩上沉沉的。 赵旻想不出什么办法哄萧忌,轻轻抓住了他的手,两只手与萧忌的手紧紧扣住:“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这件事——” 赵旻还没开始解释,萧忌就蹙眉,抽出手,指腹按在他的唇珠上。 萧忌凶:“好了,有你第一句就行了,后面的话本王不想听。” “唔…?”温热的指腹按在他的唇上,虽然没用什么力气,但是赵旻也不太敢开口说话,就怕不小心舔到萧忌的指腹。 没想到萧忌倏地收了手,蹙了蹙眉心,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侧,像是在躲一样:“本王接下来说的话,记住了,知道吗?” “嗯?”赵旻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没想到萧忌这就把气消了,他歪了歪脑袋看着萧忌,“哥哥你说。” 萧忌将今日在宣政殿的事情和赵旻说了一下,赵旻这才知道,方才赵墨来找他,说可以保护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了。 只是,他没想到赵墨来海平侯府认亲,只是单纯的利用王宴调查王家,在以此找到弹劾萧忌的证据。 “这么说,兄长已经把王宴制服了?”赵旻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件事因为萧忌的加入,反而弄巧成拙改写了他以后要嫁给王宴的结局。 “太好了。”赵旻真的很开心。 赵旻抬眸,嘴角浅浅抬着,看着萧忌乖巧道:“谢谢哥哥愿意告诉我这些。” 方才赵墨并未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应该也只顾忌他和萧忌不清不楚的关系。 赵旻想,如今他可以找个适合的机会告诉赵墨,自己和萧忌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这么开心?”萧忌揉了把赵旻的发顶,淡淡道。 “嗯!”赵旻激动的环住萧忌的腰身,贴着他的颈侧,软乎乎地说的一声:“萧哥哥,谢谢你。” 萧忌滑了滑喉:“……” “嗯。” . 几日后,贺宴的日子渐近。 自从那日萧忌和赵旻说了王宴的事情,赵旻找了几次赵墨,一是想看下赵墨的伤势,二是想和他解释一下自己和萧忌的关系。 但侯府越发热闹,赵墨却多日没回来。 直到贺宴前一晚,天色都暗了下来,赵旻和云泉在前院布置席面的时候,赵墨乘着太子府轿子进了门。 赵旻在院子里忙活,见赵墨跟着一眼熟的男子进了正堂的门,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黑着脸出了门。 赵旻本能觉得有些不好,在赵默准备离开的时候,匆匆上前喊住了他:“哥哥。” 赵旻喊完,面前并肩的两人定下的脚步。 赵墨回眸看了赵旻一眼,淡淡道:“什么事?” 赵墨对赵旻说话一向温和,除非在谈起萧忌的时候才会生气,但是赵墨现在的态度好像比赵旻说起萧忌的时候还冷淡。 赵旻有些不适应,调整了一下情绪,“哥哥这几日是不是很忙,我见你……” “究竟有什么事?”赵墨脸上没有一丝温和,反而带着些不耐烦的躁意,反差之大让赵旻身边的云泉都有些意外。 赵墨的声音大了许多,一时间在院子里忙慌的小厮和丫头,半百号人齐刷刷的朝着赵旻迸射出耐人寻味的目光。 赵旻有点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微微垂眸,轻轻道:“无,无事,前些日子的事情,阿旻还没和哥哥道歉。” 赵旻,“哥哥你没事吧?” 赵旻说罢,站在赵墨身边的萧景驰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赵旻,挤出来一个笑:“呀,这位就是小皇婶吧?” 赵旻:“……” 萧景驰:“我记得你,上次在街上我与赵兄见你跟着皇兄,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成婚?” 赵旻看着萧景驰,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主角,他记得好像是什么主角攻,赵旻后来看了一些龙阳话本,大概知道主角攻的意思是,他未来是赵墨的另一半。 只是现在看来,两人还只是朋友关系。 “不,不是。”赵旻不想当着这么多人说自己和萧忌的事情,只抬眸看着抿唇不语的赵墨,“对不起。” 赵墨抬眸,看了赵旻一眼:“无须向我道歉。” “皇婶放心好了,赵兄就只是嘴上生皇叔的气,其实他早就没事了,胳膊还是我给接上的呢。”萧景驰扯了扯赵墨的衣角,弯着眉眼看他:“赵兄说对不对?” “还有事情吗?”赵墨没有回应萧景驰说的话,淡淡对赵旻问道。 萧忌已经告诉赵旻赵墨的意图,赵旻虽不知现在赵墨准备怎么处理王宴,但他还是想谢谢赵墨愿意帮他,“没,没事了。” 赵旻弯了弯眉眼,真挚地看着赵墨:“明日就是贺宴,阿旻恭喜哥哥。” 萧景驰:“……”还提贺宴? 他们方才进门,就是为了贺宴一事。 赵墨前些日子答应赴宴,那是因为想查王家在江南的案子,眼下这案子被皇叔截胡了,赵墨便想用王宴再查。 据说让王宴签什么供状? 没想到方才海平侯说,要赵墨明日宴会结束后,再商谈此事。 方才在正堂,父子俩对峙了好久,这个王宴还暂时动不了。 这小皇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现在提贺宴,赵墨只会生气。 果不其然。 赵墨闻言轻笑一声,赵旻这几声哥哥喊的他差点失了神。 可前几日萧忌在的时候,赵旻那个“哥哥”就换了人喊。 赵墨冷冷看着赵旻,毫无情绪道:“阿旻,有时候我真是看不出,你究竟是太单纯,还是太精明。” 说罢,赵墨对身侧的萧景驰冷道:“殿下走吧,明日您答应了臣要赴宴的,早点回去休息。” 萧景驰被赵墨拉着离开,不忘回头给赵旻挥手,孩子心性:“小皇婶明日见!” 赵旻一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正堂廊下,海平侯将兄弟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王氏从正堂出来,走到海平侯身侧,“侯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海平侯看着赵旻,收了收思绪,淡淡道:“你说,咱们偷偷让旻儿和阿宴……做那种事情,墨儿他当真不会生气吗?” “为夫看的出来,墨儿对赵旻还是有些感情的。” 王氏:“侯爷,正因为墨儿和赵旻有感情,等赵旻和阿宴生米煮成,墨儿才会放过阿宴,咱们也才能保住王家这唯一一根独苗。” “萧忌也不是好招惹的,”海平侯忧心忡忡:“就算墨儿不计较,可萧忌……为夫总觉得事情不会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侯爷,萧忌眼下虽得势,可再过一年太子就成年了,届时他怎么能不交权?”王氏道:“赵旻性格随他的生母谄媚低贱,他能爬萧忌的床,无非是投其所好,萧忌也图个新鲜。把赵旻送去王家,面上虽让萧忌难看了些,但萧忌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为了赵旻就动我们侯府。” “墨儿说的没错,只要侯爷您占太子这边,萧忌就不会动咱们,所以就算赵旻和阿宴生米煮成熟饭,他萧忌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王氏勾了勾唇,“侯爷,这件事,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让明日来赴宴的百官都知道,赵旻和阿宴是情投意合,才做出那等不合规矩的事儿。” “再者说了,那种药吃下去,分不清身边的人是谁,萧忌若是看见了,说不定觉得赵旻就是爱爬床的婊\子。” 王氏:“这件事做成了,到时候墨儿因为赵旻也不会不管咱们,萧忌再喜欢赵旻,也不会因为他坏了和太子的情分不是?” 王氏轻轻笑道:“侯爷,此计是一箭三雕。” “行吧,一切就按夫人说的来办,”海平侯吁了口气,朝着不远处的赵旻挤出来个笑,喊道:“旻儿啊时候不早了,莫累着了,早点回去休息。” 赵旻失神地看着赵墨远去的身影,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绵长的痛意纠缠着他的思绪,他攥了攥萧忌送他的玉牌,缓缓吁了口气,朝着廊下的父亲母亲行了礼,“多谢父亲关怀,那旻儿就先回去休息了。” ------------ 21 第 21 章 翌日,天色微熹。 海平侯府内院格外繁忙。 赵旻负责座次的安置,他和云泉一早来了这里安排,一直忙碌到辰时后座位才安置妥帖。 云泉跟着赵旻屁股后面放茶具,余光扫见赵旻脸上带着些喜色,不解问:“世子,您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啊?” 今日的贺宴结束,京城中‘真假世子’恐怕就要传开了,他们世子都当了十几年的世子爷了,今后再出门恐怕前面就要加一个‘小’字了。 云泉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不开心呢,哥哥回来了日后父亲母亲也能开心一些,”赵旻拾掇完,看着小几上的茶具还是有些歪,又调整了几下:“而且,今日王爷也回来。” 赵旻已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自从做了那个噩梦之后,他寝食难安,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他很满足了。 “哇!”云泉闻言一喜,绕到赵旻身边,这些日子他们没少往摄政王府跑,他也觉得王爷对他家世子是真的好,听赵旻这么一说,云泉突然就开心起来了:“世子您是不是准备和王爷成婚啊?” “……”赵旻扶额,之前带云泉去王府的时候,他听了自己对萧忌说的那些话,之后他也没和云泉解释,“莫要瞎说,王爷……王爷没看上我。” 云泉闻言更震惊了:“啊?” 云泉觉得不对,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见海平侯和夫人王氏携着赵墨从正堂出来。 赵墨今日负责迎客,身着一身绯袍,头戴玉冠,海平侯夫妇穿的也极为华丽,三人站在一起,确实很有一家人的样子。 “父亲,这里都由我来吧。”赵墨脸上没什么喜悦,脸从早上来的时候就板着,海平侯夫妇也知道他是因为王宴的事情憋着火气。 王氏赔笑:“墨儿啊,为娘与你分别十几年,你可知这些年娘亲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好了好了,今日这么好的日子,你就别哭哭啼啼了,一会儿还要迎客。”海平侯:“墨儿啊,那你就累些,先随着为父去门前迎着吧,今日是你的大日子,也好多结交一些人脉。” “嗯。”赵墨不咸不淡的情绪让兴致高昂的海平侯夫妇有些尴尬。 说罢,赵墨蹙了蹙眉心走到院内,看到在席间忙碌的赵旻,侧目看着身边的海平侯问:“……阿旻不同我们一起?” 此时,赵旻就在赵墨和海平侯一人远的距离,听见他们的谈话,放下了手中的茶具上前给两人行了礼:“父亲,哥哥。” 海平侯轻咳了声:“墨儿啊,今日毕竟是你的贺宴,旻儿心思细腻,这时候还是让他避一下吧。” 赵旻也上前解释了一下:“哥哥,阿旻确实不喜欢热闹,今日是哥哥的贺宴,万事以哥哥为重。” 赵墨抿了抿唇,将自己的话咽了下去:“嗯。” 海平侯:“好旻儿,越发懂事了,你也别忙了,回去休息吧,一会儿父亲差人将午饭送到你院子里。” 赵旻:“……好。” 赵旻本以为自己不去前门迎客,也是可以在角落里落座。他前些日子答应了萧忌今日陪他一起用膳的……不过他也没什么要紧了事情。 他与萧忌又不是非要今日见。 赵旻安慰自己。 没事的。 说完,海平侯带着赵墨出了门,赵旻有些失落地看了看自己布置的席面,好在一会儿萧忌来了还能用他摆放的茶具吃茶点,也不算白忙活。 赵旻收了收思绪,“云泉,我们回院子里吧。” 云泉方才一直忍着,这会儿见赵旻伤心了就更气了,不过这个贺宴他们还不稀罕呢!赵墨一定没吃过摄政王府的饭菜,比侯府的好一万倍!! 云泉跟着赵旻,讨好道:“世子,今日的饭菜都是江南的师傅,咱们吃不习惯,改日带着云泉去王府蹭饭好不好。” “好……”赵旻无奈一笑,带着云泉匆匆离开。 回到院子后,赵旻将自己的衣服换了一下,穿的舒服一些,在院子里继续研究萧忌教给他编蛐蛐的办法。 约莫午时,前院礼乐声传来。 听着声音大概是宴席已经开始了。 赵旻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小蛐蛐,准备带着云泉去小厨房弄些吃的。 不料赵旻刚刚拾掇完,院子门前传来了敲门声。 赵旻:“大约是父亲送饭菜来了,云泉你去看看。” 赵旻本以为父亲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前面现在肯定忙的热火朝天,送饭菜这样的小事,应该没记在心上。 没想到,父亲还是在乎他的。 云泉嘴上说着不喜欢江南菜,但一听饭菜送过来了就屁颠屁颠跑过去了:“好!” 云泉小跑着过去开门,甫一打开,却见夫人带着王宴和一众小厮过来了,再细看他们手上,连食盒都没有,哪里像是过来送饭菜的意思。 云泉:“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王氏正眼都没给云泉一个,示意小厮将他拿下,“捂住他的嘴。” 说完,王氏带着在侯府憋屈了多日的王宴进了门。 “姨母,你弄的生子药靠谱吗,别一次搞不上。”王宴因为王家的事情被海平侯关在后院多日,别提多气了,不过现在姨母帮他搞来了生子药,还答应把赵旻送给他。 而且姨母还告诉他,只要赵旻怀上她的孩子,以后赵墨这个伪君子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姨母做事,你还不放心?”王氏淡淡道:“此药药性极大,就算一次怀不上,今日你同他圆房了,日后他也夜夜离不开你。” 说着,王氏觉得有些话难以启齿,俯身靠着王宴小声道:“这药性只有诞下孩儿才能消退,怕什么。” 王宴闻言一笑,“阿宴谢过姨母。” 说话间,王氏带着人已经到了赵旻的寝房,云泉被两个小厮按着手捂着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少顷,门从里面被打开。 赵旻以为是云泉回来了,手里拿着书开了门:“怎么这么慢……” 赵旻甫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先是王氏扭曲的五官,她的身后是多日未见的王宴,后面云泉被几个人按住手脚不能动弹。 赵旻的书从手中滑落“啪”地跌在地上。 刹那间,青天白日赵旻却出看满身了汗,口鼻像是被无数双手捂住一般。 好像,不能呼吸了。 这是他的梦中画面。 王氏冷冷看着赵旻,讥讽道:“怎么,不请母亲进去坐坐?” “好阿旻,这些日子想没想表哥啊?”王宴恨不得直接上前把赵旻拴起来,但他知道急不得,他带来的好东西还没给赵旻喂进去呢。 “母亲…母亲孩儿今日多有不便……”赵旻忙不迭的想关上门,却不想王氏身后的小厮上前将他按在房间的桌子上。 王氏不徐不疾的进了门,吩咐身边的丫鬟将药给赵旻灌下去:“动作麻利点。” 丫鬟:“是,夫人。” 赵旻的胳膊被好几双手按在桌上,白瓷茶具被掀翻在地引起噼里啪啦一声响声。 这个梦中宛如鬼魅的场景纠缠赵旻许久,但现在发生在他身边,他却脑中一片空白。 甚至,他没本能去喊人。 无力感席卷全身。 赵旻宛如一个提线木偶,有人捏住了他的下颌,苦涩的药汁顺着他的咽喉滑进腹中。 等丫鬟灌下了药,抓住赵旻的小厮才松了手,赵旻顺势跌在地上,猩红的双眸看着面前的王氏。 赵旻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就哑了,他不明白,看着这个做了自己十几年的母亲,问她:“为,为什么 ?” 王氏缓缓蹲下身,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赵旻脸上,她狠狠道:“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这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原因,这就是你的命。” 王氏扭曲着五官,“你和你的母亲一样,卑贱至极!” 说完,王氏挤出来一个渗人的笑,拍了拍身边的王宴:“阿宴,别让姨母失望。” “姨母放心。”王宴笑着半跪在地,手背轻轻抚过赵旻的脸颊,少年滑嫩的肌肤媲美上等的绸缎,分明是要腻住他的手,“旻儿表哥,你好美。” 王氏带着小厮出了门,云泉已经哭成了泪人,被几个小厮按着不能发声。 王氏吩咐道:“看好时间,一个时辰后放他去前面喊人。” 小厮们应道:“是。” 王氏出了门,王宴在赵旻身侧蹲着,欣赏赵旻因为药性发作,身上开始泛粉的模样。他勾着赵旻尖尖下颌,暧昧道:“旻儿,你可知你今日为什么会落在我手里?” 王宴清笑一声:“其实,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因为你爬错了床。” “你以为你和萧忌那点事儿姨父姨母不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只不过之前是想利用你拉拢萧忌。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改变主意了吗?” 王宴:“因为你的好哥哥赵墨啊,他站太子党啊,他不仅自己站太子党他利用我王家逼着姨父站太子这边,所以姨父姨母一不做二不休,把你这个小/婊/子给我了。” “萧忌操/你/操舒服吗?” “嗯?” 赵旻的身子越发越热,像是有人将他从水里捞出来又将他扔到焚烧骨血的火海里。 他好像不能呼吸了,但比起生理上的难受来说,王宴对他说的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剑,直接插在他的心口。 为什么? 赵旻无数次梦到过眼前的画面,有时候像是一击命中的箭簇,有时候又像是将他押上刑场,用刀在凌迟他的骨肉。 他的命,凭什么因为寥寥数语定下? 王宴把自己这些天的狠话都说给了赵旻听,说完,赵旻已经软成了一滩水,任君采撷的模样挠的他心痒痒。 就当他准备抱赵旻去床上的时候,只见方才还眼神空洞的赵旻手中多了一片白瓷碎片。 赵旻扬起手。 下一瞬,滚烫的鲜血撒了满地。 ------------ 22 第 22 章“修” ------------ 23 第 23 章“修” ------------ 24 第 24 章“修” ------------ 25 第 25 章“修” ------------ 26 第 26 章 ------------ 27 第 27 章 ------------ 28 第 28 章 ------------ 29 第 29 章 ------------ 30 第 30 章 ------------ 31 第 31 章 ------------ 32 第 32 章“修” ------------ 33 第 33 章 ------------ 34 第 34 章 ------------ 35 第 35 章 ------------ 36 第 36 章 ------------ 37 第 37 章 ------------ 38 第 38 章 ------------ 39 第 39 章 ------------ 40 第 40 章 ------------ 41 第 41 章 ------------ 42 第 42 章 ------------ 43 第 43 章 ------------ 44 第 44 章 ------------ 45 第 45 章 ------------ 46 第 46 章 ------------ 47 第 47 章 ------------ 48 第 48 章 ------------ 49 第 49 章 ------------ 50 第 50 章 ------------ 51 第 51 章 ------------ 52 第 52 章 ------------ 53 第 53 章 ------------ 54 第 54 章 ------------ 55 第 55 章 ------------ 56 第 56 章 ------------ 57 第 57 章 ------------ 58 第 58 章 ------------ 59 第 59 章 ------------ 60 第 60 章 ------------ 61 第 61 章“修” ------------ 62 第 62 章 ------------ 63 第 63 章 ------------ 64 第 64 章 ------------ 65 第 65 章 ------------ 66 第 66 章 ------------ 67 第 67 章 ------------ 68 第 68 章 ------------ 69 第 69 章 ------------ 70 第 70 章 ------------ 71 第 71 章 ------------ 72 第 72 章 ------------ 73 第 73 章 ------------ 74 第 74 章 ------------ 75 第 75 章 ------------ 76 第 76 章 ------------ 77 第 77 章 ------------ 78 第 78 章 ------------ 79 第 79 章 ------------ 80 第 80 章 ------------ 81 阑珊灯火处 ------------ 82 后续番外 ------------ 83 后续番外02 ------------ 84 If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