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要是人生可以重来 这是一个普通的午后。 陈安躺在乡下老家院子里的藤椅上乘凉，就像以前的老爷子一样。 自家人相继离世后，他便辞去某上市公司的总裁职务，远离那个钱权交易的风暴中心，至今已有三个月了。 随手拿起手边几十年前的旧报纸，借着懒洋洋的午后，陈安看了起来。 这些报纸，有部分垫在桌子腿下面，还有一部分则被陈安父亲放在了床头柜中。 它们历经岁月冲刷，变得斑驳，许多字迹都难以辨认。 陈安手上这一份，估计就是因为放在柜子中，虽然发黄发霉，但字迹依然清晰。 甫一打开，尘埃便在阳光下飞舞，标题上几个加黑加粗的大字更是引人瞩目。 “震惊！变态杀人魔跨省作案！手段极其血腥残忍！已有三名小孩失踪！皆系平阳县第一小学学生！” 这是一件当年轰动全国的恶性案件，不仅是因为团伙作案，更因其手段之恶劣，残忍，堪称魔鬼。 这其中的内情，没有人比陈安更懂。 因为他就是当年那三名受害者之一，也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另外两个，则是一对姐妹。 据说，警方找到犯罪嫌疑人窝点的时候，只看到两具完全不似人样的尸体。 折磨，就是极致的折磨。 别无他求。 这件事，哪怕在二十几年后的今天，也依然还是一桩悬案。 看着报纸，陈安不免有些感慨，这件事一直是他童年阴影，到如今，只记得经历过这么回事，更多的细节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他闭上眼睛，一阵阵凉风吹拂，终是觉得有些乏了。 在睡着的最后一刻，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要是人生可以重来……” …… …… 阴暗逼仄的房间，潮湿腐烂的气味……以及，小声呜咽的女孩。 再睁眼时，陈安恍若陷入梦境，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又低头看了看分外娇小的自己。 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绑，嘴巴也被胶布黏上，试着说话，却只能发出一样的呜呜声。 不是梦。 回到过去…… 回到了那个二十几年前的案发现场！ 陈安猛一惊醒，才确定，自己真的是重生了，而且重生在了这个足以改变他人人生的路口。 曾经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在此刻和情景融合，陈安终于想起了当初的一切。 想起了当初为什么只有他一人幸存。 没记错的话…… 陈安努力动了动被捆绑在背后的小手，接着，他心中一定。 果然！不知道是因为那负责捆绑的人疏忽大意还是没把这三小孩子当回事，在绑最后一个孩子，也就是陈安的时候，绑的很是敷衍，给了他挣脱的机会。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紧接着，有人交谈的声音传了过来。 “马的，你搞什么名堂，害老子等你半天。” “你叫个毛！我刚刚回县里看了下，没什么动静，估计还没人发现，顺道也找瘦猴问了问，看他要不要接手。” “怎么说？” “他说只要男娃，女娃最近收太多了！” “没事，能赚一笔是一笔，况且那男娃本就是顺手……” “那倒也是，话说赶紧的，上车，去县里搞点东西吃，饿死我了！” 突然，说话的声音清晰许多，伴随着是越来越厚实的脚步。 躲在门后偷听的陈安心跳陡然加剧，好在那人只是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 “马上，我把门锁上！” 门外的人喊了句，接着便是铁链子碰在一起的清脆声响。 呼… 一直到汽车轰鸣声再度响起，陈安才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在确定两人已经走远后，他立马挣扎起来，干净利落的抖落绳子，撕去嘴上胶布。 接着，他看向角落里的另外两个受害者。 这是一对姐妹，姐姐叫白从秋，这年9岁，就读于平阳县第一小学五年级，妹妹叫白从冬，比姐姐小一岁，四年级，跟这时候的陈安一个年级，但不是同一个班。 这些，便是陈安知道的关于两姐妹的所有信息。 他没有着急过去，反而是先来到被锁住的木门后边。 随即，陈安试着往后拉开这扇老旧腐朽的木门，锁在上面的铁链顿时哗哗作响。 一道极为狭小的光亮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就是这。 记忆没有出现任何偏差，当初的陈安，就是靠着娇小的身躯，从这么狭小的门缝中，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爬了出去。 当时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加上害怕恐惧等心理因素，头也不回的就跑走了，根本没管角落里那另外两个孩子。 这一次，他重新站到了这个时间节点前。 想到那两个孩子之后要遭受到的非人待遇，陈安不再耽搁，转身朝姐妹俩走去。 洁白的裙子被灰尘覆盖，露出一小节腿部肌肤，原本弄好的丸子头发型也散落开来，凌乱的搭在身前，遮住脸庞，只有一双闪着泪花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跟自己相同遭遇的小男孩。 陈安转头，旁边一个同样打扮的，也正眨巴着眼，布灵布灵的看着他。 陈安拿起手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见姐妹俩都点了点头，他撕下粘在她们嘴上的胶布。 “别怕，这次我会带你们走的。” 他说着，既是为了安抚一下姐妹俩的情绪，又像是在许诺。 “谢谢。” 白从秋小声道谢，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这种时候，就不用这么讲礼貌了。” 陈安笑笑，又去解两人被绳子绑住的手脚。 “我还以为，你刚刚会试着直接跑掉呢。” 另一边的女孩眨巴着眼，小声说道。 这次陈安不说话了，只是努力的解着绳子。 那人绑的并不是很结实，但是对于只有八岁的小陈安来说，想要弄开，着实不容易。 不行，太慢了。 在使出吃奶的劲，解开面前这只手时，陈安当机立断，说道： “你去帮她解，我来弄你脚上的。” “要快，那两个人可能随时都会回来。” 白从秋闻言，立马点点头，身子朝自己妹妹挪去。 等下，什么东西……好痒。 白从秋低头看去，只见这个男孩已经勾着身子，将整个脑袋埋在她的脚边，手和嘴一起用力，试图把绳子解开。 她觉得的痒，便是男孩侧脸和小腿肌肤不时摩擦所带来的。 终于，几分钟后，绳子全部落地。 ------------ 第二章 能不能脱，不能脱我帮你脱！ “呼。” 白从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将目光投向眼前的男孩。 对方明明看着比自己还要小的年纪，却表现的如此冷静。 “现在该怎么办？” 她声音发抖，毕竟是小学生，哪怕因为家庭的缘故，见识过许多大场面，但真到了眼下这种危急关头，姐妹俩已经是慌的六神无主了。 “你过来试试，看能不能爬出去。” 听到小男孩叫唤，白从秋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门缝的大小，犹豫道：“我比你们俩大点，感觉挤不出去……” 陈安皱眉，这也正是他担忧的问题，姐姐年纪大些，加上发育的早，哪怕才九岁，就已经是亭亭玉立的模样了。 “先试一下，我在后面推你。” 白从秋嗯了一声，老实趴下，一点点的往门缝里挪，陈安又叫来妹妹，让她尽力把木门往后面拉，自己则蹲下来，双手按在姐姐的背后，使劲往外面送。 “等下，等下，有点疼。” 白从秋一个脑袋已经伸出门外，但是下半身却卡在了门缝中间。 陈安不敢再使力，便让白从秋自己慢慢试着挤出去，但好死不死就刚好卡在那，纹丝不动，真是要了命。 “能退回来吗？” 三人又折腾半天，把白从秋整个人拉了回来。 “呜……要不你们俩快跑吧，你们俩肯定可以的。” 白从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一旁的妹妹白从冬赶紧上来抱住姐姐。 “姐姐别怕，小冬在呢，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 接着，她话还没说两句，自己倒先哇哇的哭出声来。 然后像是被传染一样，白从秋也没忍住，姐妹俩就这么抱着，哭得稀里哗啦的。 “行了行了，别哭了。” 陈安在旁边头大如牛，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把拉过白从秋，目光火热： “脱！” “把你裙子脱了，再试一次！” 白从秋被吓了一跳，随即也反应过来，可能差的那一丝丝，就是被身上的裙子给束缚住了！ 但这个年纪，已经是知道男女有别的时候了，她扭扭捏捏半天，就是没脱下去。 “真他妈能磨叽。” 陈安无语，内心焦躁的很，语气中也稍微带了点凶残。 “能不能脱？不能脱我来帮你脱！” “我脱，我脱。” 白从秋还是头一次被人用这么凶的语气说话，眼泪差点又不争气的掉下来，她颤颤巍巍的脱下裙子，头都不敢抬。 “快点，这次你忍着点疼，我使力把你送出去。” 陈安拉过白从秋的手臂，入手一片柔软冰凉，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他也不至于对这么个小屁孩多想，一切都是事急从权而已。 “斯～” 又是上次同样的位置，陈安狠下心一使劲，白从秋直接倒吸一口冷气，五官都紧紧皱在了一起。 腰间嫩白的肌肤被硬生生刮得通红。 好在这次没再出现什么插曲，白从秋终于从门缝里挤出去了。 “裙子。” 她顾不得腰间的疼痛，赶忙转身接过门缝里递来的裙子，慌里慌张的穿上，这才敢抬起头来，打量周围环境。 只见此刻天色渐晚，四周一片荒芜破败的景象，只有几栋孤零零的木房子立在那里。 除开面前有一条乡间土路，周围都长满了灌木杂草，放眼望去，竟然全是一座接一座的大山。 这些大山，在徬晚的映照中若隐若现，仿佛一个个择人而噬的怪兽。 难以想象，这地方到底有多偏僻。 白从秋刚因为死里逃生而有些雀跃的心，又深深沉入谷底。 没有手机，没有食物，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怎么跑？往哪跑？ 下意识的，她又看向了最后一个爬出来的小小身影。 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她不知不觉间，已经依赖上了这个小小的身影，好像不管面临什么困难，他总能有办法解决。 “我们接下来，往哪走？” 白从秋轻咬着唇，脸颊上还有些没散干净的绯红。 陈安没有让她失望，他站在原地回忆少顷，先是朝东边的杂草堆东踩西踩，制造出有人经过的模样，然后带着姐妹俩径直往另一边走去。 此刻的他，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个三人小团体的主心骨。 …… 草，到处都是草，这些草疯长的惊人，有些甚至比陈安人都高。 他心里估算着时间，约莫每过几分钟就会停下，然后往另一边也做出有人踩过的痕迹，最大限度的避免被人发现真正去向。 大概如此重复了四五次，陈安领着二人，终于来到一座山脚。 他准备稍作休息，然后进山。 “陈安哥哥，你的脸……” 白从冬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她灵动的眼眸中闪过心疼。 这期间，三人已经交换过名字。 由于一直在前面开路，陈安的脸上，挂着好几条被杂草刮出来的血痕。 “呼，呼，小冬给你吹吹。” 小女孩用嘴巴对着陈安脸上轻轻吹气，她帮不上什么忙，对于她来说，光是紧紧跟着不掉队，就已经是用尽全部力气了。 “谢谢小冬。” 陈安没有拒绝小女孩的好意。 他转头看向一旁低头沉默的白从秋，想了想，找了个话题开口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走那条土路？” 女孩抬头，月光下显出一张清丽容颜，她勾了勾耳旁的发丝，答道： “这地方明显是某个山沟里头，估计能供汽车通行的道路只有那一条，如果走那条土路，多半会和那些坏人迎面撞上，他们还有车，又是成年人，我们到时候肯定跑不了。” 她顿了顿，又说：“而且最重要是，敢走大路，哪怕一时半会不被发现，时间一长，肯定会被对方开车追上的。” “那还不如往山里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陈安点点头，内心有些惊讶。 这些分析对任何一个成年人来说，自然不难，但考虑到对方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学生，这可就真的是难得可贵了。 “不过……” 白从秋盯着陈安，继续说道：“如果换成我，肯定不会像你这么果断，这么有魄力，一点都不耽搁，直接就往山里走。” 这一路走来，男孩的表现历历在目，竟让白从秋第一次产生了对同龄人倾佩的感觉。 “呵……” 陈安闻言笑了笑，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夜空，语气有些飘忽。 “是啊，怎么敢的？” 反正，上辈子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 第三章 你知道那两个女孩是什么身份吗？！ 夜深了，世界安静下来。 但今夜的平阳县派出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黄少强！你吃干饭的？！这都多少个小时过去了，你连对方往哪个方向逃窜的都没查出来？？” “你知道那两个女孩是什么身份吗？！但凡真出点事，不只是我这身皮，整个派出所都不会好过！” 办公室中，平时趾高气扬的黄队，此刻一反常态，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他纳闷道：“张局，我还真不知道……” “你踏马！” 张局口沫横飞的训斥被噎得一顿，然后他伸过头，凑到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只见黄少强听完身子一激灵，眼里是止不住的震惊，最后又慢慢变为无奈。 “我说张局，她们这几尊大佛，跑平阳县这小庙来干鸟毛？唉，我也跟您透个底，平阳县不像那几个大城市，监控还没普及，就学校大门口那有一个，但是只能看到她们是往平阳街走的。”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只要人！只要人！” …… …… 天越发黑，周遭透不开几抹光亮，只能凭着月色勉强辨认着脚底山路。 大片大片的阴影里，三道小小身影互相搀扶，于黑暗中艰难前行。 他们要往哪走？又要走多久？ 这个问题，或许就连重活一世的陈安，此刻心里都找不到半点答案。 他只是很清楚一个事实，在现在还能走得动的前提下，必须走的越远越好。 那两绑匪在发现他们不见后，想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但被追上…… 想到那张报纸上惨烈无比的描述字样，陈安神情微微一凛。 “啊……” 发散的思绪，被一声突然的惊呼打断。 是三人中年龄最小的妹妹白从冬，在走一个陡坡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瞬间在往后倾倒。 陈安来不及多想，手上使力，几乎是将这辈子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这才勉强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小身影拉住。 “没事吧？” 一同发问的，还有姐姐，她刚刚自告奋勇，走在最前方开路，此刻听到动静，也是连忙看了过来。 “呜……好痛。” “陈安哥哥……姐姐……” 女孩听见问话，后知后觉的指了指自己膝盖，甚至没察觉自己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借着微弱的月光，陈安凑近了些，瞧见在女孩膝盖的位置明晃晃多出好几道刚摩擦出来的血痕。 那血痕极深，周围还粘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碎渣和泥土，哪怕光是看着，都替她隐隐作痛。 “呜呜……还有我的鞋，鞋也掉了……” 这句话，白从冬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作为一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孩子，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平时哪怕只是蹭破点皮，都不知道要惊动多少人。 陈安见状，深吸口气，没有急着说话，他先是俯下身子，替女孩把鞋捡过，然后抓住那只粘上些许灰尘的赤足。 接着，他开始小心翼翼的替女孩穿鞋，过程中尽量不去触碰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有伤口的地方，可不仅仅是膝盖，女孩原本白嫩的脚背也被划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呜，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不是好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老是拖累姐姐和陈安哥哥……” “可是，可是……呜，真的好痛……” 女孩声音断断续续，眼角早已被泪花侵染，眸中全是水汽弥漫。 她明明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可就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那泪水如决堤般，滴答滴答全落在了陈安手上。 “乖哦，小冬不哭，而且小冬才不是拖累。” 不知什么时候，姐姐走了过来，她伸出手，将女孩拥入怀中，一边抚摸着头，一边轻声安慰。 温柔而坚定的话语，似乎起到了作用，女孩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她仰起头，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嗫喏着，“要不，姐姐你们还是别管我了，反正……” “行了，闭嘴。”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白从冬的话，她下意识地乖乖闭上了嘴巴。 紧接着，白从冬便看见那个并不比她高大多少的男孩在自己面前慢慢蹲下，他的声音接着传来。 “上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听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可不知怎的，白从冬就是老老实实照做了，她双手紧紧抱住男孩颈间，然后整个人都靠了上去。 “抓稳了。” 那声音又说。 下一刻，白从冬便感受到了自己的视角在一点点升起…… 白从秋落在最后，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一言不发，默默跟了上去。 越往里走，山路愈发崎岖，加上月色被密林遮挡，入目一片晦暗，唯有细碎的虫鸣在耳边不断响起。 一片沉寂之下，就像是行走在那些经典恐怖片里，令人不由心跳加快，寒毛直竖。 陈安背着女孩并未走太久，很快便在一处较为平坦的树旁停下。 一来是想着好好查看一下伤口，二来也是他真走不太动了。 没办法，毕竟他自己也还只是个小学生而已，能背着女孩走上一程，已经是来自三十年后的灵魂在猛猛发力了。 “呼……” 有姐姐白从秋在一旁帮忙，陈安顺利将女孩放下。 他旋即来到女孩身前，半蹲下身子。 捧起细白的小腿，视线掠过膝盖时，陈安不由皱了皱眉。 那几道伤口看上去极为可怖，不仅没有要愈合的样子，甚至还在往外丝丝渗着血，那些鲜血流过肌肤，印出道道血痕。 “还痛吗？” 陈安难得问了句废话。 “痛……” 女孩声音怯怯的，细弱蚊蝇，她缩了缩被握住的腿。 陈安怔了下，然后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再一点点给女孩膝盖抹去。 口水消毒的说法其实并不靠谱，不过现在这深山老林里，陈安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可以一用的东西了。 做完这些，他抬起头，发现女孩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还能看出些许之前没有散尽的水雾。 不止是妹妹，还有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白从秋，同样也在看着陈安。 白从秋心想，一路走来，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他总能这么冷静。 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走吧。” 察觉到姐妹俩的视线，简单处理下伤口后，陈安主动开口。 他刚想去背女孩，却被另一个人影捷足先登。 “我来背一会儿吧。” 白从秋说。 “行，那等你累了再换。” 陈安没有拒绝，他也不是什么爱逞强的性子。 山间的气氛回归沉寂，只剩他们行走时偶尔发出的细小动静，以及那听着越来越粗重的喘气声。 直到，他又一次从白从秋的手里接过女孩。 连夜奔逃，不论是他，还是两个女孩，都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了。 “谢谢……” 耳边传来湿湿软软的气息，是白从冬在小声说着话。 “道谢的事，还是等我们出去了再说吧。” 陈安随口回答着。 “真的能出去吗？” “当然。” 说完这两个字后，陈安感受到背上的小女孩缓缓将脸蛋贴了上来。 触感有些奇特，不是凉，微微带着点温热，好似还因为出了汗的缘故，显得粘糊。 “陈安哥哥……” “嗯？” “陈安哥哥……”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 片刻，女孩嘟囔着，声音更轻了，不仔细听还以为是睡着了后的梦呓。 ------------ 第四章 喏，一人一个 是夜，平阳县派出所。 灯火通明。 “报告，从市里抽调的武警和搜救犬现已就位。” “行，我知道了。” 办公室内，所长张扬听着属下汇报，揉了揉紧皱的眉心。 “失踪区域呢？” “呃……还在排查当中。” 闻言，张扬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没有将怒火发泄出来。 好在这次市里来的增援极快，一路手续全是绿灯，让他心中多少是重燃起了一点希望。 只盼那几个绑匪，别转移太快…… 等等！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张扬拿出手机，点开了最新的天气预报，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七月七，晚间多云转阴，预计有暴雨……” …… …… “呼哧……” 再次重重喘了口气，陈安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 “陈安哥哥……要不我们还是歇会儿吧。” 女孩的声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好。” 陈安应着，没有拒绝，他转头看向一旁。 只见白从秋找了颗树倚着，娇小的身子起伏不定，正小口小口喘着气。 那张初具美感的脸蛋上，同样出了好些汗，还粘了点不知道哪来的泥。 显然，一夜的山路过后，白从秋的身体状态并不比陈安好上多少。 “陈安哥哥，我们还要走多久？” 白从冬怯怯的问。 “不知道。” “不过只要拖下去，总归是我们有利的。” 听见问话，陈安回过头，对上了女孩有些红红的眼睛。 这种穷凶极恶的匪徒，一般都是流窜作案，不管得不得手，他们都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他无端想着，蹲下身来，开始查看起女孩膝盖上的伤势，想看看伤口有没有继续恶化。 所幸是伤口处已经不再渗血，不过疼痛肯定是在所难免。 正想着，便察觉到有只小手慢慢伸过来，然后借着衣袖轻轻替他擦汗。 “咕噜～” 忽的，一个不太合时宜的响声，让那只小手为之一顿。 见陈安投来视线，白从冬略显羞愧的低下了小脑袋，两根手指也开始无意义的绕圈。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 剩下的‘太饿了’三个字堵在嘴边，她始终有些说不出口。 陈安见状，心中明了。 他回头看了下白从秋，后者和他对视一眼，很快又逃避似的移开目光。 因为她的肚子也开始饿的呱呱叫了…… 不仅如此，小腿，手臂，她的所有四肢都开始不受控制的轻微打颤。 饥渴交加，身心俱疲。 白从秋想，这绝对是她记事以来最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思绪，很快被一记脆响打断。 她感觉怀里应是多了样东西，低头去看，却是一根用着廉价塑料纸包装的棒棒糖。 看包装纸的颜色，还是草莓味的…… “喏，一人一个。” 陈安摸摸裤兜，确认是只有两根，砸吧砸吧嘴，语气稍显遗憾。 说完，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冲着两个正望着他的女孩道：“我刚刚在路上好像看见了点野果，我去找找，你们两个就在这里不要乱跑，知道吗？” 陈安行动力拉满，话音还没落地，就只留下一个渐渐模糊的背影，以至于白从秋刚抬起的手，又只得无奈放了回去。 她本来想说，自己可以跟着一块去的…… 攥了攥手里的糖，白从秋艰难起身，走到妹妹身边，挨着她重新坐下。 “姐姐……” 白从冬弱弱喊了声。 “还很疼吗？” 看着妹妹膝盖上的那道可怖伤口，白从秋眼眸闪过心疼。 “呜……” 本来白从冬还能忍得住的，结果被自家姐姐一关心，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只想抱着姐姐大哭一场。 她小脸泫然欲泣，看着陈安离开的方向，嘴里却是答非所问：“姐姐，他怎么还不回来啊，他是不是碰到什么怪东西了……” 白从秋听得一愣，“可是，他不是才刚走吗……” “哦。” 白从冬不说话了，只是继续一个劲的看着那个方向，眼巴巴的，就好像只要这样，男孩就能立马出现似的。 白从秋有些无奈，不过见妹妹兴致不高，也就没有继续讲话了，只是陪着她一起干望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里黑漆漆一片，能见度极低，唯有听力在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那不时响起的虫鸣，不知名小兽的低嚎，以及风吹过树叶带起的哗哗声，都让人心中发怵。 特别是在那个男孩离开之后，这样的惊慌就不可避免的愈加深了起来。 终于，也不知是等了多久，许是十分钟，又或是半小时，她们终于等来了新的动静——但却不是她们预想的那样。 “轰。” 先是一声炸耳的雷鸣，紧接着便是雨滴落在手背上的冰冷感触。 “哗啦——” 那雨声淅淅沥沥，由小及大，转眼间就倾盆而落。 微凉的月色下，不时有骇人电光划破夜空，映照出倒悬的万千银丝，好似要将她们彻底埋葬在这座山林。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眼看着雨势来得越发汹急，白从秋咬咬牙，就准备起身去找。 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小身影，终于迎着漫天飘扬的雨丝走进了她们视线里。 他微微弯着腰，勾着身子，走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因为怀里揣了许多一指大的果子。 这场突然的暴雨让山里土地变得泥泞，难行，那道身影便只能走得很慢，一步一个脚印的走。 下雨了…… 抬头望了眼电闪雷鸣的夜空，陈安心中一沉。 对于这场雨，他其实心里早有准备，毕竟上一世的他早就经历过了。 可那个小女孩怎么办？ 她膝盖上的伤口本就没有条件处理，如今再被雨水冲刷，先不谈疼痛，光是化脓发炎，就有可能危及生命。 想到这，陈安加快脚步，走到两个女孩面前。 他们头顶繁茂的大树化为了一张漏着风的伞，将三人堪堪护住。 “陈安哥哥，你回来了。” 明明淋着雨，伤口处更是一抽一抽的疼，可女孩还是朝着陈安露出了笑容。 陈安点点头，算作回应，他将果子交到白从秋手里，然后也来到女孩身旁坐下。 接着，他伸出手，抓住那截白皙的小腿，往怀里挪了挪。 这个姿势，只要他再稍微勾一下腰身，就能最大程度的将女孩膝盖挡住。 “怎么了？” 白从冬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被抓住的地方有些痒。 “……如果被雨一直淋的话，伤口很可能会发炎。”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哗啦—— 雨还在下，声如惊涛。 看着那张认真端详伤口，微微皱眉的侧颜，姐妹俩不约而同的都愣住了。 ------------ 第五章 发烧 暴雨如注，如墨般的夜空不时闪过雷鸣。 呲呲。 细微的电流声。 “三组，这里是三组，有重大发现需要汇报。” “是的，我在平阳山脚，这里有村民说下午看见了那辆黑色皮卡经过……” “可以通知其他几组人员，缩小搜救范围了。” 一阵简短的通讯过后，特别搜救队三组组长挥了挥手。 他没敢耽搁，只是沉声道：“跟上，进山！” …… …… 也不知过了多久。 长夜将明，那下了一整夜的暴雨，似乎终于有了些要停歇的迹象。 一株勉强用来避雨的树下。 三个小小的身影挤作一团，在这恶劣的天气下，靠着彼此仅剩的体温取暖。 淋了一夜的雨，再加上几乎整夜无眠，毫无疑问，他们的身体状况这会儿已经十分糟糕。 女孩身上，原本优雅的小白裙被雨水浸透，裙身也沾上许多土黄色的泥点，如今湿漉漉的贴在肌肤处，冰寒刺骨，难受至极。 但白从秋此时却顾不上这些。 因为在她怀里，那个素来表现的沉着冷静的男孩，此刻正紧闭着双眼，眉头皱在一起，像在强行忍耐着什么。 好烫…… 白从秋伸手，在陈安额头摸了一下。 不仅是额头，就连他的脸颊，也涌起了一股不正常的红，全身都发烫的厉害。 恐怕谁都没想到，陈安昨晚最担心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他自己身上。 “发烧了……” 白从秋喃喃着。 忽的，她像是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另一边。 “妹妹……” 白从秋轻轻唤了声，但没有回应传来。 她抽出手，探了探女孩体温，好在是一切正常，应该只是太困，暂时昏睡了过去。 可……怀里的他怎么办？ 白从秋抿着唇，愣在原地，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力感萦绕在她的心头。 若在平常，在医学早已取得巨大进步的今天，只是区区一个发烧，恐怕随便就能找出好几种解法。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她除了感受着怀里那越来越烫的体温，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纤长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 “不要……” 无意识的呢喃，自口中说出。 不要？ 什么不要？ 隐约间，陈安听见了这声呢喃。 只是他头疼欲裂，意识昏昏沉沉的，整个大脑都变得难以思考，更别说回答了。 热。 真的好热。 偏生湿透了的衣服贴紧肌肤，偶尔再刮来一阵子山风，简直又是另一番彻骨的寒意。 就这般冷热交替，迷迷糊糊的，陈安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去见太奶了。 啪嗒—— 像是雨珠落在脸上发出的动静，带来些湿润感触。 这是……又下雨了？ 神智昏沉间，陈安勉强睁开眼。 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又下雨了，而是那个一看将来就会生得极好的女孩正在无声啜泣。 “干嘛又哭……” “我不是说了，这次会带你们一起走的。” 他动动唇，嘴里嘟囔着，但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听清说了些什么。 不过许是两人靠的太近，白从秋倒是一字不漏的听完了。 她心中一酸，泪水再也忍不住，如决堤般点点滴滴落下。 “不，不是的，不是这个……” 重复的话语，被不远处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 她猛然惊醒，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天边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漫长的黑夜过后，自是黎明。 那嘈杂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两声急促的犬吠，山林隐约，人影绰绰，明显不是匪徒。 很快，那声音由远及近。 走在最前方，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没有穿警服，但浑身气息却比身后几人更像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 在看见树下的娇小身影时，男人凝重的神情一滞，旋即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激动起来，步伐也由走变成飞奔。 “大小姐！”他激动大喊。 听见动静，女孩明艳的眉眼，终是恢复了些往日神采。 她望过来，微微开裂的唇瓣动了动。 “王叔，救救……他。” 这一刻，白从秋从未觉得自己声音有如此沙哑过。 …… …… 人民医院，502号病房。 这是五楼仅有的三个房间之一，也是少有会动用到的病房，内里医疗设施非常完备。 病房外，响起了一段简短的对话。 “嗯……那孩子高烧已经控制住了，身体应该也没什么大碍，接下来只需要安心静养几天即可。” 身穿白褂的护士推了推眼镜，轻声说道。 闻言，在她身前站着的两个中年男人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 其中一个看着有些发福，略秃顶的中年微胖男人眯了眯眼，他下意识想从兜里摸烟，又想到这里是医院，便停住手，只是一脸感慨。 “万幸啊，万幸……”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到嘴边却也就是吐出这么几个字来。 张扬实在不敢细想，要是真出个什么事，自己这身皮到底够不够扒的？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不由拍了拍一旁男人的肩。 “我说，陈兴国是吧，你也别太自责了，据我所知，作案的那两个匪徒是从其他省流窜来的，本身就是无差别作案……这种事是最难防，也最难办。” 张扬说着，叹了口气。 眼前这男人，正是那男孩的父亲。 昨晚男人半夜慌忙找上门，报警说自己孩子不见了，这才让他们锁定了第三个被虏孩子的身份。 至于母亲…… 张扬先前多嘴问过一句，只说是离了。 “如果不是我没去接他放学，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陈兴国摇摇头，声音沙哑而低沉。 张扬看在眼里，他心念一动，反手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咳咳，人总要向前看嘛，来，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拿好，以后要是在平阳碰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张扬说完，没有再耽搁，快步朝着电梯走去。 他还得回所里写报告呢，毕竟这次事情涉及到的另外两个主人公，那可是一点都不简单啊。 唯有陈兴国有点愣住了神，他拿着那张名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平头百姓一个，现在更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工，实在想不通对方这个举动的意义。 不过，陈兴国很快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因为护士来通知，他的儿子好像醒了。 ------------ 第六章 陈兴国 “小安，好些了没？” 迷迷糊糊间，陈安隐约听见有人在床边问话。 他转头去看。 年轻了二十多岁的父亲正直愣愣站在那里。 一双布着老茧的手紧紧握着病床栏杆，两鬓微微泛白，还没布满褶皱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名为父亲的角色似乎总是这样，他们往往不善于表达内心深处的情感。 “是老爸啊……” 陈安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个笑容。 没有想象中的吵闹，哭喊，更别提什么埋怨之类的字眼。 男孩只是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就像是分别多年的老友，在街角偶遇时也会笑着挥手，道一声好久不见。 这一幕落在默默旁观的女护士眼中，不由让她心中一酸。 明明自己也只是个屁大点的小孩，但看起来却是意外的懂事呢。 再联想起听说的男孩的遭遇，她心中就越发心疼了，不免多瞧上两眼。 高挺的鼻梁，乌黑细长的眉眼。 嗯，尽管年龄还小，但依然能看出男孩的五官不凡，将来怕不会又是多少女孩心中的白月光…… “饿了没？” 陈兴国发问，打破沉默。 他见儿子点头，便拿出早先准备好的饭菜，又去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做完这些，男人搬来凳子，在床边坐下。 接着，父子俩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陈兴国没有着急去问昨晚细节，只是讲了下其他两个女孩的状况。 护士则见确实没什么事，也不再留着打扰，自己走了。 一时病房内，只剩下父子俩的对话声。 “听医生说，大点的那个女孩早就醒了，没受什么伤，就是单纯累到了，倒是那个小点的，估计短时间是出不了院……” “这么严重？” “还好，只是说伤口有些化脓，最好留院观察两天，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哦，对了，小安……那个，是爸对不起你……” 听到这，陈安手中筷子一顿。 他忽然想到，好像上一世父亲也是这般道歉的。 但其实陈安从来没怪过自己父亲……不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 他抬起头，注视着面前这个男人。 都说男人三十而立，正是大展一番拳脚的好时候，可在如今正值壮年的陈兴国身上，他却看不出半点应有的意气。 有的，只是一股肉眼可见的消沉。 但陈安知道，早在几年前，父亲可远不是这般模样。 那时候，男人操持着县里最大的施工队，各种酒局宴请不断，前途一片光明。 风华正茂，事业有成，这些才应该是人们放在陈兴国身上的代名词。 直到……被自己信任的兄弟联手做局，背刺，再到最后卷款跑路。 一连串的打击，不断消磨着这个男人的棱角。 而事情带来的连锁反应还远不如此，诸如手底下工人的讨要，资金链断缺带来的外债，都仿佛一座座大山，压的男人喘不过气。 但陈兴国始终没有放弃，他四处奔走，想要挽回……尽管他筹集到的那点资金只是杯水车薪。 然而，一切的一切，终于在某天妻子拿出一份离婚协议时，彻底崩溃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陈兴国不再挣扎，就此变卖车房，开始了边打工边还债，还要一边照顾陈安的生活。 印象里，父亲陈兴国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沉默的。 艹！ 想到这，陈安不由在心底发出一声国粹。 靠了，以前这事发生的时候他还小，不懂那么多东西，现在回过头想想，自己父亲身边，那都是些什么狼心狗肺的玩意？ 明明自己可是有机会成为富二代的男人啊！ 毕竟要是能够躺平，谁又愿意自己奋斗呢？ 而如今重活一世…… 看着眼前气质消沉的中年男人，陈安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 …… 七月，暑气难耐。 平阳县地处西南，七月便是县里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 好在昨夜刚下过一场暴雨，为空气中带来些许凉爽湿意。 502号病房。 陈安悠悠醒转。 他睁眼看了看窗外，才发现一片漆黑，竟是已经入夜了。 下午强撑着精神和父亲聊了会儿天，没想聊着聊着他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毕竟是年幼的身体，嗜睡也是正常。 再次醒来，便是现在这样了。 好消息是，烧估摸是退的差不多了，现在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也没那种晕乎乎，头疼欲裂的感受了。 就是嗓子还有点发干。 正想着，一杯温水便递到身前。 陈安抬头，不由微微一怔。 不是想象中父亲粗糙的手，反而是一截皓白细嫩的手腕。 “你醒了？” 只见原本陈兴国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女孩。 不是别人，正是白从秋。 她换下了脏兮兮的白裙，穿了身在盛夏比较常见的小吊带，小片瓷白的肌肤露在肩头，有些吸人眼球。 也就是此时，陈安才有闲情打量起她的外貌来。 一双柳眉弯弯，眸如秋水，白皙无暇的脸蛋微微透着一点这个年纪独有的粉嫩。 女孩静静坐在那里，气质不似同龄人的跳脱，反倒有几分空若幽兰的味道。 “陈叔叔昨晚一夜没睡，白天也一直守着你，才在隔壁睡下没多久。” 许是见陈安半天没说话，白从秋想到什么，出声解释。 “这样……” “那麻烦你了。” 陈安回过神，道了声谢。 白从秋摇摇头，“是你救了我们，应该由我来道谢才是。” 这话听来正常，但却是出自一个小学生之口…… 总感觉很违和啊。 虽然对女孩的聪慧早熟有一定认知，但他还是忍不住道：“你难道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有什么问题吗？” “不，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那应该……是怎样？”女孩歪头。 这话倒也是把陈安难住了，他努力想象了一下小学生对话应有的样子。 “嗯……就比如，是不是应该加点语气助词？就像，哇！你醒了呀！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呢！” 一阵沉默。 少许，想着男孩浮夸的语气，有人没忍住捂嘴噗嗤笑了一下。 “……等等，你刚刚是在笑我吧？” “我没有。” 下意识的矢口否认，让女孩撒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谎。 她脸蛋微微一红，转口道：“你说的这些，倒像是小冬会说的话。” ------------ 第七章 白从秋的请求 小冬？ 听见这个名字，陈安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那个一口一个陈安哥哥的女孩。 首先，他觉得自己肯定不是什么萝莉控，但想到这样可可爱爱的事物，还是不免露出些笑意来。 “确实……对了，她还没醒吗？” “醒了一次，之前还吵着要见你，不过现在又睡着了。” “那她的伤没什么大事吧？” 白从秋摇头，然后从果盘里取了颗葡萄，她拿纸仔细擦了擦，接着像刚刚递水一样，递到陈安嘴边。 陈安也不矫情，张嘴直接吃了。 唇齿不小心触碰到指尖，传来点点异样，白从秋脸又红了一点。 “你饿了吗？要不要我叫人送饭过来。” 她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弱上两分。 陈安倒是没注意这些细节，只是随口道：“不用，我现在也不是很饿，吃点水果就行。” 闻言，白从秋就要继续伸手去果盘拿。 陈安见了，连忙出声，“别，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行。” 果盘本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他一伸手就能够着。 刚刚任由女孩投喂，是因为对方递都递到嘴边了，但这种事情偶然一次还行，总不能一直要求人家。 何况陈安现在心理年龄可远不止这点岁数，被这么一个小女孩投喂，着实有些别扭。 “好。” 被婉拒了，白从秋没有强求。 她刚刚下意识做了，这会儿回过神，才察觉到这种行为对将将认识一天的两人来说，多少有点过界。 “对了，怎么还没见人找我来做笔录。” 陈安一边说，一边剥了个橘子，他手法熟练，很快便把整个完整的橘肉剥离出来。 接着掰了两瓣，递给女孩。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过面前女孩似是理解错了意思，她稍稍犹豫了下，就学着陈安之前那样，粉唇微张，小口吃了进去。 见状，陈安嘴边那句其实你可以用手接，只好又憋回了肚里。 “之前看你还在睡，我就跟他们说明天再录了。” 一直等嘴里吃完东西，白从秋才出声。 少许，女孩似是想到什么，白皙脸蛋微微一红，低声道：“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说，说我脱了裙子的事。” 越到最后，声音越低。 直到‘裙子’两字时，几乎细弱蚊蝇。 陈安边吃边点头，皱眉嘟囔着，“行，我知道了，不过话说这橘子有点酸啊。” 知道女孩子家脸皮薄，他故意扯开话题，没有在裙子一事上过多交流，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细节，到时候做笔录隐瞒一下也无所谓。 酸? 白从秋怔了下，莫名想到那晚上男孩带回来的野果。 她心想，和那些野果比起来，这橘子吃进嘴里，还是很甜的呢。 …… 夜深了，白从秋没有在502号病房待太久。 女孩走后，病房内重归寂静，只有窗外不时响起的蝉鸣。 陈安摸索着下了床，一路来到浴室。 没错，这病房竟然还带了个独卫，而且里面洗漱物品一应俱全，说是酒店都不为过。 所以说……就咱家现在这条件，能住得起这么有档次的病房？ 转念又想到刚刚那女孩的谈吐和气质，陈安心里不由对她们的家庭背景感到一丝好奇。 无端想着，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一面镜前。 镜中，倒映出他现在的模样。 一头黑色短发，带点细碎刘海，乌黑的眉眼透着几分抹不开的稚气，脸蛋也是白白嫩嫩的，标准的祖国未来花朵一枚。 只是…… 镜中的男孩拍拍自己脸，叹了口气，眼中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无奈。 别人重生，要不就是热热闹闹搞钱，人前显圣，要不就是轰轰烈烈谈个好几场不分手的恋爱。 而他，却成了一个刚满八岁的小学生…… 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好吧！ 这下真‘毛都没长齐’了。 而至于谈恋爱，他又不是什么变态。 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回到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才能让他弥补掉当初的遗憾吧。 没人能知道，在上一世，陈安有多少次因为梦回雨夜而惊醒。 一念至此，他忽然觉得好像再当一回小学生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了。 “砰砰。” 思绪，被敲门声中断。 是老爸醒了？ 陈安没有多想，转身走过去开门。 然而就在门开的一瞬间，一道娇小身影立马如泥头车般撞进了他的怀里。 同样‘娇小’的躯壳承受不起打击，陈安接连倒退了好几步，所幸是最后稳住了，这才没有摔倒。 紧接着，不等他反应，一道闷闷的声音就从怀里传来。 “呜，陈安哥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白天可是，可是想了你好久好久！” 那语气娇憨，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不用想，尽管没看清面庞，但也能轻松知道来者是谁。 陈安很快从懵圈的状态中脱离，他探出半个身子，发现门外的走廊安安静静，并没看到其他人影。 不由皱起眉头，“小冬，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 女孩闻言，连忙伸手去堵陈安的嘴，她略带婴儿肥的小脸蛋上，闪过一抹悄摸摸做坏事的紧张。 “嘘，陈安哥哥，你小声点，我可是背着小姨出来的，要是被逮到了，肯定又要挨训了。” 陈安听得一愣，心说你这说的都是汉字，怎么组合在一起我就没听明白呢。 便听女孩又小声解释，“是因为膝盖上的伤啦，小姨说我要静养，不能乱动，就不让我来找你……” “所以，我可是趁着小姨睡着了，才偷偷摸摸溜出来的哦！” 话音未落，白从冬就轻轻呀了一声。 因为陈安已经反应过来，双手放进女孩腋窝，把她提溜到床上去。 说来也怪，明明陈安现在顶多看着比她高上一丢丢，可力气却是大的出奇。 这点早在那晚背她上山的时候，陈安就感受出来了。 难道，这也是重生者的福利之一？ “既然说了要静养，那你还瞎跑什么，万一伤口恶化了怎么办？” 把白从冬放到床上，盖好凉被，陈安盯着她的左腿膝盖看了看，那里经过处理包扎，倒是没那么吓人了。 和姐姐长发披肩不同，白从冬扎着初见时的丸子头。 她灵动明亮的眸子自被中探出，一眨不眨的看着陈安。 女孩倒也不辩驳，只是嘻嘻笑了一下。 ------------ 第八章 小姨 看着床上试图萌混过关的小萝莉，不知怎的，陈安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看过的一部动漫。 名字他有些记不太清了，好像叫什么龙王的牢饭来着…… 嗯，大差不差，反正就是讲述男主带着一群小萝莉下棋的故事。 而床上的小女孩，此刻就很有那种从二次元走出来的感觉。 以至于陈安本来想教训两句的话语，到嘴边都自动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大不了我可以去找你，你还是要乖乖听医嘱的。” “嘻嘻，陈安哥哥总是跟个小大人一样呢。” 离开那座山后，女孩似乎找回了本性，语气里都多了几分古灵精怪的味道。 她歪着脑袋，用手指戳了戳自己脸蛋，想到什么，嘴角露出明晃晃的笑容。 “唔……就像是姐姐那样，明明年龄没有比我大多少，却总是做出一副自己很成熟的样子。” “哼哼，就老是让人很想狠狠打她屁股，看她还装不装……” 女孩说着，见陈安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个香蕉在剥，顿时眼睛一亮。 “我也要吃！” 小孩子就是这样，哪怕自己不饿，但只要见了，就总想着要掺和一下。 陈安自不会跟她抢，便递到她面前。 本意是想让她接住，结果也不知是不是姐妹俩基因遗传，女孩嗷呜一口咬住，手都懒得抬。 “好甜！” “行了，吃完赶紧回去休息。” 陈安轻轻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没好气道。 而至于她刚刚后面那半句‘大逆不道’的发言，他自然是选择性忽视。 只是后来每每想到，才会忽然发觉，原来女孩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是打小就有表露的。 “才不要！” “在哪里休息不是休息，而且回去我还得走路，说不定就因为走这几步路伤口恶化了呢？” 小萝莉一本正经的据理力争。 陈安不为所动。 开玩笑，要真让小女孩在这睡了，那他睡哪去？ 总不能俩人睡一块吧？ 陈安还是很有节操的。 虽然以他这个年纪，就算俩人大被同眠也不会有人在意就是了。 ……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陈安掀开被子，从病床上跳了下来。 再早些时候，父亲陈兴国来过一趟，不过很快又走了。 他还要赶着上工，不可能天天陪在医院。 至于陈安，倒是早就说自己没事，身体倍棒，可以出院了。 但陈兴国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非要儿子留在医院再多观察几天，还说学校那边已经帮他请好了假。 陈安没辙，毕竟他现在才八岁，除了是一名光荣的小学生外，实在没什么话语权。 想着这些，走到厕所开始洗漱。 简单清洗完后，陈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走廊一如既往的安静，只能从楼下隐约传来的嘈杂动静判断，医院约莫是已经开始营业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走到隔壁房，陈安敲了敲门。 这是昨晚和小萝莉达成的约定。 昨晚他好说歹说半天，才把她哄了回去，而代价便是得答应今早要来看她。 或许在旁人看来，女孩的要求多少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但陈安倒是不太在乎。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况且才经历了那么一番波折，女孩对他产生些依赖心理，也实属正常。 想来随着时间推移，就会趋近于平淡。 “请进！” 很快，里面响起了脆声声的应答。 陈安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是被擦拭到白的发亮的瓷砖，一台极具年代感的大‘脑袋’电视，以及病床旁边那些一眼看起来就很精贵专业的仪器…… 整体设施布局，倒是和他的房间没什么区别。 唯独让他稍显意外的是，偌大的房间里，竟然没有站人。 只有床上的凉被边边，探出来个小脑袋。 几根调皮的发丝黏在她红润的耳垂，一双灵动的眼眸中透出点点还没完全睡醒的迷糊。 “早上好呀。” 见到陈安进来，女孩揉揉眼睛，脸蛋上立马显出两个小小酒窝。 “哎呀，我被被子大王封印住了，陈安哥哥快来救我！” 女孩一边用着夸张且毫无感情的语气，一边向陈安伸出双手，可以说是非常明确的‘暗示’了。 那小眼神还充分表达着‘怎么回事，你小子怎么还不来抱我’的意思。 该说不说，如果姐姐是把天赋都点在了优雅大方这几个字上，那妹妹估摸着就是全点撒娇上了。 陈安本想拒绝，但看到女孩那一脸期待的模样，只好叹口气，走上前配合着将她身子往上提了提。 倒是不重，还有股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牌子的沐浴露香味。 “怎么样，今天伤口还痛吗？” 一把推开正试图往他怀里钻的小脑袋，陈安走到床边的板凳坐下，开口问道。 眼看计谋没有得逞，白从冬嘟嘟嘴，倒也不恼，她掀起凉被，露出里面只穿了件透薄单衣的身子，指指已经包扎好的膝盖位置。 “还好啦，昨晚就已经没那么痛了，只要别太用力就好。” 说着，她乌黑的眸子一转，似是想到什么，伸手在枕头底下一阵摸索。 少许，一块印着英文字母包装的巧克力被她塞进陈安手里。 “喏，请你吃！” 女孩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盯着陈安。 这个年龄表达喜爱的方式，总是这么简单，纯粹。 而且也不是什么男女之间的那种喜爱，更像是把他当成了可以依靠的对象。 陈安没有拒绝，顺手就揣进兜里。 其实他不咋爱吃甜食，不过可能是那晚上的两根棒棒糖让女孩产生了点误解，才事先准备了这一出。 正想着，就听见一个略带打趣意味的成熟女声从身后响起。 “好呀，怪不得昨晚怎么都不肯给姨姨我吃一口，原来是在这等着你的陈安哥哥呢～” “唉，亏我昨天还连夜赶着坐飞机来看你，没成想却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女声慵懒，却又因为酥酥的嗓音，平添几分魅惑之感。 于是陈安发觉，面前那张白嫩滑腻的脸蛋，便不免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小姨！你，你瞎说什么呢！” 女孩攥紧手边床单，小脸红扑扑的，语气更是羞恼极了。 ------------ 第九章 小姨莫要说胡话 小姨……？ 陈安回头去看，一个高挑身影映入眼前。 她穿着一身在县城极少见的黑色小西装和长裤，布料精致，得体大方，长发也经烫过，是放在如今颇有些超前的大波浪模样，略显随意的披在肩头。 倒是有点像后世那种职业ol女性的打扮，不过却又多出几分知性和优雅来。 女子本是半倚在门扉上，她见陈安看来，原本似笑非笑的脸上，眼眸一亮，笑意越发明显。 她快走了几步，高跟鞋在地板上带出一连串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下一刻，就在陈安准备开口打招呼时，便感觉脑袋一晕，接着陷入一片不可名状的柔软，连带鼻尖都瞬间沁满了幽香。 于是他口中发出的声音，也自动变成了‘呜呜’之类的动静。 “呐，这就是我们的小英雄吗？快来让姨姨抱抱……昨天看你休息了，就没去打扰你，不要怪姨姨哦。” 女人红唇微动，曲调婉转动听。 “真是多亏你帮了这么大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后面这句话，秦书雪说的是真心实意，情真意切。 没人知道，在收到两个女孩失踪的消息时，她的心情到底有多糟糕。 当初本就是为了姐妹俩的安全，才将她们送回乡下，谁知偏偏事与愿违，竟能遇上‘无差别作案’这档子事…… 万幸是有惊无险。 一念至此，女人抱着男孩的双手不禁更用力了，连带男孩半个身子都要被她揉进胸怀。 或者说，成熟女性的胸怀，往往都是那般波澜壮阔。 床上，目睹着这一幕发生的白从冬顿时瞪大了眼，她赶忙探出身，伸手去拉，一边嘴里愤愤喊道：“小姨，你快松手，人家等下都要被你闷死了！” 身为秦书雪的侄女，也是这一招的最佳受害人，白从冬非常清楚那种香香软软，呸，那种喘不上气的感受！ 另一边，秦书雪许是也察觉到了这点，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放缓了些力道，不过却依然保持着怀抱的姿势。 得到喘息之机，陈安本能的深吸了口气。 他感觉小脑袋瓜子嗡嗡的，女人这一套丝滑小连招下来，他连出声抗议的机会都没有。 恐怖如斯！ 好在一时的激动过后，女人就松开他了，如今只是睁着一双媚长眼眸盯着他看。 有些隐晦的打量意味，但并不会令人觉得冒犯。 紧接着，女人眸中闪过几分讶色，她毫不吝啬的夸奖道：“真是好俊的小娃娃。” 反正夸两句又不要钱，何况还是救了自己侄女的，秦书雪自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说着，又是忍不住伸手在陈安脸蛋上轻轻一捏。 嗯，是很q弹的手感，有点爱不释手。 不过在对上男孩那宛如看变态一样的眼神时，女人最终还是放弃了再来一次的想法。 她轻咳两声，“咳咳，那啥，你跟着小冬一起喊我秦姨就好。” 你倒是不见外。 陈安默默收回眼神，虽然心里觉得眼前这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变态的不良嗜好，但面上还是乖巧的喊了声秦姨。 “嘿嘿，真乖。” 听见这声秦姨，女人顿时笑靥如花。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陈安脸蛋，“说吧，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秦姨带你下去买。” 这会儿时间尚早，她估摸男孩应该是一醒就过来了，早饭也没吃。 但陈安却是摇摇头，同时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脱离了那阵汹涌的波涛。 倒不是他不爱大雷，只是刚从差点窒息的‘险境’还生，他觉得自己还需要缓缓。 “谢谢秦姨，不过我已经吃过早饭了。”他应道。 这不是谎言，早上陈兴国来的时候，就给他带了包子和豆浆。 闻言，秦书雪一愣，旋即继续笑道：“那也没事，医院楼下就有小卖部，我刚好要下去给小冬买早餐，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到时看上什么，你随便挑。” “你现在可是我们白家的小英雄，只要你开口，想要什么秦姨都给你送来。” 这话说的十分大气，也说明她确实是打心底的感激陈安。 那晚的事情经过，早已通过姐妹两的口述传到了她的耳中。 扪心自问，哪怕换她处于当时那个情景，都不一定能有眼前这个男孩做的更好。 但让她意外的是，面前男孩依然是轻轻摇头。 “谢谢秦姨好意，不过我并没有什么想要的……况且这次能够死里逃生，仅仅是运气站在我们这边而已。” 陈安没说假话。 那两个绑匪终究是没找到他们，亦或者说，是搜救队来的更快一步。 不然就凭三个不满十岁的孩童，陈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办法能够反杀。 他的语气很是寻常，也听不出有什么所谓‘小英雄’的骄傲。 所以哪怕明知道对方是一名实打实的小学生，可这一刻秦书雪还是有种浓浓的违和感。 倒是和小秋那个小妮子有点相像，不过那妮子是打小就模仿她妈，还有点生硬，但自己面前这个男孩就显得很自然了。 她美眸闪动了下，没有强求，只是道：“没事，你也不用急着拒绝，等以后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反正我这次来，还要待上一段时间。” 说完，秦书雪转身，找一脸气鼓鼓的白从冬问了下要吃什么，接着便下楼替她买去了。 也就是这时，陈安才发现门口还有个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跟上了女人的步伐。 那是白从秋。 她远远和陈安对视了一眼，微微抿唇，但未进来。 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两人渐行渐远。 “感觉救你们的这个小英雄……有点意思啊。” 女人嗓音照例是有些酥酥的。 “他很厉害。” 白从秋跟在她身后，应了句。 “是吗？倒是很少听你主动夸人……还是个岁数比你小的。” 秦书雪略感意外，回头看了女孩一眼。 她可是很清楚，自家这个大侄女早熟的很，再加上在秦白两家的耳熏目染之下，平日里眼界极高，很少会有同龄小孩能跟她玩到一块去的，更别提是在这样贫瘠的乡下。 正想着，秦书雪便瞧见了她那一副端端庄庄的小淑女模样，于是忽然凑近了些，一脸促狭道：“怎么，喜欢上人家了？” “小姨莫要说胡话。” 终究是对男女之事有一定认知的年纪了，白从秋听得脸蛋微微一红。 她可不是妹妹那种‘不要脸皮’的孩子。 “啧啧，英雄救美都拿不下你？刚好我还不知道怎么报答那个小家伙，不如就让你以身相许吧。” “……” 面对口花花的小姨，女孩瞪了她一眼，自己走前面去了。 “诶诶，怎么说你两句还生气了，你要实在不愿意，我觉着换你妹妹去也行，反正瞅那死丫头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我看要去还是小姨你自己去吧。” “我？” “别，我可不想坐牢。” 想到男孩的年龄，秦书雪脱口而出。 ------------ 第十章 初遇 秦书雪走后，陈安没有在病房逗留太久。 虽然小萝莉撅着个嘴，泪眼汪汪的一再挽留，但他还是准备出去逛逛。 主要是白从冬非要拉着他一起看电视，看就算了，还非得看美少女战士，也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碟片。 陈安对这玩意实在提不起兴趣，要是愿意放迪迦还可以考虑考虑。 想到这，他自己却是先笑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受身体激素的影响，他感觉自己不只是身体年轻了，就连心理年龄也跟着活泼不少。 走出房，陈安径直下了楼。 五楼没什么好逛的，这里明显是医院平常不对外开放的地方，除了安静就是安静。 他顺着楼梯往下走，隐隐约约的嘈杂声开始变得清晰。 刚下到三楼，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便猛地浓烈起来。 过道上行人匆匆，不时有身穿白大褂的护士和医师穿梭其间，还能在走廊边边看见好些坐在椅上聊天的老人。 清早的宁静，便是被这份喧闹打破。 陈安站在三楼楼梯的平台，静静看着这一幕。 倒是没人来打扰他，只是人们视线掠过这个小男孩时，难免会有些小小意外。 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没事干偷溜出来的？ “呀，是你。” 一个略显惊讶的女声，将陈安从发呆的状态中剥离。 他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护士装的年轻女人已经走到近前。 “你不在楼上好好待着，瞎跑什么？” 见到男孩双手插兜，傻站在那的样子，护士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装酷啊？” 她说完，看男孩还是没啥反应，又道：“不会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吧，要不要姐姐带你上去？” 许是终于回过神，陈安看了她一眼，“没事，不用管我，我溜达呢。” 这个护士陈安有点印象，好像自己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她就在床边站着。 嘎吱…… 忽的，身后响起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那个……麻烦让一下。” 女人推着轮椅，冲挡在楼梯口的两人露出笑容。 她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眼角隐隐被岁月侵染，显出两道皱纹，不过依然能从那张难掩疲惫的脸庞看出几分曾经的美丽。 陈安往一旁侧身，给女人让出路来。 他们的身形交错而过，视线便不免落在了那张轮椅上。 那是一个看上去极为瘦弱的女孩，她穿着一袭纯粹如墨的黑裙，上面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只有裙摆显着几条因洗涤太多次而老旧的褶皱。 一截手腕自黑裙袖口探出，肌肤白腻，连内里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视线再往上移，却不是想象中的女孩脸庞，而是一个大大的黑色帽子，遮住了她大半面容。 帽子造型有点类似于哈利波特里的魔法帽，应是手工编织，两边格外宽长。 嘎吱，嘎吱…… 轮椅再次被女人推动，伴随着那令人牙酸的声音缓缓下了楼。 见男孩看的出神，女护士开口道：“听说那女孩是从学校二楼摔下来的，万幸是只摔断了腿，保住了性命。” “不过哪怕是这样，也是够可怜的了，毕竟今后能不能好，以及好了以后有没有后遗症，都还是个未知数。” 她叹口气，正想叮嘱一下这个爱耍酷的小男孩，让他以后记得小心一点，长长记性，结果转头时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早已没了踪影。 又跑哪去了？ 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没有。 女护士心想。 …… …… 沿着大理石铺成的梯步一路向下，来到一楼大厅，视野豁然开朗。 和煦的光亮洒进来，在地上形成大片大片斑驳残缺的阴影。 和二三楼的热闹不同，这里反而要安静许多，毕竟是疗养部，只需要收容住院的病人，大厅自然也就见不着那些前来问诊的人。 偶有几个人影闪过，大多也都是早起去晨练的老人家，很少见到年轻人的面孔。 陈安自是个例外，他不仅年轻，甚至还有点年轻过头了。 穿着一身小号版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一会儿在路过的墙壁上摸摸，一会儿又到那边的柱子上敲敲，似乎犹在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砰砰。 指节和冷白的墙柱碰撞，带来无比坚实的手感。 仗着这身八岁的躯壳，旁人倒也不会觉得他有什么精神疾病，只当他是在调皮胡闹。 约莫又过了几分钟，从楼上下来的老人逐渐增多，纷纷朝着大厅左侧的花园涌去。 陈安虽然不是老人，但并不妨碍他跟着混入其中。 走进花园，入目是一个修剪整齐的大花坛，它将脚下道路一分为二，各自往里延伸出蜿蜒曲折的小路来。 小路一旁，立着几张石凳石桌，已经有好些老人家完成了晨练，如今正三三两两的坐在那。 啪！ 两张扑克牌被狠狠甩落，扬起好一阵轻灰，老人瞪大双目，气场十足，声如洪钟。 “对三！” “要不起！” 陈安站着看了会儿，转身朝另一条看起来僻静许多的小路走了。 晨间的点点光亮透过枝桠，落在他的手背和脸颊，温和却不炙热。 不过要是再等几个钟头，估摸就能体验到记忆里平阳那火辣辣的夏日了。 沿着小路继续往里走，四周越发安静，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神情多出几分悠哉和惬意。 陈安其实很喜欢这样闲适松散的氛围，毕竟从他能在正值壮年的时候，选择退隐回乡就可见一二。 哗哗。 悠闲的散步，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晨风拂面。 把路边枝桠吹得哗哗作响的同时，似乎也把什么奇怪的东西吹到了他的脚边。 陈安怔了下，低头去看。 只见一个有些眼熟的黑色‘魔法帽’，正静静躺在那里。 继而抬头，在左前方一株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他看见了那张总会发出嘎吱嘎吱响声的轮椅。 轮椅上的黑裙依旧，只不过如今失去了帽子阻隔，一头如雪般华丽的长发，便这么明晃晃落入陈安眼中。 是白化病吗？ 陈安心中闪过念头，不过又很快被他否决。 他前世见过好几次白化病病人，那病态且苍白的模样和眼前女孩裸露在外的肌肤完全对不上号。 她除了看着瘦弱些，发色雪白，肤色却仍旧是正常人的肤色，白是白了点，但绝未到病态的程度。 女孩孤零零的坐在轮椅上，低着头，长发如瀑般垂落，挡住她的面容。 安静的仿佛早已死去。 陈安想了想，弯腰捡起帽子，递过去。 下一刻，他看见女孩动了动唇，冷淡且毫无情绪波动的声线传来。 “根据夏国法典第一千零三十三条，跟踪他人，窥视，窃听，都属于侵犯隐私权的犯法行为。” 握着帽檐的手悬在半空。 女孩面无表情，接着开口。 “而侵犯幼女且情节恶劣者，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 第十一章 羽生汐 晨光熹微，女孩纤细的双手交叠在膝前，精致如洋娃娃般的脸蛋上，没有任何神情。 看着她，再想到先前听到的那一番话语，陈安莫名觉得有些荒谬。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想过许多开场白，甚至嘴里的‘不客气’三个字都要呼之欲出，结果迎来的却不是‘谢谢’？ 难道是她家大人教她这么说的？ 为了避免危险，所以只要碰到和陌生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就立马如同背诵一样把那段话背出来，然后让一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难而退？ 这个逻辑稍显勉强，但不得不说，细品一下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呸，有个屁的道理啊！ 将帽子丢进女孩怀里，陈安比划了下自己的身高，无语道：“虽然我对你的戒心表示认可，但麻烦你看看我的样子，我像是会做出那些事情来的人吗？” “况且我又不是什么变态萝莉控！” 在听到最后这句话时，女孩明显是愣了一下，她纤白的手指捏住帽檐，面无表情道：“萝莉控是不会承认自己是萝莉控的。” “可我现在自己也才是个小……唉，算了，我在这较个什么劲。” 陈安叹口气，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忽的，他像是想到什么，整个人蓦地顿在原地。 现在是几几年来着？ 四年级，八岁……二零零四。 所以这个时候，萝莉控这个词就已经传到国内了吗？ 或者说，就算传到国内，那也不应该是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能理解的词汇吧？ 刚刚他只是下意识那么随口一说，谁想到对方竟然能无缝接上他的话…… 这一刻，陈安感觉自己好像要长脑子了。 他记得前世刷到过一篇讲述萝莉控起源和定义的文章，里面就详述了关于萝莉这个词的来源。 它最初来源于樱花语的lolly，而lolly的来源则是那本国外知名出版小说洛丽塔。 所以这个词的诞生，倒是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 但真正让‘萝莉控’一词发扬光大的，还得是后世樱花国二次元蓬勃发展的时候吧？ ……细思极恐。 陈安压下心头悸动，继续迈开步伐。 他一向习惯谋定而后动，与其现在贸然回去质问女孩，不如再多暗中观察两天。 而且说不定一切只是他想多了，在这里虚空索敌，自我迪化而已。 忽地，身后声音再度响起。 却不是熟悉的夏国语，而是一个略显古怪的简短发音。 “可爱。” 陈安刚要迈开的步子，又被生生硬控住了。 这是……樱花语？ 前世他曾去岛国出差过一段时间，加上大学就自学了三门外语，所以对樱花语并不陌生。 他回过身，紧紧盯住轮椅上的那个女孩。 长长的睫毛薄如蝉翼，在晨光下一颤一颤，下巴微抬，毫不怯场的和他对视。 漆黑的眸子好似寒潭，如同那头雪白无暇的长发，透着一抹异样。 少许，陈安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是不是高烧带来的后遗症还没褪去完，以致于出现了幻听。 然而对方应是觉着他不可能听懂，便轻咬着唇，继续用樱花语重复了一遍。 “可……爱。” 偏冷的声调，被拉的很长。 这一次，陈安确信无疑。 她真的是在夸他。 只不过配上那一脸冷漠的神态和略带嫌恶的眼神，常人就算听了，也只会觉得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辱骂吧？ “再不走，就报警把你抓起来。” 这次用的是陈安熟悉的夏国话了。 他深吸口气，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 视线移转，陈安还瞥见了不远处，那个之前在楼梯间推着女孩下楼的女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女人手里，还抱着一本杂志漫画。 陈安凝神看了看，隐约能瞅见封面上偌大的几个‘符号’。 总之，不会是夏国这边的文字就对了。 难不成刚好是从樱花国来的？ 不过就算有外国友人，也应该是出现在那两个城市才对吧？ 陈安暂且按耐住了猜想。 …… …… “汐酱，刚刚是在和那个男孩子聊天吗？” 衣着朴素的女人走到树下。 她将手里的杂志递给女孩，一向温柔似水的眼神中，此刻却仿佛带着某种期翼。 羽生汐当然知道她在期盼着什么。 于是微低着头，嗯了一声。 “是吗？那你们聊的怎么样？” 果然，母亲似乎连声音都情不自禁的拔高了几度。 “聊的很好。” “真的？” 羽生汐撇过小脸，嘴里说道：“真的，我还夸他可爱了。” 虽然他肯定听不懂就是了。 羽生汐在心里默默补充。 但女人明显是误解了她的意思，或者说，这本就是羽生汐的目的才对。 尽管心存怀疑，女人还是露出了笑容，“那真是太好了，我刚刚还在担心汐酱会说出让他滚，不然就要报警之类的话呢……” 毕竟自家女儿的性子，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不过话说回来……” 想到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孩，女人眼中流露出丝丝思索，“原来汐酱喜欢的，是这个类型吗？” “妈，你清醒一点，我才八岁，不是十八岁。” 终于不再是冷淡的声调了，女孩语气中，带着分这个年纪独有的羞恼。 羽生玉子拿过那顶大大的魔法帽，替女儿仔细带上，笑眯眯道：“没办法，毕竟汐酱要是一直交不到朋友，妈妈可是会很苦恼的。” “我又不需要朋友。” 羽生汐垂下眸，按住膝盖上那本从家乡带来的漫画。 纤白指尖，划过色彩鲜明的封面。 她其实不爱看这类插画多于文字的书籍，只不过她知道这样做能让女人高兴一点。 少许，她忽然开口。 “妈妈，我想出院了。” “不可以哦，医生说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语气照旧温柔，却是不容商量的意味。 …… …… 离开那株香樟树后，陈安走到另一处僻静的角落。 疗养院占地很大，并不只有那一处地方安静，他这里还摆放了一些健身用的简易器材，如单杠双杠之类的。 两三个同样不喜吵闹的老人家，正在进行晨练。 陈安跟着练了会儿，顿觉这具小小的身子骨其实充满了活力。 他甚至感觉自己能连做几十个引体向上！ 说干就干，陈安简单活动了下腰身，瞅准时机抓住单杠就是这么一蹦。 然后……他就蹦了一下。 差点忘了，自己不够高啊！ 八岁的他现在才刚刚进入快速发育期，身高仅有1米35，想攀上最少两米多的单杠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 “哈哈，小娃娃你想玩这个，还是再长两年吧！” 一旁目睹全过程的老人连忙发来嘲笑。 ……莫欺少年穷！ 陈安无语，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谁知刚来到门前，便透过半扇玻璃窗看到里面站了两个陌生身影。 他皱皱眉，推门而入。 ------------ 第十二章 十万 “小朋友，你好。” 看着走进来的男孩，身穿警服的中年微胖男人露出和蔼笑容。 张扬说完，又补充道：“呵呵，不要怕，叔叔们只是来找你做个记录，毕竟你现在可是我们平阳县的小英雄。” 原来是做笔录的。 陈安心下了然，道：“好的叔叔，你们有什么尽管问就好。” 随即站好，露出一脸乖巧jpg. 见他如此配合，张扬脸上笑容更盛，“来来，小朋友先坐，我们坐着说。” 他挥挥手，身旁站着的另一个年轻民警手持纸笔走上前，开始就一些基本情况对陈安询问。 其实整个的案发现场已经被他们还原，包括所有的细节，也从白从秋姐妹俩口中得知，不过这个流程还是要走的。 陈安自然是如实交代，唯有在说到爬出门缝时，他隐瞒了自己让白从秋脱掉裙子的事。 说起来，那小妮子发育的还挺…… 呸！ 陈安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龌龊！ 他很快甩开那些多余画面，讲述起上山之后的事来。 “那时候突然下起雨，还下得很大，我们就没法走了，只能躲在林子里。” “记得刚开始还好，可随着头发和衣服被淋湿，加上林子还时不时刮风，小冬就开始吵冷，要姐姐抱着她……嗯，其实不止冷，还很饿很渴，从放学被绑开始，我们就没进食过。” “好在山里野果多……” 说到这，陈安冲着那个记录的年轻民警笑了下，“因为小时候一直在乡下，经常爬山嘛，爱玩，所以我分得清一点哪些是能吃的。” 民警黄少强点点头，不疑有他。 平阳县虽然是县，但因为上面是直辖市的缘故，再加上自身发展迅猛，哪怕放在全国来看，那也是排得上号的县，所以下辖着许多乡镇，而涉及到的农村和山头就更多了。 说白了，有几个农村人在小时候没有上山掏过鸟，下河摸过鱼。 身前，男孩的讲述还在继续。 “再然后，约莫是到了后半夜，我们开始犯困，就挨在一起小声说着话，慢慢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觉得有点头晕……” 想到那种头昏脑胀的感受，陈安皱皱眉。 “先是头晕，没一会儿就觉得恶心想吐，身体也开始发烫，甚至意识都渐渐模糊。” “接着，我就没什么印象了。” 陈安说完，小手一摊。 “行，我知道了。” 黄少强收起笔，心想果然跟那两个女孩的讲述基本一致，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上可能有所不同。 见他们做完笔录，一直在旁站着的张扬发话了，他揉揉陈安脑袋，朗声笑道：“可以啊你小子，那种情况下竟然没跑，还想着救人……妈的有种！是个男人！” “怎么说，要不要我代表派出所给你家送面锦旗，或者跟你学校方面通知一声，让他们开个表彰大会好好表扬你一下子！” 张扬说完，本以为男孩会欣欣得意，又或是性子内向点的，红着脸支吾两声，但得到的回答却有些出乎意料。 “那两个绑匪抓到了？” 一句反问。 张扬笑容一僵，轻咳两声，“咳咳，这个事你就别操心了，那都是叔叔们的工作，你安心休养就是。” 终究是个八岁的孩子，张扬没有对陈安说出更多有关绑匪的内情。 但他转念又想到什么，眉头紧锁起来。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现在那俩人下落不明，不太好大肆宣扬你的事，免得又遭报复……” 张扬倒是不怕另外两个女孩被盯上，毕竟经过这件事后，对方身边的人不知道要被洗牌多少，明里暗里的保镖估计能比他这派出所的人手都多。 但面前的小男孩不一样啊，他可没那样的家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张扬紧皱眉想了想，斟酌着开口：“这样，叔叔刚刚给的承诺依然有效，不过可能要多等一段时间……” “好的叔叔，我都听你们的。” 张扬话音刚落，便被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接上。 他抬头，看见男孩正坐在床边，一脸‘乖巧’的看着自己。 张扬怔了下，莫名有种错觉，仿佛他被人下了套一样。 也不是下套，就是单纯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他随即甩甩头，抛却这莫名其妙的想法，伸手再次揉了揉陈安脑袋。 “行，难得你小子这么懂事。” 张扬语气甚慰。 殊不知陈安此时心中也很满意，他本就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这样的事自然能推就推，只不过恰好借了个由头，让自己不至于那么显眼罢了。 “那还有什么其他的奖励吗？” 想到家里目前一穷二白的处境，陈安又试探着开口。 张扬闻言，笑呵呵的拍了拍他肩膀，大气道：“有，必须有，刚好所里之前下了悬赏，十万块，到时候等你爸回来，你跟他说，让他来所里走趟手续就行！” ？ 夺少？！ 绕是上一世见过大风大浪的陈安，这会儿也是微微张了下嘴巴。 要知道，现在可是零四年啊！ 他不知道零四年的十万块放在二十年后能值多少，但他知道这会儿陈兴国的工资一天也就四五十！ 这还是陈兴国属于‘大工’这个工种，才能拿到这个数，换其他小工一天能有他一半都够乐呵了。 而刚刚对方说的，可是整整十万！ 接着，还不等陈安开口确认，倒是一旁的年轻民警坐不住了。 他将脑袋凑到自家所长耳边，小声道：“所长，我怎么没听说所里有这劳什子悬赏啊……” 对待自己人，张扬明显就没那么和气了，抬手就给他脑瓜来了一下，没好气道：“闭上你的嘴，我说有，那就是有！” “滚一边去。” 黄少强吃痛，一脸委屈的出了门。 张扬赶完人，重新露出和蔼的笑容来，变脸之快当属一流。 他笑呵呵道：“小朋友你没听错哈，就是十万，不过这事你记住不要出去乱说，好不好？” 见陈安点头，他也不过多逗留，留下最后一句话，就跟着出去了。 “对了，过会儿应该有心理医生来找你，要给你做个全方位的检查，不过我瞅你小子这精神劲，估计也是没啥问题。” 张扬走出病房，见着了在门口蹲着的黄少强，看那幽怨的样子，他气极反笑，上去就是一脚。 黄少强当然不恼，只是疑惑道：“头儿，我确实没听说过所里有什么悬赏啊。” 张扬哼了声，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注意，又看了身旁年轻人一眼。 黄少强会意，连忙从兜里摸了根烟，再递上火。 “走，去楼道说。” 张扬接过。 ------------ 第十三章 妹妹酱的眼神犀利起来 楼道，云雾缭绕。 张扬眯着眼，深深吸了口。 “是昨天那个从京里来的女人给的。” 年轻人闻言，瞬间瞪大了眼，嘴巴慢慢张成一个鸽子蛋。 “她这么有钱？！” 转念想到昨天在所里时的匆匆一瞥，女人那不经意间散发的典雅气质和优美身段，无疑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像。 黄少强记得，女人当时自称是两个女孩的小姨，姓秦来着。 不过这样的女人，注定不会在这个小小的县城久待，更不可能是他能染指的。 所以他很快又想到那十万块钱上去，眼中闪过羡慕，舔舔唇道：“头儿，你说……” 年轻人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张扬对着他就是一脚，怒骂道：“糙你大爷的，你自己想作死别拉上我！” 后者被踹倒在地，捂住屁股吃痛，犹自不服气的辩解。 “头儿，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担心那货没见识，到时候拿着这么大笔钱上当受骗怎么办？” 呵呵，没见识？ 张扬冷笑两声，知道他口中的那货是在指谁。 但张扬深知，早些年陈兴国在平阳县的影响力绝不会比他这个所长弱多少。 甚至那时候他都还不是所长，只是在酒席上有过短暂交集。 只不过人生莫测，谁又能想到一朝风云突变，使那个男人落魄至今呢？ 当然，这些往事张扬就懒得讲出口了，只是猛吸口烟，拍板道：“这件事你就别多问了，等下你回所里安排，老老实实等人来取就行。” 他说完，把还在地上坐着的年轻人提溜起来，笑骂一句，“他妈的，你小子下次说话说完行不行，搞得老子还以为你特娘心术不正！” 黄少强很委屈，心想那是我不想说完吗？那不是我刚说两个字就被您老踹了？ 他本来还想说，要不要一起劝陈兴国去存个定期什么的…… …… …… 此后两天，陈安维持着在疗养院当街溜子的生活。 父亲陈兴国每天下班都会过来，但第二天走得又格外的早，毕竟这两天都是大晴天，是他们上工的好日子。 期间，秦书雪特地来过一趟，主要是为了见见陈安家长，表示感谢。 嗯，要是她不趁机捏自己脸蛋，陈安觉得自己还是很欢迎她的。 除此之外，就是陪俩小姐妹聊聊天，看看电影，时不时再下下飞行棋，日子倒是过得充实。 当然目前陈安最想弄清的，还要当属那个疑似同为‘重生者’的女孩。 每天清晨，女孩总会穿着黑裙，独自出现在那株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 陈安借此机会，试图搭讪过好几次，虽然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女孩就像是一只长满刺的小刺猬，对任何企图靠近她的人充满戒备。 两人的晨间对话往往是这样。 “早上好。” “滚。” “吃了吗？” “滚。” “今天天气不错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眼前露出自以为是阳光般微笑的男孩，羽生汐终于是绷不住小脸，气道：“要么你就滚远点，要么你就别来烦我，你这个变态，跟踪狂，萝莉控！” 好快的一键三连。 陈安咋舌。 其实羽生汐心里也奇怪的很，以前不是没有人试图和她搭话，只不过顶多试了两次，就被她训的面红耳赤跑开了，怎么就是眼前这个男孩阴魂不散呢？ 而且还总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比方‘酱香白酒’‘比特币’‘新能源’等等这类她以前听都没听过的字眼。 女孩确实听不懂，所以她也会时不时飙两句樱花语。 心想你说我听不懂的，那我也要说你听不懂的。 多少带点小孩子赌气的成分。 若是让陈安知道她心中所想，定然会觉得好笑。 他这可不是在和女孩玩什么赌气的游戏，只不过如今看来，多半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 午后。 将身子贴在墙边，陈安目送女人推着轮椅渐渐走远。 他皱皱眉，细想着刚刚偷听到的对话。 母女俩私下交流，虽然用着国语，但一些口癖明显是樱花那边的。 加上这两天来，女孩时不时蹦出两句樱花语，他心中猜测越发明了。 所以……只是一个性格恶劣点，加上刚好知道这个词的樱花国小女孩而已？ 陈安松了口气，转身上楼。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转身时，一个身影迅速往后退去，隐匿在了转角。 目送男孩上楼，白从秋伸手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脸颊还有丝丝因为紧张而没完全散尽的红晕。 好险…… 差点就被他发现了。 要是真被发现，一定会被骂变态，跟踪狂的吧？ 白从秋胡思乱想着，感觉自己脑子现在有点乱。 自小就饱受优良教育的她，什么时候干过这等卑劣之事…… 哪怕光是想想，就足够让她感到羞愧了。 女孩揪了揪垂在耳后的发丝，也不知道昨天她怎么想的，一看见陈安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忍不住跟在了屁股后面。 实在是对这个比她小上一岁的男孩好奇得紧，以至于不论他做什么，白从秋总会额外关注一点。 最后看了眼那张轮椅消失的方向，白从秋微红着脸，也上楼去了。 她径直上到五楼，果然在501号病房的窗口，看见了妹妹和陈安的身影。 她推门走进去，便听见妹妹正板着小脸，双手叉腰，仔细‘盘问’。 “陈安哥哥，你这两天怎么回事，怎么一到中午就不见你人了，说好陪我下棋的呢？” 陈安轻咳两声，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去跟踪别人了，只得借口道：“厕所，厕所，我上厕所去了。” “真的？” “包真。” 看着男孩信誓旦旦，面不改色撒谎的样子，白从秋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于是她就瞧见自家妹妹眼神一凝，朝她瞪来。 “还有姐姐！你今天怎么也不见了，明明之前你都会陪着我的！” 白从秋笑容一滞，但她可不像陈安那般能随意撒谎，硬憋了半天，也只是支吾道：“厕所，我也去厕所了。” 闻言，妹妹酱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她看看姐姐，又看看一脸无辜的陈安，小脸闪过怀疑。 “你们俩，上的同一个厕所？” ------------ 第十四章 明天见 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翌日清早，陈安准时翻开被子，起床洗漱。 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袋白面馒头和豆浆，不用说，自然是父亲陈兴国放的。 他这几天做工很忙，连陈安这个儿子都极少能见到他面。 至于派出所奖励的那十万块钱，陈安昨晚就找机会跟陈兴国说了，但这个中年男人只是稍稍表达一下自己的惊讶后，第二天就赶着上工去了。 用他的话说就是，上工不一定啥时候都能上，但钱总是不会跑的。 陈安对此，也只能感慨一下自己老爸的心大。 简单吃过早餐，他照例下了楼，去花园晨练。 经过一段清新的小路，再转两个弯，那株香樟树便遥遥可见。 树下，女孩似是察觉到动静，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看手边的漫画去了。 “早上好。” 听见那个可恶的声音传来，羽生汐隐藏在帽下的琼鼻轻哼一声，继续看书，没有理会。 被无视了，陈安倒也不恼，毕竟要是连这点气量都没有的话，他早就该放弃了。 何况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摸索出了一个掌握女孩心理的诀窍。 时不时说出口的那些樱花语，才能代表女孩的真实想法。 拿捏这一点后，任她表面再怎么装的冷淡恶劣，陈安自然都是一笑置之。 不得不说，这种特殊的相处方式，还真让陈安体会到一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恶趣味。 “好奇怪的人，明明都这样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碎碎念的樱花语，飘进陈安耳中。 他笑容愈盛，想了想，从裤兜里掏出个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来，递到女孩面前。 “喏，请你吃。” 女孩闻言，似是怔了下，她抬头，又很快重新低下，旋即伸手将面前的巧克力打开，唇瓣微张，神情透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厌恶。 “恶心，谁会想吃你这种变态的东西。” 羽生汐说完，藏在帽下的一双眸子悄悄打量起男孩反应。 阳光下，他的笑容丝毫不减，依旧站在那里，只是缓缓将被打落在地的巧克力捡起，拍拍灰，然后再一次递到了自己身前。 “真的不要吗？” 慢吞吞的声线里，听不出有任何被拒绝的羞恼和难堪。 他甚至，还在笑！ 可恶…… 纤白的指尖嵌入掌心，羽生汐偏过头，总觉得男孩的笑容是那么刺眼，让她不想再继续看下去。 他一定……会是大人们口中的好孩子吧？ 无声的沉默，亦是一种拒绝。 见状，男孩似是终于放弃了，走远两步，开始热身。 有着前两天的经验，羽生汐知道他这是在准备晨跑。 女孩垂下头，不再去看。 她的双手细嫩如葱，静静搁置在那双动弹不得的膝盖上。 可是…… “想吃。” 女孩将脑袋埋进腿间。 极细微的声音，还是用的樱花语，想来永远无法传达。 哗哗。 香樟树的枝叶被风吹响，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如他们的初见，安静的仿佛死去。 在这僻静的一角，除了那个聒噪的男孩，想来也不会再有人打扰。 她就这样听着簌簌的风声，听着男孩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跑步声。 一圈。 两圈。 …… 在心里默数到第五圈时，那个啪啪啪的跑步声果然停了下来。 但羽生汐还是没有抬头，她在等对方彻底离去。 一秒，两秒…… 又开始在心里默数。 忽然一声脆响，打断她的计数。 羽生汐一怔，她看着怀里多出来的那根巧克力，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了男孩潇洒离去的背影。 “明天见。” 他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 …… 回到疗养院，陈安一口气上到五楼。 虽然他刚跑完步，但身体里的力量似乎仍旧没有消耗殆尽，感觉就是再爬五个五楼都不在话下。 “啧，我这真的是八岁？” 陈安自言自语。 这么一番运动下来，他竟然连汗都没出多少。 没怎么出汗，他也就懒得再回房换衣服，直接转头来到501号房前，抬手便要敲门。 嘎吱。 没想房门先他一步，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门后，今天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 “小冬还没醒。” 白从秋小声说道。 陈安会意，点点头，后者侧身，让他进了门。 只见在床上女孩睡得正香，她不知什么时候踢开了被子，睡裙半撩，露出一截玉白莹润的小腿。 陈安很快收回目光，也没有多事帮她盖上。 本来就是夏季，等会儿只会更热。 另一边，白从秋已经来到属于她的专属小凳子上坐好，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看了起来。 她同样是穿着睡裙，只不过要比妹妹大上一码，也更显体型修长。 她的坐姿十分标准，紧致的双腿并拢在一起，细细的腰身自然挺直，偶有调皮的发丝挡住视线，便会伸手将它拨在耳后。 陈安凑近了些，发现这小妮子居然在看初中数学！ 而且还看的格外入迷，津津有味。 好你个卷王，大家都是快快乐乐玩耍的年纪，就你小子偷偷卷是吧？ 陈安旋即一把按住女孩手中的书，瞪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来跟我下棋。” 白从秋眨眨眼，浅浅哦了一声。 …… …… 在疗养院待的第五天。 陈安依然起的很早，他照例洗漱完，等走出浴室时，却瞥见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他皱皱眉，心想看来今天是不能跑步了。 不过也正常，夏季本就是多雨时节，一连晴了五天，下场雨理所应当。 既然不能出门，陈安拿起早餐，前往隔壁串门。 刚一进门，两双眼睛就齐刷刷看了过来。 明显要小一些的女孩坐在床边，她揉揉还没怎么睡醒的脸，张开双手，见到陈安，嘴里便开始念叨。 “解除封印，解除封印……” 窗边的白从秋见状，微微皱眉，不过倒是没说什么。 陈安走上前，提着她的胳肢窝，将女孩从床上抱了下来。 白从冬嘿嘿一笑，心满意足的洗漱去了。 她的伤势好得很快，约莫再有一两天就能出院。 “这两天，怎么没见到秦姨？” 来到姐姐身旁，陈安随口问道。 “小姨办事去了。” 白从秋答完，犹豫了下，又补充道：“好像听她说，和之前负责接送我们的司机有关。” 闻言，知道是私事，陈安咬了口馒头，不再多问。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白从秋转头，继续看雨。 只见窗外原本细细的雨丝开始变得密集，落下的雨珠也有了豆般大小。 “嗯，下大了也好，这样老爸估计就做不了工……” 闲聊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孩像是想到什么，紧盯着窗外雨丝，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下一刻，在白从秋愕然的眼神中，他猛地回头，转身跑出了房门。 应该…… 应该不会这么傻吧？ 没有任何停留，陈安以最快的速度飞奔下楼。 他来到一楼大厅，只见磅礴的雨线仿佛要将世界分成两半，一边岁月静好，一边声如惊涛。 咬咬牙，没有再去找伞，陈安闷头冲进了雨幕。 寻着记忆，走过一段小路，再拐过两个弯，他终于得见那株熟悉的香樟树。 香樟树下，身形瘦弱的女孩坐在轮椅上，两只苍白的小手从衣袖探出，努力按住帽檐，确保它不会被磅礴的风雨吹跑。 蒙蒙雨线敲打着黑帽，她的半边身子几乎快要湿透。 唯有黑裙裙摆一角，依然在轻轻荡着。 ------------ 第十五章 开什么玩笑，白毛什么时候丑过！ 雨一直下。 细密雨线交叠成幕，将视野中的一切变得模糊。 502号房。 陈安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把女孩抱回来的。 两人甚至全程没有交流，女孩也不挣扎，只是任由他抱着。 “你妈妈呢？” 拿毛巾稍微擦了一下头发，陈安看着被他平放在床上的女孩，出声问道。 “……” 女孩偏过头，似乎还在生气，并不想和他说话。 陈安皱皱眉，指了指她湿漉漉的衣裙，有些没好气道：“你不告诉我你妈妈在哪，那我就只能亲自动手帮你换衣服了。” 说罢，他还虚张声势的撸了撸袖子。 后者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果然立马出现了名为‘慌乱’的神色，她抿着唇，和陈安对视。 “妈妈今天被调去门诊部打扫卫生了，要中午才能回来。” 闻言，陈安一怔。 人民医院作为平阳县最大最好的医院，占地极广，而他所在的疗养部，就和门诊部相去甚远。 一来一回，起码要十来分钟。 时间倒是其次，最主要是门诊部那么大，没有个确切位置，他上哪找去？ 好在陈安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他转身就要出门，不过却又在下一刻被一只小手紧紧抓住了衣角。 “你去哪？” 终究是个小女孩，骤然换了个完全陌生的房间，说不慌那是假的，她只能抓住面前这个唯一称得上熟悉的人。 陈安看出她的紧张，声音温柔下来。 “隔壁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我叫她过来帮你换下衣服，不然你这样子，迟早感冒。” 然而出乎意料，女孩却是倔强的摇了摇头。 “我不要。” 陈安皱眉，“这不是小事，等下拖到发烧就麻烦了。” “我可以自己换。” 羽生汐说完，见他仍望着自己，咬牙道：“我只是腿有问题，又不是手动不了。” 陈安恍然，也是，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点。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他在旁边柜子里翻找了下，找出一身自己穿的蓝白病号服，丢给床上女孩。 病号服是干净的，每天都有专人过来收，洗好后再送来。 做完这些，陈安自觉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 察觉到他的动作，羽生汐下意识开口。 她旋即看见男孩脚步一顿，回过头，指指她怀里的病号服，脸上又露出那种可恶的笑容。 “怎么，难道你想让我留在这里看你换衣服不成？” “呸，变态……你想得美。” 略显苍白的指尖微微用力，女孩垂下脑袋，低声骂了句。 再抬头，却发现男孩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他走到门外去了，背对着房门。 “换好了记得叫我。” 陈安说完，忽然发现隔壁的房门动了动，随着嘎吱一声，穿着一身夏日凉裙的白从秋走了出来。 “换什么？” 白从秋应是听见了他的话，面露疑色。 她随即看见了陈安刚擦完但仍有些湿漉漉的发尾。 “你怎么淋雨了？” 声音微微放大了点，她刚走出门，又转头回去。 约莫过了几秒，女孩拿着一块白色毛巾重新出现在陈安视线里。 “啊……谢谢，不过我已经擦过了。” 没有理会男孩的婉拒，白从秋走到近前，用毛巾覆盖住发尾，轻轻揉搓起来。 她的动作很是仔细，温柔，嘴里念叨着：“根本就没擦干好不好……诶，不要乱动。” “……” 被这么一个才将将要满十岁的女孩数落和照顾，陈安颇有些不自在。 而且白从秋发育的早，加上是女生，虽然年龄只大了一岁多，但却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站在他身后，他的脑袋就刚好触碰到女孩下巴。 总感觉怪怪的。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陈安憋了半响。 “不行，后面你又擦不到，还有你衣服怎么也湿了这么多，你出去了？” 白从秋皱着眉，一边问，一边开始替他擦拭颈间，连手心和小臂都没放过。 陈安犹豫下，点了点头。 “嗯，有点复杂，出去找了个人，但具体情况，恐怕一时半会说不……” 他解释的话语，被病房里突然传来的喊声打断。 “我换好衣服了。” 是一个偏冷的女孩声线。 于是那只替陈安仔细擦着雨水的手不由一顿，接着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免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那，那个，我们，你……我们还是小孩子，你，你不能做那种事的。” 白从秋不知是想哪去了，白腻脸蛋忽然一红，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陈安眼皮子跳了跳，“不是……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啊。” 他又好气又好笑，弹了一下女孩光洁的额头。 “行了，晚点跟你说，我先进去一趟。” 白从秋拿着毛巾，望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下，还是出声提醒道：“真的不可以的，小姨说过，会坐牢的。” 陈安嘴角一抽，把门啪一下关上。 服了，就知道你这个小姨不正经，也不知道一天天跟你们讲了些啥。 他没注意到，房门突然闭合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床上女孩的身子猛地一颤。 关，关门了…… 他想干什么？ 趁机报复？ 还是行什么下作之事？ 想到前些天自己对他的恶劣态度，羽生汐心里有些没底，只感觉这会儿心跳好快，也不敢抬头，只是无意识攥紧了床单。 哒，哒，哒。 厚实的脚步声，缓缓逼近。 女孩那以往如霜雪般的肌肤，此刻却是莫名红扑扑一片。 她感受到那人越来越近，然后好像还伸出了手，朝着她一点点袭来。 然后……她便感觉到头上一松，视野里多出好些光亮。 “什么嘛，帽子都湿透了也不肯脱。” 男孩不满意的嘟囔声，传进耳中。 羽生汐回过神，连忙伸手去抢。 “还给我……” 这一刻的她仿佛褪尽了牙尖嘴利的伪装，只发出小兽般的哀求。 “还给你？你说帽子？” 陈安皱眉，耐心解释道：“你放心，我不跟你抢，只是它湿了，我先给你放一边去。” 他说完，又拿来毛巾，半跪在床上，开始替女孩擦拭起那头几乎彻底湿透的长发。 和他不同，女孩的每一根发丝都在滴水，随便一掐就能浸湿毛巾。 陈安见状，心中歉意更盛。 他知道女孩应该已经在雨中淋了好一会儿了。 “不丑吗？” 忽的，有声音微颤着发问。 “什么？” 陈安怔了下，手上动作倒是没停。 “头发。” 陈安反应过来，知道她在说什么了，下意识直了直身子，震声道： “开什么玩笑，白毛什么时候丑过！” ------------ 第十六章 你妈妈难道没教过你，不能随便和男孩子牵手吗 “可是……他们都说丑。” 犹不自信的话语，一点点从女孩口中说出。 “他们是谁？” 陈安蠕动着身子，换了个方向，这样更方便他使上力。 “他们……很多，反正，很多人都这样说……” 许是触及到不愉快的回忆，女孩声音越来越低。 陈安替她打理着长发，心中有些了然。 现在不是什么讲究迷信说法的古代了，所以会对女孩头发做出言语攻击的，多半也只会是那些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孩子。 难怪第一次见面时，女孩会对自己露出那么大的敌意。 “那他们也包括你妈妈吗？” “当然不包括！” 这次羽生汐回答的极快，还隐隐带着不容许任何人诋毁的急切。 “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只会夸我好看。” “那不就得了，我也觉得好看。” “……” 突然被夸了一下，羽生汐小脸微红，她攥了攥床单，小声道：“你是变态，说了不算。” 这下轮到陈安不乐意了，嚷道：“怎么就不算了？想不到你这么小就开始玩起双标了是吧。” “双标是什么意思？” 羽生汐又从他口中听到一个新奇的词，他总是这样，喜欢说一些自己从没接触过的词汇。 “双标啊……嗯，怎么说呢，就是像你刚刚那样，明明我只是说了和你妈妈一样的话，你却觉得我是个变态，而你妈妈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妈妈本来就是！” 在这个话题上，女孩出人意料的固执。 “是，是。” 陈安不跟她争，他替女孩擦干净头发，接着想到什么，问道： “话说你妈妈为什么会放你一个人呆在花园啊，就不怕出点什么意外吗？” 女孩抿唇，替母亲解释，“平时她都在疗养部打扫卫生，随时能过来，只是刚好今天要去门诊部而已。” 先前陈安观察的那几天，已经知道女孩的母亲是在医院当保洁阿姨，所以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惊讶，只是依旧有些疑惑。 “那她知道今天不能守着你，还要推着你去花园？” 面对质问，这次女孩不说话了，偏过头，不肯看他。 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她，陈安想到些什么，突然伸手，抓住了那只纤细却又因为淋了雨而显得异常苍白的小手。 只见在十指指缝中，还能看见少许的泥泞。 “你自己推过去的？” 猜想被证实，陈安一时怔住。 但女孩只是抽回手，依旧没有看他，更别提回应。 瞧着那倔强的模样，陈安终于肯定了心中猜想，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因为自己随口留下的一句‘明天见’，女孩会如此遵守约定…… 经历了上一世的商海浮沉和成年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他早已对这种口头承诺失去了信任。 然而眼前的小女孩，似乎又给他重新上了一课。 他甚至能够想象出，女孩为了去花园，笨拙的用手推动着轮子，带动着轮椅一点一点往前挪动的画面。 而自己……却浑然没把这回事放心上。 我他妈真该死啊。 陈安深吸口气，揉揉脸，觉得嗓子有些干哑。 “干嘛那么傻……难不成我来不了或者忘记了，你就那么一直等下去？” “我才没有等你！” 一提到这，女孩的声音就陡然大了起来。 “没有就没有，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陈安觉得有些好笑，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然后又拿起毛巾去厕所洗净，拧干。 羽生汐坐在床上，看着他忙前忙后，一言不发。 双手捧起纸杯，感受着热气从杯口冒出，再缓缓盖过脸庞，带来些微润意。 少许，陈安重新走了出来，他手中的毛巾已经洗净，还用热水打湿了一遍。 “手伸出来。” 羽生汐犹豫了下，还是慢吞吞的伸出小手，照做了。 温热的毛巾带着热气，仔细擦拭着她的手心手背，以及每一个指节。 “你的轮椅还在花园，等会雨停了我再帮你搬进来，现在你就先在我这安心待着吧。” 看着男孩认真擦手的侧颜，羽生汐低下头，默不作声。 而陈安的碎碎念还在继续。 “嗯，还有你最开始说的，你说很多人觉得你的头发丑，又或者其他怎样，其实你不用太在意的。” “与其说丑，我觉得更可能只是他们想要引起你注意的一种手段。” “不过话说回来，八九岁的小男孩，确实很喜欢以捉弄女生为荣啊……这样，你在哪读书，平阳小学吗？还是二小？” 县里的小学不多，比较知名的就是这两所了。 “我休学了。” “休……休学了？” 陈安听得一愣，他收起毛巾，站在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羽生汐看了他一眼，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妈妈说我身体不好，加上前段时间摔断了腿，就替我办理了休学。”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回答。 陈安也没太惊讶，只是点点头。 “没事，反正小学学业也不是很重要，拖个一年半载问题不大。” 他话音一顿，转而笑起来，正对着女孩。 “那啥，认识怎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名字，之前你一直不肯说，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陈安自觉这场雨过后，两人关系应是拉近了不少。 起码不像一开始那么唇枪舌剑，充满火药味了。 果然，在他的注视下，女孩微微抿唇，缓缓说出了自己名字。 “黄……羽生汐。” 她本来想说之前在学校用的那个名字，不过临到嘴边，不知怎么又改了主意。 “雨……生……西？” 陈安在床头柜翻出纸笔，写下这三个字，然后用眼神询问。 怎么样，哥写的对吗？ 羽生汐见状，鼓起小脸，一把抢过笔，在纸上将雨和西划掉，再重新写过。 “哦……这个羽生汐啊。” “我说之前听着怎么怪怪的。” 陈安收起纸笔，嘿嘿一笑，然后朝女孩伸出手。 “那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陈安，陈年旧事的陈，平安的安。” “今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朋友？ 看着那只大大方方伸在身前的手，羽生汐眼中闪过些微迷茫。 她记得自己不是没有过朋友，但那已经是许久之前了，甚至还要追溯到在家乡…… 自从来到夏国以后，那个骗了母亲的男人显露出本性，她跟着母亲东躲西藏，加上自身性格越来越差，已经很久没有跟同龄的陌生人说过话，就更别提交朋友了。 “朋友？” 她小声重复了一遍，将自己手放了上去。 两手紧握，她听见了男孩有力的回答。 “没错，朋友。” 然而，这和谐的一幕，很快被一个愤愤的大喊声打破。 “搞什么！搞什么！” “你妈妈难道没教过你，不能随便和男孩子牵手吗？！” ------------ 第十七章 牢底坐穿白从冬（求追读！）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此时的501号病房。 白从秋手拿毛巾，一脸忧心忡忡的回到了房间。 怎么办？ 刚刚自己没听错的话，那个女声绝对是在说换衣服……吧？ 咔哒。 浴室传来响动，洗漱完的白从冬走了出来，她伸了个懒腰，身上依然穿着那件大灰狼睡裙。 时至今日，膝盖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了。 而她们会在疗养院住这么久，也纯粹是因为大人们放心不下，觉得需要多观察观察，特别是心理方面的问题。 结果没想到仨小孩的精神状况是一个比一个好…… “小冬，听说大人和小孩子做那种事情是违法的，要坐牢的，那小孩和小孩做……还要坐牢吗？” 看着妹妹，白从秋微微皱眉。 虽然妹妹平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每次一碰到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她似乎总能给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哪种事？” 女孩愣了下，应是没听明白。 “就是那种……那种要脱衣服的事。” 白从秋红着脸，小声补充了句。 主要是涉及到陈安，不然她才不想和妹妹谈论这么羞人的话题。 “脱，脱衣服？！” 白从冬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眼睛瞬间瞪大。 她下意识张了张嘴，一脸震惊道：“什么！脱别人衣服原来是要坐牢的吗？那我之前天天扒姐姐裙子，岂不是要牢底坐穿了都！” “呸，你在胡说什么呢。” 白从秋没好气的把手里毛巾扔了过去，心说自己也是犯蠢了，不然怎么会想到找这个蠢蛋商讨方案？ 不过妹妹的话，倒是让她心中一动，隐隐约约有了想法。 也就是说……哪怕被脱了衣服，但只要当事人没有意见，就不会有问题吗？ 顺着这个思路，白从秋摸索着下巴，脑海中顿时闪过好几个念头。 她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要想让人乖乖听话，无非就是威逼和利诱二字。 威逼听起来有点下作，是最后的不得已手段，所以白从秋很快便把主意打到了利诱上。 想到以往每年过节时收到的堆积如山的红包，她眼中迸发出新的光彩。 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白从秋从来没数过，只是全都拆开来丢进一个小猪存钱罐里，所以具体有多少她自己也不清楚。 只记得那有她脑袋大小的小猪存钱罐，今年已经是存满第十一个了。 嗯，实在不行，还可以把妹妹的大灰狼罐子也一并摔了。 沉浸在如何拯救陈安行动里的白从秋，没注意到妹妹已经走到近前。 女孩左看看右看看，又踮着脚往门口瞅了瞅，小脸蓦地一滞。 她小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脸上犹是惊疑。 “诶，我陈安哥哥呢？我那么大一个陈安哥哥呢？！” “嘘！” 白从秋回过神，连忙捂住妹妹的嘴，然后在后者疑惑的眼神下，低声道：“跟我来。” 随即拉着妹妹出了门，压低脚步，下一刻，两颗小脑袋在挂着‘502’牌子的房门前，悄摸摸探出。 疗养院的房间并非全封闭，是采用一半墙体，一半玻璃窗的设计，所以姐妹俩不需要闯进房间，就能暗中观察。 两双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眼睛，此刻正紧紧盯着房间里的一男一女。 “那是谁？” 看到男孩俯下身，为女孩仔细擦着手心，白从冬顿时瞪大了眼，垂在一旁的小手也无意识捏成了小拳头。 好气……好气！ 她都还没有被这么温柔的对待过！ 好在白从冬还尚存一分理智，声音放的很小。 白从秋摇摇头，她只觉得这个女孩好生眼熟，自己应该是在哪见过，但视线落在那头雪白长发上，又有些不确定了。 这样有特色的头发，她要是见过，就绝不会一点印象没有。 她皱着眉，旋即看见了床上女孩穿着的小号病号服。 那款式她很熟悉，心中不由一惊。 等等，这，这，这……难不成他们已经完事了？！ 下一瞬，还不待她多想，便看见床上男女的手握在了一起。 白从秋愣住，而一旁的白从冬已经是彻底忍无可忍，一把推开门，愤愤喊道：“搞什么！搞什么！” “你妈妈难道没有教过你，不能随便和男孩子牵手吗？！” 哐！ 伴随着她的大声质问，房门重重打在了门框上。 一时间，六目相对，房间似乎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小冬？” 陈安怔了一下，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怎么跑过来了？” 白从冬闻言，好看的眉毛挑了挑，双手叉腰，睡裙被迫往上收紧，露出没有来得及穿鞋的白嫩脚丫。 她看看陈安，又看看床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白发女孩，视线再落到两人仍然牵着的手上。 不知为什么，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一顿，嘴里说出的话就莫名酸溜了起来。 “我怎么来了？也是，倒是打扰到你们了，我走就是。” 她说完，身子却是一动不动，只是瞪着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羽生汐看。 她视线在那头白发和半露出来的尖下巴上来回游疑，心想也不知是哪冒出来的小狐狸精，居然这么会装可怜！ 大意了大意了，一直以为需要警惕的顶多是小姨那个老女人，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个偷家的！ 白从冬心念急转，小脸露出恰到好处的失落，接着微微动了动身子，做出侧身要走的姿态。 果然，下一刻，她便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抓住。 “想哪去了，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陈安的语气颇有些无奈，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啊…… 要是让前世自己的下属知道，估计头都能给笑飞。 堂堂九位数身家的老总，居然在这里和三个小屁孩玩起了过家家…… 嗯，唯一让陈安值得欣慰的是，好歹她们仨的颜值都不低，看着顺眼。 另一边，白从冬象征性的挣扎了下，便乖乖跟着陈安回到床前了。 她可是谨记着小姨传授的秘籍——有外人在的时候，一定要给足男人面子才是！ 当然，最主要是陈安来挽留她后，自然就得松开了和那个女孩握着的手。 于是现在局面一转，反而是陈安牵着她，她再眯起眼，目光在羽生汐身上肆意打量。 后者此时，也终于抬起了头。 视线交织在一起，感受着那略带挑衅的意味，羽生汐抿抿唇，目光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离开。 呵，真是个无聊的小孩。 她心想，我才不会在意。 ------------ 第十八章 姐姐一向靠谱（求追读！） 一番简短的介绍。 唯独在谈到羽生汐名字时，被女孩抢先出声。 “黄小汐。” 虽然没有事先商量，但陈安很快反应过来，配合的将那张写着羽生汐三个字的纸条捏成小团，随即笑道：“对，黄小汐。” 所以这个名字，才是她在夏国使用的名字么？ 陈安看了女孩一眼，若有所思。 “你好，小狐……” 某人话音刚出口，便被自家姐姐捂住嘴，强行按在了身后。 她愤愤不平的怒视着姐姐，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回事，这种关键性时刻你居然投敌！’ 而和火药味十足的妹妹相比，姐姐白从秋就显得正常多了。 她露出以往面对那些叔叔伯伯时经常会用到的笑容——眼角微微弯起，唇瓣些许的上扬，清美脸庞隐隐显出两个小酒窝。 非常完美的笑容，也是那个女人最爱的一面。 为此，白从秋在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练习了。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白从秋，旁边这位是我的妹妹，白从冬。” 女孩的声音清脆微糯，神态自然，落落大方，标准到连每一个字的读音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就是白从秋，大人口中永远的好榜样，别人家的好孩子。 无论是从哪个方面，她都无可挑剔。 而和她正对着，羽生汐缓缓垂下了脑袋，沉默不语。 她讨厌这样的人。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脸上永远带着笑容，仿佛只是站在那就像个大灯泡一样闪闪发光，把所有的视线都聚焦。 甚至如果不是陈安，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站在这个女孩面前。 她只想躲在没人在意的角落，披上那层名为‘牙尖嘴利’的外衣，阻隔着一切企图靠近的人，或者事。 就如同那个把母亲骗到这里来的男人所说那样，她是一个孽种，是拖累，是药罐子…… 是理应被抛弃在肮脏水沟里的腌臜货。 而这，便是她们的第一次相见。 …… …… 啪嗒，啪嗒。 窗檐上的水珠连绵成线，再富有节奏的缓缓滴落。 陈安看了会儿，注意到外面的雨丝渐渐消退，转身走向床。 “雨快停了，等下我去帮你把轮椅推进来。” 床上，将大半身子藏在凉被下的羽生汐浅浅哦了一声。 房间安静下来，不再看见那个爱嚷嚷的女孩身影。 白从冬本来是不愿意走的，只不过姐姐白从秋看出黄小汐的抗拒，便善解人意的强行把她拖走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白从秋还不想惹怒这个名叫黄小汐的女孩。 刚好她也能回去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收买对方。 是像记忆里的妈妈那样，直接把钱扔到人家脸上，然后再面无表情的说出‘拿着这些钱，离他远点’？ 白从秋有点拿不住主意，决定等小姨回来了，让她帮着想想办法。 而陈安自然不会知道这小妮子心中所想，只当是她太懂事了，不想给他添乱，这才拉着妹妹先行离开的。 没办法，姐姐一向是如此的靠谱。 陈安心中甚慰，他忽然想到什么，冲着床上女孩说道：“对了，差点忘说了，我明天就要出院了。” “出院？” “嗯，其实早就可以走了，只不过我爸爸放心不下，非让在院里多待几天。” 其实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陈安没说，那就是他还要确定羽生汐到底是不是来自未来。 但眼下明显是结果已出，他自然也就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哦。” 羽生汐动动唇，把凉被往上提了提，直到盖过小巧的鼻尖。 这被子很好闻，让她想要更多的感受一下。 “……难道你就一点不觉得难过？” 陈安在床边坐下了下来，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语气颇有些挫败感。 他还以为自己好歹是打开了一点这个自闭女孩的心扉，结果发现他才只是敲了敲门，然后就被一脚踹开老远。 “为什么要难过？” 女孩反问，声音有些闷闷的。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是朋友的话，面对分别，有不舍才是正常的吧？” 陈安说完，又举例道：“你看，假如我走了的话，以后早上你是不是又只能一个人待在那了，不会有人跟你说早上好，也不会有人请你吃巧克力，更不会像现在这样，陪着你说话，聊天……”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教你下棋，什么飞行棋，象棋，围棋，斗兽棋，我恰好都懂一点点，你看之前来的那对姐妹，她们就很爱下棋，你要是学会了，以后我们下飞行棋就不会三缺一了。” 陈安的语速不快，一点一点讲着，而羽生汐则是又把被子往上提了些，也不知在没在听。 “所以你想啊，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是不是就只能一个人玩了？” 说到这，陈安顿了下，他看见女孩已经把整个脑袋都瓮进被窝里，似乎不想再听他叨叨了。 他笑了笑，道：“抱歉，有点啰嗦了，你别介意。” 床上，凉被微微耸动，但是没有回话。 一直到好几分钟后，陈安才听见被子里有闷闷的声音传来。 “……谁愿意听你说早上好，还有那个巧克力也是，一点都不好吃，腻的要死，是你自己非要给我的。” 女孩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字。 那声音顿了顿，又闷闷的道：“反正你朋友那么多……” “但像你这么特殊的朋友，可是只有一个。” 被子下的碎碎念，被突然的插话打断。 陈安倒是没说假话，他还想看看哪天女孩得知真相最后社死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嗯，就她这副妥妥的傲娇胚子，想来肯定有趣极了。 忽然，床上的被子再次耸动起来。 不过这一次的动静，远比上一次来得剧烈。 少许，羽生汐猛地翻开被子，她不知是不是热的，发丝黏在红通通的耳垂，小脸也是从来没见过的红润。 她咬着唇，泛着水光的眼眸看向陈安。 “闭嘴！”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自恋狂，变态，萝莉控，恶心！” ------------ 第十九章 变态的羽生汐同学 好熟悉的一键三连…… 陈安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台。 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了，只有零星的水珠还挂在上面，时不时落下，溅起水花。 不算很长的一场雨。 也不知老爸的工地会不会因此停工。 他慢慢坐起身子，从床边跳了下去。 旋即又一步步走到床头，羽生汐这会儿没有再看他了，只是习惯性的低着头。 女孩耳垂上的红润消退了些，唯独是上衣和颈间露出来的那块肌肤依旧粉嫩如霞。 “我抱你回去吧？” 想了想，陈安主动开口。 起初见到她时，正是雨下最大的时候，所以脑子里也没多想，抱着她径直就回了自己房间。 如今回过神，再看看女孩这般‘不自在’的模样，多半是想回去了，又不好意思吭声。 陈安觉得自己非常的善解人意。 后者则悄然攥了攥被子，又蓦地松开，嗯了一声。 “那你抓紧。” 得到确切的回答，陈安没再墨迹，他掀开女孩一直盖着的被子，一手穿过她的背，一手拖住细细的腿弯。 入手的第一反应，便是好轻。 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斤，但想来绝不会是这个年纪该有的体重。 陈安最近还经常抱另外一个女孩，与之相比，白从冬的手感就是沉甸甸的，一看就是平时喂的好，只不过穿着衣服不怎么看得出来。 “走了，抓好。” 陈安又重复了遍，这才迈开步子，朝着楼梯走去。 在他怀中，女孩偏过脑袋，也不知听没听见，小手用了点力气，紧紧攥着他衣领下方一点的位置。 一路下楼，没有耽搁，只是偶尔会有路过的大人瞧见，不免多瞅上他们这个组合一眼。 嘛玩意？ 一个小不点，抱着另外一个小不点？ 陈安自然是可以无视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但怀里的女孩明显还做不到，她不安的动了动，几乎要将整个脑袋都埋进那并不宽阔的胸膛。 好在陈安虽然人是小了点，但架不住他力气大啊，不仅抱的足够稳当，还一口气直接下到了一楼。 他张望了一下，很快来到挂着‘107’房号的门前。 试了试，没有锁门，陈安侧着身子，用肩膀把门顶开，走了进去。 和他的房间相比，107病房的设施就简陋多了，这里既没有彩电，也没有衣柜，小沙发之类的东西。 有的，仅仅是一张病床和一个打点滴时会用到的白色长杆。 而且逼仄狭小，光线极差。 察觉到这一点的，不只有陈安，还有被他抱在怀里的羽生汐。 她抿着唇，鼓起勇气抬头，想要看看男孩脸上此时会是什么反应。 是嫌弃，还是鄙夷？ 又或者是些什么其他的情绪。 女孩那颗敏感的心，在刹那加快了跳动。 但很可惜，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男孩只是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好，再拿过一旁的被子，替她捂上。 “对了……你等我一下，我去帮你把轮椅搬进来。” 做完这些，他又转身，出门，忙活去了。 短暂的喧嚣过后，107病房很快重归平静。 唯留羽生汐独自一人，半倚在床头。 她愣愣的望着陈安离开的方向，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突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红了起来。 等等，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这个房间？ 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没说，他也没问，就这样轻车熟路的，抱着她走到了107病房…… 羽生汐缓缓拿过手边的枕头，然后将整张脸埋了进去。 事情真相，似乎已经赤裸裸摆在她的面前。 怎么办，好像真的碰到了一个偷偷跟踪自己的变态…… 要跟妈妈说吗？ 女孩脑袋在枕头上蹭来蹭去，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 谁能想到，她只是随口骂出的话语，竟然在这一刻成了真。 偏偏在心底深处，还有一丝丝不知该如何形容的雀跃…… 羽生汐红着脸甩甩脑袋，觉得不能再细想下去了，不然恐怕自己也要成变态了。 …… …… 循着记忆中的路，陈安很快找到了那辆孤零零停在树下的轮椅。 他走过去，两手握住椅背的柄处。 莫名的，他想到了羽生汐的母亲。 那个女人便经常以这样的姿势，在每天清早，准时推着女儿来到这里。 她常常会和陈安打招呼，有时是站在那冲他笑笑，有时则趁着女儿不注意，拉着他走到墙角，然后在那件洗的发白的蓝色牛仔裤中，摸索出一个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红色塑料袋。 袋子里，是包裹住的一张张纸币。 有零有整，最大面额是十块的，多数是一毛五毛的散钱。 她常会抽出其中一两张，可能是一块，可能是五毛，然后笑着递给陈安，说是要请他吃糖。 印象里，那是一个很温柔，且爱笑的女人。 陈安深吸口气，加快了推动轮椅的速度。 车轮在湿润的土路上掠过，带起一道长长的车辙。 他其实也可以把轮椅扛着走，不过想到疗养院还有很多其他老人，遂放弃了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推着轮椅来到一楼大厅，陈安没急着过去，而是回到五楼房间，把女孩的裙子和毛巾也一并带了下来。 107病房。 在听到熟悉的轮椅响动后，羽生汐收回紧盯着门口的目光，继而看向一旁的窗户‘发呆’。 “我回来了。” 她听见男孩这么喊了声，紧接着，轮椅被推进门，脚步越来越瓷实。 “对了，你的裙子，给你放哪？” 陈安看了一圈，没找到能放衣服的地方。 和他的房间相比，这里属实是有些狭小逼仄，更别说拥有像他那样的独立卫浴。 “这里。” 羽生汐指指床边的塑料小凳，平时妈妈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坐在那，陪她聊天，看漫画。 “行。” 羽生汐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男孩应了声，又拿起毛巾，开始擦拭起被雨水弄脏的轮椅。 他总是这样，像个小大人般，做事不徐不疾，却又面面俱到。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羽生汐缓缓埋下头，声音愈低。 “你不用做这些的。” “……哈？” 陈安动作很快，他麻溜的擦干净坐垫和靠背，拍拍手，笑道：“安心啦，毕竟是我违约在先，才让你淋了雨……多少还是得负起点责任来吧？” “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而已。” 羽生汐闻言，不答话了，只是低着头小声咕哝。 “谁要你负责……” ------------ 第二十章 一起走小姨的后门 没有听清那声咕哝，或者就算听见了，陈安多半也只会笑笑。 他环顾一圈，觉得没什么事了，便准备走人。 主要是之前为了把某个小萝莉哄走，他答应了好些不平等条约。 其中就有要给她讲故事，等下陪她看片之类的。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上去了。” 陈安说完，等着羽生汐的反应。 后者则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似乎对他的去留并不关心。 没再说什么，陈安转身走出房门。 不过就在即将踏出门的前一瞬，他听见背后响起了分外熟悉的樱花语。 “谢谢……” 陈安身形一顿，忽然来了兴致，他回过头，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你说的是哪里方言呀，听不懂诶，是在夸我吗？” 女孩被问的一惊，上半身一下子就挺直了，毕竟以前陈安可从来没问起过，她赶紧绷起小脸，支吾道：“才，才不是夸你，别自恋了！” “那好吧。” 陈安砸吧砸吧嘴，低头一叹，“也是，是我要求太多了……” 他说完，抬腿欲走，却又听见身后传来新的动静。 “那个，谢谢……” “什么？” “我说，谢谢你！” 如同即将奔赴刑场的犯人，女孩脸蛋红扑扑的，她攥紧了床单，冲着那个背影大喊。 尽管那‘喊声’微乎其微就是了。 …… …… 怀着异常愉悦的心情，陈安回到了五楼。 意外的是，路过501号房时，他并没有看见某个小萝莉的身影。 试着推了推门，倒是没锁，不过里面静悄悄的，也不知姐妹俩跑哪去了。 于是转身，陈安走进了自己房间。 进门时，顺带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刚刚十点过的样子。 视线再往下移，便不由落在了床上的那‘一坨’被子上。 隐约能看出来里面是个人形，偶尔还一抽一抽的，但并未钻出来，估计是觉得自己隐藏的非常完美。 一直等陈安走到近前，那一坨被子才猛地揭开，紧接着，一个意料之中的小小身影如泥头车一样创了过来。 “嘿嘿，怎么样，被吓到没有？” 女孩紧紧抱住陈安的腰，然后整个人挂了上去，宛如一只不太聪明的八爪鱼。 “嗯，被吓到了，好可怕。” 陈安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 白从冬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恼道：“拜托你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语气这么平淡啊！” “你当哄三岁小孩呢！” 陈安看了她一眼，“三岁小孩，没这么重……” 话音刚落，女孩就气的对着他胸口来了一记头槌。 “行行，别闹，快下去。” 女孩发丝荡在鼻尖，弄得有些痒，陈安只得伸手，按住了那个不安分的小脑袋。 “才不要！” 白从冬哼了声，不过倒也没继续使用头槌了，只是用小脸蹭了蹭他胸口，嘴里喃喃着：“陈安哥哥，你好香啊……” “香香的，大大的，晚上抱着睡觉一定会很舒服吧……” ？ 听着女孩的喃喃自语，陈安脑门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只觉浑身一激灵，一把给白从冬扔回床上去了。 “你小脑袋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看着床上女孩一脸委屈的模样，陈安没好气道。 他说完，又想到什么，问道：“你姐姐呢，怎么没看见人？” “嘿嘿，你想她了？” 听见问话，白从冬也不装可怜了，她嘻嘻笑了一下，两颗黑不溜秋的眼珠子一转，嘴里道：“姐姐今天看见你跟别的妹妹玩，她吃醋了，所以不想见你，特意让我在这等着，就是让我告诉你一声。” 得，就知道你嘴里没个准话。 陈安懒得理她耍宝，探过身子想去拿床边放着的小橘子。 但白从冬双手敏捷的在他脖子上一勾，顿时把他整个人拉了下来。 两人这下姿势陡然一变，从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变成两个都躺床上了。 好在是陈安反应及时，调整了摔下去的方向，这才没直接砸她身上。 陈安皱眉，忍不住想出口训她一顿，真是无法无天了，这也就是他反应快，换别人来不得磕掉她两颗门牙？ 但下一瞬，女孩已经凑了上来，微红的脸蛋紧贴着他，粉唇微张，带着丝丝热气的话语钻进耳中。 “陈安哥哥，我可没骗你，我姐姐我还能不了解吗？她就是装的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其实见到你给那个女孩子擦手，她心里肯定紧张死了。” 白从冬小声说着，毫不犹豫就把姐姐给卖了。 见陈安不为所动，她脑袋又凑近了些，粉嘟嘟的唇瓣都快贴到男孩脸上。 赶在陈安把自己推开之前，她认真告诫道：“陈安哥哥，这世界上的女孩子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坏女人，一种就是我和姐姐这样的青梅，你晓得吧？” 她说到这，察觉到陈安瞅了自己一眼，女孩在这方面异常聪慧，立即明白了那一眼的意思。 她旋即掰开手指头数了数，接着震声道：“怎么了，怎么了，五天的青梅就不是青梅了？” “而且我们都在一个小学读书，今后也肯定会一起长大，一起念初中，高中，还有大学！” “如果这都不算青梅，那什么才算？” 白从冬挥了挥小拳头，据理力争。 陈安本来还有点生气，这会儿也是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伸手刮刮她的小鼻子。 “谁跟你说的，我们就一定会上同一所初中高中大学了？” “我说的！” 女孩瞪大着眼，似乎对陈安的丧气发言十分不满。 她哼唧道：“读同一所学校又不难，虽然我成绩比不上姐姐，但那也不差的好不！” 其实白从冬说这话已经是在谦虚了，毕竟以前在燕京的时候，她成绩就没跌落过年级前三，而来到这里后，她可是一直霸占着年级第一的宝座。 “那万一我成绩很差怎么办？” 陈安有心想逗逗她。 “才不会，陈安哥哥那么聪明，那么厉害……” 女孩嘟囔着，忽然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而且就算你成绩差了点，那也无所谓的，我们可以一起走小姨的后门！” “听小姨说，我们能在这里读书，就是她……”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原本虚掩的房门，突然哐的一声被人推开。 紧接着，那个坏女人特有的酥酥嗓音响了起来。 她看着床上‘叠罗汉’的两个娃娃，似是一惊，随即眼眸含笑道：“呀，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 第二十一章 你来的正是时候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陈安推开半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孩，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 不过脚刚沾地，他就感受到一团黑影袭至，然后便是眼前一黑。 “唔……” 鼻尖瞬间沁满幽香。 靠，这女人好壮硕的胸肌！ “呜呼，快让姨姨抱抱，这两天都没抱到，想死我了。” 秦书雪捧起男孩那张白嘟嘟的小脸蛋，上去就是吧唧一口，一双妩媚眸子笑意盈盈。 这小家伙她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特别是每当她做出类似动作后，男孩露出的那种略带嫌弃又有些无可奈何的表情，总是让她情不自禁，心情愉悦。 这几天来，时不时这样调戏一下陈安，已经是秦书雪的日常。 不过这可就苦了陈安了，每次一见到这女人，保准被蹭一脸口水。 主要是陈安在这方面属实没什么经验，他上辈子在学校的时候就一心只想学习，出了学校就一心只想搞钱。 好不容易到了该享受享受的时候，结果没成想中午打了个盹，再睁眼就是回到过去…… 他倒也不是个雏，只是上一世碰到的女人，基本都是冲着钱来的，和秦书雪这种发自内心的喜爱有着本质不同。 说抵触吧，自然是算不上的，只不过时不时就被这样撩拨一下…… 陈安感觉自己最近火气很大啊！ 秦书雪明显是把他当小孩对待了，但他又不是真的只有八岁。 和小萝莉贴贴，他当然心如止水，但和这种浑身散发着成熟韵味的女人贴贴，很难说脑子里不冒出点什么别的想法。 比如女人现在的姿势，俯下身抱他，那件黛青色的方领丝绒裙便完全遮不住异常美好的曲线，弄的陈安这会儿满眼只有两个字。 雪白！ “嘿嘿，小安，我的小安……” 宛如变态一般的发言，终于让某个小萝莉坐不住了，气冲冲的一把将陈安拽了出来。 她挡在陈安身前，隔绝住女人‘色眯眯’的视线，愤愤道：“小姨！你再这样，我可就要报警了！” “好哇，你个小没良心的，现在翅膀硬了是吧，还知道威胁起小姨来了。” 秦书雪似笑非笑，当然不惯着她，伸手就是一抓。 过来吧你！ “嘿嘿，小冬，我的小冬……香香的，软软的……” 同样被蹭了一脸口水，还是当着陈安的面，女孩小脸上顿时写满了悲愤欲绝几个字，她望向陈安，一副我不干净了的模样。 陈安抚额，转头看向门处。 那里，一个纤细的身影静立，她身上的碎花小白裙被过道的风吹动，轻轻扬着，手里还抱着一本厚厚的书。 见男孩走来，白从秋抿唇，似是想要挽救一下女人的形象，解释道：“小姨平时不这样的，她只是想逗逗你。” “我知道。” 陈安点点头，他走到女孩近前，忽然伸手，在她水灵灵的脸蛋上掐了一下。 ……手感不错。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秦书雪喜欢捏自己脸了。 门边，白从秋被这突然袭击搞的一愣，她微微瞪圆了点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陈安。 “怎么了？”她问。 “没怎么，就是想逗逗你。” 陈安把她刚刚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于是女孩反应过来，她慢慢低下脑袋，一抹淡淡的红晕占据白皙脸庞，小声抗议道：“不可以随便捏人脸的……” 话音未落，白从秋便感觉另一边的脸蛋也被揪了。 抬起头，只见男孩眼中还带着几许捉弄人的笑意。 白从秋鼓起小脸，约莫是真有点生气了，拿起书轻轻打他一下，倒是没舍得用力，只是侧过身子，不理他了。 至于要不理他多久…… 她还没想好。 …… …… 晚间，父亲陈兴国来了一趟。 他在家里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骑着那辆老旧摩托车轰轰轰过来。 看来晨间的那场雨，并没有让他们工地停工。 “小安，明天就要回家了，准备好了吗？” 男人语气有些如释重负，医院的诊断已经下来了，儿子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忽略他突然变得很懂事这点的话。 “嗯。” 听见父亲问话，陈安停下手中的笔，点了点头。 他想到什么，忽然发问。 “对了爸，我们家住哪来着？” 陈兴国被问的一愣，但也没多想，答道：“翻斗小区啊，就在七匹马广场那里。” 七匹马广场在县城以南的方向，因为前两年建了个七匹马的雕像，因此得名。 儿时的记忆渐渐复苏，陈安脑子里浮现出了那几匹神态姿势各异的铜马雕像。 或仰头嘶鸣，或飞奔悬空，他记得小时候还经常在铜马下面和其他小孩闹腾。 好几只马腿都被他们摸得蹭亮，闪闪发光的。 “几楼？” 陈安在白纸上写下翻斗小区四个字，回头来问。 陈兴国觉得奇怪，多看了儿子两眼，回答道：“四楼啊，二栋403，你这都忘了？” “忘倒是没忘，就是确认一下。” 陈安随口应了句，提笔在翻斗小区后面添上个403。 他想了想，“爸，家里电话多少，再说下。” “041……” 陈兴国说完，看见儿子拿起笔，一字不差的记录在白纸上。 他不由疑惑道：“你记这个干嘛？” 陈安嘿嘿一笑，“这您就别管了，我自有用处就是。” 其实家里的住址和电话他不是记不住，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这才找陈兴国重新确认一遍。 况且不是有那劳什子蝴蝶效应吗，谁知道这一世会不会在哪个细节上和上一世有所不同。 陈安将纸条揣好，跳下椅子，留下一句话，转身出了门。 “爸，我去隔壁找小冬玩。” 这些天下来，陈兴国也知道这仨小孩关系好，便没阻拦——毕竟是一起被绑，又一起死里逃生的关系，估计想不好也难。 他从床上站起身，冲着儿子背影喊道：“那我也先回去了，明早再来接你。” 陈安挥挥手，以示应答，然后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没看见秦书雪，只看见两个女孩纤细的身影。 床正对着的电视机叽叽喳喳，播放着不知道是啥动漫的碟片。 见陈安走进来，白从冬眼睛一亮，也不看电视了，转头来看他。 “你来啦！” 她旋即挪了挪屁股，露出半边床位，两眼弯弯的朝着陈安招手。 “快来，坐这里！” 陈安走到近前，但没坐。 “小冬，我们今晚不看电视，来下棋吧。” “下棋？” 陈安点头，他熟练的在床下拖出个大箱子。 箱子里放着很多物件，不仅有各式各样的棋盘棋子，还有好些奇奇怪怪的玩具。 比如仿真蛇啊，仿真蜘蛛啊，无一例外都是白从冬的杰作。 陈安从中抽出有关围棋的套件，看着女孩，露出一个分外和善的笑容。 “今天，我们来整点彩头。” ------------ 第二十二章 小日子越来越有判头了 “……彩头？” 白从冬歪歪脑袋，似乎没听明白陈安的意思。 “其实就是打赌，要是你赢了的话，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陈安说着，在女孩鼓鼓囊囊的睡裙兜瞥上一眼，又露出那和善的笑容。 “要是我赢了的话，你就把兜里的糖给我。” “真的？” 陈安话音刚落，就听见白从冬声音一震，迫不及待的追问。 她半个身子都凑了过来，黑亮的齐肩长发洒在陈安脸上，痒痒的，还有股特有的洗发水香味。 一双明亮的眸子眨了眨，嘴角微微上扬，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毕竟这几天下棋，特别是围棋，在这一块白从冬还没怎么输过。 所以当听到这个赌约时，她甚至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难道说，这是陈安哥哥故意这么做的？ 明面上是赌约，实际就是想让她高兴…… 白从冬小脸微红，白净的脚丫动了动，已经开始畅想起等下要开出什么条件了。 于是…… 十五分钟后。 啪嗒。 云子无力的落在木制棋盘上，发出几声脆响。 怔怔看着自己被一个定式打崩的右上角，女孩眼中闪过迷茫。 这，这不对吧…… 她是按老师教的定式走的啊，但怎么走着走着就死翘翘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自己大意了！ 白从冬咬咬牙，从裙兜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然后拍在棋盘上。 “再来！” 十分钟后。 “……再来！” 接着……八分钟，五分钟，三分钟。 用时一次比一次短，声音也一次比一次弱。 到后面几次，白从冬约莫是不服输的脾性上来了，也不跟陈安玩什么挂角布局，开局就是直接贴贴，非要跟他在一个局部定胜负。 但很显然，女孩错估了自己算力，或者说，将前些天陈安‘放海’的水准当成了他的真实实力。 于是，在掏空自己裙兜里最后一颗大白兔奶糖后，女孩神情一滞，小嘴一瘪，一股委屈劲就这么涌了上来，她鼻尖微微耸动两下，声音发着颤。 “呜呜，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真的一点也没有了……” 白从冬摸着空荡荡的裙兜，喃喃说完，便看见某人正笑眯眯的把棋盘边的零食一股脑塞进裤兜。 一边塞，他还要假意叹气。 “唉，装不下了，真的装不下了。” 零食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看着小萝莉两眼汪汪的模样，陈安觉得有趣极了，又伸手在女孩白白嫩嫩的小脸捏了一下。 后者气鼓鼓的瞪他一眼，接着揉揉眼睛，背过身去。 “你厉害，显得你厉害了，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枕头上戳来戳去，委屈的小声哔哔。 “陈安哥哥真坏，讨厌死了，亏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陈安好奇，凑上来问。 女孩哼了一声，偏过头不肯理他。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大不了我还你就是。” “谁稀罕！” 白从冬倒没说反话，对于她来说，这点零食确实不算什么，只要她想要，小姨第二天就能给她抬一箱回来。 不过女孩眸子滴溜溜一转，又低下脑袋，声音听上去闷闷的，“除非，除非你再靠过来一点。” 陈安怔了下，正愁不知道怎么哄她，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凑近了些。 下一瞬，他便感觉到侧脸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啄了一下。 下意识伸手去摸，却只传来微微湿润的感触。 陈安当即反应过来，两眼微微瞪大，动动嘴，想要说点什么，然而女孩已经一击脱离，红着脸一把扯过被子钻了进去。 动作丝滑，行云流水。 “……” 好好好，这小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谁曾想走过无数套路的他，竟栽在了这么个小妮子身上。 陈安无端想着，视线越过面前那扭曲的像条虫的被子，和床边另一双恬静清幽的眸子对上了。 下一刻，陈安略显心虚的移开目光。 之前白从秋一直没有出声，让他差点都忘了这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咳咳，那啥，我先走了，明天见。” 察觉到气氛越来越尴尬，陈安轻咳两声，起身告退。 白从秋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接话，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一直到陈安的脚步彻底远去，她才伸手轻轻拍了拍被子。 “出来吧，人都走了。” 被子不安分的扭了扭，又等了一两分钟，一个小脑袋才慢吞吞的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几根调皮的发丝黏在她额头，脸蛋上仍有几分未散尽的红晕。 “呜……姐姐。” 女孩眨巴着眼，用被子挡住精致的下巴，只露出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 白从秋看她一眼，卷起手里的书，朝着她的小脑袋敲了一下。 “以后不许这么随便。” 长姐如母，面对姐姐的训斥，白从冬捂住脑袋，吃痛叫了一声，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没有和姐姐顶嘴。 不过那双透亮眸子倒是倔强的和姐姐对视。 “我才没有随便。” 白从冬小声嘟囔。 白从秋没有理会她的反驳，只是用卷起来的书撑着下巴，脸上闪过些许思索。 她在思考男孩今晚的所作所为。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其实根本不爱吃甜食…… 那他特意跑来一趟把妹妹兜里的糖都赢走，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除非……他是想给别人吃。 想通这一节，白从秋不免看了眼兀自搁那裹着被子傻笑的妹妹。 瞧那开心样，难怪小姨说把她卖了都还要帮着别人数钱。 白从秋摇摇头，按照先前的思路，她很快联想到一个人身上。 疗养院并不大，住着的绝大多数又是老人家，这些天唯一见过的同龄孩子，除了陈安和妹妹，无疑就是那个奇怪的白头发小女孩了。 再加上白从秋心知，早在最初进入疗养院的那天，陈安就已经在偷偷尾随人家——先抛开他这恶劣的行为不谈。 白从秋想到这，心里忽然没来由的多了几分气恼。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就是单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好气。 白从秋鼓起小脸，决定要将不理他的时间从三个小时调整为三天。 ------------ 第二十三章 他想摸我！ 又是一日清晨。 穿衣，跳下床，走到窗边，再一把将窗帘拉开。 晨光熹微。 清早的太阳总是温和，让陈安忍不住眯了眯眼。 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将将六点过。 自从重生以来，他的生物钟就变得格外准时。 将桌上的一大堆零食分批放入口袋，裤兜里装点，校服兜在装点——他没穿病号服了，毕竟等会就要出院。 算着时间，陈安一路悠哉悠哉的走进花园。 路上还时不时会碰上同样去花园的老人家，这些老爷老太平日里闲得慌，看见这么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自然要朝他打趣。 譬如现在，陈安刚一走进花园门口，杵在一旁石桌下象棋的银发老头就笑呵呵道：“哟，小家伙又来找你那个小女朋友了？” 疗养院小孩很少，会主动来花园散步和晨练的就更少了，所以陈安和羽生汐见面的次数一多，自然免不了被他们瞧见。 再一传十，十传百，加上老东西们某些众所周知的恶趣味，就演变成现在这样。 陈安板起小脸，看他一眼。 “张爷爷您这说的什么话，怎么能凭空辱人清白？” “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看。” 张爷爷走了一步过河卒，抬头冲他笑道：“什么妹妹，我看怕不是你的情妹妹哦！” 话音落，顿时引起周围好一阵哄笑。 也就陈安这会儿不是真的八岁小孩，不然多半要脸红耳赤，羞愤欲绝。 他呵呵笑了下，倒是懒得争辩，转身小跑溜了。 “啧！是个怪娃娃！” “三岁看老，三岁看老，不一般嘞！” 看着男孩的背影，张爷爷摇摇头，啧啧赞道。 …… 穿过一段并不冗长的小道，视野为之一阔。 那株熟悉的香樟树下，女孩静静坐在椅上，几缕发丝透过灰帽边缘探出，在阳光下反射出如流萤一般的光彩。 她身上裙子换了一件，不过依然是黑幽幽的，唯有裙摆绣了一道同色小花。 陈安看着她，忽然露出笑容。 “早上好。” 他远远喊了声。 听到动静，轮椅上的女孩抬起头，便看见男孩朝自己挥挥手，小跑了两步，很快来到近前。 “为什么我今天提前十分钟过来，你还是比我先到？” “该不会是为了等我，所以特意提前半小时就在这等着了吧？” 听见这话，女孩表面的平静一秒破功，忍不住瞪他，咬唇恼道：“谁等你了，你这个自恋狂！” 亏她一大早安安静静的心情，就这么毁于一旦。 被骂了，陈安也不气，他笑容依旧，只是把兜里的糖果一件一件往外掏，再丢进女孩的怀里。 “今天陪不了你太久，等下我就得走了，至于这些糖……感觉应该会是你爱吃的东西，所以昨晚顺手找朋友要了点，就当是临别赠礼了，你将就将就，别嫌弃。” 男孩一边说一边往外掏，先是掏衣服兜，掏完又掏裤兜，宛如一整个可爱的仓鼠搬家。 羽生汐怔怔看着这一幕，唇瓣微微张开，竟一时都忘了反驳他话里的‘陪你’二字。 没一会儿，女孩怀里便多出来一座不大不小的零食山。 有巧克力，也有奶糖，还有好多好多她以前从未见过的零食。 只看包装，却是相同的精美，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陈安很快掏完，他见女孩还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于是耸耸肩，双手一摊。 “别看了，就这点，全给你了。” 此时的羽生汐总算是回过神，令人意外的是，女孩小脸一片冷淡，看不出有半点收到礼物的欣喜。 她微微低头，嘴唇翕动了下，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谁跟你说我爱吃了？” “没事，你要是不想吃，就替我转送给玉子阿姨。” 玉子阿姨便是羽生汐的妈妈，这一周相处下来，那个温柔的中年女人常会和陈安搭话。 “你！” 听见他口中冒出自己妈妈的名字，羽生汐长长的睫毛一颤，咬着唇看他。 少许，女孩忽又神情一黯，她抽出被零食压住的纤细手腕，低声道：“你还是拿回去吧，我这可没有东西给你。” 虽然年龄不大，但经历过许多阴暗事物的她，早已明白了一些成年人才懂得的道理。 她不想欠他点什么。 听着女孩的回答，陈安眼眸动了动，笑道：“那你把手伸出来，就当是给我的回礼了。” ？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羽生汐看他一眼，眼神很是疑惑。 不过身体倒是很诚实，已经将小手伸了出去。 紧接着，她便看见男孩同样伸出手，而且还是朝着她的手缓缓伸来～ 他，他，他想干嘛？！ 这一刻羽生汐只觉心跳加快，脸蛋也有点红起来，她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书上说的‘小鹿乱撞’是什么意思了。 他……他要摸我！ 羽生汐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下意识就想要将手缩回来。 不过为时已晚，两只手已经在下一秒牢牢紧握。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女孩小脸通红一片，她垂下脑袋，抿着唇小声骂了句。 “变态！” “变态？变什么态？” 陈安瞅她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他拉住女孩的手，然后将另一只手上的纸条放在她手心上。 做完这一切，他说道：“这是我家的地址，上面还有我家的座机电话，你要是哪天想我了，记得来找我玩。” “对了，还有就是……我爸现在手里有点小钱，你要是哪里碰上困难了，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知道不？” 陈安叮嘱完，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你放心，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大家朋友一场，留个联系方式，很合理吧？” 话音刚落，便见女孩猛地一抽手，她脸蛋微红，手高高扬起，似乎是想把那张纸条丢掉，但最后又生生止住，垂落下来。 “……才不会想你。” 羽生汐偏过头，抬手揉了揉眼睛，“要走就走就是，说这么多废话……” 陈安看着她，无声笑笑。 其实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并没掺杂太多别的心思。 想帮帮女孩，不为别的，就为了让自己心情愉悦。 ------------ 第二十四章 今天的裙子很可爱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羽生汐低头，捏了捏手心的纸条。 这个问题，其实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想问了。 她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个男孩到底想要什么。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陈安随口敷衍，“而且我也没做啥啊，何况我们还是朋友……朋友间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吗？” 这个理由稍显勉强，但似乎说服女孩了，她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陈安陪着她站了会儿，盘算着时间，觉着差不多了，便开口道：“那我先走了，估计我爸快来接我了，我们改天见？” 羽生汐闻言，纤弱的肩头微微抽动了下，她忽然抬头，黑润润的眼眸中不知何时多了些雾气。 女孩唇瓣翕动着，声音微颤。 “那个……” 陈安转身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她，“怎么了？” 羽生汐咬着唇，和他对视了一秒，又蓦地移开，只是嘴里小声道：“抱一下……” “……” 陈安一怔，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岔了。 旋即便听见女孩又鼓起勇气小声重复了一遍。 “抱一下。” 伴随着话语落下，脚步缓缓逼近。 羽生汐低着头，不敢去看，大灰帽下露出来的精致下巴更是绯红一片。 “好，那就抱一下。” 她听见男孩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笑意，然后俯下身，轻轻虚拥住了她。 明明之前不是没有抱过，甚至还是远比这种虚拥要更过分的公主抱，可羽生汐此刻还是觉得心跳是如此的快。 ……甚至远比那天男孩将她从雨中抱走的时候，还要快。 约莫过了两秒，她察觉到男孩松开手，慢慢直起身子。 羽生汐此刻倏地惊醒，醒悟过来自己究竟是提了怎样羞人的请求。 呜…… 女孩心中发出一声悲鸣，恨不得立马将脑袋钻进裙子底下去。 晶莹的耳垂红润如血，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凭借着本能小声道：“你说的，我们是朋友，那朋友之间抱抱……很正常吧？” 所幸的是，对方许是看穿了她的羞恼，并未在这一点上纠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对了，记得主动给我打电话，不然等我找到你，一定狠狠揪你小脸！” 男孩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挥舞着小手比划，故作凶巴巴的说着。 羽生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羞意也随之散了大半，她抱着怀里的零食，就这么一直目送着陈安走远。 忽然，她不知想到什么，觉得鼻子有点酸，就又想揉眼睛了。 …… …… 一路走出花园，陈安哼着小曲，脚步轻快。 走到一楼大厅时，碰巧撞上来接他回家的陈兴国，他挥挥手，“爸，这里。” “起这么早，吃早饭没？” 陈兴国听见背后的喊声，转过身来，有些诧异。 “吃过了。” 陈安应了声，陈兴国见状，也懒得再上楼了，拉着他就往外走。 “还有东西要拿不，没有就不上去了。” “不用，咱回家吧。” 两人边走边聊，在疗养院门口时顿住脚步。 因为一辆挂着四个圈的高级轿车缓缓在他们面前停下。 车窗摇落，显出一张妩媚动人的脸蛋。 秦书雪朝陈兴国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冲着陈安招招手，笑眯眯道：“来，上车，姨姨送你回家。” 后座车门也跟着被推开，某个小萝莉让出半边屁股，拍拍坐垫，眼睛亮亮的看他。 “这里！” 女孩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蓬蓬裙，中间挂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长发也是明显用心打理过的，用同色系的发箍绑了马尾，看上去像极了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但出乎她们预料，陈安竟是摇了摇头，他笑着拒绝，“秦姨，你们先走吧，我坐我爸的车就行了。” 见状，知道他是个有主见的孩子，秦书雪也不再多劝，唯独是后排的白从冬瘪了瘪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也转变为幽怨，看的陈安好不自在。 他只好出言安慰道：“小冬，明天周一，我们学校见就是。” 女孩哼了一声，抱着胸瞥过头不理他。 陈安想了想，上前一步，替她关好车门，同时凑在她耳边小声道：“今天的裙子很可爱。” 突然的夸奖让女孩一愣，旋即回头，却看见陈安已经转身和父亲走远了。 白从冬踢了踢莹润的小腿，嘴角不自禁有点上扬。 “可爱什么，以为夸我两句就会原谅你吗？哼哼！” 她小声嘟囔。 …… …… 另一边，跟着父亲走到一辆破破烂烂的摩托车边，陈安抬腿跨了上去。 紧接着，伴随着轰轰轰的巨大声响，陈兴国油门一拧，带着儿子就一溜烟蹿了出去。 大早上的晨风拂面，拍打在陈安脸上，让他颇有点睁不开眼睛。 耳边还回荡着风声，摩托车的引擎声，还有被吹得哗哗作响的长裤。 妈的，就是这个味！ 陈安脸上露出笑容，自从后世科技越来越发达，他地位也越来越高后，就已经很少坐这种露天摩托车了。 现在坐一坐，还是由老爸掌舵，别说还真有点怀念。 县城不大，陈兴国约莫开了十来分钟，就带着陈安钻进了一处老旧小区里。 小区很小，仅有着孤零零的三五栋楼，而且最高的楼也只有四层。 坑坑洼洼的路面，斑驳的墙壁，以及墙上贴着的各式各样开锁小广告，还有什么重金求子…… 在下个路口的转角，记忆越发清晰。 到家了。 陈安麻溜的从摩托车上下来，走进黑黢黢的楼道里。 阳光洒落，划出一道明暗的交界线。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深吸口气，迈步上楼。 …… …… 疗养院，花园。 完成早上工作后的女人放下扫帚，走到轮椅旁。 “呀，汐酱，看来你交了个很好的小男朋友呢。” 她看见女儿怀里那堆零食，不由惊呼道。 “……妈妈！” 羽生汐抿唇，恼道：“什么小男朋友，才没有那回事！” “真的？” “真的。” 女孩语气斩钉截铁。 她说完，忽然一顿，问道：“妈妈，我们出去后，是住哪……” “还是之前的地方呀，我想想，好像是叫……翻斗小区来着。” 得到肯定的答复，女孩愣了愣，微微握紧了手心的那张纸条。 可是…… 她垂眸，男人凶厉的谩骂似乎犹在耳边。 “我已经受够了，受够了！当初就让你别生，别生，你非要生！你就是活该，活该带着这么个拖累！一个药罐子！一个早就该死的腌臜货！” ------------ 第二十五章 让我好好检查检查 微风吹过，雪白的发丝飘扬。 羽生汐缓缓将纸条展开，看了许久，又一点一点重新折好，最后打开漫画，夹进书页里。 做完这些，女孩微低着头，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深夜。 …… …… “钱呢？！” 男人面容狰狞，眼神凶狠。 “我问你钱呢？！我不是说了，她治不好！那个病连医生都说别抱希望了，你怎么就脑子转不过弯来，你头被驴踢了？” 寂静的黑夜，蓦地响起连绵清脆的耳光。 门后，阴暗逼仄的角落，女孩瘦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微微发颤。 她双腿微曲，两只手环抱着，将脑袋深深埋进腿弯。 点点泪珠划过脸颊，滚落到嘴角，味道有些苦涩，发咸。 她咬着唇，指尖无意识紧握，却又因为太过用力而深深嵌入手心。 感受着那阵阵尖锐的痛楚，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知道，如果让男人听见自己在这，只会越发的变本加厉，越发癫狂。 唯有忍耐。 忍到男人彻底宣泄完毕。 终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是妈妈痛苦的哀求起了作用，又或是男人实在打累了，门外的动静开始一点点变弱。 约莫几分钟后，男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语气稍软。 “我知道你有钱……你从那边带过来的钱。” “是，我确实不该动手，我也知道你娘俩不容易，但是没办法啊，玉子……” 声音到这，语气忽然多了几分急切和恼怒。 “再说了，我当初不也是为了那个药罐子才去赌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怎么可能欠这么大笔钱？！” “你根本不懂，要是我那把赢了，我他妈能赚多少！你就是再打一年工，都比不上我这两分钟功夫！” 男人说到这，见她还是那样一言不发，一股子火气蹿上来，抬手就欲再打，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强迫自己俯下身，柔声道： “玉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也不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被人砍死吧？他们是真敢动手的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语气一颤。 闻言，女人终于有了反应。 没有看他，只是缓慢而又坚定的摇头。 “那是……小汐的买药钱。” 她顿了顿，嘴里艰难吐出几个字。 “我不欠你。” “……” 死一般的沉默。 见软硬都行不通，男人低声啐了一口，一脚把人踹开，转身骂骂咧咧的走了。 待脚步走远，女人慢慢支起身子，开始收拾残局。 一场闹剧，终要收尾。 少许，她察觉到什么，抬起头，发现卧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女孩倚靠在门边，用手背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嗫喏道：“妈妈，我不想去医院了。” 女人一怔，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残留着红印的脸上，露出笑容。 “不可以哦，那样妈妈会很伤心的。” …… 思绪回归。 所以。 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奢求更多吗？ 想到男孩临走前的叮嘱，羽生汐抱紧怀里的漫画，眼眸低垂，自言自语。 “……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 女孩的声音细弱，很快便被风吹散。 …… …… “诶，我鞋呢！” 周一清早，陈安在阔别已久的小破床上蹦了起来，环视一周，却没看见熟悉的那双鞋。 一旁刚买了早餐，走进屋的陈兴国瞅他一眼，“昨晚给你洗了，你穿这双吧。” 说罢，拿起双新的丢了过来。 他待陈安收拾好，又道：“今天去了学校，要是老师和同学问起，你就说之前生病住院了，不该说的话别瞎说，知道不？” 陈安自无不可。 其实昨天回来后，陈兴国就叮嘱过好些遍了。 跟着下楼，陈安颇为熟练的一跨。 平阳小学和翻斗小区隔的并不远，走路约莫十来分钟，开车就更快了，三五分钟就够。 在学校门口下车，陈安走了两步，回过头，朝着仍伫立在原地的男人挥挥手。 他笑道：“行了爸，忙你的去吧，才经历了那回事，现在县里的治安肯定好的很，您就别担心了。” 陈兴国闻言，犹豫了下，没再说什么，拧下油门走了。 陈安则看了眼周围涌动的人流，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庞，心中不免有些发笑。 八岁…… 也行吧。 起码可以打个好底子，而不是重生在高考前一天的那种尴尬局面了。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他上一世成绩也不差，是实打实的名校出身，所以在对待高考这个‘遗憾’上，并没太多滤镜。 会老老实实来学校读书，也只是因为他不想过早的暴露自己，更不想去当劳什子神童。 他性子本就喜静一些，重活一世，也没什么大的野心。 能赚亿点小钱，给老爸务色个对象，剩下该吃吃该喝喝——哦对了，最好再谈上那么一两段恋爱。 上一世他沉迷学习，在学校里几乎永远是三点一线，以至于到最后大学毕业时才结束了他小雏男的一生。 印象中，还是毕业典礼后被拉着去唱k，喝了点小酒，醉醺醺的被某个学姐扛回了家…… 起初他还纳闷，这位学姐怎么那么好心，都说不用不用了，还非要送他上楼。 至于后面的事，他就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大，很白，还有点圆…… “陈安哥哥！” 胡乱飘飞的思绪，突然被一个略带惊喜的稚嫩喊声打断。 回神去看，女孩正站在比他高两个台阶的位置，微微弯过身子，明亮的眼眸盯着他，一眨不眨。 今天没穿裙子了，是这个年代很常见的蓝白短袖校服，右边肩头还绑了个红飘带。 陈安看她一眼，忽然问道：“你眼睛干不干？” 白从冬被问的一愣，她下意识眨眨眼，“不干呐……” 陈安笑了笑，没说话，抬腿就想继续往里走。 结果刚和女孩相错而过，便被一只细嫩的小手拉住了胳膊。 他微怔，“怎么了？” 白从冬嘴角慢慢上扬，她走到男孩面前，眸子里闪过狡黠，小手伸出，一本正经的摆弄起陈安衣领。 “咳咳，我现在可是老师任命的纪律委员，陈安哥哥你不要乱动，让我好好检查检查！” ------------ 第二十六章 有点想他 五分钟后。 感受着周围路过学生越来越奇怪的眼神，陈安打掉那只小手，有些被她气笑了。 “你检查好了没？” 女孩哼了声，她眼珠子转了转，拉过陈安，凑他耳边小声道：“下午放学不许跑，等我来三班找你。” 白从冬在一班，和他刚好不是一个楼层。 陈安倒也没拒绝，只是随口问了句，“你姐呢，怎么这两天没看见她跟你一起了。” “干嘛，你想我姐姐了？那等下我帮你告诉她。” 白从冬笑嘻嘻的，双手背在身后，略略踮脚，可爱脸蛋笑起来，映出两个浅浅酒窝。 陈安瞥她一眼，总感觉这小妮子心里没憋啥好事。 “爱说不说，走了。” 他抖抖自己肩上的小书包，迈开步子。 女孩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把肩头绑着的红飘带扯下来，然后跺跺脚，去一旁的保安室外站着了。 她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人流逐渐稀少，一辆黑色高级轿车才缓缓停在门前。 后座车门开启，只见白从秋走了出来。 女孩见状，连忙小跑过去牵起姐姐的手。 “姐姐，刚才我碰到陈安哥哥了。” 白从秋抱住怀里的课本，扭过头来看她，“你非闹着王叔一大早就送你过来，碰不到才怪吧？” 闻言，白从冬小脸一红，反驳道：“呸，我只是想早点上学而已。” 她说完，又神秘兮兮的把姐姐拉远了点。 “刚刚陈安哥哥跟我说他想你了。” “哦。” 白从秋一听这话，直接懒得理她，径直就往教学楼走。 “诶诶……” 白从冬愣了愣，赶忙追上。 “姐姐，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白从秋脚步一顿，卷起书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 “笨蛋，这种拙劣的谎言，也就骗骗你自己。” 妹妹捂住脑袋，不服气道：“明明是姐姐你太狡猾了！” …… 此后的日子，陈安过上了三人行的生活。 当然，这里特指是学校，因为白从冬的缘故，她总会拉着姐姐和陈安一起放学。 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什么‘两个总比一个好’‘白头发一点也不好看’之类的言语。 显然，她还惦记着在疗养院时碰见的那个女孩。 那个在她口中，随随便便就能和男孩子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女孩。 陈安听了，往往只觉好笑，也就是这会儿兜里没手机，不然好说得给她录下来，等她长大以后放在大屏幕上反复播放。 不过女孩倒也提醒他了，和羽生汐分别已经好些天了，但后者似乎就此了无音讯，一点动静都无。 别说找上门了，连个电话都没打过。 按理说，依玉子阿姨那么温柔的性子，不可能会阻碍两个小朋友之间的纯洁友谊啊…… 陈安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太当回事。 说来说去，终究只是临时起意，加上对那个女孩心怀愧疚，这才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但哪怕最后沦为路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就是了。 …… …… “八月十八，星期六。” 一栋老旧的住宅楼，生锈的铁栏杆被窗帘挡住，只显露出一条细缝。 将今天的日记开头写下，有着一头雪白长发的女孩缓缓放下笔。 她回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那里时针正好落在七的位置。 于是她伸出手，将窗帘微微掀起，那细缝随之扩大，透过生锈的铁栏杆，能将楼底下的情形一览无遗。 女孩坐在轮椅上，眸子看向地面，小脸隐隐有些期待。 可直到好一会儿过去，路过的人流三三两两，她还是没看到想要看见的那个身影。 手微微酸，她将窗帘放下，神情闪过一丝失落。 今天怎么没来？ 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女孩无端想着，她拿起那本带着小锁的日记本，搁在纤细腿间，握笔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想落下，又有些不太甘心。 少许，笔尖终于落在纸上，却是无意义的画着圈。 忽然，一个小小身影就这么直愣愣的，突兀的，闯进了她的余光。 笔尖停止画圈，女孩连忙伸手，将窗帘的一角重新掀起。 她紧紧看着那个身影，看他一会儿双手插兜，一会儿又踢踢腿，把路边不知哪来的小石子踹到墙角。 时不时还要手贱一下，去掰扯掰扯一楼那家因为太过茂盛而长出窗外的花花草草。 他总是这样，似乎对能看见的一切事物都很有兴趣。 她安静看着，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嘴角微微上扬，眉眼也变得弯弯，一向以冷淡示人的小脸，竟凭空多出些明媚。 终于，她看着他走过最后一段石子铺成的小路，在下个路口的转角，彻底消失。 从小区到路口，这段路并不长。 寻常人走一遍，约莫三五分钟的样子，但他的脚程总会快些，有时是两分半，有时还要更快。 女孩放下窗帘，开始落笔。 她的字迹娟秀，一板一眼，如同在写楷书。 “他来了，但一点都不准时，明明上次周六还是七点出现，这次却又变成七点十五分了。” 女孩写完，不知想到什么，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抿住了唇。 “就像之前在医院那样，是个不讲信用的坏人。” “他今天没有穿校服了，穿的件白色短袖，没有图案，头发没打理，看起来乱糟糟的，但还是觉得很……” 女孩写到这，藏在阴影里的小脸微微一红，便把‘很’字划掉，重新写道：“……有一点好看。” “校服也好看。” 日记本不大，仅仅只记了这些，便已经写满了一页。 女孩放下笔，将日记本合拢，但没有上锁——因为她知道在一个小时后，男孩就会回来。 做完这些，纤细的身子向后躺去，她把日记紧紧抱在怀里，任由那头雪白的长发垂落，穿过肩头，穿过轮椅，最后大半都悬在半空，唯有几根最长的发丝将将快要挨到地面。 女孩的容颜尽数显露，尽管岁数还小，但依然能看出那精致如画的五官。 少许，她举起怀里的日记，举在半空。 翻到第一页。 晨曦洒下光亮，照出上面文字。 “八月一号，我回家了。” “会看见他吗？” “……有点想他。” ------------ 第二十七章 女孩心事 “下午问过妈妈，这里就是二栋……难道，这就是书里说的缘分？” “我讨厌缘分。” …… “八月二号，是晴天。” “我在卧室的窗台看了好久。” “他果然出现了。” “背着书包，穿的校服，是准备去上学吗？” “真好。” …… “八月三号，早上七点半。” “我又看见他了。” “比昨天早了一分钟，但妈妈六点就出门了……希望他们不会碰到。” “不对，差了这么久，肯定不会碰见的。” “妈妈中午回来，问我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笑。” “我明明没有。” “妈妈真是个讨厌鬼。” …… “八月四号，阴天。” “他今天走路为什么一蹦一跳的，看起来好呆……” “有点可爱。” “中午没回来呢，是在学校吃了吗？” “下雨了。” “希望雨快些停吧，他没带伞。” “下午五点，他终于回来了。” “雨没有停，但有人给他撑伞，是那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他们挨得好近，还穿着同样的校服……” “那个女孩，一看就很喜欢他吧，还能照顾他……” “他们是漫画里的青梅竹马吗？” “肯定很早就认识了吧。” “很般配呢。” “小汐小汐，不可以去打扰他们哦。” …… “八月五号。”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振作起来，过好自己的生活。” “今天，是最后一次看他了。” …… “八月六号。” “都八点了，他怎么还没有出门。” “大懒虫！” “讨厌死了！” …… 稍微翻了翻日记，看着那上面的字句，羽生汐突然脸蛋一红，像是心虚般将它合上，不去看了。 接着，她有些吃力的推动着轮子，慢慢靠近床边，然后上床，抱住枕头滚了一下。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男孩一个人独处时，总会做一些看上去毫无意义的动作了。 女孩将脑袋埋进枕间，单薄的睡衣因为她的动作微微上撩，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腰身。 就这样吧。 只要每天能够看一看他，就足够了。 她想着，忽然又有些害怕。 毕竟是住在同一栋楼，要是哪天妈妈和他碰巧遇上了怎么办？ 女孩伸手，按住胸口的位置。 她想不到答案，只知道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她总会心跳的厉害。 …… …… 出了小区，在石子路尽头左转，便是一个近两年才新建的市政公园。 里面设有好些体育器材，还沿路种了许多银杏，不仅方便人们夏日乘凉，还为秋季平添一分光景，是县里为数不多的一个好去处。 陈安便常来这里。 大部分时间是陪着白从冬在公园里闲逛，玩耍，偶尔也会像今天一样，一个人热身，锻炼。 都是上一世养成的习惯了，那时候在乡下，一天天闲得发慌，总要找点事情做。 不论是锻炼也好，下棋也罢，都是那会儿慢慢钻研的。 做完最后一组徒手俯卧撑，陈安脸微微发红，额头沁出少许细汗。 他拍拍手，从地上站起。 “啧，小家伙，可以啊你，我孙子跟你差不多大，这会儿估计还在床上躺着睡懒觉呢。” 一旁在玩漫步机的老大爷瞅着他，忍不住出声道。 陈安回了个微笑，倒没接话。 他一路慢跑着回到小区，就是在经过那段石子路时，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接着倏地一个转身。 然而除了微风吹起三两落叶，还有路边零星的几个行人外，什么也没有。 陈安加快脚步，走进楼道。 他最近总有种错觉，就好像在暗处时刻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一样。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但他确实莫名瘆得慌。 总有刁民想害朕？ 陈安感觉自己有点神经兮兮了。 主要是上一世读大学的时候他就被人跟踪过，不仅偷拍他，还上传到了校园网。 恰好那会儿还举办了个劳什子校园选美大赛，陈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硬生生干掉一众集美，成功拿下第二，只屈居于某个纸片人之下，被称为无冕之王…… 扯远了。 陈安回过神，心说现在他可是一个实打实的小学生啊，难不成还能有变态偷窥自己？ 走上四楼，推开那扇熟悉的铁门，陈安走进屋子。 “回来了？” 陈兴国也起了，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罕见的没去上工。 但陈安知道他不是累了想要休息……而是因为父子俩前两天定下的一个约定。 这段时间来，陈安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虽然靠着救人白得了十万块的奖金，但今后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吧？ 何况他也不可能再任由父亲像上一世一样，一直干这种体力活。 现在陈兴国正值壮年，身体自然顶得住，但等他老了以后，一些各种各样的小毛病就会随之而来，也许不致命，但绝对够折腾人。 陈安受限于年龄问题，不可能抛头露面，也不可能会有大人愿意跟他这样一个小孩子做生意。 自然而然的，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老爸身上。 想着前些年陈兴国干出的那番事绩，还是这个年头红利吃满的建筑行当，陈安不由上前一步，在男人的肩膀上拍了拍。 “爸，我看你也未尝没有首富之资啊！” 陈兴国一愣，回过身来，抬手就给儿子脑袋呼了一下，笑骂道：“你一天天跟谁学的，净整这些花里胡哨的词。” 陈安敏捷的后退半步，躲掉这一击，嘿嘿笑道：“爸，您真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当然是重整旗鼓，重振你的男人雄威啊！到时候赚了大钱，不得狠狠打脸一下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 听着儿子不断往外蹦的话语，陈兴国眉头紧皱起来，说道：“瞎说什么，那是你妈！” 是么…… 陈安笑容慢慢收敛，想到上一世一直等到父亲去世，那女人都没来看望过一次，他实在叫不出那声‘妈’来。 他会那么努力的学习，拼命赚钱，未尝不是想着要给父亲挣挣面子。 结果等他好不容易混出个人样，男人却又因为积劳成疾，郁郁而终。 ------------ 第二十八章 或许对于那个女人来说，当时那种情况，唯有离开才是明智之选，但落在陈安眼里，终究是有些寒心的。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如今重活一世，陈安有十足的把握扶持老爸上位。 当然，在这之前，他得先帮老爸重拾信心，重燃斗志。 别看陈兴国现在做工积极的很，那纯是因为想着陈安今后的学费和生活费，一旦脱离儿子的范畴，男人就只想喝喝小酒，得过且过了。 当然，喝喝小酒也没什么不好，但是陈安觉得，对于老爸来说，商界可以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绝不是他望父成龙，想要躺平当一次富二代了。 所以，到底要怎样才能让陈兴国振作起来呢？ 陈安思考良久，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多半还是要出在自己身上。 …… 上午十点，陈安拉着陈兴国出门，踏上了去往商场的路。 为了今天，他可是做了好多铺垫来着。 比如某天下午放学，特意在陈兴国下班的必经之路上，找家有玻璃窗的玩具店，然后就直愣愣的站在玻璃窗前，盯着里面的玩具一动不动。 等陈兴国骑着摩托车经过时，自然就会注意到他。 恰好店老板出来赶人——这店老板约莫四五十岁，更年期，够胖，还经常跟人骂街，也属她最喜欢撵人。 特别是撵陈安这种小屁孩，屌钱没有一个，就知道搁那看，挡她财路。 于是等陈兴国停好车，看到的一幕，便是自家儿子被店老板指着鼻子骂娘，口水沫都要飞脸上了，但仍然倔强的站在那扇玻璃窗前。 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盯着里面的玩具，小脸上写满了名为‘渴望’二字。 这场景，恐怕搁那个父亲见了，心里都不会好受。 何况绑架案才发生没多久，陈兴国心里正愧疚着呢。 他当即想拉儿子进店去买。 结果却没想反被儿子拽着往外推。 “等下，你不是想要那个玩具枪吗？” 陈兴国有些愣住了，他指指玻璃窗里挂着的一把黑色手枪，还是黄河牌的。 他说完，果然看见儿子眼睛一亮，但随即小脸便闪过黯然，失落，不舍等等一系列复杂神情。 “爸爸，我们快回家吧。” 男孩收回目光，只是低声催促。 这下陈兴国是真有点急了，“回什么家？走，爸爸带你去买！” 他没走动，却是儿子抱住了自己的手，摇摇头。 “爸爸，还是回家吧，不买了，那个好贵的。” “而且……我也不喜欢玩玩具，我都这么大了……” 男孩小声说着，又抬起头，重新露出笑容。 陈兴国听了，只觉心里憋的慌，正想再说点什么，儿子已经推着他来到另一边。 “好啦爸，我们家之前不是还欠了好多好多钱吗？不可以把钱浪费在这里的，而且吃饭要钱，学校要钱，买菜也要钱，到处都要用钱……” 男孩掰起手指头，一件一件数着。 他数的很是认真，面面俱到。 可越是这样，陈兴国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了。 男人蹲下身，解下儿子的书包，拎在手中，然后说道：“小安，欠的钱爸爸已经还得差不多了，还有你之前救人，爸爸帮你领的钱，那可多可多了，足够你买下一整个小卖部的玩具。” “听话，爸爸带你去买，好不好？” “真的？” “真的。” “那我要去大商场买，不要在这里买。” “没问题。” 落日余晖下，陈兴国看着露出笑容的儿子，心中一松。 但他没有注意，男孩微微上扬的嘴角。 …… …… 开元商城。 县里唯一一个大型商场。 当然，规模肯定是比不上那些大城市里的，不过放在平阳县是绝对够用了。 陈兴国站在超市门口，从兜里摸支烟点上，时不时往超市里望一眼。 他没进去，只让陈安推着小推车随便挑。 他担心有自己在身边，儿子反而放不开手脚。 约莫在门口等了十来分钟，烟都抽好几根了，陈兴国终于看见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他推着车，满载而归，几乎将整个小推车都要堆满。 陈兴国见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眉间流露出一丝欣慰。 他先前还怕儿子又担心家里没钱，不肯多拿呢。 不过当他走近了些，眉头却是缓缓皱起。 男人走到小推车前，把烟刁在嘴里，推开最面上的一层蔬果菜类，开始往下翻。 白菜，土豆，牛肉，猪肉…… 将菜和肉拿出，男人眉头越皱越深，他沉默着，继续翻找。 洗衣粉，肥皂，甚至还有一大桶花生油…… 随着物品被一件件拿出，小推车重新变得空荡。 最后，只剩下孤零零的两盒烟。 什么都有，一应尽全。 却唯独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 陈兴国深吸口气，蹲下身，摸着儿子脑袋，问道：“小安，你是不是推错了？” “没推错，东西都是我一件一件从柜子上拿的呀。” 儿子肯定的话语传来。 男人听完，缓缓起身，他眼眸闪动了下，想拿起烟吸一口，又想到儿子还在旁边，便踩灭。 “爸爸……是我拿太多了吗？” 耳边，响起儿子怯怯的声音。 陈兴国沉默少许，勉强露出个笑容，“玩具呢？你不是喜欢那个枪吗？是不是没找到，要不要爸爸带你去？” 他说着，想去牵儿子的手。 陈安看他一眼，任由他牵住，只是嘴里道：“爸，您瞎说什么呢，谁跟你说我要买玩具了。” “快去结账吧。” “家里有钱了，当然得买吃的啊，爸爸你天天上班那么辛苦，不多吃点肉怎么行？” 男孩蹲下身，把父亲拿出来的东西又一一尽数放回去。 他拉着父亲的手，走向收银台。 “不过听老师说，烟抽多了不好，所以就给你拿了两盒，爸，以后咱还是少抽点吧……” 陈兴国闻言，沉默下来。 他掏出钱包，那只手掌宽大而粗糙，抗过水泥，搬过钢筋。 如今却在拿起轻飘飘的纸币时，极细微颤着。 …… …… 这一夜，等儿子睡着后，男人孤身来到阳台。 他什么也没干，只是坐在地上，默默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月色落在那张脸上。 面无表情。 ------------ 第二十九章 小汐，要好好活着 当一个男人坐在那里不停抽烟，面无表情，那么等他起身的时候，人生中一件重大的事情就决定下来了。 …… …… 次日，是周末。 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翻斗小区外的公园，一辆黑色高级轿车缓缓驶入。 这年头小车还是个高级货，一经出现，立马吸引了公园里许多散步的游客视线。 少许，在杨柳依依的小河边，黑色小车停了下来。 车门推开，陆续走出三个小孩，二女一男。 有些常来这的老人家瞅见了男孩模样，不免露出恍然的笑容。 是那个娃娃啊…… 男孩这段时间经常在公园露面，加上乖巧懂事，待人也很有礼貌，他们想不眼熟都难。 当然，最主要是每次看见他时，身后总会跟着一个小跟屁虫。 跟屁虫是个比他矮一点的女孩，爱穿裙子，特别是穿那种一看就十分华丽，繁复精美的小裙子。 配上她可可爱爱的笑颜，一度会让人产生错觉，还以为这是哪个童话故事里跑出来的小公主。 ……当然，如果她不是那么调皮的话。 “白从冬！” 听见男孩忍无可忍的大喊，有些老人家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准备看好戏的笑容，他们知道这个小跟屁虫多半是又惹出什么麻烦事来。 “我是让你自己玩去，可没让你去逗大鹅！” 看着被一只大白鹅撵的四处跑，一张小脸惊慌失措，嘴里还在叫喊着‘错了错了’‘鹅哥，别啄别啄’的女孩，陈安赶忙起身，提起手边的木棍就冲了过去。 他一把拉住女孩的手，将她护在身后，旋即朝着那头鹅就是当头一棍！ 大白鹅吃痛，发出一声惨叫，连忙扑棱两下，往后跑了。 陈安见状，松了口气，然后便瞅见女孩来到身旁，抓住他胳膊。 小脸上的慌乱早已不复，此刻只剩嚣张。 “呸呸呸，我错哪了，我错哪了，有本事你再来啊！” 大白鹅终究不是人类，听不出她的嘲讽，只是翅膀扑棱两下，越走越远。 陈安没好气的伸出手，捏住女孩粉嘟嘟的小脸。 一捏，一扯。 “唔唔，八阔以，快，快唔送手……” 白从冬瞪着眼，大声抗议。 陈安放开，拉着她回到树下坐好，然后翻着她的一双小手看了看，好在只有点灰，应该是没被真的啄到。 把灰拍走，陈安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就不能消停点，上次才被狗撵着跑摔了，这么快就忘了？” 白从冬哼哼一声，鼓起脸道：“还不是你不肯陪我玩！” “行行，陪你玩，你等我先跟你姐姐把这盘棋下完。” 陈安说完，目光重新看向棋盘。 对于姐妹俩都会下围棋这件事，他倒不怎么惊讶，毕竟这年头只要是家里有点背景的，总会让孩子学点爱好。 可以是围棋，也可以是书法，再或者小提琴，钢琴什么的。 而学棋的最佳年龄，正是小学。 再往上升，学业的压力慢慢增大，就余不出那么多时间了。 树下，棋盘对面，披着长发的女孩上半身微微前倾，认真的看着棋盘右下角，计算着自己那一块大龙死活。 和妹妹不同，白从秋下棋的时候坐姿格外标准，从不抓耳挠腮，看上去很是娴静优雅。 但其实棋力并没比妹妹高出多少，陈安估摸她俩都是业余二三段的水平。 放在同龄爱好者中，也许已经称得上优秀，不过和陈安这种经过后世ai熏陶，且能稳住野狐九的人来说，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只是他胜负心不强，和姐妹俩下棋经常只是以喂招为主，权当消遣。 正想着，忽然发现有个小小人影如泥鳅般滑进了他和棋盘中间，最后钻进他怀里。 “那你放着，我来下，我来下！” 陈安低头，对上了白从冬那‘理不直气也壮’的眼神。 女孩脸微微红，但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肯再动了。 “你那么厉害……正好教教我，有什么问题吗？” 白从冬小声说了句，她又主动去牵陈安的手，两只小手握在一起。 棋盘对面，白从秋本来还在沉思，这会儿被妹妹弄出来的动静吸引，抬起头看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她不由一愣。 目光掠过妹妹微微红的脸蛋，以及男孩那略显尴尬的神情，最后再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她低头看看棋盘，看着那些排列错综复杂的棋子，突然觉得好像这下棋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抿着唇，看着妹妹。 “哪有这么下棋的……” 白从冬和她对视，眼神毫不畏怯。 “教我下棋，当然要手把手才能教啊！” …… …… “八月十九，星期天。” “今天天气很好，我看见他出门了，还看见小区门口有两个女孩在等他。” “有点眼熟，应该就是在医院见过的那对姐妹吧——不过我不喜欢她们。” “但她们家好像很有钱，还可以坐小汽车……” 昏暗狭小的房间，女孩写到这，抬起眸子看了眼四周。 破破烂烂的墙壁，陈旧发霉的天花板，以及面前那已经有些生锈的窗户…… 在这十平方不到的小卧室，她实在找不出任何值钱的东西。 唯独那张轮椅，估摸还能卖点废铁。 她眼神黯淡了些，放下笔。 她当然不会去怪罪什么，毕竟妈妈为了给她治病赚钱，一天要在外面打两份工，每天很晚很晚才能回到家。 回家后还不能立马休息，要照顾她洗澡，上厕所，吃饭…… 所以羽生汐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个男人没有说错，她的确只是个拖累。 如果没有她，妈妈那么温柔，勤快，一定可以重新找个好人家，开启新的生活。 女孩想到这，拿起桌上的发圈，将头发绑起，然后提笔。 “小汐，你要按时吃药，要打针，不能去想那些坏的事情。” “妈妈已经很累了，不可以任性，再去添乱，更不可以自己偷偷消失……妈妈不能没有你的。” “只要你在，妈妈就会开心，就会努力工作。” 女孩抬手，抹了抹红红的眼睛。 少许，她继续在那微微湿润的纸上写道： “所以你也要努力治病……” “好好活着。” ------------ 第三十章 给你生孩子 天微微黄，落日的余晖洒下，映照着公园一地金黄。 公园一角，这里修建了许多孩童娱乐设施，有跷跷板，滑梯，秋千等等。 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从滑梯上传来，伴随着笑声，女孩眼睛亮亮，用手压住裙摆，滑了下来。 “要接住我！” 她这么喊了声。 在滑梯梯道的尾部，一个面容隽秀如画的小男孩张开双手，在她即将滑出梯道的时候稳稳抱住。 女孩很快站起身，又跑到滑梯上去，她似乎对这个玩法乐此不疲。 男孩的小脸则带着些许无奈，能看出他的兴趣其实不大，不过却依然陪着她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有时候女孩冲刺的速度过快，他也会失手，一个不稳抱着女孩摔倒在地。 但往往有他充当肉垫子，加上屁股着地，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反正，他总会保护好自己的。 看着面前这个男孩，白从冬嘴角微微翘起，眼睛稍稍眯起来，脸红红的，有一丝丝和他亲密接触下的羞涩。 她知道，不仅是在滑梯，还有在好多好多别的事上，他也一定会这样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保护好她。 比如今天自己被那个可恶的大白鹅追的时候，就是他第一时间发现的。 尽管他那时候凶巴巴的，但白从冬知道，他只是担心自己会受伤，而不是嫌她麻烦。 还有前些天，她在河边玩水，没想到被一条不知哪来的疯狗盯上了，一直冲着她乱叫。 那时候她是真被吓到了，小脸惨白，下意识想跑，结果腿又发软，没跑两步就直接摔到了地上，连鞋都摔飞一只。 她站不起来，只是闭上眼一个劲哭，但原地等了半天，却没被咬。 最后悄咪咪睁开一只眼，才发现男孩正勾着嘴角，站在那里看她笑话。 他赶跑了那条凶狠的疯狗，手里还提溜着自己的鞋。 在他俯下身，给自己穿鞋的那一刻。 白从冬就觉得，如果自己真是那些叔叔伯伯们口中的公主，那他就一定会是那个唯一的骑士。 …… 又一次从滑梯上下来，白从冬挽住他的脖子，以极快的速度在那张秀气的小脸蛋上吧唧了一口。 紧接着，不等陈安反应，便拉着他的手往前跑。 “秋千！秋千！” 她兴冲冲喊着，脸蛋红扑扑，不知是不是因为刚运动完。 陈安愣了一下，他跟着女孩来到秋千后面，一边帮她推，一边想着刚刚女孩的举措，不由板起小脸，教训道： “小冬，这种事情，你只能跟自己未来男朋友做的，知道不？” 女孩顺着秋千高高荡起，她偏过头，笑嘻嘻的看他。 “那陈安哥哥，你可以做我未来的男朋友吗？” 突如其来的直球，让某个一向表现出镇定自若的小男孩不由虎躯一震。 他甚至忘记了继续推秋千，只是下意识反驳道：“那怎么行，我可不想吃牢饭！” “你在说什么呀！” 女孩嘟起小嘴，有点不高兴了，“你都亲了我两次了，是想像小姨说的那样，当个不负责的坏男人吗？” 陈安一怔，给她说懵了，“我什么时候亲你了……” “不管，你就是亲了！” 女孩声音中带着羞意，紧紧盯着他，这会儿脸蛋更红了，简直像是红彤彤的苹果，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而且小姨说了，你每天都陪我玩，还能保护好我，有好吃的也给我吃，玩滑梯只在下面接我，玩秋千只在后面推，不管玩什么，你总愿意让着我，小姨就说，你肯定是因为太喜欢我了，所以想把我骗回去给你当老婆，生孩子！” 女孩闭上眼，鼓足勇气，红着小脸一口气说完。 而听着她那一长串有如连珠炮一样的话语，陈安只觉整个脑袋都是嗡嗡的。 这都什么不靠谱的小姨？！ 等他以后长大了，一定要狠狠抽秦书雪屁股，让她整天乱说话！ 然而那终究是以后的事了，他现在首先要处理的是面前这个泪眼汪汪的女孩。 许是见他久久不肯回应，女孩脸蛋已经不红了，只是紧紧看着他，小嘴瘪下来。 那双大眼睛不再明亮，反而水雾蒙蒙的，仿佛只要他敢说一句不字，她就能立马哭出来给他看。 陈安实在没什么对付女人的天赋。 他咬咬牙，也是豁出去了。 “对，喜欢，我最喜欢小冬了！” 果然，随着他这话一出，女孩立马破涕为笑，她从秋千上跳下来，走到陈安身边，牵起他的手。 她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小声讲道：“那说好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你要保护好我，带我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就给你骗，给你……” 白从冬讲到这，忽然扭捏了下，声音止住。 女孩脸又开始红起来，她垂着脑袋，捏捏手指，最后还是强忍着羞涩，说了出来。 “给你……生孩子。” 陈安两眼一黑。 …… 距离秋千的不远处。 玩具城堡的一角。 白从秋静静坐在那，手里捧着一本书，她双腿微曲，小心压了压白裙裙摆，以免走光。 不知怎的，今天她觉得心乱的很，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沉浸在书里的世界了。 她甚至根本没有看书，只是望着秋千边上的两个身影发呆。 他们在聊什么？ 白从秋无端想着，她又想起刚刚在滑梯时看见的画面了。 男孩蹲守在滑道的尾部，小心翼翼的，接住了妹妹一次又一次。 她知道男孩的性子，肯定对这种只有三岁小孩才喜欢玩的娱乐设施没有兴趣。 会玩那么久，也只是因为妹妹吧？ 他真的很喜欢妹妹呢…… 不，应该是妹妹很喜欢他。 总之，是好事吧…… 白从秋怔怔出神，她觉得自己应该替妹妹感到高兴，可心里乱糟糟的，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忽的，她注意到男孩偏了偏头，正好和她对上眼神。 下一刻，不知怎的，她像是心虚般立马移开目光，低头做出认真看书的样子。 但往往事不如人愿。 “星期五小姐，你的书拿反了。” 白从秋一怔，抬头对上男孩那双眸子。 “什么星期五？”她下意识问。 于是陈安只好指了指她手里捧着的书。 封面上赫然写着‘鲁滨逊漂流记’六个大字。 而且还是倒过来的。 ------------ 第三十一章 轻点，别推那么用力（周二求追读！） 星期五小姐…… 白从秋终于回过神，抱着书，身子往另一边转，不看他。 她过肩的长发被风吹着，轻轻扬起，又落下。 “怎么还闹脾气了……” 一张隽秀的脸蛋凑过来，嘴角似乎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白从秋现在不太想搭理他，就又把头转了回去，反正是不肯跟他对视。 但架不住陈安死皮赖脸，她转一次，他就跟一次。 两人脑袋就像搁这摇起了拨浪鼓。 终于，三分钟后。 白从秋不转了，她觉得脑袋有点晕，揉了揉太阳穴，凝起眸子看他。 “妹妹还在等你呢，你快过去吧。” 女孩说完，伸出手，试图将他推走。 然而手刚伸到一半，就在空中被另一只手抓住。 陈安微微用力，将坐在地上的女孩拉了起来。 后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他的用意。 “一起去啊。” 陈安说道。 闻言，白从秋晃晃手里的书，“你们玩就好了，我对那种小孩子玩的东西没有兴趣……” 女孩话未说完，便轻轻诶了一声，因为陈安已经不由分说的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她笑道：“行啦，我的星期五小姐，你自己就是个小孩子好不好，快来玩秋千，我一个人推你们俩。” “我才不是你的星期五小姐。” 没在意他的后半句话，白从秋抿唇，瞪他一眼。 她可是记得，在《鲁滨逊漂流记》里，星期五和鲁滨逊是主仆关系。 陈安约莫是猜到了女孩的想法。 他无所谓道：“好，你不是，我是，我来当你的星期五。” 余晖下，女孩脚步蓦地一顿，她脸蛋微微红了些，甩了甩手，但没甩掉，只好小声嘟囔， “谁要你当星期五了……” …… …… 公园不远处，一辆黑色高级轿车静静停靠在路边，不时吸引着来往路人的目光。 不过与其说是看车，不如是看倚靠在车门边上的人。 一个女人。 她身材高挑，穿搭十分前卫，紧身的包臀裙显出一抹完美曲线，双手抱胸，更凸那波澜壮阔的胸怀。 最主要是，她竟然还穿了双黑丝，搭配上高跟鞋，回头率直接飙升百分之两百。 秦书雪没有在意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只是虚眯起眼，眼中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在秋千边上玩耍的三个孩子。 这样的感情无疑是极好的。 起码秦书雪小时候在燕京，就很难碰到这样好的朋友。 白从冬现在的性子，也和当年的她有些相像，只不过那时候她可没有一个能随时跟在后面帮忙擦屁股的小男生。 往往惹出点祸来，总要自食其果。 以至于她瞅着自家小侄女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心里竟还有丝丝说不上来的羡慕。 “唉，也是，这样的童年，又怎么能让人不羡慕呢？” 秦书雪轻声感慨，忍不住伸个懒腰，丰满的身材随着她的动作暴露无疑。 一旁的短发女秘书及时搭话道：“是呢，以前在燕京，大小姐从来不跟院里的那几个孩子玩，觉得他们幼稚，无聊……” 她停顿了下，“如今来到平阳，反而找到属于自己的小伙伴了。” 秦书雪晒笑，“她找的小伙伴可不简单呐……不过倒也正常，能对上她胃口的，要是什么普通孩子反而奇了怪了。” 秘书闻言，微微低头，声音压低了些：“终究只是个农民工的孩子。” 秦书雪看了她一眼，视线继而落在她手里拿着的记事本上。 她忽然冷笑一声，“我警告你，你最好所有事情都如实禀告，如果让我发现你有欺瞒或者带了私人情绪添油加醋，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请您放心，我自当如实禀告给夫人。”秘书弯了弯腰，语气恭敬。 秦书雪看着她，又转头看看正无忧无虑玩耍的两个小侄女。 大的那个起初还扭扭捏捏，不肯坐上去，现在已经咬着唇，眉眼弯弯，抓着秋千座椅，嘴里叫喊着‘轻点轻点’‘不要推那么用力’。 看她高高荡起，再落下，小脸上的慌乱也转变成了浅浅的笑容。 秦书雪视力很好，她静静看了会儿，忽然感到一阵心烦意燥。 就像是明知道有一件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少许，她主动出声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难不成还要讲究门当户对吗？” “您说笑了，她们都还是孩子。” 秘书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秦书雪哐的一声合上车门，转身盯着她，“姐姐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倒没有隐瞒。 “夫人说，最多再过半年，她就能把那边的事处理完。” 言下之意，自然不用多说。 其实秦书雪心里未尝不清楚，自己那两个小侄女注定是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的。 在燕京，有更好的教育资源，更前沿的设备，更佳的学习氛围…… 总之，就算不回燕京，也绝不可能留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虚度光阴’。 她想着，忽然叹了口气。 “只希望到时候她不要做的太过，尽量照顾一下三个孩子的感受。” 但转念又想到那张冷漠美丽的脸庞，秦书雪觉得按那个女人的性子，恐怕是很难采取什么怀柔策略的。 秘书看出她的顾虑，笑道：“您想多了，终究只是小孩子，也许一时会闹闹脾气……但只要等大小姐和二小姐长大，自然就能体会到夫人的良苦用心。” …… 天边挂着的一缕残阳，终要落下。 秋千旁，似是察觉到目光，男孩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秘书看着他，心中浮现出了以往观察男孩时得到的印象。 他说话做事似乎总是不紧不慢，很有条理，也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那般贪玩，懂得很多，还会下棋。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学的…… 连大小姐那样内心极其高傲的孩子，也能肉眼可见的看出喜欢和他待在一块。 至于二小姐……就更不必说了。 可惜。 秘书旋即想到男孩的出身，轻轻摇头。 他的确不凡，将来也注定会成就一番事业。 然而仅仅是这样的‘不凡’，是绝不可能打动夫人的。 更别提触碰秦白两家这个庞然大物。 ------------ 第三十二章 被找到了（周二求追读） 假如重生在二零零四，生活会是怎样的呢？ 是绚丽多彩的玫瑰色青春，亦或是意气风发的商界新秀？ 这一年，桃子网刚刚起步，各地房价还没疯涨，互联网也逐渐进入社会各界精英人士的视野。 这一年，距离著名的比特币和披萨的故事诞生，还有足足六年。 这一年，大A还在一两千点上下徘徊。 如果陈安是十八岁，他想必能交出一份让所有人惊叹的完美答卷。 但这一年他八岁。 他只会拍拍老父亲肩膀，循循善诱。 “爸，我看你有首富之资啊！” “你现在正是奋斗的大好年华，怎么能每天浑浑噩噩，在家虚度光阴呢？” “来，听儿子一句劝，抽完这根烟，就去隔壁市进货吧，别犹豫了。” 听着儿子的话，陈兴国忍不住呼了他脑袋一下。 刁着烟，斜眼瞅来，“我怎么觉着，你小子自从那事发生以后，嘴皮子就这么厉害了呢？” 陈安自是熟练的后退半步，灵活躲过。 他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望父成龙嘛！” 他可没说假话，他是真不想奋斗了，这辈子也不想再接触那些事，能当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有什么不好？ 另一边，陈兴国揉揉眉间，觉得这家他是真有点待不下去了。 最近只要一回家，儿子就保管凑过来给他灌两大碗心灵鸡汤，也不知道从哪看的那些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他皱着眉细细想了想，出声道：“你确定你那个小秦阿姨是这么说的？” “当然，她说最近在网上买衣服可方便了，还说我们也可以去那个什么桃子网开个网店，反正又要不了多少成本……” 陈安正色了些，接着从方方面面详述了互联网时代的好处。 至于他怎么知道的……别问，问就是小秦阿姨！ 陈兴国琢磨了下，也不过多纠结，直接拍板。 “行，明天就去电脑城买个电脑回来，等注册好你说的那个店铺后，我就动身去进货。”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反倒是陈安有些惊讶到了。 他殊不知，陈兴国其实根本没把这个所谓的桃子网店铺放心上，会答应陈安，也只当是满足儿子的一个心愿。 他觉着开网店是假，儿子想要台电脑玩估计才是真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就当陪儿子闹腾一下，能出成果当然最好。 而陈兴国心里真正的目标，仍然是他干的那个行当。 这个年头，建筑行业正是红红火火的时期，他之前只是无心再去争…… 撇下儿子后，陈兴国孤身来到阳台，拨出电话。 嘟…… 一阵忙音后，电话被接通。 “陈哥？！” 浑厚的男声中，听出几分惊讶。 陈兴国简单寒暄了两句，说明自己来意。 然而没想到对方似乎比他激动多了，声音直接放大好几倍，震声道：“你放心，陈哥，既然你想干，我这就联系去，最迟下周，保管给你拉一票人马来！” 陈兴国怔了怔，“倒也不用那么急……” 听见这话，浑厚男声先急了。 “陈哥，你可得说话算数，不能反悔啊！” “你是不知道，大家伙都等着你这一句话呢！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给你盼回来了！” 显然，陈兴国低估了自己当初在那一帮汉子眼中的形象。 也低估了宁可卖房卖车，也要给兄弟们结清债务的事迹，在这个时常卷款跑路的年代，有着多么大的影响力。 …… …… “八月二十三号。” “妈妈说，小汐的病越来越好了，腿也逐渐有知觉了，虽然有点痛，但肯定是好事。” “也许再等一两个月，我就能自己下地，不用再麻烦妈妈了。” “开心。” 落下最后两个字，长发如雪的女孩放下笔，她上半身前倾，趴伏在了桌上。 脸蛋贴着冰冷粗糙的木头桌面，一股发霉潮湿的味道钻进鼻腔。 女孩睁着眸子，呆呆的看向面前。 那是窗户的位置，窗帘已经被她拉上，只是透出一条小缝，光亮便从这小缝里钻进来，映在女孩隽美的脸蛋上，形成一道长线。 现在是下午四点，那个男孩当然不会出现。 她看着窗外，也仅仅只是发呆。 毕竟受限于腿的原因，她除了待在房间里发呆外，想来也干不了别的。 妈妈倒是提出过好几次，要带她下楼逛逛。 可羽生汐拒绝了。 她知道妈妈每天下班已经很累，实在不想再添麻烦。 少许。 女孩按动圆珠笔，以这个姿势，重新在纸上写写画画。 就像之前说的，除了发呆和写字，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事能做了。 笔尖触及纸面，很快画出一个人形。 再添上两笔，一个双手揣兜，一脸酷酷的小男孩就出现了。 女孩看着那副画，眉眼弯了弯，又很快脸红起来，提笔胡乱将画毁掉。 过了一会儿，她趴在那被毁掉的画旁，提笔写道： “他还记得我吗？” “他肯定已经忘记了吧，忘记了也好，反正我当初那样骂他……” “说不定他只是表面喜欢我，其实心底可讨厌我了。” 女孩写到这，犹豫了下，还是提笔在那个酷酷的小男孩头上写了个‘对不起’。 然后再画一根箭头，连接小男孩，写上‘没关系’。 就当是某人接受了她的道歉。 女孩盯着纸看了会儿，小声咕哝道：“先这样咯，如果以后再碰见，我会跟你道歉的，也不说你的巧克力难吃了……” “其实可好吃了，是小汐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 说着说着，她抹了抹眼睛。 又继续在纸上写道： “小汐也不是故意不给你打电话，是她太没用了，所以才这样的，你不许怪她，知道不？” “还有，你说了要来找我的，到底什么时候来呀？” “还说要揪我小脸……” “……” “我好想你。” 慢慢的，透过窗帘的那道光线越来越弱，女孩许是乏了，趴在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惊醒，却是被钥匙捅进门锁里的动静吵醒。 女孩揉揉眼睛，有些吃力的转动着轮椅，一点点走出卧室。 她等待着门锁开启。 准备露出笑容，迎接妈妈。 咔哒。 门开了。 但等看清门口景象时，女孩笑容不由一滞。 她愣在那，小脸显出几分无措，嘴唇微微张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慌张的瞳孔，映照出那人倚在门框上的模样。 她看见他嘴角慢慢扬起，眸子带着笑意，唇瓣开合，轻轻吐出几个字。 “找到你了。” …… …… “八月二十三号，晚。” “……被找到了呢。” ------------ 第三十三章 不，不可以……进去 日落在即，一束光亮洒入楼道，照出大片在空气中胡乱飞舞的尘埃。 他静静站在那，举起一只手，挂在手指上的一把钥匙便跟着轻轻晃动。 “你看，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个先来临。” 女孩的确不懂。 她只是紧紧抓住膝盖上的裙摆，微微低着头，声音细弱，发着颤，几乎是从唇缝中挤出来。 “……对不起。” 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被人抓到现行——其实她本就是个孩子。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帽子叔叔干嘛？” 陈安笑了笑，走上前，然后毫不客气的……一把揪住女孩小脸。 他早就想揪了！ 只不过之前在医院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如今愿望得逞，不禁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手感真的很好，滑滑的，还有点q弹。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因为女孩并没有如他预想那样，拍开他的手，又或是破口大骂两句。 她纤弱的肩头微微颤抖，低着头，一言不发。 些许湿润的感触从指尖传来，让陈安一怔。 他连忙蹲下身，捧起女孩的小脸，这才发现那双黑润润的眸子里，不知何时闪动起水雾。 “怎么还哭了……” 我也没用力吧？ 陈安心里闪过念头，伸手替那张小脸拭去泪痕，声音不由温柔许多。 “别哭呀，等下玉子阿姨上来看到，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这样，要不你捏捏我的？” 他说着，把自己脸凑近了些。 女孩本来还很自责的，结果听见他这句话，没忍住睫毛颤了颤，差点笑出声，她绷起小脸，轻轻打了他一下。 “谁要捏你……” “变态。” 羽生汐小声咕哝，轻咬着唇，眸子里依然是水蒙蒙的。 却没想面前男孩瞬间转忧为喜，他直是身子，感慨道：“对对，这才对味嘛。” “瞅你刚刚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搞得我还以为进错屋了。” 女孩小脸一滞，抹了抹眼角泪水，抬起头，咬唇看他。 “你，你……讨厌死了！” …… …… 和女孩的重逢，便要从今天下午放学说起了。 陈兴国最近忙的很，没空接他，于是在婉拒了某个小萝莉的盛情邀约后，他独自一人走回家。 好巧不巧，在等一个红灯时，正好和提前下班的玉子阿姨碰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自然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打招呼，寒暄，再自报家门。 然后双双惊讶，没想到两家竟然会住的这么近，不仅是同一个小区，还在同一栋楼。 刚好羽生玉子又通过闲聊，得知陈安父亲去了隔壁临川市，今天估计回不来，便热情邀请陈安一起吃晚饭。 陈安没有拒绝。 哪怕不提羽生汐，他也不讨厌和玉子阿姨的相处。 所以这场偶遇的最后结果，就成了羽生玉子去市场买菜，顺便把钥匙给了陈安，让陈安先回家找自己女儿玩。 “大致过程，就是这样咯。” 陈安搬来个塑料小板凳，坐在女孩旁边，给她讲述完事情经过。 他说完，想起什么，忽然探过身子，盯着女孩道：“好哇，你明明就住我楼下，居然不来找我，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还是说，你其实根本不想跟我做朋友，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陈安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女孩已经慌慌忙忙的伸出小手，捂住他的嘴。 她似乎很焦急，想要解释，却只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才不是，我没有，是我，我……” 羽生汐下意识否认，但没好意思说出真正缘由。 陈安瞅她一眼，冷不丁发问，“难不成你真讨厌我？” 他无心的话语如同尖刺，狠狠扎进女孩内心。 她像是被逼急了，蓦地抬头，拽住陈安胳膊，往下一拉。 没有防备之下，陈安一个不稳，差点整个摔进她怀里，还好最后伸手撑住轮椅两边，这才将将稳住。 但两人的距离，也因此靠得极近，陈安甚至能感受到女孩唇间呼出的热气，以及她不停颤着的长长睫毛。 “你干嘛……” 陈安眉头微皱，正要发问。 但下一瞬，女孩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 如蜻蜓点水般，她在陈安侧脸轻轻啄了一下。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似乎耗尽了女孩所有勇气，立马如霜打了的茄子，焉了下去。 只留陈安怔怔的摸了摸自己脸。 微微有点润。 等等…… 他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被亲了？ 他眼睛稍稍睁大了点，喃喃道：“不是，就算你想证明不讨厌我，你说一声不就行了，何必行此大礼……” 但轮椅上，女孩只是死死低着脑袋，咬着唇不肯说话。 她雪白长发落在肩头，愈发衬托着红润如血的耳垂。 总之，目的总归是达到了。 羽生汐用最直白且最朴素的方式，回答了陈安的问题。 “刑，太刑了。” 陈安回过神，拍拍自己有些僵硬的脸蛋。 他真就只是出于好奇问问而已啊，谁知道最后会演变成这个结果…… 早知如此，他就不问了。 继某个小萝莉和某个坏女人后，他又一次惨遭‘毒手’。 陈安轻咳两声，试图缓解尴尬。 “咳咳，那啥，我随便看看。” 说罢，他站起身，环视四周。 房间不大，但如果较真，也勉强称得上两室一厅。 客厅有些空荡，看不到什么家具，唯有的一套木制桌椅，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散发着淡淡霉味。 贴着明星海报的墙上，微微灰白，开了两扇小窗。 陈安走过去，拉开窗户，生锈的轴承顿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傍晚的风吹进来，给屋子里添了分清爽。 拍拍手，倒是意外的干净，居然没沾上什么灰。 又转身到厨房转了圈，陈安将目光移向了敞着门的卧室。 他没想进去，只是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在木桌上摆着好些书籍，一支圆珠笔，和一个类似笔记本的东西。 抬腿，欲要回头。 然而似乎有人会错了意。 下一刻，女孩的惊呼，以及轮椅的响动，夹杂着‘啪’的一声。 一双纤弱嫩白的手臂在此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死死抱住陈安的腿。 陈安低头，对上女孩绯红如霞的脸颊。 “不，不可以……进去。” 她睫毛颤了颤，小声说。 ------------ 第三十四章 小汐的幸福很简单 “我没想进去。” 陈安将女孩从地上扶起，再把她抱回到轮椅上，颇为无奈。 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当然不会擅自闯入卧室这么私密的地方。 “我看看，摔的严重不……” 陈安撩起女孩的长发，看了看她的额头。 那里微微有点红，但没破皮，应该没什么大碍。 松了口气，又抓起她的小手，检查检查手心手背，以及胳膊肘。 这一套流程陈安走的无比熟练。 毕竟某个小萝莉在平地摔和惹事这方面，可比眼前女孩要凶猛多了。 “我没事……” 羽生汐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住了抽回小手的冲动。 不知为什么，心里暖暖的，又有些鼻子发酸。 这就是被人关心和爱护的感受吗？ 羽生汐想着，又想到了妈妈，妈妈也是很温柔的人，也同样很关心她。 可除了妈妈，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别人这么在乎她的感受。 “什么没事……你看看，这都肿了。” 陈安皱着眉，他继续撩起女孩的刘海观察，只见在刚刚以为只是有点红的地方，此刻已经肿起一个小包。 “疼不疼？” 没敢用手碰，陈安轻声问道。 羽生汐听着，本想下意识说不疼，不过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有一点点’四个字。 她说的很小声，生怕陈安听见了似的。 “那你别动，我给你吹吹。” 陈安想到了之前白从冬摔倒，就每次都要让他帮忙吹吹。 至于到底有没有用，反正总比什么都不干的好。 女孩捏捏裙摆，乖乖嗯了一声。 她旋即看见男孩支过身子，凑在自己额头前，小口小口吹气。 慢慢的，也不知是不是真起了作用，女孩闭上眼，小脸恬然，嘴角显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真的不疼了耶。” 少许，羽生汐睁开眼，看着他。 “真的假的，有这么神奇？” 陈安狐疑的瞅她一眼，有点怀疑起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科学原理了。 他转念想到白从冬，笑道：“小冬也经常让我给她吹来着，没想还真有用……” “对了，你应该认识的，在医院你们见过。” 听到这话，羽生汐眸子一黯。 她当然见过了，而且不止是在医院。 光是这段时间，她就最少见过三次。 那个女孩总是穿着好看的小裙子，脸上露着可爱的笑容，一会儿抱抱男孩胳膊，一会儿又去牵手，时不时还要撒个娇，走一半不肯走，让男孩背她。 这些，都是羽生汐通过窗台，默默看到的。 她想着这些，心微微酸，又觉得好生羡慕。 她所渴望和珍惜的，也许在那个女孩眼中，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罢了。 “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陈安开口问道。 羽生汐回过神，摇摇头。 过往的那些遭遇，让她远比同龄孩子懂事，自然不会将心里话说出来。 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一阵脚步。 紧接着，女人提着一大袋子菜，出现在两人视野里。 “当当当当～” “小汐，妈妈给你买了最爱吃的，猜猜是什么？” 女人笑意盈盈，举了举另一只手上提着的黑色塑料袋。 她又转而看向陈安，笑道：“小安也有份哦。” 陈安应了声，小跑两步，来到女人面前，接过袋子。 不过却不是黑色塑料袋，而是那个装菜的大袋子，他帮忙提溜到厨房去了。 门口，望着小男孩的背影，女人把袋子里的雪糕取出来，递给女儿，有些感慨道：“唉，小安真的很懂事啊，要是我有这么个儿子就好了……那样就算我出去上班，也不用担心你在家没人照顾了。” “妈！” 羽生汐忍不住出声打断她，不忿道：“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女人看看她，不置可否的笑笑。 她取下腰间挎包，撸了撸袖子，走向厨房。 “小安，你快出来吧，我来弄就行了。” “没事阿姨，我就帮您洗个菜。” “你人都没洗菜池高，你洗什么洗……”女人忍俊不禁。 “……” “玉子阿姨，再等两年，保管给您瞧瞧什么叫发育！” “好好好，看你到时候和小汐哪个长的高点……对了，一直忘记问，你和小汐哪个大些，几月份的呀。” “一月。” “那你是哥哥了哦。” “当然。” 毫不犹豫的回答。 客厅，女孩静静坐在轮椅上，她听着厨房传来的对话声，感受着从那扇生锈小窗穿进来的风。 傍晚的风总是令人舒适，轻轻撩动起她的长发。 窗外是橘红色的，云彩绮丽，晚霞动人。 羽生汐看着日落，拆了雪糕，含一口在嘴里。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书上的幸福是什么感受了。 …… …… 此后，陈安的小学生活发生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变化。 他每天早上出门，总会来到楼下，拉开门，跟女孩说上几句话。 有时是早上好，有时是给她带点吃食。 他挺爱投喂羽生汐的，因为女孩总会鼓起小脸摆手拒绝，但又会一个人偷偷咽口水。 实在是可爱。 然后放学回家，也往往要来窜个门，主要是离得太近，走过路过的，他不进门打个招呼，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还开始认真做笔记，方便放学回来后，给女孩讲讲课。 这有点耗时间，但好在陈安时间很多，反正晚上在家也大多是看看电视，或者发呆什么的，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陈兴国真给他买了台电脑回来。 男人的行动力很强，不仅单枪匹马敲定了货源，注册网店，还抽空重新拉起了施工队，最近正忙着到处找关系，接单子。 以前闲的时候是真闲，虽然干的是体力活，但只要下班后，陈兴国想干嘛就干嘛，喝喝小酒，抽抽烟，再看会儿电视，打打麻将什么的。 结果现在搞得，一天天脚不沾地，两手都要抓，忙的团团转。 有时陈兴国也恍然，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转变想法了来着？ 他看看一旁悠哉悠哉玩着电脑，时不时还端起茶来上一口的儿子，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当初在超市，那个一口一个心疼老爸的乖儿子，跑哪去了？ ------------ 第三十五章 陈安的小学成绩十分理想 陈安的小学成绩十分理想。 早在读一年级的时候，他就跳过级，以至于能在八岁就读到四年级。 他一直是班上年龄最小的孩子，那对姐妹大抵也是如此。 优秀的学习成绩说服了陈兴国，让陈安获得了电脑的长期使用权。 当然，前提是他的成绩必须保持稳中向好，不能一落千丈。 而对陈安来说，无疑是手拿把掐。 总不会真有人连小学生都考不过吧？ 随手打开桃宝网，陈安滑动鼠标，浏览起来。 他刚刚看了下，桃宝网好像去年才上线，这会儿注册店铺数量极少，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而且以他后世的眼光来看，网页做的十分粗糙，还时不时卡顿一下，用起来简直就是一坨。 点进自己店铺，耐心等待网页加载完毕，陈安瞟了眼衣服定价。 好家伙，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陈兴国定价直接比成本翻了五六倍。 一件成本几块钱的牛仔裤，他敢挂四十块！ 这浓眉大眼的，下手真狠啊，他本来还担心陈兴国定价太低呢。 陈安不由转头，瞅了在看电视的老父亲一眼，“爸，你定这么高，真有人买？” 陈兴国头也不回，随口道：“如果连这点利润都没有，还做它干什么？” 说到底，陈兴国始终是没把开网店当回事，定价也是随便定的，甚至货都没拿多少。 他重心还是放在搞建筑上。 陈兴国想了想，又开口道：“对了，你这个网店现在还不知道靠不靠谱，万一到时发了货，钱不给我们怎么办？” “以及买家的退换货问题，运输问题，定价肯定要高一些的。” 他本不想和儿子说这么多，但想到最近这段时间儿子的表现，就多说了两句。 “所以现在就是先试试，如果后面真能收到回款，再认真搞也不迟。” 陈兴国最后拍板。 他说完，旋即听见儿子啪啪鼓掌，笑眯眯道：“好，老爸考虑真周到！” “加油老爸，我看好你，好好干！” 陈兴国一愣，摩挲摩挲下巴，心说理是这么个理，但他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 …… 翌日一早，陈兴国就出门去了。 他最近谈了个市政项目，据说还是张扬给介绍的，正忙着四处奔走。 至于更具体的，陈安没有多问，陈兴国在这方面肯定比他专业，顶多是今后在大方向上可以暗示一下。 而且这年头搞建筑，项目多的是，不怕你接不到项目，就怕你没人手。 简单洗漱完，陈安拿起桌上陈兴国留的两张票子，下楼买早餐。 平阳的夏天总是闷闷的。 陈安来到楼下卖早餐的小推车旁，看了看，开口道： “给我来五毛钱酸菜包，一杯豆浆。” “好勒。” 摊主是个中年女人，手脚麻利的装上包子，五毛钱有四个，又从一边的泡沫箱拿出提前装好的豆浆，递过来。 “还要点什么不？” 陈安接过，热乎乎的，还冒着气。 “油条怎么卖的？” “五毛。” “那来一根。” 一块五的早餐，还算丰盛。 抖抖肩头的小书包，陈安上学去了。 临到路口转角时，他忽然回头，朝着某栋楼挥了挥手。 三楼，卧室窗台。 女孩连忙放下窗帘，小手按住胸口，脸蛋蓦地红起来。 心跳的好快。 怎么办…… 难道他知道了？ 羽生汐红着小脸，想了想，把那个日记本锁好，然后拿起桌上一本厚厚的刑法，压在日记本上面。 做完这些，似乎犹觉得不够保险，她又找了些以前写过的作业，盖在上面。 倒也想过把日记丢掉，或者撕毁。 但纠结半天，心里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 …… 下午放学，陈安在学校门口稍稍等了会儿，便看见姐妹俩肩并着肩走出来。 主要是那气质和相貌太过出众，哪怕是同样穿着土里土气的校服，也能一眼在人群中看到。 出乎意料的是，白从冬今天居然没有大喊一声‘陈安哥哥’，然后小跑着一头创过来。 这妮子打小就是个社牛，根本不在乎旁人眼光。 或者说，她很享受那种被人围观，众星捧月的感觉。 察觉到女孩情绪的低落，陈安主动牵起她的手，轻声道：“怎么了？” 白从秋见状，悄悄后退半步，让妹妹和陈安走在一起，她则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女孩没回话，只是聋拉着脑袋，任由他牵着。 走了两步，又听见陈安皱眉问：“难不成是在班里给人欺负了？” 他说完，回头看了眼白从秋，后者轻轻摇头。 这时，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脑袋，瘪着个小嘴，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的。 陈安微愣，站住脚步，捧起女孩小脸。 白从冬吸吸鼻子，小声道：“陈安哥哥，要是哪天我突然不见了，你会不会想我呀？” ……原来是为这个。 陈安心中松了口气，看见一向元气满满的女孩突然变得这么沮丧，他还真有点紧张。 他笑了笑，“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之前不还说要跟我上同一个初中，高中和大学吗？” “因为今早小姨说了，我们可能过完年就要回燕京了。” 白从冬撅着嘴，一副我很不开心的样子。 和她的沮丧不同，陈安自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他摸摸女孩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还有电话，到时你想我了，打个电话就是。” 白从冬拍开他的手，嘟起小嘴哼哼两声，很不服气。 “难道你就不会想我吗？” “想你想你。” 陈安非常配合，笑道：“而且距离过年还有好一段时间，你现在就闷闷不乐，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女孩歪歪头，“好像是这样哦？” 小时候的忧愁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陈安的一番开导之下，白从冬很快将烦恼抛诸脑后，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脚步轻快起来。 小脸重新露出笑容，她又去拉姐姐的手，自己走在他们中间。 傍晚，将三个孩子的影子拉的很长。 那辆黑色的高级轿车缓缓跟在身后，戴着无框眼镜的秘书见到这一幕，拿起手机，给他们拍了张照。 ------------ 第三十六章 我不需要那些，有你就够了 此后的日子，逐渐变得规律。 每天悠哉悠哉的上上学，看看年轻的女老师是如何被一群小屁孩搞得焦头烂额，看看今天又有哪个小倒霉蛋被更年期班主任逮住，训得两眼汪汪。 在学校时，白从冬总要在课间操跑来找他，还会给他带东西，可能是某种零食，可能是一盒牛奶。 对于陈安来说，每天就像是开盲盒，开到什么是什么。 他没有拒绝女孩的好意，往往收了，顺手回去再投喂给另一个小女孩。 一是他确实不爱吃甜食，二来羽生汐身子骨太弱，总要养一养。 虽然借花献佛有点不讲究，但陈安觉得是孩子之间的小事，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倒是白从冬天天在学校找他的事，随着次数增多，渐渐是人尽皆知了。 就连那位新来的年轻女老师都常拿陈安打趣，说你的小女朋友怎么还不来，是不是被别人拐跑了呀之类的话。 陈安懒得理会，也不像一般孩子那样，总被说的面红耳赤。 毕竟在这个年龄段，爱跟女孩子一起玩，可是要被男生群嘲娘娘腔的。 兴许要等上了高中大学，他们才会慢慢明白，其实跟女孩子接触的最好时机，就是小学了。 说来还有件趣事。 陈安在上体育课时，因为要做游戏，所以被同班一个女生挑中，牵了手，却不想恰好给同样在操场上体育课的白从冬看见了。 这她哪里忍得了，在这会儿的白从冬心中，除了自己，就只有姐姐才能做这样的事。 小姨都不行！ 于是当场就小醋坛子爆发，蹭蹭蹭跑过来，一把抢走陈安的手，大声冲那个女孩宣示主权。 仅用了三句话，就成功将人说哭。 陈安还懵逼呢，白从冬就已经像是打了胜仗一般，拉着他就往自己班里走。 哪怕是面对那么多同学的异样眼光，她也是骄傲的扬起小下巴。 陈安正苦笑不得的时候，便看见自己的更年期班主任急匆匆赶来了。 女人约莫是不知道白从冬身份，凶巴巴的张嘴就是骂，劈头盖脸训了白从冬一顿，说她不检点，不知好歹，整天小小年纪不学好之类。 女孩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刚还骄傲的像个小天鹅，这会儿就聋拉着脑袋，紧紧抓着陈安的手，不复先前那么勇猛了。 虽然女人骂的难听，但想着终究是自己这边先惹得事，陈安也就皱皱眉，没有急着出声。 哪知这位班主任得理不饶人，说着说着还撸起袖子想要动手——这年头体罚学生也是常事了。 陈安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下意识将女孩护在身后，再抬头，女人的一巴掌已经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 耳光响亮，全场寂静。 女人打完这巴掌，兴许也从愤怒中回过神，稍稍愣了片刻。 在她面前，男孩直直站在那里，略微抬着头，静静看来。 没有哭，没有闹。 一双乌黑眸子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莫名的，她有些不敢和那双眸子对视，尽管那只是来自一个小男孩。 女人突然回头，把怒火转嫁到了最初那个女孩身上。 也就是主动去牵陈安的女孩。 又是一顿痛批。 那一天，白从冬哭了很久，拉着陈安不肯松手，非要他跟着回家。 也是从那一天起，许多学生再也没见过这位脾气极差，以爱体罚学生而出名的班主任。 …… 除开在学校那些微不足道的琐事，陈安每天放学回家，还会到三楼去窜窜门。 最开始时，羽生汐往往是拒绝的，但后来只要楼道响起熟悉的脚步，她总会提前来到门后，给陈安开门。 陈安会教她许多知识，给她说在学校时的见闻，说今天又有哪个倒霉蛋被更年期班主任逮到……哦不对，班主任已经主动辞职了。 在学校的乐子又少了一个。 如果回来的时间早，或者碰上周末，陈安也会抱着女孩下楼，推着她在公园四处溜达。 看看杨柳依依的河岸，数数那群大白鹅还剩几只，最后再无情嘲笑一番垂钓半响，结果却悻悻而归的钓鱼佬们。 这样的日子平静而普通，一天天过去，翻斗小区的街里邻居也大多眼熟了他俩。 他们常常看到这个男孩搬着比他人还要大的轮椅下楼，再爬上去，小心翼翼的把女孩抱下来，有时候是用背。 你若在楼道里凑巧碰见，问他累不累，他便会放下轮椅，露出笑容，说一句‘就当是锻炼身体’。 总之，他似乎极有耐心，真的像玉子阿姨口中的哥哥那般，细心照顾着妹妹。 周末，一次寻常午后。 陈安推着轮椅，和女孩一起在杨堤上散步。 渐渐快要入秋，河边吹来的风微微湿润，很是凉爽。 他看到路边种着的银杏，远远指了下，笑道：“再等些时候，银杏叶就全黄了，到时带你下来看看，铺的一地都是。” 女孩按着帽檐，向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想象着那个画面。 “很好看吗？” “嗯，市政在这块很用心，每月都有人来维护，就是为了打造出名气来。” 陈安说着，想到后世，平阳就是靠着这一手‘从来银杏不负秋’还在网上小火了一阵。 他忽然又笑道：“好看是好看的，就是苦了那些扫地的大爷大妈。” “哦。” 羽生汐浅浅应了声。 她想着刚刚男孩的话，心中有些奇怪，毕竟谁会没事关注什么‘市政’，什么‘维护’……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陈安的说话方式，也就没多问什么。 “对了，我先前跟你说过的，真不打算认识一下？” 陈安顿了顿脚步，“总要交点新朋友的……” 女孩一怔，微低下头，知道他在说什么事了。 “我不想见她们。” 少许，羽生汐低声说了句。 陈安叹口气，“其实她俩性格不差的，只是可能你们第一次见面起了点误会。” 他说完，见女孩一言不发，犹豫了下，又道：“那要不要尝试接触一下其他人？” 他记得班里有个小胖子就住这附近，挺活泼的，倒是可以叫过来一起玩玩。 他担心一直不接触同龄孩子，女孩内心越来越孤僻，怕出些问题。 正想着，他感觉衣袖被轻轻拽了一下。 低头去看，女孩偏过脑袋，轻咬着唇，脸微微红，小声道： “我不需要那些，有你就够了。” ------------ 第三十七章 早上好的意思是喜欢 今日的午后，是多云的阴天。 特别是在河边，转久了难免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陈安脱下外套，给轮椅上的女孩披上。 羽生汐仍是那身单薄陈旧的黑裙子，而且还因为身子抽条的缘故，裙摆显得有些短。 “真换季了。” 陈安感慨了声，推着她开始往回走。 女孩则紧了紧那件白灰色的外套，将它往上提，盖住半张小脸，没有搭话。 陈安知道她是在生闷气。 不过就像他说的，总要交点新朋友，不可能永远只和他这一个‘朋友’打交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对这件事如此抗拒，但陈安也不着急。 都还小，以后有的是时间改变。 慢慢来就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被爱浇灌的事物，总会疯狂长出血与肉。 应该，不会长歪吧？ …… …… 回到小区，陈安先把女孩抱上床，再熟练的搬起轮椅，一步一梯，轻松上楼。 他拍拍手，觉得自己约莫是真有点变异倾向了，虽然还比不上成年男性，那力气也是大的出奇。 要不……趁这会儿学个武？ 陈安琢磨着，有点心动。 他倒不是痴迷于什么暴力，只是既然有这个机会从小练起，未尝不能试试。 找个好师傅，学点真本事，万一今后碰上点意外，心里也能多些底气。 毕竟夏国明面上无法持枪，拥有一身强健体魄还是非常必要的。 他自认是个很随和的人，但一生那么长，总会遇上一两个脑子不好使的，这时候武力的作用就往往体现出来了。 脑子里胡乱想着，陈安转身上楼，回到自己家。 他敲敲门，等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答复，这才推门而入。 客厅靠阳台的位置，摆了一张大桌子，女人正坐在桌前，一边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屏幕，一边略显笨拙的打着字。 不是别人，正是玉子阿姨。 大约是半个月前，在陈安的牵头下，陈兴国和羽生玉子相识。 加上网店慢慢有了起色，需要有人一直盯着后台，而陈兴国整天在外面忙的脚不沾地，自然不可能天天在家盯着，于是便在陈安的建议下，招了个网店‘客服’。 而至于人选嘛，不论是从哪方面来看，玉子阿姨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一来住的近，二来陈安相处的久，知道玉子阿姨的为人，刚好她家貌似也挺窘迫的，那这不就是妥妥的三赢……嗯，简直都赢麻了好吧。 陈安走近些，给女人倒了杯水。 他瞅瞅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应是有人穿了两天，觉得不合身，想要退货。 而羽生玉子正在极力挽回中，还给出了‘要不寄过来，我给你裁一下，说不定就合身了’的顶级意见。 “给她退就是了，玉子阿姨。” 陈安有些哭笑不得。 “那怎么行，要是随便给人退，那你们岂不是要亏本了？” 女人皱着眉说了句，又继续打字。 “玉子阿姨，你就放心好了，这方面的亏损我爸早考虑到了。” 不得不说，陈兴国在这方面还是很有魄力的，在见到网店生意好起来后，立马就在隔壁街租了个铺子当仓库，又从施工队里挑了两人过来干物流，也不知那十万块钱够不够他折腾。 网店的定价也是一降再降，走起了量，这也是羽生玉子担心他们会亏本的原因。 “亏不了，只要踏上这个风口，后面等着数钱就行。” 陈安笑呵呵的，他搓搓小手，看看桌边堆着的物流单，心头忽然一动。 倒是可以找个机会，暗示老爸关注关注物流，这会儿国内快递行业风起云涌，趁机分块蛋糕，不知有没有搞头？ “对了，玉子阿姨，您之前说过，您是岛国那边的人对吧？” 羽生玉子轻轻嗯了一声，之前和陈安父亲‘面试’的时候，她就主动说过这事。 陈安摸着下巴，“那您可千万别妄自菲薄啊，现在这年头能懂两国语言的，可是妥妥的人才。” “我想想，是不是该让老爸给你涨涨工资，不然到时候给人拐跑了怎么办……” 女人被他说的一笑，抬手摸摸他的头，笑道：“我哪是什么人才，当初要不是你爸爸愿意要我，我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医院打扫卫生呢。” “那是您没找对地方。” 陈安笑而不语。 他转身走出门，摆摆手。 “我去找小汐玩。” …… …… 来到楼下，陈安拿出钥匙，打开306的房门。 钥匙自然是玉子阿姨给的。 羽生玉子好像很乐意见到他和女儿待在一起。 或者说，对于两人能够和睦相处，羽生玉子其实是非常震惊的。 她可是知道自己女儿在对待陌生人时，性子有多恶劣。 走进屋，没在客厅看见女孩身影。 卧室门虚掩着，隐隐透着光亮。 他推门，一头雪白的长发映入眼帘。 女孩正躺在床上小憩，用陈安的外套当被子，依旧只露出半张小脸，唯有长发如瀑，散落在外。 她应是听见了动静，但没睁眼。 “怎么，还在生我气？” 陈安觉得有些好笑，走到床边，捏捏她的小脸。 后者没有阻拦，但还是不肯理他，默默把脸蛋转过另一边去了。 陈安讨了个无趣，目光不由打量起这个小小的卧室。 卧室物件很少，他很快就被桌上那本厚厚刑法所吸引。 “不是，我说你第一次见面哪蹦出来的话……” 陈安愕然，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拿。 一只纤白小手及时将他拉住。 转头，女孩黑润润的眸子中，似乎闪着某种惊慌。 她见陈安看来，咬咬唇，小声道：“你之前不是想让我教你樱花语吗？” 先前玉子阿姨坦白的时候，陈安就特意跑来用这事打趣了女孩一番。 只不过羽生汐不肯教他，恐怕是觉得教会了，自己就不能再玩说‘真心话’的游戏吧？ 那现在，又是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呢？ 只见女孩唇瓣动了动，吐出一个奇怪的发音。 陈安一怔，又听她用夏国语解释道：“这是‘早上好’的意思。” “等等……你确定，daisuki，是早上好的意思？” 面对质疑，羽生汐板起小脸。 “对，就是。” 她脸微红，说道：“以后跟我说早上好，说这句就可以了……” ------------ 第三十八章 不想行侠仗义，只想保护好你 在教完‘早上好’后，羽生汐又一本正经的教了‘下午好’和‘晚上好’。 她说完，见陈安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心虚。 但随即反应过来，反正他又不懂，那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 于是女孩硬气起来，甚至还强迫陈安跟她一起念。 陈安则仿佛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关键是他深知女孩性子，若是戳破她，只怕能憋的半个月不跟他讲话。 一时间……真是骑虎难下。 …… …… 入秋后，公园多了几分萧瑟。 路边那一排银杏渐渐黄了，片片洒落，铺的一地。 但最先和陈安一起看到这番景致的，却不是那个女孩。 秦书雪牵起他的手，漫步在坑洼不平的水泥路上。 “真好看。” 女人看着一片银杏叶被秋风吹落，缓缓落在地上，忍不住发出感慨。 在她身旁，男孩个子长高了些，气质幽静，双眸黑亮，他目光扫过那些同样来赏景的行人，轻声道： “现在还不是最好看的时候，再过半月，叶子熟透了，你若再来，便是真正的满目秋意。” 话音刚落，陈安就感受到一阵香风扑面。 他熟练的后退半步，让某个女人扑了个空。 男孩皱皱眉，一本正经道：“秦姨，请自重……” 然而梦想总是和现实有着不小差距，女人反应极快，顺手往后一揽。 陈安只好被迫和她撞个满怀。 这坏女人……好惊人的弹性！ “一天天说话不知跟谁学的，文绉绉的，来，给姨笑一个。” 秦书雪眸中带着笑意，两只手在陈安脸蛋上一扯，好似那个抢了大小姐回去当压寨夫人的土匪头子。 “休想。” 陈安当然不从，瞪着她。 莫欺少年穷，等我再发育两年。 他心底暗暗想着。 现在人小腿短，只得暂且隐忍。 秦书雪嘴角噙着阴谋得逞的笑容，又玩弄了他一会儿，诸如这边捏捏，那边扯扯的，一直到察觉男孩估计真要生气了，又赶紧松开，凑他耳边小声哄好话。 好贱。 陈安瞥她一眼，心里记下这第十三笔小本本。 “哎呀，姨姨就是看你这副小正经样，忍不住逗逗你嘛～” 宛若撒娇一样，配上她特有的酥酥嗓音，叫人听了不由微微一硬。 不得不说，这该死的女人还是有几分魅力。 陈安觉得自己要是十八岁，还真不一定顶得住。 依他的眼光来看，秦书雪绝对是一个妥妥的数值怪，哪怕就是不看那张妩媚脸蛋，都能让人趋之如骛。 “怎么不说话了，姨姨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女人吐气如兰，笑意盈盈。 陈安深吸口气，“秦姨，你是不是没谈过男朋友？”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秦书雪一怔。 她下意识答道：“是还没谈……” 旋即便看见陈安一脸了然的点点头。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我怀疑你炼铜。” 陈安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下出决断。 秦书雪愣住，白皙颈间悄然一红，连忙震声道：“放屁，老娘在学校的时候，追我的人能从女生宿舍排到食堂！” “这跟我说的有什么关系？” 好像是没什么关系…… 秦书雪微愣，她支吾了下，急着想说点什么，又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掐住陈安小脸，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好好好，差点给你小子带偏了，今天我就练练你怎么了？” “信不信我把你偷看我的事，告诉你爸爸？” 陈安神情一惊，“秦姨你瞎说什么呢！” 女人眨眨眼，红唇微动，小声道：“那天你被小冬拉回家，我刚好洗完澡出来，你忘了？” 思绪，仿佛随着她的声音飘回了那个下午。 陈安想到那惊鸿一瞥，忍不住反驳道：“你怎么跟小冬一样，那又成我偷看你了？” “你就说看没看！” 秦书雪哼了声，她扭住男孩耳朵，凑近了些，声音微弱，婉转动听。 “还有上周，我穿黑丝来接你们放学，你坐在副驾，一直盯着我的腿看，当姨姨不知道是吧？” 被抓住现行，陈安小脸一滞，他轻咳两声，“欣赏美，是人类的一种天性。” 顿了顿，转口道：“我只是比较善于发现而已。” 秦书雪：“……” 她撩撩散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没好气道： “行了别贫，你之前跟我说的事，是认真的？” 说起正事，陈安正色了些，“嗯，我感觉我天赋异禀，说不定是个练武奇才，要不秦姨你帮我问问，有没有哪位高手缺弟子的。” 听着他的话，秦书雪忍俊不禁。 “你是不是最近看了什么武侠小说，开始幻想起自己苦练多年，一朝出世，行侠仗义了？” 她十分理解的拍拍男孩肩膀。道：“没事，姨姨不笑话你……库库，哈哈，当年我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来着。” “库库库库……”女人捧腹。 陈安默默看着她。 有些后悔了。 找秦姨推选的人，真能靠谱？ “不是，你真想学？” 秦书雪笑完了，见男孩还是沉默不语，不由怔住。 “真想学，不过学会了不想行侠仗义，只想保护好你。” 陈安张口就来。 然而他似乎低估了这句话的杀伤力，特别是从他这种‘小学生’口中说出。 女人彻底怔住，细细看了看他，声音没来由温柔许多。 “可是学武很苦的，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男孩抬起头，和她对视。 “我不怕苦，而且我也不是要去那种深山老林拜师学艺，我是想花钱请一个真正有实力的，来我家教几年。” 秦书雪抚摸着他的脸，轻声道：“那怕是有点难，据我所知的那几个，都在燕京。” “没事，反正我就问问。” 陈安倒显得无所谓。 实在不行，他就去找个特种兵来教教。 “其实也有一个。” 秦书雪说着，忽然想到了自己那个好友。 她微微一笑，“如果你真像自己说得那样天赋异禀，她可能就是最合适的。” “还是个很漂亮的人呢。” 她刚说完，便见面前男孩开口： “再漂亮也没秦姨漂亮。” 秦书雪一愣，偏过头去，轻哼道：“人小鬼大，就会嘴贫。” ------------ 第三十九章 意外 “总之，回去后我帮你问问吧。” 女人重新牵起陈安的手。 她今天没有穿那身制服，而是比较闲散的阔腿裤，外加一件淡棕色的毛呢外套。 外套是长款，很适合她高挑的身姿，内衬纯白，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很有实力。 秦书雪领着陈安走在银杏树下，反而成了另一道风景，不时吸引着其他行人的目光。 也有胆子大的想上前搭讪，不过却被陈安提前一声‘妈妈’轻松化解。 那人惊疑不定的看了秦书雪两眼，心想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结果孩子都这么大了？！ 秦书雪无奈，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拉着陈安连忙走远。 “我还不是为了帮你解决麻烦。”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 秦书雪呵呵一声，和他一起站在河边。 说是河，其实也可以叫做湖，平阳湖。 湖水平静如镜，随着秋风轻轻荡漾，在远处还能看见三两只绿头鸭。 秦书雪从身后拥住男孩，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柔和。 对于小孩子，成年女性总会宽容许多，也从不吝啬自己的母性光辉。 “对了，小冬跟你说了没？” “……回燕京的事？” “嗯。” 陈安被她拥进怀中，感受着女人的发丝扫过鼻尖，有股淡淡的香味。 “说了。” 他看着湖面，点点头。 “你就一点不难过？那小妮子最近在家可闹脾气呢，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谁敲门都不开。” 秦书雪笑了笑，红蔻指尖滑过男孩平静的面庞。 “去燕京……其实挺好的。” 他略略沉默了下，开口道。 “你这个反应，要是给小冬见了，准要跟你生气的。” 陈安听见这话，心中微怔。 但他的确不再是小孩了，就算披着这层外衣，也不可能真的表现出多悲伤。 学会收敛情绪，是大人们的第一课。 何况这本就是早有预料的事。 “你还真是……跟她姐姐很像啊，难怪小秋会跟你玩到一块去。” 秦书雪说着，忽然叹口气，“说起来，比起小冬，我其实更担心小秋，才这么小的岁数，就什么事都藏在心底，简直跟她妈妈当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让你挑不出毛病，还从不给你惹麻烦，规规矩矩的，不像个孩子，倒像台预先设定好的机器。” 听她谈起白从秋，陈安脑海里也不由浮现出了那个常常抱着书，安静坐在角落的身影。 和妹妹花里胡哨的几十条公主裙不同，她更喜欢穿单调朴素的白裙子。 气质娴静，很少与人争辩，有着远超同龄孩子的成熟思维。 在那个女孩身上，你总能找到许多优点。 成绩优异，待人温和，有礼貌，听话懂事…… 看似柔柔弱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坚定的心。 陈安对她的印象，便像是在暴雨后的残骸中，生出的第一朵小白花。 “其实……依她的性子，应该不会太在意吧？” 陈安有些不太肯定。 “她在不在意我不知道，我看你个小没良心确实是挺不在意的。” 秦书雪没好气的拧了下他耳朵。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整那么伤感干嘛？” 陈安毕竟是知道后世互联网的发达，心里没太当回事。 况且去了燕京又怎样，不还能打电话吗？ 他可从没把两个女孩看成自己的禁脔，必须一生都和他绑定在一起。 秦书雪许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提醒道：“等她俩回了燕京，可就没这么自由了。” “而且她们妈妈是个极死板的人，肯定不会允许你们早恋的，更别说让你俩煲电话粥了。” 陈安听得满头黑线，“秦姨，你瞎说什么……我只是把小冬当妹妹。” 女人瞅他一眼，“你是把人家当妹妹了，人家可不一定认你这个哥哥。” 她说完，像是失了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的兴致，摆摆手。 “反正小冬最近心情很差，你自己的小情人，自己想办法哄去。” 秋风从湖面吹来，她紧紧外套，脸色闪过犹豫，最后还是说道： “要不要跟我去燕京？” 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怀中才传来男孩淡淡的答复。 “……以后，会去的吧。” …… …… 临近晚上七点。 因为入秋，太阳落的很早，此刻已经黑蒙蒙的，只剩最后一丝光亮。 翻斗小区三楼，隐隐飘出浓郁的菜香。 陈安坐在卧室的书桌前，正指导着某个女孩的家庭作业。 羽生汐腿还没完全好，自然不可能去上学。 陈安身为‘哥哥’，便自告奋勇担当起了她的小老师，包括给她讲题，布置作业。 女孩很聪慧，而且没有抗拒学习，这为陈安省了不少麻烦。 他想着，起身打开了卧室的灯。 一个小小的白炽灯，悬在天花板上，为狭小的空间洒下光亮。 门外，厨房传来女人温柔的喊声。 “小汐，小安，准备吃饭啦。” 今天陈兴国在外有应酬，陈安便很自觉的跑楼下蹭饭来了。 不得不说，玉子阿姨做饭还是有一手的，吃多了她做的饭菜，陈安感觉已经要回不去当初——毕竟，总不能指望陈兴国这个中年失意老男人能做好饭吧？ 跟着陈兴国混，顿顿都是楼下买的凉菜，再搭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搅和搅和炖在一起…… 陈安甩甩头，不愿回想那端上来的一坨，心说老爸你还是安安心心应酬去吧。 他回到书桌前，女孩已经停笔，转头看他。 那头长发雪白无暇，静静坐在那，睫毛轻轻颤着，仿若是从二次元中走出的人物。 “啧，真好看。” 陈安感慨着，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女孩小脸一红，移开目光，小声道：“干嘛突然这样说。” 她张开双手，方便陈安将她抱到轮椅上去。 两个月以来，这样的动作他们做过许多次，越发熟练。 “夸一下怎么了。” 陈安随口应着，推着她就要往外走。 然而下一瞬，外面虚掩的陈旧木门猛然被人踹开，撞在墙上，发出‘轰’的一声！ 一个面容消瘦，神情阴郁，浑身散着浓郁酒气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见两个小孩的身影，目光在陈安身上一顿，又很快落在了女孩身上。 嘴角微微扯着，勾起一抹弧度。 “原来，躲在这啊……” ------------ 第四十章 左边，左边也来一拳！ 什么玩意？ 陈安听着那阴恻恻的声音，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是谁，但还是上前一步，挡在了女孩面前。 紧接着，羽生玉子不知何时从厨房走了出来，快走两步，将他拉到身后。 “黄晨，我警告你，不要乱来，不然我可就报警了。” 女人身子紧绷起来，死死盯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黄晨嘴角咧开，“不乱来，不乱来……” 他视线穿过羽生玉子，落在她身后的陈安上，眼睛微眯。 “怎么，这是你和哪个狗男人搞出来的野种？” “哟，都长这么大了！” 怪里怪气的叫了声，男人神情蓦地变得凶狠，伸手就想去抓。 但没有得逞，在半空就被羽生玉子拿着锅铲狠狠来了一下。 “操！” 男人吃痛，盯着她，“他妈的，我女儿出事你不告诉我就算了，赔偿金呢？！” “拿出来！别逼我动手！” 似乎连装一下父亲的角色都欠奉，黄晨直接图穷匕见，抡起了手边的塑料凳。 确实也没什么好装的，在这对母女俩面前，他早已显露出过真面目。 羽生玉子咬咬牙，转身把两个孩子推进卧室，然后把门关起来，怒视着黄晨。 “那个钱早就给小汐治病去了，怎么可能会有剩！” “放你妈的屁！” 黄晨明显不信，他提起凳子，一把拽开碍事的女人。 他知道，如果只是对这个女人下手，她一定不会交出钱来，但只要威胁到屋里那个贱种，她自然就会乖乖就范的。 …… 卧室。 陈安这会儿终于是理清了个大概，他紧皱着眉，回头去看。 只见在轮椅上，女孩小脸煞白，紧紧咬着唇，微低着头，没有吭声。 陈安越过她，在书桌上一番翻找，但只找到一支没啥用的圆珠笔。 “有没有剪刀之类的东西？” 他低声问。 女孩瘦削的肩头颤了颤，摇摇头。 “没，没有，剪刀在厨房……” 她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 麻烦了。 手无寸铁，还是面对一个成年男性。 陈安心往下沉。 正思索着，卧室门猛的被踹开。 “操你妈的，我看你往哪躲！” 伴随着男人凶狠的叫骂，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夹杂呼啸的风声，被径直扔了过来。 陈安没有看清，只是下意识挡在轮椅前面，背过身，抱住女孩。 下一瞬，那物体狠狠砸在背部，擦过他的耳边，再重重落在地上。 是一个圆形塑料凳。 陈安松口气，这玩意就是看着凶，但其实有弹性，被砸两下出不了什么大事。 他紧紧拥住女孩，思绪却愈加冷静，思索着能够破局的方法。 首要的，是不能再惹这个男人继续动怒。 明显是喝了酒，如果这时再惹怒对方，很难说一时冲动下，会做出什么要命的举动来。 对了，不就是要钱…… 陈安想着，转身，直视那个男人。 男人那张阴郁的脸此刻涨得通红，正不耐烦的扒开阻碍他的女人。 “等等，叔叔，我有钱，我家有钱，我可以给你……” 陈安说到一半，眼角突然瞥到门口，他话锋一转，提起那个塑料凳反手就砸了过去。 “我给你老妈个头！” 黄晨明显是被他整懵了，脸上刚露出的笑容一滞，连躲都忘了躲，被那个塑料凳直接正中面门！ 这可不比陈安用背接，他顿时闷哼一声，忍着痛摸了摸鼻子……妈的，见血了。 这小杂种好大的力气。 “死杂种，你给老子等着！” 黄晨这下是彻底怒了，大骂一声，脖子梗的通红，抬腿就要冲过来。 刹那，一记结结实实的横踹！ 黄晨本就磕磕绊绊的身形，直接被踹到了墙上，肉体和墙壁亲密接触，发出咚的一声！ 一个远比他高大的身影站到身前。 他在秋天只穿了件短袖，露在外面的肱二头肌高高隆起，几乎充血，青筋暴起！ 长期干工地的男人，拎着他就像拎着一只小鸡！ 陈兴国冷冷看着他，声音无比冰冷。 “狗东西，你叫谁杂种？” 话音落，大手扬起，毫不客气的就是一巴掌！ 鲜红的手掌印，浮现在男人消瘦的脸颊。 黄晨被踹了一脚，又被扇了一巴掌，此刻也是酒醒大半，浑身一个哆嗦，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陈兴国拎着他的衣领，面无表情，按在身下，又是势大力沉的一拳！ 单方面的蹂虐！ 黄晨惨叫一声，挣扎着想要反抗，但他这种身体长期处于亚健康的男人，在陈兴国这种壮汉面前，无疑只是徒劳。 陈安抱着女孩，在卧室欣赏着这最原始，最暴力一幕，忍不住在心里大喊。 老爸，你好帅！ 给老子打，左边，左边也来一拳！ 忽的，他感受到胸口传来一抹湿润，低头去看，却见女孩精致的小脸蛋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泪痕。 她无声哭泣着，也不知哭了多久。 “怎么了，是不是刚刚那个凳子打到你了？” 陈安皱眉，小声问。 女孩愣愣看着他，泪水又直淌淌下来，声音带上一许哭腔。 “耳朵……” 陈安闻言，连忙想要探身去看，但却被女孩紧紧抓住。 她伸出自己的另一只小手，颤巍巍的摸向陈安耳后。 在那里，皮肤被飞过来的凳子硬生生擦掉一块，如今正往外慢慢渗着血。 “对不起……” “对不起……” 女孩声音细弱，语气微微发颤。 小手终于触碰到被擦伤的位置，纤白指尖染上一抹猩红。 陈安经她提醒，回过神来。 后知后觉的，火辣辣的痛感来袭。 他吸了口冷气，伸出手，替她拭去那些泪痕，轻声笑道： “好啦，没事了，一点小伤而已，就破了点皮，说不定你再晚点发现，它都要自愈了……” “乖，别哭呀……” 安慰的话语似乎起了反作用，女孩抹抹眼睛，哭的越发厉害了。 她紧紧抱住陈安，脑袋贴在他的胸口。 嘴里不断喃喃着，重复着同样的三个字。 “对不起……” “是小汐害了你，对不起……” ------------ 第四十一章 让我穿鞋 卧室外，男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嘴里的叫骂也慢慢变成哭喊和求饶。 “别，别打了……” 鼻血混杂着泪液，甩的一地都是。 “陈哥，陈哥，别打了。” 羽生玉子回过神，连忙上前拉住陈兴国的手，小声劝阻。 毕竟是法治社会，不可能真在家里把人活生生打死。 一时冲动过后，理智回归，陈兴国止住动作，甩甩有些麻木的手，站起身来。 他冷冷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拿起一旁羽生玉子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 “要我帮你报警吗？” 陈兴国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 他并不怕事情闹大，哪怕会因此耽误到那个刚拿下来的市政项目。 然而地上的男人似乎不这样想，一听见‘报警’二字，身子抽搐几下，赶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抹了把脸，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别，别报警，我走，我这就走。” 颤巍巍说完，一路连滚带爬的跑出房门，全无刚开始那股子凶气。 陈兴国皱着眉，站在原地，没有去追。 他转身，想去卧室看看儿子，却看见陈安探出个小脑袋，手指放在嘴边。 “小汐睡着了，爸，你和玉子阿姨先聊吧，我们没事的。” 陈兴国张张嘴，正想说点什么，就见儿子悄咪咪把卧室门合上。 咔哒。 乱糟糟的客厅，一时只剩下陈兴国和羽生玉子面面相觑。 女人怔了怔，默默俯身，收拾起东倒西歪的桌椅。 陈兴国见状，走过去，从她手中拿过。 “你去歇着吧，我来。” 羽生玉子低着头，小声道了句谢。 “谢谢……” “哪里，是我该向你说谢谢才对，小安那孩子，平时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他很懂事呢，而且还愿意照顾小汐，帮了我很大忙……” 听着女人反驳，陈兴国笑了笑，他扶正桌子，想了想道： “对了，像刚刚那样的事，如果再发生的话……记得叫我，或者给我打电话也行。” 羽生玉子抬头看他，犹豫了下，没有矫情拒绝，只是久久再未说话。 …… …… 卧室。 陈安轻手轻脚关上门，转过身，便瞅见女孩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她这会儿没有哭了，坐在轮椅上，眼睛红红的，微微抿着唇。 “我哪里睡着了……” 等陈安走近，她小声抗议。 陈安嘿嘿一笑，伸手把她抱到床上去。 然后麻溜的跟着滚上床，再替她拿过被子捂好，笑着看她。 “我说你睡了就是睡了。” 羽生汐不明白，眨了眨眼。 “你先躺会儿，我去偷听一下。” 陈安说完，转身想下床。 但刚转到一半，就被女孩拽住了手。 回头，对上那双隐隐透着不安的眸子。 她面色苍白，声音细弱，语气好似哀求。 “不要走……” 陈安一怔，轻轻握住她的手心，安慰道：“我不走，我就去门后看看。” 哪知女孩不依，还坐起来，紧紧抱住他的腰间。 脸颊贴在一起，微微有些冰，长发扫过鼻尖，有股淡淡香味。 “不要走……” 她嘴里喃喃，眸子又涌出水雾。 “好好好，不走，不走。” 陈安连声答应，有点拿她没办法，面对这样柔弱的羽生汐，他实在升不起任何拒绝的念头。 简直……可爱到犯规！ …… 又一月。 经过那一晚的插曲，两家人走动越发频繁。 陈兴国偶尔也会来楼下蹭饭，当然，和儿子白嫖不同，他每次来都会带些礼品。 可能是牛奶，可能是一些吃食，有时还会主动提着大鱼大肉，请求羽生玉子帮忙加工。 对于老父亲的举动，陈安表示十分理解。 无他，和陈兴国自己下厨相比，玉子阿姨做的饭还是太香了点。 黄晨也再未出现过，似乎真的死了心，又或是那晚被陈兴国揍的太狠，不敢再来骚扰母女俩。 至于事业方面，陈安瞅着父亲那春风满面的样子，琢磨应该也是蒸蒸日上。 他本就有这方面的能力，加上绑架案一事后，县里正好有许多人想借此机会认识认识。 还有羽生汐的伤势，现在已经进化到能在地上爬了，约莫再过不久，就能完全好起来。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唯独是有另一件事，始终挂在心头。 …… 秋深了，天气慢慢转凉，冷意沁人。 在一栋江边大别墅，陈安紧紧身上外套，走到外边院子里。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角落种着许多叫不上名号的花花草草，但却不显凌乱，明显是有人经常打理。 挨着左边院墙，种了株大槐树，上面挂着一个大大的秋千，那是白从冬的最爱，盛夏时节常能在秋千上看见女孩的身影。 如今入了深秋，快要换季，外边气温骤降，秋千上的人儿便换了一遭。 兴许是觉得冷，她没穿那条白裙子了，而是一件很长的长裙，浅绿色，上边还叠了件象牙白开衫。 秋千和公园的秋千不同，有个非常大且舒适的秋千椅，藤蔓编织，还有靠背，呈半圆形。 白从秋便蜷缩在椅子里，小腿交叠起来，长裙掩盖下，只露出一双洁净白袜。 她翻动着膝盖上的书，察觉到动静，头也不抬道：“你又惹妹妹生气了。” “我没有……” 陈安叹口气，最近因为分别在即的缘故，白从冬对他这种表露出的‘无所谓’的态度怨念很大。 “没有为什么会被妹妹赶出来。” 白从秋的话，听得陈安一阵不爽。 什么叫被赶出来！ 明明是他自己两条腿走的！ 他看着仍在安静看书的女孩，嘴角微微一勾，忽的伸手用力推了下秋千。 “诶……” 秋千晃动幅度很大，女孩立马破功，一个不稳，重心向前摔倒。 她试图去抓秋千椅的边上，却因为手短没有够着。 下意识惊呼出声，小脸煞白，眼看就要以头抢地，好在某人早有准备，稳稳将她抱住。 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男孩手很规矩，没有更过分的行为，只是嘴角噙着笑，想把她放回地上。 “等下……袜子要脏了。” 白从秋挽住他脖子，不肯松手，她微微红着脸，书也不知丢哪去了，语气带着丝丝羞恼，凑在他耳边小声道： “让我穿鞋……” ------------ 第四十二章 说你真的很棒 白袜很白，还是今天下午刚换的，白从秋不想弄脏，不然又得麻烦去换。 陈安看出她的顾虑，嘴角越发上扬，他故意松了松手，立马引得女孩小腿一阵乱甩。 “快叫声哥哥来听，不然就把你扔地上。” 陈安发出桀桀桀的反派笑声。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很老实的把女孩放回秋千上去了。 白从秋瞪了他一眼，想要卷起书打他，却发现书已经在最初要摔的时候，就被自己丢的老远。 如今正躺在草地上，书的封面朝着外，赫然是‘金瓶梅’三个大字。 女孩心一惊，急忙忙要穿鞋去捡，可有一只手已经先一步把书捡了起来。 陈安捡起书，走到她近前，举着书晃了晃，眸子似笑非笑。 “金，瓶，梅？” 白从秋深吸口气，从他手中一把抢过，然后一本正经道：“怎么了？一本古书而已。” “古书？” 陈安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嗯，倒也没有说错…… 白从秋似是在赌他不知道，便又认真解释起来。 “对啊，古书，四大名著你知道吧，它们都是古书。” 女孩实在不怎么会撒谎，光是那慌张的小眼神和红得要滴血的晶莹耳垂，就足以出卖一切。 陈安不忍拆穿她，于是恍然般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你可真厉害，居然看得懂这种……古书。” “呃，还，还可以吧。” 白从秋勉强应了声，她抱住怀里的书，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越过陈安，想要进屋。 人总是喜欢折中的，先前她还想着要怎样报仇，现在就只在心里默默祈祷，陈安千万别看过这书了。 如果是其他人，她自然不担心。 可偏偏是陈安…… 好想死。 女孩心中发出哀鸣，觉得以后一定没脸见人了。 早知道，就不去翻小姨的书柜了…… 正胡思乱想着，擦肩而过，她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拉住。 她转头，看见陈安递来两张长条状的书签。 颜色淡雅，一为天青，一为幽兰。 上面各用秀丽笔写着一行字。 字迹有些连带，是小行草，但疏密有致，不显潦草。 白从秋愣了愣，抬起头看他。 陈安笑笑，说道：“你们要去燕京了，我想着，总该给你们准备点礼物。” “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要送什么好，毕竟你们什么都不缺的样子……想着你平时爱读书，就写了两张书签，权当留个纪念。” 他说完，顿了顿，又接着道：“还有个事，其实一直想说来着……” 院子前，白从秋捏着那两张书签，睫毛轻轻一颤，等着他把话说完。 男孩似乎有点犹豫，他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有时候，不是非要当好孩子的。” “而且对自己要求也不用那么高……话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说什么？” 白从秋看见他又笑起来。 “说你真的很棒。” …… …… 深秋，路上行人匆匆。 一片枯黄落叶，缓缓掉在汽车顶上。 这辆黑色高级轿车驶过转角，经过一段石子路，终于在小区门口停下。 陈安背着小书包，从后座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扎了双马尾，穿着小裙子的女孩。 虽然在家时，她一直关着门生气，不肯见他，但真临到要送人时，白从冬又吭哧吭哧跑过来，把他从姐姐身边抢走了。 “我讨厌你！” 这是女孩下车后，冲着陈安说的第一句话。 她眼睛红红的，有些肿，明显是之前躲房间哭过，头发也有些乱了，零散的几根贴在耳边。 陈安看着她惨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他想到什么，在书包里翻找，拿出一个八音盒，递过去。 “先前你一直不肯出来，还以为今天没机会给你了。” 女孩抽抽小鼻子，一把抢过，抱在怀里，但还是紧紧看着他，特别是当他笑时，忽然觉得委屈极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不管是你，还是姐姐，还是小姨，为什么你们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啊！” “明明，明明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 女孩用袖子抹了抹脸，以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此刻却弥漫着全是水汽。 秋风轻轻，吹动着她的公主裙摆。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这么伤心呢？ 白从冬想不明白。 她觉得好委屈，好想哭。 就像是只有她自己在玩这场‘长大后要嫁给你’的游戏，而其实对方根本不在乎。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开玩笑，所有人都不在乎…… 水汽渐渐模糊住了视线，女孩蓦地转身。 陈安拉住了她。 “那个……” 然而话刚出口，白从冬就挣开他的手，独自上了车。 明显还在气头上。 她生气于陈安对此无动于衷，生气他为什么可以将这一切都当做无事发生。 少许，汽车重新启动，缓缓驶离。 陈安立在原地，没有去追了。 一抹枯黄落在肩头，他伸手拂去，无奈摇摇头。 “下次见面……再解释吧。” 他喃喃着，距离真正分别的日子，还有些时候。 …… 小区三楼。 羽生汐默默放下窗帘，回到桌前。 她想了想，提笔写到。 “十一月。” “他们……闹矛盾了吗？” “小汐，你真坏呀，这会儿肯定在心里偷偷开心吧？” 女孩写完最后一个字，咬咬唇，盯着那行字，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撕掉，而是重新锁好，将它压在最下面。 …… …… 翌日。 陈安照例在楼下小推车买了早餐，然后回到三楼。 他要给羽生汐带点，昨天陈兴国把玉子阿姨带走了，去隔壁市出差，说是刚好需要个懂樱花语的。 所以今天陈安要负责照顾女孩半天。 虽然放任两个小孩自己照顾自己有点抽象，但想到陈安历来的表现，他们还是非常放心的。 而且还特意留了几个叔叔电话，他们也顶多走半天，今天下午就会回来。 “那我上学去了。” 陈安投喂完包子，帮女孩擦擦嘴角，笑着道。 羽生汐看着他，不说话，只是张开双手。 陈安会意，轻轻抱了她一下。 “等我中午回来。” 他锁好门，隔着喊了声。 然后转身下楼。 楼道转角，他和一个人影相错而过。 脚步微微一顿。 陈安莫名觉得那人影有几分眼熟，只是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 ------------ 第四十三章 高高扬起的书包（求追读，求票票） 清早，凉风习习。 路上行人大多穿上了厚厚的冬装，小学门口，来上学的学生们更是裹得跟一只只小企鹅似的。 平阳县一贯如此，从来只有夏和冬，少见春秋。 往往前一天还是三十来度，晚间一场雨过后，就能骤降到十度以下，温差极大。 陈安缩了缩脖子，哈出一口热气。 十一月底了已经。 他想着，算算分别的日子，大概还有一个多月左右。 转念又想到昨天女孩哭红的双眼，他叹口气，心下有些歉疚。 相处久了，多少是有着感情的，何况还是个这么喜欢黏着你的小萝莉。 但要他跟着一起哭哭唧唧，也实在有点难为人啊…… 本来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哄好了，结果昨天不小心又提到这事，立马搞得小女孩泪汪汪的，一个人躲卧室生闷气去了。 脑子有些乱。 陈安踏进校门。 没在门口看到那位只查他的‘纪律小组长’，估计气还没消…… 走到教室，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陈安支起脑袋，望着窗外发呆。 有些出神。 “那个……陈安，交一下数学作业。” 身旁，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抱着一堆作业本走来，用笔戳了戳他的胳膊。 “啊？” 陈安一怔，转过头，旋即笑道：“抱歉，我忘记带了。” 辫子女孩看看他，哦了一声，她犹豫下，小声道：“那我不记你名字，你中午带过来，好不好？” 数学老师一般要临近放学才批改作业，所以可以趁着午休，偷偷把作业补上。 当然，这是属于她的小秘密，不会轻易示人。 “那谢谢你了，不过如果老师问起，你如实说就好。” 辫子女孩点点头，又去收他后排男生的作业了。 “唐金龙，交作业！” 作业本被狠狠拍在课桌上，啪的一声，吓了那个叫唐金龙的男生好大一跳。 他小眼睛瞟了瞟，然后低头在课桌里一阵翻找，最后再震惊的抬起头，脸上闪过懊悔，不可置信，惊讶等一系列情绪。 “我也忘带了！”他无比痛苦的说。 辫子女孩瞪他一眼，拿起红笔在小本本上记下名字，转身就走。 男生急了，大喊道：“凭什么陈安说忘带了，你就不记他名字！” “人家上次数学考试满分！” 她头也不回。 …… 课间操时间。 白从冬还是没来。 以往这个点，女孩准会一蹦一跳的跑下楼，然后笑眯眯的在教室门口冲陈安招手。 等他出来后，又会从校服兜里掏出零食，发出‘当当当当’的音效，再递给他。 陈安想到这，不再被动等待，起身出了教室。 刚跑完操，过道吵吵嚷嚷，能看见好些男生女生嬉戏打闹的身影。 他上楼，循着记忆来到一班，在门口张望了下，没瞅见人。 于是随手拦住一个要进门的女生，陈安微笑道：“同学你好，想问问你们班的白从冬同学去哪了，是还没回来么？” 女生愣了下，估计是很少碰见这么正式的打招呼，她支吾着，“她，她好像今天没来……” 少许，又肯定般点点头。 “她没来！” 陈安微怔，道了声谢，转身继续往楼上走。 在五年级一班，他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没来。 姐妹俩都没来。 是生病了？还是突然有急事？ 心中隐隐有了猜想，陈安皱眉，走回自己教室。 后排靠窗的位置，他单手撑着脑袋，怔怔望向窗外。 不至于吧，要不要这么狗血…… 他无端想着。 …… …… 临近中午，放学了。 今天是少见的大晴天，正午的太阳洒在身上，有些暖洋洋的。 陈安脱下厚厚的羽绒服外套，抱在怀里。 他心里想着事，脚程便慢了许多。 下午……还是去姐妹俩家里拜访一下吧。 其实这会儿就可以去，不过陈安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他得回去照顾羽生汐。 也不知女孩饿了没…… 家里有留的饭菜和泡面，热一下就能吃，很方便，或者在小区外的饭店打包也可以。 陈安本来是打算在饭店炒两个菜带回去的，但路过饭店门口时，他莫名有些心悸，便没多耽搁，直接往小区走了。 在那个熟悉的路口转角时，身形猛地一顿。 视野开阔起来，滚滚浓烟如连绵黑雾，自某一栋楼飘散而出。 再往前，楼道的入口，人头攒动。 纷纷杂杂的议论传入耳中，像是一柄尖锤，重重砸在心头。 …… …… 烟。 到处都是黑烟，钻入每一丝缝隙，避无可避。 先是有人看见火起，扯着嗓子大喊‘走水啦！’‘走水啦！’，然后仅仅两三分钟不到，滚滚浓烟便如同绝望的黑雾，迅速扩散到一整层楼。 楼道里轰隆隆的，全是人们慌张密集的脚步，还不时伴随着大人们的高喊。 那火势太过凶急，就像是有人在刻意引导般，呈扇形极速扩张，弥漫。 风助火势，顷刻间大火冲天，仿佛要吞噬一切活物。 三楼，房内。 女孩用打湿的帕子捂住口鼻，眸子闪过慌乱，她用力拨动着轮椅，终于拉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她怔住了。 滚滚黑烟笼罩住整个楼道，视线被这浓烟阻挡，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只看见一个打翻在地的花盆，那洒落的泥土一旁，是争相踩踏后留下的密集脚印。 再往前，浓烟笼罩下，她连楼梯都快要看不见了…… 那些震天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呼喊声亦然。 除了火焰燃烧柴物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一片死寂。 炙热的高温灼烧面庞，女孩只好又退了回去。 一抹绝望，蔓延在心底。 她捏着发白的指尖，来到唯一还幸存的阳台。 只是想必要不了多久，这里也会被那滚滚浓烟所吞噬。 娇小身躯微微发颤，羽生汐小脸苍白，她抱住那本日记，靠在椅上，等待着最后时刻来临。 好像，等不到他回来了。 还没和他好好道别呢…… 女孩望着楼下，怔怔出神。 她望见人们焦急的神色，望见人们冲着她指指点点，望见远处一闪一闪的消防警笛。 蓦然间，她好像又听见了那些焦急的呼喊。 那呼喊声穿过浓烟，隐隐约约传来。 “不……别去！” “谁家的娃娃！快回来！” “等人！等人！” 最后的最后，她望见了一个高高扬起的书包。 ------------ 第四十四章 耳边只剩风声（求追读！求票票！） 有时候，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个先来临…… 陈安曾经在找到羽生汐时，用这句话打趣过她。 如今却没想又应验在了自己身上。 厚实的外套被水浸湿，披在身上便格外沉重，好在陈安一向力气很大，这点重量还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咳咳……” 他刚冲进火场，就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抬头，视线所至，全是滚滚不绝的浓烟，也不知火源到底是几楼，反正在一楼还未看见真正火光。 其实这会儿火势刚起，加上楼梯和扶手都不是可燃物，火势蔓延不了那么快，完全有冲进去救人的可能性。 陈安甚至还看见有人捂着毛巾，神情慌乱，才匆匆下楼。 如果女孩不是腿的问题，想必也绝不至于在那坐以待毙。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想让别人冲进去帮忙，终究有些不现实。 陈安咬咬牙，没有犹豫，一头扎进烟里，他借着冷冰冰的水泥扶手，摸索着上了三楼。 期间，也不知手上摸到个什么东西，略微粗糙，像是锋利的石头边缘，直接给小臂划了道口子。 痛，火辣辣的痛。 约莫是见了血，滑腻腻的，贴在表皮。 点点水珠从外套上滚落，混杂着汗水渗入眼角，模糊视线。 陈安抹了把脸，手上的伤没有让他退缩，反而觉得身体涌出新的力量，连着一路狂奔。 浓烟夹杂着高温，灼烧着他的面庞，发丝也有些微微卷曲。 好在去羽生汐家的方向，他走过太多次，凭着记忆，很快找到那扇熟悉的老旧木门。 …… 三楼，阳台。 羽生汐紧紧抱住日记，想起刚刚匆匆一瞥的那个书包。 很眼熟。 是蓝色的，上面还绘了只头大没脖子，呲牙咧嘴的绿恐龙。 用他的话说，这可是堂堂‘恶龙咆哮’…… 想到这，女孩心中忽然一紧。 等等。 他…… “咳咳。” 浓烟呛人，羽生汐低下头，掩着唇重重咳了好几下。 眼角泛着泪花，几是把眼泪都快咳出来了。 紧接着，像是为了回应她先前的猜想，死寂的楼道猛然响起脚步。 女孩的心跳，仿佛也在这一刹那跟着加快。 “咚！” 一声巨大的轰响。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重重砸在墙壁上，扬起好一阵烟尘。 在那漫天的浓烟和尘埃间，她看见了那张灰扑扑的小脸，以及他跌跌撞撞的身形。 “小汐……” 他这么喊了声，声音不大，有些沙哑。 女孩愣在那，像是丢了魂，直愣愣的看着他，唇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许是以为她被吓坏了，男孩急急忙忙冲过来，然后一把将她抱住，嘴里轻声安慰着。 “别怕，别怕……” “没事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他一连念叨了好几遍。 声音微微发颤，又像是在庆幸。 羽生汐愣愣看着，看他捧起自己的脸，拥入怀中。 直到那丝丝滑腻的感触一点一点从脸上传来，她才恍然惊醒。 “血……” “你流血了……” 女孩睫毛颤了颤，猩红的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淌到她脸上，再滑落至下巴，带出一条长长血迹。 陈安深吸口气，心情已然平复不少，他抱起女孩——还是一如既往的轻。 笑了笑，道：“好事，流点血好，这样肾上腺素才有发挥的空间。” 又是这种奇怪的词…… 羽生汐听不明白，只是咬着唇，抬头看他。 她张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音节。 眼睛红红的，不受控制的涌出水汽，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 她知道自己肯定又哭了。 明明说好了，以后不会哭的…… 陈安没空注意这些，他抱着女孩，重新冲出门口。 然而他似乎高估了这具幼小身躯的潜力，过量吸入烟尘，他现在只觉喘息粗重无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竭尽全力。 最关键是，外面过道的黑烟愈发浓郁了，几乎填满整个楼层，远比他刚上来时恐怖得多。 见鬼，这到底是哪里起的火？！ 一阵头晕，天旋地转。 陈安止住脚步，咬咬牙，没敢直接冲下楼，而是转身回到阳台。 自三楼往下看，果然见到下面的人已经拉出一张大网，还看见在那张大网下，是一个宽大厚实的黄色消防气垫。 陈安心中松了口气，他在上来时，余光就瞥见有人扛着消防气垫往这边跑……看来是赶上了。 与此同时，楼下一个大叔还举着喇叭，正焦急大喊。 “三楼那两个小朋友，你们别怕，听叔叔的，直接跳下来……” 喊声伴随着其他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分外嘈杂，像是在逛菜市场。 怀中，忽然传来弱弱的话语。 “别管我了……” 陈安低头，难得凶巴巴瞪她一眼，还爆了粗。 “放你娘的屁，我不管你谁管你！” 也就是这一低头，他才突然发现，女孩本来苍白的脸色不知何时涌起潮红，是那种不正常的红，眉毛紧紧皱着，强忍着小声咳嗦，眼睛紧闭。 陈安心一慌，连忙找来一根丝带，一边将女孩绑在腰间，一边出声道：“撑住，小汐。” “我马上带你出去。” 丝带缠了两圈，又打上死结，陈安抱着她，只觉女孩整个身子都在发烫。 “听好了小汐，我辛辛苦苦跑上来救你，你可不能就这么睡过去啊……我还指望以后娶不到老婆，拿你将就一下呢，你要是栽了，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手在微微发抖，他脑子也有点乱，嘴里胡乱说着，话一股脑的往外冒。 但女孩似乎听进去了，终于有了点反应，她睫毛颤着，伸手紧紧勾住陈安脖颈。 陈安就这么背着她，爬上阳台的护墙。 身后，滚滚浓烟已经快要占据整个房屋。 “妈的，跳楼这种事，想想就刺激……” 尽管知道这高度不高，但往下看时，陈安还是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深呼吸，调整好姿势，将女孩由背转抱，然后再背对着消防气垫。 下一瞬，他们脸颊相贴。 耳边只剩风声。 ------------ 第四十五章 分别在即 周遭是嘈杂，吵闹的。 脑袋依然昏沉，眼皮子沉重的像在打架。 隐隐约约，好像还有人在一旁说话。 “没什么大事，只是累到了，外加可能受了点惊吓……” “手臂有划伤，需要包扎……” “那小女孩怎么回事？” “扯不开，她抱的好死。” “……行吧，那就先别惊扰了，让两孩子睡个好觉。” …… ……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 陈安自沉睡中缓缓苏醒，记忆也随之一点点复苏。 印象里，他抱着小汐跳下楼后，就被大人们抬上了救护车，本就晕乎乎的脑袋，一躺到担架上，更是直接睡了过去。 到医院后，他应该是又醒了一道，那时候陈兴国和玉子阿姨也回来了，男人情绪还算稳定，玉子阿姨则很自责，拉着陈安道歉，说了好些话…… 但其实这种意外谁又能提前预测呢？ 哪怕是陈安重活一世，都完全想不起来还有这回事。 不。 不是想不起来，而是在上一世中根本就不存在。 这种烧了快一整层楼的大事，陈安当时就算才八岁，也绝无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然，也不排除是蝴蝶效应，导致了某一家的电器起火之类的，但比起这个，陈安想到今早的匆匆一瞥，更怀疑是有人在故意纵火！ 强撑着精神，把自己的猜测和帽子叔叔说了后，陈安就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而等他再次醒来，耳边的嘈杂已经尽数消失，只剩一片静谧。 便是现在。 有点热啊…… 陈安还没睁眼，只是觉得怎么黏糊糊的，还有点香，有点软，跟抱着个大馒头一样。 他下意识伸手捏了捏，QQ弹弹，软乎乎的，就是手上沾了点汗。 等等。 馒头也会出汗吗？ 陈安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手上捏的哪是什么馒头……那是某个女孩的小脸！ 女孩将脑袋埋在他胸前，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衣领，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因为盖着厚厚的冬被，她偏碎的刘海下出了点细汗，白嫩脸蛋微微发红，不知是被陈安摸的，还是被热的。 罪过，罪过…… 陈安默念了两声。 他看着女孩那安心的睡颜，以及无意识微微张着的粉唇，眼中慢慢浮现出笑意。 前世他没有结婚，自然更不会有孩子。 所以当女孩表现出对他如此依赖的模样时，心中难免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扭头看了看四周，统一白色调的房间映入眼帘。 一扇玻璃窗外，外界景色如墨，黑漆漆的，唯有天边挂着一轮弯月。 病房静悄悄，没看见父亲和玉子阿姨的身影。 陈安想了想，好像之前第一次醒时，他俩就特意叮嘱过，说在隔壁房，等醒了记得去找他们。 他还看见在床头位置，放了一些面包之类的零食和两瓶水。 一天没进食，确实有点饿了。 陈安试着伸手去拿，结果侧身的时候，估计是不小心吵醒了女孩，怀中传来一声嘤咛。 再低头，便对上那双水润润的眸子。 眼睛不红了，倒是显得有点迷茫，眨巴眨巴，意外有几分呆萌。 “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或者吃点东西再睡也行。” 陈安笑笑，举着手里的面包晃了晃。 见女孩迟缓的点点头，他抽出被压在下面的另一只手，撕开包装袋。 然后用手指掰下一点，喂到女孩嘴边。 她唇瓣张了张，乖巧吞下，舌尖不小心和手指触碰，微微湿润，就好似在喂一只小猫。 不过犹记得最初相识时，这只‘小猫’可远没有这般乖巧…… 陈安想到这，又撕下一块，但这次女孩却是摇了摇头。 “就吃这点？” 陈安一愣，旋即便看见羽生汐伸出手，拿过他手里的面包，然后有样学样，掰下一点，喂在他嘴边。 “你吃嘛。” 女孩仰起头看他，小声说着。 不知为何，陈安莫名觉得这一幕有种既视感。 他也不矫情，张口就吃。 于是后面的时间，便成了羽生汐一点一点掰着面包，投喂他的场景。 其实陈安很想说，你这一小口一小口的，实在不过瘾，还不如整个给我抱着啃算了。 但每次一瞅见女孩上扬的嘴角，以及那怎么看都透着股开心劲的眉眼，他就有些说不出口。 女孩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十分有兴趣，也不嫌麻烦，总是要亲眼看着他吞下，这才肯低头，继续去掰下一块。 一整块面包，她吃一口，再喂陈安吃一口，很快就被两人蚕食干净。 陈安又侧过身子，拿来包新的，这次是干脆面，香香脆脆，一直是他小时候很爱吃的一种零食。 当然，长大了也喜欢。 他随手撕开，想着掰一点下来，结果余光便瞅见女孩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就是默默抓着他衣领。 没辙，只好将整包干脆面也递给她。 果不其然，羽生汐同学立马不眼巴巴看了，而是继续像刚刚投喂面包一样，小心认真的掰着干脆面，然后再喂到他嘴边。 偶尔有零碎的落下，她就伸出小舌头舔干净，主打一个绝不浪费。 很快，一包干脆面下肚，陈安空空如也的胃得到了些许慰籍。 他觉得有点渴，伸手去拿了瓶矿泉水。 见到这幕，女孩又开始眼巴巴看他。 陈安忍不住眉毛跳了跳。 “我喝口水你总不能也喂吧！” 听见这话，女孩颇有些丧气的垂下脑袋。 “行了，快从我身上下去，我带你找玉子阿姨去。” 陈安觉得有些好笑，揉揉她的那头雪白长发。 其实倒也不长，只是相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来说，她的头发已经算是很长的了，起码要比那对姐妹俩长得多。 思绪至此，陈安忽地一怔。 …… …… 晚上十点。 那处江边大别墅。 明明已是深夜，此刻院子门前，却一反常态的亮如白昼。 一辆接一辆来送行的车队，用车灯照亮着前路。 不时有穿着黑西装的高大身影，提着行李从别墅中出来，再放到后备箱中。 一楼客厅，一位身姿高挑，气质出众的女人微微皱起眉，她冲二楼喊道：“小秋，你还没好吗？” 另一边，女孩抿唇不答，只是继续拨动着座机。 “嘟，嘟，嘟……” 但回应她的，唯有忙音。 ------------ 第四十六章 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哒，哒，哒。 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声音清脆，步步逼近。 白从秋咬咬牙，没有挂断电话，而是继续等待。 听筒里，忙音不绝。 没人接。 但是大晚上的，能去了哪？ “还是没人接吗？” 女人终于走到她身旁，披着一件雪白袄子，长发挽起，虽是素颜，依旧不掩那张脸的美艳。 她眉目间和秦书雪有几分相似，却又要冷峻的多，充斥着长期居于上位者独有的冷漠。 听见妈妈问话，女孩放下听筒，小脸黯然，摇了摇脑袋。 “那就走吧，以后有机会再见。” 秦依朝着女儿伸出手。 但出乎意料的是，女孩依然站在那，没有动弹。 女人皱皱眉，声音冷了下来。 “我时间很珍贵，没空陪你在这胡闹。” 说完，她看着女儿，神色似乎有些不解。 “小秋，你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现在比你妹妹还要不懂事了？” 秦依上前一步，牵起女儿的手。 接着摸摸女孩的脑袋，她声音放缓一些，轻声道：“妈妈知道，和自己的好朋友分别肯定会难过的，但我们也要学会面对，好吗？” “再耽搁下去，就赶不上飞机了。” “你以前不是说，要当听妈妈话的好孩子吗？现在又要反悔了？” 打一棒再给两颗甜枣，算是很常见且实用的手段。 牵着女儿，秦依缓步往外走去。 “小姨呢？” 走到一半，白从秋突然问。 秦依脚步顿了顿，拉着她继续向前，一边答道：“你小姨前两天就回燕京了，那边的产业有些需要她帮忙。” 再具体的，她没说。 毕竟女儿才将将要满十岁，还不是接触这些的时候。 倒是再过两三年，可以带在身边，慢慢培养。 牵着女儿走到一辆黑色迈巴赫前，秦依露出笑容，俯身抱了抱她。 “快去吧，你妹妹在车里等着呢。” 一旁的人见状，连忙上前拉开车门。 女孩身子僵了僵，没说话，默默钻进车里。 她一坐进后排，便看见靠在车窗旁，眼睛有些红肿的妹妹。 快要入冬，白从冬没有穿她那些华丽的公主裙了，而是一件小羽绒服外套，裹得像只小企鹅。 注意到姐姐投来的视线，她与之对视一眼，又很快哼的一声移开目光。 嘴里小声念叨：“走就走，反正那个讨厌鬼也不伤心！这下我真走了，看他到时候哭不哭鼻子！” 听着妹妹类似赌气的话语，白从秋小脸一冷，本就差的心情更是到了冰点。 “他哭不哭鼻子我不知道，反正你是肯定要哭的。” 她没忍住呛了妹妹一句。 “呸！我才不哭，而且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也不缺你喜欢。”白从秋冷冷道。 “你……” 这句话杀伤力似乎有点强，顿时让白从冬瞪圆了眼睛，可爱脸蛋瘪着小嘴，眸子渐渐泛起水雾，表情委屈极了。 白从秋看她一眼，继续道：“哭吧，随便哭，以后他不在了，我看谁来哄你。” “谁要他哄了！” 女孩揉揉眼睛，抽了抽小鼻子，强行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然而那冷酷无情的话语还在传来。 “是，你不要他哄，也不要他陪你玩那些奇奇怪怪的玩具，不要他给你推秋千，不要他玩滑梯永远在下面接你，不要他在放学路上背……” “你闭嘴！” 女孩浑身颤了颤，突然大吼，打断了姐姐的话。 她蓦地转头看来，哭红着眼，小手攥紧，声音中仿佛带着哭腔。 “谁要他做那些了，明明都是他自愿的！” 白从秋定定看着她，瞧着妹妹那红通通的眼眶，她忽然失了兴致，只是道：“反正你自己别后悔就行。” 下一刻，伴随着一阵轻微抖动，轿车缓缓驶离。 两人都不再说话，车厢内忽然变得安静。 白从秋怔怔望向窗外，看着那些风景慢慢被速度撕成碎片，变得模糊，看不清楚。 忽地，她注意到窗外好像有什么东西飘了过来，一片接一片，轻轻落在车窗上。 “下雪了。” 一旁屈膝，裹紧羽绒服的女孩喃喃。 …… …… 江边别墅，院门口。 女人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黑色轿车渐渐远去。 她举起微冰的手，合在嘴边，哈了口气。 缕缕雪花飘摇，落在她的肩头，落在她乌黑发亮的发髻上。 很快有人取了伞，为女人挡去天上风雪。 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秦依才挪动脚步，准备离开。 “叮叮叮……” 手机铃声倏地响起，在寂静的黑夜中犹为响亮。 秦依止住脚步，拿出手机接通。 “怎么了？”她问。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略显急躁的女声。 “你去接小秋小冬了？” “嗯。”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女声陡然大了起来。 秦依皱皱眉，把手机拿远了些。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大声跟她说话了。 少许，她冷声道：“我接自己女儿，跟你商量什么，而且这不是早就定好的事吗？” “你不是说年后？” “计划当然赶不上变化。” “……” 一阵沉默。 终于，女声似乎妥协了，叹了口气，语气软和下来。 “行吧，那她俩什么时候到燕京，我好抽时间去接……” “谁跟你说她们要回燕京？” 女声一滞，下意识反问：“那去哪？” 秦依鲜艳的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出国。” 说完这两个字后，她便果断挂了电话。 不然估计她那个没大没小的妹妹又要开始闹了。 真想不通，一个屁大点的小男孩，有什么好值得挂念的。 秦依顺手把手机调成静音，朝一旁停着的轿车走去。 秘书为她撑着伞，亦步亦趋。 女人想到什么，忽然道：“对了，你明天去趟市里，把那孩子父亲的名字提一提。” “是。” 女秘书推推黑色无框眼镜，恭敬应了声。 她知道，这是夫人在表明态度，不允许今后有人刁难陈家。 不过想来只要有点脑子的，应该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秦依不再多言，坐进车中。 过了会儿，她从怀里摸出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 上面，是三个小孩手牵着手走在街旁。 余晖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纤长手指摩挲着照片上那个唯一的男孩，女人喃喃自语。 “长得倒是……还行。” ------------ 第四十七章 你也不想被人知道吧？ 医院，已是深夜。 在把小汐送到隔壁的玉子阿姨手里后，陈安独自回房。 他来到窗边，推开一丝缝，新鲜空气伴着冷风便倏地吹了进来。 好冷。 赶紧又合上。 陈安紧紧外套，回病床上躺着去了。 随手关灯，他掖了掖被子，不让冷空气偷袭，闭眼准备睡觉。 然而不知是白天睡了太久，还是心里挂念着事，辗转了半天，还是没睡着。 鼻尖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有些没来由的熟悉。 记得上次来医院时，也是这个味，只不过那会儿窗外还是盛夏，夜晚也不寂静，全是蝉鸣和鸟叫。 如今再看，却已经是万籁俱寂的秋冬时节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下第一场雪…… 他隐约想起，这一年平阳下雪很早。 而且是历年有数的大雪，压满了枝头，落在房屋上，积了厚厚一层。 他转念又想到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陈安哥哥叫的飞快的小女孩。 天冷了，按那小妮子的性子，多半不会主动添衣，要是弄感冒了可不好。 嗯……还有她那个喜欢看‘古书’的姐姐，说话总是爱学大人们的口吻，但偏偏心里又不是真的那么成熟。 太别扭。 以至于在学校，好像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很难有同龄孩子跟她玩到一块去。 也就陈安这个异类，能和白从秋相处的来。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陈安换了个姿势，调整一下弹道。 算了，想再多也没意义，明天出院去姐妹俩家看看就是。 如果真走的这么突然，那就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联系了。 他倒没想过要跟着去燕京，毕竟在这里，一样有他在意的人，以及在意他的人。 …… …… 翌日，天蒙蒙亮。 意识渐渐苏醒，床上安睡的小男孩忽然皱了皱眉。 俊秀如画的五官，拧成了一团。 隐隐约约，陈安感觉好像有虫子在他身上爬…… 不，准确来说，是有人在摸他！ 猛地睁开眼，一头明晃晃的雪白长发映入眼帘。 呼。 长松一口气。 诶，等等…… 陈安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女孩不安分的小手，两双眸子对视在一起。 “你怎么跑过来了？” 他惊道。 羽生汐挪开视线，用手戳戳他的胸口，小声道：“妈妈把我抱过来的。” 这下陈安更疑惑了，“玉子阿姨把你抱过来做什么？” 闻言，女孩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的用手指头戳他。 毕竟羽生汐总不能说是自己要求的吧？ 今早一睁开眼，她就莫名觉得心慌慌，还略微有点低落…… 那种感受她说不太上来，总之，这些症状在见到陈安以后，就统统痊愈了。 于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女人只好将她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下去给两个孩子买早餐去。 见女孩一直沉默，陈安伸个懒腰，心里没太在意。 现在两人都还小，时不时睡一起无所谓的，等以后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害羞，知道男女之防。 “你往旁边挪挪，让我穿个鞋。” 陈安拿起外套套上，揉揉女孩头发，笑道。 后者不肯，小手抓住他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她脸微微红，低头道：“你今天还没说早上好……” “什么早……” 陈安话语一顿，他瞅着女孩的反应，好像知道她的早上好是什么‘早上好’了。 “嗯……早上好。” 试图蒙混过关。 羽生汐默默盯着他，反正不松手。 少许，她小声道：“这是为了帮助你学习外语，我看书上说，学东西要充分应用到实际当中，才能学的快，学的好。” 声音越说越低，羽生汐的小脸也是越来越红。 要不是两人实在挨得近，陈安估计都听不清后面那几个字。 他忍不住叹口气，心想小汐啊小汐，你就不怕我真学会了，或者哪天冲玉子阿姨打个招呼，你不就彻底暴露了？ 到那时，你又打算怎么办？ 这就跟某个女孩指着金瓶梅硬说四大名著一样，都是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妥妥的童年黑历史啊…… 他好像已经能预感到某个画面了。 “从秋，你也不想那件事被人知道吧？” 啧。 太邪恶了。 主要是女孩那端端庄庄的小淑女样，实在很难让人不升起捉弄的心思啊。 “……你笑得好猥琐。” 怀里，羽生汐重新板起小脸，十分可疑的看着他。 陈安捏她脸蛋，“怎么说你哥哥的。” “谁认你当哥哥了！” 女孩瞪他一眼，鼓着脸，有点生气了。 “反正玉子阿姨是这么说的。” “我妈妈说的又不算！” “街里邻居也都这么说。” “更不算了！” 陈安不跟她争，瞅着她，“那你想让我当什么？” 他本只是随口一说，但没想这句话一出，女孩小脸蓦地红起来，低头不说话了，只是又开始用手指戳他。 “我承认你现在这样子是有几分可爱，但你能不能先让我下个床？” 羽生汐戳着他，咬唇道：“那你说早上好。” 陈安无奈，只好照做。 然而恰在这时，病房咔一声被人推开，羽生玉子拎着早餐走了进来。 她看看自己女儿，又看看陈安。 眼中不由闪过震惊，试探着道：“你们……在玩什么奇奇怪怪的游戏吗？” …… …… 再晚些时候，临近正午，平阳县派出所所长张扬来了一趟。 据他说，昨天得知陈安的猜想后，他们就连夜组织了人手，在附近酒店进行排查。 结果没想到黄晨竟然还敢大晚上跑回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当场就被在现场勘探的刑警队长轻松制服。 喜提三等功+1。 一开始，黄晨还死不承认，但在他们找到作案工具和应用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审讯手段后，男人就立马供认不讳了。 整个作案流程和动机，交代的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被揍了心怀怨恨，又不敢真男人1v1，于是就选择了这种极端且残忍的报复方式。 事已至此，陈安已经不关心其他，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能判多久？” 中年微胖男人虚眯起眼，冷笑道：“虽然没造成人员伤亡，但考虑到主观恶意犯罪，加上公私财损失巨大，起码十年以上。” “哦对了，他好像还磕东西，难怪脑子这么不好使。” ------------ 第四十八章 回家吃饭 听见确切的答复后，陈安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这件事也侧面提醒了他，现在这年头，治安远不如后世清明，今后可不能再犯这种低级失误了。 毕竟现实发生的事，往往要比小说里还狗血，还不讲逻辑。 很可能就因为一个眼神，你瞅我，我瞅你，互相看不顺眼就干上一架…… …… 出院后，翻斗小区的家暂时是不能回了，好在陈兴国先前努力的几个月，加上网店的收入，完全支撑他们直接买套新房。 母女俩无处落脚，只好先一起跟着。 而且这会儿房价还没疯涨，陈安甚至在想要不要怂恿老父亲去京里也整两套四合院。 当然，那多半是一两年后的事了。 现在先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才是正事，届时步步为营，首富不好说，混个吃喝无忧的富二代是绝计没问题的。 甚至矿二代，煤二代，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总之，这年头遍地都是黄金啊。 陈安在心里如此感慨了一声，接着冲公交车司机招招手。 “师傅，前面路口有下！” 男孩吼声中气十足，穿过层层人墙，抵达司机耳中。 这会儿公交站牌还没完全规划完毕，很多时候要去哪，在哪下，纯靠人吼。 陈安记得以前小时候脸皮薄，每次坐公交车总是不好意思扯开嗓子喊，便总盼望着有跟自己同样目的地的人替他发声。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公车出了扶手按钮，按一下就会自动播报‘前方有人下车’才让社恐的小陈安脱离苦海。 现在当然不会了，即使这一车面包人视线都被他喊声吸引，他也一样淡定自若的走下车。 天上飘着雪花，零零散散。 陈安把外套帽子戴上，搓搓手，朝着记忆中的江边别墅走去。 一路行人稀少，只能看见一间间紧闭的房屋，以及屋顶上厚厚的一层雪。 厚是相对的，毕竟不是北方，即使是历年有数的大雪，也远没到需要停止交通的地步。 因为平阳就没下过几次雪。 唯独是地上走着容易打滑，得穿点防滑的鞋子，或者像陈安一样，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宛如一只帝企鹅。 印象中，再过一个转角，视野就会豁然开朗，那栋别墅就静悄悄立在那里。 是好几栋联排，但这会儿都躲家里烤火，四周难遇几个人影。 陈安是一个人偷偷来的，没有告诉两个大人。 一是不想麻烦，二是如果让他们知道了，铁定要开车送他，不如自己一个人自在。 约莫走了两三分钟，陈安终于到了记忆中那个拐角。 他深吸口气，不知是不是身体激素的原因，他心理年龄也跟着年轻不少，竟还有些忐忑。 旋即自嘲一笑。 人走就走了，又有什么？ 他比姐妹俩清楚的多，她们注定不会长久留在这里。 何况孩童时期的好伙伴，因为大人仓促搬家而丢失联系的事，难道少了？ 也许一开始会觉得难以割舍，但随着时间推移，总会有新的人取代那个位置。 拍拍有些冻僵的小脸，陈安朝着那栋别墅走去。 这条路他走过许多遍了，但一个人走，倒还是第一次。 以往都是陪着两个女孩一起，有时白从冬还要撒娇，不肯自己走，非要他背…… 陈安大抵是把她当妹妹之流看的，不觉有什么不妥，也愿意宠她。 就当是每天给他带零食的报酬了。 而且小女孩撒起娇来确实可爱啊……总是很难让人拒绝。 发散的思绪，被面前紧闭着的大铁门打断。 陈安皱皱眉，透过铁门，往院子里瞅了瞅。 一楼正门紧闭，用一个厚实的铜锁锁住，院里种植的花草焉着，挂着些微白霜。 再看墙角，那株大槐树下，藤蔓编织的秋千椅静静吊着，偶尔被风吹过，轻轻晃一下。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安静。 陈安还注意到，在院子铺着的鹅卵石路上，还有一些散落的纸张，像是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打扫。 不一会儿，男孩扒在铁门上的身影，被隔壁的邻居瞧见了。 是一位贵气的美妇人。 她显然是眼熟陈安的，便拿了几颗糖果走出来。 冲男孩笑道：“怎么，又来找那对小姐妹玩？” 见陈安点头，她递了递手里糖果，顺手摸摸男孩的头。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前晚上就收拾东西走了，那阵仗可大咧，还来了好多车给她们送行。” 陈安接过糖，露出笑容，“谢谢姐姐。” 闻言，美妇人看了看他，忽然道：“来都来了，要不要到姐姐家里坐坐？姐姐请你吃糖。” 陈安笑容一滞，自是拒绝。 美妇人讨了个没趣，没好意思久待，又摇着身子回去了。 陈安则伫立在原地，静静看着铁门后的一切。 他脸上没有失落，只是有些出神。 终究是分别了。 谁能想到，那个大喊着说要给他生孩子的小女孩，最后留下的，却是一双哭红的眼。 也不知下次再见，又会是什么时候。 儿时的记忆想来不会长久，随着她们慢慢长大，结识的人越来越多，纵使还记得‘陈安’这个名字，但和这个名字所关联的人，终会一点点模糊吧…… 说起来，还真有些期待她们长大后的样子。 到那时，想起这段一口一个‘陈安哥哥’‘陈安哥哥’的经历，她会羞于启齿，还是早已忘怀？ 陈安在大铁门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细雪飘满肩头。 他终于转身，却在马路对面，意外的看见两个熟悉身影。 一大一小。 女人推着轮椅，见他看来，便笑着挥挥手。 “小安，该回家吃饭了。” 轮椅上，女孩裹着厚厚的毯子，雪花落在那顶帽上，如她发丝一般洁白。 女孩黑润润的眸子看向他，一句话没说，却又像是藏着好多情绪。 在她们身后，一辆黑色桑塔纳停靠在路边，男人倚着车门，安静抽着烟。 陈安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掠过，忽然露出笑容。 “好，回家吃饭。” 男孩拍拍肩头的雪，高高应了声。 ------------ 第一章 刚拿到小学毕业证的陈安 二零零四的初雪过后，很快迎来新春。 这段时间，不管是那对姐妹，还是秦书雪，似乎都一整个从平阳消失，了无音讯。 说实话，陈安对于这种‘失联’其实并没太当回事。 但老父亲和玉子阿姨似乎不这样想，两人分批次分话术，各种嘘寒问暖，一副生怕他想不开的样子。 只能说，陈安越是说没事，他们就越是关心，笃定这孩子是不想给大人们添麻烦，才故意这样说的。 把一切苦闷和悲伤都深埋心底，表面若无其事，实际上肯定在某个角落偷偷掉小珍珠吧？ 于是一个名为‘拯救心碎男孩’的计划，便这么在悄然中诞生。 而在陈父和玉子阿姨连续碰壁后，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不可避免的落在了羽生汐身上。 是夜。 在母亲鼓励的眼神下，女孩利用双手，一点一点爬进了陈安房门。 ……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唯有窗外，高悬的一轮弯月悄悄洒着清辉。 依着记忆和月光，羽生汐没有开灯，慢慢摸索到了床前。 接着，她纤白指尖按住床沿，上半身猛一发力，一个驴打滚就滚上了床。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十分流畅。 下一刻，掀被子，钻进去，再双手抱紧，可爱的小鼻子动了动，然后猛猛吸上一大口。 气味微微有点香，但很清新，估计是刚洗过澡…… 羽生汐正想着，便发现小脸被人揪住，略略抬头，男孩颇为无奈的看着她，叹口气道： “不是，我今天特意把门反锁了……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卧室的钥匙，只有两个大人有，总不能是玉子阿姨大半夜帮她开门吧？ 而至于自己的老父亲，陈安更是直接排除在外。 难道说…… 陈安目光一凝，看着女孩。 “你是不是偷拿我房间钥匙了？” 羽生汐轻哼一声，偏过脑袋，不说话。 因为她还没想好要怎么编。 “算了，听话，回自己房间去。” 还是沉默。 唯独是两只小手抱的忒紧。 陈安揉揉眉间，感觉有点头大。 自从那场意外发生后，女孩就格外黏他，不管走哪都要跟着，他敢睡她就敢爬，他要洗澡她就在门口干等。 也不做更过分的举动，就是单纯要时刻在视线里看见他。 一开始时，陈安只当是灾后的某种应激反应，随着时间推移总会慢慢淡化。 但现在看来，很明显他错了，还错的离谱。 这哪里是淡化，这简直就是要超进化…… 关键女孩性子又一如既往的犟，很难劝的动。 陈安也尝试过冷着脸赶她，但最后往往是自己先败下阵来。 思绪飘飞，怀里忽然传来声音。 声音有些微弱。 “你不要再想她了。” 陈安听得一怔，下意识道：“想谁？” 旋即他很快反应过来，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我要说多少遍，我就没想……” “可我都还没说谁，你怎么就知道了，还说你没想！” 女孩突然打断他的话。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大了许多。 “她都不要你了！” 陈安笑笑，抚摸着那头雪白长发。 “哪有那么夸张……只是之前小孩子在闹脾气而已，谁知恰好赶上了。” 月色清凉如水，洒在白发上，有几分只存在于画中的意境。 “她明明就是不要你了！” 怀中，女孩蓦地抬起头，且一把打开他的手，眸子如夜里的星星，亮闪闪的，还泛着水光。 她紧紧抱住陈安，脑袋埋在他胸口。 点点泪花浸湿衣领。 “我亲眼看见的，是她不要你的。” “我讨厌她，你也不许再想她……” “你可以想小汐，小汐向你保证，永远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终究是年龄还小，说不来太多花里胡哨的字句。 女孩只是断断续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一个词。 这些话，一直憋在她心里，早就想要说了。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女孩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凭什么她想和好就和好，想生气就生气。 她把你当什么了？ 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受气包吗？ 羽生汐知道，自己心里对那个女孩已经不是讨厌，甚至于是有些怨恨的。 或许在陈安看来，白从冬的心思很好猜，也远不至于羽生汐说的那么难堪。 可那一幕幕落在羽生汐眼里，就像每一次都在积攒一点怒意值，终有彻底爆发的那天。 而前段时间白从冬的不告而别，便是引爆这怒意的最佳导火索。 眼看着自己所珍惜的事物，却被别人弃之如敝履…… “明明，明明你对她都这么好了……” 女孩声音发颤。 寂静的深夜，陈安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安慰，最后又觉得不太好，便靠着床头，坐直身子。 他轻轻拥住女孩，感受她轻微颤栗的身躯，轻声道：“好，以后不想她，只想你。” “只想我家小汐。” …… …… 二零零五。 这一年，是平阳县高速发展的一年。 彼时，陈兴国的名字重新走进许多人的视野，名为‘安兴建工’的公司成功走上台面，以猛虎之势，豪揽项目无数。 彼时，被无数工人叔叔喜爱的陈家小少爷九岁了，他总会背着小书包，在炎炎夏日来到工地，笑眯眯的给每一位大人发放冰水和西瓜。 据说，连大家领到手的高温补贴，也是这位小少爷一一过问，最后才落实下来的。 同年年末，陈兴国和羽生玉子终于敞开心扉，修成正果，于二月二摆下宴席。 羽生汐身体康复，为了上学更换本名，陈家再多出一位小公主，名唤‘陈汐’。 据说她聪慧过人，比哥哥小上一届，爱戴一顶大大的黑帽子，走哪都要牵着哥哥的手。 偏不爱喊哥哥，只会露出一个浅浅酒窝，叫一声‘兄长大人’。 …… 二零零六。 随着小少爷的毕业，升入庆市一中，陈家举家搬迁，‘安兴建工’正式宣布进军市区。 尽管在这之前，庆市各区，早有‘安兴建工’的身影。 九月，暑气难耐。 市中心，奎星小区。 陈安舔一口小布丁，看着屏幕上发来的消息。 “陈博士，您看看，咱做的这个网站应该满足您的要求了吧？” 陈安把刚拿到手的小学毕业证放进柜子，叼起小布丁，打字回道： “嗯，还行。” ------------ 第二章 无敌暴龙战士 消息发出，对面几乎是秒回。 “是吗？能得到陈博士的夸赞，真是我的荣幸。” 后面再附上两个呲牙笑脸。 陈安无声笑笑，主动打字道： “尾款下午会汇过去，注意查收。” 他没有拖欠工资的习惯，何况就算只靠着两年前开起的网店，这点钱他也不会缺。 而至于为什么会称呼他为陈博士……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出门在外，身份可是自己给的。 他不杜撰个高大上点的身份出来，谁会跟一个刚小学毕业的小屁孩做生意？ 把最后一口小布丁吃完，陈安没理会对方发来的感谢语，随手关机。 接着起身，瞥了眼时钟，才将将八点过。 赖以从小养好的优秀生物钟，他这辈子就还没怎么熬过夜，起的也极早。 走出卧室，餐桌上还留着冒腾腾热气的酸菜包。 陈安吃包子，一向不爱吃肉包。 他抓起咬上一口，冲着厨房方向喊了声。 “妈，我去学校报道了！” 随即光速换鞋出门，不给对方挽留他的机会。 身后，还隐隐传来女人的呼喊。 “诶，小安，等等……” 女人拿着饭勺冲出来，却只看到重新闭合上的房门，忍不住气笑道：“真是，天天这么成熟，一点当妈的成就感都没了……” …… …… 另一边，走出自家小区的陈安迈着悠闲的步伐，朝小区外的公交站台走去。 其实这两年家里条件越来越好，已经不缺专职司机接送，只不过他有时图个自在，就会选择自己坐公交车。 也许会有人觉得公交车吵闹，但陈安反而还挺喜欢那种坐在后排，闹中取静的感觉。 不还有人喜欢坐在最后一排的中央，感受众卿平身的快感吗？ 只是今天，当陈安真正站在挂着‘安兴建工’广告的公交站台上时，他忽然有点后悔了。 人。 好多人。 乌压压的一片，全是背着书包，被大人们手牵着手，准备带去中学报道的孩子们。 这还只是泱泱一角，想来等到了庆市一中附近，只怕能堵的走都走不动道。 靠。 咋忘记这茬。 早知道，今早就直接跟小汐一起去学校算了。 女孩本来在平阳读书，前段时间因为陈安的缘故，特意迁到一中，当了个插班生。 一中是庆市最好的中学，同时也是最好的小学。 陈汐就在小学部。 比陈安的初中部开学要早两天，所以陈安才准备去报道，她就已经上了两天学了。 也因为此，陈汐早早七点半就出了门。 陈安则悠哉悠哉，溜达到现在。 说起来，要是放半年以前，女孩是绝计要拉着他一起走的。 只是可能随着长大，终究是慢慢懂事一些了，也不再动不动钻他被窝。 估计再等两年，黏人的妹妹就会摇身一变…… 不过到那时，收集好几年的黑历史就能派上用场了。 陈安挑挑眉毛，还颇有点期待。 这时，裤兜一抖。 陈安拿出手机，发现是刚刚那个帮他做网站的。 很年轻，好像才二十出头，刚毕业没多久。 在她去年还在实习的时候，陈安就已经和她开始合作了。 据对方说，本专业不是搞计算机的，但是通过大学自学，想要兼职赚点生活费。 陈安一向乐于助人，加上他要做的东西也不需要啥技术含量，就让她试试——结果没想这一试就试到了现在。 随便瞄了眼，仍旧是一些感谢之类的话语，说有空一定要请他吃饭咋咋咋。 最后，还附带了一张照片，外加一句话。 舒可卿：哎呀，不小心发错了。 一张生活照，没露脸。 穿着身淡黄长裙，腰肢纤细，裙摆绣着小碎花，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外加一双凉鞋。 凉鞋带点跟，不高，露在外面的十根脚趾头珠圆玉润，还特意涂了红蔻。 陈安将放大后的图片缩小，随手打字。 无敌暴龙战士：一般。 对面沉默了一阵，忽的一连发来好多消息。 皆是照片。 舒可卿：图片.jpg 图片.jpg 图片.jpg …… 这年头的手机像素确实一般，陈安挨个点开，放大，觉得应该是有几分姿色……不过毕竟没露脸，不能轻易下定论。 抬头，发现公交车来了。 陈安收起手机，没有急着回复，跟着人流一起开挤。 许是坚持摸高的缘故，他发育的很快，虽然才准初一，他的身高就已经冠绝在场孩子大多数了。 车上有初二初三的，穿着一中校服，更多的则和他一样，是些眼神懵懂又充满好奇的孩子。 他们身边，还跟着大包小包提着行李的父母。 一中是支持住校的，大部分学生也都是住校。 而相比之下，陈安就显得有点异类了。 不仅孤身一人，穿着常服，还啥也没带，偏偏看样貌，应该也是学生才对。 当然，吸引人们视线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别看他年龄不大，但五官已经初具少年风采，稚气褪去不少，加上那白皙细腻的皮肤，和一众晒得黑黢黢的同龄孩子站在一起，简直想不被注意都难。 陈安泰然自若，拿出手机继续看照片去了。 …… …… 庆市一中，报道处。 “请往里走，前面路口右转，就是男生宿舍了。” “好好好，谢谢舒老师……” 维持着略显勉强的笑容，舒可卿又送走一位前来报道的学生和家长。 她目送着一家三口远离，用纸巾沾了沾额头的汗水，重新坐回去，拿出手机。 然后点开备注为‘陈博士’的消息页面。 ……没回。 对方的上一句消息，仍停留在‘一般’两个字上。 女人咬咬牙，强行忍住了砸手机的冲动。 她刚买的智能机！ 气罢，犹自有点不可置信。 按之前的聊天来看，这位陈博士的确是妥妥的‘宅男’一枚啊，看来室友教她的这招，也不像吹嘘的那么厉害嘛…… 而且在她一时冲动，发了更多照片后，居然还直接不回消息了！ 舒可卿深吸口气，这会儿冷静下来，连忙点开照片一张张看。 少许，她脸蛋一红。 一股懊恼涌上心头。 这该死的qq，什么时候能出个撤回消息的功能啊！ ------------ 第三章 你就是陈安？ 照片自然不会太露骨，都是些生活照，穿着长裙，顶多是薄透了点……毕竟是在盛夏。 而舒可卿之所以会觉得羞耻，其实是因为她不小心把一张穿高跟凉鞋的特写发了出去。 天啦噜！这次她是真手快发错了。 这张特写，本来是准备给网购店铺发个好评来着…… 然而在刚刚的一时冲动之下，唰唰唰的发了一堆，谁知怎么就把这张唰出去了。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吧？ 舒可卿现在就是后悔，非常之后悔。 她干嘛要这么在意对方的评价？ 这么不懂风情的男人，就算他再年少多金，知识面再广阔，学历再高，再纯情…… 呃，好吧。 舒可卿承认自己确实是有那么一丢丢心动。 所以才会信了闺蜜的鬼话，先‘无意’曝个照钓钓胃口…… 现在好了，对方胃口钓没钓上来不知道，反正她是恨不得立马找个缝钻进去。 没事，深呼吸。 淡定，淡定。 反正是在网上，自己还没露脸，问题不大。 伸手拍拍胸脯，舒可卿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 庆市的夏天总是闷闷的。 加上今天正是报道的日子，一中门前人来人往，吵吵嚷嚷。 陈安在校门口下车，下意识眯眼，抬手挡了挡太阳。 旋即踏入校门。 门口，路边，还有各个路口的转角，都放着新生报到的牌子，倒是不用担心找不到路。 学校很大，被分成了两个校区，南边是初中部，右边是小学。 陈安遥望了下小学部的位置，想到今天还答应小汐要去接她放学。 两年过去，女孩懂事许多，不会蛮不讲理的黏着他了，但换来的，便是以各种理由和妹妹的名义提出许多很正常的要求。 比如今天出门前，女孩戴好黑色鸭舌帽，冲他浅浅一笑，轻声道： “接妹妹放学，是兄长大人的职责之一吧？而且反正你也要去学校的。” “……当然，但咱就是说，能不能别这么叫了，听着总是觉得很羞耻啊，就叫声哥不行？” 女孩挑挑眉，乌黑的眸子闪了闪。 这两年来，她性格相比最初要阳光不少，和陈安相处也越发放的开。 只见女孩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轻轻吐出几个字，声音有种别样的清脆。 “就叫，就叫。” …… 顺着指示牌，拐过两个弯后，在教学楼楼下，陈安看见了一排排整齐摆放的桌椅。 桌椅上，立着两个纸牌，分别写着班主任的名字和班级。 不时有一脸懵逼的孩子被父母拉到某个桌子前，然后再一脸懵逼的办完手续，拎着大包小包往后面的宿舍楼走。 放眼望去，人头攒动，唯独陈安这个异类，孤身一人，脸上也看不到一个新生应有的紧张和懵懂。 不时有家长对这个奇怪的少年频频侧目。 陈安自是无所谓，也不在乎，他步调不紧不慢，悠哉悠哉的走到立有‘初一一班’的牌子前。 一个年轻女人正坐在桌后，姣好面容带着职业性的假笑，放下手机，抬起眼和他对视。 没带眼镜，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白皙光滑，而且看上去似乎很年轻，发际线不高，长发束起，从肩头垂落到胸前。 陈安看了一眼，心中很快得出结论。 这一看就是没受过社会毒打，刚出茅庐没两年的女大。 嗯，说不定还对班主任这个职位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正想着，女人红唇微动，微笑道：“小朋友，你的父母呢，是和他们走丢了吗？” 声音偏软，莫名有些耳熟。 “不，他们没来，我是来报道的。” 听着面前少年的回答，舒可卿一怔，接着支起身子在他后面瞅了瞅。 的确是没看到有大人的身影。 她皱皱眉，心想这是谁家父母，竟然对自己孩子升学这种大事都不上心。 虽然理论上，缴费和手续在昨天就搞完了，但那也不是放任孩子一个人来的理由啊…… 思绪回归，舒可卿拿过被班级牌子挡住一部分的姓名牌，指了指，笑道：“你这么厉害啊，自己就敢来报道，我是你的班主任，舒可卿，你叫我舒老师就行。” 她说完，发现面前少年似乎愣住，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舒可卿只当是孩子还小，性格腼腆，便主动提醒道：“老师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陈安。” 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但却有些奇怪。 他回答了名字后，一双黑亮的眸子便不停在舒可卿身上游移，一会儿在那微微隆起的胸口停顿，一会儿又停留在她白裙掩盖的腿上。 不，更准确来说，那目光还要往下，明晃晃是在盯着她的脚…… 他的眼神中没太多情绪，只是颇有几分锐利，看的舒可卿甚至下意识弯了弯脚趾。 点点红蔻在凉鞋的衬托下，很是吸睛。 良久，少年俊秀的脸上露出一种极为古怪的表情。 那是介乎于笑与不笑之间，想笑但强行憋住，但是又实在有点难以忍耐…… 舒可卿不由恼了，神色带上几分愠怒。 “陈安同学，我想我有必要……诶，等等，你就是陈安？！” 女人愠怒的话语突然一滞，反应过来，迅速在桌上一顿翻找。 一张名单很快被她拿在手中。 在第一行，赫然写着‘陈安’两字。 后面则是他的每科成绩，以及全年级排名。 舒可卿的视线，便停留在了排名处。 在那里，仅有一个孤零零的阿拉伯数字‘1’。 …… …… 报名的当天，陈安并没有去。 因此错过了提早认识这位班主任的机会。 他坐在女人身旁，脸上仍挂着那略显古怪的笑容。 舒可卿今天发的照片，和身上穿的裙子并不是同一件，所以他第一时间还以为只是碰上了重名。 结果在看见那双凉鞋时，彻底验证了心底猜想。 主要是她还好巧不巧发了个特写过来…… 才在公交车上看过，陈安当然忘不了这么快。 而且不得不说，舒可卿还是很清楚自己优势在哪的……就是有点误解了他。 他又不是什么足控。 ------------ 第四章 入学 在被点出名字后，舒可卿让陈安坐在了旁边。 说是等一班的新生报道完，再带他一起去教室。 陈安是少数几个不住校，且没有父母陪同的学生，所以一般的流程自然不适用他。 “好的黄星同学，请往后面走，先去宿舍楼放行李，再来弘德楼，就是我们现在这栋楼的二楼，找到初一一班，进去随便找个位置坐着就是。” 舒可卿面露笑容，在家长的一声声道谢中起身，顺带伸了个懒腰。 优美的曲线一览无遗。 女人借机偷偷用余光观察着少年，想知道他最开始见面时，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别看才刚上初一，但这些十一二岁的男孩，指不定在心里想着啥呢。 不过舒可卿明显是要失败了，因为少年只是单手撑着桌子，百无聊赖的看着来往人群。 别说偷看她了，甚至连眸子都懒得抬一下。 不像是来上学的，倒像是来打发时间的街溜子…… 舒可卿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在她今天接触过的那些孩子中，陈安绝对是个异类。 “走吧。” 舒可卿说了声，拿起名单，转身朝楼道走去。 陈安默默跟在身后。 他眼睛没有乱瞟了，之前只是为了确认到底是不是那个网上跟他聊天的舒可卿。 毕竟若真想看，还不如去看秦书雪。 自己这位年轻的班主任的确有几分姿色，但和秦书雪比起来，还是要逊色些的。 何况秦书雪每次见面还有洗面奶可以用…… “进去吧。” 发散的思绪被女人声音打断，陈安看着面前挂着‘初一一班’牌子的教室，点点头，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有些哄闹的教室倏地安静下来。 齐刷刷几十双眼睛，不可避免落在了这位最后才来的少年身上。 陈安抬眼望了望，发现基本已经坐满，只有在正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空位。 空位旁边，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 她低着头，趴在桌上，叫人看不清脸，唯独是穿着小学校服的上半身，看上去颇为‘雄壮’。 或许这便是这个空位为什么留着的原因。 陈安抬腿，迈步到空位坐下。 一时间，教室角落里响起了一阵幸灾乐祸的嘘声。 “行了，安静！” 舒可卿跟着走进来，在门口皱眉喊了声。 才踏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加上是小升初，老师的威严还是很管用的，教室立马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舒可卿远远看了陈安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走上讲台，清清嗓子，开始介绍起自己。 …… 台下，陈安看看新同桌，发现女孩依旧埋着脑袋，没有要交流的意思，他也就有样学样，趴桌上了。 没一会儿，他察觉到有人在背后捅他。 当然，应该用的是笔。 重新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一个有些软软的女孩声音在肩后响起。 “哈喽。” 陈安转过头，看见女孩拿着一只自动铅笔，大大方方的和他对视，还笑了一下。 她扎着单马尾，笑起来有点可爱，有两个小小梨涡。 “我叫周雨彤，你好呀，你叫什么？”女孩小声问道。 陈安回以微笑，同样小声道：“我叫陈安，陈年旧事的陈，平安的安。” 女孩听完，旋即上半身靠过来了点，凑在他肩头，小声补充：“我是下雨的雨，彤，彤……” 周雨彤说着，忽然一愣。 诶，她好像找不到什么和彤有关的词…… 于是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憋出个‘彤彤的彤’。 陈安觉得有点好笑，提醒道：“你可以写在纸上。” 和陈安空着手来不同，绝大多数孩子都带了笔和纸，还有好多穿着校服，尽管那是小学的。 得到提示，周雨彤长长哦了一声，一脸郑重的用铅笔写下自己名字，再从本子上撕下，递给陈安。 陈安接过，在拿走女孩的铅笔，写了句回话，然后就重新趴回桌上了。 周雨彤见状，本还想找他再说点悄悄话来着，也只得作罢，转头和自己同桌小声bb起来。 那也是个女孩，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有点小雀斑。 “我帮你问了，他叫陈安……” “周雨彤，你要死啊！明明是你自己想去问的！” 两人明显早就认识，短发女生赶忙红着脸反驳。 周雨彤被她一说，也有点脸红了，瞥了眼陈安，见他没动静，这才松口气，拿起铅笔开始去捅同桌。 自是又引来一阵反击，打打闹闹，欢声笑语。 而这样的事，还同样发生在其他角落。 唯独是陈安身旁的女孩，一直埋着头，一动不动。 …… “好了，现在是自我介绍环节，我念到名字的同学请上讲台，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如果对班干部有兴趣，也可以顺带讲讲。” 舒可卿说完，视线不由飘到第三排左边靠窗的位置。 少年依然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看的叫人来气。 她手指在那张成绩单上来回摩挲，若有所思。 很快，随着她的点名，一个接一个的学生上台，开始自我介绍。 陈安没搞什么特殊，跟着随便讲了两句，蒙混过关。 在他之前的学生，也大多如此。 一直到周雨彤，女孩兴致冲冲的小跑上去，还特意清清嗓子，这才大声道：“我叫周雨彤，下雨的雨，红彤彤的彤！” 说着，还特意看了眼陈安。 她没像之前那些人说两句就跑，而是巴拉巴拉讲了好一堆，总之就是她以前就一直当班长咋咋咋…… 看这活跃的性子，也确实合适。 舒可卿暗中观察着。 很快，学生上台完毕，她心里也大致都有了个数。 接着开始逐一分配职务。 没有选择竞选的方式，毕竟刚开学，还要军训，真正的竞选留在军训后就好。 她看着成绩单上陈安的名字，虽然对方没有要求，舒可卿还是犹豫一下，道： “学习委员，纪律委员，陈安！” …… …… 临近中午放学。 陈安早早来到小学部，找到六年级二班，靠在走廊，静静等待。 约莫两分钟后，下课铃打响。 头戴鸭舌帽的女孩独自走出教室。 她看见陈安，眸子一亮，声音清脆。 “兄长大人！” 刹那，一道道奇怪目光投来。 陈安叹口气，抬手抚额。 ------------ 第五章 好不好看？ 陈汐脚步轻快，上前两三步，十分自然的挽住少年的手。 她似乎并不在意那些奇怪的目光，以及在公众场合表达自己的亲昵。 “都跟你说别这么叫了……” 陈安小声抗议。 女孩扬起头，曾经精致如洋娃娃的小脸随着年岁慢慢长开，如今已然少了两分稚气。 约莫再等两三年，就能出落成个小美人了。 她哼了声，“怎么，是觉得当我的兄长很丢人吗？”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这叫法是不是有点复古？” “还不是因为叫你哥哥的人太多了！” 陈汐小声嘀咕了句，少年估计是没听清，偏过头来看她。 “你说什么？” “我说……就叫，就叫！”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地中海强者，女孩便松开他的手，走在他身前一点的位置。 虽然是兄妹，但毕竟是在学校，陈汐没敢太放肆。 陈安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眼神落在女孩纤细的背影上，嘴角有些微微翘起。 目睹着她从动都不能动进化到能够用双手爬行，再到现在的蹦蹦跳跳，陈安很有种玩养成系游戏的满足感。 他们走下楼梯，都没再说话，只是女孩会偶尔回头，仿佛在确认他有没有跟丢。 不时有学生从两人身边经过，有的成群结伴，有的嘻笑打闹。 还有更多的，是拿着筷子，脚步匆匆，嘴里发出叽里呱啦听不懂的鬼叫，然后闷着头往食堂扎去。 食堂会统一发放大铁碗，但筷子是由学生自带，再自己清洗。 兄妹俩自然不在食堂吃，悠哉悠哉的往校门口走。 其实陈汐以前不这样，但架不住近墨者黑，跟陈安走一起的时间多了，就难免变成这种‘游手好闲’的模样。 走出教学楼，正午的太阳洒落下来，女孩的身姿在阳光下更加清晰。 因为是夏天，她只穿了件单薄的蓝白短袖，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臂晶莹白润。 陈安想起一中秋季的校服，是白绿相间的长袖外套，颜色搭配起来还意外的挺适配。 陈安上一世的初中，就是在一中上的。 只不过那会儿的他成绩虽然算得上优异，却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轻松拿下年级第一。 至于上一世的那些初中同学，他大多没什么印象了，寥寥有数的几个，也不值得他主动去找。 忽然，女孩止住脚步。 鸭舌帽替她挡住了那头显眼的白发，以免走哪都要承受人们异样的眼光。 虽然只能挡不完全，但也比全暴露出来好的多。 只有在家时，陈汐才会取下帽子，让长发自由垂落。 “之前让你去染一下来着……干嘛不肯去。” 陈安走到她身边。 女孩闻言，左右看了看。 他们走的很慢，加上这里恰好是教学楼的转角，周围看不见几个人影。 于是陈汐伸手取下帽子，明晃晃的雪白长发便如瀑般洒落。 她甩甩头，长发末梢差点蹭到陈安鼻尖。 “好不好看？” 她看着陈安，突然问道。 陈安一怔，但嘴比脑子要快的多。 “好看。” 听见回答，女孩眉眼稍稍弯了一下，明明没笑，却又仿佛给人一种她很开心的错觉。 她重新戴好帽子，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甚至还踮了踮脚。 “快走啦，回家吃饭。” 女孩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 …… …… 中午，奎星小区。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 陈安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分别是炝炒空心菜，紫菜蛋花汤，再加一个荤菜。 都是些很常见的家常菜。 但在女人手中，硬是做出了下馆子的错觉。 陈安夹起空心菜尝了口，这个菜在家里做很容易炒老，颜色变暗，就没有那种翠绿欲滴，令人食指大动的感觉了。 “好吃。” 陈安从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妈，我觉得当初你就是靠这手厨艺拿捏到我爸的。” “快吃你的，瞎说什么呢。” 女人掩嘴轻笑。 陈安不以为意，继续闷头干饭。 唯有坐在他一旁的陈汐看着饭菜，又看看妈妈，小脸若有所思。 她扒口饭，心想看来跟妈妈学做饭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了呢。 …… 吃完饭，帮着老妈洗过碗，陈安回沙发上躺着。 没有开电视，他双手抱在脑后，闭目养神。 忽然，他感觉裤兜一抖。 随手把手机摸出来，点开消息页面。 舒可卿：在干嘛，怎么不回消息？ 陈安微微一愣，这才发现，两人的消息记录仍然停留在早上，以舒可卿发的那一连串照片结尾。 坏了，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回了来着。 这习惯其实不咋好，但陈安总是这样，不管上一世还是现在，老是会用‘意念’回复。 也难为对方能憋这么久…… 无敌暴龙战士：没干嘛，刚吃完饭，哦对了，照片挺好看的。 舒可卿：是吗？谢谢。 舒可卿：图片.jpg 舒可卿：还在办公室。 又是秒回，后面还跟了个小黄脸委屈表情。 陈安点开照片，是随手拍的，看布局环境，估计是在学校。 不过她刚好把下半身拍了进去，长裙裙下，一双大长腿若隐若现。 陈安正准备打字回复，突然察觉到某个阴影的靠近，便收起手机，坐了起来。 “兄长，在干嘛呢？” 一双小手从脑后探出，很熟练的在他身上环绕一周。 接着整个身子贴上来，女孩发丝垂落，让陈安鼻尖萦绕起一股淡淡发香。 “玩手机。” 陈安面不改色，如实回答。 陈汐看看他，然后和他脸贴着脸，“等下一起去学校吗？” “好，不过中午热得很，到时叫莫叔叔送一下吧。” 说着，陈安推开女孩，保持了一点距离。 他笑道：“热呢，别贴着了。” 顺手把手机揣进兜。 陈汐看着他的动作，眼睛眯了眯，转身去冰箱，拿出一支小布丁。 撕开包装，喂到陈安嘴边。 吃完饭有一会儿了，陈安也没客气，张嘴嗦了口。 下一刻，女孩小脸忽然贴近，长发再次垂在眼前。 她吹弹可破的脸蛋挨住陈安，脸贴着脸，说话带着温软热气，小声道： “吃了冰棍，就不热了。” ------------ 第六章 陈安转起来了 下午两点二十九。 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一分钟。 庆市一中，初一一班。 小升初的兴奋劲还没过，而对于新环境的陌生感已经渐渐消除。 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班上学生全部到齐，热闹的像是进了菜市场。 所以当舒可卿踩着凉鞋，哒哒哒走到教室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番场景。 她眉毛跳了跳，忍不住用力敲敲门，愠怒道：“干什么，干什么，整栋楼就我们班最吵！” 教室嘈杂的声浪猛地一滞，瞬间安静。 “纪律委员呢，我们班的纪律委员呢？！” 舒可卿没好气的喊道。 然而教室里还是那般安静，道道目光投向某个位置，只是都没敢说话。 唯独周雨彤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毕竟是班长，只能咬咬牙，大义灭亲了。 她站起身，指了指前桌。 “报告老师，我们的纪律委员……还在睡觉！” …… …… 午休后，下午并没课。 但需要去领军训服，领书，明天再开始正式军训，维持两周。 舒可卿最终还是看在成绩上，放了陈安一马。 只是叮嘱他下次要及时出来制止，履行他纪律委员的责任。 但瞧少年那满口答应的样子，舒可卿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决策了。 不过本就是临时随便安排的，到时军训结束换掉就好。 她殊不知，陈安本就对这玩意没啥兴趣，与之相比，他甚至更宁愿和后桌的彤彤同学写小纸条。 “对不起，我出卖了你。” 女孩咬着牙，似乎很自责，眼睛都红了好多，强忍着情绪将纸条写完，然后递给陈安。 纸条很快被少年传回来，周雨彤打开，看了一眼。 她第一反应是好好看的字，简直跟以前练字时借鉴的字帖一模一样，第二反应则是整个人一懵。 因为那上面赫然写着…… “没事，建议加大力度。” 什，什么鬼？ 彤彤同学有些摸不着头脑，找一旁的同桌小声嘀咕。 少许，她重新送出纸条。 “你是不是在说反话呀，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下午放学请你吃辣条，给你道歉。” 陈安看着纸条，有些忍俊不禁。 你看看，多么好的一朵没被污染过的小白花。 若换成后世那群经历了互联网洗礼的初中生，只怕这会儿‘阴阳人’三个字已经冒出来了。 他随即提笔写到。 “真没事，别多想，你做的很对，我会一直支持你当班长的。” 随手写下的话语，久久没有得到回复。 陈安便把圆珠笔还给了同桌。 因为知道不会上课，他就没带笔来。 “谢谢。” 小声道了句谢，但同桌的反应好像有点夸张，整个身子蓦地一抖，上半身一下挺得笔直，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脸更是迅速红了起来。 “不，不用谢。” 她的声音远比陈安小太多，他只看见女孩的唇动了动，传出的声音却微乎其微。 也就这时，陈安才终于有机会得窥这位同桌的全貌。 上午自我介绍时，她没有上台。 定眼看去，女孩头发刚刚到肩，不短不长，脸蛋肉乎乎的，小手不停松开又捏紧，满是手汗，暗示着她这会儿到底有多紧张。 视线顺势向下，陈安很快便被某一坨所吸引。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竟罕见露出了名为‘震惊’的神情。 好家伙，您几岁，这都吃啥发育的？ 而且不止是胸，女孩坐直后，陈安才惊觉，她真的很高，高到几乎快要和自己平齐。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女孩脸更红了，赶忙重新趴下，用桌子遮掩住这超前的一切。 陈安怔了怔，终于是明白，为什么今早见面时，同桌的表现会那么诡异了。 这个年龄段，往往是对两性有些懵懂又羞于启齿的时候，所以当出现过早发育的身体体征时，难免会被其他人当成一个‘奇葩’。 陈安记得，上一世读初二时，班上就也有一个类似的女孩，还因此被同班同学嘲讽了整整一年。 诸如‘奶牛’‘肥猪’之类的称呼。 说是打趣也好，嘲讽也罢，以陈安现在成年人的思维来看，那无疑都是错误的。 甚至往严重了说，还是一种隐性的‘欺凌’。 陈安正想着，忽然感觉后面被人捅了一下。 转头，彤彤同学递新纸条来了。 “你不生气就好，对了，我觉得你的字好好看啊，就跟书店里卖的那些字帖一样。” 陈安看到这，不禁一笑，心想这对他一个纯正临古贴路子的人来说，还真不一定就是夸赞。 真正入门过书法的，大多不会喜欢市面上那种千篇一律的楷体，又或是太过夸张且极其媚俗的江湖体。 当然，这些话他自不可能和周雨彤说。 再找同桌借笔，陈安随手写下‘谢谢，你的字也很好看’。 但没有急着扔回去，而是把纸条剩余的空白部分撕下，这才揉成一团，丢了回去。 接着，陈安开始在白嫖来的纸条上落笔。 写了一两句关于抱歉的话，递给同桌。 刚想放下笔，紧接着后面又被捅了。 陈安只好转头，接过。 不是…… 他怎么感觉自己转起来了？ …… 下午三点过。 舒可卿站在讲台上，‘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全场。 不得不说，在班主任的气质这一块，她还是拿捏很到位的。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些细细碎碎的嘈杂声，还不时有人走进走出，抱着一套套军训服，扔在讲台边。 少许，也许是觉得无聊，女人单手撑着讲台，拿起手机，一只手打字。 台下，陈安也一只手放在课桌，另一只手摸索着裤兜。 舒可卿：唉，上班好无聊啊，陈博士你在干嘛？ 无敌暴龙战士：我在学习。 舒可卿：……不愧是陈博士，真是我辈榜样。 后面附上三个大拇指表情。 身旁，同桌女孩看着陈安拿出手机回消息，眼睛微微瞪大，小嘴也张成了一个鸽子蛋。 他竟然有手机！ 诶不对，他竟然敢带手机来学校，而且还敢在教室里玩！ 不知道女孩内心的震惊，陈安正一边和舒可卿打字，一边用笔给彤彤同学回信。 舒可卿又发照片了。 自从早上那事以后，她似乎就彻底放飞自我，动不动就要爆个照。 而且，像是吃定了陈博士，照片尺度还在逐渐增大…… 比如现在，陈安刚点开照片，就只得立马关屏。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 第七章 又怎样 照片虽然有些少儿不宜，但陈安觉得自己并不是少儿。 他收起手机，也只是因为担心会带坏同桌。 在他旁边，女孩仍一脸震惊的张着小嘴，身子微微后仰，远超同龄人发育的身材随着她的动作一弹一弹，甚是吸睛。 待陈安轻咳一声，她才猛然回神，又红着脸趴桌子上去了。 “学委，学委，来几个男同学，跟学委一起去抱书！” 讲台，舒可卿盯着手机，紧皱着眉，头也不抬头的喊道。 这陈博士怎么回事？ 她每次一发照片，对方就好久不回消息，不会是在拿她照片做一些很下流的事吧？ 女人脸微微红，这不是她想的，是那位好闺蜜帮她分析的。 包括之前，按闺蜜的话来说，那也只是陈博士‘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 “舒舒，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忘记当初在学校多少人追你了？” “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要有耐心，他想玩欲擒故纵，你就装作上钩就行。” 看着手机屏幕上，备注为‘极品微胖圆脸小美女’发来的消息，舒可卿暗暗捏拳。 加油！ 另一边，陈安起身，招呼了三个隔壁排的男同学。 “哥几个帮帮忙呗。” 少年的笑容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何况在班上待着也是干坐，对于初中生来说，能光明正大去外面蹦哒，自然不会拒绝。 “老师，我也去！” 周雨彤突然出声，朝讲台挥了挥手。 女人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兀自盯着手机出神。 怎么还不回消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她想。 …… 走出教室，过道依稀能看见好些人影。 都是跟陈安他们一样，被指使出来抱书抱军训服的。 几个男生走在前面，陈安则和周雨彤落在身后。 初一正是男生女生对立较为严重的年纪，很多男生好面子，不管做什么事，总想着和女生划分界限。 陈安当然不会有那些顾虑。 “你看，我特意出来陪你的，你不许生我气了。” 女孩的马尾甩了甩，小梨涡又浮现出来，两眼可怜巴巴的看着陈安。 “本来就没生气，你想多了。” 陈安笑笑，“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下午请我吃辣条就好。” “真的？” “真的。” “那一言为定！” 周雨彤挥挥小拳头，眼睛弯弯。 前方，男生们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 其中一个寸头少年忽然开口问道：“学委，你是哪里人？” 陈安看了他一眼，记起他的名字。 好像是叫黄星，之前报道的时候，两人还在楼下见过面。 “我是平阳县的。” 一听是县，寸头少年愣了愣，“哪个县，我怎么没听说过？” “平阳县啊，你没听过也正常，庆市大大小小的县城还是挺多的……不过再有两年，平阳应该就要改县为区了。” 陈安越过他身形，边走边说。 周雨彤则跟在陈安身旁，朝寸头男生挥挥手，脸上露出笑容，大大方方道：“你好呀，我叫周雨彤。” 似乎很少被女生这么热情对待，寸头少年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答话也显得磕巴。 “你，你好，我叫黄星。” 周雨彤又笑眯眯的朝另外两个男生打招呼，顺便交换姓名。 她做完这些，回过头，才发现某人已经走了好远，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哎呀，你怎么都不等等我……” 女孩嘟起嘴，语气有些埋怨。 “快下课了，等下人多起来，路不好走。” 陈安随口解释。 他走在过道上，视线眺望着楼下操场，突然眼尖瞧见了一个熟悉身影。 那身影正戴着帽子坐在树下乘凉，时不时扭头跟旁边女生说话，纤细的身姿和独特造型，着实比较好认。 “在上体育课啊……” 陈安远远瞧着她，露出笑容。 比起只依赖自己，而没有任何正常社交，他更希望看见这样的小汐。 不必太过活跃，也谈不上自闭，能在班上交到三五好友，聊聊天，上厕所也有人愿意陪她一起，这便是极好的了。 说起来，他会老老实实在学校念书，妹妹未尝不算是个重要原因。 想他前段时间，跟秦书雪通电话时，还因为这事被女人好生嘲笑了一通。 …… “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小子还是个重度妹控？” “什么话这是……又没控你妹妹。” 陈安不像有的人羞于启齿，他直接大方承认。 “我确实没有妹妹，但我有两个小侄女啊……” 女人话刚出口，就察觉到了不对，连忙降低声音。 少许，一阵沉默，反倒是由陈安率先打破。 “秦姨，没事的，去国外见见世面，不也挺好的吗？” “以后回来，总有机会再见的。” 少年笑了下，轻描淡写结束了这个话题。 至于和她们联系，不管是打电话还是上网，终究不像国内那么方便。 加上那段时间，正是陈汐最黏他的时候，陈安也就慢慢淡了念想。 …… 下午三四点，阵阵凉风从外面吹进走廊，吹起少年的发丝。 “怎么了，你在看啥？” 周雨彤凑在陈安身边，支着脑袋，顺着他的方向去看。 她一向很有活力。 “走吧。” 陈安没有多嘴，招呼着她继续向前。 “啊……你跟我说说嘛！” 女孩撒起娇，不依不饶，还很是自来熟的抓住他胳膊。 这番画面落在后面赶来的黄星眼中，让他脚步微微一顿。 可惜周雨彤的撒娇战术明显是要失败了。 论起撒娇和颜值，无疑是记忆中那个女孩要更胜一筹。 陈安无视她，走进杂物室开始搬书。 他看了看，发现只有三科的教科书，剩下的估计要等明天才拿的到。 几人分好各自要抱的书籍，重新原路返回。 路上，黄星突然发问。 “那个……陈安，你小升初多少分啊？” 称呼不经意间发生了点变化。 舒可卿之前分配班干部时，并未直接念出分数，所以对陈安的学委一职，有些成绩好的学生，心底未尝没有意见。 能升上一中，他们无一不是各自学校里的佼佼者，在很小的时候就养成靠成绩说话的习惯了。 陈安脚步顿了顿，笑道： “成绩……应该还行。” ------------ 第八章 低头不见脚尖（求下追读！） “成绩……应该还行。” 听着少年口中的话，黄星皱皱眉。 这算什么回答？ 他和旁边同行的另外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又瞅了瞅周雨彤。 女孩的可爱小脸从抱着的书堆中探出，似乎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于是黄星咳了声，装作随意道：“是吗？呵呵，我考试的时候也是，运气好，数学居然拿了个满分。”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周雨彤瞪大了眼睛。 “哇，黄星，你数学这么厉害？！” 周雨彤一直很佩服那些数学好的人，因为她其他科目都算一流，唯独数学是门硬伤。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出来，但偏偏是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周雨彤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就深谙这个道理。 她忍不住叹口气道：“我就是数学差了点，不然说不定就能排进年级前十的……” 听着女孩的反应和夸赞，寸头少年黝黑的脸动了动，似乎想笑，又觉得不能这么肤浅，便强行憋住。 就连那两个男生，此刻再看向黄星的眼里，都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在一中，除了那些靠捐钱进来的暴发户，学生群体总是更崇尚以成绩说话。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黄星才平复住心情，咧着嘴角道：“没事，到时班长数学上有哪里不懂，尽管来问我就是。” “而且偏科嘛，很正常，我也偏科，像英语我就只考了八十九分。” 虽然话里说着偏科，但黄星语气中仍旧透着股遮掩不住的得意。 甚至准确报出八十九，而不是八十来分。 倒是陈安止住脚步，回头朝着周雨彤笑道：“黄星说的没错，偏科是很正常的，毕竟每个人各有长短。” “那你呢？” 黄星抓住机会，冷不丁发问。 陈安看他一眼，心下了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初中生的孩子实在太好懂了，有什么话都写在脸上。 “我嘛，每样都略懂一点。” 他说完，继续迈动脚步。 黄星哼了声，心想又是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 说白了，就是不敢报出具体成绩呗？ 他张张嘴，欲要开口再问。 但抬头看去，却发现少年早已走远。 …… …… 此后在学校的生活，逐渐趋于平淡。 陈安每天和舒老师在手机上聊聊天，和周雨彤闲暇时间传传小纸条，偶尔再欣赏一下什么叫超前发育。 ……这倒不是他想看，只是作为女孩同桌，平时接触多了，总会不经意间瞥见。 特别是军训期间，单薄的军训服根本挡不住那傲人的上半身，光是肉眼看上去，比校服还具有冲击力。 但女孩似乎对此非常苦恼，一些班里的男生，也总给她取上略带羞辱含义的外号。 这两天陈安听见最多的，就是‘大波妹’三个字。 至于其他，还有‘胖妹’‘肥猪’这种更过分的词。 其中，又以一个择校生经常带头，每次一有老师喊她名字，这个男生就会立马嘘的一声，大笑着喊句‘肥猪’。 待听到其他学生附和的笑声，他就会笑得更大声了，下巴高高扬起，脸上露着得胜公鸡般的骄傲。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很可恨。 与之相比，之前黄星的那点小心思，反倒显得可爱极了。 陈安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军训完的第三天。 下午放学。 伴随着下课铃声打响，语文老师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卡着点，夹起书一马当先走出教室。 语文老师从不拖堂。 这让他仅仅三天，就收获了无数学生的好评。 安静的教室‘哄’的一声炸开，人潮涌动，鬼叫声此起彼伏，纷纷朝着教室门口挤去。 走廊密集的脚步恍若地震。 陈安坐在座位上，神情少见的有些认真。 他抱着画板，用一根铅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笔尖带出一道道优美线条。 初一的课程对陈安来说实在有些无聊。 所以他偶尔也会在课上做做别的事，打发一下时间。 例如现在进行的素描。 他功底不算深厚，但用来糊弄糊弄外人还是足够。 随着教室从安静变得哄闹，再由哄闹重回寂静，白纸上的画像也终于要到尾声。 一位少女在窗边安静恬睡的容颜，缓缓跃于纸上。 她的头发很长，几乎要到腰间，眉眼舒展，下巴微尖。 窗边的台子上，还放着一顶大大的魔法帽。 长发撩动起，有几根散在空中，意象十分唯美。 陈安满意的点点头，收起铅笔。 画里的少女，自然是妹妹陈汐。 不过是陈安想象中，将来长大后的陈汐。 他将画折好，起身伸个懒腰，准备去小学部接陈汐。 不是人人都像语文老师那么摸鱼，这会儿过去可能刚刚好。 只是一道女孩的惊呼，打断了陈安的思绪。 他抬起头，发现在教室后门的位置，自己的同桌正略显吃力的提着盛满水的桶，一点一点往里挪。 刚刚发出的惊呼，便是水不小心洒出，溅了些在她身上。 陈安走过去，单手轻松拎起，帮她提了进来。 旋即望了眼空空如也的教室，不由皱眉道：“李清月，和你一起值日的人呢？” 突然被叫到名字，女孩身子一激灵，连忙站直，小声答道：“她们先去吃饭了……” 闻言，陈安眉头愈深。 “那也不能留你一个人值日啊，今天可是周五，要大扫除的。” 李清月摇摇脑袋，“没事，是我答应了她……” 女孩话说一半，忽然止住。 因为她看见少年已然回身，在后排角落里抽出拖把。 “来，咱俩一起弄，早点搞完，你也好早点去吃饭。” 少许，应是见她没动作，又催促道： “还愣着干啥？” “哦，哦……来了。” 女孩赶紧小跑两步，接过他递来的拖把。 先是挨个将凳子搬上桌，再擦黑板，擦讲台，拖地。 两人手脚麻利，没过一会儿，很快就把教室打扫干净。 陈安拍拍手，去提最后污污的水桶。 身后，女孩忽然叫住了他。 “那个……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废话，我是你同桌啊。” 陈安有些无语。 他回身，看见女孩微低着头，手指揉搓着衣角，动了动唇，好像说了点什么，但声音太小，陈安没有听清。 想了想，他又道：“而且李清月这个名字，很难记不住吧？” “为什么？” 女孩抬起头来，声音稍稍大了些，眸子闪过一丝好奇。 落日的余晖下，教室一片金黄。 她看见那披了暖黄色调的少年缓缓露出笑容。 “因为你的名字，就像是那些仙侠小说里的女主一样，仙气飘飘的，总给人遐想，要是记不住，那才是奇怪吧？” 他声音温和，不是在取笑，而是仿佛真这么认为。 于是女孩刚抬起的头又猛地垂了下去。 她红着脸，噔噔噔连着退了好几步，所幸是扶住课桌，这才没有摔倒。 脑袋几乎埋进胸前，却是不见脚尖。 ------------ 第九章 挺好（周一求追读） “……你慢点。” 见到女孩扶稳桌子，陈安松了口气。 “我去倒水，你自己先走吧。” 他说罢，提起水桶，往教室外走去。 中途没再回头。 李清月看着那个背影，抬起头，眸中闪过焦急。 嘴唇翕动了下，却是没发出声音。 一句谢谢，堵在嘴边。 她捏捏手心，不知何时出了好多汗，一片湿润润的。 一直等少年渐渐走远，她才丧气般垂下脑袋，默默转身准备关门。 “不是，你干嘛？” 身后忽然又响起声音，李清月吓了一跳，肩膀缩了缩，连忙回头，小声道：“我关门呀……” 看着女孩迷茫的双眼，陈安叹口气，绕开她，提着桶重新走进教室。 “姐姐，你好歹让我把桶先放进吧？” 少年的语气颇为无奈。 李清月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那才恢复正常的白皙脸颊，立马又染上红晕。 甚至远比刚才要红的多。 她微微张着小嘴，小手在空中比划两下，支支吾吾半天，似乎是想解释什么。 陈安这时已经到角落放好桶，走了出来。 他看见宛如蒸汽机一般的女孩，神情不由一怔。 “我们这是三次元！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动漫女主似的。” 陈安一口老槽没忍住。 “才，才不是……” 李清月明显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只是低头，一个劲的搓着衣角，声音细弱蚊蝇。 “……算了，走吧。” 陈安没再刺激她，虽然李清月看着就是一副很好捉弄的样子。 但他毕竟不是真的十一二岁，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好。” 李清月轻轻应了声，迈着小碎步跟上他的步伐。 耽搁这么久，教学楼已经变得安静，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影。 李清月敏锐察觉到这点，悄悄拍了拍胸口，长舒口气，心中很是庆幸。 她刚刚还在想，要是和陈安走一起被同班同学看到，那些人指定又要拿这事打趣了。 特别是那些给她起外号的，好讨人厌…… 女孩想着，秀气的眉毛紧紧皱起来，捏起小拳头挥了挥，幻想着自己一拳一个坏蛋的场景。 陈安没关注她奇奇怪怪的动作，只是掏出手机瞅了瞅，发现好像耽搁的有点久了，脚步不由加快了些。 也不知等急了没？ 余晖下，过道和教室一样，都是一层橘黄色的滤镜，看的人心里懒洋洋的。 两人走到楼梯，陈安想到什么，随口道：“对了，下次碰见这种情况，你可以拒绝的。” 他的搭话很突然。 李清月明显是懵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答道：“没事，她们也不常这样的……” 陈安扭头看看她，没好气笑道：“这才正式上课第三天，你又知道她们后面会不会习以为常了？” 感受到视线，李清月和他对上一眼，很快挪开，嘴里小声嘀咕。 “大不了我就自己做。” 这声嘀咕落进陈安耳中，他顿住脚步，回身笑道：“你还自己做……也是，瞧你发育挺好的，估计平时也不缺营养，是有点力气。” 李清月听完，偷偷瞪他一眼，但没接话。 可恶。 什么叫发育挺好的？ 女孩悄咪咪瞥了眼自己胸前，心里有些生气。 她最讨厌别人拿她那里说事了。 还有刚刚，他竟然还叫我姐姐…… 不要脸，谁是他姐姐！ 李清月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比起和人交流，她更喜欢用这种方式，自言自语。 当然，这也有一个很显著的缺点。 那就是注意力很难集中。 特别是现在，她满脑子想着事，根本没看下一步楼梯。 一脚踏空，便只来得及惊呼了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朝前面倒去。 她瞳孔微微放大，倒映出点点石斑的大理石梯面。 大脑在这瞬间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闭上了眼。 但下一刻，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袭。 只是莫名感觉脖子很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着了一样。 女孩眼皮子颤了颤，悄悄睁开一只眼，发现大理石梯面仍在眼前，只不过没有和她的脸亲密接触，而是悬空，隔着一段距离。 再看，是因为校服勒紧，而被迫完全展现出来的两大一坨。 李清月自己都给自己看愣了。 一直到少年出声，她才猛地惊醒。 “别想太多，我们这个姿势，能拉住你衣服不让你摔，已经是我反应很快了。” 陈安说完，看着女孩，忽然有种深深地无力感，忍不住吐槽道： “果咩，实在做不到像偶像剧那种瞬移到你前面，再一脸冷酷的接住你，用霸道总裁的声音说一句‘没事，有我在呢’。” 寂静的楼道里，女孩脸蓦地红起来，羞愤欲绝。 …… …… 放学了。 小学部，六年级二班。 门口处人潮拥挤，一阵哄闹。 陈汐戴着那顶鸭舌帽，走出教室。 她藏在帽下的一双眸子在过道上左看右看，却没看见熟悉的那个人影。 “小汐，你那个哥哥今天没来吗？” 身旁，一个留着‘妹妹头’的小女生挽住她胳膊。 女生名叫苏珂，是陈汐的同桌。 至于她口中的哥哥，自然就是陈安了。 之前每天下午放学，少年修长的身影总会出现在走廊。 他靠着栏杆看风景，便有许多人在教室里偷偷看他。 苏珂想到这，不由羡慕道：“小汐，你哥哥真好，我那个哥哥，之前妈妈让他来接我放学，他宁愿被我妈揍，都不肯下楼一步。” 听着这话，陈汐浅浅嗯了声。 若是往常，她少不得以此延伸好多关于兄长大人的故事，但现在久久看不见人，她就没心思想那些了。 “可能老师还在拖堂吧？” 苏珂歪歪头，替她猜道。 陈汐沉默，不置可否。 早在三天前，陈安第一周的课表发下来，她就背了好几遍，明确记得今天最后一节是语文课。 按兄长的说法，语文老师从不拖堂。 那到底是为什么，来迟了呢？ 约莫又等了一会儿。 陈汐眼眸微动，主动迈开步子。 她不是一个喜欢被动等待的人。 “诶，小汐，你要去哪……” “去初中部。” ------------ 第十章 把握不住（周一求追读！！） “你等下去哪，是回宿舍，还是先去食堂？” 陈安和李清月一起走出教学楼，他顿住脚步，转头问道。 一中有很多县里来的学生，加上学校本身要求，一般是住校居多。 所以尽管今天是星期五，大部分人也不会回家，都是在宿舍待着。 只有等放月假，才会有学生大批次离校。 “我，我去食堂。” 如同被老师点名，李清月倏地站笔直。 陈安已经有些习惯这么和她相处，也是见怪不怪了。 “那行，我们就在这分道扬镳吧，明……” 少年的话突然止住。 因为他余光瞥见了一道纤细身影。 那身影不知是何时出现在墙角，正探出半个脑袋，哦不对，是两个半个脑袋，约等于一个脑袋，两双眸子悄摸摸的盯着他们看。 少许，应是觉得被发现了，陈汐干脆也不装了，大大方方现出身形，快步走到陈安身边。 下一刻，女孩十分自然且熟练的挽住他胳膊，脑袋微微靠拢，贴在肩侧。 脸上挂着浅浅笑容，尽显亲昵间，又不动声色的偷偷打量着李清月。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远远见到陈安，就高喊一声兄长大人了。 妹妹这个身份确实很好用，但也可能是一柄会束缚住自己的双刃剑。 陈汐在去年，就已经非常明悟这个道理。 “小汐，你怎么跑来了？” 陈安怔了怔，旋即露出笑容，转头冲还在‘立正’的女孩介绍道： “这是我……” “你好姐姐，我叫陈汐。” 陈汐主动打断他，上前一步，接过话茬。 “哦，哦……你好，我叫李清月。” 和同样是女孩子讲话，李清月就没那么局促了。 因为自小发育太超前的缘故，她很少碰见愿意好好相处的异性……陈安算是一个特例。 李清月刚说完名字，就敏锐察觉到有道目光凝视过来，且在她的胸前停留了好久。 没办法，她对这样的目光实在太熟悉了。 好在这目光是来自一个可爱女生，让李清月心里不至于那么反感。 尽管这女生戴着鸭舌帽，第一眼看上去有点怪异，但还是能通过露出来的大半容颜，判断出女孩的颜值不俗。 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如画，纵使年龄还小，眉眼没有完全长开，那也绝非寻常人家能比。 少许，一阵简单的介绍后，气氛似乎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陈安看看一言不发就盯着人家猛瞧的妹妹，又看看同样是个闷葫芦的李清月，叹息一声。 “李清月，你快去吃饭吧，等下食堂都打不到饭了。”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听到干饭，李清月话也不说了，人也不懵了，头上一根呆毛悄悄竖起，转身就往食堂走。 她的发育远不止胸前，连带那超出初中生的身高，以及行走时娉娉袅袅的身姿，都一一落在了某个女孩眼中。 陈汐暗暗咬牙。 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紧迫感。 主要是对方实在太大了，很难相信兄长能把握的住。 “走啦，还看！” 女孩气呼呼的，踩了陈安一脚。 …… …… “你是小汐的同桌？” “对呀，我叫苏珂。” “……” 通往学校大门的水泥路上，三人并肩而行。 一条主干道，再分出诸多岔路。 放学已经有一会儿了，除却远处操场还能看到些团团人影，路上只有零星点点，少见到人。 道路两旁，种满了桂花树。 陈安走在道路最边上，顺手取了一小枝，浓郁的香味顿时沁满鼻尖。 他笑了笑，道：“小汐应该早就跟你说过我的名字了吧？” “嗯嗯，我知道的！” 另一边的小女生赶紧点头，她抓着陈汐的胳膊，探出小脑袋，妹妹头的短发很蓬松，顺着动作一荡一荡。 她抿抿唇，歪着头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陈安哥哥？” 苏珂话音刚落，便感觉周围气温好像猛地下降好几度，明明是大夏天的，硬是打了个寒颤。 陈汐夹在中间，面无表情的看了自己的好同桌一眼。 倒是陈安只当无事发生，目光仍望着路边那些桂花树。 他随口答道：“这个嘛……看你心情，想叫就叫，不想叫的话，喊我陈安也行的。” 闻言，苏珂用力点点头。 “我知道了！” 她随即注意到陈安折下的那一小截桂花，眼睛亮了下，摇摇陈汐的胳膊。 “小汐小汐，你快闻闻，是不是好香？” 什么好香？ 陈汐心里正想着那个胸大到犯规的女人，下意识动动小鼻子。 然后非常熟练的就把小脸偏到一边，一下和陈安靠的极近，再用力在他颈间吸上一口。 “嗯，是挺香的。” 陈汐如此评价。 然而话刚出口，女孩就捂住帽子，哎哟一声。 陈安收起手，看她一眼。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捣乱？” “我哪里捣乱了？” 陈汐很是不服。 陈安没好气的举举手里花枝。 “我们明明是在说桂花，你都闻哪里去了。” 这下陈汐红着脸不讲话了，唯是苏珂在一旁听见好友挨训，捂着嘴库库笑出声。 少许，她盯着陈安手里的花枝，注意到桂花的颜色，惊呼道： “这里的桂花是红色的诶，我记得印象中的桂花不都是白色的吗？” “两种颜色都是桂花，白色是银桂，香气很浓，像我手上这株红色的就是丹桂，香味便要浅一些。” 少年淡淡的声音传来，为她解惑。 “陈安哥哥，你懂的好多……” 苏珂愣了愣，眼睛稍微瞪圆了点，似乎对他能懂这些很震惊。 而陈汐就表现的比较平淡了，她可是深知少年长短的。 反正只要你看见什么说不上来的东西，有他在旁边，就总能给你聊上两句。 别管说的对是不对，他那淡然的模样就很难让人升起质疑。 陈汐犹记得有次全家去博物馆，恰好碰上书法展览，兄长来了性子，硬是从第一副稀里糊涂自己看都看不明白鬼知道在写些什么的字，讲解到了最后一幅。 其中涵括大篆小篆，大草小草，以及勉强能看得懂点的二王行书。 全家老小，听得那是如痴如醉，就差当场躺板板开睡了。 陈汐对此记忆犹新。 她想到这，忽然转头看了眼身旁。 当看见好友那满眼崇拜的小星星时，陈汐眼皮子跳了跳。 果然。 这该死的兄长……就不该放出来。 ------------ 第十一章 兄长 夏末秋初，九月十月，正是桂花盛开的日子。 一中每到这时，桂花的香味能顺着微风飘满一整条街。 走在路旁，也时常会有桂花被风吹落，零星落在头发上。 “你站好，我帮你拍拍……” 陈汐抓住身旁哥哥的胳膊，抬着头看他。 余晖下，少年的容貌很是清楚，隽秀清逸，一双黑亮有神的眸子正四处打望。 他听见妹妹的话，便点点头，站在原地。 女孩踮踮脚，伸出小手挥了一下。 “哎呀，你太高了！” 少许，陈汐看着指尖差的那点距离，嘟囔道。 陈安发育的确实好，不止是身高。 就有点像后世那些初中生，刚初一初二就比得上上一个时代的高中乃至大学生。 作为重生者，陈安可是十分注重自身营养的。 以他现在的身高和气质，就算说自己初三高一，估计也没多少人会怀疑。 他看着面前踮脚的妹妹，脸上露出笑容，微微俯身。 这下陈汐终于得偿所愿，伸着小手替兄长拂去那几颗飘落的桂花。 她做完，又认认真真的探到他身后瞅了瞅，确认拍干净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小汐刚刚踮着脚，想够够不着的样子……有点可爱呢。” 身旁，传来轻飘飘的夸奖。 陈汐小脸蓦地一顿，稍稍红了些。 扭头看看周围，空无一人。 女孩加快的心跳平复下来。 还好先前苏珂已经走了，不然她这会儿指定要羞的多。 “哼哼，兄长别以为夸我两句，我就会对你，对你……从宽处理！” 陈汐纠结了下，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还挺合适。 “从宽处理什么？” 陈安听得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女孩摇晃起他的胳膊，蓝白校服很单薄，还是短袖，他们露在外面的小臂不时碰在一起。 “就是刚刚那个女生啊。” 陈汐拧住少年手臂上的某一块肉，眸子微抬，语气低了好些。 “兄长不会是想要否认吧？都被我抓到现行了。” “……你想什么呢，那只是我的一个同学。” “所以你就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同学，而抛弃了你嘴里有点可爱的妹妹？” “什么叫无关紧要……嘶，等等，疼疼疼。” 陈安刚想下意识否认，就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抓住女孩不安分的手，瞪她一眼。 “你这都跟谁学的？” 陈汐默默挪开视线，不和他对视，嘴里念道：“我们班主任抓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时，我看她就是这样揪的。” “我哪里调皮了？” 陈安不解，“就因为我和李清月走一起下楼？” “那叫约会！” 陈汐大声纠正，又拧他一下，气呼呼道：“还是丢下妹妹，一个人偷偷去约会！” 之前苏珂在，陈汐很懂事的没有追究，现在没人了，压抑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抿着唇，觉得好生委屈。 就算真要和别的女孩子约会，好歹也先知会她一声吧？ 她顶多是搞点小破坏，定个位什么的。 反正不至于像刚刚放学那样，半天找不见人，心里发慌。 “我那哪叫约会了，我甚至今天才跟她说上第一句话……” 陈安有些无语，如果抛却平时‘让让’‘借下笔’‘借下橡皮’这种，他的确今天才算是和李清月有了正式交流。 “那你的意思是，一个才说一句话的女生，都比我这个妹妹重要咯？” 陈汐敏锐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眸子一转。 她松开手，语气莫名酸溜溜的，神情黯然。 “我明白，我当然没有她那么有趣，那么新鲜，那么大……” 话说一半，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 她睁着那双黑润润的眼睛，倔强瞪着陈安。 那意思仿佛在说，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陈安和她对视半秒，无奈叹口气。 “你明白什么了你明白……” 少许，陈安将今天下午整件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这没什么好瞒着她的，也没有瞒的必要。 陈安一向主张有事要及时沟通。 特别是家人。 “哦……” 耐心听完整个经过，陈汐长长哦了一声。 她随即做出总结。 “意思就是，这么一个平时被人明里暗里欺负的女生，在最无助最心酸的时候，却碰上了兄长你这么个到处撒阳光的大太阳？” 女孩小脸闪过思索，继续推理道：“那么接下来的剧情，是不是就轮到她芳心暗许，一见倾心了？” “毕竟有像兄长这么帅气的同桌，还愿意对她伸出援手，而不是和班上其他人一样冷眼旁观，想不心动都难吧？” 近年来，女孩改变的不止是性格，还有受到陈安影响，而变得惊人的词汇量。 总结完毕，陈汐也是心事重重的叹口气。 “真是莫名有既视感呢……” 她感慨道。 陈安脸皮抽了抽，忍住给她一个暴栗的冲动，委婉提醒道：“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才初一，哪会像你想的那样？” 陈汐却是不以为然，“初一怎么了？我之前五年级的时候，班上还有人当着全班所有人面啵嘴呢！” “……” 空气忽然安静。 一阵没来由的沉默。 两人大眼瞪小眼，陈安轻咳两声，觉得身为哥哥，有必要纠正一下她‘扭曲’的观点。 “那可不行，我们现在还小，谈恋爱什么的对我们来说还是太早了点。” 陈汐重新挽住他的手，哼了声。 “你知道最好，所以你要以身作则，不要带坏我，晓得吧？” 这话听着虽然有些怪怪的，但陈安还是点点头。 “还有，作为妹妹，如果你以后想谈恋爱了，是不是应该先过问我的意见？” 女孩若无其事的补充。 “过问你干嘛？” 陈安没有稀里糊涂的答应了，警惕的看着她。 陈汐踢踢路边的小石子，她记得以前还住翻斗小区的时候，某人就常这样干。 好幼稚。 旋即装作随意道：“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今后要谈恋爱，肯定也会先过问兄长的意见啊，那作为交换，兄长问问我，不是很正常吗？” 陈安听得直皱眉，直接忽略她后半句话。 “你才几岁，就想着谈恋爱了？！” 女孩嘻嘻一笑，她仰头看着他，突然踮脚，拉他俯身，再凑到耳边。 舌尖在唇齿轻轻触碰，上下开合七次，发出几个音节。 声音很轻。 “兄长，真是个妹控……” ------------ 第十二章 可我的面 陈安神情一滞，剩下告诫的话吞回肚子里。 毕竟眼前人不是秦姨，他没法直接回怼一句‘妹控怎么了，控的又不是你家妹妹’。 再厚的脸皮，被自家妹妹当面指出，那也是会有点害臊的。 走出学校大门，少年偏过脑袋，犹在嘴硬道：“有什么控不控的，我只是关心你，怕你从小走上歧路。” “你本来就早熟，长得又好看，万一被坏人骗了怎么办？” 陈汐则连着哦哦好几声，态度很是敷衍。 少许，两人走到公交车站，瞧着四下无人，她又拉拉少年衣袖。 陈安会意，俯下身。 “没关系哦。” 耳边，响起女孩轻轻的声音。 …… …… 周一，清晨。 奎星小区。 因为是盛夏，天色亮的很早。 小区僻静的一角，身穿纯白练功服的少年正静静扎着马步。 一呼一吸，十分悠长。 他的面庞随着年岁褪去稚气，看着越发俊逸。 上一世时，陈安就被周边朋友经常拿来打趣，说他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靠自己才能。 少许，少年站直身子，结束了今天的日常锻炼。 浑身暖洋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出了点汗，但并不多。 陈安拿起一旁放着的毛巾擦擦脸。 他的锻炼大多简单，没有什么很复杂的动作，也不会特意去举重，针对性练力量——那玩意对身子骨的发育有一定影响。 打套拳，站站桩，蹲蹲马步，这便是他的清早日常。 不过说起来，硬要有什么不一样的，陈安觉得，应该就在打的那套拳上。 毕竟是那位‘世外高人’教的。 虽然他感觉跟打套八段锦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想到这，陈安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秦书雪帮忙找的高人，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就是不知道这位便宜师傅，什么时候能教他点真东西。 现在只让他先站三年桩，三年后再谈其他。 陈安拿起毛巾，转身朝楼栋走去。 一路上，时常遇到同小区出来晨练的老人家，甚至还有好几个老大爷身上穿的练功服，都跟陈安同款。 “哟小陈，练完了？” 隔壁屋的牛爷爷远远瞧见他，高声打过招呼，声如洪钟，一看就很有精神。 “对，准备回去换衣服，上学去了。” 陈安笑着回答。 牛爷爷画完自己的圈，也就是打太极，震声道：“行啊，那等你哪天有空，再陪我老头子下下棋呗，上次你留的那个残局，我回去念了你一个星期！” “我觉着肯定还是得先动炮，不用炮架着，后面……” 少年笑容止住，只是匆匆挥手。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这牛爷爷是个狂热象棋爱好者。 陈安某次路过，多嘴了两句，后来只要遇上，牛爷爷就指定要拉他一起下棋，以至于陈安现在见到他，都是坚决摆手。 就算要下棋，那也是回去和香香软软的妹妹下啊！ …… 回到一栋，按下第十二层。 等着电梯缓缓上行，陈安又在墙面上看见了‘安兴建工’和‘安兴物流’的广告。 这很正常，本身奎星小区当年的一期修建，就是安兴建工接的手。 基建狂魔的buff加持下，仅仅用时一年半，就完成了一期交付。 至于物流，也是从两年前就开始布局，凭借严格的管控和效率，已经在附近小有名气。 安兴物流前期还只有安兴建工自己人在用，现在也慢慢发展到和好些大企业有了长约合作。 主打的就是一个态度好，服务好，送的还快，愿意往里面砸钱。 前世活生生的例子太多，陈安在这方面几乎没有顾虑。 当然，明面上的话事人和决断，都还是父亲在做，陈安只负责吹耳边风，这边暗示一下，那边搞一搞的。 反正又不用他出力！ 来到家前，陈安开门。 家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陈安瞥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才将将七点。 时间尚早，他也就没进屋喊陈汐，而是来到厨房，准备下两碗面吃。 这事原本应该是老妈来做，但昨天她被陈兴国回来带走了，说是有事需要帮忙。 自然而然的，家里就只剩下兄妹俩自己。 早餐要么去楼下买，要么在家做。 陈安今天想吃面，就干脆亲自下厨。 起锅烧水，水开下面，隔一会儿再捞出。 在碗底放两勺酱油，一勺猪油，然后加入熬煮过的高汤冲散。 接着洒上葱花，来一个外表焦脆的煎蛋。 陈安就很爱吃这种煎蛋，不爱吃溏心蛋，总觉得没熟还有点腥。 做完这一切，少年拍拍手，十分满意，转身去叫人起床。 走到近前，刚准备敲门，却发现卧室门只是虚掩，根本没锁。 他犹豫了下，还是没有直接推门而入。 “小汐，起来吃饭了。” 喊完，在门口站了会儿，没有动静。 陈安想着自己的面，可别耽搁久溶了，便推门走进去。 妹妹的房间他来过好几次，但像今早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 朦胧的白光透过窗帘，被分割成道道光柱，照亮卧室一角。 视线越过淡粉的梳妆台，衣柜，最后落在床上。 女孩明显还在熟睡，盖了床凉被，绘着小恐龙的睡衣无意撩起，露出一截纤细腰肢。 大半长发铺在外面，雪白莹润，一看就知道摸一把会很爽。 在睡衣下边，还探出一双白嫩的小脚丫。 睡衣是和陈安一起买的，陈安是一只绿色的大恐龙，不过因为早上晨练，已经换下。 陈安笑笑，走到床边，唤了声。 “小汐，快起床吃饭。” 顺便伸手，帮女孩扯了扯上半身，遮住那不算春光的春光。 但就在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却被另一只小手抓住。 抬头去看，不知女孩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她小脸黏着几根发丝，眼神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 “唔……” 忽地一用力。 陈安没有防备，被她一把拉到床上，然后女孩双腿双手并用，极其熟练的把他‘锁’住。 “再睡会儿嘛。” 她撒起娇。 陈安一怔，下意识想要拒绝。 “可我的面……” ------------ 第十三章 才不是变态 和妹妹一起睡的日子，说实话陈安经历过不少。 前两年他们还小，加上陈汐格外依赖他，就总会半夜偷偷爬床。 要是被逮住了，她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你，不哭不闹，你若铁了心赶她，她便默默重新爬回去。 着实令人心疼。 所以陈安往往铁不下心。 那时候刚经历火灾，又见证了白家姐妹对兄长的‘抛弃’，女孩总觉得他很需要安慰，需要人陪。 实际上陈安除了刚开始有点不适应外，很快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 “我煮了面，等下耽搁久了，就成坨坨了。” 陈安用手肘撑在床边，没让自己彻底躺下去。 但温声的话语并没有起到作用，女孩睁着眸子，看了他一会儿，温热脸颊贴在他手臂，小声道： “再躺会儿嘛，反正还早……” “行吧，那你躺，我先去吃面，等下叫你。” 陈安无奈，没办法，谁让是自己妹妹呢，总不能拿着衣架库库给她打起床吧？ 说罢，手上用力，起身便想走。 陈汐自是不肯，紧紧抱着他，眸中闪过气恼。 怎么兄长就是油盐不进呢？ 就惦记你那破面！ 她上半身坐起，顺势勾住少年脖颈，整个人就吊了上去。 “不许走！” 女孩抿唇，眼神清澈，不再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了。 “就知道你在装。” 陈安嘴角露出笑容，反手抱住她纤细的身段，大踏步走出房门。 突然腾空，怀里传来女孩的惊呼。 “等下，等下……” “让我穿袜子呀。” 一双不着寸缕的赤足胡乱扑腾。 …… 来到客厅，陈安把她扔在沙发。 “好好待着。” 说完，从厨房端出两碗香喷喷的面，还冒着热气，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再取来两双筷子，递给她。 “快吃，等下真坨了。” 他催促道。 陈汐扯扯身上的粉恐龙睡衣，轻哼一声，往前坐了坐。 陈安则替她去阳台取了晾干的校服和小白袜。 统统丢在一旁，自己坐到女孩旁边，一起嗦面。 他边吃，想到什么，随口提醒道：“对了，以后记得锁门，你现在也长大了，不是什么小屁孩，要是撞见点什么，两边都尴尬。” 陈汐低头，用筷子戳着煎蛋，不想理他。 少许，她盯着碗，那因为沾了面汤而粉嘟嘟的嘴唇翕动下，吐出几个奇怪音节。 “笨蛋兄长，最讨厌了！” 陈安握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但没出声，假装自己听不懂。 另一边，女孩继续盯着面嘀咕：“讨厌，讨厌，讨厌，最讨厌！” 她的声音一贯偏冷，不是那种软绵绵的，听起来别有生趣。 陈安赶紧咳了两声，打断她。 “说什么呢，快吃你的面。” 说着，自己却是先笑了起来。 “我想起和你刚认识的时候了，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女孩的碎碎念止住，她嗦口面，看了陈安一眼。 旋即像是想到什么，陈汐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怎么，兄长是更喜欢那样的我吗？” 陈汐微红着脸，低下头，小声道： “也不是不行……” 她心想，的确是在漫画里见过那种剧情。 不仅有人被骂不生气，还会在心里暗爽，甚至要求对方加大力度。 当然，前提是骂人的是一位可爱美少女。 陈安嘴角抽了抽，端起碗走了。 他吃东西一向很快，是上一世在学校食堂干饭养出来的习惯。 在厨房放好碗，又去厕所洗了把脸，陈安重回客厅。 陈汐还在吃，只不过一会儿小嗦一口，一会儿又抬起头看他。 那游疑的小眼神，明显还在想刚刚的事。 “你不会真认为你哥是个变态吧？” 陈安总觉得她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女孩不说话了，只是小口小口嗦面。 少许，她擦擦嘴，看着少年，看他微微湿润的黑发，修长的体型。 纯白的练功服很适配他，穿在身上，清逸洒脱。 她看了会儿，不知想到什么，脸忽然红起来。 垂下头，盯着只剩汤的面碗，小声道： “才，才不是变态呢。” …… …… 盛夏，艳阳高照。 陈安今天起的很早，但走的却有点晚。 等他慢悠悠晃到教室门口时，已经是卡着点，最后一分钟响铃了。 他还听见了教室里女人的怒斥。 “是不是我不来，你们就打算一直吵到老师上课啊？！我再强调一遍，早自习是给你们读书的，不是拿来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纪律委员呢，纪律委员呢！整栋楼就我们班最吵！” 陈安听到这，下意识想要把刚迈进教室门的左腿收回来。 然而已经晚了。 讲台下，一道道视线纷纷投来，然后又被另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掩盖。 “报告。” 陈安面不红心不跳，举手打了个报告。 舒可卿看着他，慢慢皱起眉，心底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心想等下午班会，重新竞选班干部，就把他换掉吧。 实在不想当，勉强也没必要。 “嗯，进去吧。” 念在陈安成绩的份上，加上铃声还没打响，舒可卿没有胡乱发火。 她只是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的飞快，编辑一条条信息发出去。 “陈博士，还记得前两天跟你说的那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学生吗？” “真是要被他气死了，感觉完全没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 “我已经准备单独找他谈话，给他上点压力。” 台下，陈安熟练的掏出手机，单手打字回复。 无敌暴龙战士：他怎么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舒可卿：他都不看我一眼！ 无敌暴龙战士：你上次不才说他偷偷看你，让你心里很不舒服吗？ 舒可卿：这不一样！ 收起手机，陈安摇摇头。 女人就是这么难懂，看她不行，不看也不行。 正想着，陈安感觉自己被捅了。 不过不是后面，而是来自身旁。 他转头看，发现李清月居然在桌下偷偷给他递了盒牛奶过来。 “谢谢。” 她小声说。 陈安倒是没拒绝，他伸手接过，好奇问道：“你天天喝？” “对呀。” 李清月眨眨眼。 “难怪发育这么好。” 陈安了然的点点头，这年头不比后世，不是谁都能营养拉满的。 女孩听完，红着脸，转过身去。 她轻轻呸了声。 “坏人。” ------------ 第十四章 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周一上午，有两节数学课。 数学老师便是一班的班主任，据说本科院校很好，很年轻，还经常能在办公室看见别的男老师给她献殷勤。 可能是倒水，可能是送花。 总之，传闻众说纷纭。 陈安对此倒是颇有些见解。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发来的消息。 舒可卿：今天那人又给我送花了，还是一支玫瑰，他不会觉得这样很浪漫吧？我都明确拒绝过他了。 也就现在下头这个词还没出生，不然陈安感觉大差不差是要用上的。 他随手打字回复。 无敌暴龙战士：他只是馋你身子。 消息发出，约莫等了两分钟，就在陈安耐心耗尽准备收起手机时，舒可卿的消息来了。 舒可卿：你就不馋？ 啧，我看你是胆子越聊越大啊。 看着这话，陈博士换了个午休的姿势，顺便调整一下弹道。 再打字。 无敌暴龙战士：一般。 有秦书雪珠玉在前，陈安说这话十分有底气。 发完消息，正欲等着女人出招，忽然听到后面‘轰’的一声。 陈安收起手机，抬头去看。 这动静很大，特别是在午休的时候，直接惊醒了许多人，他们同样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右的位置，一把椅子摔倒在地。 座位上，两个男生站起来，互相怒视，梗着脖子，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起了争执。 陈安看了一眼，想起其中一个平头男生的名字。 名叫李强，班上唯二的择校生。 至于为什么会记得，因为就是他最喜欢带头喊李清月‘肥猪’，平时也以捉弄其他同学为乐。 只不过长得人高马大，加上有点凶气，没人愿意惹他。 而跟他争吵的那个男生，陈安也有点印象，这俩平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李强干的事，基本都有他一份。 所以现在这是…… 狗咬狗？ 陈安收回目光，对这种狗与狗之间的爱恨情仇没什么兴趣。 多半是为某件莫名其妙的小事，就吵起来了。 这种所谓的兄弟情，狗看了都摇头。 他回过身，注意到旁边同桌也被这动静吵醒，没有趴桌上睡觉了，而是紧盯着那个角落，有点婴儿肥的小脸闪过某种激动。 甚至还悄咪咪挥了挥拳。 那小拳头看着白白嫩嫩的，你是想打谁？ 陈安无力吐槽。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李清月小脸微微一红，将小拳头藏在身后，小声解释道：“那是两个坏人，让他们打起来最好。” 声音中，还透露着点点期待。 陈安瞟她一眼，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被欺负了也会一声不吭的，原来你心里有数啊？” 李清月闻言，嘟起小嘴。 什么意思？ 难道她看上去很傻吗？ 她悄悄移了下板凳，靠陈安近了点，小声道：“不是一声不吭啦，是因为我表现的越在意，他们就会越过分的。” 女孩似乎对此很有经验。 陈安一怔，他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先前只觉得李清月默默承受，不去抗争，现在想想，还真有可能按她说的那样发展。 若把每次嘲讽都当作无事发生，久而久之，对方得不到回应，自然就失了兴致。 正想着，面前女孩眼睛一亮，忽然激动起来，重新拿出她的小拳头开始比划。 后排传来的动静也越来越大，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句谩骂。 “操你妈！你别以为老子真的怕你！” “我日你先人！” 先是互相过嘴炮，然后不知谁先动的手，猛地推搡起来，脚步混乱，碰倒桌椅，发出好一阵声响。 伴随着一声声惊呼，这下是真的动起手来了，原本观望的周雨彤咬咬牙，赶紧走过去。 女孩急的团团转，试图伸手去劝架。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等下老师要过来了！” 然而火气上来了又怎么听得进去，李强还凶狠的扭头瞪了班长一眼，嘴里骂道： “叫你妈呢你在，信不信等下老子连你一起打！” 他话音刚落，黄星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冲他大声质问道：“李强，你怎么说话呢！” 李强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站出来发声。 他年龄本就是班里比较大的，吃的也好，身高足足一米七，光是站在那就碾压一众人，更别说还有点胖胖的壮。 他也不和旁边那男生掰扯了，狞笑着径直朝黄星走去。 那模样属实压迫感拉满，给后者吓的不轻，一屁股重新跌到座位上。 周雨彤拉了两下，没拉动，气的跺跺脚，连忙转身往办公室跑去。 这种人她小学五六年级也遇到过，平时在班上作威作福惯了，只有请老师才镇的住他。 初中，可是打架最频繁的年级，哪怕是庆市一中这样的好学校也不例外。 每年都有几个因为打架被开除的。 李强一步步走来，注意到班里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心下越发飘飘然。 他路过第三排时，余光瞥见什么，嘴角忽然咧开。 “肥……猪。” 他说完，见李清月竟大着胆子怒视自己，也是恶向胆边生，伸手就朝女孩抓去。 这种事他还干过不少。 只是捏一把而已，就算被老师逮住，大不了就是道个歉的事。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察觉到手腕被人擒住。 低头，对上一双乌黑的眸子。 少年微微皱着眉。 李强认识少年，是那个每次午休睡到最晚，从来不管纪律的纪律委员。 主要是舒可卿每天吼，想不认识都难。 “操，你……啊！” 他咧开笑，嘴里一字一句。 但在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时，突然转变成了凄厉无比的惨叫。 陈安松开手，转而拎住李强的衣领。 几年过去，日夜锻炼。 尽管没有做专项训练，但他的力气已经远超常人想象。 起身，再按住李强面目扭曲的头。 后者拼命挣扎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双目瞪大。 陈安并未做其他多余的事，只是掐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死死按在课桌。 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笼罩全身，脸开始涨红，鼓大，嘴里发出的声音，也从最开始的叫骂变成意义不明的呜咽。 教室一片寂静，空气仿如凝滞。 当周雨彤带着舒可卿冲进教室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少年的神情平静如水。 和五官扭曲，膨胀变形的另一张面庞形成鲜明对比。 舒可卿瞳孔瞬间放大，几乎是下意识喊出声。 “陈安，快松手！” 少年听到动静，偏过头，微微皱眉，纠正道： “舒老师，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 第十五章 理论与客观 “舒老师，你是知道的，身为纪律委员，我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 看着女人气冲冲的走到近前，陈安开口解释。 他旋即松开手，扶着这位平头哥站好。 李强腿还有些发软发颤，校服长裤湿了好大一块。 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绝不好受，不是什么脸上挨一两拳，痛两三分钟能解决的。 更有可能是一辈子都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 所以哪怕陈安已经松手，他双目也依旧瞪得通红，手撑在课桌，冷汗打湿额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陈安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同学放轻松，有点头晕是正常的。” 他倒不怕真出什么事，毕竟这招是那位便宜师傅教的，号称安全又实用。 另一边，听着他的话，舒可卿神色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她深吸口气，看了陈安一眼。 “你和李强，跟我来趟办公室。” 说完，转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往外走。 陈安目送她的背影，正欲提溜着平头哥一起，却被身后某只小手抓住。 手心相接，柔软温热，还略有些湿润。 陈安一怔，回头去看。 李清月咬着唇，和他对上视线，竟是也站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 她小声说。 “……” 知道女孩估计是担心自己，陈安笑笑。 “你就不用去了，在教室里待着就好。” 然后试着抽了抽手，意外的没有抽动。 陈安挑眉，“怎么，不舍得放啊？” 这话一出，李清月立马就像受惊的兔子，噌的一下松开，退后两步，紧贴在墙上，垂着头不敢看他了。 耳垂，下巴，肉眼可见的泛起红晕。 “才，才没有。” 她小声否认。 少许，再抬头，身前已无那个身影。 …… …… 走廊，去往办公室的路上。 李强走在最前，梗着脖子，不时回头看两眼。 那眼神倒是清澈多了。 陈安和周雨彤自然是落在后面。 “陈安，你好大……的力气” 周雨彤戳戳他的手臂，小声说着悄悄话。 想到之前冲进教室时，看见的那副画面，女孩不由咽了口口水。 声音也就跟着停顿一下。 陈安看她一眼，确认只是自己想多了，便善意提醒道： “下次记得一口气把话说完。” “……” 跟着走进办公室，午休还没结束，办公室里老师不多，就一个男老师和舒可卿。 舒可卿这会儿正坐在工位上，手拿着红笔，面无表情的批改着作业。 写写画画，很快批完一本，又拿出下一本。 李强就站在她前面一点的位置，低着头一言不发。 很实用的招法。 老师对付犯了错的学生，往往不会急着谈话，而是先晾他一会儿，等他自己站立难安，再来处理。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有红笔划过纸面带起的沙沙声。 另一个男老师工位比较靠后，多半也是闲着，正拿着保温杯一边喝水一边投来视线，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陈安没有去拉个空椅子坐下，这确实是以前看过的那些重生小说里男主经常做的事情，可以借此表达自己的成熟，并不惧怕和老师相处，特立独行。 简而言之，装比。 但陈安觉得站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他每天早上都要去站桩，早就习惯了。 这时候，两个少年的气质就完全凸现出来了。 同样是站，一个抓耳挠腮，这里动动，那里碰碰，时不时还要扣扣屁股，再抠抠手指。 一个身形挺拔，双手自然垂落，静静伫立，偶尔闭目养神。 “说说吧，怎么个事？” 终于，舒可卿放下红笔，转动椅子，一双大长腿交叠起来，冷声问道。 她目光依次在李强，陈安身上扫过。 至于周雨彤，她身为班长，也是全过程的见证人，自然跟着过来了。 听到问话，周雨彤动动唇，刚想开口，便被舒可卿眼神示意，按了回去。 “来，李强，你先说。” 被点名，李强犹豫下，他转头看了眼陈安，心里莫名有点发慌，但还是咬牙道： “舒老师，你也看见了，都是他动的手，我一下没碰他，都没还手过！” 语气十分理直气壮，显然之前就已经在心里组织好语言。 “不然就我这身板，不是随便打他！” 末了，李强不想示弱，还要补上一句。 这年头的少年，可是能把面子看的比命还重要。 舒可卿皱眉听完，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继续去问另一位当事人。 “陈安，你呢，你有什么要说的？” 说实话，她虽然因为某些事对陈安观感不太好，但那也是相对的。 比起李强，纵使没有周雨彤当目击证人，舒可卿也会在心里更相信陈安一些。 闭目养神的少年缓缓睁开眼，哦了一声，随口道： “我就不用说了吧？毕竟维护班级秩序，是我应该做的。” 舒可卿眉毛跳了跳，忍不住回怼道：“你还玩上瘾了是吧？” “那之前班上的纪律你怎么不管？” 陈安闻言，指指一脸迷茫的彤彤同学。 “这不有班长在嘛，我觉着班长管理的挺好，不需要我插手。” “你……” 深呼吸。 深呼吸。 心里默念两遍，舒可卿按耐住揍人的冲动。 不知为何，每次她一和这个少年相处，就总是很容易动怒。 或者说，很容易情绪激动。 少年那副对谁都无关紧要的样子，作为老师，又习惯了学生们的畏惧目光，自然哪哪都觉得难受。 舒可卿冷静下来，意识到话题被他扯偏，便重新冷起脸道： “也就是说，你承认你和李强打架互殴咯？” 这话一出，本来默默装死的李强顿时瞪大了眼，急道：“老师，我这都没还手呢，也成互殴了？！” 舒可卿没理他，只是一个劲盯着陈安。 她看见少年微微皱眉，开口道： “理论上不算，但客观上可能是这样。” “噗。”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那位一直喝水看戏的男老师呛了口满的，一张老脸绷紧，似乎是极力忍着笑。 最后实在没忍住，用手拍了拍桌。 “哈哈哈哈……” 舒可卿深吸口气，满头黑线。 ------------ 第十六章 她的消息 约莫十分钟后，办公室的喧闹离去，重归平静。 这件事处理起来并不难，舒可卿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理不清前因后果。 “舒老师，我看你们班这个学生……有点意思哈！” 一旁，二班班主任徐洪笑着道。 舒可卿继续批改作业，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本以为就此结束，没想对方又自顾自笑道：“这种学生，很难管理吧，要是成绩好点还好，就怕成绩也差哟……” 声调在最后拉的有些长，颇有点阴阳怪气的感觉。 舒可卿批作业的手一顿。 她抬起头，看了徐洪一眼，媚长的双眼眨了眨。 “成绩嘛，还行。” “也就年级第一。” 闻言，徐洪笑容一滞，他倒是知道今年入学的第一名在一班，只不过没想到正好是刚刚那个少年。 于是讪笑两声，不说话了。 女人转着手里的红笔，红唇微微翘起，忽然觉得某人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 …… 教室。 陈安刚走进门口，道道目光就紧随而至。 有好奇，有惊讶，还有大声喊牛逼的。 这种就属于社牛了，多是男生在起哄。 一中毕竟是好学校，愿意和李强‘同流合污’的比较少，他那专挑人下菜的行事风格，也早就惹得很多人看不惯。 比如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陈安，他就极少来面前蹦哒，专挑那种性格内向，唯唯诺诺的男生。 听说在宿舍里也是作威作福，靠着体型优势还逼着人跟他学抽烟，认大哥。 如今被陈安当着全班的面收拾一通，自然引得一快。 李强跟在后面进来，听着那些若有若无的议论，狠狠瞪了陈安一眼。 不过在陈安即将回头时，又连忙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瞪了。 先前那一出，给他现在整的腿都还有点软。 生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鬼门关外走一遭，连挣扎都显得那般可笑。 仿佛被一按住，整个人都失了力气，再怎么扑腾也挣不开那只看似寻常的手。 终究是怀恨在心的，李强回到座位上，小眼睛转了转，暗忖着要怎么报复回来。 靠前第三排。 陈安刚一落座，衣角就被一只有点胖嘟嘟的手拉住。 其实也不算胖，只是相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来说，手的主人有些过于的‘丰满’。 “老师处罚你了吗？” 李清月凑过来，小声发问，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身子无意间靠得很近。 陈安转头，瞅见女孩紧张兮兮的模样，不免生出几分打趣的心思。 用他的话说，李清月这种性格，实在很难让人不想欺负一下。 “唉。” 少年沉沉叹了口气，却是没有过多言语。 于是李清月心一慌，脑子里接连闪过开除，记过，叫家长等等等等极为恐怖的坏结果，两眼顿时水汪汪的，声音也带上哭腔。 “陈安，你快说呀……” “不要吓我好不好。” 少许，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继续抓着陈安衣角，小声道：“要不然我去跟舒老师说，就说是我的错，你是因为我才动手的。” “让舒老师要开除，就开除我好了。” 陈安根本没仔细听她的话，正弯腰在课桌里找牛奶，然后扒开吸管插进去，嗦上一口。 转头，便瞧见李清月紧紧盯着自己，眼睛还红红的。 “干嘛？这是你自己早上送我的，现在是后悔了，想要回去？” 陈安笑起来，又嘬了口。 他扬扬手中牛奶，笑道：“就当是你今天的保护费了。” 李清月听着，抽抽鼻子，简直是又急又气，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想着喝牛奶！ 而且就这么一盒，谁要跟你抢了！ 她捏起拳头，在少年肩膀锤了一下。 心里慌乱的很，一想到陈安可能被开除的后果，她就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一双眸子水雾弥漫，紧抓着陈安手臂。 半个身子都快要靠在他身上。 陈安感受着手臂上的触感，先是一惊，旋即反应过来，他看着女孩水汪汪的眼睛，知道玩笑开的有点大了，连忙好声安慰道： “你别哭呀，我没事的，舒老师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处罚我？” “真的？” 李清月依然紧紧抱着他的手，只是仰起头，小脸犹自有些怀疑。 “包真。” 陈安下意识用出了以前安慰妹妹的招数，摸摸她的脑袋，轻声道：“而且就算要开除，那也是开除我才对，你哭个什么劲？” 但这话像是刺激到了女孩，她连一贯小声说话的习惯都改了，瞪着眼大声反驳道：“就是因为你，我才这么着急的呀！” 她声音着实有点大，以至于周围好些人都转头来看。 下一瞬，终于察觉到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势贴在少年身上，李清月再一次给陈安表演了什么叫‘蒸汽姬’三个字。 脸好红。 不仅是红，还格外滚烫，像是火烧一般。 李清月啊了一声，急急忙忙松开手，躲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接着一整个趴在桌上。 装死。 她的拿手好戏。 可惜发丝遮掩间，还是能看见女孩白嫩的耳垂，是那般晶莹红润。 陈安则迎着周围同学的奇怪目光，默默吸了口奶。 …… …… 下午放学。 陈安照例来到小学部接陈汐。 有时是妹妹放学早，提前在走廊等他，有时就是现在这样，他无所事事的扒在栏杆上看风景。 妹妹又拖堂了。 好像就她们班拖堂最严重，陈安经常要等个两三分钟。 来的次数多了，都快能总结出规律，周三五是陈汐等他，周一二四是他等小汐。 正想着，发现隔壁班却是先放了，陆陆续续涌出好多人。 市里的小学不仅教育资源好，连带吃的也好，这些六年级生，身高气质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读小学的。 思绪不由乱飘，想起以前在平阳时的生活。 陈安抬头望着蓝天，忽然想到。 她应该也快来信了吧？ 频率没特意去记，但大概也就是两三个月送来一封的样子。 按她的话说，若是频率快了，被姑姑发现的几率也就大起来，甚至为了保险，她连自己妹妹都没说。 明明一副小淑女好孩子的模样，做起这些‘坏事’来，竟也意外考虑的周到。 “兄长，你，在，想，什么……呢？” 瞅着少年淡淡的笑容，戴着鸭舌帽的女孩不知何时蹿到身前。 她紧盯着，粉唇微张。 一字一句。 ------------ 第十七章 我真的好讨厌你 “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陈安怔了下，本来想实话实说的，但看见女孩那冷冷的脸时，就随口撒了个小谎。 时至今日，陈安已经对姐妹俩的印象有些模糊。 但唯独是陈汐，每次一谈到那两个名字，小脸就会瞬间变得冰冷。 她们之间的误会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弭，反而越来越深。 一如三人的初见。 …… …… 今天是难得一见的阴天。 夏末时节，碰上这样的天气，加上凉风习习，便格外令人舒适。 陈安走在校园里，一会儿看看被风吹落的桂花，一会儿又看看操场上那些挥洒汗水的少年。 一只手臂，挂着跟他同样东张西望的女孩。 “你为什么要这样吊着走路？” 陈安看着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臂膀，试图腾空而起，却又因为力量不够而掉落在地，忍不住露出笑容。 童年的阴郁似乎真的被一扫而空，如今在陈汐身上，只看见活泼和可爱。 但转念想到先前女孩面无表情的样子，陈安心里又不是那么确信了。 总归……是在越来越好吧？ “要你管。” 陈汐白了他一眼，不过没有松手，依然是挽着他。 这会儿正是放学时间，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颇多，敢大庭广众下如此亲近，难免引来许多视线。 知道的是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搁这早恋呢。 陈安眼尖，老远就瞅见一个经典地中海发型，大串钥匙挂在腰间一甩一甩的中年男人挺着肚子走来。 “松手。” 轻声提醒。 然而陈汐还在沉思，究竟怎样才能吊着走路，根本没有抬头。 “干什么！干什么！” “一天天的，成何体统！” 粗犷的嗓音如惊雷炸响，陈汐被吓了一跳，身子颤了颤，手下意识的一松。 这下确实是没挽着手臂了，而是顺势直接栽进怀里。 陈安无奈，扶稳她，他倒是面色如常，冷静解释道： “谭校长，这是我妹妹，跟我闹着玩呢。” 中年男人的怒容一滞，他上下打量陈安两眼，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主要少年的气质很好认，跟一般浮躁的初中生大相径庭。 便先按耐住怒气，说道：“就算是妹妹，那也不能在学校里这样拉拉扯扯！” “你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待陈安老老实实报出自己名字后，谭校长一愣，终于知道为什么会眼熟了。 一来是成绩好，之前见过资料，二是前段时间‘安兴建工’的代表才来过，说是要考虑考虑赞助的问题。 至于详细规划，还没来得及细说，只是委婉的闲聊了下，说自家老板孩子也在这里上学，对一中的师资力量，学习环境等等非常满意之类的场面话。 甚至就连某个姓张的副局长也亲自打电话问过一趟。 于是男人神色一变，笑眯眯拍拍少年的肩。 旋即一脸欣慰道：“嗯……这样啊，那确实，难得有兄妹在这个年纪还像你们关系这么好的，是得多珍惜一点嘛。” “没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我去那边转转。” 说完，迈出步子，腰间的钥匙又开始一甩一甩，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主要知道他们确实是兄妹，也就懒得多事。 “好的，谭校长再见。” 身后传来声音。 谭校长身形一顿，回头提醒道：“叫谭副校长就可以了。” 少年点点头。 “知道了，谭校长。” 背过身子，中年微胖男人嘴角一咧，嘴里哼着小曲走远了。 陈安收回目光，往怀里看去。 “人都走了，你还准备躺多久？” 怀中，有人哼哼唧唧，不肯动弹。 自从年龄大起来，兄长就很少跟她做太亲密的举动了，估计再等两年，连挽手臂都成问题。 不，说不定到那时，挽手臂的人儿已经换了一遭。 一想到那个画面，陈汐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那还不如把兄长关在家里呢。 从根源上杜绝任何女生的出现，比方前两天碰见的那个……奶牛。 也不知长那么大，到底能不能产？ 陈汐无端联想到了家里那一箱牛奶。 再低头看看自己。 女孩面无表情，揪了某人一下。 有时候思想太过早熟而身体没跟上，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你干嘛？” 陈安不解，看她一眼。 心说我这是又哪惹到你了？ 陈汐没理他，闷头走路。 当然不可能将心底真实想法说出来啊，毕竟她可是时刻都在告诫着自己，要当兄长的好妹妹。 不可以乱添麻烦，不可以那么任性，不可以一直缠着他，抱着他…… 虽然这些都是两年前她最爱做的事。 那时懂一些，却又不够多，只想着要和他亲近。 甚至于完全不考虑后果。 若不是那天偷听到妈妈和他的讲话，只怕还不知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陈汐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说不上来，就是很难过。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动作其实很快，很轻微，更像是随便挥了下手。 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陈安。 那只手没有收回去，在空中便被握住。 “怎么了？” 女孩的情绪来得太过突然。 就算是陈安，这会儿也有些愣住，手足无措。 少许，见她还是不肯说话，陈安只好牵着她先往前走，在上次和李清月分别的教学楼拐角停下。 这里是几条道路的盲区，相对要僻静许多。 正想再开口，女孩却是突然撞进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很细微的呜咽一点点传来。 “呜……就是，就是想到了，想到那会儿我腿都好了，还瞒着你，瞒着爸妈，要你天天抱我下楼……”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还带着抽噎。 陈安听完，却是松了口气。 他笑道：“就这啊……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真是吓我一跳。” “才不是！” 陈汐蓦地抬起头，精致的小脸蛋不知何时浸满了泪水，她声音稍稍大了一些。 “这就是，很大很大的事！” “兄长那时候明明也很小，却因为我的任性，每天要搬那么大的轮椅上下楼，还要再爬上来抱我……” “问重不重，你总是说很轻，总是爱逞强，总是那么自以为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每天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我……” “还说抱着我很好玩，很软，很喜欢……” 听着妹妹的倾诉，陈安有些怔神。 他犹豫了下，试着安慰：“其实也还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我力气从小就大……” “明明一点都不大！” 陈汐忽的打断了他。 女孩倔强的抬着头，那双眸子水雾弥漫，压抑两年的情绪彻底爆发。 “我那天都听到了，听到妈妈问你为什么偷偷躲着抹药，问你怎么摔了，你不肯说，后来妈妈说她看见了，看见你是为了给我搬轮椅摔的，磕到楼梯台阶上，小腿摔了好大一块，又是出血，又是青紫的，你还故意先去楼上换了长裤，怕我看见……” “但我却在楼下跟你闹脾气，问你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才下来，又让你哄了我好久好久……” “我真的，好讨厌你……” 她喃喃着，泪水如决堤，打湿少年的校服。 ------------ 第十八章 滑滑梯都怕的女孩 其实有时候，时间走的很快。 譬如现在，要不是经女孩提起，陈安几乎都快要忘记那段过往了。 只记得是发生在那场大雪过后…… 他没再多说话了，静静站在那，等着女孩情绪渐渐恢复。 路过的学生三三两两，偶有奇怪的目光投来，不过大多匆匆，没有停留。 住校不比他们，这会儿不去食堂抢饭，到时就只能喝点剩菜剩汤。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汐默默牵住他的手。 低头去看，女孩破涕为笑。 “我们去买菜吧，今天我给你做蛋炒饭吃。” 蛋炒饭跟买菜有什么关系？ 陈安想不明白，何况今早也没有煮饭。 没有煮饭，自然就没有剩饭。 于是陈安想要拒绝。 “没隔夜饭啊，蛋炒饭不香的。” 陈汐揪住他小臂上的某一块肉，还有些红的眼睛瞪着他。 “你吃不吃！” 陈安看看她，忽然笑了起来。 因为妹妹虽然一直立志要成为妈妈那样的厨艺大师，但到现在也就只学会了一个蛋炒饭。 还有饭炒蛋，两个蛋炒饭，饭炒两个蛋。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何尝不是一手绝活呢？ …… …… 厚实的阴云铺满天空。 一株株参天巨树森然耸立，统一的黑棕色调为其添上少许严肃和庄重。 冷风吹落枫叶，片片堆积在地。 黑亮的长筒皮靴踩在上面，发出咔嚓一声。 有着明显美利坚血统的白皮肤女人张开双手，神情悠然，试图将这份静谧拥入怀中。 “时间过得很快呢，我亲爱的同学们。” 没有人回答，唯有秋风继续刮落枫叶。 “老师，这里只有我，没有们。” 少许，穿着白裙子的少女在画板上落下第一笔，熟练的用外语答道。 她的裙子很白，是长裙，裙摆被撩起一小部分，夹在双腿之中，以免拖在地上。 这是在国内带来的习惯了，有一丢丢的轻微洁癖。 本就爱穿白色的衣物，平时自然更需要爱护才行。 少女盯着画板，随手又落下两笔，接着将几根发丝撩到耳后，不让它们挡住视线。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用发带捆上，这样一劳永逸，要省事许多。 不过一想到某人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黑长直就是要比高马尾好看啊’的话语，她心里就莫名有些抗拒。 当然，这与那人无关，只是自己也恰好觉得黑长直更好看一些而已。 “你说的对，所以我很想知道，我另外几个亲爱的同学去哪了呢？” 女人耸耸肩，双手一摊。 少女继承了母亲的漆黑眸子，睫毛很长，微微一颤，手上动作不停，一边画画，一边回答道： “他们去里面玩了，听说找到一个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 “嗯，好像是以前来这游玩的人搭建的，有好些游乐设施，还有地堡。” “你妹妹也去了？” 闻言，少女握着画笔的手一顿，轻声道：“便是她最先发现的。” 爱玩的性子终究难改，是刻进骨子里的。 纵使最开始来到这时，哭过闹过，也后悔过，但随着时间这柄锋利的刀落下，不出两月，也就不剩些什么了。 何况她又交了那么多新的朋友，想来总有一款能够替代。 少女想着这些，忽然觉得心里轻松许多。 “是吗？该说不说，不愧是你妹妹这个捣蛋大王，不管走到哪，总能带走我一大票学生。” 女人语气颇有些气恼，声音拔高两度。 “但我们是来上写生课的，不是来这里玩的！” 老师明显有点生气了。 少女继续画画，在画板边角调出新的颜色，随口道：“您说得对。” 女人双手抱胸，看着枫林深处，目中闪过冷光。 “等他们回来，我要挨个打手心！” 看来全世界对待学生的惩戒方式，都大差不差。 话说自己有被打过吗？ 白从秋想到这，微微一怔。 手心应该是没打过的，但倒是被某人狠狠揍过屁股。 还是被抱起来按在腿上打。 少女的脸没来由红了一下，明明他比自己还要小一岁，但认真起来的时候，却令人根本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说来也要怪小姨，当时的她懵懵懂懂，以为某人在病房里和那个白头发女孩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便想着找小姨争取意见，到底是威逼还是利诱，亦或是先威逼再利诱，双管齐下？ 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被无情嘲笑了一番。 这就算了，偏偏小姨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后来还专门跑去告诉他。 少女停笔，叹了口气。 总之，谁小时候还没干过两件蠢事了…… 正想着，一抹阴影忽然来到近前。 硕大的果实遮蔽住视线。 “等会儿，你真是来……写生的？” 白皮女人看着画板上的画，眉头缓缓皱起。 白从秋端起自己的小板凳，默默离远了些。 她听见这话，便提笔随手在画板挥动两下。 几株极具写意风格的枫树顿时跃然纸上。 唯独在那画板中央，是一个蹲着身子，微微皱眉的男孩侧颜。 他的每一根发丝，似乎还在往下滴水。 少女脸不红心不跳的收起这幅画，小心翼翼折好，放进一旁的红色小书包里。 旋即指指枫林的方向。 “老师，比起我，还是多关心关心您的其他学生们吧。” 女人一怔，朝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 只见两个勾肩搭背的男生骂骂咧咧走了出来。 一个金发，一个淡棕发，皆是面白皮嫩。 “我讨厌她！” “就是，都多大人了，玩个滑滑梯还怕，催她半天不肯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两个男生的语气其实不算恶劣，但落在耳中，还是有些讥讽味道。 在他们身后，女孩孤身一人，低垂着头。 她身上的那袭公主裙依然华丽，耀眼，只是下巴不再那么高高扬起了。 纤白的手指沾着些灰，脸蛋上也有，不知为何没有拍掉。 白从秋看见她，提着裙子起身，拿出纸巾，替妹妹一点点擦拭干净。 “你小心一点呀。” 她神色温柔，轻声道。 ------------ 第十九章 下雨天和什么最配？ 傍晚，阴天成了雨天。 绵绵细雨，并不粗犷。 其实下午放学那会儿就早有预兆……好在陈安和妹妹已经成功回到小区。 他提着一袋子菜，还另有一个散着冰气的黑袋子。 家里小布丁快没了，顺便在超市补充一些。 轰隆！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忽然响起一声惊雷。 女孩探出半个身子，从避雨的亭子往外张望。 “兄长……好像越下越大了。” 她缩回来，嘴里嘀咕。 好消息，回到小区了。 坏消息，他们还没来得及进屋。 “那就等等吧。” 陈安并不着急，在长椅上坐下，随口说道。 夏末这场雨，驱散了往日地面的热气，几缕细细的雨丝顺着风飘进来，打在脸上有些清凉。 陈汐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没什么人，便取下帽子，挨着兄长坐下。 脑袋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两手自然挽住。 没有什么过界的动作，仅仅如此。 不过年龄相仿的兄妹，应该很少会表现的这么亲昵。 所谓的‘兄友妹恭’，大多只能在那些相差十岁以上的兄弟姐妹间看见。 陈汐想到这，忽然开口道：“兄长，你还记得苏珂吗？” 身旁，安静看雨的少年点点头，“当然，是一个挺可爱的女孩子。” 听着他夸奖别人，陈汐抿抿唇，继续道：“我听她说，她也有个哥哥，但他们在家的时候，天天打架。” “以前更小的时候，她说一天起码要打三次，简直跟吃饭一样规律。” 陈安转头，瞅了妹妹一眼，看见她眼睛里的跃跃欲试，不由觉得好笑。 “怎么，你也想和我打架？” 说着，顺手一搂，将女孩半边身子按在怀里，就是那种常见的准备惩罚坏孩子要打屁股的姿势。 “要是哪天你犯错，我就狠狠打你屁股，顺便满足一下你的心愿。” 女孩听完，小脸微微红起来，她撑着陈安的腿，想要直起身子，但手上有点软绵绵的，使不出多少力气。 “谁，谁要跟你打架了……” 陈汐轻轻呸了声，想着他说要打自己屁股，便小声抗议道：“妈妈都还没有打过我！” “所以才更需要我出手啊。” 察觉到她在挣扎，尽管那动作极其微弱，更像是什么欲迎还拒，但陈安还是主动松开手，将她扶起。 同时笑着道：“这就叫长兄如父，要担当起好好教育你的责任。” 陈汐重新坐好，却微微低着头……脸还有些红，她不好意思去看他了。 不过嘴上倒是不肯示弱。 “那你打算怎么教育我？” 这话似乎给陈安问的一愣，硬是迟疑半天，没说出个答案来。 “就，就，平常哥哥怎么教育妹妹的，我就怎么教育你。” “你又不是我亲哥哥。” “那有什么区别？” 陈汐红着脸，不说话了，因为她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漫画，里面就是描写的重组家庭后，义兄教育妹妹的故事。 当然，或许是为了吸人眼球，又或者是作者本人口味特殊，那漫画里有诸多奇奇怪怪的地方。 总之，正值懵懵懂懂的年纪，还格外早熟，难免有时候会想东想西。 陈安则见她不说话，便又偏头看雨去了。 上一世时，活的很匆忙，每天除了工作和学习以外，基本没什么多余的活动。 按后世的话说，他就是标准的小镇做题家一枚。 如今却是不用那么累了，自然要好好补偿一下自己。 譬如可以做些看上去就很无聊且很无趣的事。 听雨是其中一件。 所幸雨不大，要是那种哗啦哗啦的暴雨，陈安就会觉得有些吵闹了。 思绪跟着细雨轻轻的落，轻轻的起。 他又想起那对姐妹，这在往常很少见，可能是因为快要收到信的缘故。 信是姐姐寄的，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连地址都不留，搞得他有时想回信都难。 或许可以去找秦书雪，她应该能帮着想想办法，但陈安不愿让她夹在两边，左右为难。 再者那时陈汐一直缠他，等后面抽出空时，已经失了非要联系上的兴致。 就这么看看信，听少女讲着另一方的风土人情，今天又和姑姑去了哪里玩，学了什么新的课程，或者乐器。 已经足够了。 她们终究会有新的生活，结交许多新的朋友，可以看自己爱看的书，吃爱吃的零食，甚至在今后结婚生子，遇到托付终身的另一半。 只要不是埋葬在那个雨夜。 什么都好。 陈安看着漫天飘洒的雨丝，有些怔怔出神。 少年安静看雨，陈汐就在一旁安静看他。 她不知道兄长此刻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是真的很好看啊。 不是有什么特殊滤镜，而是少年的五官和气质，就是要远胜于他人。 特别是现在，细雨下，他偶尔动动眼眸，黑亮幽深。 并不比她大多少的年纪，却仿佛心里藏着许多事。 “要是有个mp3就好了。” 陈汐忽然听见他开口，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因为下雨天和听歌……更配啊。” 少年偏头看她，笑着道。 陈安说完，看见女孩长长哦了一声，她没有答话，而是伸着身子想去够塑料袋。 可惜手不够长，捞了半天，指尖总是差上一点。 陈安递给她。 紧接着，女孩从黑色袋子里取出一根小布丁，然后撕开包装，重新递到陈安嘴边。 那雪白长发下的容颜精致如画，粉唇微微翘起，眨了眨眼。 “兄长，我没有mp3，但是我有小布丁哦。” “小布丁和下雨，应该也很配吧？” 她歪歪头，眉眼弯弯。 …… …… 傍晚快要过尽，天色慢慢暗下来。 可惜雨丝如旧，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奎星学府，一号楼。 两个身影冒雨前进，一路小跑，终于一口气冲进楼里。 “兄长，早知道这样，我们还不如一开始就跑回家呢，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洗完澡在沙发上躺着了。” 雨水顺着白皙颈间缓缓滑落，陈安甩甩头发，没好气道：“那我也说了，让你在亭子里等我，我拿了伞再下来接你……” 他的话忽然顿了顿。 单薄的校服被雨浸湿大半，隐隐透出女孩初具发育的身段。 尽管和李清月还差了许多，但也证明着她一天天在长大。 少年声音一软，偏过目光。 “先上去吧。” ------------ 第二十章 平平无奇的初中生活 兴许是察觉到了陈安目光，女孩脸蛋微微一红。 她双手抱着自己，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再抬头时，发现一件衣服已经披了上来。 同样是校服短袖，只是大了许多，把她前面遮住。 陈汐一愣，连忙看向光膀子的少年，“那你穿什么？” 陈安却是耸耸肩，“没事，反正马上上电梯了。” 他瞥了妹妹一眼，“而且我被人看见无所谓，你要是被人看了，那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听他这么说，陈汐脸越发红了，挨着他，小声反驳道：“我里面又不是没穿……” “那也不行！” 少年语气坚决。 陈汐抿唇，低着脑袋，不敢抬头，抓着他的手臂一起走进电梯。 指尖触及到皮肤，明明是和以往一样的姿势，可她总觉得自己心跳好快。 虽然也不是没见过吧……毕竟同居生活这么久，总有那么一两次撞见的，但她还是头一回在这种时候贴这么近。 陈安则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自己眼睛不要去乱瞄。 所幸一路上没碰见人，顺利到家。 开门，进屋。 在浴室拿出毛巾，陈安随便擦了擦头发，扔到沙发上，说道：“快去洗澡，等下弄感冒了，我还得照顾你。” 陈汐才拿出一件浅蓝色睡裙，趿拉着小白兔拖鞋从自己卧室出来。 小脸仍有些红，不理他，直接进浴室了。 家里有两个卫生间，陈安在另一个浴室匆匆洗完澡，穿好衣服出来。 见陈汐还在洗，他便来到厨房，握住菜刀，当先处理起食材。 这在其他家庭可能少见，但陈安经常亲自下厨，父母早就见怪不怪，很放心了。 修长手指握住刀柄，在案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陈安切着菜，忽然想到曾经在qq上看到过疯传的一个动图。 ……还好不是姐弟，没有雨后小故事发生。 …… …… 翌日，周二。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一中校门口。 陈安领着妹妹，从后排下车。 他们没有引起太多关注，这里不比平阳，有车一族纵然仍是少数，但在这种好学校，也是能经常见到的。 昨天刚下过雨，空气十分清新。 陈安望了眼澄澈的蓝天，有些犹豫要不要带伞。 “快走啦兄长，早上被你弄得耽搁那么久，害我都要迟到了！” 女孩催促着他。 “那不是你自己非要赖床？” 陈安无语，“主要还特么是赖我的床。”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陈汐非说睡不着，说房间里有小虫子乱爬，还电闪雷鸣的，需要他这个兄长及时发出爱的关怀。 于是就偷偷跑他房间来了。 后面不打雷了，又吵着冷，体寒，不愿下床。 结果陈安翻身时，不小心碰到她一下，那烫的跟个火炉似的，还以为她是淋雨发烧了，又赶紧拿温度计来测。 最后自然是没什么大碍，测出来的体温也很正常。 想到这，陈安不由瞅了自家妹妹一眼。 今天降温了，两人都穿上秋季校服，外面披着白绿相间的长袖外套。 “怎么了？” 陈汐低头看看自己，没什么出奇的啊。 少年叹口气，转身往初中部走了。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 “体寒是你的谎言。” …… 光手踏进教室，距离早自习还有三分钟。 陈安没有拿书，他的书都扔课桌上，要么扔抽屉里，这是前世就有的习惯了。 但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本来还吵吵嚷嚷的教室，在他踏进门的那一刻，忽然止住。 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 陈安走过讲台，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他想到什么，便开口道：“没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身为纪委，当然要和同志们打成一片。 然而恰在这时，一旁的教室门口，有女人屈指敲了敲门，她今天化了个淡妆，画了睫毛的眼睛微微眯起，释放出某种危险的讯号。 “陈安，你想继续什么？” 舒可卿冷冷说道。 昨天下午，班干部重新竞选，但因为才经历了李强的事，纪律委员一职自然由某人连任。 尽管这某人其实根本不在意，甚至都懒得上台写名字…… 纯粹是声望太高，一班众人哪怕黑板上没见着名字也要硬投给陈安。 “早上好啊，舒老师。” 讲台上，少年身形一顿，转过身子，打了声招呼。 旋即便回座位上去了。 ……又是这样。 舒可卿眯起眼，心里有些不爽。 她感觉这小子眼里根本没什么对老师的‘敬畏’。 平日相处，就好像他和自己是同辈一样，令人觉得好生怪异。 这是舒可卿在其他学生身上，从未体会到过的感觉。 想必换哪一个老师来，心里都会有点不是滋味吧？ 女人抿着红唇，琢磨着什么时候单独叫他来趟办公室，她得好好教育一下才行。 台下，陈安自然不知道舒可卿已经在内心给他打上‘问题少年’的标签。 他刚一落座，就预料之中的被捅了一下。 而且这次还是后面和旁边一起捅。 陈安怔住，一时竟有点不知道该先往哪边转。 而两个女生也仿佛在这一刻很有默契，都不说话，默默等着。 于是少年往后一靠，视线却看向同桌。 他接过李清月递来的一盒牛奶，嘴里朝后问道：“周雨彤，怎么了？” “没有呀，就是捅你一下。” 周雨彤收起笔，眨眨眼。 李清月则已经重新转过身子，趴桌上默读古诗了，似乎对他俩的谈话并不在意。 “没事别乱捅，这习惯不好。” 陈安随口叮嘱了句。 他倒是有点想捅回去，不过后面捅前面简单，他想掉头捅后面，就着实有点为难人。 “好嘛。” 彤彤同学略显委屈的应了声。 很快，早自习开始。 默读古诗变成了全班朗诵。 少年翻开书本，跟着开口，念出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诗句。 晨间的光亮透过窗，洒落那张侧颜。 他的身姿修长挺拔，坐相极佳。 有懵懵懂懂的女生偷偷看上两眼，又很快低下头，继续装作认真念书。 青春的气息似乎洋溢在每一张稚嫩面孔。 陈安嘴角微微翘起。 他想，这便是少年阿陈平平无奇的初中生活。 ------------ 第二十一章 有种放学别走 少年阿陈的生活或许平平无奇，但绝对算不上平静。 譬如现在，中午刚放学没多久，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冲到陈安桌前，挑着眉毛喊道： “有种下午放学别走！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李强的声音很大，他察觉到那些被自己喊话声吸引而来的视线。 背不由挺得更直了些，脸上又露出那种得胜公鸡般的笑容。 昨天吃了闷亏，他深知陈安力气大，就没有贸然行动，而是一直隐忍到了现在。 他可不是什么蠢蛋。 转念想到昨晚表哥带一大票人拉风炸街的样子，李强笑容愈盛。 会打？ 力气很大？ 你会打有个屁用啊！ 正想着，忽然发现画画的少年已经停下笔，抬起头来看他。 那双眸子黑亮平静，却又像是带着些许笑意。 “嗯，我不走。” 他说话不像李强那样喜欢吼来吼去，只是正常的讲。 甚至因为语气过于平和的缘故，总给人一种他们不是在约架，而是在约饭的错觉。 莫名的，对上那双眼睛，李强心里有点发慌。 他缩了缩脖子，但又想着全班所有人都在看呢，便咬牙撂下一句狠话，匆匆走出教室。 “别怪我没提醒你，下午最好多叫点人！” 座位上，陈安望着他的背影，低头，继续落笔。 班上道道视线投来，又很快移开，拿起筷子去食堂干饭了。 陈安的朋友很少。 他不住校，平时也少于和人交流，顶多是因为李强的事，才刷了刷存在感。 但也仅限于此了，难道指望那些连话都说不上一句的同学帮你打架吗？ 倒是经常喜欢捅他的彤彤同学，估计是捅出点感情来了，还在锲而不舍的捅。 陈安无奈，抓住她的笔。 “你到底要干嘛？” 周雨彤看着他浑然没事人的样子，忍不住急道：“你别答应他呀！” “难道我不答应，他就不找我麻烦了？” 陈安起身，把画揉成一团，随手丢进课桌。 转而冲女孩笑道：“行了，赶紧去吃饭吧，不会有事的。” 这样敷衍的话当然起不到作用。 自认为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周雨彤咬着笔头，眸子转来转去，心里很是忧急。 怎么办？ 周雨彤想不出答案，她只能凭借着以往的经验，准备去找老师。 老师这个名头，在对付学生之间的冲突时，有着天然的神圣性。 “你想去找舒老师？” 陈安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摇摇头。 这倒不失为一种解决的办法，只不过陈安现在明显有更合适的手段。 直接一劳永逸，比等着李强藏在后边使坏要好得多。 想到这，陈安心里叹口气，他还是低估了初中生对于好面子的程度，哪怕才被收拾一遭，也要急着找回场子来。 听听，‘有种放学别走’。 多么有年代感的一句话啊？ 陈安忍不住笑了下，走出教室。 没有碰见李清月，这妹子干饭很积极，倒也省了点功夫，不然说不得还要再解释一通。 他转身下楼，径直去了食堂。 中午有时会在学校吃，有时会去外面，总之全凭心情。 一中的食堂很大，味道不错，而且价格很亲民，比外面下馆子实惠的多。 因为之前耽搁了会儿，等陈安慢悠悠走进食堂时，各个窗口已经排上了长龙。 他顺手在兜里一摸，不料却摸了个空。 ……好像忘带饭卡了。 从排队的队伍里走出，陈安正准备去校外随便整点，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发育的早，身姿高挑，即使脸蛋看上去有点胖乎乎的，但放在人群中也是很显眼了。 于是想法一变，转身走了过去。 这是一处角落的长桌，坐着三个女生，陈安看着有些眼熟，应该都是自己班上的。 除了有个长头发的女生还在埋头专心干饭，另外俩女生应是都注意到了他，纷纷停下筷子。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用手肘捅了捅身旁好友，小声提醒道：“是陈安，你同桌。” “唔？” 刚刨了口大米饭，李清月略有点懵懵的抬头，粉粉嫩嫩的唇边带着油光，还沾了一颗饭粒。 她依言看去，黑色的瞳孔倒映出少年模样，接着微微放大了些，愣住了。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的眼神仿佛清澈中透着愚蠢？” 少年屈指，敲了敲不锈钢桌面。 李清月听见了，鼓起小脸，小声抗议。 “你不许说我。” 相处快一个月了，两人关系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生疏。 何况李清月每天早上还都会给他带一盒牛奶。 用陈安的话说，这可是‘保护费’。 “饭卡给我用用。” 陈安懒得跟她客气，直接图穷匕见。 他伸出手。 李清月哦了一声，开始低头在校服裤兜里找。 她最开始应该是摸错了兜，所以又换只手，导致等她真正要拿出来的时候，另一边的短发女生已经看不下去，掏出自己的卡递给陈安。 “喏。” “用我的吧。” 两张饭卡几乎是同时递到少年身前。 陈安怔了一下，还是接过那张贴满粉色贴纸的。 这是李清月的，也不知她从哪弄来的贴纸——女生似乎都喜欢这样搞，不管饭卡还是课本。 接着冲短发女生笑笑，“王萍，我用她的吧，平时坐的近，方便还她。” 其实还有个原因陈安没说，他记得那天偷跑，留李清月一个人值日的就是这个短发女生，所以第一印象难免不太好。 王萍没说什么，点点头，把饭卡收回去了。 待陈安走远，去打饭，一直没说话的另外一个女生忽然开口。 “清月，他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诶？” 默默扒饭的女孩噎了下，她抬起头，支吾着：“熟，熟吗？” 王萍瞥了她一眼，“熟不熟你自己不知道？” “不过感觉他还蛮帅的……” 李清月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小口小口吃饭。 少许，少年去而复返。 他大大方方在李清月身边坐下，拿出饭卡还她。 只是卡刚递在空中，就听见一个女声幽幽道： “兄长，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 第二十二章 很合理吧？ 兄长？ 这个称呼实在少见。 感受着几个女生投来的目光，陈安面不改色，把饭卡塞到李清月手中。 “忘带饭卡了，找同学借了下。” 接着看向长桌另一侧。 陈汐领着苏珂，端着打好的饭菜，正以一种‘兄长你怎么可以用别人的饭卡，吃别人软饭’的幽怨眼神看他。 不要问陈安为什么能读懂眼神，只能说在某些特定场合，眼神就是那么好懂。 “那兄长为什么不来找我？” “谁知道你那会儿在哪，我也是刚好瞥见了她。” “哦，意思就是瞥不见我咯？” “……” 少年叹气，无奈抚额。 …… …… 吃过午饭，叮嘱妹妹今天下午先坐莫叔的车回去，陈安和李清月并行在去教室的路上。 午后阳光正好，而且昨晚刚下过雨，空气中便没有那股子燥意。 行走间偶尔还能吹吹风，甚是凉爽。 “她……是你妹妹？” “很奇怪吗？” 听着身旁女孩小声发问，陈安反问。 李清月捏捏藏在身后的手指，摇摇头，只是脚步忽的轻快了些。 “妹妹好。” 少许，她突然顿住，憋出这么一句。 陈安瞅瞅她，总觉得这只愚蠢的小胖妞好像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走回教室，这会儿教室里很安静，刚吃完饭，该看书的看书，想睡觉的睡觉。 陈安刚想落座，便看见女人在门口冲着自己挥手。 “陈安，跟我来一下。” 不用想，多半是班长大人告状去了。 陈安起身，顺带回头看了眼亲爱的彤彤同学。 后者颇有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干嘛，我还不是担心你……” 周雨彤小声哔哔。 倒是一旁的李清月有点懵，不明所以的看看他，又看看班长。 李强过来下战书的时候，她已经去食堂了。 周雨彤看出她的疑惑，用笔捅捅，然后递过去一张小纸条。 …… 办公室。 两人面对面而坐。 舒可卿看着浑然无事发生的少年，皱皱眉，主动问道：“听说李强找你麻烦了？” “……有吗？” 女人没好气的拍拍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陈安沉吟道：“不好说，万一他只是想请我吃饭呢？” 舒可卿抓抓头发，莫名觉得有些心累。 她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情，说道：“来，把你们今天中午的对话，一五一十给我说一遍。” 陈安自无不可，如实交代了一番。 “所以除了让你放学别走，他没说别的了？” 少年点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便补充道：“哦对了，他还让我多带点人。” 舒可卿听着，眉头缓缓皱起，她确实比较年轻，经验不是那么丰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直接叫李强过来当面对质？ 她自顾自摇摇头，觉得多半治标不治本。 但让她放任不管，那更不可能。 且不说陈安明显是个好苗子，哪怕他成绩差些，舒可卿也绝不会容忍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学生头上。 “这样，等下放学的时候，你跟老师一块走。” 女人转着红笔，眼眸闪动了下。 她想先亲眼看看，要是李强真找了人堵陈安，她就去联系李强的家长，看看他父母是怎么个说法。 毕竟这也有可能只是李强单方面的气话，场面话。 而且是在校门口，随时有保安看着，她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以前不是没有社会上的混混来一中闹过事，大多都被乱棍打出去了，剩下的出警也很快，基本没一个放跑过。 “要不，还是不用了吧？” 正思索着，舒可卿又听见少年开口了。 她柳眉一竖。 “怎么，你真以为人家是请你吃饭啊？” “谁知道呢？” 少年耸耸肩。 “滚回去！” 舒可卿稍显贫瘠的胸前险些起伏，挥手赶人。 她拿出手机，心想这臭小子说话怎么跟那位陈博士一样气人呢？ …… …… 太阳渐渐西落。 伴随着广播室的一首‘致爱丽丝’，学生们如沙丁鱼般自教室涌出。 陈安不紧不慢的收好书，发现李强的位置空空如也，估计是一放学就往外面跑，生怕堵不到他。 正准备起身走人，忽然发现衣角被一只肉嘟嘟的手扯住。 回头，对上女孩眼巴巴的目光。 “陈安，你别去好不好？” “不是……你怎么整得我像是要上战场一样。” 陈安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她从谁口中得知了李强约架的事，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拉着他不肯松手。 上个厕所都不给！ “反正，反正你别去嘛……” 李清月小声说着，想了想，掏出自己的饭卡。 “喏，我请你去食堂吃饭，你吃完饭再走，说不定他们没耐心等那么久，就错过了呢？” 终究是在为自己好…… 虽然天真了点。 陈安握住她的手，将那一根根手指剥开，笑道： “那就算能躲过这次，下次又怎么办？” 女孩明显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行了，你不信我，还不信舒老师？” “舒老师都说了要跟我一起走的，你要实在不放心，就跟班长一起躲后面看呗。” 陈安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没辙，只好指出试图藏在门后，暗中观察他们的班长同学。 “好吧。” 老师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李清月勉强应了声，找班长去了。 于是本来孤身一人的陈安，就这么莫名多了两个小跟班。 还有旁边，今天没穿高跟鞋，而是一身休闲打扮，牛仔裤加小白鞋的舒可卿。 别说，这样看上去，女人更年轻了几分，说是个大学生也不为过。 一路无话。 一直走到校门口，在外面的小卖部里，果然看见了李强的身影。 他正叼着根烟，吊儿郎当的，蹲在小卖部搬出来的长椅上。 在他周围，围了一圈五颜六色的超级赛亚人，发型极其显眼，简直各有各的风采。 陈安觉得，要是给他们拍一张，完全可以代表这年代的杀马特家族文化了。 身边，舒可卿的眉头越皱越深，她最开始还以为李强顶多是叫两个高年级的‘哥哥’，结果没想还真是叫了那些社会上的二流子。 有些棘手。 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报警了。 这并不丢人，在法治社会下，报警绝对是一个优质选择。 正想着，小卖部里打望的李强似乎注意到这边，眼睛一亮，急匆匆跳下板凳，领着人就过来了。 不得不说，这一票七八个人，还五颜六色的，乌泱泱走来，起码唬住这些初中生是完全没问题的。 连舒可卿的心都微微紧了一下。 一时间，他们仿佛成了焦点，万众瞩目。 伴随着浓烈飘来的烟味，叫骂声，舒可卿正欲拉着某人退回学校。 少年的声音跟着传来。 “你看，舒老师，有时一切问题的源头，终究要用到最原始的解决方法。” 什么意思？ 舒可卿一怔，旋即便听见身后忽然响起几声尖锐的鸣笛。 一辆辆金杯面包瞬时止住，车门被拉开，一个接一个穿着背心的大汉从车上跳下来。 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肱二头肌高高隆起，身形高大硬朗。 有人手里还拿着钢筋之类的东西，不过在瞅见只是一群花花绿绿的病秧子后，便又随手丢了回去。 一辆辆面包车里，陆陆续续下来二十几人，几乎是把整个校门口快要站满。 面对女人呆愣的目光，少年露出和善的笑容。 “舒老师，别这么看我，我家里是搞建筑的，认识几个工人叔叔，很合理吧？” ------------ 第二十三章 欢迎回家，兄长大人 说实话，会来这么多人，陈安自己也没想到。 他起初只是让莫叔安排两三个人，过来吓唬那小子一下，以绝后患。 谁知能整出这么大场面。 总感觉一个电话打过去，事情就变味了一样。 瞅瞅，那后备箱黑不溜秋的还泛着冷光…… 而且还是在学校门口这么敏感的地方。 “这影响多不好，要给孩子们看到，还以为我是什么社会头头呢。” “李叔，赶紧拉走。” 陈安挥挥手，为首的一个汉子会意，招呼两声，大家便十分和善的簇拥着那一群五颜六色，神色惊恐的小年轻重新上了面包车。 甚至还有当场吓的尿失禁，在那里哭爹喊娘，双腿发软走不动道的。 他们平时顶多抢抢小学生，欺负欺负初中生，连高中生的活都已经不接了，又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难免不联想起这时候遍地开花的那些片子，一时间绝望涌上心头。 完了，怕是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远远似乎还听见这样一个对话。 “爸……” 李强颤颤巍巍的喊了声，旋即便被中年汉子一脚踹进车中，怒吼道：“去你妈的！老子没你这样的儿子！” 说罢，就准备亲自去向小少爷请罪，结果却发现少年早已牵着女人的手走远。 他并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 傍晚的霞光下，只剩两个长长拖影。 …… “老师，放下你的手机吧，他们有分寸的。” 陈安的语气透着无奈，他之前不想让舒可卿掺和进来，就是怕麻烦。 这不，女人一步三回头，仍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报警。 当然，最先想报警是为了保证自身安全，现在报警是怕陈安误入歧途以及事情闹大。 毕竟这阵仗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属实是有点吓人。 “我家是地地道道，很正能量的企业，不会去搞那些歪门邪道的。” 偏头，看着少年一脸确信的样子，舒可卿抿起红唇，眼神有点怀疑。 “真的？” “真的。” 陈安露出笑容。 “他们只是被请去喝喝茶，一起吃个饭而已，那些叔叔都是好人，会跟他们好好讲道理的。” “……” 舒可卿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她是成年人了，不是什么一尘不染的小白花，自是没有相信。 “反正这件事，我必须给你家长打电话。” “您请便。” 陈安随口应住。 走到公交站台，约莫等了两三分钟，一辆绿公交晃晃悠悠驶来。 舒可卿看着他准备上车走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咬咬牙道：“我还要去你家家访！” 少年回首，露出一嘴健康的大白牙。 “欢迎。” 他轻轻应道。 又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不知为何，明明少年的回答挑不出任何毛病，可舒可卿听在耳中，就总觉得是那么刺挠。 好气！ 女人用手按住胸前，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疯狂点击，打出一句话发过去。 卿卿我心：陈博士，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个问题学生吗？他今天惹了事，被吓惨了，哭着喊着求我保护他。 卿卿我心：唉，真是没办法，谁让我是他老师呢。 女人发完，略显心虚的四下望了望，确认公交车已经走远，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用手扇扇微红的脸，顿觉舒爽多了。 …… …… 奎星学府。 小区门口，是一段琳琅景致的绿植和人工山水。 陈安走进大门，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来到门口的传达室。 “叔叔，有我的信吗？” 少年照例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颜如微风。 传达室坐着个正值壮年的大叔，穿戴整齐，姿态挺拔，一眼望过去还以为是部队里退下来的。 这是新小区惯用的手段了，等把新业主骗的差不多，估计再见面，里面坐着的就是个叼着烟杆的老大爷。 “嚯，你小子时间掐的还挺准嘛。” 大叔回以爽朗的笑容，他对这少年有些印象，之前就特意来问过一道。 他递出一封信，笑道：“今天上午刚送来。” 陈安接过，道了声谢。 黄皮信封拿在手中，意外有几分实感。 好像这次，那小妮子写了不少啊。 陈安算算日子，发现离上次来信已经是快四个月前。 这的确是她自寄信以来，间隔最久的一次。 也有可能是因为搬家了，换地方，所以需要重新联系人帮忙？ 陈安没急着拆开，随手塞进裤兜。 校服长裤很宽松，兜也够深，只露出黄皮一角，再有上半身遮挡，完全看不出来。 他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思绪胡乱飞着。 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是从哪搞得渠道，为了保密，连自家妹妹都要瞒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爱跟在屁股后面喊安哥哥的女孩，确实不太像口风严的样子…… 转念想到信。 信是平信，没有挂号，没有留地址，显然是不想让他有回信的机会。 所以陈安也没有刻意去找秦书雪要地址。 小妮子心里估计是有点矫情的，既想跟他分享那边的生活，又不想真的牵扯那么深。 或者说，这样子的关系达成了一个微妙平衡。 让少女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信中直抒胸臆，又不会当场社死，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体验。 以至于习惯后，她在信中的有些话便慢慢大胆起来，全然不是印象里那副模样。 小淑女？ 大家闺秀？ 陈安想着那一封封信中的‘名句摘抄’，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你说你抄什么不好，非要抄些少儿不宜的句子，还要用正正经经的语气跟我讨论…… 啧。 不得不说，女孩在这方面，就是要比男生早熟的多。 特别是本就接受着精英教育，还有外国文化熏陶，青春期来早了点也实属正常。 至于是不是真的单纯讨论…… 嗯，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主要是少女的‘姐姐’形象，以及娴静的气质太过出众，恐怕很难让人往坏处想。 胡乱想着，终于到家。 陈安刚到门前，便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 拿出钥匙开门，琴声穿过玄关，越发清晰。 陈安换好鞋，走向书房。 许是听见他的脚步，那琴声蓦地一顿。 紧接着，一抹银白浮现眼前。 女孩的长发很长，随意落在肩头，垂到腰间。 瑰丽的晚霞映照过一整面窗，呈波浪般的橘红云层下，纤白手指停留在黑白琴键。 她看过来，声音别样清脆。 “欢迎回家，兄长大人。” ------------ 第二十四章 何为偏爱（周一求追读！） “弹错音了。” 面对女孩精心营造的场景，陈安和她对视半响，忽然吐出这么四个字。 于是，在长椅上静坐的女孩气质一变，好看的眉毛挑了挑，小声用樱花语念叨起来。 “兄长真讨厌，笨蛋兄长！” 陈安笑了笑，走到她身边坐下。 “又偷偷骂我？” “才没有。” 自是矢口否认。 “喂喂喂，别把你哥当傻子啊，好歹八嘎我还是能听懂的吧？” 女孩小脸微微一红，低着头不讲话了。 “哈哈，其实已经进步很快了……看来我家小汐还是很有毅力的，竟然真坚持下来了。” 面对他的感慨，陈汐哼了一声，小声反驳。 “什么你家你家，还有我哪有那么差，学个钢琴而已，兄长你哄小孩呢？”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女孩怎么都压不住的唇角，还是出卖了她。 陈安觉得有些好笑，便单手撑在一旁的小桌上，侧着身子看她。 “那你再弹一首我听听。” 陈汐这会儿心情正好，当然没有拒绝，手指轻轻按下，那先前未完的旋律重新响起。 只是刚开始还好，但渐渐的，感受着身旁少年的目光，她弹着弹着，心跳就莫名加快许多。 那目光其实很温和，并不具备多少侵略性，只安静看来，落在女孩的侧颜，像是欣赏，又像是有些暗暗得意。 仿佛在说。 看，这可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 终于，女孩的脸越来越红，白嫩肌肤染上和落地窗外一样的云霞，耳根异常红润。 ‘锵’ 不出意外，就是要出意外了。 她心一乱，手指便不听使唤，落错了音。 接着粉唇嘟起，似乎有点委屈。 陈安鼓掌，笑道：“怎么不弹你熟悉的，非要弹这首。” “因为这是兄长你写的曲子呀。” 女孩偏过头来，眨眨眼。 陈安一怔，解释道：“早跟你说了，我也是拾人牙慧。” “好好好，拾人牙慧……” 陈汐嘻嘻一笑，又转口道：“那为什么我在电脑上没搜到过？” 你能搜到那才是怪了。 陈安心里吐槽，那天他闲来无事，在家弹了首几年后才有的曲子。 没想恰好陈汐回家撞上，就缠着他把曲谱写了出来。 “网络现在哪有那么发达，说不定再过两年，你就能搜到了。” 陈安想了想，说道：“况且也不看看你老哥才几岁，就能单独写曲子了？” 本以为这个理由很完美，但女孩却是不以为意。 她对陈安的信心，远比陈安对自己要多得多。 在她眼中，只怕无论陈安做出什么成就来，都是理所应当的才对。 “哼哼，这有什么，你看看那些天才大音乐家，哪个不是十一二岁就名扬四海了？” “……你还真看得起我。” 陈安无奈一笑，揉揉她脑袋。 学钢琴，其实是兄妹俩一起去的。 是去年的事了，那时候陈汐刚提出想法，第二天老父亲就喊人搬了台钢琴上来。 陈安兴趣不大，不过反正是陪妹妹，也就跟着学了一段时间。 主要他前世会吹竹笛，懂乐谱，加上本就是成年人的灵魂，学起来自然比女孩要快上许多。 不追求多么高雅的境界，只是用来自娱自乐，糊弄糊弄外行，还是完全足够的。 “兄长，你弹弹给我听嘛。” 正想着，女孩凑到身边，抱住他手臂。 脸蛋熟练的靠上肩膀，缕缕发香钻入鼻尖。 是有些小清新，还带点薰衣草的味道。 “好。” 陈安一向很少拒绝她的要求。 除了爬床。 于是少年伸手，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之上。 陈汐没有抱手臂了，以免妨碍到他，而是学着先前陈安一样，侧过半个身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但很可惜，同样的招数放在陈安身上，显然是起不到作用。 少年神情自若，上半身挺直，气质凭空多出些优雅。 或者说，人们习惯于把这个词附加给每一位认真演奏的乐手身上，无论是钢琴，还是笛箫，二胡。 只见他闭目回想了下，旋即睁眼。 下一瞬，指节微微用力，弯曲。 一个个音符如潺潺溪水流淌而出，带出第一道旋律。 音调忽明忽暗，先是偏低沉的，宛若山间细细的清泉，一起一伏。 随着那旋律渐渐起调，忽在某一刹那停顿，再出音时，音调已然变得高昂。 澎湃，汹涌。 仿佛诉说出诸多情感。 陈汐静静看着，视线不知何时，已经从少年的侧颜转到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 她看着那双手在琴键上来回跳跃，竟看的有些入迷。 谁也不会想到，当初她之所以想要学钢琴，便是觉着，兄长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倘若不在琴键上跳动，着实是可惜了。 如今想象照进现实，陈汐不由回想起那个被他找到的下午。 那时的她，腿还没好，只能坐在轮椅上，看着男孩去厨房帮妈妈洗菜。 她则被留在破破烂烂的客厅，感受着那扇生锈小窗吹进来的晚风，再舔上一口雪糕。 只记得窗外云彩亦是如现在一般绮丽。 那时的羽生汐便想，也许书上描述的幸福，就是这样的吧。 如今生活越来越好，她换了姓，也换了地方，不再有那扇生锈的小窗了。 但身旁的人，却是从未变过。 一切美好的开始，似乎皆源于和他相遇。 旋律，在慢慢接近尾声。 随着少年落下最后一个音符，跃动的双手终于停了下来。 “还记得之前跟你说的，这首歌的名字吗？” 突然的发问，惊醒女孩。 她揉揉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笑颜。 “是偏爱。” 她看见少年点点头，复又落指。 熟悉的旋律再起，却是截然换了一副节奏。 音调开始变慢，前期的铺垫也跟着拉长。 连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琴声中，她看见少年露出笑容。 “这是变速。” “这才叫偏爱。” 他轻声说。 …… …… 夜间。 锁好房门。 陈安来到书桌前，取出那个已经有点皱巴巴的黄皮信封。 借着暖黄色调的台灯，他撕开封条，取出第一张信纸。 略有些发黄，却是比外面的信封还要皱一点。 信的排头，是一行小字。 “平阳的银杏，不知黄了没有？” ------------ 第二十五章 请寄一片银杏叶来 人的一生总要经历好几个阶段。 特别是某个爱看书的少女。 写信之流，大抵对她来说，是会觉得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即使收不到回音。 陈安继续向下看去。 她的字迹并不娟秀，是很随意且潇洒的。 钢笔着墨，带出一道道墨痕和牵丝。 “见字如晤。 “这封信，本是照例往平阳寄的，只是那天跟小姨通了电话，才知道你已经举家搬去了市里。 “突然离开生活那么久的地方，会不会有些不习惯，妹妹刚来到这时，也总是念叨着要回家呢。 “现在是念的少了，也发现国外并不像杂志里说的那样，连空气都是鲜甜的，而且还抱怨上吃的，说甚至不如一小食堂，这我倒是认同。 “说到吃，有次你来家里玩，小冬非要缠着你给她做饭，你又宠她，便搬了个小板凳，站在凳子上给她下了碗面，一碗很简单的素面，只放了点葱花……我本说不要的，可没想你还是坚持煮了，还端来让我尝尝，说是不能厚此薄彼，可那有什么关系，姐姐肯定是要让着妹妹的吧？” 陈安看到这，嘴角噙上一抹笑意。 当初他就看出来，这小妮子虽然表面什么都不说，但心里其实可在意了，如今在信里，总算是吐露了一点心声。 瞧瞧这最后一句话，酸溜溜的…… 陈安甚至觉得，若不是因为写信，恐怕她连这么委婉的字句，都不会表达出来。 第一页很短，到此结束。 他拿出下一页，信纸却是换了一番，之前是屎黄屎黄的，这张有点类似明信片，淡青色。 “给你写的信，一直以来都是这般，断断续续，没头没脑，可能有些你收到了，可能有些已经丢在路上…… “其实倒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只是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关于小冬的，想着应该说给你听听。 “以前同你讲，刚来到这里时，她融入的比我好，很快就认识了许多新的朋友……她在这方面真的很优秀，那些人愿意听她的，走哪都是好一群人跟着，每天让姑姑打扮的漂漂亮亮，像是个精致的小公主。 “这不是我夸她，之前姑姑带我们一起去吃饭，有个白胡子老爷爷，就是这么说的。 “那地方站满了人，我和小冬一起被带上高台，讲了点话，我记不太清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妹妹应是很开心的，还冲台下的大人们挥手，提着裙子鞠躬，又被大家夸有礼貌，很优雅。 “扯偏了，你看，我总是这样，这边写点那边写点，最后常常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总之，想说的是，那会儿我因为她表现的那么无所谓，心里多少是有些生气，觉得对你来说好不公平。 “但有时又会觉得，这样是不是更好呢？毕竟念着一个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这么跟我说的。 “特别是有天下午，她跑来跟我炫耀，说她找到新的骑士了，还是好多好多，也见到了真正的骑士先生，就在上次吃饭的地方。 “我很生气，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跟她讲写信的事，索性也就瞒着她，一直拖到了现在。 “你会怪我吗？” 第二张信纸很长，折了两转，前后都写满了字。 陈安耐心的一字一句看完，心里没什么波动，唯独在看见‘我有一个朋友’的时候嘴角扯了扯。 重新将信折好，看向第三页。 “昨天写累了。 “在去写生之前，我一直以为妹妹已经彻底淡忘了你，就像你常说的那样，也许当时会觉得这段感情很珍贵，很珍惜，可随着时间流转，总会有新的人出现，代替。 “但其实不是的。 “她明明向我炫耀交了好多新朋友，可那些朋友来院子外喊她下楼时，她却又一次没去过。 “小姨肯定跟你说过，说我性子傲，不屑和同龄孩子一起玩，但我觉得，妹妹才是最骄傲的那个，我更多时候，只是喜欢一个人待着而已。” 陈安看到这，神色一怔。 这次来信，关于‘妹妹’的事，她讲了好多，几乎比以往所有信里的字样，加起来还要多。 “那天去写生，我听见他们说她不敢坐滑梯……不是的，她一定是还记着呢。” 语气忽然变得确信。 “所以……我到底要不要跟妹妹说，说我早就给你写过信的事？ “我心有些乱，不知该怎么面对，便由你自己做主吧。 “倘若你想，就请寄一片银杏叶来，不许问小姨要地址，而且要脉络工整，不能损坏，要尾部四分之一黄，连枝带叶，最好有丹桂的香……” 最后一段话到这，忽然被整个划掉。 只留下单起的另一行，笔迹匆匆，似乎还能感受到主人写下时的羞恼。 “不行，你不许来信。” 已是深夜，窗外一片静谧。 暖黄色调的台灯下，映照出少年的清逸容颜。 他的嘴角，无声翘起。 心想这扭扭捏捏的少女心事，还真是好玩。 …… …… 翌日，一大早。 奎星学府的楼下花园里，那个爱穿一身白色练功服的少年准时出现。 照例是站桩，蹲马步，再打一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拳法。 按那位便宜师傅所说，时代变了，不太需要去精通什么杀人技，老老实实打好基础，比什么都强。 一副健康的身体，是一切事物的前提。 陈安觉得很有道理。 主要是之前仗着自己力气大，想对师傅动手动脚，试试水准，结果被无情收拾两次后，他眼神立马就清澈了。 师傅的道理，那就是世上最硬的道理！ 想到这，少年拿起毛巾擦擦汗，颇为惆怅的叹口气。 “也不知您老人家啥时候回来……不会真让我先站三年吧？” 陈安的喃喃自语，被一个中气十足的吼声打断。 “嘿！陈家那小伙子，过来陪你牛爷爷下会儿棋！” 少年慢悠悠的脚步忽的加快，一边摆手，一边挤出和善的笑容。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 第二十六章 李清月就是李清月 甩开牛爷爷，顺利到家。 陈安拿出钥匙开门，没在客厅看见妹妹身影。 应该是还在睡觉。 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也没那种我起这么早，你就得起这么早的想法。 何况女孩正是发育的年纪，多睡会儿怎么了，别整成舒老师那么苗条就完蛋。 哦对了。 还没回消息。 陈安又犯意念回复的毛病了，他摸出手机，点开和舒可卿的聊天页面。 最后的消息还停留在对方自吹自擂的两句话上。 无敌暴龙战士：是吗？没想到舒老师这么认真负责。 想了想，陈安又加上两个拱手佩服的表情。 他旋即笑了笑，收起手机。 不得不说，在这平平无奇的日子里，舒可卿给他找了好多乐子。 堪比当初的羽生汐同学了。 扔下毛巾，陈安径直走向妹妹的闺房。 接着握住把手，试着轻轻一拧。 没有锁门。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明明说过她好多次这个问题，却总是不当回事。 陈安皱皱眉，推门而入。 不过在下一刻，少年又若无其事的把迈进去的半只脚缩了回来。 还很有礼貌的重新带上门。 而房里，很快响起女孩压抑着羞意的惊呼。 陈安保持淡定，去厨房准备早餐了。 吸取上次的教训，他今天特意想着先把妹妹叫醒再下面，以免坨了。 哪知这么巧…… 单手掌锅，煮开清水，下面。 其实本来是打算去楼下买包子吃的，不过昨晚看信，恰好看到了面，于是就更改想法，干脆下碗面算了。 少许，等着面熟的时候，身后响起拖鞋哒哒哒的脚步。 陈安转身，看见换好校服的女孩正站在那里，低着头，脸蛋微红。 一副被人欺负了的小委屈样。 陈安一边捞面，一边无情戳穿她：“你少来。” “少来什么！” 陈汐很不服气，“明明是兄长占了我便宜才对。” “呵呵，难道不是你故意躲在门后听动静，然后掐准时机……” 陈安话没说完，因为女孩已经上前一步，掐住他的手臂，眸子里闪着名为‘危险’的光芒，唇上却笑道：“掐准时机什么？” 少年语气一顿，转而语重心长道：“小汐啊，我知道，在你这个年纪，最是容易对‘哥哥’这类生物产生感情的时候。” “但我也希望你明白，持久的陪伴所滋生出的情感，很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安始终觉得，女孩可能因为打小的一些经历，对他产生了某种特殊情感。 但那是不纯正的，这也是为什么法律会明文禁止，要求异性收养，双方年龄必须差距在四十岁以上。 就是为了杜绝这类情况。 他说完，本以为女孩会情绪激动，又或是直接大声反驳，毕竟被这样没有铺垫的揭穿，多少有点伤人自尊。 可是她没有。 她依然抱着少年手臂，高高扎起的银白马尾轻轻甩动，眸子静静看来，嘴里轻声念道： “这是变速。” “这才是偏爱。” 陈汐学着昨天下午他曾说过的话，嘴角微微翘起，温柔的语气活灵活现。 陈安捞面的手止住，老脸一红，轻咳两声。 “这不一样。” “嗯，这不一样～” 她眉眼一弯，笑眯眯道。 …… …… 早上七点半。 路边的桂花又落了一遭。 当陈安完好无损的踏进初一一班的教室时，所有喧闹不由为之一静。 有人在看他，也有人在看顶着个大猪头脸，半边还没消肿的李强。 后者捂着半边脸，吭哧吭哧的站起身，径直朝陈安走来。 来到近前，他咬咬牙，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是陈安先开口了。 “怎么，昨天茶没喝好？” 很平常的问候。 平头少年一听，顿时回想起被抽陀螺的恐惧，疼得一阵呲牙咧嘴的。 他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便灰溜溜的滚回自己座位去了。 陈安耳根恢复清净，正准备拿书，忽又想到什么，先朝着同桌伸出手。 半天没动静。 他转头，和一双略显紧张的眼神对在一起。 少许，李清月有点依依不舍的从课桌里掏出一盒牛奶，放在那只手上。 然后小声道：“就这最后一盒啦，要等月底回家才有了。” 她说完，似乎觉得有点委屈，拿起自动铅笔按来按去，嘟囔着：“我都还没喝呢。” 陈安一愣，知道她应该是把带来的存货喝完了，难怪今天没有坐下来就捅他，还要他自己伸手。 旋即放回她课桌，好笑道：“行，不跟你抢，你先记账上那。” 李清月眼睛一亮，正想去拿，便看见有个男生走了过来。 “大……” 他估计是想喊外号，不过瞅见一旁的陈安，咽了口口水，转口道：“那个，李清月，今天该你值日。” 是卫生委员。 虽然陈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夏国，每个班级都要整那么多委员，但好像是历来的习惯了。 思绪到这，陈安忽然起身，推开面前来通知的男生，一路走上讲台。 他没急着说话，而是双手撑在讲台上，平静的视线依次掠过全班。 每一个被他目光扫到的人，总会下意识闭上嘴巴。 不管是他天然成熟的气质，还是前两天彪悍的战绩，足够有这样的威望。 只是…… 他要干啥？ 是终于想起来自己是纪律委员了，要耍耍威风？ 就连台下的李清月，此刻都扬起小脑袋，好奇的看着台上少年。 终于，在一片寂静之中，他开口了。 “有一件事，想要跟大家通知一下。” 他说完，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 不是平时常用的行书，而是一笔一划，转折干净利落的正楷。 随着三个大字的显露，一道道目光不由从少年身上，来到台下。 ‘李清月’ 那是自己的名字。 女孩怔住，不明所以。 下一刻，她听见少年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班级。 “我想说的是，李清月这个名字很好听，并不需要别的名字……我今后也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喊那些外号。” “别的班级我管不着，但在一班，不行。” “我们国家的确在两性教育方面一直有所欠缺……这不怪你们。” 他屈指敲了敲讲台，微微一顿。 声音平静而富有力量。 “但李清月，就是李清月。” ------------ 第二十七章 刷我的卡 讲台上，少年的声音没有刻意放很大，但在安静的教室，还是很容易听清。 一张张带着些许稚气的面容，不由得怔住了。 他们对陈安的印象，仍停留在单手制服李强，以及刚刚李强道歉服软的那会儿。 少许，直到一阵啪啪啪的清脆掌声在门口响起，才打破了这‘诡异’的一幕。 女人走进来，美目看着台上的少年，似乎有些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满意和欣赏。 她本以为，以陈安的性子，是不大可能管这种事才对。 就那一天天懒懒散散的样子，要不是成绩好，早被她指着鼻子骂了。 现在忍着，也只是在等第一次月考结束，看看他的成绩会不会下滑。 否则没个正当理由，总感觉很难对陈安这种天才问题学生发难。 “好了，刚刚陈安的话我想大家也都听明白了。” 舒可卿拍拍手，把班里的视线重新聚集起来。 接着，她高声道：“李清月同学的事，我最近也有所耳闻，就如他所说，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但给人家取外号，还是带着这种贬义性质的，请问有考虑过她本人的感受吗？” “这完完全全，是一种隐性的霸凌！” 冷冷的目光扫视全场。 “我不知道这个头到底是谁开的，我也不想去追究，但倘若今后再让我听见……绝不轻饶！” 说完，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她走到门口时，犹豫一下，还是回头冲着陈安道： “你下午放学，来我办公室一趟。” …… 讲台。 迎着一众说不清道不明的眼光，陈安施施然走回座位。 某个大白兔女孩和他对视上一眼，立马又匆匆移开，整个身子趴在课桌上。 就和开学第一天时那样。 陈安微怔，想到什么，拿出笔写了张小纸条递过去。 用笔盖那头捅捅她的腰身。 天气渐渐转凉，学生们开始穿上秋季的校服外套，也顺带遮掩了一下女孩的发育。 起码不像蓝白短袖看上去那么显眼了。 察觉到被捅，李清月抬起微红的小脸，还是没有看他，匆匆接过，就赶紧缩了回去。 然后额头抵着课桌，将纸条在底下展开。 一串熟悉的好看字迹映入眼帘。 李清月没有特意去学过书法，只在小学的时候上过几节书法课。 因此她说不上来，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凭第一印象，感觉出他的字真的很好看。 就跟他的人一样。 一念至此，女孩脸又红了点，心脏砰砰砰的跳，好在是当起了鸵鸟，稍稍安心了些。 “不好意思，没经过你的同意，擅作主张了。” 看着纸条上的话，李清月咬着下唇，以极快的速度瞥了陈安一眼，然后脑袋凑近些，小声说了两个字。 “谢谢。” 声音格外的轻。 好在这会儿集体朗诵还没开始，陈安听清了。 他看看女孩，笑道：“收了你的保护费，总要干点事吧？” 李清月这会儿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心跳也没那么快了，她低着头，一双藏在校服长裤下的双腿踢来踢去，用小白鞋的鞋尖轻轻踹着桌腿，唇角微微嘟起，嘟囔着：“才不是保护费呢……” 她心想，这个词听起来就像是她被迫上供一样。 但其实她给陈安喝牛奶，只是因为想请他喝。 虽然嘴上常常说他是坏人，可那天放学，少年毫不犹豫转身去墙角拿拖把时，她心里就已经知道，这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如果抛却他经常拿‘发育’来打趣自己的话。 但李清月却又能真切感受出来，他的打趣真的只是打趣，从不会开什么过分的玩笑，更别说提及那些污秽不堪的字眼。 就像是朋友间，偶尔也会互相损上两句。 班里的其他男生总是叫她外号，什么大波妹，什么肥猪…… 只有少年会喊她的名字。 以至于当时她都愣住了，竟然问出‘你知道我名字？’这种废话。 现在想想，着实有些脸热。 所以时至今日，李清月仍记得那个下午。 记得他那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 “因为你的名字，就像是那些仙侠小说里的女主一样，仙气飘飘，总给人遐想，要是记不住，那才是奇怪吧？” 不是反讽，不是嘲笑。 他真的这么认为。 而在今天，他又站上了台。 却不是为自己。 是为了告诉班上的所有人，他觉得李清月的名字很好听，不需要那些奇奇怪怪的外号。 如他所说。 李清月，就是李清月。 女孩默默攥紧那张小纸条，心里突然涌出好些不明不白的情绪，连鼻尖也酸酸的，只好抬起手抹了抹眼睛。 接着，她把纸条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展开，然后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道： “我这几天没有牛奶给你喝了，但是我饭卡里还有钱，要不你以后刷我的卡吧。” 再折好，折成一个小方块，递给同桌。 此时的少年，显然没有察觉到她刚刚的异常，正提着笔，在一张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眉头微微皱起，神情思索，只留给李清月一个认真的侧颜。 他在想什么？ 李清月有些好奇，没有惊动少年，悄咪咪伸着脖子去看。 一个接一个陌生的词组出现在她眼前，有‘企鹅’‘阿里’‘短视频’‘外卖’之类…… 这些词组又被统一画上了圈，挨个连成一串。 什么意思？ 李清月睁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完全想不明白。 为什么企鹅和阿里要放在一起？ 企鹅她倒是知道，是一种胖胖的动物，走起路来像个不倒翁一样，很可爱。 之前还在家里的电视里见过。 此外还有白酒，比特币…… 其中一些她知道，更多的则是完全陌生的名词。 “喂喂喂，你俩再靠近点，可就要亲上了诶。” 一道略显惊讶且调笑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陈安放下笔，思绪回归，回头看了彤彤同学一眼。 今天彤彤同学倒是没捅他了。 只是笑眯眯的看看他，又偏过去看李清月。 少许，她转了转手中的笔，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哎呀呀，难不成其实是想偷亲，结果被我发现了？” 话音刚落，陈安还有点懵，就听见身旁哐的一声，女孩额头重重砸在桌上。 吃痛，但不肯抬头。 唯有耳垂通红。 ------------ 第二十八章 舒老师 当那首熟悉的‘致爱丽丝’再次响起，预示着少年阿陈平平无奇的一天又将过去。 偏头看向窗外，是一片波浪状的厚厚云层，呈现出淡淡的橘黄。 陈安照例是将最后一笔画完，这才伸个懒腰，准备起身。 今天最后一节是英语课。 他的外语已经足够好，不需要在这上面多费心思。 因此总会把课上的时间余出来做其他事。 可能是画画，可能是发呆，也可能是和同桌捅来捅去。 陈安最近发现，自己的同桌格外怕痒。 特别是用笔捅她腰身的时候，她身子会立马像触电一样颤一下。 然后气呼呼转过头，瞪着清澈的大眼睛，以仇报仇，同样来捅陈安。 虽然这做法属实有点恶劣，小学生行径，但陈安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好玩啊！ 像是掌握住了女孩身体的开关，时不时趁她不注意就捅一下，然后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再欣赏一下那张气呼呼的小脸。 本就有些婴儿肥，一生起气来，白皙细腻的脸蛋微微鼓起，活像只小河豚。 偶尔还会夹杂一两声很轻的骂。 “讨厌你！” “坏蛋！” 试问这样的日子，又有谁不怀念呢？ 何况上一世的自己好像一直闷头学习，很少有经历这种时刻。 重新走一遍校园，带给陈安的也往往是另外一种不同的体会。 少许。 察觉到班里人走的差不多了，陈安收起思绪，习惯性的将画揉成一团，扔进课桌。 起身往外走，恰好碰见两个身影提着水桶往教室走来。 是李清月和王萍。 那个短发女生，不过这次没有撂担子跑路了，老老实实和李清月一起。 她皮肤稍微有点黑，看见是陈安，低下头，没说话。 “你让开啦。” 李清月则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把垂在眼前的发丝撩起，然后没好气的推了陈安一把。 她现在还有点生气。 气陈安胡乱捅人，明明之前是周雨彤经常捅他，他不去捅班长，反而来欺负自己。 真是个讨厌鬼。 不过……虽然有些难为情吧，但一想到他这样，李清月心里反而还有点小高兴，雀跃。 捅了她，可就不能再去捅别人哦？ 李清月想着，莫名觉得脸蛋有些烫，也不知为什么，每次一沾上陈安这个名字，她就老是忍不住乱想。 呸呸呸。 捅什么捅！ 自己只是不想看见班长受苦，被他欺负，才这样想的！ 一定是这样的！ 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她眼神坚定起来。 “快进去，人都走了，你还看。” 王萍瞥她一眼，催促道。 “哦，哦……” 李清月连忙应了两声，跟她一起合力把水桶提进去。 接着自然是分工合作，擦黑板，抬椅子，拖地。 女孩拿着拖把，弯着腰，挨个往后。 不过在拖自己那块位置，不小心磕到一下。 “嘶……” 李清月赶紧揉揉胸前，疼的咬咬牙，眸子水花都出来了。 好脆弱，呜呜呜。 她低下头，恶狠狠瞪它一眼。 你说你，干嘛要长这么大？ 搞得她体育课跑步也是，一晃一晃的，好不舒服。 缓了缓，终于是没那么疼了，她重新拿起拖把，正要往后走。 忽的眼角余光瞥见什么，动作一顿。 那是一团纸。 很明显是被人揉成一团，随便丢在课桌里，结果因为刚刚她磕到一下，便圆溜溜滚出来，掉在地上。 李清月左右看看，发现教室里很安静，只剩王萍一人在讲台上踮脚擦黑板。 于是犹豫一下，还是弯腰捡了起来。 如果是别人的，李清月肯定就直接扔回去了。 但偏偏纸团是从陈安的课桌里掉出来。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铺在桌面，将其展开。 因为被用力揉过，纸团皱巴巴的，但依然能轻松看出它的原貌。 这是一副画。 用的铅笔，线条潦草，随意，像是拿来打发时间，随便画的一副。 但李清月只是匆匆扫过一眼，就有些挪不开眼睛了。 画中人，是一位坐在课桌前，单手撑着下巴的少女。 她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穿着只在漫画里见过的着装。 最外面是一件黑色长袖开衫，里面是白衬衫，系了一个大大的领结。 下半身则是灰黑相间的格子短裙，一直到膝盖往上，露出半截小腿。 画中涉及到的色彩很简单，仅用了铅笔就完全表达出来。 而且能看出绘画的人技艺高超，只是寥寥几笔，就将少女乖巧的神态和体型完美描绘出来。 为什么会说体型？ 因为除了刚刚李清月看到的那些，少女还有一对极其吸人眼球、足以傲视群雄的大球！ 好大！ 李清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竟头一次生出有些不太自信的感觉。 旋即视线落在少女的五官上，莫名的有种既视感。 她想想，弯身在自己课桌里翻找，掏出一个小镜子来。 是那种巴掌大小的镜子，十分方便携带。 然后打开镜子，一会儿看看镜中的自己，一会儿又看看画。 两相对比之下，女孩似是察觉出什么，眸子微微瞪大，小嘴也慢慢张成了一个鸽子蛋。 这张画……画的真的很好，很传神。 以至于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一眼看出个大概。 那分明就是长大了的自己嘛！ “李清月，你干嘛呢，还做不做卫生了！” 埋怨的声音传来，惊醒女孩。 她下意识将画重新揉成一团，顺手塞进校服兜里，支吾道：“马，马上……” …… …… 三楼，办公室。 某位少年正慢悠悠的踱着步子，晃进了门。 一进门，便看见女人招了招手。 “过来。” 待陈安走近，舒可卿上下打量他两眼，忽然开口道： “早上的事情，你做的不错。” 她很快话锋一转。 “但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你的事情，我已经和你爸爸通过电话。” 陈安点点头，没说什么。 瞧着他又是这副无所谓的态度，舒可卿皱皱眉，觉得好生棘手。 这种大杀招，完全对他无效啊！ 说好的学生最怕请家长呢？ “反正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和你爸妈见上一面，家访的事我跟你爸爸说了，他也同意了，只是他现在没在家，就约在了下周。” “你听明白没？” 见少年点头，她继续说道：“还有你在课上打瞌睡，走神，以及明明是英语课却在那看《卡拉马佐夫兄弟》，还用语文书包在外面企图伪装……” 舒可卿逐一列出他的罪状，冷笑道：“所以你最好在下次月考的时候，能保持住成绩，否则……” 女人的话，忽然一顿。 因为有一阵措不及防的电话铃声倏地响起。 舒可卿下意识看向自己桌面，但手机正静静摆在那里，毫无动静。 而办公室除了她和陈安，这会儿并无他人。 一阵沉默中，少年默默将手伸进裤兜，摁断。 少许，他看着一脸震惊，还夹杂着几分怒意的女人。 犹豫一下，试探着发问。 “舒老师，您也不想……少一个年级第一的学生吧？” ------------ 第二十九章 秦书雪 若是以世俗的标准来看，舒老师无疑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而且能干。 年纪轻轻就能带尖子班，认真负责，压得住学生，还时不时有男老师追求她的传闻乱飞。 陈安其实很欣赏她，身为一名数学老师，竟然还能精通编程——毫无疑问在学校时也是位知名卷王。 只不过当这位年轻漂亮且能干的女老师将目标对准自己时，哪怕是陈安，也会觉得有点棘手。 不是……他明明记得自己调了静音啊！ 这种低级错误，不应该犯才对。 除非有谁昨晚偷偷动过他手机。 陈安皱着眉，暂且抛却杂念。 现在不是纠结手机静没静音的时候，而是事情败露，要如何把舒可卿忽悠过去。 老父亲确实是支持他用手机的，但不代表在学校也可以用啊！ 能在刚上初一的年纪，就给自家儿子配手机配电脑，已经是陈兴国很开明了。 毕竟这可不是后世…… 当然，如果他硬要坚持，跟老父亲刚到底也不是不行，不过终究是有些麻烦的。 陈安恰好很怕麻烦。 而身为学生，能让老师在意的，可能也就是自己的成绩了。 只要成绩稳中向好，一切皆好说。 于是在一番友好交涉下，双方达成一致，约法三章。 “马上就是月考，是你自己说的，必须保持住年级第一，否则就老老实实把手机上交。” 舒可卿媚长的双眼眯了眯，红唇微微翘起。 她终于来点感觉了。 这问题少年，看来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嘛…… “至于把不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那就得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留下最后一句用来拿捏学生的经典语录，女人将陈安轰出了办公室。 …… …… 此时。 远在燕京。 橘红的云彩之下，余晖洒落一处占地极广的林园。 古色古香的水榭凉亭如水墨画般精心铺设，千树万树错落有致，其上微微发黄的枝叶为整个园子平添一分秋意。 而在园子中心，清水湖畔，有一个藤蔓编织的老式摇摇椅轻轻晃着。 “臭小子，竟然敢挂我电话……” 女人极具特色的酥酥嗓音响起，懒洋洋的声线中，透着一抹气恼。 秦书雪从摇椅中坐起，今天气温有所回升，她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开衫，内搭更薄，纯白衣裳的胸前，隐隐透着一抹淡紫，正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 不过周围除了站立的一位女秘书外，并无他人，自然无人能欣赏到这抹风光。 “把资料拿来我看看。” 随口说了句，一旁的女秘书立马上前，恭敬递出。 秦书雪并紧双腿，又觉得这个姿势不够舒服，遂翘起二郎腿，重新躺了回去。 常见的ol短裙下，被厚黑紧紧包裹的大腿肉不由轻轻一颤。 她没有下地，自是没有穿鞋。 赤足裹在丝袜里，微微翘起，在余晖下能清晰看见袜子的丝质和纹路，以及那涂了红蔻的每根脚趾。 女秘书无意瞥见一眼，连忙低头。 和大夫人相比，明明眼前这位才是没有嫁娶过的，可给人的魅惑感，反而要更胜一筹。 好像她才是那位久经沙场的‘人妻’一样。 大夫人则一向是冷冷清清，不论去哪，面对谁，从来没露出好脸色过，压迫感极强。 可能唯一相同的，就是她们一脉相承的颜值了。 “这几家公司，你安排人去谈，就照他说的做。” 秦书雪随手翻了翻，出声道。 女秘书听得一愣，下意识开口提醒：“可是，大夫人才交代过，最近那边吃紧，让不要乱花钱……” 秦书雪瞅她一眼，冷笑道：“她那边没钱，关我屁事。” “你就是给我砸，也要吃下两个来……再说了，又不是让你去谈收购，只是投钱而已。” “我这里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女秘书听得暗暗咂舌，心说您既然这么宠他，干脆直接把钱打过去算了…… 当然，这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念叨念叨。 不过那些公司本就有一两家在她们观察当中，拿点钱砸进去碰碰运气，未尝不可。 倒是那位远在天边的少年，是如何能觉察到这些的？ 许是看穿她的疑惑，又或者是在谈及少年本身，秦书雪的兴趣总会大一些。 女人唇角微微扬起，眸子浮现出笑意。 “你不用想太多，如果是他，不去关注这些事，反倒是奇怪……” 说着说着，虽然极力想要压住语气里的那分类似于‘养儿子’之类的自豪，但在某些细微表情上，还是出卖了她。 女秘书自然不会去触霉头，微笑一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而且安兴建工在当地发展的极快，不仅是建筑行当，还有好几个方面几乎是同步增长，只怕再过两年，就要整合为‘安兴集团’了。” “并且他们已经在着手联系海外，战略目标可能会慢慢转移……野心很大。” 她的话，令秦书雪稍稍皱了下眉。 旋即又很快松开，轻笑道：“无妨，给他们继续开绿灯即可，那臭小子不是忘恩负义的主，现在的播种，总有一天会见回报的。” 女秘书微微低头，细细看了眼她表情，小心翼翼道：“但大夫人的意思是……不想让他们走的那么顺。” “而且在商会内部，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听说之前在庆市的某个项目上，还吃了点小亏。” 吃点小亏，对商会这个庞然大物来说，自是算不得什么，损失可能也就像是被拔了根腿毛。 但在‘面子’上，可绝不会好看。 尽管那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分公司。 秦书雪微微蹙眉，正想说些什么，手中的电话却是响了。 她在躺椅上躺好，大半身子蜷缩起来，只剩一双被厚黑包裹的大长腿露在外面。 再按下接通。 刹那，两边都没急着开口。 一阵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澈的少年嗓音。 “秦姨？” 顿时，女人那张妩媚脸蛋露出一抹笑容。 真幼稚。 她想。 “你刚刚居然挂我电话！” 她旋即问出了更幼稚的问题。 ------------ 第三十章 一中狂少 果然。 意料之中的回答。 在看见来电号码时，陈安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看上去那么成熟那么有气质一女的，偏偏跟他打电话时，总要装成一个小学生。 怎么，难道就因为他是小学生吗？ 哦不对，陈安现在已经进化成一名光荣的初中生了。 “不接我电话……难不成是在和哪个小女朋友谈情？” 熟悉的女声传来，依旧是那么不正经。 “秦姨，刚刚我在老师办公室呢。” 陈安一边解释，一边下楼。 刚走到楼下，一道身影就如泥头车一般创了过来。 还好他已非昔日那个弱鸡的自己，反应迅速，伸手，轻松便按住一颗小脑袋。 “别闹，我打电话呢。” 无奈的语气中透出几分宠溺。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的女声顿时怒了。 “还说你不是在和小女朋友调情！” 陈安深吸口气，“秦姨，你别瞎说……旁边是我妹妹。” “而且我就算要谈恋爱，怎么也得等到高中吧！” 陈安自认为，他还没那么禽兽，能对初中的纯洁小白花伸出毒手。 其实高中他也兴趣不大，有那功夫，还不如飞燕京去找秦书雪玩玩。 喜欢揪他脸？ 喜欢玩窒息play？ 这么不正经，是得好好收拾一下。 莫欺少年穷！ “行了，等我回家再和你聊。” 陈安随口说了一句，挂断电话。 毕竟是在学校里，尽管放学很久了，左右看不见什么人，也还是要注意点影响。 “哼哼，兄长你又在和那个坏女人打电话！” 旁边，陈汐很不服气，打开少年的手，恼道：“中午你说放学有事，让我等你，结果就是为了她吗？” 陈安瞅她一眼，看着那张气鼓鼓的小脸，没忍住笑了下。 “乱喊什么，你要跟着我喊秦姨。” “呸，长那么大，一看就是坏女人！” 陈汐拿出了在她看来十分有力的证据。 前些时候，那坏女人还发照片到兄长电脑上，恰好被她看见。 说是什么旅游生活照…… 呵呵。 旅游生活照，全是在浴室拍的是吧？要不就是明显刚洗完澡，假装随意的抓拍。 身为某人的妹妹，陈汐忽然觉得心好累。 惦记兄长的坏女人，是否多了那么一点？ 唯一的好消息是，上次碰见的那个同样胸很大的，最近似乎没和兄长走一起了。 应该……没有进一步发展吧。 陈汐胡思乱想着，可能就像兄长说的那样，因为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她对他太过依赖，以至于无论谁想靠近，总想第一时间把人先赶走。 这是好是坏，她不明白。 总归，兄长没有表现出反感，那就行了。 说不定，其实兄长也乐在其中呢？ 陈汐为自己的恶劣想法感到脸红，心跳微微加快。 “对了，你昨晚是不是翻我手机了？” 身旁，忽然传来问话。 陈汐微红的脸一怔，下意识想要开口否认，但稍作犹豫，却是低了低头，没有答话，只是静静挽住少年胳膊。 然后小脸贴在他的肩侧。 抿着唇，小声道：“兄长，对不起……” 女孩踮踮脚，唇瓣几乎凑在陈安耳边，声音中也带上些许自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了解更多关于兄长的事情……对不起，小汐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说话间，吐露的气息打在耳畔，带来温热湿软的感触。 陈安脚步一顿，愣住了。 似乎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 本以为最少还要拉扯两句才是。 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女孩悄悄取下帽子，捏在手心。 她没有踮脚了，只是微低着头，长发抖落，倾洒在肩，好似一川瀑布。 活像一个做错了事，正等待着受罚的孩子。 连眸子里的那丝不安，都恰到好处。 陈安看着她，忽然一笑。 他牵着妹妹的手，不急不缓的往前走。 淡淡的声音接着传来。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道歉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裤兜，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按了两下键盘。 删除？ 确认！ 紧接着，轻咳两声。 “倘若想看，随时找我要就是。” “真的？” 女孩声音还有一些怯怯，“兄长真的不会怪我吗？” “当然。” 陈安掏出手机，塞进女孩空着的另一只手里。 他动作忽然一顿，旋即偏过头，看着妹妹，露出笑容。 “密码是735134，昨晚想密码想破脑袋了吧？” 不然你这小妮子怎么能把我声音都调成最大了呢？ 陈汐脸红扑扑的，轻轻锤了他一下。 “哼哼，兄长真坏。” 但她没有真的打开手机来看了，兄长都做到这个地步，如此相信她，自己又怎能得寸进尺？ 于是拿起手机，想要重新放进他裤兜里。 “停停……我自己来就是。” 陈安连忙制止。 …… …… 此后几天，日子趋于平淡。 每天除了和同桌捅来捅去以外，似乎并无其他事发生。 一直到周五，月考来临。 课间。 “周雨彤，交作业了。” 抱着一摞作业，数学课代表黄星走向陈安后桌。 他路过时，见少年正埋头专心看书，不由松了口气。 少许，接过班长递来的作业，他继续瞅瞅少年，心里很是犹豫。 要催吗？ 但是催陈安交作业……是不是有点嫌命不够长？ 黄星犹犹豫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要干嘛？” 终于，陈安看完了这段来自意林的雨后小故事，他抬起头，看见黄星站在身旁，有些疑惑。 “不，不干嘛……” 没想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反应出人意料，竟直接连着倒退好几步，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神色慌张，腰间狠狠撞在另一排的课桌上。 他死死咬住牙，不敢出声。 陈安一怔，视线落在他抱着的那摞作业上，恍然般点点头。 “哦，你来收作业啊。” 他正要弯腰去抽屉拿，却见少年有如受惊的兔子，噌的一下飞老远，嘴里还在叫着： “不不不不，没有，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记你名字的！” “就是舒老师，不，校长来问，我也绝不会出卖你！” 陈安这下是真听愣住了。 他低头，看看手里刚找出来的数学作业…… 再看看身后噗嗤一下没忍住笑出声的彤彤同学。 “他……好像很怕我？” 周雨彤从来不让个能憋得住的人，她拍着桌子，库库笑道：“陈少，我们一中的狂少恶霸，谁能不怕你啊！” “哈哈哈哈哈……” ------------ 第三十一章 罄竹难书 ？ 一中恶霸？ 陈安怔怔神，看着库库笑个不停的班长，忽然觉得自己的初中生活或许也没有那么平平无奇…… 初中的孩子，在某种方面来说，是最幻想所谓‘暴力’和‘背景’的时候。 哪怕在一中这样的好学校，也不例外。 倒不是说有多崇尚，只是最容易把一件事情放大，进而以讹传讹。 譬如现在。 明明是李强主动惹事，陈安也反应很快，把人统统赶走。 但关于他俩之间的‘校门口决战’，还是在这两天飞速发酵，越传越玄乎。 用周雨彤的话说，就是他天天和同桌捅来捅去，也不和同班其他人交流，没关注这些，消息已经滞后太多。 “让我想想哈……” 周雨彤用笔盖那头戳着下巴，思索着道：“传说一班那个新生，家里是混社会的，小手一招，就能叫出十车面包人！” 陈安听得有些无语。 自己家里可是地地道道的龙头企业。 什么混社会的……小心我告你诽谤哈！ 然而周雨彤还在一一列出这位‘恶霸’的罪状。 “传说他冬天让老奶奶穿比基尼下地干活，用双截棍打老奶奶，边打边偷取养老金。” “还有半夜翻墙进寺庙，一脚踢翻功德箱……” “看电视大家都用手电筒照迪迦，就他拿手电筒照加坦杰厄……” 她认真说着，十分详细，仿佛真的煞有其事。 在女孩对面，少年满头黑线。 “哦对了。” 周雨彤想到什么，想用笔去戳李清月。 她正对着的是陈安，所以想去戳李清月，就得伸过去半边身子。 等李清月转身来看，她便一脸兴致勃勃的问：“李清月！我听他们说，陈安是不是抢了你饭卡，一顿刷它好几万！” 话音刚落，光洁的额头就被一只笔无情敲击。 周雨彤吃痛，哎哟一声，抱头缩了回去。 “你干嘛呀……” 少年瞪她一眼，“还刷好几万，亏你想的多出来，我要吃点啥，才能刷这好几万来？” 周雨彤听完，小嘴一瘪，两眼泪汪汪的，还是有点不服气。 “那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陈安呵呵笑了声：“你见谁家恶霸是好好说话的？” 平时就周雨彤和李清月两女生和他相处的多，自然对他没什么滤镜，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怕他。 但正因此，留给外界的印象，就越发是和‘阴冷孤狼’‘一中狂少’‘三分狂拽三分讥笑四分薄凉’这些形容词沾边。 恰好这个时期，又最是那种地摊文学蓬勃发展的时期。 诸如霸道总裁爱上我，黑道少爷爱上我等等等等，皆是在这会儿开始发力。 以至于种种buff加持下，关于陈安的身份，也更加扑朔离奇起来。 简而言之……瞪谁谁怀孕！ 黄星会怕他，实属正常。 也就这是一中，换个差点的学校，靠这些名头，估计第二天来找陈安‘耍朋友’的女生，都能在操场排一圈。 说不定还有所谓来‘认山头’的。 陈安无端想着，起身想去上个厕所。 然而就在他刚站起身的瞬间，原本嘈杂的课间，像是被时停一般，倏地安静下来。 鸦雀无声。 陈安转头，看向正咬着笔头，被数学题困扰的李清月同学。 照例捅她一下。 后者抬起头，眨了眨眼。 “看什么看！” “……哦。” 李清月浅浅应了声，继续低头做数学题。 “你说，我抢你饭卡没？” “没有呀。” “是你自愿的？” “嗯嗯。” 得到答复，陈安环视四周。 真是…… 一天天就会乱传！ 这下辟谣了吧？ 说罢，犹自有点不满意。 于是继续问道：“是不是你自己非要请我吃饭的？” “对呀。” 李清月估摸是被问的有点烦了，放下笔，嘟起小嘴看他。 “你求我的？” “求你。” 女孩回答很快，不带犹豫，只是眼睛一眨一眨，有点不太明白他到底想干嘛。 这回陈安终于满意，直起腰身走了。 待确认少年已经走远，安静的教室轰然炸开，各种小声的议论层出不穷。 更有女生一脸忧愁的跑到李清月面前，拉着她的手，心事重重道：“清月……真是辛苦你了。” ？ 李清月听的有点懵，脑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辛苦什么？ 难道她做了什么值得大家称道的事吗？ …… …… 大课间后，升入初中的第一次月考正式开始。 随着一张张试卷分发，阳光洒下，落在教室里每一张略带稚嫩的面庞上。 有人紧张，有人兴奋，也有人撑着脑袋看向窗外，无所事事。 少年视线越过窗檐，落在了那一株株桂花树上。 庆市人偏爱桂花，不管是学校，还是路边，亦或是各种院落，常能见到。 种类也很多，丹桂，银桂，金桂…… 如今正是十月金秋，香味弥漫整个校园，即使在教室，陈安都能隐隐闻到那股花香。 却是不知……远在他乡的她们，这会儿又在干些什么。 国外的教育一向比国内‘宽松’，哪怕在后世，出国也是许多有钱人家的首选。 不过依她俩的成绩，倒是应该不需要走这种捷径。 想着想着，陈安想到那天寄来的信。 国外没有桂花，但有枫树。 少女便寄了片枫叶回来。 说是那天写生，随手捡的。 上面还带着些许泥土，夹在信封当中。 十三四岁的年纪，喜爱文学，加上内心早熟，说是不屑也好，喜静也罢，终究是很难能找到知心好友的。 这年纪的男娃，整天跟个混世魔王一样，谁能对上那位少女的电波？ 久而久之，自然会更喜欢一个人待着，沉浸在书里的世界。 按陈安说的——你这buff都叠满了，想不沾点文青都难。 何况往前推两年，陈安就发现她有这种迹象了。 “砰砰。” 女人屈指，在少年桌上敲了敲。 两人对上视线，舒可卿怒视着他。 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发呆…… 要是其他老师监考，你是不是就要直接开睡了？ 于是她也懒得巡场了，就站在陈安背后，直勾勾的盯着他。 少年叹口气，开始做题。 ------------ 第三十二章 金秋第一场雨（求追读） 晨光熹微。 光亮透过一扇扇窗，洒进教室。 舒可卿得以清晰看见少年的侧颜。 他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笔尖随便甩甩，甚至连草稿都很少打，许多题看一眼就口算出来了。 舒可卿越看，越是心惊。 倒不是惊讶于他能拿满分，毕竟只是初一的题目，满分肯定算优秀，但绝不会有多罕见。 整个年级，总能找出几个满分的数学‘小王子’。 她惊讶的，是少年那轻松的模样。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些人考一百二，是因为试卷只有一百二…… 很显然，眼前少年就属于这一类人。 修长白皙的指节在卷上挥舞，时不时跳到另一边的草稿纸上，再跳回来。 笔尖很快勾勒出数字……靠，这臭小子写汉字好看就算了，怎么连写个阿拉伯数字都怪有味道的。 而且答题很简洁，简明扼要，不会故意全省略，但无用的东西也绝不会多笔。 舒可卿看了会儿，确认是不可能从试卷里挑刺了，便转而看少年的脸。 他五官生得极好，眉毛黑长，头发略显随意，但不杂乱。 第一眼看去，全然没有其他中学生该有的‘稚嫩’。 这还只是初一！ 舒可卿不敢想，要是他上高中，上大学，凭这些优渥的自身条件，得祸害多少纯情少女啊？ “舒老师……您监考，难道是只监考我一人的？” 实在有点受不住那直勾勾的目光，陈安压低声音，小声抗议。 女人回过神，面容一冷，轻轻敲下桌子。 “考试时间，不许说话！” 她旋即迈开步子，围着教室转了一圈。 然后再若无其事的走到陈安旁边，继续偷看。 嚯。 这臭小子做题还挺快，这就开始做大题了？ 少许，察觉到少年默默瞅了自己一眼。 舒可卿眉毛一挑。 “看什么看！” “考试时间，不许和老师顶嘴！” …… 很快，下课铃响。 预告着第一堂数学考试的结束。 当舒老师收齐卷子，走出教室后。 初一一班，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唉，我这次没考好，后面那道大题没时间算了，我都是凭感觉乱写的……” 黄星率先发言，一脸懊悔。 “我也是，但凡再给点时间，让我多验算一遍就好了。” “是啊是啊，而且感觉这次数学考的有点难啊……” 有人紧跟其后。 随即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互相对着答案。 尽管试卷已经交上去，就算做错也无法更改，可不管是哪个年级，大家总是很热爱干这种事。 周雨彤也凑了上去，跟着听了小会儿，脸上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她听见有人说难，不免得意一笑。 “那看来我这次考的还不错嘛！” 彤彤同学如此说道。 她今天做题，只觉得一路下来顺畅无比，大家说的难处她基本都没碰到过。 “对了，你们第一题选的啥？” “c啊。” 几人瞅她一眼，异口同声。 这种送分题，他们一般是懒得对的。 周雨彤一怔，眼神飘忽起来，语气莫名有些发虚。 “哦哦……c啊。” 她长长哦了声，失魂落魄的走回了自己课桌。 在她前面，陈安没注意到彤彤同学的悲伤，正在看同桌传来的纸条。 明明两人坐这么近，说悄悄话很方便，可平时交流最多，还是传纸条。 李清月社恐的不轻。 也就是和陈安混熟了，偶尔还说两句，她跟其他异性，基本是一句话不讲的。 是能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一个人回寝室，一个人在课间上厕所的狠人！ 但其实相处久了，就能发现，这妹子除了第一眼有点难接触外……着实好骗。 “今天是月底，要回家了，你想喝什么牛奶呀？” 陈安看着纸条，笑了笑，提笔回道： “都行，是你的就可以。” 他不挑。 主要看李清月的家境，妥妥是一个隐藏的小富婆，也就懒得跟她客气。 别的不说，人饭卡里永远都是四位数起步！ 还有各种牛奶，零食，坚果类的。 陈安跟着蹭了不少。 他倒不是贪吃，只不过常常女孩剥好了递在手边，不接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就像别人拿着一个芒果问他吃不吃，他肯定是回答不吃。 但倘若你愿意削好皮，切块，再插上牙签，那就另当别论了。 很快，纸条再次传来。 “草莓牛奶好不好？” 字迹一板一眼，很工整，但谈不上好看，就是有点怪可爱的。 陈安嗯了一声，没继续传了。 少许，就当他沉浸在批判某本庸俗文学中时，隔壁开始捅他。 陈安本想先看完这一段——关于如何描写出智人的，特别是雌性的原始姿态。 奈何某人一开始捅，那就是锲而不舍的捅，都不带喘口气的。 无奈放下书。 偏过头，以眼神询问。 “你要干啥？” 李清月脸蛋微微一红，收起笔，飞快瞥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便小心翼翼的挪着板凳。 等离陈安近些，才小声道：“你把纸条还给我嘛。” “你要这玩意干嘛？” 陈安愣了愣，旋即拿出被自己随手揉成一团的纸条，放进女孩手里。 这点小小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纸条到手后，女孩眉眼一亮，又悄悄挪着凳子，靠墙壁挨着去了。 她没有回答陈安，只是把纸条放在桌上，认认真真的打开，再把褶皱一点点抚平。 然后叠上三次，成一个小方块，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今天考完试就可以直接回家，所以大家会提前把书包背到教室来，免得到时还要回寝室一趟。 陈安看着她的动作，一时有些怔住。 忽的，一阵急促的上课铃打响，将他惊醒。 语文老师迈着悠哉悠哉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把一摞试卷扔在讲台，拿起保温杯，一边拧盖子，一边随口道： “来，课代表上来发下卷子。” …… 日起，又日落。 一天的考试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少年收笔，瞥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空。 不太妙啊…… 刚刚考最后一科英语时，他就注意到外面的天气变化了。 但自然规律并不会因为人的想法而发生改变。 金秋的第一场雨，似乎就要来了。 ------------ 第三十三章 等雨停 金秋的第一场雨，来得并不迅猛。 淅淅沥沥，只是天色阴沉的可怕。 月考已经结束，班上的同学大多已经收拾好了，只待铃响，就冲出学校，搭车回家。 但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明显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只好三三两两围在窗边，或者外面走廊，凭栏远眺。 “下雨了……” 李清月本就挨着窗边，她一只手扒在窗檐，看着飘扬的雨丝，喃喃自语。 “你等下坐哪路？” 身旁忽然传来问话，她偏过头，发现某人正在专心致志的画画。 一时有点犹豫，没有开口。 “问你呢，坐哪路公交？” 少年的唇有些薄，李清月看见那唇动了动，终于确认他真的是在问自己。 “爸爸会来接的。” 她小声应道。 “下着雨，还来接？” “没关系呀，反正是四个轮子，淋不到。” 陈安素描的手一顿，看了她一眼。 这年头有车一族比较少见，不过转念想到是李清月这个小富婆，似乎也变得合理起来。 “但是从教学楼到学校门口这段，还是得淋雨……” 李清月回过脑袋，继续看着窗外。 她伸手推开窗，没有开很多，就一点点缝。 很快，雨丝夹杂着清新的味道，钻了进来。 “是飘飘雨。” 不知为什么，一向话很少的她，今天一直在主动开口。 虽然声音很小，更像是自说自话。 飘飘雨，是庆市这边的方言，意思是斜着下的雨。 这种雨很烦，你正常打伞吧，总能从侧面飘进来，淋湿你的下半身。 “你很喜欢下雨？” 陈安继续着之前的动作，一边画画一边和她闲聊。 这算是他重生后，继‘天生神力’的又一个发现。 一心二用。 当然，没电影里描述的那么神奇，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天赋。 有些人经过后天训练，应该也能掌握。 最简单的就是一手画圈一手画方。 “喜欢……下雨？” 李清月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看看陈安，又轻轻点头。 总之就是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她想了想，重新坐回座位，身子稍稍往陈安那边倾斜。 少年仍在挥舞着铅笔，没有管她。 李清月心里不由有些小庆幸。 对她来说，能够这样悄悄偷窥一下，可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她的视线越过少年侧脸，修长白皙的指节，最后落在那张白纸上。 他画画真的很随意，单纯用来解闷，而且也不是每天都画，大概两三天一次的样子。 有时画物，有时写景，但李清月见过最多的，其实还是人。 各种各样的女人。 “画画嘛，当然是想画啥画啥……那为了我的身心愉悦，我画点二次元美少女怎么了？” 想起某次少年信誓旦旦的回答，李清月脸微微一红。 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画，至今还在她卧室里放着。 她本以为自己偷偷拿掉，迟早要被对方发现。 然而事实看来，纯属她想多了，陈安根本没在意，他随手画的画多了去了，当天见到什么，想到什么，就会画什么。 画完一般也会当场销毁，揉成一团塞进课桌。 等堆叠的差不多，再一起拿到垃圾桶里扔掉。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小不了。” 陈安说着，停下了笔。 李清月趁机偷偷瞄上一眼。 他今天画的，照例是一位少女。 只不过那眉眼和以往看到的，有些微变化。 要更端庄一些，很标致，捧着一本没有写名字的书，坐在藤蔓编织的秋千上，一晃一晃。 画自然不可能动，晃来晃去是李清月的错觉。 或者说，陈安在画女人这功夫上，十分有水平，那顾盼生姿，栩栩如生的模样，就好像他曾经亲历过一般。 李清月看着那画，莫名还觉得有些眼熟，她好像之前看过一副很相似的。 只是两者的着装和气质浑然不同。 一个是只用了铅笔白描的裙子，一个是上过色的公主裙。 特别华丽。 各种装饰和发带堆叠在一起，不会杂乱，恰到好处，只让人觉得一定很贵很好看。 那也是所有素描当中，唯一有颜色的一张。 李清月正发着呆乱想，便听见少年又开口了。 “走吧，我送你去校门口。” 女孩听见，下意识去看窗外。 外边雨丝依旧，甚至比先前还要更大一些。 他俩都没伞，不然不至于一直在教室坐着。 所以，他要怎么送？ 陈安用行动回答了她。 少年起身，来到隔壁，也就是另一组的桌前。 那里，一个男生正兴奋的晃着手上黑伞，冲着自己同桌眉飞色舞。 “嘿嘿，怎么说，难道就我一个人带伞了？” “你们这群弱鸡！” 带伞的其实不在少数，毕竟要在学校待上整整一个月。 不过大多数都像李清月一样，见今早天气好，直接扔在寝室里了。 裴洋正得意着，忽然察觉到有一抹黑影的接近。 他不算矮，奈何那黑影更高，因此只能微微抬头。 “陈，陈少……” 裴洋神情一滞，看着少年，一手撑住课桌，身子战术性后仰，嘴里略显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 顺带还咽了口口水。 想着有关这位恶霸的那些传闻，他想到什么，十分从心且识趣的递上伞。 陈安一怔，接过，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票子，放回裴洋手里。 不是红的，就一张二十。 但在这年头，二十块对初中生来说，也绝对算是一笔巨款了。 裴洋本来是要拒绝的……这位的钱，谁敢要啊！ 奈何嘴比脑子快。 “果真吗？义父？” 握着票子的手，微微发抖。 陈安点点头，“借你伞用用，等下就还你。” 他想着先送李清月出去，再回来还给裴洋。 然而裴洋似乎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小伙子兴奋极了，拿起钱就往外跑，也不管外面雨大，脱下外套顶在头上。 一边跑一边嘴里叫道：“义父您随便，不用还，不用还！” 开玩笑，二十块钱，够他买好几把了！ 这钱拿去干点啥，不比一把破伞强？ 陈安望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转身回去了。 “现在走，还是再等会儿？” 听着问话，女孩愣住，她看看周围，见好多人都在看着这里，莫名有些紧张，小脸闪过犹豫。 “要不……等等吧。” 她小声拒绝。 ------------ 第三十四章 雨依旧 察觉到女孩的迟疑。 陈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陪她一起坐着。 至于妹妹…… 陈汐书包里一直是放着一把伞的，不需要太过担心。 反倒是陈安，常年两手空空，懒得背包。 瞥了眼挂在黑板上的钟表，时间尚早。 因为考试的原因，今天初一是整个学校放学最快的年级。 陈汐这会儿估摸还在上课。 在教室里又等了十来分钟，喧闹渐渐消退，变得安静起来。 “走吧……趁现在人少，不然等会儿其他年级该放学了。” 陈安拿起伞，左右瞅瞅。 班上已经看不见人了，要么冒雨离去，要么三三两两挤在一团，撑一把伞。 只剩下他和李清月。 后者还埋着脑袋，在认真做题。 该说不说，这份学习的心，还是值得表扬。 ……倘若她做的不是全错的话。 “你是笨蛋吗？” 陈安看不下去了，重新坐下，拿起笔替她删改。 初一数学真的不难，李清月成绩应该也还可以，只不过她现在是主动学后面老师还没教到的地方，自然就容易出错。 被骂了…… 看着少年俯身，李清月心里略略有点小委屈。 她让出半边位置，听着少年一边纠错，一边给她讲解正确的答题思路。 刚开始还好，慢慢的，李清月就莫名有些走神，注意力跟着消散。 已经有点不知道陈安在说啥了，只看见他嘴唇一直在动。 叽里咕噜的…… 什么恶霸嘛，这看起来跟个啰嗦的老婆子一样。 李清月正这么想着，便感觉到脸蛋一痛。 那痛感很轻微，但女孩脸蛋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嫩的像是要出水，被这么一揪，顿时红了起来。 “你在想啥？” 李清月看见眼前的‘小老师’皱着眉，拿笔敲敲桌子。 心跳有些加快，她拍掉那只揪自己脸的手，心虚般左右看了看。 还好……教室里没人。 最近有关她和‘恶霸’的绯闻越传越凶，给李清月无形中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只有在这种没人的时候，她才能稍微放开一点。 “你好讨厌，我要走了。” 李清月红着脸，小声说了句。 “怎么可以随便揪女孩子的脸嘛……” 她咕哝着，想要起身。 不过由于动作太急，没等陈安让开，就径直撞了上来。 “小心我告你碰瓷啊。” 陈安眼疾手快，扶稳她，没好气道。 他拿起伞，率先走出教室。 李清月哼哼两声，跟在后边，冲他背影挥了挥小拳头。 早在刚开学的时候，她就用过这招精神胜利法了。 然后又加快脚步，小跑一阵，来到只落后他半个身位的位置。 走过长廊，两人很快来到楼下。 宽阔的一楼大厅，雨线如幕，滂沱而来，仿佛将整个世界分成两半。 厚实的阴云之下，看不见几个身影。 这场秋雨不仅来得突然，还越下越大，远远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不过倒是方便了陈安。 他已经隐隐觉察到，女孩之前为什么会有些抗拒的原因。 依她的性格，本就害羞，如今两人在班上走的近，只怕少不了一些风言风语。 再加上陈安现在的风评……额，不能说很差，只能说着实有点难评。 所以在人多的场合，李清月肯定会有所顾忌。 就算她内心不讨厌陈安，那也架不住班上的闲话呀。 不是所有人都像陈安一样，有着一颗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内心。 思绪止步，少年撑开伞，踏入雨中。 在他身后，女孩抱着书包，稍一犹豫，还是跟了上来。 “对了，今天我们放学很早啊……你爸爸知道吗？” 听着问话，李清月摇摇头。 她注意到衣袖被淋湿了点，皱着眉，往里挤了挤。 飘飘雨果然烦人。 一时无话。 唯有雨滴打在伞上，传来阵阵清脆的声响。 他们中间本来留着一点距离，但没走几步，随着雨势越发汹急，两人也只好越贴越紧。 好在周围都没人，整个天地也是灰蒙蒙一片，让李清月可以强忍着害羞，不至于冒着大雨逃跑， “裴洋这伞，小了点……” 陈安开口，想要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因为旁边的少女一直低着脑袋，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步子迈的越来越小。 像这样走路，得几时才能回家？ “嗯……是，是小了一点。” 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在雨水的冲刷下，陈安没太听清。 他凑近些，“你说什么？” 说话间的温热气息扑在女孩脸上，她蹭的一下，脸蛋变得通红。 “你，你别靠这么近。” 她试着用手去推，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反倒像是在欲迎还拒一样。 不过这句话陈安还是听清了，他最大限度的拉开距离，用眼神询问。 够不？ “再过来点……” 李清月看着他漏在外面的半条胳膊，连忙伸手把他拉了回来。 “好，好了，就这样，不许再动了。” 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结巴，只是一个劲的低着头，不敢看陈安。 仅用一只小手，紧紧攥住少年衣角。 陈安看着她，突然想到了那一位的著名诗句。 徐师傅这句诗，其实在后世已经被用烂了，但放在这里，却又显得格外恰当。 总之就是……有丶可爱。 “那走吧？” 他问道。 “啊，啊，哦，走，走。” 李清月抬起头，小脸迷茫，然后才忽的回过神，连忙应道。 一阵沉默。 两人就这么在雨中走着。 可惜今天的雨并不温柔，风也喧嚣，不时吹的他们头发凌乱。 陈安还好，毕竟是短发。 李清月头发长些，一经风吹，整个就胡乱飘着，不少都打在了陈安脸上。 痒痒的。 终于，两人不知在雨中走了多久。 直到走出校门口，才看见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色轿车从转角驶来。 轿车在两人面前缓缓停下，可惜两人视若无睹，径直走了过去。 于是两声刺耳的喇叭声，惊醒了雨中撑伞的两人。 准确的说，只是惊醒了那个女孩，因为少年自始至终都看着车的。 “这车怎么看着这么熟悉？” 李清月下意识开口，然后反应过来。 “这是我爸的车……他来接我了。” “那我送你过去。” 陈安领着她走到车旁，女孩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谢谢。” 李清月小声道谢。 驾驶位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你是清月的同学吧？麻烦你照顾她了，家住哪？要不一起上车，我送送你。” “不用了，谢谢叔叔。” 陈安婉拒，男人见状也不再多劝，只是点点头。 “那行，我们就先走了哈。” 隔着车窗，李清月在后座轻轻挥手。 不一会儿，轿车便彻底消失在了雨幕里。 少年于雨中静立，不由生出些许感慨。 如这般称不上暧昧的暧昧，懵懂间小心翼翼的试探，在上个时间线时，他好像也经历过一两次。 只是最终都会像这雨一样，飘洒在天地间，不留一丝痕迹。 正文青着呢，陈安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因为雨幕而变得有些模糊的身影。 她的伞柄靠在肩头。 几许银白的发丝在空中飘扬。 “兄长大人……这里！” 女孩挥挥手，笑靥如花。 别样清脆的声音，穿破了重重雨幕。 ------------ 第三十五章 捏捏 “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安撑着伞走过去，女孩便收起自己的，接着轻巧一跃。 整个身子几乎直接撞进陈安怀里。 “你也要玩碰瓷？” 陈安扶稳她，下意识道。 不过话刚说出口，就察觉到不妙。 “兄长大人，什么叫……‘也’？” 果然，一只小手无形中攀上陈安臂膀，二指禅已经蓄势待发。 陈汐的眼神，分外和善。 陈安自然不会说是因为李清月之前也带球撞人，他想了想，扯开话题。 “你没在教室上课？” 摸出手机瞧上一眼，的确还没到放学的时候。 “这不是担心兄长嘛……我可是特意跑来送伞的。” 女孩的声音幽幽传来。 陈安一怔，“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提前放学？” 突然的问话，令怀中的女孩神情滞住。 陈汐微微低头，黑润润的眸子转了转，继而重新抬起头，笑嘻嘻道：“因为兄长之前跟我说过呀，今天是你们月考……那自然会提前放学的吧？” “我啥时候说过了？” 陈安皱皱眉，他确实没什么印象。 “哎呀，这点小事，你记不住也正常。” 女孩似乎有些不耐烦，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走。 “翘课哪是什么小事……” 人大多是双标的。 如果是陈安自己，肯定觉得翘个一两节无所谓，但放在自家妹妹身上，他就不得不拿出当哥哥的架子来了。 “没有啦，我们最后一节是自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陈汐小声解释。 “真的？” 女孩移开目光，点点头。 陈安没再追问了，就像陈汐说的那样，终究是小事。 何况女孩的成绩一向不错，偶尔任性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抬头望了眼天空。 万千雨丝如旧，灰蒙蒙的云层厚厚一叠，压在头顶。 陈安感受着微微湿润的裤腿，停下步子，建议道：“要不还是让莫叔来接吧。” 平常回家，他和陈汐一般是走路居多，要么就坐会儿公交。 主要是离家近，走会儿路要不了多久，还能顺便看看那条贯穿南北的江河。 江边铺设着步道，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从那走回家，感受着江风吹拂，是很惬意的一件事。 但今天显然是例外。 淅淅沥沥的秋雨，已经彻底演变成了一场大雨。 雨点密集敲打在伞上，连伞骨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 “不要。” 女孩却是拒绝。 陈汐摇着头，抱住他一只手，聚精会神的看着路面，时不时蹦哒一下，不让自己陷进水洼里。 和李清月不同，她的动作就明显要放肆的多。 也不在乎两人之间的距离。 反正在家时，更亲昵的行为也不是没有过。 “雨这么大，别乱动，等下把你衣服全打湿了。” 陈安说着，悄悄把伞往女孩那边移了点。 “又不是没湿过！” 陈汐不以为意，大不了回家洗个澡就是。 上次两人在亭子里避雨时，最后不也淋成了个落汤鸡？ 想来就气，还害得她小布丁全化了！ “对了兄长……刚刚那个姐姐，是上次见到的那位吗？” 女孩继续盯着路面上的水洼，随口问道。 “嗯，在食堂你们也见过一次。” “那看来兄长和她的关系，很好嘛。” 女孩眯眯眼，抱着陈安的手不禁用上些力道。 “应该……还可以吧。” 陈安回想着和李清月相处的点滴，没有否认。 “毕竟是愿意把饭卡给你刷的姐姐呢。” “唉，兄长才多大，竟就学会电视里那样吃软饭了……” 语气开始酸溜溜起来。 陈安偏头，揪住她小脸。 “好好说话，别在这阴阳怪气的。” “呸！” 女孩打开那只手，鼓起脸瞪他。 忽又想到什么，眸子一转，踮起脚。 注意到她，陈安很配合的停下脚步，俯身。 旋即听见女孩凑在耳边，小声道： “兄长多捏捏我的吧，但不可以瞎捏其他女孩子哦，那样可是很不礼貌的。” …… …… 月考完，是一次美好的周末。 周六上午，陈兴国领着妻子在家等候。 因为儿子的事，他俩更改了计划，提前飞回庆市。 说起来，这还是陈安的首次家访。 而且听那位老师的语气，估摸着有点来者不善啊…… 羽生玉子提前沏好茶，在茶几旁坐下，问道：“跟小安打电话了吗？” 陈兴国点点头，“打了，他说马上就回来。” 本来双方预订的是这周周末，但没想今早舒老师问过地址，觉着挺近，干脆就直接过来了。 只是恰好陈安一早出了门。 不过反正是家访，跟他本身关系不大，在不在都行。 约莫又等了几分钟，门铃响了。 陈兴国上前开门，正是舒可卿。 两人笑面相迎，自是一番寒暄。 “陈安呢？” “那小子今天出门去了，等会儿就回来。” “行……那我先跟您聊聊他在学校的学习情况。” 舒可卿在沙发上坐下，顺带打量起客厅。 布局简约大气，装潢偏欧美风，整个客厅也很宽敞，甚至在拐角，她还看见一架泛着幽光的钢琴。 匆匆一瞥，大概猜出牌子，绝不是什么便宜货。 一阵闲聊后。 舒可卿正色道：“陈安这孩子，我认为他很有潜力，你们有考虑过让他走竞赛这条路没？” “竞赛？” “嗯，而且他在学校，我觉得用在学习上的心思很少，完全有更多可以挖掘的地方。” “如果能好好培养一下，高中不颓废，说不定很有机会，够得很高。” 她说完，看见面前男人露出笑容。 “这个嘛……我家孩子情况有些特殊，所以我也不打算过多干预。” 舒可卿听得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 一旁的女人接着开口道：“小安他从小就很懂事，几乎没怎么让我们操心过，反倒是很多事情，我们还要过问他的意见。” “所以如果您想让我们帮忙劝劝，恐怕很难。” “小安的性子虽说温和吧，但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呢。” 舒可卿皱皱眉，这番答复，和她原本预想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她倒是感受过少年的成熟，只是没想他在家里的地位会如此之高。 ------------ 第三十六章 暴露 当陈父陈母和舒可卿交谈时。 属于陈安的卧室。 女孩收回贴在门后的身子，悄悄挪动脚步，回到电脑桌前。 屏幕右下角，消息不断闪烁。 陈汐将其点开。 她登的自己qq，不过是陈安帮她注册的。 一般周末没事干的时候，她就会跑到陈安房间来玩电脑。 之前那个很大的坏女人发照片来，就是这样被陈汐‘凑巧’截获。 小小苏：小汐，你说要请我去吃肯德鸡的，我们什么时候去呀？ 小小苏：为了帮你，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揍得我哥都快哭了，他才答应帮我们打听的。 陈汐看着消息框里的文字，随手打字回复。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下次一定。 她回复完，就顺手把qq退了。 接着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一会儿点开浏览器看看，一会儿又点进空间看看。 最后图穷匕见，心虚般望了眼门口，终于重新打开qq，选择兄长的账号。 登录！ 可惜还是跟之前一样，好友列表除了另一个暴龙战士之外，空空如也。 这另一个，自然就是陈汐的账号。 不对啊…… 女孩皱着眉，脱下拖鞋，一双洁净的赤足跟着缩进椅子里。 经过长期以来的观察，她几乎可以断定，兄长一定是有好友的。 甚至经常和对方有联系……还不止一个！ 这也是她之前想偷摸看手机的原因。 兄长真是……太狡猾了。 女孩眸中闪过气恼，旋即点开浏览器，再点开浏览历史。 一连串记录浮现出来。 ‘qq可不可以隐藏好友？’ ‘有没有隐藏分组，如何发现？’ ‘怎样可以做到不伤害人身体的前提下，使人晕倒？’ ‘药是真实存在的吗？’ ‘论捆绑的一百种方法……’ 陈汐惯例移动鼠标，准备将这些记录统统删除。 然而就在鼠标移上去的一瞬间…… 哐当！ 卧室门被人推开，女人的声音接着响起。 “小汐，哥哥的老师来了，你把门锁着干嘛？” 羽生玉子收好钥匙，语气有些疑惑。 在见到女儿衣裳整齐后，她便让开半边身位。 “来，舒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 舒可卿面带微笑，在后面缓缓现出身形。 她看见蜷缩在椅子上的女孩时，神情不由一怔。 因为是在家，女孩并没有戴帽子，长发披洒在肩头，银白发色在阳光下显出一种健康的光泽。 是那种一看就很柔顺的，绝不像正常白发那般干枯，毛燥。 这头白发太过吸睛，以至于舒可卿愣了半秒，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脸上。 睫毛很长，微微弯曲着，皮肤紧致而光滑，是一如发色那样的雪白。 只是如今似乎有些见到陌生人的紧张，小脸绷着，手还握着鼠标，嘴巴微微张开。 是被吓到了？ 很快，女孩回过神，借助身子挡在电脑前，唇扯了扯，勉强露出个笑容。 “舒，舒老师好。” 羽生玉子瞧着，觉得应该是没自己啥事了，便笑道：“那小汐你先和舒老师聊聊，我去洗点水果。” 舒可卿连忙道不用，但架不住女人的热情，已经转身，还顺带带上了房门。 至于陈兴国，在先前闲聊过后，就出门继续忙去了。 他的时间很紧，特别现在安兴正处于高速发展时期，容不得他闲下来。 于是这间属于陈安的卧室中，只剩下陈汐和舒可卿。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少许，舒可卿主动打破沉默。 她微笑道：“我见过你一两次，不过那会儿你都戴着帽子，在一班外面等你哥哥放学，对吧？” “嗯……” 女孩应了声，依旧保持着那个略显怪异的姿势，低着头。 舒可卿只当她是害羞，毕竟不是谁都像那个少年一样成熟，能在‘老师’这个身份面前活蹦乱跳。 “你别紧张，我就是进来看一眼……” “毕竟你哥哥性格有点特殊，老师对他平时的生活状态有些好奇而已。” 她轻声安慰，迈开步子。 然而就是这一步，却仿佛带来了某种连锁反应。 女孩身子一激灵，本来就是踩在椅子上，很不稳当，这下更是直接双脚无意识用力，把椅子往外推了点。 椅子和电脑距离一但被拉开，预示着陈汐想要借助身体挡住屏幕的想法也跟着破灭。 她惊呼一声，双手抓紧电脑桌沿，这才没有径直摔倒在地。 舒可卿见状，也是心中一紧，快步上前，扶住女孩的胳膊。 隔着一件单薄的睡衣，纤细的手臂柔若无骨。 “你小心些呀，差点给自己整摔了。” 舒可卿说完，抬起头。 没有陈汐身子的阻挡，她视线自然就落在了那台电脑上。 主要是隔的近，加上女孩先前那些怪异的行为，让人很难不去注意。 一行行字句，便如此突兀的映入眼帘。 前面两行还好，但当舒可卿视线往下，看见后面的文字时，瞳孔不由猛地放大，顿时呆愣住了。 明明每一个字她都如此熟悉。 但为什么组合起来，就这么陌生呢？ 特别是其中的某几个字，无一不是在剧烈冲击着她的眼球。 等，等会…… 这浏览器的界面，她怎么也看着这么眼熟？ 但等再想凑近仔细观察时，女孩已经红着脸，重新挡在电脑面前。 她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得无力一叹，双眼无神的望向窗外。 完了…… 都完了…… 内心发出哀鸣。 陈汐正沉浸在‘浏览记录被发现’的悲伤中，忽然发现面前的女人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 舒可卿往旁边走两步，那个浏览器的页面又出现在了眼前。 浏览器是近两年才出来的，名叫安心浏览器。 凭借着简洁美观的页面，以及主动整理各类网站的优势，成功在网上揽住一票忠实用户，也算是小有名气。 舒可卿对其并不陌生，不过不是因为她经常用……而是因为安心浏览器的某个小的子页面，就是她一手打造的！ 后台管理。 也是只有陈博士，这位团队中的金主外加首席策划，才能拥有的管理权限页面。 她为了凸显金主爸爸的尊贵，特地和普通管理人员的账号做了区分。 而如今…… 这个页面，就这么赤裸裸的，展示在了她的面前。 ------------ 第三十七章 录歌 庆市。 位于西南方向，有一条贯穿南北的大江。 依着江边，一间间商铺栉比鳞次，行人穿流而过，热闹喧嚣。 一栋隐蔽在商铺后的三层小楼，造型别致，绿植萦绕，颇有几分闹中取静的味道。 正午的阳光下，换了身常服的少年推开门，从小楼走出。 他转身，冲身后的年轻男人笑了笑。 “行了成哥，不用送我，你快回去吧，还有其他客人呢。” 被唤作‘成哥’的年轻男人砸吧砸吧嘴，他盯着少年看了会儿，还是有些不死心道：“安子，你真不考虑考虑？” “哥跟你担保，以你的条件，走这条路绝对不会埋没你，主要哥这恰好也有这方面的渠道……” 成哥上下瞅瞅少年，嘴里不禁啧啧赞道：“就你这外形和声音，不去娱乐圈闯闯，简直是浪费啊！” “哥包你赚大钱的……” 少年及时挥手，打断他的话，无奈道：“成哥，谢谢你的看好，但我真的不缺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男人自然不好再劝。 成哥只得一步三回头，一边扼腕一边叹息。 他开这个录音棚是为了赚钱不假，但凡事源于爱好，他本就是十分痴迷音乐的人，因此眼睁睁看着一个好苗子就这么在面前溜走，当然会觉得痛惜。 不过人家既不为钱，也不图名，录的歌上传到网上还是直接公开版权，他实在想不通还有啥东西能说服少年。 说来也怪，明明只是一个高中生，但少年的谈吐和对音乐的创作能力，居然能让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汗颜。 自愧不如。 只能说……这些天赋怪，惹不起，惹不起啊！ …… 此时，某人口中的‘高中生’已经走出商街，走到江边。 入了秋，少年穿着件浅棕色的连帽卫衣，下半身则是和卫衣一样常见的休闲长裤。 他双手插进衣兜，悠哉悠哉走着，还能顺带感受一下江边吹来的秋风。 昨天刚落了场大雨，空气中满溢着令人舒畅的清新味道。 走到江边一处延伸出去的平台，陈安停下脚步，取下兜帽。 秋风迎面，吹得少年黑发胡乱舞动。 他扶栏远眺，眯眯眼，思绪飘到了刚刚男人的话上。 这一世，他的确不缺钱用，自然需不着去卖歌，更别说进军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了。 甚至会来录歌，其实也只是源于一场意外。 一场两年前的意外。 近来才偶然发现，一些经过他口中唱过的歌，或者曲子，已经改变了它当初的时间线，或者说，出于某种原因……它们消失不见了。 哪怕上一世承载它的那张专辑如常推出，里面也找不到它的踪影。 仿佛世界线在主动适应变动。 而为了不让这些歌彻底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陈安便趁着闲暇时间，将其一一复刻出来。 于是就有了先前那一幕。 再之后的事……就是上传到网络，让更多人有机会听到这些原本就应该存在的曲子。 至于公开版权，与其说矫情，倒不如是单纯不缺钱用，看不上这点歪瓜裂枣。 所以干脆选择公开算了。 只是陈安终究小看了这些歌的魅力，哪怕只有寥寥几首，也足够替他揽下一批忠实拥趸。 譬如成哥，程成，这个尚还年轻，怀揣着某种梦想的年轻人，就是陈安的究极粉丝之一。 只要他一来这录歌，程成就必定要拉着他嘘寒问暖，再接图穷匕见，恨不得立马让他出道。 为此，还抛出了‘难道你就不想看见年轻貌美的富婆为你一掷千金’‘不想看见万千少女为你撕来撕去’等等一系列迷之假设。 陈安不堪其扰，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但好不容易找到个离家近，设施也还可以的商业录音棚，他也懒得再换。 好在算算，这应该就是他之前唱过的最后一首了…… 陈安正想着，忽然感受到裤兜一抖。 他摸出手机接通。 “爸，怎么了。” “舒老师提前来了？” “行，我这就回来。” 少年挂断电话，略一犹豫，迈开脚步。 应该……没事吧？ 陈安在脑子里回想了下，觉得自己应该是没留啥破绽。 关于在网上做的事，其实只是他之前的一个小尝试。 但没想到进展意外的顺利，不到一年时间，就靠着钞能力拉起了一票团队。 ‘陈博士’这个身份也越来越好用，在团队中争先传颂，受人敬仰。 所以如无必要，陈安是不太想这么早暴露的。 而且……出于某种恶趣味吧，他还挺想看舒可卿每天吐槽一下自己的。 “只要不碰我电脑……应该还好。” 少年重新戴上兜帽，看着一望无际的江面，喃喃自语。 知道他电脑密码的，目前只有妹妹，连父母都不知道。 而小汐这一年来，又越发乖巧，很少会不经过他同意，就瞎碰他的东西。 就算真恰好小汐在玩电脑，真恰好舒可卿进了自己卧室…… 从表面上看，那也不过是一台平平无奇的电脑罢了。 舒可卿总不能那么不懂事，瞎吉尔乱翻吧？ …… …… 奎星学府。 某个少年的卧室。 电脑屏幕上，浏览器账号的头像，是一只虎斑纹，天蓝色瞳孔的白色布偶猫。 舒可卿对这只布偶简直不要太熟悉。 严格来说，它并不是纯血布偶，而是银渐层和布偶的杂交后代。 这是她之前的大学室友养的，很乖，舒可卿手机里至今存着许多猫猫图。 陈博士的账号是她帮着弄得，猫猫头像亦然。 包括这个单独的后台，能够在左下角，一眼看清今日网站的客流量和其他重要数据。 女人深吸口气，缓缓闭上眼。 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天骇浪。 正大脑疯狂运转，想要捋清事情真相的时候，她听见面前的女孩开口了。 “那个……舒老师，可以保密吗？” 女孩两眼水汪汪的，双手合十，略带一丝期盼的看来。 舒可卿一怔，转念想到那串搜索记录，知道她是在担忧什么了。 不过这和她现在想知道的真相相比，似乎已经算不上‘劲爆’…… 她想了想，斟酌着开口。 “小汐……老师这么叫你，可以吧？” 先前有过介绍，让她知晓了女孩的姓名，以及她特殊发色的由来。 见女孩点头。 舒可卿继而再看了眼电脑屏幕，思索道：“你若是想让我替你哥隐瞒这些，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 第三十八章 无敌暴龙战士暴露了 在女人对面，听着这话，女孩肉眼可见的一愣。 她旋即反应过来，舒老师这是……把搜索记录当成兄长的了！ 也是，毕竟少年比她大一年级，又正是对两性有着浓烈探索欲望的年岁。 那么他会一个人悄悄在网上搜些奇怪的东西，也是很正常的吧？ 陈汐却是不知。 还有个最大的缘由，是因为她看上去太人畜无害了。 以至于舒可卿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会是她搜的。 毕竟少年那早熟的模样，和这串搜索记录搭配起来，倒是意外的契合。 总之，两人虽然不在同一个频道，但目前想要的结果貌似是达成了一致。 先将搜索记录删除干净，陈汐坐好身子。 露出一脸乖巧.jpg “您问吧，舒老师。” 舒可卿点点头，压住内心的震惊，只是沉吟道：“这台电脑，是只有你哥哥在用吗？” 好奇怪的问题…… 陈汐抿抿唇，如实答道：“是呢，在很早之前，爸妈就很少进到这里了，更别说碰兄长的电脑。” 得到答复，舒可卿的心跳再次加速。 如果真如女孩所说，那几乎是直接排除了陈安父亲这个可能。 难不成……真是他本人？ 舒可卿回想着和‘陈博士’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从不露脸，只负责撒币和做大方面上的决策。 偶尔有过几次电话，声音却是偏低沉的……也不排除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声线。 除此之外，他格外神秘。 团队要开会，经常是定在周末，又或者是早上六七点和晚上八九点的样子。 反正绝不会出现在正常的上午和下午。 这种作息，让舒可卿曾经一度以为，这位陈博士的本职工作也是和她一样，在学校上班了。 现在回想起来，过往种种，包括少年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奇怪反应。 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舒可卿揉揉太阳穴，有点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这他妈的网络真真假假，鬼知道电脑屏幕后面坐着的是谁？ 她忍不住在心底爆了句粗。 “舒老师，你怎么了？” 应该是看出她的不对劲，女孩犹豫着，轻声发问。 “不，没事。” 舒可卿回过神，深呼吸两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 现在只是她单方面发现……而且还不一定就真是她想的那样，说不定背后另有隐情。 毕竟一个初一少年在网络上到处撒币，还能披着皮把她们忽悠的团团转…… 这种事光是听听，就未免太过魔幻了些。 况且凭那位‘陈博士’的谈吐，以及广泛涉猎的知识面，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初一学生能懂的吧？！ 难道和她聊天聊地，一会儿聊西方中世纪的恶臭密辛，一会儿扯到夏国那位的经典名场面，其中细节，如何过江，掉头回杀，全是出自那个少年之口？ 若只有这些，其实还能用正值中二时期，特意了解过当借口，但偏偏那只是闲聊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啊…… 舒可卿觉得自己大抵是魔怔了。 她感觉现在脑子好乱，各种线索疯狂搅动在一起。 分不清。 根本分不清。 迷茫间，她看见了在屏幕右下角，有一只熟悉的小企鹅。 伸手握住鼠标，轻轻一点。 一个熟悉的网名映入眼帘。 ‘无敌暴龙战士’。 女人只觉眼前一黑。 匆匆退出房间，拎起包，婉拒了陈母的挽留，逃也似般离去。 …… …… “今天天气真不赖吧……” 奎星学府，小区门口。 少年双手插兜，取下兜帽，哼着小曲缓缓踏入其中。 秋日的太阳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一路听着歌，晃进了电梯。 一款精致小巧的白色mp3被握在手中。 等电梯运行到楼层，陈安扯下耳机，稍微整理了下衣领，旋即开门。 “……不是说舒老师来了吗？” 在客厅没见到人，陈安趿拉着拖鞋，来到厨房。 女人正在洗菜，听见问话，便随口答道：“是来了，不过又走了。” “走这么急？” 陈安皱皱眉，本以为舒可卿的性子，怎么也要等他回到家，然后当面跟他爸妈告状来着。 他撸起袖子，准备帮着切肉。 “那舒老师就没说点什么吗？” 羽生玉子闻言，笑道：“她说你在学校不好好学习，让你把精力多放点在学习上面。” “就这？” 陈安一怔，心想舒可卿还怪守信用的。 两人的约法三章，就等下周月考成绩出结果了。 “行了，你快出去，这用不着你……” 陈安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已经被女人推着往外走。 “小汐刚刚找你，这会儿在你卧室待着呢，你去看看她，看是有什么事。” 一听，当然是妹妹最重要。 陈安转身，来到自己的房间前。 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下一瞬，门和开着的半边窗户涌起气流。 那气流对冲在一起，形成一股强烈的风，直吹得身上长裤哗哗作响。 而在窗台下，摆放电脑的长桌前，女孩正安静坐着，低头看书。 凌乱的风卷起书页，吹乱她的长发。 发丝胡乱飘着，挡住眼前视线。 于是女孩只好合上书，偏头来看。 恍然间，十分有动漫味道的银白长发和那张初具美感的脸蛋完美契合在一起。 气质幽静，浑然天成。 哪怕天天见，但陈安承认，他还是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真好看。” 照例是毫不吝啬的夸奖。 女孩的美丽，是早在两年前时，就隐隐凸显出来的。 只是因为某个人渣父亲，导致那会儿她的性子太过冷漠，连带眉眼都显得冷冽。 如今被名为‘爱’的事物浇灌，终于长出应有的模样。 性格也在陈安的一手调教下，越来越回归正常。 由实木制成的椅子上，女孩双腿微曲，些许微风撩动着她的青丝。 身上黑裙泛着高级的质感，裙边丝滑垂下，露出小腿处白嫩的肌肤。 陈安走上前，然后毫不客气的一把揪住她小脸。 “说吧，为了凹这个造型，你等了我多久？” “唔……兄常，腻真讨厌！” 口齿有些不清，但女孩还是瞪着陈安。 仰起小脸，大声抗议。 ------------ 第三十九章 秋日的暖阳下，黑裙少女静坐桌前。 纤白指尖触及书页，一双眸子澄澈而专注。 倘若换个人来，定要被她这番扮相所迷惑。 但推门而入的是陈安。 曾经抱着女孩跑上跑下，甚至在某个阶段，还要抱着她跑厕所…… 陈汐心里这点小九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为了营造这个氛围，费你不少心思吧？” 陈安笑了笑，松开揪着她小脸的手，软乎乎的，还很滑。 无怪他捏的上瘾，实在是手感太好了些。 “才没有……兄长真是自恋。” 女孩放下屈着的双腿，嘴里嘟囔。 要不是为了满足少年所谓的‘元气妹妹’的心愿，这才应该是她本来的样子。 当然，这话她肯定不会说出口就是了。 “刚刚舒老师是不是来过？” 陈安没理会她的贫嘴，看着电脑前明显被移动过的鼠标，不由皱了皱眉。 “是，是啊。” 突然被问到，女孩明显一愣，一颗心瞬间提起。 “她动我电脑了？” 陈安语气有些怀疑，主要舒可卿是成年人，又不是啥爱玩电脑的小屁孩，不大可能去乱碰别人东西。 在他身旁，女孩微微低下头，心里琢磨着…… 动？舒老师好像没动吧？ 只是她恰好要删搜索记录的时候，被妈妈和舒老师闯进来了。 虽然舒老师表现的有些奇怪，但也算是答应了她，没有把这么令人羞耻的事情说出去。 “……没动吧。” “那她进我卧室干嘛？” “舒老师说，有些好奇你平时的生活状态。” 这个问题，陈汐倒是回答的很快。 陈安点点头，自己在学校的表现确实有些特殊，被注意也是正常。 他随即拉过椅子，坐下。 然后伸手，把试图逃走的女孩揽了回来。 “来，听哥哥的话……” 陈安本意是想继续问问她和舒可卿相处的细节，然而女孩应是没站稳，竟直接一屁股栽进了他怀里。 木椅不大，是很常见的单人椅，后方有个到腰的靠背。 所以陈汐这一坐，无疑是只能坐在他腿间。 因为是在家，女孩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裙，裙摆无意撩起，腿部露出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晃人眼球。 陈安连忙抽出手，替她扯了扯裙子，遮挡住这不经意间泄露的春光。 “你小心点啊。” 嘴里说着，便想要推开女孩，好直起身来。 毕竟这样的姿势，哪怕是对兄妹俩，也有些过于亲密了。 但，意外的没有推动…… 女孩低着脑袋，靠在他怀里，细弱的声音微微发颤，传进耳中。 “等，等下……” “等什么？” 陈汐没有急着回答，只是悄悄挪动身子，调整了下位置……刚刚有点硌得慌。 估摸是手机之类的东西，硌着屁股了。 而见她不说话，陈安皱皱眉，问道：“是不是摔到哪了？” 女孩嘴里轻轻嗯了一声，脸红红的，倒是没太抗拒和他肢体接触，颇为熟练的往后一倒。 小脑袋靠在他的胸前，姿势像极了很久以前，他们经常做的那样。 那时候刚经历完火灾，属于‘应激期’，女孩总是对陈安很依赖，需要他时刻留在身边才行。 不过后面随着年岁渐长，陈安就主动在引导着陈汐的独立，学会和自己‘分开’，就是他给妹妹上的第一课。 “摔哪了？起来我看看。” 一听她承认，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女孩的身体会这么脆弱，但陈安还是心中一紧。 摔到屁股还好，要是磕到大腿，那地方神经挺多的，说不得要疼上一阵。 “没事……让我缓缓就好。” 陈汐咬着下唇，骤然陷入少年怀抱，鼻尖满满是兄长的味道，她脸上的红晕已经悄然攀升至了耳后。 一头银白发丝泼洒在旁，这样的姿势，陈安也不好再轻举妄动。 两只手在空中晃晃，最后想了想，还是放在了她的长发上。 入手柔顺丝滑，手感极佳。 不似一般白化病人那般，头发干枯分叉，毛燥的很。 指尖穿过三千发丝，感受着它们从中一点一点溜走。 忽然，察觉到怀中的异动，陈安忍不住出声道：“小汐，你缓缓就缓缓，别乱动啊……” 女孩长长哦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反正还是时不时就扭扭屁股。 本就单薄的裙子，根本抵不住她蹭来蹭去，裙摆不知何时，又撩了上来。 陈安只好放下捋头发的手，再替她掖住裙子。 “兄长……你什么东西呀，一直硌着我。” 陈汐红着小脸，伸手在下面掏了掏，终于把那个碍事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模样精巧，颜色纯白的mp3。 “没收！” 陈汐看着mp3，凶巴巴道。 “你想要拿去就是。” 陈安自是不会跟她抢，只是有点疑惑她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对了，你歇好没有，我腿都快被你坐麻了。” 听着他的抱怨，女孩咬咬牙，赌气似的往后一躺，继续像刚才那样，整个上半身都硬挤进他怀里。 “兄长真小气……” 得。 又怪我。 陈安有些无奈，不过对于妹妹这一点点小任性，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好了，不许吵我，我要看书。” 陈汐大声说了一句，然后抱起桌上的书，一板一眼的看了起来。 那股‘清冷文学美少女’的气质再次出现，以陈安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她格外认真的侧颜。 那张精致的脸蛋上，一根根细小的绒毛在阳光照耀下纤毫毕现。 陈安静静看了会儿，旋即去看她手中的书。 接着不由一怔。 “《论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妻子》……” 少年一字一句，念出书中标题，一脸愕然。 “不是，你从哪翻出来的？？” 陈汐正巧翻到下一页，看的津津有味，随口答道：“在妈妈房间呀。” 她说完，又抽出手下另外一本。 醒目的鎏金艺术字体，明晃晃呈现在陈安眼前。 《论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母亲》 “这本我前天就看完了，但总觉得里面的描述有点不对……” 女孩微微蹙眉。 陈安深吸口气，抢过她手里的书，没好气道： “你这还不如去看刑法！” ------------ 第四十章 朋友费 谈到刑法。 陈安就不由想起了和陈汐的第一次相见。 在那株香樟树下。 性子孤僻的女孩为了阻止任何人接近，小脸冰冷，语出惊人。 其实后面才了解，女孩虽然那时候就知道刑法了，但只是单纯为了保护自己。 她熟背刑法中有关‘幼女’的条目，是想着如果真到了最后关头，能说出来让男人有所忌惮。 尽管这听起来有些可笑。 但对于那时的她来讲，已经是唯一能想到的防身手段了。 生父历来的表现，让她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 好在后面随着陈安的出现，那本厚厚的刑法再无用武之地。 不过现在每每回想起来，陈安还是会有些心疼。 每一个过早成熟，常被夸懂事的孩子，也许背后都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看着女孩，他目光温柔下来，够了够身子，在长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柄小木梳。 “坐好，别乱动。” “给你梳梳头……看看头发都被吹成什么样了。” 少年语气温和。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映照着书桌前的两人。 女孩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木梳轻轻挠过头皮，再顺着长发缓缓而下。 像是在做一场头部按摩。 她惬意的眯了眯眼，也不是很想看书了，收回小手，撑住他的腿，借力往上一提。 一双洁净的赤足跟着抖落拖鞋，身子整个蜷缩进去。 以这个角度，只需要略略抬头，就能看见那张令她安心的侧脸。 黑润润的眸子微动，陈汐看向窗外。 纱窗外的天空蔚蓝澄澈，阳光柔和而不刺眼。 今天天气真好呀。 女孩不禁心想。 …… …… 一场大雨过后，连着两日天晴。 周一。 市一中的校门口，人头攒动，穿上秋季校服外套的学生们看起来花花绿绿，行走匆匆。 期间还有一些父母特地前来送行。 一中从初一就开始住校，而且要求学生只能一个月回去一次，管理十分严格。 所以除非确实是离家近，且经过父母同意，才会允许你办走读。 一辆黑色大众，在校门前缓缓停下。 紧接着，后座被打开，一个女孩垂着脑袋，从车上下来。 和周围贫瘠的其他女生相比，她似乎显得格外富有。 她背后的书包鼓鼓囊囊，装的满满当当，迈着小碎步跑到后备箱前。 驾驶位紧跟着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方正，身形硬朗。 他一边走来，一边奇怪道：“清月，你这次为啥非要带整整两箱牛奶……你搬的动吗？” “要我说，像之前那样拿几盒放包里不就行了。” “唉呀，爸，你就别问了……” 女孩小声说着，双手放进书包的肩带之中，时不时往上提一提，还踮踮脚，左右打望。 男人没注意自家闺女的小小异常，只是埋头准备把两箱牛奶搬下来。 到女生寝室这段路，他倒是可以帮忙，不过搬上寝室就注定只能靠闺女一人了。 这也是他有点担心的原因。 正想着，男人听见女儿忽然道：“爸，你快点，你先帮我打开……拿一盒出来。” ？ 中年男人一愣，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从腰间取下钥匙，然后用钥匙当剪刀，在箱子上用力一划。 “你现在要喝么？” 男人手上动作不停，随口问道。 李清月却是摇摇头。 男人见状，心中不由一动。 莫不是自家闺女终于懂事了，知道体会爸爸的辛苦，要在临走之前，请他来一盒？ 一念至此，男人嘴角开始有点压不住了，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意。 下一瞬，扒拉开箱子的刹那，一只白嫩小手凑过来，先是拿了一盒，遂又停顿一下，再用小拇指夹住另一盒。 哟呵，还是两盒？ 还得是闺女好啊，不像她妈，整天就知道瞎嚷嚷。 男人脸上笑意更浓。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就渐渐止住。 因为女孩并没有如所想的那样，把牛奶递上，然后再乖巧的送上一句‘爸爸您辛苦了’。 她只是甩甩马尾，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某处，发育良好的大长腿几乎是一步作两步，小跑过去。 看着闺女的动作，男人先是有些懵，摸不着头脑，随即在看清她所奔向的那处时，双目蓦地瞪大。 那是一个少年。 和女儿穿着同样的校服，模样俊俏，身姿挺拔。 他便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自家闺女小跑到少年面前，然后小口小口喘着气，脸微微红，再双手把两盒牛奶……‘呈上’？ 不是…… 李振邦腾的一阵火起，脸上彻底笑不出来了，甚至下意识转头看向后备箱。 好你个臭小子，我刀呢？ 好在是下一秒，凝神看清少年的脸后，他稍稍冷静了些，没那么多暴躁的想法了。 这少年他认得。 上周周五，就是对方送女儿出的学校。 少年的谈吐和容貌，虽然仅仅只交谈了一两句，但也给他心底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毕竟那温雅的气质，想来绝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 呸！ 那也不能看着他拐老子闺女啊？！ 李振邦紧皱着眉，倒是没有轻举妄动，这会儿周边学生太多了，贸然冲上去，只可能起到反效果。 所以他决定先暗中观察观察。 …… “那个……早，早上好！” 李清月说完这句，感受到少年停住脚步，投来目光，她立马身子一挺，像是被老师叫到名字的小学生。 立正了。 “李清月？” 陈安一怔，他眸子定了定，看着女孩微微潮红的脸蛋。 估摸是因为跑步跑的，连带富裕的校服前，都跟着一蹦一蹦，煞是吸睛。 陈安刚看两眼，就察觉到手臂上的某一块肉被人捏住。 “兄……长？” 幽幽的女声在身旁响起，鸭舌帽下的那张精致小脸竟一时阴沉的可怕。 警告，警告！ 陈安面皮抽了抽，不动声色的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 转而去看面前，李清月正双手捧着两盒牛奶，微微高举。 “怎么了？” 他有点不明所以。 “这，这是今天的……” 女孩小声说着，到最后三个字时应该是有些别扭，红着脸，半天才憋出来。 “朋友费……” ------------ 第四十一章 只是朋友？ 相较于‘保护费’，李清月更愿意把这个行为称之为‘朋友费’。 她不想要和少年的关系变得那么肤浅和难听。 而且她也确实有一点点想要和他交朋友…… 尽管在过去许久，李清月一度认为自己并不需要‘朋友’这种东西。 “嗯？不是保护费？” 少年的声音，照例夹杂着某种恶趣味。 他总爱这样。 “才不是！” 李清月脸更红了些，但还是仰起脑袋，小声否认。 “行吧，随你怎么说……不过一盒就够了。” 陈安笑笑，拿过其中一盒。 包装是粉色的，右下角写着‘草莓味’三个字。 牌子是光明牌，一个老牌子了，而且不是纯牛奶，是类似于优酸乳的那种酸奶饮料。 等少年拿走，李清月却没有把另一盒收回去，她接着把另一盒递到陈安身旁的女孩面前。 “你不喝吗？” 她眨眨眼，小声问。 “……” 一阵沉默。 陈汐明显是被她问的一愣，本来还鼓着脸盯着她，心里气呼呼的。 觉得这坏女人长这么大，还天天缠着兄长，指定没安啥好心。 然而被这么突然的一问，顿时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不等她多反应，李清月已经把牛奶塞进她手里。 “我爸爸还在等我呢。” 女孩憋出最后一句话，小跑着回去了。 只留下陈汐握着牛奶，两眼闪着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走吧。” 和她相比，陈安倒是不怎么在意，多拿一盒少拿一盒对李清月这个小富婆来说，区别不大。 陈汐抿抿唇，没说什么了，跟在他身后，一起踏入学校大门。 …… …… 那辆黑色大众，后备箱前。 李振邦收回眼神，等自家好闺女来到身前，这才反应过来，把后备箱关上，然后若无其事道：“你同学啊？” “嗯。” 李清月轻轻应了声，撩了撩因为奔跑而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 略带婴儿肥的脸蛋，依然能看出些许没有散尽的红晕。 不只是跑步的原因，还有一些少女应有的羞涩。 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少年搭话，尽管周围人其实根本没注意她，但李清月还是觉得心脏砰砰砰的跳得好快。 “上次送你出学校那个？” 李振邦再问。 但是‘好闺女’已经不想听他啰嗦，只是一个劲推着他往前走。 “爸，你好烦，你快帮我搬到寝室，自己回去吧……” 咔嚓。 某个中年男人的坚强内心，仿佛在这一刻被狠狠扎了一刀。 心碎了。 他嘴角抽了抽，深吸口气，一边往前走，一边语重心长道：“清月……不是爸爸多事，但爸爸还是得提醒你，你们这个年纪还是太小了点，不管关系多好，一定要注意保持距离，知道不？” 老父亲为了守护闺女，真是操碎了心。 既不敢把话说重，怕引起逆反心理，又不得不讲，还得斟酌半天语句。 “爸，你瞎说什么呢……” 虽然李振邦的话说的比较委婉，但李清月显然是听懂了，小脸倏地通红。 她垂着脑袋，闷头走路。 少许，才又犹豫着开口：“我和他，是朋友啦……” 今天，应该算正式交过朋友了吧？ 毕竟都收了她的朋友费了…… 李清月觉着，那个少年除了有点喜欢捉弄人外，应该还是很讲信用的。 之前说要保护她，就真的站上了讲台，大声冲着所有人宣告。 他还在黑板写下自己的名字，写的好好看，写给所有人看…… 想着想着，女孩就不由心情愉快起来，连脚步都显得轻快许多。 李振邦抱着那两大箱牛奶，走在前方，不时回头看两眼女儿。 也不知这小妮子在想啥，一会儿低着头笑，一会儿又走着走着蹦哒两下。 妈的。 李振邦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主要是少年的容貌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危机感。 那臭小子长这么帅，这谁看了能放心？ 况且自家闺女，他对女孩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平时过年过节，家里来了同龄男孩，准要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结果今天竟然当着这么多人面，众目睽睽之下，给对方送牛奶？！ 连他这个老父亲都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他当然不是酸…… 不酸，有什么好酸的！ 中年男人咬着牙，目露凶光。 心想要不以后还是在后备箱常备点家伙事吧？ “真是朋友？” 李振邦放慢脚步，心事重重的问道。 “嗯……” “只是朋友？”不放心的追问。 “爸！” 女孩跺跺脚，红着脸的走前面去了。 …… …… 德育楼，初一一班。 早自习。 还没到朗诵的时候，班上却不像以往那样熙熙攘攘，更不吵闹。 这或许要归功于班级里的某位‘纪律委员’。 尽管他并没有站出来维持纪律，只是百无聊赖的转着笔，望着窗外发呆。 约莫又过了十来分钟，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走进教室。 女人似乎没有睡好，肉眼可见的黑眼圈，头发也只是随意用一根发带绑起，刘海略显凌乱的搭在额前。 今天没有穿高跟鞋了，而是一双白色板鞋，加上牛仔裤和羊毛开衫外套，看上去十分有青春感。 特别是那双大长腿，被牛仔裤绷的笔直，连陈安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奇怪的是，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女人居然没有直接瞪回来，甚至都不敢和他对视，眼神躲躲闪闪的。 敏锐察觉到这一细节的陈安，皱了皱眉。 此后，并无太多其他异常，一直平稳过渡到了下午。 这节课是数学课。 到了下午，有关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已经全部出炉。 迎着教室里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舒可卿拿着那张打印出来的成绩单，目光巡视过全场。 在落到某个少年身上时，她顿了顿。 旋即低头，揉揉眉心。 没有故弄玄虚，也没有特意从最后一名念起。 她清清嗓子。 “陈安，语文，数学，英语，历史，政治，地理……” 舒可卿的念法，无疑有些奇怪。 因为通常的念法，是每一科后面都得跟着那一科的成绩才对。 可她没有。 她直接将所有科目一股脑念了出来。 紧接着，面对讲台下那一众少年少女‘不明所以’的目光。 女人红唇微动，吐出格外简洁的两个字。 “满分。” 开局，便是王炸！ ------------ 第四十二章 老师，我有问题！ 教室里，一片寂静。 五六十人的班级，竟无一人出声。 终于，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才慢慢有微弱的声音响起。 “……满分？” “不是，真的假的？” “语文也能满分啊……” “握草，我义父这么屌？” 此起彼伏的议论先是很细微，后面便如沉石砸入水中，轰然炸开。 一道道视线，脱离讲台，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个少年。 他依然在转笔，但没有继续看着窗外发呆了，只是回过头，静静看向讲台上的女人。 没有所谓的藏拙，他也不需要。 这是他应得的成绩，不源于任何外力。 这件事乍听上去好像很难，很不可思议。 但只要掌握了相应的答题技巧，特别是有关作文和阅读理解这块的，那你能不能拿满分，基本就只取决于阅卷老师的心情如何了。 不过前提得是这种普通的校内考试。 如果是高考或者全市联考，自然另当别论。 而仅仅只是初一的题，对于陈安来讲，考个满分还是手拿把掐的。 “好了……安静！” 女人屈指敲了敲桌。 她沉声道：“别吵，接下来我将按名次念成绩，听到自己名次的记好，等下要按排名来选座位。” 这也是一中老传统了。 通过这种方式变相鼓励学生之间的竞争，至于是好是坏，反正陈安记得后面好像就慢慢废除了这个制度。 “林月，语文，109，数学117，英语满分，地理……” 第二名是一个矮个子女生，戴着厚厚的眼镜，扎着两只麻花辫。 一眼看上去，就很有学霸的感觉。 不过平时在班上存在感似乎不强，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次成绩一出，顿时引起好一阵惊呼。 直把女孩羞得脸通红。 这年纪大多数人还是脸皮子很薄的……陈安例外。 明明拿了一个注定能留在校史上的成绩，结果这会儿看上去仍跟个没事人一样。 既不用鼻孔看人，也不惧那些偷偷打量的目光。 要知道，数学课代表黄星，这位靠着入学成绩数学满分，那可是恨不得全班人都知道，整天收作业时就仰着下巴，骄傲的很，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用‘鼻孔看人’了。 “刘健……” “……” “周雨彤……” “李清月……” 舒可卿念的不快，每念到一个，都会挨个报出具体分数。 让陈安有些意外的是，彤彤同学能进前十就算了，毕竟是班长，顶多数学差了点，其他科目还是很顶尖的。 主要没想到，李清月这个笨比竟然也能紧随其后…… 许是察觉到身旁少年投来的目光，女孩轻轻哼了一声，虽然没说话，但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是已经出卖了她。 那双眼睛悄悄眯起，愉快的又有点忍不住想打拳了。 臭陈安，坏陈安，看你还小不小瞧人！ 李清月在心里默默念叨。 说起来，对于陈安能拿这个成绩，她可能是唯一一个不那么震惊的了。 朝夕相处一个月，尽管每天看着少年上课时经常走神发呆，要么就是干别的不相关的事。 可真要碰到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只要找他，准能轻松给出答案。 甚至李清月觉得自己这次成绩会这么好，很大程度就是受了他的影响。 他随口讲出的那些解题思路，总能让人豁然开朗。 讲台上，舒可卿还在点名。 “黄星，语文……” 她照例说完分数，正要继续下一个，忽然听见台下传来新的声音。 “老师，我有问题！” 抬起头，便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嚯的站了起来，他紧咬着牙，身子隐隐发着颤。 唯独那眼神是坚定的像是想要入党。 舒可卿皱眉，放下成绩单。 “黄星，你有什么问题？” 既然一时冲动站了起来，黄星显然也是豁出去了，他咽了口唾沫，不敢看陈安，只是咬牙道：“舒老师，政治满分就算了，凭什么语文也满分？” 他的问话有些没头没脑，但班里的学生们马上反应过来，紧跟着他话语，便是一片哗然。 他问出了绝大多数一班学生心中的问题。 之前只是畏惧于少年‘一中恶霸’‘手撕老奶奶’‘抢同桌饭卡怒刷十万’的各种恶名，不敢第一个跳出来质疑。 讲台上，女人似乎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脸上并无太大波动，只是拿起手边那摞数学卷子拍拍桌。 等教室安静下来，她说道： “陈安的卷子，现在应该已经贴到了德育楼楼下的告示栏上，你们谁有疑问的，等下下课了自己去看就行。” 简单一句话，就成功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那张语文卷子，舒可卿其实也看过。 用语文老师的话来讲，就是这孩子答题答的那叫一个标准，顶多是具体的措辞有所不同，但表达的意思和方法，皆是非常准确和公式化的。 而公式化便意味着很难出错。 包括作文，各种小套路和引用信手拈来，再加上那一手让人看了眼前一亮，心情愉悦的字体。 语文老师干脆双手一摊，直言自己很难不给他满分。 况且这又不是没有先例，一个月考而已，每年总要出那么几个。 只不过像陈安这种能全科满分的，那着实罕见。 很快，随着全班成绩念完。 所有人走出教室，在外面走廊排好队，等着舒可卿点名。 第一个进去选座位的，正是陈安。 他瞅了瞅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略一犹豫，还是放弃，走回原来的座位上。 要真选了其他位置，依李清月的性子，估摸很难鼓起勇气跟着他走。 陈安觉着，有个这样的同桌还是很好玩的，每天喝喝小奶就算了，还能时不时蹭她点零食。 他当然不是买不起这些，只是那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就类似于他人碗里的饭总要更香一些。 不过…… 想到这，陈安不由想到了上周五女孩隐隐表现出来的‘抗拒’，以及班上那些传来传去的风言风语。 也是。 自己‘没脸没皮’不要紧，平白害了小姑娘的名声可不好。 以后，还是得注意一点。 ------------ 第四十三章 你和他……吵架了？ 初一一班教室。 少年单手撑着脑袋发呆，等着其他人一个接一个走进来。 有像他一样直接坐原来位置的，也有主动坐前面来的。 李清月自然是迈着小碎步，低着脑袋溜到了陈安面前。 陈安身体前倾，给她让出条缝。 女孩看了看，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子，试着往里挤。 但她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发育。 或者说，因为陈安在想事情，就没有像以前那样站起身来让她。 于是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要出意外了。 陈安回过神，感觉到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顶他。 说是顶也许不那么准确，毕竟那玩意软软的，极具弹性。 “你又带球撞人？” 几乎是脱口而出，好在声音不大，应该是只有李清月一人听见。 女孩顿时小脸羞的通红，捏起粉拳，气的直接给他背上来了一下。 真讨厌！ 她本来使了好大的力，不过在即将落到少年身上时，心里又有点舍不得，那拳头也就变得软绵绵的了。 何况陈安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肉嘟嘟，滑滑的，软软的…… 意外有些好摸，陈安下意识捏了捏。 嗯……还有点湿。 也不知李清月什么体质，总是这么容易出汗。 特别是一紧张，手心就湿漉漉的一片。 “你，你……放手。” 感受着和他手心相接，李清月只觉得脸上仿佛有火在烧，低头不敢看他，声音也开始有点结巴起来。 若不是拉着她手的是陈安，只怕这会儿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她性子确实比较‘孤僻’，但绝谈不上软弱，之前被取各种外号时会保持沉默，那也是因为过往经验告诉她，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陈安依言松开手，但女孩依旧卡在他和后排的桌子之间。 待她蹭来蹭去，蹭的陈安难得要冒火气的时候，终于是给她蹭了进去。 旋即挪动自己的小板凳，往里边的墙壁靠，和陈安拉开好一段距离。 见她如此‘应激’，陈安只好暂且不去打搅，以免再刺激到她。 一阵诡异的沉默。 李清月排名很靠前，所以等她进来选位置时，教室里其实并没有几个人。 不过一直在讲台上的舒可卿，自然是注意到了他俩的异常。 女人微微蹙眉，张张嘴，想要训斥两句。 在教室里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不过一对上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舒可卿就把训斥的话吞了回去。 很难想象，身为一个成年人，还有着老师加班主任的双重buff加持，她竟然会有些怕自己学生…… 那天的家访，以及在学校表露的蛛丝马迹，终究是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这两天既吃不好也睡不着，没事就盯着和陈博士的聊天记录发呆。 所幸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顶多是曝出去没脸见人，原地光速去世，转生异世界罢了。 舒可卿想着想着，深吸口气，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一定要尽快将这件事确认下来，否则注定了今后寝食难安。 甚至直接辞职换个城市生活，未尝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 …… 此后两天，一切如常。 除了名声更大了以外，陈安的初中生活似乎并未发生太多变化。 他全科满分的成绩，放眼整个校史，不说后无来者，绝对也是前无古人了。 不时有闻风而来的其他班学生，偷摸躲在门口张望，想要‘一睹芳容’。 偏偏之前又一直在传这位初一新生是黑道小少爷……如今月考成绩一出，那些原本是贬义性质的传闻，立马风向一变，使得‘陈安’这个名字愈发神秘起来。 有人说他无恶不作，拳打老奶脚踢妇孺，甚至强迫各科老师给他打满分。 也有人说他是被冤枉的，平时为人和善，温柔帅气，至于成绩，那两张贴在德育楼楼下的卷子，便是最好的佐证。 总之，各种光环叠加，连其他班的老师有时路过，都要忍不住探个头瞅上两眼。 对于这样过度的关注，陈安或许改觉得没啥，但可苦了李清月这个小社恐。 每天递牛奶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其他人看见。 不然第二天，有关她和陈安的八卦，又要在整个初一满天飞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沉淀，这些小升初的少年少女已经慢慢熟悉，又正是对男女之事好奇的年纪，想不多嘴都难。 何况还是陈安这种‘名人’。 午间。 伴随着楼栋剧烈的震感，赶着去食堂觅食的学生们如鱼群般涌出。 陈安亦是其中一员。 他最近有些爱上食堂五号窗口的萝卜炖牛肉了，连着吃了好几顿。 香是真的香，入口软烂又有嚼劲，萝卜也炖的很入味。 好吃的很。 也侧面印证了一中的伙食究竟有多好。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最近裴洋这小伙不知怎的，真把陈安当大哥了，天天缠着献殷勤。 一到放学，就凑过来‘义父’‘义父’的喊。 “你跟谁学的这破词？” 在窗口前排着队，陈安瞅他一眼。 裴洋留着一颗在这个年代非常前卫的子弹头，两边推净，露出来的脑门看上去格外蹭亮。 他听见陈安问话，粗黑的眉毛一挑，嘿嘿道： “你以为，哥们可是读三国的！” 说着，还十分自豪的拍了拍胸脯。 和陈安相处多了，知道他不是传闻中那样动不动就把人沉江，裴洋也慢慢放开不少。 他跟在陈安屁股后面打好饭，正支着脑袋四处张望，忽然瞥见了什么，连忙用手肘捅捅身旁。 “哥，那不咱嫂子吗？” 说完，就准备往那走。 但身形却被陈安及时拉住，他跟着看去，见到是李清月和她那几个室友，遂摇摇头。 “算了，别过去。” 裴洋一愣，挠挠头，“怎么了安哥……难道你俩闹矛盾了？” 陈安领着他就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随口道：“你想多了。” “还有，以后不要这样瞎喊，包括对其他人也是，知道吗？” “先不说我们还小，光是这样的行为，就是很不尊重人的一种表现，很容易给对方带来困扰。” 裴洋老老实实听完，摸着脑门，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此时，另一边。 女孩默默收回目光，低头吃饭。 而她身旁的王萍，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个微小细节。 她远远看了眼那个少年，忽然道：“李清月，你和陈安……吵架了？” 女孩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 上架了 今晚零点过上架，多的就不说了，讲下更新。 目前是双更，上架后照样以这个打底，但鉴于大舅做完手术才五天，离出院最少还有一周，外加后续还需要放化疗，所以我不确定时间有多充裕，是否能加更。 但双更是打底的。 算是卖个惨吧，顺便解释一下无法爆更的原因。 至于首订，不敢奢求，也就不定目标了，毕竟这本书节奏真的很慢，只愿大家看的开心了，给个订阅支持一下即可。 哦对了，不知道有多少是上本书过来的书友，应该知道我更新一直都是硬伤。 不过嘛……有时我也想挑战一下我的软肋o.O？ 拜谢 ——来自一个至今码字数没超过百万的萌新圈。 …… …… 到这就可以跳过了，剩下是作者君的一点牢骚。 可能会有朋友觉得，为什么不请护工呢？ 其实请过一天，但这边小医院的护工，是平时扫地的大爷大妈充当的，实在不靠谱…… 何况我大舅是做的食管癌手术，根本下不了床，照顾必须精细。 好在现在情况已经越来越好，慢慢能下地走两步了。 昨天护士来换药，忽然说了一句。 “术后护理，你们已经走了百分之九十，后面几天可要更加注意啊。” 有些恍然。 原来距离查出癌，再带大舅四处求医，一个多月的奔波，竟就要结束了？ …… 最后讲个故事。 大舅无儿无女，一生未婚。 这些天在医院陪护，隔壁阿姨见我多了，笑道：“你大舅真有福气啊，竟然有你这么好的侄子，一直守着。” 我答：“你要是觉得我对他好，便能想到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又是如何对我好。” …… …… 以下是献祭书单。 《当魔法少女跪在我脚下》 ”藏在变态血腥杀戮末世之间的多女主恋爱，群像流，一堆精神失常的人。“ 从锻刀开始诸武精通“无论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还是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作为一名铁匠，我能锻造这些兵器，那么稍微的会耍那么一两下，很合理吧？” 《重生：从一口鱼塘开始》年代日常文，搞鱼摸虾。 《东北金渐层把我家当月子中心了》，东北虎是我马仔？动物王，我当定了！养虎撸大猫，熊瞎子看大门，轻松日常 ------------ 第四十四章 对不起（求订阅！） 吵架了……吗？ 王萍的问题很是突然。 李清月没有回答，只是放下手中筷子，有些愣愣的看着眼前餐盘。 餐盘是不锈钢做的，分了好几个格子，上面盛着萝卜炖牛肉，青椒肉丝，还有紫菜蛋汤。 都是她很熟悉的菜，也是以往最爱吃的那几样。 可为什么现在看着它们，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乏味，毫无食欲呢？ 李清月怔怔出神，想到这两天和那个少年的相处。 吵架什么的，自然是不存在的。 依他的性子，估计也很难跟人吵起来。 只是那天让他放手以后，似乎交集就慢慢少了起来。 当然，这个‘少’那也只是相对他们之前来说。 毕竟先前经常一起中午吃饭，一起走路回教室，偶尔上体育课，他还会给自己带水。 其实李清月能感受得到，他真的只是随手为之，可能恰好想到了，也就顺手多买一瓶，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是很自然的对待朋友的行为。 但往往落在他人眼里，就不免有些变味，再加上有人一起哄……那些若有若无的声音钻入耳朵，让李清月甚至没敢去接，直接掉头就跑。 当时羞极了，脑子一片空白，现在每每回想起来，才忽然惊醒。 她是跑了，但那会儿的他又该如何面对，如何自处？ 大家又会怎么看他？ 一想到这，心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 好在后面在教室里再相见，他依旧如常，会和她笑，会接她递来的零食，似乎并未有什么不同。 就好像在操场上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但终究是，有些改变的…… 李清月咬着下唇，微微低头，缕缕发丝顺着耳旁垂落。 “李清月，问你话呢？” 一旁，王萍拍了拍她的肩，追问道。 她动静不小，惹得其他在吃饭的女生也一并看了过来。 “没有吧……” 李清月沉默会儿，摇摇头，否认了。 “真没吵架？” 王萍眨眨眼，她似乎对两人之间的事情十分有兴趣。 又问道：“如果真的没吵架，那为啥他刚刚明显看到你了，却不肯过来？” 话音刚落，李清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坐对面的另一个室友开口了。 “没过来才是正常吧？” 王萍努努嘴，立马反驳道：“屁嘞，你是上次不在，就他那性子，不可能会不来的！” 她对上次陈安跑来找李清月要饭卡的事记忆犹新。 那动作，那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明明是他来借饭卡，最后反倒像是李清月主动求着给他一样。 王萍说完，眼角余光瞥见少年端着盘子起身，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抓住李清月胳膊，声音微微放大了些。 “李清月，伱是不是在和陈安耍朋友呀？” 耍朋友是庆市这边对于‘谈恋爱’的代称，类似于方言的一种。 这话一出，女孩顿时脸红起来，她无意识捏紧筷子，小声道：“咋么可能嘛，我们这么小……” “嘿嘿，我是小，你可一点都不小。” 王萍不怀好意的一笑，伸手试图去挠。 李清月自然是羞愤挡下，不肯让她意图得逞。 王萍也不强求，她短发一甩，瞅见某人快走到近前了，连忙出声道：“怕啥，真要耍朋友了你就承认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找他耍朋友呀？” 她凑近了些，“真不骗你，好多女孩想要他秋秋呢。”“真，真的？” 李清月愣住了，她犹豫了下，语气充满怀疑。 “不是都说他……说他很过分嘛。” 女孩支吾着。 说‘过分’其实都是美化了，什么‘恶霸’‘校霸’‘混混头子’才是他身上应该背负的。 王萍呸了一声，“你那都多久的老消息了，自从月考成绩出来后，早就变样了！” 李清月这下不吭声了。 王萍见状，有点急了，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你个倒霉孩子…… 她清清嗓子，大声道：“那你到底有没有喜欢他嘛！” 王萍刚说完，就看见女孩肩膀猛然一颤，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才没有！” 王萍一愣，这时李清月也终于抬起了头，她本意是想去看身旁室友的，但回转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么突兀闯进眼中。 应是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少年身形微微一顿。 他看过来，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端着的光溜溜的盘子，笑道：“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一步了。” “哦，好，好……” 王萍愣愣的，嘴里下意识答着。 少年便点点头，拉过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的裴洋，走向她们后面的回收处。 盘子是要留在食堂的，只有筷子才需要自带。 自己清洗。 …… …… 已是十月底。 正式迈入金秋，天色很少再有盛夏那样的白昼，多数时候都是如现在这般，要晴不晴，要雨不雨的阴天。 “哥，你和嫂……她真没吵架？” 走回教室的路上，裴洋追上少年的步伐，本想照例喊嫂子的，但话到嘴边，想起他的叮嘱，也就改了口。 “当然没有。” 陈安脚步一顿，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笑了笑：“你成天狗拿耗子瞎操心。” “靠，我是看她说……说那种话才问的好吧。” 裴洋似乎很不服气，一副替他打抱不平的样子。 陈安却是摇摇头，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 依李清月的性格，要是真爆出句‘我喜欢’，那他才是真要震惊一下。 一路无话，回到教室。 趴在桌上小憩，约莫过了几分钟，陈安察觉到有脚步走近。 抬头，见是李清月，便起身给她让位置。 女孩低着头，沉默无言。 重新坐好。 刚吃饱，陈安也有些犯困，就没搭话，继续趴桌上睡觉。 午休时段，教室里显得格外安静，只是偶尔会有一点细细碎碎的杂音。 不知过了多久，陈安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忽然感觉有人在摇他手臂。 恍惚间。 他看见了女孩发红的双眼，以及那微微浸着泪痕的脸颊。 “对不起……” 细弱而颤抖的声音，自她口中传出。 月初求票票～ (本章完) ------------ 第四十五章 放课后辅导（求订阅，求月票） 对不……起？ 不得不说，陈安第一时间是有些懵的。 可能是因为刚睡醒，也可能是因为刚一睁眼就瞧见女孩哭哭啼啼的模样，难免会有些手足无措。 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摸摸头安慰，毕竟曾经小汐还是个爱哭鬼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做。 简单，俗套，但是有效。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在家，眼前人也不是那个女孩。 手伸在空中，已经顿住，正要收回来时，却被另一只手蓦地‘截胡’。 两只手心，再一次相接。 上次是换座位时，不小心的触碰。 而这次却是她主动牵住。 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小行为，也许隐藏着女孩莫大的勇气…… 陈安怔神间，李清月已经握着他的手，迅速往下拉。 之前是高举，太容易被人看见。 她虽然平时好像有点呆呆的，但在这方面却是异常的‘机灵’。 只要不被当众处刑，女孩还是能忍住羞意，红着脸跟他拉拉小手的。 嗯…… 朋友间，拉拉小手怎么了？ 李清月抿着唇，如此想着。 这会儿倒是没哭了，就是眼睛看上去仍旧红红的，也不说话，就拉着陈安的手，上半身坐的笔直，活像是在上课。 还拉得贼紧。 陈安试着抽了抽，居然没有抽动。 “你怎么了？” 他只好凑近些，压低声音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女孩顿时鼻子一抽，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开始涌动起来。 “嘘，好好说，好好说……别哭呀，又有谁欺负你了？” 陈安小声安慰，知道李清月脸皮子薄，他这会儿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来。 只要是两人‘独处’，他还是有把握控制住女孩情绪的。 就怕动静一闹大，吸引到其他午休学生的注意，恐怕就很难收场了。 陈安想着，悄然换了下手的姿势，由被动改成主动。 他的手要大些，轻松覆盖住女孩那只有些肉嘟嘟的小手，然后轻轻捏了捏。 微微湿润，她又出汗了。 女孩的情绪，也仿佛跟着他轻柔的动作慢慢平复。 “欺，欺负……” “就你会欺负我……” 李清月小声嘟囔，声音断断续续的，隐隐带着哭腔。 女孩还是不肯看他，只固执的盯着黑板——尽管黑板上干干净净，既没有老师也没有文字。 只在边边角角，写着今天值日的名单。 陈安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怎么又成我欺负伱了？ 哥们搁这睡得好好的，你突然吵醒我就算了，还一言不合就开始哭，哭完了还要倒打一耙…… 当然，这些话他只是在心里说说。 陈安终究是成年人的灵魂，知道女孩多半是在自责，自责这几天的种种。 尽管他其实根本没在意那些。 又捏捏她的小手，陈安小声安慰道：“行，是我欺负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呜……才不是，明明是我在欺负你……” 李清月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抹了抹眼睛，她也不想哭的，但听着他这样说话，就是怎么也忍不住。 那种感受她说不上来，难以形容。 就是，就是好疼呀…… 记得以前骑自行车摔了，小腿蹭掉好大一块，疼的她当时就坐地上嗷嗷大哭。 李清月本以为那已经是很疼很疼的了，可和今天比起来，她明明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破皮出血，却依然感受到了那股子往心里钻的疼。“好好好，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陈安所剩无几的睡意是彻底被她哭没了，轻轻捏着她手心，轻声哄着。 ‘变卦’似乎是女孩子与生俱来的天赋，仅仅刚上初一的李清月，明显就很精通这一道。 总之，唯一不变的，或许就是他们一直紧握的手了。 哪怕是午休结束，直到上课，也依然紧紧牵着。 …… 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课。 语文老师一向很佛系，也不知是从哪搬来的凳子，往讲台后一放，讲累了就坐坐，根本懒得下来巡场。 倒是便宜了李清月，不用担心被发现。 女孩从午休开始就一直挺着上半身，挺得笔直，表面看上去比谁都要正经，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倘若不去看她藏在桌下和少年紧紧拉着的小手的话。 刚开始拉着还好，后面陈安就有点不老实了。 一会儿捏捏她的手心，一会儿捏捏各个指节，反正都是肉嘟嘟的，好似那个解压神器捏捏乐。 陈安玩的不亦乐乎。 若是平常，这会儿李清月肯定早就把手抽走了，但可能是因为这两天对他心有愧疚，犹犹豫豫的，也就任他玩去。 反正只是一只手而已…… 李清月红着脸，心跳有些加速，光洁的额前也渗出一排细汗，黏住几许发丝。 “李清月，你是感冒了吗？” 语文老师推推眼镜，坐在讲台朝她看来。 女孩的脸蛋红的有些吓人，连带耳垂也是，鲜嫩欲滴，实在显眼。 “没，没有！” 突然被点名，女孩顿时一个激灵，以往都是小声小声的讲话，这次她回答的声音却格外的大。 教室里众人纷纷投来目光。 所幸两人现在坐的很近，牵在一起的手有着身体和桌椅做掩护，不是走到脸上，特意探头去看，应该是看不出哪有问题。 不过这也侧面印证了李清月想要‘赎罪’的决心。 连这种时候，她竟然还不肯松手。 陈安都震惊了。 你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李清月吗？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被逮到会是什么后果？ 只怕叫家长都是最轻的了。 终于，一节课终了。 陈安松了口气，正要起身。 下一瞬，他又被强行拉了回去。 “我要上厕所呀姐姐。” 少年无奈，只得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 后者这才蓦地惊醒，连忙甩开他的手。 那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陈安强迫她呢。 …… 最后一节，是数学。 即是舒可卿的课。 女人抱着教案走进教室，开始了日常授课。 在真相揭开之前，她仍然强迫自己保持着镇定。 只是在放学前的最后一刻，女人目光看向了某个少年。 她红唇微动： “陈安……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月初求票票～今天还会有 (本章完) ------------ 第四十六章 同学，要个秋秋（求订阅） 舒可卿的话，回荡在教室。 她没有过多解释，说完就转身走了。 若有若无的视线传来，落在陈安身上。 “舒老师找你干啥呀？” 周雨彤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悄咪咪道。 接着不等陈安回答，她又自问自答。 “不会是你和清月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女孩甩甩马尾，眼睛瞪大了些，语气里也有点慌里慌张的意味。 陈安回过头看她，拿起笔敲敲她的脑门。 “整天乱讲，我和李清月清清白白的，别人不知道瞎传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 “哎哟……” 周雨彤吃痛，捂着脑门，睁着一只眼瞪他，恼道：“伱好用力！” “讨厌死你！” 陈安不想理她了，这班长整天不干好事，就盯着他和李清月之间那点小暧昧不放。 其实要不是今天下午牵了牵手，陈安甚至觉得连小暧昧都算不上。 他跟着捅捅一旁默默偷听的李清月。 “说话。” “啊，哦，说……说什么？” 女孩本来还在装作认真收拾书桌，突然被捅，身子一颤，抿着唇偏头来看，嘴里小声应着。 陈安把笔和课本放入抽屉，头也不抬道：“说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啊……总不能让谣言一直传下去吧？” 一听这话，虽然明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着想，可李清月这会儿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酸。 她抽抽鼻子，觉得班长说的可真对，陈安真讨厌！ 讨厌死了！ “对！清清白白，一辈子都跟你清清白白！” 留下一句有点像是赌气的话语，李清月噌的一下站起身。 她应该是想要出去，不过路被陈安挡住。 陈安不让开，她就只能硬挤。 但转念想到上次换座位时发生的糗事，李清月就没敢轻举妄动了。 现在才刚放学，教室里很多人没来得及走，要真卡在那…… 一想到那个画面，李清月就脸红红的，心跳加速。 有些像今天下午上课，她拉着少年的手那种感觉，心脏砰砰砰的，根本听不进去老师讲什么。 陈安仍弯着腰，没注意到李清月这细微的异常。 主要是刚好笔盖掉了，他想捡起来。 圆珠笔的笔盖落在女孩脚边，他便伸手去够。 谁知刚好她动了一下，本是去抓笔盖的，这下好了，顺手给她裤腿逮住…… 虽然松开的很及时，也没用力，但再抬头时，不出意料，果然瞥见一张红通通的脸蛋。 她咬着下唇，黑亮澄澈的瞳仁仿佛浸在水中，湿湿润润。 陈安摊开手，给她看看手中的笔盖。 “你别这样看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清月捏着小拳头，垂在身侧，气呼呼道：“让开！” 陈安却是不急，继续冲身后看戏的周雨彤道：“班长，你以后再碰到说我和李清月闲话的，记得帮我们澄清一下。” 他说完，想到什么，一边起身给李清月让位置，一边补充道：“不过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装没听见，今后注意一些，等热度过去了，自然而然就清净了。” “说起来也是我的问题，之前没考虑到那么多，忽略了初中生对这种男女之间的事的敏感程度……” 他正说着，忽然感觉到胸口被一推，再回神，只见女孩已经越过他身前，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嚯，谁惹她了？ “总感觉今天她火气不小啊。” 陈安感慨了句，毕竟以往李清月半天憋不出个泡来的。 和周雨彤对视一眼，后者眨眨眼，小手一摊。“别看我，你俩要吵架就吵架，跟我没关系。” 陈安不说话了，转身去办公室。 一路上，不时有打量的目光投来，带着好奇，艳羡又或是别的什么。 想来这段时间，李清月承受的就是这种境况。 他当然能保持平静，不为所动。 但对一个刚上初一的女孩子，还本就是性子偏内向的，能顶住压力每天给他送奶，只怕都不知在心里纠结了多久。 想着这些，陈安叹口气。 好在一件事的热度是有限的，只要不予理会，就不会愈演愈烈，慢慢重归寂静，淡出一班所有人的视线。 就像他刚刚不继续去跟周雨彤争执。 …… 走出教室，办公室就在对面走廊的尽头。 陈安正想迈步往前，忽然瞅见好一群人乌泱泱的挤作一团，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瞧那架势，只怕在外面等了不久。 这场景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但来者不是上次在校门口那群绿绿的杀马特家族了，而是一群女生。 发型各异，穿着白绿相间的秋季校服外套，为首是一个纤细女生，头发刚刚到肩，微微低着头。 与其说是为首，倒不如说是被身旁几人哄笑着簇拥过来的。 她们动静不小，一时间许多准备离开的学生都停住脚步，站在走廊边上张望。 陈安自然也停了下来。 这一群女生把走廊中间占完了，而且目标明确，想躲也躲不掉。 临到近前，他才看清那个低头的女孩微红着脸，眼睑下方还长着些许雀斑。 谈不上丑，也绝对算不上好看。 “那，那个……同学，可以要个秋秋吗？” 女孩支吾着开口了，扭扭捏捏，好像还有点不情愿。 陈安没急着说话，而是抬眼看看她身后那些一并簇拥而来的女生。 少年淡淡的目光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一被他眼神扫到，本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女生们，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焉了下去，不敢和他对视。 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那位初一学弟，而是那个经常凶巴巴，走路挺着个大肚子的年级主任。 “打赌输了？” 陈安看了会儿，收回目光，忽然冲身前的女孩开口。 “啊？” 雀斑女孩怔住，应该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她犹豫着，点了点头。 陈安拍拍她的肩，报出一串神秘数字，旋即潇洒离去，只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他给你秋秋了吗？” 直到其中一个女生打破沉寂，那雀斑女孩才倏地醒转。 “他说了……” 她注意到身旁好友们期盼的眼神，不由咽了口口水。 “但我好像没记住。” …… …… 无人在意的楼梯拐角。 某个女孩看着这发生的一幕，一只手按在富有的胸前。 她抿着唇，无意识捏紧了手心。 月初求票票！感谢大家的订阅！圈圈拜谢！ (本章完) ------------ 第四十七章 图穷匕见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陈安来到走廊尽头。 门扉虚掩，借着缝隙看上一眼，发现里面只坐了一个高挑女人，并无其他老师的身影。 陈安略一犹豫，推门而入。 刷了绿漆的单板门发出轻微响动，接着是紧随而至的‘嗒嗒’脚步声。 正要继续往前，忽然听见舒可卿开口了。 “把门带上。” 陈安怔了怔，旋即听话的握住圆形门把手，顺势一带。 啪嗒。 绿漆单板门合紧，阻隔住傍晚余光，让办公室的边边角角重归黑暗。 也不知是特意为之，还是大家公德心太好，其他工位的窗户都适时被关上。 只有在舒可卿的工位那里，开着一扇小小的百叶窗。 “先坐。” 等少年走到近前，她仍旧没有抬头，继续批改着手边那一摞作业。 只露给陈安一个专注的侧颜。 她的速度很快，往往红笔在纸上随便画个几道，再写个‘优’或者‘良’，就算结束。 陈安看了会儿，拉过椅凳坐好。 他不矫情，也不会像普通学生那样坐立难安。 随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单手撑着脑袋，安静看女人改作业。 不得不承认，如果抛却胸前的硬伤不看，这女人的确有几分魅力在身上。 就是宝宝食堂严重发育不良，很让人担忧婚后食欲。 除此之外，淡黄的开衫下，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以及被牛仔裤绷紧的笔直长腿，都很吸睛。 视线接着往下，却不是那双开学时经常能见到的高跟凉鞋。 少年略显失望的挪开了目光。 虽然板鞋和牛仔裤更配吧……但终究少了点看头。 只能在裤腿和袜边的交界处，看见一抹白皙的脚踝。 话说，怎么……还在动。 那脚又跺了一下。 陈安抬起头，发现女人不知何时停下了笔，正双手抱胸，怒视着自己。 “看够了没？” 舒可卿把红笔往桌上一甩，眯起眼，没好气道：“要不要干脆脱了给你看？” 她话刚出口，就心里一跳。 这话要是对一个成年人说自然没什么，但面前坐着的，可是自己学生…… 尽管这学生处处透着诡异…… 舒可卿揉揉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不知为啥，每次只要一碰上陈安，她就很容易‘上火’。 这样的问题少年，实在令人头大。 很快，她听见了身前少年的答复。 “还是……算了吧。” 陈安否决了她的提议，同时把后面那句‘毕竟是在学校，影响不好’吞了回去。 看舒可卿这濒临暴走的模样，他有点担心起女人的精神状态，也就不调戏她了。 过犹不及。 平时在手机上玩玩也就算了，现实里还是要尊师重道一点的。 不过即便是这个答复，也还是惹得女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舒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陈安瞥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估摸着妹妹就算再拖堂也要放学了，便主动开口询问。 “怎么，你有急事？” 舒可卿身子微微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她觉得有些热……刚刚被气的。 遂解开了开衫的扣子，露出里面纯白打底的内衬，以及裹着的一段纤细腰身。 一般人以这个姿势坐着，肚子上多少会堆点肉，偏偏在她身上，陈安完全看不出有这种迹象。 “急事……倒也谈不上，就是约好了要去接我妹妹放学。” “你妹妹？” 舒可卿眉毛一挑，想起那个发色奇异，五官精致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女孩儿。 她又定定看了少年两眼，心道这一家子颜值这块是真没落下。 随即开口道：“伱妹妹六年级吧，又不是一二年级，她会理解的。” 女人说完，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在上的那一条腿轻轻摆着。 双手交叠起来，放在腿上。 “上次月考，拿了史无前例的满分，说说吧，有何感想？” 陈安看着她，心说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你终于想起这事了？ 难道专门叫他过来，就为了这？ 不过对于班主任来说，做做学生的心理辅导，似乎也很正常。 他也就没多想，随口答道：“还行吧，没啥感想，就那样。” 好熟悉的一键三连。 舒可卿听了，手心微微握紧。 之前和那位陈博士沟通的时候也是，极少有过鲜明的表态，不管她干些啥，总是这样模棱两可。 “你就一点不感到骄傲？” “骄傲啊。” 少年点点头，还很配合的挺了挺胸。 舒可卿直起身子，盯着他看了会儿，复又重新躺了回去。 说实话，她感觉自己从未看透过他。 这等云淡风轻的气质，放在他身上，似乎一点不让人觉违和。 可一联想到他的身份，舒可卿就有点难以接受了。 到底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 “最近班上在传你和李清月的事，有那回事吗？” “没，以讹传讹罢了。” 陈安如实回答。 他答完，本以为女人会追问一些细节，毕竟对于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早恋可是头等大事。 哪怕有一点点苗头，都要及时掐断。 可舒可卿没有，她甚至都懒得多叮嘱两句，哦了一声，就直接跳到下一个问题。 “你是纪律委员，平时班上有没有人喜欢在课堂捣乱的？” “没有。” “午休的时候呢？” “也没有。” 陈安耸耸肩，有张山的前车之鉴，以及他身上尚未澄清的那些传闻，一班的学生现在十分听话，乖巧程度绝对在整个年级排前列。 “……那平时吃的怎么样，食堂还合你胃口吗？” 舒可卿问完，发现少年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点奇怪起来，她连忙补救道：“老师关心一下你而已，别想太多。” “行吧。” 陈安点头，“一中伙食可以的，出了名的不错，特别是五号窗口的萝卜炖牛肉，选用的都是带骨肉，香的很，舒老师有空可以去尝试一下……” “嗯？” 他说着，见女人一副呆呆出神的样子，不由提醒一声。 您确定是在关心我？ 舒可卿有些后知后觉的回过神。 “好，老师知道了……今天带手机了吗？” 她忽然冷不丁的问。 (本章完) ------------ 第四十八章 摊牌 话题突然跳跃。 陈安没有被她虚晃到，而是慢慢眯起眼。 “舒老师，你该不会忘记了我们的约法三章吧？” 舒可卿一愣，放下翘起的腿，站了起来。 她没有急着说话，只是拿起桌上水杯，去饮水机前接水。 饮水机靠着门口，她接了半杯，没有喝，回头来看着少年。 应是在心里提前斟酌了语句，好声好气的开口了。 “老师这些天又考虑了下，你这个年纪终究太小了点，现在手机上的各种诱惑又多，动不动就容易扣费……” “老师也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误入歧途，伱能理解吧？” 一边说，舒可卿一边往旁走了两步。 这个方向，恰好将办公室唯一的出口堵死。 目前的一切，都还在她的计划当中。 少许，她看见少年同样站了起来。 “有劳舒老师关心……不过请您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去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舒可卿耐心听完，若是其他学生，她早就摆出师长的架势，强迫他交出来了。 但眼前这少年终究是不同的。 陈安历来的表现，让她知道，所谓‘班主任’这层身份，在他这里根本不起作用。 “老师相信你……但也请你体谅一下老师的难处，而且现在互联网越来越发达，过早接触那些东西，对你来说不一定就是好事。” 舒可卿和他对视着，似乎意有所指。 “呵呵，舒老师，您想多了。” “那可不好说……” 女人端起水杯，递到嘴边。 她微微蹙眉，神情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 “也罢，总归是我们约法三章在前。” “这样……你把手机给我，老师帮你检查检查，要是真没事，等下还你就是。” 一副她理亏，只好妥协了的样子。 这一套说辞属实连消带打，显然计划良久，陈安听完，竟一时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舒可卿都让步到这个份上，他再不愿交出手机，反而显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而女人见他沉默，走近了些，随手将水杯放下，轻声道：“陈安，老师知道你是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孩子，你也的确有这样独立的能力。” “但也请你相信老师，我绝不会害你。” 趁热打铁！ 舒可卿心跳暗暗加快，忍不住想为自己的完美表现鼓掌。 简直天衣无缝。 那个令她这些天一个好觉没睡过的谜底，似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想着这些，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和少年靠得很近了。 近到甚至能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那呼吸夹杂着些微热气，轻轻泼洒在脸上。 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看来，他依然保持着沉默。 唯独是神色闪过思索，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女人红唇微动，声音越发的轻。 “别考虑了，要乖乖配合老师哦……” 她说着，一只手背过去，悄然摸上办公桌上放着的手机。 这个手机是她自己的，才买没多久的最新款，了她不少积蓄。 舒可卿熟练的解锁，再按着预先设定好的界面……直接拨通！ 约莫两三秒后，女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少年裤裆，哦不对，是裤兜。 但那里平静如常，就像少年平静的双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这臭小子……不仅静音，连振动都关了？ 舒可卿心里想着。 她刚刚拨通的，便是陈博士的号码。 至于会不会其实根本不是他，陈博士实际另有其人……舒可卿这会儿已经不想去细想了。无论如何，她今天必须亲眼见证！ 心扑通扑通的，微微低头，目光如隼般锐利，仔细审视着少年表情。 陈安发育很好，但毕竟年岁尚浅，在身高方面比舒可卿还是要稍逊一筹。 主要是她本来就很高挑，身高直逼一米七五。 终于，在她和蔼的注视下，少年有了动静。 他慢慢移动着手，往裤兜摸去。 舒可卿的视线，也不由跟着他的手慢慢移动。 忽然一顿。 女人先是愣住，接着立马催促道：“快点，你不是还要去接你妹妹放学吗？别耽搁久了。” 她说完，却发现面前的少年突然笑了。 是那种淡淡的笑容，仿佛终于揭开迷雾，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下一刻，他开口打破沉默。 “舒老师，您急什么？” “您这手伸的，要是给别人瞧见，只怕第二天咱们就要上新闻了。” 舒可卿一怔，低头去看，这才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默默伸到少年裤前。 而两人又隔的近，这样的姿势，无疑是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女人脸微微一红，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绿漆门，心里松了口气。 “行，我不急，你拿出来就是。” 舒可卿往后退了半步，但没舍得离太远。 不过少年却没有如她所想那样。 他嘴角挂着一抹笑，竟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接着身子往后一躺，翘起二郎腿。 “舒老师……进过我卧室了吧？” 话音落下，女人神情肉眼可见的一滞。 她心跳瞬间加快，强自镇定道：“什么意思？” “上次家访啊。” 陈安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你看了吧？” “……我的电脑。” 温和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女人终于掩饰不住慌张，连着后退好几步，直到伸手扶住桌沿。 而在前方，那个翘着二郎腿的少年仍在继续。 他干脆的摸出手机，大大方方的出示在舒可卿眼前。 屏幕上，一个未接电话，正明晃晃的亮着。 “您说这是何必呢？” 陈安收起手机，摇摇头。 “就算您猜到了，也大可当无事发生的吧？” “不过其实也好，正巧启发了我的思路，不瞒您说……” “你休想！” 少年的自言自语，突然被女人出声打断。 舒可卿咬着红唇，既然他都摊牌了，她也就懒得装了。 连着噔噔噔走了好几步，直接来到他身前，然后俯身，紧盯着他。 “如果你以为靠着这点把柄，就能让我乖乖就范……” 女人想到那天的搜索记录…… 话语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我是绝绝绝不可能，陪你玩那些把戏的！” 不想看见短了，可不可以说：“短短的也很可爱？” (本章完) ------------ 第四十九章 此时不下海，更待何时（三更求订阅） 某一瞬间。 陈安觉得自己是不是误听了。 否则这种虎狼之词，怎么能从眼前这女人口中说出来？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少年停住了晃悠的二郎腿，怀疑的看着她。 “呸，小色胚子，误没误解心里有数。” 舒可卿咬着红唇，怒视过来。 陈安皱皱眉，暗道女人的心思果真难猜——他上辈子就这么觉得了，所以埋头和学习打了半辈子交道。 有好有坏吧，优异的学习成绩让他成功跻身新的交际圈，但也因此错过许多玫瑰色的青春。 对于常人来说，二者总是难以兼得。 收回思绪，少年屈指敲敲桌面。 他双手交叉，看着舒可卿。 “别想太多，我对你的身体没什么兴趣，只是我这刚好缺一个能替我站在明面上的人。” “年纪确实太小了，离开网络，很多事情都无法去谈……” 他说话一如既往，不紧不慢，并没有所谓秘密被戳穿的紧张。 而见他语气认真，似乎确实不是想乱来的样子，舒可卿急剧跳动的心脏，也慢慢平复。 她皱紧眉，有点没听明白。 “你什么意思？” 旋即补充道：“反正伱别以为我会顾忌什么而受制于你，何况我发给你的那些，那些……” “只是一点点普通照片而已。” 女人微红着脸，声音小了一些。 陈安瞅着她的反应，心中莞尔。 没想到这位舒老师竟然意外的纯情…… 其实本就如她所说，两人的聊天记录曝光出去，除了会让她自己社死以外，起不到啥作用。 因为真的很正常。 顶多是舒可卿背后蛐蛐自己学生有点搞…… 还恰巧蛐蛐的陈安，这就很有意思了，估摸也是舒可卿现在反应这么大的原因之一。 至于那些照片，最大尺度就是漏个腿，要放后世来看，发抖+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恐怕也就舒可卿自己在意了。 “小色胚，你又在想什么！” 似乎是注意到他笑意越发明显的嘴角，女人顿时怒不可遏，大声道：“我说了，你想都别想，我明天就去辞职！” 她说着，许是怕陈安不信，还走过来，探身去抽屉里翻找。 陈安坐在原本属于舒可卿的椅子上，稍稍往一旁偏，给她让了点身位。 否则两人都快成零距离接触了。 少许，女人应该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眉间一喜，正要直起身子，结果不小心用力过猛，脚下没踩稳，眼看就要直直倒下来。 好在陈安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抓住。 他很有本分，没有乱抓，只是撑住她纤细的小臂。 然而女人羞恼的呵斥声更快响起。 “放手！” 陈安眉头一皱，也不惯着她，手指一松。 说放就放。 于是毫无疑问的，女人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姣好脸蛋朝下，径直摔了过来。 红唇与校服来了个亲密接触。 “唔唔！” 舒可卿瞪着眼，还没来得及多说，更加纤细的腰肢就被少年揽起。 陈安毫不客气的将她从自己身上丢了下去。 旋即看着被蹭了一嘴口红的位置，语气带上丝丝不善。 “老师，请你自重！” 他说完，下意识转头去看门口。 还好，门扉紧闭。 舒可卿要求他带上门，可能是她今天唯一正确的决策了。 女人则呆愣的站在那里，发丝凌乱，白皙的脸庞微微潮红，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陈安再次出声，她才恍然惊醒。 “你手上拿的啥？” 如提线木偶，她愣愣递过去。陈安接过，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封提前写好的辞职通知。 看来为了今天的摊牌，舒可卿是做足了决心啊…… “辞职……” 少年看了那封辞职信有一会儿，眸子微动。 “确实，这年头不比今后，遍地都是黄金，公职根本不吃香……这时候不下海，什么时候下海？” 他眼睛亮起来，主动起身，走过去拍拍女人肩膀。 “舒老师，考虑不考虑帮我做事？” “别的不说，光是薪资，绝对不是你在这里当老师能比的。” 多好的一工具人啊！ 他手上恰好有她的‘把柄’，而她又恰好撞破他秘密，知他长短。 陈安当然不可能白白放走。 “帮，帮你做事？” 女人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亲密接触’中，脑子跟短路似的，嘴里喃喃应道。 “对啊，你忘了我们之前怎么合作的吗？” 少年微微一笑。 “我知道，虽然留在一中当老师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商界……对你来说会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而且我看你也是个能卷的，这年头其他不重要，只要我有钱，你愿意卷，方向我来选，你只管向前。” “我看舒老师，未尝没有首富之资！” 若是陈兴国在这，听到最后一句话，必然要觉得耳熟。 但在这的是舒可卿。 一位刚毕业没多久的纯情女大。 哪里经得起陈博士这一番狂轰滥炸，何况陈博士还是真金白银打过钱的…… 涣散的瞳孔慢慢有了聚焦，舒可卿抬抬手，手指弯回来。 “我？” 她语气十分怀疑。 “就你。” 陈安肯定答道。 在他这里，舒可卿现在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之一。 “名校毕业，数学专业，还能在学校自学编程……” 少年再度露出如春风般的微笑。 “舒老师，你大可自信一些。” “可是，可是……” 女人仍旧有些犹豫，或者说，没啥底气。 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悄然陷进了陈安的谈话节奏，甚至都忘记跟她说这些话的人的真实身份，其实只是一个初中生。 “没什么可是的，大胆去做就行了，反正有我兜底……而且我记得你不是挺缺钱的吗？” 陈安这最后一句话，倏地点醒了她。 对啊。 老妈的药不能断呢…… 不然她为什么还在读书期间，就筹备各种兼职？ 该死，辞职也是，太冲动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舒可卿蓦地抬起头，却只看见少年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 他挥挥手，没有回头。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不提这几年中饱私囊的网店，陈安还有张被秦书雪偷偷硬塞过来的银行卡，里面每月都会固定往里打钱，就是不知道现在存多少了…… 再说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找老父亲要。 陈兴国这两年事业上混的风生水起，唯独是在对孩子这块，一直没找到好的办法补救。 他始终是对陈安有着很深的愧疚的，但偏偏陈安足够‘乖巧懂事’，一点也不败家，让他想弥补一下都难。 少年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终于推开门。 重见光明。 然而一个熟悉的清脆声线很快传来，打破宁静。 “兄长大人……你刚刚，在说什么？” 女孩一只手按在帽沿，她微微仰起下巴，黑润润的眸子莫名显得有些深邃。 三更求票票～ (本章完) ------------ 第五十章 陈汐的择偶标准 陈安有时候很不解。 为什么每次他一消失，妹妹总能精准定位找到他呢？ 要说见他没来接自己放学，主动过来初中部，那也应该在初一一班的门口等他吧，怎么会跑来办公室门口？ 包括上一次大雨，他送李清月出校门，也是同样的巧合。 蓦然回首，女孩单手撑伞，笑容在雨中别样明媚。 宛如什么言情里精心设计好的桥段。 “没说啥……你咋过来了？” 少年不动声色，拉住女孩小手，牵着她往外走。 陈汐本来还想再问两句的，但被他这么一牵，两手紧握，手心里暖乎乎的，瞬间就提不起兴趣了，只想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说是胳膊不太准确，是抓着少年外面的校服长袖。 “因为半天没等到兄长人呀，我就只好自己过来了。” “别说的那么委屈……搞得好像是我故意不去接你一样。” 陈安叹口气。 “刚刚放学舒老师找我谈话，耽搁了点时间。” 随口解释了一下，但没有细说。 不过这答案用来应付女孩，应该是足够了。 “舒老师找你？” 陈汐闻言一怔，旋即顿住脚步，想回头去看。 办公室的门依然虚掩，只有一条缝露着。 以她这个角度，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舒可卿也没有跟着出来，估计是心情还没完全平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安。 “走了。” 陈安没有松手，稍稍用力一拉，轻声催促。 女孩浅浅哦了一声，跟上他的步伐。 约莫只憋了不到三秒，陈汐就忍不住开口了。 “舒老师……找伱干嘛？” “说了点成绩的事。” “成绩？” 陈安点点头，他这个人不爱撒谎，一向是实话实说。 恰好两人已经走下一楼，在大厅外，绿荫坛的旁边，立着好几个不锈钢告示栏。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 两人走近，陈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少许，女孩眼眸微微瞪大，小嘴微张，不自禁用手掩住唇。 “兄长……” “好厉害。” 一声由衷的赞叹。 不过想想是自己兄长，陈汐又觉得没必要那么震惊了，只是眸子一转，冷不丁道： “看来舒老师对兄长很上心呢。” 少年身形微顿，“一般吧，也没有那么夸张。” “可是她上次还专门跑来家里。” “正常家访而已。” “正常家访……会特意要求进兄长卧室吗？” “你哥成绩好，特殊点怎么了。” 女孩听见这话，挽住他的手无意识用上了点力道，帽下几许银白发丝跟着她的动作轻轻舞动。 “真的只是因为成绩？” 陈安偏头看她。 有着帽子阻挡，加上女孩微微低着头，他只能看见那一抹白皙精致的下巴。 看不见上半张脸蛋和双眸。 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所以你下午放学，是怎么知道我去了办公室的？” “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对于陈安的问题，女孩回答的很快。 “毕竟像兄长这样的大大……大名人，一举一动都很受人关注吧？” 陈汐微微一笑，“我还听说，放学的时候有高年级的女生找兄长要联系方式呢。” 听上去是个很合理的解释。 陈安继续迈动步子，傍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他紧了紧校服领口。 路上来往人已不多……他和妹妹似乎经常最后才离校。 “嗯，找我要秋秋。” “给了？” “给了。” 说完，察觉到女孩小脸上的笑容凝滞，陈安嘴角微微翘起，忽又道：“但给的是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 “而且她多半记不住。”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陈汐慢慢反应过来，眸中闪过羞恼，捏起小拳头给他来了一下。 还别说，这黑心小袄下手比李清月重多了…… “这么用力？” “谁让兄长那么坏。” “行，那我下次报自己……” 陈安话没来得及说完。 因为某个女孩已经踮起脚，伸手捂住他的嘴，语气凶巴巴道：“你敢！” “不许早恋！” 陈安打开她的手，没好气道：“我是哥哥还是你是哥哥？用得着你说……而且你才是，就算以后要找对象，怎么也得等到成年再说。” 陈汐哼了一声，眸子紧盯着他，忽然问道：“兄长你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那个人能够像我一样对你足够好，足够善良，遇事不急不躁，有耐心，愿意倾听你的声音，愿意给你世上美好的事物……” “哦对了，还得比我有钱，比我长得帅，虽然我其实不太看重物质这一类的东西，但现实生活就是这样，有了物质，才能谈其他……” “然后最好再会点音乐，会点运动，方便今后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这一点也是十分重要的，做饭也是，不会做饭的也不能要……” “好了，不许说了！” 女孩突然出声打断他。 她松开了抓着陈安的手，捂住自己耳朵。 只觉心跳好快，仿佛在到处乱撞，连带以往白皙细腻的脸蛋，这会儿也是红彤彤的。 什么嘛……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男人？ 少年的话语落入耳中，便像是在说：‘你以后除了嫁给我，就别想其他的了’。 “怎么就别说了？” 陈安却是很认真，“我还没说完呢，这关乎到你的终生大事，哪怕挑剔点，也决不能将就。” 殊不知多少女孩因为遇人不淑，婚后郁郁寡欢？ 曾经的羽生玉子，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郁郁寡欢都是轻的，婚姻不只有美好的一面，还往往跟‘家暴’‘出轨’等等词联系在一起。 “反正就是不许说了！” 女孩藏在帽下的小脸依旧绯红，语气听上去有点凶，但脆生生的，总让人以为是在撒娇。 陈安只当她是太羞涩了，想来也是……就算再早熟，终究才六年级，谈及这种话题，会害羞实属正常。 但该灌输的观念还是得灌输的。 否则真哪天突然蹦出来个黄毛，喊自己一声大舅子，陈安不觉得他能按得住刀…… 正想着，手臂处忽然贴上来一抹柔软。 “走啦，回家。” 女孩低着头，小声嘟囔。 (本章完) ------------ 第五十一章 如数家珍 是夜。 在家吃过晚饭，陈安坐在沙发上，和妹妹一起看电视。 这年头电视还是家庭里主流的娱乐设备，不像后世，电视几乎成了摆设，人人一个手机，短视频刷着，可比各种狗血电视剧带来的快感多多了。 而在沙发的另一旁，陈兴国手拿着一摞报纸，聚精会神的看着。 男人气质沉稳，手腕戴着一款经典劳力士，表盘向里，是羽生玉子今年年初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据说了十万出头，也不知女人从哪攒下的这么多钱。 陈安也跟着得了一块，不过肯定没老父亲那么贵。 但他很少戴，表这玩意终究分场合分人，他一个初中生戴着，就算气质压的住，也很容易给人一种违和的感觉。 少年背躺在柔软的沙发靠垫上，一只手随意搭着，某个女孩便悄然坐近了些，然后很熟练的牵过他手。 环绕一圈，把自己包进去，再把那只手顺着从纤细的肩头放下来，陈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她脑袋依偎在少年胸前，眼睛眯起，唇角微微上扬。 这样安静又闲适的饭后日常，是陈家最常出现的画面。 就是兄妹俩的姿势稍显亲密了些。 陈安低头看看女孩，瞥见她恬静的侧颜，也就没了出声打扰的想法。 电视里，放着今年刚上映的动画片——虹猫蓝兔七侠传。 不得不说，这款动画片是真的经典，哪怕在十几年后，也一直饱受好评。 不管剧情还是画风，都是上上之选。 是为数不多的反派有脑，主角团更有脑的典范。 此时动画正播放到黑心虎大军压境，老长虹剑主催促完虹猫离去，一人一剑以死相拼的时候。 也就是整个剧情的伊始。 陈汐刚开始看着还好，慢慢就共情上了，直看的两眼水汪汪的。 然后一边扒拉着陈安衣服擦眼，一边嘟囔道：“兄长，这个黑心虎好坏……” 她正说着，忽然像是看见了啥，动作一愣。 “兄长，你裤子怎么脏了？” 女孩怔怔的，试图伸手去抓，方便她看个清楚。 陈安眼皮一跳，连忙推开她起身。 他低头去看，才发现在自己裤裆的位置沾着点暗红色，不仔细看还真不好看出来。 坏了。 是下午在办公室时不小心蹭上的。 不过这肯定就没法实话实说了，陈安轻咳两声，随机硬编道：“可能是白天上课的时候，不小心用红笔画到了吧。” “兄长哪来的红笔？” 陈汐语速飞快，十分怀疑的看着他，掰起手指头开始数。 “你的笔盒里，只有两支用来素描的铅笔，以及一支平时写字用的圆珠笔，那支圆珠笔还是上周我才给你换的。” 女孩如数家珍，甚至精确到每一支笔的分类和用途。 “这伱都能记得？” 陈安震惊了。 他想一想，又道：“我找同桌借的。” “这样……” 陈汐盯着他看了会儿，也不知是信了没，反正没有继续刨根问底下去了。 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要学会的第一课就是‘分寸’。 不过……总感觉兄长大人最近，有事瞒着呢。 女孩水润的眸子微微闪动。 她忽然上前，推着少年往浴室走，一边替他解下校服外套。“快去洗澡，臭烘烘的。” “等会，总得先让我拿换洗的衣服吧……” “唉呀，我去帮你找，你快去洗，臭死了。” 待陈安一脸无奈的走进浴室，女孩背对着客厅，面上表情缓缓消失。 她抱着少年那件外套，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白。 默默在浴室外站了会儿，然后转身去了自己卧室。 咔哒。 房门打开，又紧闭。 …… 客厅。 “小安和汐汐的关系一如既往的好呢。” 女人端着切好的水果，恰好撞见刚刚陈汐催促着陈安去洗澡的一幕，不由轻笑道。 她旋即想到什么，又道：“汐汐这两年也是，性子变换好大，以前总是冷着个脸，还好碰见了小安……” “那不是好事吗？” 陈兴国随口答着，目光在手里的报纸上游疑。 这份报纸是庆市当地的日报，很有名气，经常会报道一些当地官员的变动。 陈兴国其实有更方便更专门的渠道了解这些，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看看报也是他的习惯了。 此刻，一个有关庆市干部人员拟任命的报道便映入眼中。 “吴程用同志任我市青安区区委……李振邦同志另有任用。” 陈兴国看见后面那个名字，目光微微一顿。 庆市目前共有十一个区，最近安兴建工有个市政上的项目，正是在青安区进行。 所以对青安区的人事变动，自然要敏感一些。 不过这则消息他前几天就知道了，等报纸再来报道，终究晚了些。 而且他知道的其中内情也要更多，比如这李振邦，实际的任用就是调去了另一个直辖市。 两人之前还见过一面，不过交情不深，仅仅是互相有个印象。 就是等李振邦真正去上任，估计还有段时日。 “魔都啊……” 男人揉揉眉心，嘴里喃喃。 “对了，汐汐的病，要不还是带她再去看看吧？” 陈兴国瞅瞅浴室和女儿的房间，压低声音说道。 女人一怔，在他身旁坐下，挽着丈夫手臂，同样低声道：“徐医生不是说了，病例太少，只要她自身没什么问题……就以保守治疗为主，别瞎整就行。”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陈兴国犹豫着，前段时间，他们其实已经带着女孩的病例单飞了趟燕京。 但陈汐的病确实很特殊，属于白化病的极罕见变种，过往经验就是别瞎搞，吃好喝好即可。 而且白化病本身也不属于什么特别严重的病症，最大问题往往体现在外部，比如因为特殊的毛发和肤色而出现的心理问题。 好在是有陈安这个哥哥在，女孩的改变是有目共睹的。 “我看魔都就不错，医疗条件和学校……肯定要比庆市好些。” “……那小安知道吗？” 听见老婆的问话，男人不由露出笑容。 “那臭小子，从去年就在催我去魔都买地盖房了，也不知他急什么。” (本章完) ------------ 第五十二章 想要吗？ 属于女孩的卧室。 陈汐关好门，来到床边。 把那件校服外套放平，小手一阵摸索，在后面领口的夹缝中，摸到了一个小小凸起。 约莫只有手指头大小，而且很薄，不仔细摸，很难感受的出来。 女孩皱着眉思索，最后还是把那个凸起拿出来。 今天兄长明显起了疑心，那就没必要急于一时。 做完这些，她重新抱起外套，走出房门，扔进洗衣机里。 路过浴室时，听着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陈汐瞥过一眼，估算着时间。 少年洗澡用时一般在十二分钟到十五分钟之间，包括脱衣服，等热水器打燃等等…… 趁着还有一会儿，陈汐快速来到兄长卧室，打开电脑，登录自己qq。 点开苏珂的聊天页面，她飞快打字。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你上次给我那个定位用的，再来一个，最好明天就带学校来。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还有接收器的可用距离太短了，有没有更厉害点的？ 本来只是留个言就走，但没想到消息刚发出去，好闺蜜的回复就来了。 小小苏：没有哇，这个已经是在店里能找到最厉害的了，而且可能不能给你带了，要是被妈妈发现就惨了。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请你吃肯德鸡。 这次对面没有秒回了，像是在权衡着利弊。 终于，就在陈汐估算着时间，要准备关机时，新的消息发来了。 小小苏：汐汐……听妈妈说，这一个进价可贵可贵嘞。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三顿。 小小苏：成交。 …… …… 周二。 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陈安照例站完桩，打完那套平平无奇的拳，拿起毛巾往家走。 入了秋，早间的风便有些浸人，凉凉的。 但陈安也只穿了件白色短袖，露着两条胳膊在外面，却丝毫不觉冷意。 少年的肩很宽，身材修长，走在路上，常能吸引好些小区住户的眼光。 特别是那种全职太太，或者被有钱人包养的二乃。 “哟，小帅哥，又见面了，住哪栋啊？” 明显故意夹着的女声从一侧传来。 陈安偏头去看，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紧身衣的女人，还染了头大胆的金发。 她应是同样早起锻炼的，不过是来跑步，额头出了点汗。 姿容尚可，年纪也不大。 出于礼貌，陈安点点头示意，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这种搭讪企图太过明显，算盘都要敲他脑门上来了。 不过女人显然不想就此错过，她凑近些，唇微微勾起。 “小帅哥别害羞呀，姐姐我就住三栋，认识一下呗？” 女人声音嗲嗲的，也不跑步了，停下来跟着陈安一起走。 她打量着少年的身材和面容，眼睛闪亮起来，仿佛看见了猎物的猎人。 “瞧伱年纪应该不大，在哪读高中？” “让我猜猜，高三，实验附中？” 女人的自说自话实在有些叨扰，破坏了清早来之不易的宁静。 陈安止住脚步，看着她。 “这位女士，麻烦下次搭讪别人时，先漱漱口。” 金发女人一怔，下意识道：“怎么了吗？” “因为你一开口，那股糜烂的，过夜的石楠味道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少年甩甩毛巾，重新迈开脚步。 女人则彻底愣在原地。 石楠？ 她急忙低头在手背上舔了一下，然后放到鼻尖嗅探，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够准确，遂双手合十，捧着手心哈了口气。 最终，等她气恼的回过神时，抬头已然见不到那个少年的身影。 “草，你最好别让老娘再遇到！” 女人盯着陈安远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在家吃过早饭，陈安悠哉悠哉出了门。 今天天气不错，他打算坐公交。 少年两手空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挂着某个女孩。 陈汐今天走的很早，说和朋友约好了。 至于更具体的陈安没细问，他没那么强烈的求知欲，也懂得给女孩留隐私的道理。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真的变态级别妹控。 就像陈汐常常开玩笑说她是兄控一样。 可能是有一些的，但大概也就是吃吃小醋之类了。 甚至这吃吃小醋，也极有可能随着年龄的进一步增长，慢慢对他这个‘兄长’祛魅。 正想着，裤兜一抖。 陈安拿出手机，不出意料，是舒可卿来的消息。 不过昨天下午摊牌后，他还以为舒可卿会耐不住，晚上就给他发消息呢。 舒可卿：你说的，当真？ 简单五个字。 陈安微微一笑，他手指舞动，回复同样简洁。 无敌暴龙战士：等会天台见。 想了想，打道回府。 等再次出来时，少年已经背上了一个黑色单肩包。 十来分钟后。 “师傅，刹一脚！” 伴随着陈安的高声，陆陆续续好多一中的学子从公交车上下来。 他一路来到教学楼楼梯，上了二楼，但没停，继续拾级而上。 总共五楼，一直到楼梯尽头，得以看见一扇生了些锈迹的铁门。 上面挂着一把小锁。 走到近前，便能发现其实根本没锁上，就是单纯挂在上面，虚空锁门。 陈安随手一拉，门后楼梯和外面广阔的天空形成甬道，致使空中气流开始涌动。 瑟瑟秋风本就喧嚣，门一拉开，顿时引得那阵风鼓噪起来，直吹得铁门隆隆作响。 包括陈安的裤腿，衣袖。 迎着风向前，在天台的边缘，一抹如初秋的淡黄色就这么闯入眼前。 女人长发用一根发带束起，剩下的发丝纷纷洒洒，飘扬在空中。 她今天穿了件淡黄色的连衣裙，裙摆轻轻荡着，上身则加了件羊毛开衫。 听见动静，舒可卿回头。 少年背着单肩包，迈步走到她身旁。 他不算矮了，但站在女人身边，还是要低一些。 女人身姿本就高挑，何况今天还穿了高跟鞋。 十指珠圆玉润，涂着点点红蔻。 陈安没有多看，这一世他各种大美女小美女见太多，不差事。 “考虑好了？” 对上女人极其复杂的眼神，陈安主动开口。 舒可卿抿着红唇，犹豫半响，才出声道：“你，怎么证明……”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少年又慢慢露出那种‘可恶’的笑容。 只见他拎起书包，拉开拉链一角，再扔过去。 沉甸甸的份量砸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 而舒可卿的瞳孔，也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瞪大。 红唇微微张着，昭示着女人掩饰不住的震惊。 那一摞摞红颜色的票票，剧烈冲击着她的眼球。 这样一个书包，不知又是多少人为之奋斗的一生？ 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惆怅。 “想要吗？” 如同恶魔低语，少年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本章完) ------------ 第五十三章 陪我玩一场游戏 教学楼虽然只有五层，但层高和占地很大，整体呈一个回字形。 舒可卿对这栋楼并不陌生。 但上到天台，她还是头一次来。 凭栏远眺，风也喧嚣。 女人以极大的毅力，把视线从地上那个背包移开。 这一背包……能装多少？ 舒可卿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唯一见到过类似的场面，恐怕也是在电视剧里。 所以她估算不出，只能凭直观感受，那应是很多很多。 多到能让女人脱衣，男人拜服。 自古钱帛动人心，舒可卿自然也不能免俗。 何况家里确实很需要钱……母亲的病是一个长期且漫长的治疗过程，现在服用的是国内的药，副作用很大，经常会出现呕吐，恶心等反应。 如果有这些钱，她完全可以给妈妈用上更好的国外靶向药。 贵的东西除了贵，也许真挑不出其他毛病。 但即便如此，她也绝没有任何要出卖身体的想法。 只凭自己双手，拮据点就拮据点，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你……确定不是图我的身子？” 女人咬着唇，假意不去看他，脸微微有些红。 这话题虽然羞耻，但她觉得必须事先说清楚。 否则真涉及到什么‘钱色交易’的话，她宁可不要。 “舒老师，你真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陈安很疑惑，难道他看起来就很像什么好色之徒吗？ 如果真的贪图她身子，何须这么麻烦，直接把聊天记录打印出来，再整一句‘舒老师，你也不想xxx’，岂不是更方便。 “呸。” 舒可卿不想跟他多掰扯，要不是那天她看见那串搜索历史，也想不到这个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少年，背地里竟会是这样的变态。 不过考虑到现在人在屋檐下，她就把那句‘小色胚’憋了回去。 “可是……我真的，能行吗？” 女人扶住生锈的栏杆，垂下眸，轻轻叹了口气。 那些展望，那些未来，听上去确实很吸引人，但她真的就……可以吗？ 少年甚至都没跟她讲要做什么，就这么赤裸裸的把一背包子钱砸了过来。 这可比单纯嘴炮强太多了。 而最初的激动过尽，剩下的便是考虑后果。 倘若她做的不好，又该如何自处。 最重要是……想招揽她做事的，是一个实打实的初中生啊！ 舒可卿敲敲脑袋，觉得这未免也太魔幻了些。 好吧，其实从‘陈博士’的身份被揭穿开始，她心里的承受能力就已经获得了极大提升。 就算这会儿陈安告诉她，他是吃了药的夏国版‘柯南’，舒可卿也顶多是再震惊个零点一秒。 震多了，已经震麻木了。 仿佛在这个少年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女人想着想着，抬头望向那澄澈青空，柔美的脸庞不由浮现出些许迷茫。 晨风吹动着缕缕发丝，使连衣裙贴住她的纤细腰肢。 裙摆紧紧吸附在双腿上，勾勒出笔直修长的形状，令人遐思。 ‘嗒嗒’ 脚步响了两声。 再低头，发现是少年走到身前。 他没急着说话，而是伸手，替女人将散开的衣衫一一扣好。 他的动作很温柔，手也规矩，没有碰任何不该碰的地方。 舒可卿看着那双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无疑是很好看的。 不免想起前些日子考试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少年是在握笔，而这会儿是握住她的开衫扣子。 一颗一颗，仔细扣好。“入秋了，天气转凉，要多注意保暖。” “还有……别想那么多，我说了，伱不必有什么负担，这些钱对我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那声音照例是不紧不慢的，富有节奏，很干净。 舒可卿看见他顿了顿，脸上露出那种熟悉的笑意。 “哪怕就算最后真赔光了，你就当是我付的陪玩费好了。” “……陪玩费？” “嗯，陪我玩一场小孩子企图参与大人世界的游戏。” …… …… 回教室的路上，经过那段无人的楼梯。 “话说，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天台能上来？” 女人抛出自己的疑惑。 她从实习开始就在一中，结果竟然还不如陈安了解。 少年把单肩包塞到她手里，随口道：“我也是前几天午休没事干，随便转转的时候发现的。” “你不遵守课堂纪律……” 舒可卿皱眉，正要开口训斥。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貌似以她现在的处境，不是很有资格说这话。 好在陈安并没有追究，只是轻轻一笑。 “知道了，我的舒老师。” 女人被他叫的脸颊发烫，心里有些别扭。 随即想把单肩包还给他，但却被少年摆手拒绝。 “拿着吧，就当是给你的启动资金。” 掂了掂手上那沉甸甸的份量，舒可卿看他两眼，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我直接跑路？” “那你跑呗。” 陈安拉拢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懒得再继续释放亚撒西之力了，回复不免显得敷衍。 “你！” 女人踩着高跟，噔噔噔追上他步子。 见她愤愤不岔，陈安停下，笑道：“怎么，就非得我威胁威胁你，说什么‘你要是敢跑路我就公开照片再喊人把你抓回来关进小黑屋先那个再那个’？” 少年说着说着，眼神忽然奇怪起来。 “我说，舒老师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吧？” “呸，明明是你自己有，还要倒打一耙！” 女人瞪着他，急忙反驳，语气很是羞恼。 即使在无光的楼梯，也依然能看见那绯红一片的修长鹅颈。 对于她的凭空污蔑，陈安不以为意，继续向下。 他们很快下到二楼。 这会儿早自习已经开始，楼道里很空旷，看不见人。 倒是方便些，免得还担心被人撞见。 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单独约见学生，还是在天台，难免传出点闲话。 两人走向教室，一旁的女人还紧抓着陈安手臂，非要给他讲清楚，自己清清白白，绝不可能有那些特殊癖好。 “行行，知道你是纯情女大，马上进教室了，别拉拉扯扯……” 陈安皱皱眉，正说着，忽然瞥见一个身影从走廊尽头的厕所走了出来。 隔得有些远，但凭借那傲人的胸怀，陈安还是一眼认出了是谁。 下一刻，女人许是也察觉到了前方传来的惊诧目光，连忙松开手。 “清，清月？” (本章完) ------------ 第五十四章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其实只要不是天台，在走廊撞见，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因为是李清月，才让陈安多看了两眼。 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走进教室。 舒可卿则略显尴尬的咳了两声，出声道：“清月啊，快进去吧。” 女孩迈着小碎步，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跟在少年后面。 少许，舒可卿才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容走了进来。 原本还有些吵吵嚷嚷的教室，立马安静。 她在一班的威望最高，陈安仅次于后。 有时在纪律这块，连其他科老师说话都比不上陈安管用。 靠着最里侧的一组，陈安站在外面，等女孩擦着他身子走进去后，这才坐下。 可能是有老师在，今天周雨彤和李清月都没找他搭话，老老实实捧着语文书早读。 陈安也乐得清闲，他就没跟着早读了，在安静看书。 他看的书很杂，那些经典的国外名著常看，地摊杂志也看，有时来了兴致，还会抢彤彤同学的青春杂志看会儿。 不要低估这年头意林，火之类在学生群体中的地位，周雨彤基本期期必买，每次被陈安无情夺走，还要撅着小嘴瞪他。 少年安静看书，便没发现有人在悄悄看他。 李清月先是正襟危坐，双手整齐摆放在课桌上，嘴里一边朗读，一边借着余光看他。 后来觉得这样有些勉强，余光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于是悄摸摸换了个姿势，不再是正襟危坐了，也得以看清少年的面容。 她瞧了会儿，发现舒老师走远，周边也没人注意自己，便挪着小板凳靠近些。 视线接着越过少年的脸，去看他在看的东西。 李清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干，总是偷偷摸摸的，感觉像个准备干坏事的小偷…… 反正只要和陈安有关的事情，她就总忍不住想要了解。 那是一本杂志，书页上方写着‘火’，是早上刚从周雨彤手中夺走的新货。 她眼眸落在那份杂志上，一个大大的，加粗加黑的标题映入眼帘，顿时让她心跳加快。 《暗恋》 十分简洁的两个字。 李清月跟着往下看，才发现这讲述的是一个初中小女生暗恋男同桌的故事。 文字功底很强，很轻易就将那种青春懵懂的感觉写了出来，直看的李清月脸蛋发烫，数次想要移开目光认真朗诵，又总在下一秒失败，忍不住继续回头来看。 看的入迷，浑然没有察觉到她坐的越来越近。 或者说，是上半身靠得越来越近。 直到陈安都能闻到她那淡淡的发香……是股薰衣草的味道。 不重，还挺好闻的。 于是偏过头，随口问道：“怎么了？” “啊，啊……” 女孩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问，两眼迷茫，呆呆的‘啊’了两声。 直到某一瞬，她蓦地惊醒，连忙红着脸，心慌慌的，大声反驳。 “我才没有暗恋你！” 一时间，空气仿佛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 陈安抚额，一声叹息。 这丫头…… 所幸是全班的朗读声远比她的声音大，不至于吸引所有人目光，否则只怕女孩又要羞到恨不得钻地底去了。 唯独是他们身后的周雨彤应该是听见了，趁机捅捅陈安，然后朝着他挤眉弄眼。 她嘿嘿道：“还说你们没有吵架？” 又啧啧了一声，瞅瞅他身旁埋着脑袋不敢抬头的女孩。 压低声音道：“我们清月这么大，这都拿不下你？” 陈安卷起杂志，毫不留情赏她脑门一下。“哎哟，痛痛痛！” …… …… 十月金秋忽过，又是一年秋意渐浓。 走在路上，路旁不再有浓郁的香味。 一中的桂已经过了盛放期，这会儿陆陆续续谢的差不多了。 是个寻常午后。 少年和女人漫步在回教室的路上。 “前些天，辞职申请递上去了，约莫再有一周，等交接完毕，就可以离校。” 舒可卿望着凋谢了的桂树，轻声说道。 “嗯……也不用太着急，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 少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随口答着。 这是一个上坡，他们慢慢往上走，陈安偏过头，看那些在下方操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们。 篮球啊…… 上一世他高二的时候曾经沉迷过一段时间，后来随着升入高三，学习压力陡然增大，便渐渐退出了。 直到上大学，毕业，公司举办各种体育比赛，他都再未碰过这项运动。 倒是羽毛球，偶尔还会打一打。 “唉，我始终是……有些不安。” 身旁，女人抿着唇，吞吞吐吐。 陈安听着，知道又到该给她灌鸡汤的时候了。 “伱的不安，源于你的底气不足，你觉得自己做不好，担心自己做不好，觉得开公司，管理公司这些词汇似乎都和你太过遥远……” 少年放慢脚步，缓缓说着。 他声音忽然一顿，又道： “但其实不是的，这世界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不是专业出身而干到行业顶尖的例子，实在不要太多。” “何况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事，只是替我见几个人……哦对了，这几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就是昨天在网上开会，让你旁听的那些。” 听他如此开导，但舒可卿还是叹口气，揉揉自己的脸。 眉眼间有些沮丧。 “你说的倒是简单……而且，万一我不能达到你预期那样，不能服众怎么办？” “我一没经验，二没相关行业背景……” “谁跟你说没经验没背景了？” 陈安突然打断她的话。 女人看来，眼神有些疑惑。 少许，她看见少年微微一笑。 “国内知名院校毕业，后又出国研学三年，自学金融和数学双学位，华尔街历练而归……” “最重要是，你还是我们安汐创投的全权负责人，总裁ceo，年纪轻轻斩获战果无数，手握几个亿的资金……” “停停停！” 舒可卿听不下去了，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这真的是我？”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 而且她啥时候出国研学了，还劳什子双学位，属实听得一愣一愣的。 “舒老师，你要知道，我们才是甲方，是负责撒币的人……” “何况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少年语重心长，拍了拍她的肩。 (本章完) ------------ 第五十五章 要一起做很久很久的朋友（三更求订阅求票票） 舒可卿觉得，今天她又被上了一课。 而且老师还是她的学生。 虽然这么讲好像有点绕口吧……但事实的确如此。 “等会儿，那安汐创投又是什么？你家的公司吗？” 拉住想回去睡午觉的少年，舒可卿急忙问道。 “哦，你说这啊，这不是等着你去工商局办手续吗？” “啊，我？” “对啊，总裁兼创始人嘛。” 陈安理所当然的扯扯自己校服衣领，好笑道： “怎么，伱总不能指望我去注册公司吧？” …… …… 此后数日。 一班通过周三班会，获悉了这位年轻班主任即将离去的消息。 离别总是伴随着感伤。 尽管舒可卿只带了他们两个月，但人类本就是感性动物，两两相告之下，产生些情绪很正常。 一种淡淡惆怅的氛围，在班上渲染。 连一贯活泼乐观的彤彤同学，最近都意志消沉了许多。 李清月自然也不例外。 她还记得那天舒老师帮她说话的样子。 将每日的‘朋友费’递给陈安，女孩犹豫一下，又递上一张纸条。 两人日常交流仍旧以传纸条为主，而且每次传完，女孩总要把纸条要走，仔细叠好，放进书包里。 陈安接过，随手插进牛奶，一边吸一边看纸条。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没看懂，遂偏头瞅她一眼。 李清月拧着眉毛，小声提醒：“舒老师的事啦……” 陈安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知道？” 见他没有写纸条，女孩也就跟着小声道：“因为最近老是看你和舒老师走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 陈安心下了然，笑道：“放心吧，舒老师是去了好地方，日子舒服的很，用不着你操心。” 女孩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又过了会儿，约莫三五分钟，李清月一下看看书，一下看看少年，终于是鼓足勇气，装作不经意的小声问道： “那个，上次找你的那个女生，你们成为……朋友了吗？” 说到最后‘朋友’两字时，女孩腮帮子微微用力，好像很艰难才把这两个字憋了出来。 “什么玩意？” 陈安停下手中的笔，第一时间还有些愣神，没反应过来。 后面才回想起，她说的应该是那天下午放学，也就是和舒可卿摊牌那天碰见的事。 这事过去有些日子了，陈安甚至都快忘了那‘学姐’的长相。 然而这话落在李清月耳中，就仿佛变了味一样，她顿时小脸一垮，语气低落。 “没事，你不想说就算了啦……” 她低下头，看着塞满一抽屉的牛奶，还有各种坚果，心头莫名酸酸的，没忍住抽了抽鼻子。 果然…… 他这些天吃饭不找我，体育课也不和我讲话，一定是有新的好朋友了…… 虽然早就在心里预想过这个结果，但李清月还是觉得好难过啊。 真的好难过，难过到她都没法思考今天中午要吃什么了。 明明，明明是她先来的，还每天都给朋友费…… 心脏一抽一抽的，眼睛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水润润的，充满雾气，只好用手背偷偷抹掉。 她强忍着难过，拿起笔。一边写，视线一边模糊起来，最后滴落在那张纸条上，晕染开，渐渐打湿。 “那你就算交了新的朋友，可不可以也不要忘记我这个老朋友呀？” 陈安接过纸条，摊开，看见上面内容时，不由一怔。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注意到纸条下摆微微湿润的痕迹，皱皱眉，侧过身子。 然后伸手，掰过女孩肩头。 “抬起头，我看看。” “才不要……” 女孩自是不肯，小声拒绝。 她声音本来就软软的，此时附带上些许颤抖的哭腔，听着真叫人怜惜。 陈安没辙，只好学那些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一样，捏住她白白嫩嫩的下巴。 这年纪的女孩真的是，嫩的仿佛随便掐一把就能出水。 特别是李清月，捏着手感极佳。 “坏人，放开我！” 女孩这会儿倒是没哭了，只是脸上还留着两道明显泪痕，一边嘟囔着锤他，一边做出凶巴巴的样子瞪他。 那小拳头当然是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 陈安回想了一下刚刚和她的对话，心里终于有了些猜测。 他看着女孩惨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既然知道这事，又很在意，干嘛不早点来问我？” “我，我……” 女孩话语忽然卡住。 她本想很有骨气的大声喊出‘我才不在意呢！’，奈何话到嘴边，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连那个女生长什么样都忘记了，还做啥朋友。” “真，真的？” 李清月听得一怔。 “真的，我就只和你交了朋友……而且我的朋友很少，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会把你给忘了。” 陈安十分迫真的点点头。 于是肉眼可见的，女孩眉眼由愁转喜，连脸蛋都开始微微红起来了。 “没关系，我……我的朋友也很少啦。” 她捏着自己手指，低头小声道。 其实不是很少，是只有一个——如果是那种值得交往一生的朋友的话。 李清月如是想。 她想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核桃，再用开核器压开，小心翼翼挑出里面完好的果仁，吹掉碎屑。 做完这些，最后才放到少年手里。 等到陈安毫不客气的吃掉，女孩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她想了想，小声道：“陈安，那你不可以被她们骗了哦，她们连朋友费都不肯给你，也不请你吃零食……” “就算嘴上说着要和你交朋友，肯定也只是……” 李清月说着，看看少年的脸，脸红红的，就没好意思把话说完整。 “反正，反正都是坏坏！” 她鼓起小脸，下定结论。 为了守护自己唯一的朋友，李清月不想再当鸵鸟了。 “行，那我以后就跟你做朋友。” 陈安觉得有些好笑，顺着她话讲。 女孩则又默默开了个核桃，递给他，然后小声道： “那我们一定要做很久很久的朋友。” “很久很久是多久？” “就，就是很久很久……” 李清月红着脸，低头不肯再说了。 那，那个……票票可以吗？（李清月脸 (本章完) ------------ 第五十六章 取标题好累 陈安很少说假话。 他的朋友的确不多，屈指可数。 一是性格原因，二是终究心里年龄不一样，很难和这个年纪的少年们凑在一块。 他倒是没有特意表现出什么，只是那种淡淡的，自然流露的疏离感，便促使着其他人不愿主动靠近。 当然，周雨彤这种‘社牛’不在此列。 “我刚看见你们牵小手了！” 女孩瞪大着眼，用笔捅捅陈安，一脸兴冲冲说道。 她本来是想找李清月的，这种事去和女生讲，能讲的更开，顺带讨论讨论人生。 比如人是怎么生出来的。 奈何一下课李清月就往厕所跑，根本不给她‘蛐蛐’的机会。 “这有什么，我跟舒老师也经常牵手。” 陈安说完，回过身，不想再理她了。 初中小女生就是爱八卦，非常敏感……不过就是牵牵小手罢了。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哦。” 听见这话，周雨彤歪着脑袋想了想，最近确实经常看到陈安跟舒老师走在一起。 不过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毕竟按照陈安的成绩，舒老师对他有点特殊关爱也很正常吧。 成绩好的学生就是这样，在学校更容易获得老师的关注。 于是周雨彤很快便把陈安跟李清月那档子事抛诸脑后。 她拿出今天的数学作业，捅捅陈安，让他教自己做题。 其实她之前都是问黄星，但是刚开始还好，后面黄星就慢慢变的不耐烦起来。 所以干脆就识趣的不问了，反倒是陈安，虽然经常“揍”她，但在这方面，却意外的有耐心…… 还是陈少好。 彤彤同学心里暗暗决定，改天一定要帮他拿下大波妹妹。 …… …… 中午放学，食堂。 人头攒动，来来往往。 两个女孩手牵着手，迈进食堂一楼。 感受着食堂里的热闹喧嚣，陈汐皱皱眉，拉着好友往更僻静的角落里钻。 少许，她从校服兜里掏出一个跟mp3有些类似的小玩意。 “珂珂，你不是说你家专门卖这些的嘛，真没更好一点的了？” 陈汐小声说完，又补充道：“伱不用担心贵不贵的问题，我可以原价……不，双倍价钱买就是。” 现在她手上这个，生效距离太短，仅仅只有百米左右，用起来不大方便。 苏珂摇摇头，同样压低声音道：“没有啦，这已经是我在店里能找到最好的了，更好的只有爸爸才知道在哪，而且不能随便拿，绝对会被发现的。” “钱也不行？” 苏珂坚定摇头，这点分寸她还是知道的。 三顿肯德鸡而已…… 女孩想着，偷偷咽了口口水。 “好吧。” 见事不可为，陈汐也只好叹口气。 主要是她自己去店里买，不管用什么当借口，老板估计都不会轻易把这类玩意卖给她。 一旁，苏珂像是想到什么，晃晃她手臂，叮嘱道：“汐汐，你一定不要拿去干坏事哦，上次我哥哥在家里偷了一个，被爸爸发现后，拿衣架整整抽了他三个小时！” “这么惨？！” “那你要是被发现了，不会也挨打吧？” 陈汐一愣，不禁有些犹豫，如果真让好友冒这么大风险，她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却见苏珂再度摇头。 “没事，爸爸从来不打人。”陈汐听得嘴角一扯，那是不打人吗？ 那只是不打你吧…… “而且就算真被发现了，大不了就说是我哥拿的。” “你哥能同意？” 苏珂见她疑惑，便凑到耳边，极小声说了点什么。 顿时，两个女孩脸蛋同时微红，很有默契的一并转过目光，不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苏珂揉揉肚子道：“我们快去打饭吧，我好饿啊。” 陈汐没急着动，而是踮着脚，四下张望。 终于，三五分钟后，她瞅见一个熟悉身影，遂拉着苏珂小跑过去。 …… 陈安照例在五号窗口前排队。 放在一个月前，这会儿他往往是一个人，不过现在身旁多了个子弹头少年，一会儿抓抓屁股，一会挠挠头，时不时还要踮脚东张西望。 跟个多动症一样。 “安哥，今天好像没有萝卜炖牛肉了……” 裴洋蹿到队伍前面，瞄了两眼，又走回陈安身边，嘟囔道。 “没有就没有吧，同一种东西吃多了也是会腻的。” 陈安话音刚落，一道幽幽女声便从背后响起。 “想不到……兄长竟然是这么容易变心的人。” 少年头也不回，伸手就是一抓。 会这么称呼他的人恐怕全世界就只有那么一个，何况那个声音他如此熟悉。 说起来，他有时候也挺佩服的，为什么女孩不管啥场合，都能如此面不改色的喊出这个称谓。 丝毫不觉尴尬。 是不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只有那个‘兄长’了？ “呀……” 被他扒拉，女孩似乎没站稳，轻轻惊呼一声，就顺势栽进了他怀里。 好在食堂吵吵嚷嚷，没几人注意。 待陈安将她扶好，妹妹的脸蛋已然红扑扑的，让人不禁有种想咬上一口的冲动。 “兄长……” 女孩咬着粉唇，羞恼看他。 一旁的苏珂目睹着全过程，看看好友，又看看似乎习以为常的少年，心中很是不解。 这要换自己，只怕早就一个大比兜朝自家那个哥哥甩过去了…… 哪会像陈汐这样，扭扭捏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故意摔倒，好撒娇呢。 苏珂接着多看两眼少年，忽然在脑子里代入了一下，她不知想到什么，也跟着有点脸热起来。 好像，好像…… 如果是陈安哥哥的话，她应该……也升不起反抗的心思吧？ 这样一代入，似乎就有点理解自己的好闺蜜了。 作为当事人的陈安，此刻自然不会想到两个女孩的内心戏能有多少。 与之相比，他更关心今天五号窗口能开出什么盲盒。 正琢磨着，一道贼兮兮的声音在旁响起，某个子弹头朝着他挤眉弄眼。 “安哥，快看，那不是嫂子，哦不，那不是你的好朋友……” 裴洋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彻底止住。 因为有一道冷冷目光，已然注视过来。 那是一个女孩，戴着顶黑色鸭舌帽。 帽下的那双眸子呈现出淡淡褐色，幽深而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莫名的，裴洋缩了缩脖子。 (本章完) ------------ 第五十七章 寒风 “朋友？” “嗯。” “好朋友？” “还行。” “名字。” “李清月……你见过的。” 饭间，陈汐正在例行盘问。 而一旁的苏珂不知从哪掏出个小本本，巴掌大小，还有只笔。 她低着头，仔细记录。 帮汐汐守护兄长，她觉得也有自己一份责任。 “星座，兴趣，大小……” 女孩掰着手指头一一问过，小脸写满认真。 “哦对了，她是不是独生子女？” 听着这一连串的问题，陈安深吸口气，拿起筷子另一头，给她光洁的脑门来了一下。 “吃你的饭。” 他没好气道。 不过对于妹妹这点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他倒是很理解。 少时总会经历这么一个阶段……特别是对于有哥哥的女孩来说。 她们对待哥哥这个角色，想来最开始大多是崇拜，黏人，不愿和人分享，生怕哪天会被另一个人抢走。 而随着年岁渐长，‘哥哥’身上的滤镜消退，取而代之就会是烦人，死宅之流的词汇了。 …… …… 在一中，日复一日。 陈安享受着他平淡且悠闲的生活。 或许会有人觉得枯燥乏味，缺乏兴致……但他不会。 上一世埋头于书本之中，苦读半生，永远食堂，宿舍，教室三点一线。 不能说是坏事，毕竟对穷苦家庭的孩子来说，学习应该是最好的出路。 可终究是少了点什么。 重活一世，他没有那么大的理想。 如现在这般，偶尔去操场打打球，在校园里走走停停，看看青春懵懂的少年们是如何招惹女生，等那女生羞愤回击，又一脸无奈一副我才不想跟你玩实则心里偷偷暗爽的别扭模样。 何况还有一位喜欢天天拉他小手的‘好朋友’。 实话讲，陈安觉得他绝不是什么主动‘诱拐’无知少女的变态。 但架不住这位好朋友拉过一次后就上了瘾，不给她拉吧，还要默默生气，然后写小纸条诅咒他，哦不，是威胁他。 “朋友间拉拉小手怎么了？” “不愿意拉，以后就不给伱朋友费了！” 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仿佛映照出女孩咬着唇，两眼汪汪，一边抹小珍珠一边写字的样子。 实在是……有点可爱。 所以即使是陈安，也常常会忍不住陪她玩玩‘好朋友’的把戏。 兜里忽然一抖，将少年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取下卫衣帽子，摸出手机。 进入十二月下旬，冷空气突袭市区，他便在校服外套里加了件连帽卫衣。 而且这里是天台。 阵阵狂风胡乱吹着，拍打在人脸上，好似一柄柄凌厉尖刀。 也就陈安身体倍棒，不惧这点寒风。 看向手机屏幕，是远在魔都的舒老师发来的。 舒可卿：手续已经在办，一切顺利。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确定要全权交给我负责？ 看着文字，陈安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天台风大，他便拉过那扇生锈的铁门，走进楼道坐着。 少许，电话嘟了两声后，很快被接通。 ……此时。 魔都，君悦酒店，豪华套房。 换了身丝绸睡袍的女人静静站在落地窗前。 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在睡袍下若隐若现。 长发湿漉漉的，刚洗过，随意搭在肩头。 她眺望着落地窗外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一幕幕，目光显出些微迷茫。 其实来到这后，她才发现，一切真如少年所说，并没有让她做很多事，也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刁难’。 她更多时候，只是担任了一个见面，签字，再砸钱的‘秘书’角色。 尽管明面上，大家会亲切的称呼她为‘舒总’。 初来乍到的激动是有的，他人恭敬下的隐隐骄傲也是有的。 但真正闲下来的时候，更多数时候则是迷茫。 随着一点点走上管理层，少年透露出越来越多的讯息给她，也给予了她以前从未想象过的恐怖权利。 安心浏览器的全部面貌，以及被完全界定好的五年规划，终于渐渐浮出水面。 旗下的‘安心论坛’，‘安心一问’，‘安心百科’等等等等…… 一个又一个精妙绝伦的思路，宛如一张严丝合缝的大网，正悄然向某个如今被广大网民们怨声载道的搜索引擎发起围剿。 原来在学校时，她以为的揭穿出的少年真面目，不过只是幕后冰山一角…… 难以想象，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拉起这一张大网？ 是有他人暗中相助，还是只凭网上一张嘴？ 魔幻和现实交织，让舒可卿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一场只存在于自己臆想当中的白日梦。 “嘟嘟……”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了误以为在做梦的女人。 她连忙拿起电话，接通。 “喂？” 听着电话那头熟悉而干净的少年嗓音，舒可卿轻轻嗯了一下。 她脑中飞速运转，准备回答接下来他可能问出的问题。 比如昨天那场座谈会，比如安汐创投的成立…… 然而没有。 少年什么都没问。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轻轻讲述着，如同唠家常般，说他今天又吃了啥，周末去了哪玩，说昨天庆市还下了雨，气温骤降快十度，真是冷的要命。 “但也正常，庆市是这样的，冷暖无常，天气变得比脸快。” 终于，他唠完家常。 一阵沉默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怎么样，在那边吃的惯吗？” 舒可卿听得有点懵，下意识答道：“还行……” 有些敷衍，但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嗯，魔都其实还好，要是再往北或者闽省那边，口味才和我们相差比较大。” “呵呵，我记得你之前在食堂，总是不爱吃甜口，那将来可得注意了，闽省那边的沙茶，轻易不要尝试……” 女人听着，有些怔怔出神，只是继续一一应下。 “还有……最近又降温了，不止是庆市，我看魔都也降温的厉害，不要穿你那凉鞋了，最好那些裙子也别穿了，换件厚点的吧。” “哦对，差点忘说了，前两天给你寄了几件厚衣服，差不多应该也要到了，记得收一下。” “喜欢就穿，不喜欢就自己单买。” “你一个人在那边，如果碰上什么不好的事，要记得打我给你的那个电话，会有人来处理……” “至于应酬方面，不用太勉强自己，我一再强调，你是甲方，是金主，想喝就喝点，不想喝也不需得给人面子。” “我们不差那些，最重要是照顾好自己……等过段时间放假，我会来看你。” 一阵宛如老妈子般的啰嗦，电话终于挂断。 女人听完，愣愣站在窗前。 她缓缓垂下手，电话也顺着那松开的五指……掉在地毯。 (本章完) ------------ 第五十八章 可恶的陈安 “等过段时间放假，我会来看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少年拍拍屁股起身。 算算时日，其实离寒假已经不远。 寒假啊…… 陈安开始在心里琢磨着，到时候要带妹妹去哪玩。 魔都肯定是要去的，就是不知道应该想个什么借口…… 否则依陈汐的性子，只怕走哪都要黏着他。 倒不是说这样不好，他还挺享受女孩的这份依赖。 只不过当他要去见舒可卿时，就不得不有点头疼了。 一路下了楼，正是午休，走廊空荡荡的，看不见人影。 走进一班，班里很安静，大多都在趴桌上午睡，有的还整上了小毛毯，包在身上。 少数几个卷王，正在奋笔疾书，沉浸在学习的快感之中。 陈安走到最里侧，发现李清月竟然也在卷。 这小妮子，年纪轻轻的不学好！ 一把抢过她的笔，瞪她一眼。 “大中午不好好睡觉，做什么数学题，你这个年纪，你不睡觉怎么发育的好……” 陈安说着说着，忽然瞥见女孩伟大的胸前，声音不由一顿。 许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李清月红着脸，略显不安分的挪了挪屁股。 她垂下头，拉拉陈安衣角，小声道：“伱快坐下。” 等陈安依言坐好，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立马悄摸摸伸了过来。 主要是她一边伸，一边还要挺直腰背，做出自己认真学习的样子。 同时也好方便她观察有没有注意这边。 但坏处就是，她不一定能立马摸到陈安的手，总得在少年大腿边上徘徊好一阵，摸来摸去，才能得偿所愿。 “别瞎摸！” 陈安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小手。 再让她摸下去，总感觉要摸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不过一被陈安握住，女孩就立马安静下来，只是背挺得笔直，小脸上正经的很，浑然没半点偷偷做‘坏事’的心虚。 陈安见状，凑近了些，小声道：“我感觉你变坏了。” “哪有。” 李清月脸皮子本就薄，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脸更红了。 她盯着桌上那张随堂小测卷子，眼神飘忽，嘴里支吾道：“我，我哪里坏了，你不要乱说嘛！” 陈安啧啧摇头，“你以前这样拉我手，都是很紧张的，手心还要冒汗，现在拉习惯了，你都不湿了！” “你，你不许说……” 李清月这性子，又怎么可能说的过他。 吭哧吭哧半天，最后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但尽管如此，她也紧紧握着那只手，不肯松开。 因为陈安说了，上课是不准握的，要好好学习，而等放学，他就跑的飞快，每天都要去接妹妹。 所以对李清月来讲，就只有中午这会儿，可以跟他拉拉小手了。 李清月想着，觉得有点小委屈。 她每天给他朋友费那么多，自己都不舍得吃了，还给他开核桃，剥白瓜子…… 结果他之前竟然还想不让她拉小手！ 可恶！ 可恶的陈安！ 李清月在心里偷偷记下，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还回来。 …… …… 一月上旬，年味渐浓。 全国各地的莘莘学子，也即将迎来属于他们的寒假。 不过具体的放假时间，倒是还没通知。 但一班的众人，已经开始眉开眼笑，津津乐道了。 毕竟不是打比赛，提前开个香槟，问题不大。 而至于上一个能让他们如此津津乐道的话题，还得是刚开学那会儿，‘黑道小少爷’和‘大胸妹’的事。 事到如今，这件事的热度早已随着陈安特意的‘疏离’慢慢散去。 他没有赌气什么，故意不和李清月来往。 只是在大众场合下，会注意尺度，常说的也就是有了‘边界感’。 而在私下里，两人还是非常‘恋奸情热’的。 当然……这是周雨彤，周大班长给出的评价。 为此她还付出了一个红彤彤的额头。 被敲的。 对付这些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小女生，陈安除了卷起书敲敲脑袋，聊以惩戒，也没太多别的好法子。“砰砰。” 抱着一摞卷子的语文老师兼新班主任，一个经典地中海强者走了进来。 他顺带敲敲门，学生们便会意的安静下来。 望着他手上那摞试卷，一道道目光变得有些微妙。 那是这学期最后一次的月考卷子。 语文老师拧开保温杯，抿上一口，再轻咳两声，终于在那些微妙的目光中念出了他们期待的那个人的分数。 “陈安，118。” 呼～ 仿佛商量好的，教室里同时出现整齐划一的松气声。 好险好险，这变态终于不是满分了。 至于少年本身，似乎并没啥反应，只是老实的上台领过卷子。 语文终究不是数学这类科目，不可能真回回满分，主观评断还是太大。 接着，便是按分数一一点名，点到名字上去领自己卷子。 陈安没怎么关注了，只是低头在素描纸上写写画画。 他不时偏头，看看李清月，然后继续落笔。 这不是他第一次画女孩，但却绝对是最认真的一次。 少年没有掩饰自己的动作，于是没多久，李清月就发现他的奇怪之处。 她趁着台上老师点名，微红着脸，小声道：“你怎么回事，不要一直看我呀。” “别乱动，等我给你画一张。” 注意到少年微微皱眉，女孩心一慌，立马双手整齐放在课桌上，昂首挺胸，摆出了堪比教科书一般的坐姿。 陈安忍不住笑道：“行了，逗你玩的，你动不动我都能画。” “哦……” 女孩略显委屈的应了声。 后桌的彤彤同学应该也瞥见了，连忙用笔捅他，期待道： “陈少，给我也画一张呗。” “下次一定。” 没想少年却是头也懒得抬。 “呵呵，不画就不画，就知道你肯定偏心！” 周雨彤一贯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倒也没在意，只是很不爽的哼了一声。 听着他俩的对话，李清月脸更红了，心扑通扑通的跳。 在周雨彤问出来的时候，她的确有一瞬间想过，不想让少年答应。 这想法无疑很自私。 所以她并没有说出来，甚至还要假装根本没听见的样子。 然而少年的表态，以及周雨彤的那句‘偏心’…… 李清月想了想，弯腰在抽屉看看。 她旋即沮丧起来。 牛奶喝完了…… 只好拿出仅剩的最后两颗核桃，熟练的开核，再挑出完好的果肉，小心翼翼放在陈安抽屉边边。 另一边，老师已经发完了所有卷子，宣布放学。 霎时，一片空前绝后的鬼哭狼嗷声响彻教学楼。 因为刚刚老班已经通知……就在明天！ 明天放假！ 那些喧闹之中，高高扔起的书本之中。 唯有少年依然在安静落笔。 …… …… 翌日。 寒风冷冽。 但再大的冷风，也依旧阻挡不了一中学子们的热情。 下午最后的一节课上完，随着那首熟悉的致爱丽丝响起，预示着陈安即将迎来初中的第一个寒假。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解决掉跟在屁股后的这个小尾巴。 领着李清月上到五楼，拉开那扇嘎吱嘎吱的铁门。 冷风瞬间从口子里涌进，吹得衣裳凛凛作响。 于是陈安重新把门关上。 本来是觉着上天台会比较有气氛，但没想到风这么大。 “说吧，找我什么事……这里没人打扰我们。” 他转过身，看着面前低头一言不发的女孩。 (本章完) ------------ 第五十九章 信 临近放假的最后一天。 不止是这天台一角，在学校的其他地方，也有许多人正同自己好友告别。 陈安猜测，李清月或许就是其中一员。 此时，楼道的下一阶梯。 女孩微低着头，双手藏在背后。 迈入冬天，她身上依旧是一中的秋季校服外套，不过里面叠穿了一件深色毛衣。 露在外面的一截雪颈和脸蛋皆有些微微红，不知是不是被冻的。 面对少年的问话，她咬着唇，长长的睫毛眨了好几次，唇角很细微的动了动，似乎想开口，最后却又堵在嘴边，欲言又止。 藏在身后的那只手，无意识用力。 空荡安静的楼道，立马跟着回应出很轻的‘咔嚓’声。 有点像是纸张被捏皱而发出的声音。 少年很有耐心，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呼吸了多少次。 终于，女孩抬起头，微微仰望着他。 那身影逆着光，缕缕光线从背后的生锈铁门透出，给原本有些黑漆漆的楼道添了少许光亮。 “我，我……对不起！” 李清月红着脸，忽然猛地一个弯腰，小脸显出几分慌乱，也不说了，转身就想往回跑。 不行。 还是太羞人了些…… 尽管她并没有想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想着能不能寒假约他一起出来玩。 如果是好朋友，放假了出来玩玩，很正常吧？ 李清月这般想着，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怎么也没法把那封‘邀约信’递出去。 虽然那信的内容真的很寻常。 她承认，可能自己确实在某个无法入眠的深夜，幻想过一点点禁忌的东西。 每每回想，只觉脸热。 可等天亮后苏醒，那微不足道的‘禁忌’就会被永远的深埋于心，绝不会表露一星半点。 能和他做朋友，李清月已经很满足了。 或许陈安本人并不在意，但他身上的光环实在太多，多到能让人望而却步，多到许多人就连嫉妒的心思都升不起，唯余仰望。 何况自己和他都好小呀……现在首要目标，应该是好好学习才对。 他成绩还那么好…… 女孩想着想着，终于迈动了步子。 不是往前，是退后。 然而有一只手，远比她退后的速度更快。 细微风声夹杂着一声女孩的惊呼。 下一刻，他们两手紧握。 手心滚烫而湿透，不出意外又是黏糊糊的。 陈安愿称她为‘先天出汗圣体’。 以后想辨别李清月是不是撒谎，紧张，想来只要摸一下小手就能一清二楚。 “你今天出的汗好多啊……老实交代，是不是心里在想什么坏事？” 少年嘴角微微翘起，声音略带着玩味。 他拉住女孩的手，似乎不肯让她就这么跑掉。 “才，才没有！” 李清月吓了一跳，连忙闭上眼大声否认。 至于为什么要闭眼，因为总觉得跟他对视，就没办法撒谎了。 不对…… 自己为什么要撒谎，难道，难道我真的在想坏事？！ 女孩心慌慌的，脸也跟着发烫的厉害，越发不想待下去了，只愿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于是挣扎起来，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力气还不小？” 陈安眉毛一挑，知道她应该是到忍耐的极限了，也不好过度捉弄。 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纸条塞进她手心，随后便主动松开了手。“你给我的……是，是什么呀？” 没被抓住手，李清月多了丝丝安全感，她握紧那个纸条，低着头，小声问道。 很好奇，但忍住了，没有当面拆开。 陈安没急着回答，而是走近了些。 他看着女孩那张红扑扑又略带点婴儿肥的脸蛋，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 手感极佳……好爽。 这可比捏小手嫩多了。 “还记得那天下午放学，有个女生找我吗？” “这就是她要的东西。” 陈安微笑着，卖了个关子。 李清月本来还因为捏脸之仇，羞恼的想瞪他。 结果一听这话，顿时一愣，小嘴微微张大，呆呆看着手心里的纸条，也没有再瞪他的心思了。 “好吧，那我就勉强原谅你了……” 女孩小声说完，慌里慌张的，撒开腿转身就跑。 陈安这会儿没再拦她了，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摇头轻笑。 …… …… 一路小跑着下楼，李清月终于得偿所愿，扶住刷了白漆的墙面，小口小口喘气。 她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犹豫一下，便把脸蛋试着贴在墙上。 嘶，好冷～ 仅仅一瞬，女孩又立马弹回来。 也不知是她脸太烫，还是这墙太冰…… 不过好在是物理降温成功，让她没那种发烫到近乎眩晕的感受了。 稍作停歇，继续迈开小碎步，往女生宿舍走去。 她手上捏着那个纸条和那封信，不时抬头看看昏黄的天空，走着走着，脚步就莫名轻快起来。 一边走，李清月一边举着那张小纸条观摩。 和她精心准备，有着华美信封的信相比，这小纸条看上去不免有些简陋。 一看就是随便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甚至还能看见外面残缺的草稿符号。 不过她却是眯起双眼，唇角上扬，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她想了想，停下脚步，打开信封，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纸条放进信里。 做完这些，才宝贝的拍拍信，继续往宿舍走。 临到宿舍楼前，李清月还在心里猜纸条上会写些什么。 总之，别人要他没给，但却主动给我了…… 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想要蹦哒一下。 而至于纸条上到底是啥，其实对李清月来讲，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清月！” 忽然，一道雄浑男声打断了女孩思绪。 她蓦地捏紧信封，心一慌，余光瞥见脚边坛，连忙把信扔进密集交叉的灌木丛之中。 说是扔，其实只是松开手指，信便自由落体掉了进去。 而不待她松口气，男人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爸，伱怎么来了？” “嘿，你说什么话，不是放寒假了吗？爸爸来接你回家啊。” “哦……” “行了，这天黑的早，快上去收拾东西。” 女孩又乖巧哦了一声，她隐晦的瞥了眼坛，没敢轻举妄动。 “不是明天才放假吗？” “这有啥，我已经跟你老师交代过了……” 父女俩的身影，渐行渐远。 (本章完) ------------ 第六十章 去魔都 又是一年凛冬，但没有下雪。 不过对庆市来说，下雪本就是一件罕见的事。 少年走出教学楼，独自漫步在沥青路上。 这条沥青路才铺设不久，隐隐散着一股奇怪的味，路面黝黑，颗粒感十足。 他没去小学部找陈汐，径直往校门口走去。 前段时间商量了下，如果陈汐下课没在走廊看见他，便去校门口等着就好，免得两人出现什么恰好错过的尴尬场面。 而且这样陈安可以少走一段路。 约莫走了五六分钟，一中古朴大气，通体由大理石构筑的校门已经遥遥可见。 陆陆续续有学生穿流而过，还能看见好些站在门外踮脚张望的家长。 小学部没有留校的习惯，加上有低年级的孩子，肯定需要人来接。 说起来，其实用小学部形容并不准确，全称应该是庆市第一中学附属一小。 而且还有高中，但不在这个校区。 这种分类比较少见，因为大部分中学都是把初中和高中放一起的。 一中则源于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有些特殊。 陈安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离校门越来越近。 他没有家长来接，但有个同样踮脚张望的家属。 女孩眼尖，老远就瞅见了他，小脸带着浅浅笑容，正冲他挥手。 待陈安走近，便熟练的上前一步，轻轻挽住他的手臂，脑袋往肩膀上一靠。 无视那些路人惊诧的目光，陈汐咕哝道：“兄长，你跑哪去了，我等你好久……” “有点事耽搁了。” “哼哼，那你最好是正经事。” “瞎说，伱哥还能干不正经的吗？”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 陈安瞅她一眼，想到什么，忽然问道：“对了，马上寒假了，有想去哪玩吗？” 女孩似乎被他问的一怔，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喃喃道： “……是哦，马上就放假了。” “不仅放假，过年也快了。” 陈安瞥了眼天色，见昏昏沉沉的，就不太想继续走路了。 “要不坐车回去吧。”他提议。 陈汐轻轻摇头，拒绝了。 她挽着少年的手，小声道：“不要嘛，就想和兄长走一走。” “天都快黑了……而且早上出门就让你多加件毛衣，你不肯，等下走着走着肯定又吵冷。” “哪有，我才不会。” 女孩吐吐小舌头，很不服气。 “话说，兄长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去哪……都行吧。” 陈安声音微微一顿，随口道：“去年带你看了看燕京，要不干脆今年带你去魔都看看……这两座城市还是值得去的。” “真的？” “嗯，庆市也不小了，但相比起来，终究是差了些。” 说着说着，陈安慢慢停下脚步。 倒不是他不想走，而是女孩没动了。 她仰着小脸，一双眸子在少年的脸上来回游移。 “真是想带我去玩？” “不然呢。” 那回答照例是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 陈安也确实没说假话，魔都和燕京能在后世被调侃为‘天龙人’和‘沪爷’，自然是有其魅力所在。 特别现在这年头，魔都有好多东西都是在其他地方是见不到的。“可以带你去玩玩那边的游乐场，设施设备什么的，应该会比这边新颖点。” 陈安琢磨着，主要女孩现在年纪还小，不然他就带着去爬雪山了。 “哼，我还以为是兄长在那边……又有什么新的‘朋友’呢。” 陈汐说这句话时，特意在朋友二字顿了一下，加重读音。 少年闻言，低头看她，没有急着答话，而是牵过她的小手。 相比某个好同桌，妹妹的手要更纤细修长许多，没有那种肉乎乎的感受了，但却是同样软软滑滑的。 而且可能因为吹了冷风，有点微冰。 陈安立定，朝后招招手。 一边说道：“还是坐车回去吧。” “不要……” 陈汐摇晃着他手臂，试图撒娇。 “天气冷，不比以往……” 陈安看着她，声音放轻了些，“我会担心你。” 女孩跟他对视零点一秒，很快败下阵来，脸微微有些红，低头小声嘟囔：“好吧好吧。” 一副是你求着我，我才勉强应下的口气。 不过这么一打岔，倒是忘记自己刚刚问的话了。 这时，之前一直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一辆黑色桑塔纳，已经来到身旁。 小少爷可以不坐，但身为专职司机，不能不来。 …… …… 翌日，随着一纸调令，一架由庆市飞往魔都的客机于深夜起航。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响彻在庆市夜空。 幽深夜晚下，一座座楼栋仿若蛰伏的巨兽。 世事总是突然……或许也不突然，皆有前兆。 总之，太过年少时所碰见之事，所遇之人，往往难以长久。 便如孩童时常常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也有可能在某天寻常午后，人去楼空。 大人们也不会在意儿女这点无关紧要的‘离别’。 因为他们本就是如此过来的。 …… …… 同月中旬，按照原定计划，陈家一大家子踏上了前往魔都的旅程。 为期一周，后面还得赶回来筹备过年。 以往陈家是几乎没亲戚往来的，但这两年陈兴国名声大噪，事业一帆风顺，便又恢复到陈安刚出生那会儿了。 逢年过节，送礼之人不计其数。 许多以前听都没听过的亲戚，也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的冒出。 “小汐，要起飞了，把耳机取下来。” 陈安检查了一遍女孩身上的安全带，余光瞥见她耳畔，不由出声提醒。 裹着厚厚冬装的女孩浅浅哦一声，乖巧的取下耳机和mp3，放进身旁少年兜里。 这不是陈汐第一次坐飞机了，早在去年，他们就飞过一次燕京。 那次陈安还顺带见了见秦书雪，可能这也是陈汐会怀疑他去魔都究竟是何目的的缘由。 “为什么起飞了就不能带耳机呀？” 陈汐小声问着，一双黑润润的眸子四下张望。 尽管坐过一次，但对飞机这种在当今还隶属于‘高大上’的玩意，女孩有着和她年龄相符的好奇。 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看看那。 (本章完) ------------ 第六十一章 过年 “是因为飞机起飞时会发出剧烈的轰鸣声，如果这时戴着耳机，后面再取下的话，很容易伤害到听力哦。” 路过的空姐替陈安解答了妹妹的问题。 她本是在帮忙安放行李，听见问话便转过身来。 待看清这对兄妹时，眼眸不由流露出微微惊诧。 好俊的少年…… 再看他身旁的女孩时，就更惊讶了。 一顶大大的魔法帽，阻隔住了一切试图探究的目光。 “谢谢姐姐。” 少年礼貌的道谢，令这位空姐从惊诧中回神，她同样笑着应了声‘不客气，应该的’，转身又继续去忙了。 等她的身影走远，一道幽幽的女声紧接着响起。 “兄长，不可以随便叫人姐姐的……” 女孩声音略显委屈，抱着少年手臂，脸蛋贴在他胸前。 “不叫姐姐叫什么？” 陈安低头看她，她不知何时把魔法帽取下来了，否则以这个姿势，帽子难免要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 “难不成叫妹妹？” “呸！那种事情，才是绝绝绝绝对不可以！”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但陈汐还是出离的愤怒了。 这一定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忍受的事！ 因为这样姐姐，那样朋友的，总归是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消失在兄长的生活当中。 唯有妹妹这个身份，才能永远的陪伴下去。 一想到要是哪天家里突然又冒出个‘妹妹’，陈汐就觉得心脏好似被狠狠攥了一把。 光是想想，那画面所带来的痛楚，就绝不低于用一柄尖刀刺进她的胸膛。 这是所有一切的底线。 但随之而来的，女孩反而蓦地安静下来。 她睁着那双黑幽幽的眸子，静静看来，不吵不闹，语气更是格外的轻。 “兄长……如果真有其他妹妹，会杀掉的吧。” 少年拧矿泉水瓶的动作一顿。 “嘻嘻，开玩笑啦，兄长你快点，我要喝水。” 少年松口气，无奈道：“再说这种吓人的话……下次就不给你看柯南了。” “哼哼，谁让你先惹我的！” …… …… 何为过年？ 这一节日，应当是夏国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了。 没有之一。 无数在外务工的大人们会结伴回到老家，回到那贫瘠而养育他们的乡下。 那里不仅养育过他们，现在还养育着他们的后代。 一辆破烂摩托，便足以载着他们行至千里。 不惧瑟瑟寒风，不惧星光路长。 这一天，尽管不再骑上那辆破烂摩托，但陈兴国还是领着妻子儿女，回到了平阳。 路旁张灯结彩，喜庆的楹联贴在每一户门头。 从一月始，年味渐浓，到如今，一整年的丰收和压抑，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少年提着瓶刚从村口老王家打的酱油，缓缓迈着步子，悠哉悠哉的从这些热闹与喧嚣中穿行而过。 乡村老土路旁，是一家挨着一家的木篱院子，不时会有人蹲在院子门口，突然朝他大喊一声。 “嘿！那娃，长这么大嘞！” 有些陈安认得，有些太过久远，实在是记不住了。 于是往往就会得到另一句。 “伱嘞娃有意思诶，不理嗦！” 少年便只好挂着礼貌而又有几分无奈的笑容，一一停下来问好。 你别说，这一路下来，意外收了好几个红包。 尽管钱可能不多，一块两块都有……但终究是极好的。 陈安摸着兜里收到的红包，嘴角微微翘起。这算有年味吗？ 他想是算的。 …… 是夜。 因为是回到农村老家，四下并无多少光亮。 一片静谧漆黑下，只有一轮弯月在悄悄洒下清辉。 借着月光，陈安从老屋里搬出一个长条木凳。 前方院子的空地上，老父亲正忙碌着把提前买好的烟爆竹从后备箱里抬出来。 在他旁边，裹得跟只小企鹅似的女孩探头探脑，两眼闪闪发光，嘴唇动着，不过声音有些小，陈安没听清这父女俩在悄摸摸说什么。 他刚在长凳上坐好，一件外衣便披了上来。 “晚上外边凉，怎么不多穿点？” “妈，我身体倍棒。” 陈安笑着转头。 女人没好气打了他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对了，你那个师傅呢，怎么好久不见来了？” “谁知道呢……我还想跟她学点真功夫呢。” “还真功夫，我看你整天打打拳就差不多得了，而且你要真去学了，小汐怎么办？” “她又不是小时候了……” “你说点话怎么总是老里老气的，你才多大呀你。” “这有什么……” 陈安正待开口，蓦地听见前方传来熟悉的呼喊。 他抬起头，发现女孩不知何时站在一筒烟前，朝自己挥手。 见他看来，她便俯身点燃脚边的烟筒。 约莫过了四五秒后，次啦一声。 在某一刹那，那绚烂的彩光猛然迸发，它发出巨大声响的同时，也划破了上方那漆黑如墨的夜空。 夜空之下，女孩戴着手套的手放在嘴边，那双惯来水润的眸子，倒映出了长凳上的少年模样。 她慢慢笑了起来，在那璀璨夺目的烟映照下，用尽全身力气喊着。 “兄长大人，喜……欢！” “最……喜欢！” 是樱语。 …… 已是深夜，明月高悬。 轻微的铃声倏地响起。 “新年快乐。” “同乐。” 互道了一句后，气氛似乎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自那趟魔都旅途之后，这还是两人头一次通电。 “那晚上……” 女人斟酌着，十分犹豫的开口了。 “什么那晚上，我不记得了。” “真的？” “嗯，像什么让你别喝了，你非要捧着海天酱醋说再来一瓶，大半夜不肯安生睡觉拉着我到外面睡大街，迷迷糊糊说我真帅，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学生这么帅，还想摸我的脸结果一脚没踩稳摔了个狗啃泥，第二天在大街上睡醒还要问我为什么脑门上鼓了个包……” “嗯，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啪嗒。 电话不出意外被挂断。 女人捂着脸痛苦面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将脑袋深埋枕中，一双光溜溜的雪白长腿紧紧夹住了被。 初中卷差不多到这了，明天开始高中 (本章完) ------------ 第六十二章 新人换旧人 当历史的车辙驶入三月，又是一年春意阑珊。 但对陈安来说，这或许又将是平平无奇的一年。 他甚至仍旧是个初一生。 唯一不同的是，上学期年轻漂亮的班主任不见了，换成了一个地中海强者。 两者的执教水平有差别吗？ 也许有，但陈安不在乎。 初中的课程相对比较简单，不需要多少心思，他就能稳住年级第一的宝座。 倒不是想追求什么‘天才少年’‘学霸恶少’的人设，只是成绩一直好下去，不管老师还是家长，总会对他更包容一些。 譬如现在。 “义父，求求了，掏出那个东西吧，否则老班一定会杀了我的！” 一大清早，面对子弹头少年的衷心恳求，陈安叹了口气。 “别想了，我也没做作业。” 他今天确实忘做了，没说假话。 于是裴洋只好转而看向陈安身后。 一路滑跪，双手合十。 “班长大人，拜托了！” 突然遭此大礼，周雨彤明显一愣，旋即有点难为情道：“可是，我也是乱做的诶……” 众所周知，彤彤同学的数学成绩一向不太理想。 裴洋摆摆手，毫不在乎。 “那有什么，错的我也抄。” 他说的掷地有声。 毕竟，陈安偶尔一次不做，老师会夸他松弛有度，学习有方。 他要是敢一次不做，老班今年开春刚摘的藤条，只怕就要拿他开开荤了。 “那个……麻烦让让。” 恰时，女声突然响起，陈安和裴洋同时起开，让出身位。 裴洋挠挠脑袋，看向平静的少年。 他动动嘴皮子，没说什么，只是拿着周雨彤递来的作业，转身离开了。 等新同桌进去，陈安重新坐好。 他单手撑着脑袋，偏头望向窗外。 开春，蓝天格外澄澈。 新的一年，一班不仅换了新的班主任，他也换了……新的同桌。 …… …… “电影里所有的遗憾和错过都会有一个结局或者解释，但生活不是。” 升入初二那年，一只修长的手在写完这最后一句话，缓缓停笔。 这是初二的第一次月考。 考试科目是语文，作文题目是以‘离别’为题，文体不限诗歌除外，八百字。 看着桌上洋洋洒洒的一篇卷子，又长大一岁的少年微微露出笑容。 他的眉眼慢慢长开，那股子本就沉稳而迥异于同龄人的气质，也变得越加契合起来。 借着午后余光，陈安欣赏起自己的文字。 笔迹历经两世沉淀，越发内敛，没有什么扎眼的笔画和出锋，只是那潜在的无形的章法，令人看着越发舒服。 谈不上返璞归真，距离现世那些大师仍有些距离，但陈安也没想在这方面过多钻研，能够写完自己看着满意，足以。 再看作文。 因为是校内月考，所以他这次的答卷稍显任性。 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紧扣主旨，引用名言警句的套路写法。不过偶尔任性一次，应该没事吧？ 少年神游天外，无端想着。 谁还没在年少轻狂的时候，借着考试在作文上挥斥方遒，泼洒笔墨？ 陈安或许不再轻狂，但他仍然年少。 很快，伴随着铃声打响，考生们挨个传递卷子，再由第一排的考生整理好，最后统一交给阅卷老师。 少年跟着三三两两的人流，走出教室。 考完这堂，月考已经结束。 所以人流开始慢吞吞的往食堂涌去，也有些不打算吃晚饭的，就径直回了宿舍。 陈安两者皆不是，他调转方向，上了楼。 身旁没有跟着某个子弹头少年了……升入初二，开学分班，裴洋没有保持住成绩，掉出了尖子班。 这很正常，一生如此漫长，来了谁，又走了谁，其实不用太在意。 只要把时间纬度拉远，就会发现，能真正一直陪在身边的人，才是少数。 上到二楼，来到初一一班的班级前。 少年扶栏远眺，静静等待。 盛夏，他仅穿了一件单薄的校服短袖，体型修长却不显瘦弱。 微微清风拂面，吹动着那头黑发。 陈家这对兄妹的颜值，是在安兴建工出了名的。 所以尽管只是随意站着，但还是不免吸引了许多女生的目光。 初一小女生，又正是刚懵懵懂懂，情窦初开，其中不乏大胆的，就坐后排那两个，还趁讲台上的老师不注意，偷偷朝着他招手。 陈安无视。 心中却是觉得有些好笑，也就是这些刚上初一的小女生了，换老一辈的，谁不知道他‘社会人’的名号？ 懂不懂一挥手就招来十几车面包人的含金量啊。 那至今是一中的校园传说，人人口口相传，已经从最开始的十几人，演变成现在的十几车了。 还包括但不仅限于‘收了三体人五千企鹅币，再用企鹅邮箱发送蓝星坐标’，‘教唆加坦杰厄入侵蓝星’，‘控制天气致使一中三天暴雨’等等等等。 与之相比，最初版本的拳打老奶，一脚踢翻功德箱，已经完全不值一提。 这恐怕也是他至今只收到过一封情书的首要因素。 说来也怪，明明之前陈安的名声都有些反转了，但不知为何却又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总感觉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但是图啥？ 就为了让他收不到情书？ 陈安发散的思绪，被一阵淡淡香风打断。 “走啦！” 清脆俏皮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动听。 同样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女，拉住他的手臂。 没有冒然挽上来，这会儿人太多，还有老师，陈汐还是知道点分寸的。 再亲密无间的兄妹，在世俗面前，也要稍微注意一些形象。 踮踮脚，凑在少年耳旁，她小声道：“今天有男生说要跟我交朋友诶……” 下一刻，她话音刚落，就不由脸红起来，轻轻呀了一声。 因为某人的手，已经主动搭上她肩头，然后再轻轻往怀里一搂。 这样的姿势，成功引起班上一片惊呼。 少女当然没有抗拒，只是脸蛋微红，两根手指背在身后，绕在一起，唇角稍稍扬起。 她知道，兄长这是在替她警告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什么交朋友……不要听这些小男生的鬼话。” 另一边，少年正语重心长的教育着妹妹。 (本章完) ------------ 第六十三章 白从秋来信 “家里没小布丁了……” 少女趿拉着拖鞋，一脸失望的关上冰箱。 她刚洗完澡，还是在家里，便只穿了件天蓝色牛仔短裤，一双雪白细腻的双腿有些晃人眼球。 “我去楼下买吧。” 在沙发上瘫坐的陈安坐直身子，随口回道。 “兄长会这么好心？” 少女看了过来，语气很是怀疑。 不过眼见他真的起身，换好鞋子，眉眼顿时一弯。 “那要早去早回哦。” 陈安摆摆手，关好门出去了。 …… …… “叔，有我的信不？” 买完小布丁，路过保安亭时，陈安顺带拐了个弯，问上一嘴。 保安亭里，坐着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气质干练的退伍兵哥哥了，换成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 陈安估摸着再等两年，再换换人，他就得喊‘大爷’了。 “嘿，前两天就到了，今天白天看你路过，还想叫你来着……” 不，还好你没叫我。 因为他放学一般都是和妹妹一起。 接过递来的信封，很普通，屎黄色，在封面写着几个小字。 白从秋的字，并不如其人，反而有些飘逸……或者说，暴躁？ 陈安看着那字，不知道为啥，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形容词。 总感觉记忆中那个安安静静的少女，心里其实隐藏着别样的，难以言喻的另一面。 他没急着拆开信，随手塞入裤兜，提着小布丁上楼。 这一年过去，寄来的信的次数十分稳定，大概就是三个月左右会来一封。 内容大差不差，反正就是先聊聊近来碰见的趣事，分享一下今天又去哪玩了，还有每次都必定要吐槽的那边的饭真难吃。 以至于陈安都忍不住想，那边的饭难道真有这么难吃？ 不过吃惯了川菜湘菜的，想来去了确实很难习惯。 迎着凉爽的晚风，陈安回到了家。 正准备开门，门却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紧接着，少女发出‘铛铛铛铛’的语气助词，再把一双凉拖递到脚边。 她蹲着身子，仰起小脸，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如画，还明晃晃带着笑意。 “欢迎回家，兄长大人！” 不得不说，非常有动漫感。 陈安一边换鞋，一边道：“伱不会一直在门口等着吧？” “怎么可能……” 陈汐咕哝着反驳，“不过兄长比预计的时间要晚了三分半，是中途碰上什么叔叔阿姨，耽搁了吗？” “……就不能是我今天走慢了些？” 陈安无语。 不过能看见少女这般元气活泼的模样，他嘴角也不禁露出笑容，伸手揉揉她脑袋。 雪白发丝从指尖穿过，带来极为丝滑柔顺的感触。 陈汐的发质一贯很好。 摸起来就像是在摸一匹世上最昂贵精美的绸缎。 看吧，就说只要用心爱护，一定可以将破碎的她慢慢缝补，成为一个正常的，可爱的，优秀且善良的女孩。 “嘿嘿，我的小布丁。” 陈汐瞥见他手上提着的黑色塑料袋，手伸进去拿出一支。 她剥开雪糕外衣，但是没有急着吃，而是递到少年嘴边。 “兄长，是先吃雪糕，还是先吃……唉哟！好痛！” 话没说完，光洁的脑门便被狠狠弹了一下。 少女捂头吃痛，但还是不肯放弃，两眼水汪汪的看着陈安。 “吃一口嘛……” “行，吃吃。” 陈安顺从她，咬下一口，冰凉微甜，瞬间充斥在口腔之中。 得偿所愿，少女拿着那支雪糕跑了。 她来到沙发前，打开电视，享受着阳台穿过落地窗吹进来的晚风，不着寸缕的赤足蜷缩起，眯起眼舔上一口小布丁。好些年前，她就做过类似的事。 现在依旧做着，虽然换了环境，换了新家。 但从未换人。 …… …… 是夜。 陈安锁好房门，又拧着门把手确认两遍。 虽然某个少女总有办法溜进他房间，但锁着门，就算拿钥匙开，也总归是要发出动静的。 他来到书桌前，借着暖黄台灯，取出那封信。 因为被粗暴的塞进兜里，所以信封现在看上去有些皱巴巴的。 信的开头，是一句孤零零的话，应该是后面单独添上去的。 “好像，要回来了。” 陈安一怔。 接着往下看。 除开第一句话，其他内容就比较寻常了，没什么很特殊的。 看来，她应该也是很仓促间得到这个消息，才特意将其添在开头。 陈安耐心把信看完，里面惯例是夹杂着两三句文学探讨，管中窥豹，便能看出少女最近又读了哪些书。 甚至还有几句‘还记得那天吗？被你按着打屁股，着实叫人难堪’‘若等我回来，定要让你好看’‘你是第一个敢打我屁股的’之类贱嗖嗖的话语。 只是…… 目光停留在那信的结尾。 近几封信，结尾的意思，大抵都是一样的。 话里话外，一个字没提，又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说那个爱穿各种好看的小裙子的女孩。 明明是她最先不想让联系的，现在倒好，又质问起陈安为什么不联系了。 不是联系她。 是联系另一个……她的妹妹。 她在以这些文字的结尾，暗示他赶紧想办法。 少年折好信，放进柜子，用一本厚厚的书压好。 他起身，来到厕所洗漱。 扭开水龙头，感受着冰凉的自来水缓缓冲刷指腹。 抬头，镜中倒映出一张俊逸脸庞。 所以……为什么不联系呢。 事到如今，仍然没有原谅吗？ 恍惚间，耳畔又响起那个女孩的轻笑。 “陈安哥哥！” “噓，我可是背着小姨，偷偷跑出来的哦。” “唉呀，不许动，让我好好检查一下……你红领巾都没戴好！” “不行不行，走不动了，背背嘛，要背～” “嘿嘿，给你生一个……呜呜，好痛，不生了……不生就是，干嘛打人呀！” “……” 最后的最后，定格在那双哭红的眼眶。 “我讨厌你！” …… …… 周一。 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已然出炉。 语文老师兼一班班主任，腋下夹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镜，目光扫过台下的学生，在某个少年身上时，忽然一顿。 紧接着，他轻咳一声，抽出其中一张卷子，当着全班的面朗诵道： “我曾见过耶路撒冷丧钟长鸣，我曾经见过佛罗伦萨明月孤影，我曾见过罗马的满天飞……” “我曾见过君士坦天命之人追逐残阳，我曾见过加勒比海的惊涛骇浪……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美丽能让我着迷了，直到我看见了她。” 他念完这段作文，放下卷子，屈指敲敲讲台，眉头紧皱。 “陈安同学，老师想问问你，这个她……是谁？” (本章完) ------------ 第六十四章 高中（求订阅） 二零一零。 这一年，时代的浪潮席卷国内。 一个名为比特币的小玩意，悄然间现世。 而科技日益发展，基站越发普及，在无人在意的角落，4g的概念也慢慢走进视野。 彼时的人们，尚不知这将会掀起多大的互联网洪流。 甚至还鄙夷，厌弃，以此衍生出许多著名桥段。 当然，这些都和正在网络上试图守卫自己哥哥的叶浅浅无关。 少女背着单肩包，脖子上挂着最新款的索尼头戴式耳机，一双有些微褐色的瞳孔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双手嫩白如葱，正以一种极高速的频率起舞。 她单脚撑在公交站台旁边的广告牌下，半个身子往柱子倾靠。 头顶的广告牌上，一个穿戴红色工装，手捧纸箱的人物下方，写着‘安兴物流，使命必达’八个字大字。 少许，一辆顶着两个翅膀，中间带b的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稳。 叶浅浅一边扣字，一边头也不抬的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她刚坐好，嘴里就埋怨道：“小冬，你干啥去了，我在这都等你半天了……” “我看你玩手机不是挺开心的。” 低头玩弄着平板的少女停下笔，瞥了好友一眼。 “屁，还不是因为我群里混进来个小黑子，硬要说我家哥哥坏话，真是气死我了！” “伱家哥哥……那个叫农夫山人的？” 这名字属实有点奇特，听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对呀！” 叶浅浅拧紧眉头，继续和群里那个小黑子对线，一边解释道：“这人竟然说我家哥哥江郎才尽，这才这么多年不出新歌……呵呵，好像她推的那个结巴唱歌就有多好听一样！” “而且她居然还好意思拿我家哥哥的简介来说事！” 最后这句话，倒是引起她身旁少女的注意，凑过来好奇探头。 “啥简介？” 闻言，叶浅浅点开刚刚那个小黑子发出来的截图。 只有短短两行。 歌手：农夫山人 歌手简介：我不生产歌，我只是歌曲的搬运工。 “噗……” 少女没忍住，掩嘴笑出了声。 她抬手，拿起手腕上的天蓝色发带，将头发束好。 同时笑道：“行了，你自己建的粉丝群，你把她踢出去不就行了。” “哼哼，那怎么可以，那不就显得我怕了她？” “那随你吧，反正马上到学校了，你也玩不了手机。” 听见这话，叶浅浅顿时哭丧着脸，“呜呜，冬冬姐，你帮帮忙呗，帮我向老妈打打掩护。” “可别……而且就算过了你妈妈那关，你要是在学校被巡查逮到了，一样受罪。” “嘿嘿，你姐姐不就是学生会会长吗？让我走走你的后门呗！” 叶浅浅的话，无疑招来一个没好气的白眼。 “呸，一天天瞎说什么呢，等下自己老老实实把手机放车里。” “好吧……” 被无情拒绝，叶浅浅只好沮丧的关上手机。 不过在此之前，她已经先在群里把那个小黑子禁言六个小时，再据理力争写了三百字小作文，应该足以让对方望而却步。 至于为什么是六个小时……因为要是禁言久了，对方肯定就直接退群了，但是只禁言几个小时，她就一定还会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希望。 “对了，冬冬，那个叫李勤超的男生，真是你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呀？” 叶浅浅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抓住好友的一支胳膊。 少女听见‘青梅竹马’这个词，似乎怔了怔，她略一犹豫，轻轻摇头道：“不是的，就是小时候一起在燕京……一个院子里的。” “一起长大？” “谈不上吧……” “真的？但是我瞅着人家挺帅的啊，听说初中还是篮球队队长，打过全国比赛，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少女兴许是被她说的有些烦了，眸子带上一丝丝愠怒，顺手推开那张越挨越近的脸蛋。 “唉呀，你别乱点鸳鸯了，就小时候的朋友而已。况且我们才多大，你哪来这么多心思。”“……我心思多不多不知道，反正我瞅着他心思是挺多的。” 叶浅浅嘟囔着，正要再说点什么，车子却已经在高悬着‘长浦中学’的校门口缓缓停下。 少女利落的推门下车，不给她继续纠缠的机会。 “诶……等等我呀！” …… …… 长浦中学，是魔都最有名气的贵族私立学校。 同时以极具特色且大胆的学生自治制度闻名于世。 历史极其悠久，百年建校史，向那两所top2大学输送的人才不计其数。 且和国外许多知名大学，高中，都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每年都会选出优秀学生，前往国外学习，也就是常说的国际交换生。 这年头不比后世，能在此时远赴国外，含金量绝非后世能比。 此时，一栋独立出来的五层活动大楼。 三楼，学生会所属议事大厅。 议会长桌。 主位右下方，一个穿着中山装校服的男生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出声道：“目前刚开学四天，新生们差不多都安定了，剩下就是照常抓抓纪律，以及……挑选出足够优秀的新生代表，吸纳进会。” 他说完，皱眉想到什么，补充道：“对了，下个月的十月迎新晚会，也需要着即开始筹备。” 在长浦中学，学生会拥有着远超于他人想象的恐怖权利，绝不会是什么空壳子，但相应的，他们也需要担负起应尽的职责。 每年的各种晚会，活动，还有事后全校师生的反馈，都将成为评判他们的标准之一。 这关系到在座的每一位。 倘若哪一届办砸了，不仅是脸面无光，很可能还面临着‘引咎辞职’的风险。 要知道，在长浦中学，学生会可是给发工资的！ 尽管不多，尽管也没多少人需要……但总有一些成绩优异的贫困生被特招进来，对他们来说，这笔‘工资’便可以极大的缓解生活压力。 “十月迎新晚会……按照以往经验去办就是。” “至于具体表演节目，赞助，采购，组织……等这周周五，会通知各部部长开会，一一落实。” “新生代表也是，等月考成绩和晚会结束，再来做决定。” 面对投来的道道目光，主位的少女并未在意，只是随口说着。 如瀑的长发一直到腰，黑亮柔顺，静静垂落。 她在画画。 铅笔于白纸上游动，勾勒出一抹抹淡灰色的痕迹。 “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回去……” “会长，有你的信！” 少女淡淡的声音，被门外一个女声打断。 白从秋握笔的手一顿，倒是没有停。 回国这两年，她收到的信……或者说情书，绝不在少数，实在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很快，门被推开，一个皮肤黝黑的短发女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她的一只手上，还高高挥舞着一封屎黄色，皱巴巴的信封。 少女终于抬头，下一刻，在见到那个信封时，不由微微一愣。 等会…… 这信封她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而且，谁家写情书用这么一看就皱巴巴的，都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来的信封装啊…… 心底生出一丝极为少见的好奇。 她拆开信封，拿出了里面仅有一张的信纸。 其实说是信纸都抬举了，那分明是一张小纸条。 如此敷衍，少女不由微微蹙眉。 不过某一瞬，在看清纸条上的文字时，她心跳猛然加速。 那上面只有极其简单的一句话。 “小心你的屁股。” 请勿真的代入现实，包括学校也是，本书细究的话，属于架空 (本章完) ------------ 第六十五章 以离别为题 盯着那串字迹，以及上面的‘屁股’二字，少女深吸口气，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把纸条重新折好，塞进信封。 难怪。 她说怎么这个信封看着这么眼熟，这不就是她之前寄出去的吗？ 多年未见，他似乎还是那般随性…… “会长，你很热吗？” 正想着，白从秋忽然听见身旁传来问话。 她不由一怔，转头看向这位短发女生。 有些印象——是体育特招，长浦中学为此还免了她三年学杂费，现在在学生会打杂，一个月可以领三百的勤学补助金。 “不热。” 少女轻轻摇头。 “那你为什么脸红红的？” 短发女生指着她的脸，似乎还怕她不信，从兜里摸出一个圆形的小镜子。 “喏，你看。” 巴掌大的圆形小镜中，倒映出一张极为清丽的脸，明眸皓齿，长长睫毛下眸子如秋池一般宁静。 唯独是贯来清冷白腻的脸蛋，现在竟有丢丢肉眼可见的淡淡红晕。 她俩的对话，也引得众人齐齐来看。 或者说，打那短发女生举着信兴冲冲跑进来时，若有若无的目光就已经聚集在了主位的少女身上。 只是碍于她以往的性子，没人敢凑近了瞧。 当然，刘梦除外。 她不仅凑近瞧了，还非常贴心的询问会长热不热。 啪嗒。 小镜被一只纤白的手合上。 少女面无表情，把镜子收走。 “没收。” “……诶？” 黑皮短发女生张张嘴，神情呆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很是委屈道：“学校难道不能带镜子吗？” “不能。” “什么时候的事？！” “现在。” …… …… 春来暑往，恍如隔世。 自机场走出，少年微微抬手，遮住头顶盛夏烈阳。 距离上次来这里，貌似已经是好些年前了。 平时放寒暑假，其实也来过几次，不过那都是坐的火车。 那时候……周围还没这么多高楼吧？ 印象里，前边有个特产商店，如今不知是倒闭还是转让，变成了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还有那几座崭新的，在太阳底下反射眩光的墨面玻璃大厦，叫不上名字，只记着上次看见，还是一个胚胎雏形，四周被脚手架包围。 “兄长……” 身后响起脆生生的呼唤。 陈安转身，一个拖着大大叮当猫行李箱的身影映入眼帘。 说起来，身边的人换了一遭又一遭，倒是唯有某个少女依旧。 看着她彻底长开的眉眼，似乎仍能依稀辨别出几分从前的模样。 一袭黑裙如墨，蒙蒙轻纱，只在纤细的肩头，微微透出白嫩的肌肤。 她偏爱穿这样的裙子，打小就是。 再来一顶从不离身的大大魔法帽，纤白玉指轻轻按着帽沿，几缕雪白发丝垂落额前。 这样的装扮，看上去虽然有些独特，有些惹眼，但总比彻底暴露要好的多。 陈安顺手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让伱别带这么多，这边都可以买……” 少女轻哼一声，没有答话。 她绕着陈安来回转了一圈，眸子仔细打量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少许，忽然扑上来，紧紧把少年整个抱住。 感受着那久违的，满满的，只有在他身上才有的味道，陈汐深深吸上一口，然后嘟囔道：“难道兄长不知道，久别重逢后，要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吗？” “恕我直言，你就去上了个厕所。” “那也是整整十分钟呢！” 陈安懒得跟她扯，伸手把她掰下来，“行了，这么多人，别贫。” 少女乖巧的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去挽他的手臂了。 虽然对于这个年纪的兄妹来说，挽手臂似乎也显得有些过于亲昵…… 陈安倒是提醒过一两次，不过见她本人不在意，便不再讲了。 陈汐不是他的人偶，况且也长这么大了，心里应该有数。 除了刚认识那两年，女孩几乎很少让他操心过，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上的种种。 总而言之，怎么看，都应是一个非常懂事且乖巧的好妹妹。 除了……有点黏人？ …… …… “今天这节课，做个随堂小测吧，来，课代表发下题目。” 盛夏，午后的阳光依旧毒辣。 长浦中学，高二二班。 一片安静中，只剩试卷磨蹭桌面的沙沙声。 这次的随堂小测，是写作文。 历来在语文考试中，作文都是重中之重，你可以不拿很高的分，但一定不能在这上面丢分。 “班长大人，今天是我们一起值日哦。” 细碎的动静，夹杂着一句同桌女生的小声悄悄话。 被称呼为班长大人的少女脸微微红，同样压低声音道：“你不要这么叫我呀，叫我名字就好了……” “嘻嘻，那有什么，因为班长大人就是很大啊！” 叶浅浅嘿嘿一笑，朝着身旁少女挤眉弄眼。 不过当她目光扫过对方无比富有的胸前，再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 嗯……不说毫无起色，那也是一望无际。 她忍不住挑挑眉，很不爽道：“班长大人，快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独家秘方？” “哪有……” 少女脸更红了一点。 这坨东西，真是给她添了不少烦扰。 从小学到高中，无论男生女生，总会因为这个打趣她。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牛奶喝的多？” 她有些不自信。 叶浅浅白了一眼，顺手接过课代表发来的卷子——是专门用来写作文用的，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小方格，没有其他题目。 “我小时候也天天喝呀，我怎么没长？” 她嘟囔着，忽然想到什么，又凑过来，小声道：“但是我听说，好像多揉揉，就可以变大……” 这话题实在有些令人羞耻，班长大人很快就不理她了，只是坐端正，老老实实目视前方。 语文老师是一位成熟的知性女人，正用两根手指捻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标题。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她写完，转身看着台下。 双手撑住讲台，撸起袖子，出声道： “今天，便以‘离别’为题，照例是八百字，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本章完) ------------ 第六十六章 陈年旧事的陈，平安的安（求订阅！！！） ……离别？ 听见这个题目，少女微微一怔。 这些年来，她写过许多作文，而以离别为题，好像还是第一次。 不，也许以前也写过，但记忆总是斑驳的，残缺不全，很容易就被新的东西覆盖。 她想不起来，倒也正常。 没再说话，她铺平手中散着淡淡墨香味的卷子，于试卷上方，姓名一栏，写下三个字。 ‘李清月’。 也许少女是想安心写作的，奈何身旁有个不安静的活宝。 好在她不再是以前那个被诊断为轻微自闭倾向的女孩了，应付起这些来，并不觉麻烦。 “嚯嚯，班长大人，你名字还蛮好听的嘛……” 李清月握笔的手微微一顿，她看着卷子上那一个又一个的小方格，唇瓣微微翕动。 “你该不会是现在才知道我名字吧？” 听见这话，叶浅浅神情一滞，她吐吐小舌头，摆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一副自己被冤枉了的样子，哼唧道：“怎么可能！” 她眸子一转，重新露出笑容，嘿嘿一声。 “班长大人，你别管那么多，伱就说我是不是第一个夸了你名字好听吧！” 叶浅浅没注意到，在她说出这句话后，少女明显愣了一下。 她微微低头，眼眸垂落。 少许，传来了答复。 “不是的。” “诶诶……不是吗？” “嗯，不是的。” 这一次，那答复显得格外有力。 今天绑了个单马尾的少女，气质平添一分干练，她语气坚定，又重复了一遍。 “那是谁？” 叶浅浅好奇了，她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平时最爱探究八卦。 而看自己这位同桌兼班长大人的反应……似乎是有点小秘密在身啊！ 但少女并没如她所愿，只是轻轻摇了下头，不再回应了。 “唉呀，班长大人，求求你了，说说嘛……” “男生女生？” “公的母的？” “总不会是什么你的前男友吧！” 听着那越来越过分的猜测，少女耳根子慢慢染上丝丝不可察的粉红。 她下意识想开口否认，但转念想想，前男友……以前的男性朋友，听上去好像也挺合理？ 于是咬着唇，紧紧盯着卷子，反正不理她，她爱怎么说就怎么去吧，跟自己没关系。 不过等了片刻，她还是小声回道：“你别问了，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嘶，那该不会真有吧？！” 叶浅浅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他人呢，在我们学校吗？” 少女犹豫一下，轻轻摇头。 “那在哪里，一中，二中，复大附中？” 叶浅浅如同报菜名一样，一连报出好几个学校的名字。 这些学校近来都是长浦中学的有力竞争者。 但她看见班长大人沉默了一阵，却仍旧是摇头。 脑子里仿佛闪过一道电光，叶浅浅眼睛一亮，蓦地问道：“难不成不在魔都？！” 这次少女久久不言。 但答案已经明了。 见状，叶浅浅也不好意思在继续问了。 因为她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一场年少时两人懵懵懂懂，互相试探，好不容易即将走到相亲相爱这一步，最后却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被迫别离的虐恋大戏。 良久，她咬咬牙，还是不死心追问道：“那你们不会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吧？秋秋什么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面前少女的神情，正在肉眼可见的变得低落。 最终，仍是缓缓摇头。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天台楼道，破烂铁门缝里生出的那缕光亮，便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什么也没留下。 连那封没敢递出去的信。 那年走的实在仓促，又太小，脑子里根本没想过要留什么联系方式。 何况她那会儿，也根本没有注册qq。 家里的确有电脑，但直到上了高中，她才在偶然间开始接触这些电子设备。 其实……也没剩什么印象了吧？ 就如爸爸曾经说的那样。他们也曾在小学，初中，乃至高中大学，都交到过以为能一直一直在一起很久的好朋友。 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热情和记忆，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慢慢磨灭……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你本人可能根本不会感受到。 只有在某个时间，和新的朋友谈论起某件事，亦或是某句话，才会恍然想到……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有人这样讲过了。 …… “铃铃铃……” 一堂课四十五分钟，很快流逝。 伴随着下课铃响起，安静的教室渐渐恢复嘈杂。 有人起身交卷，也有人起身去上厕所。 严格来讲，这会儿已经是答卷结束，但下节课是语文连堂，所以一般是默认可以写到下节课上课，再统一收卷。 何况这会儿老班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教室靠里，正数第一排的位置。 少女早已停笔，只是怔怔望着窗外发呆。 她的答卷先前已经被收走，倒是自己的同桌，那位名叫叶浅浅的女生，还在奋笔疾书。 按她的话说，她从两人最初的对话得到了十分充足的灵感，并断定这次的作文小测，她叶浅浅一定能技惊四座，震慑语文老班！ 可是……真的会有灵感吗？ 作为当事人，少女眸中闪过迷茫。 事到如今，只觉得那段经历好似一场梦。 一个微微甜，总想再做一次的梦。 李清月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牛奶，撕下吸管，插进去。 她捧着，小口小口喝着。 忽然抽抽鼻子，有些莫名的想哭。 她觉得爸爸骗了她。 明明已经过了好多年，她也不再怯懦，会主动和人打招呼，也交到了许多新的朋友。 她甚至当上了班长…… 但那一年的事，却没有像爸爸说的那样，随着时间慢慢磨灭。 反而每次回想，少年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次挑眉，每一个极细微的动作，都是那般清晰。 她仍记得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 放学后的初一一班，静谧非常。 日落为少年披上一层暖黄色调，他微微皱起眉。 “李清月，和你一起值日的人呢？” “愣着干嘛，快来啊……” “因为你的名字，就像是那些仙侠里的女主一样……要是记不住，那才是奇怪吧？” 记得那个清早，他站上讲台。 “我想说的是，李清月这个名字很好听，并不需要别的名字……我今后也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喊那些外号。” “李清月，就是李清月。” “看我干嘛，收了保护费，总要做点事吧？” 也记得他一脸不情愿的和自己拉手，记得那时悄然加快的心跳。 她记得好多好多……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少女深深吸了下鼻子。 不是前两年了，不会再一想到这些事就哭哭啼啼。 她用力挤压盒身，试图直接喝上一大口奶。 忽然，耳边传来了同桌的喃喃。 “还挺帅……” 什么挺帅？ 李清月眨眨雾蒙蒙的双眼，这才注意到，教室里不知何时变得安静。 她抬头。 下一刻，小嘴无意识的微微张开，雪白牛奶顺着唇角潺潺滴落。 讲台上的声音，仿佛穿破重重关隘。 “老师给你们介绍一下，新来的插班生……” 女人身旁的少年抓起粉笔，利落的在黑板写下名字。 他转过身，面向众人，笑容温和而干净。 “大家好，正式认识一下。” “我叫陈安，陈年旧事的陈，平安的安。” (本章完) ------------ 第六十七章 听说你又收到信了？ 似曾相识的自我介绍，以及那有些熟悉更多却又是陌生的声音。 少女彻底怔住了。 以至于牛奶一直顺着唇角漟进校服，都没有任何动作。 牛奶很白，缓缓浸湿身上那件黑白相间，在国内很少见的‘水手服’。 其实准确来说，只是和水手服的样式有些相像，长浦中学一直以来都在证明自己的超前和创新，包括这迥异于其他高校的校服。 但不得不说，抛开事实不谈，长浦中学的校服的确要比国内那些经典款式好看许多。 甚至还特地做了裙子和裤子两种，供学生任意挑选。 譬如李清月现在身上穿的，便是一件质感极佳，颜色如墨般的中长裙。 终于，她注意到了胸口处的那抹冰凉。 牛奶已经流过她的下巴，试图往更深壑流去。 她蓦地惊醒，连忙从抽屉里抽出两张纸，悄悄擦拭。 还好现在二班众人都被讲台上的那个插班生吸引了注意，没人留意到她的糗态。 “欢迎欢迎！”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这么喊了一声，紧接着，教室里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 他仍是他，总是这样，无论走到哪里，似乎永远不会怯场，永远自信。 也很容易赢得他人好感。 少女深埋着头，藏于桌后。 肩头微微颤抖，她有些不敢再抬起来。 只知道在这一刻，那个微微甜的梦，好像真的……再度照进了现实。 …… “行了，都安静。” “陈安同学的高中成绩很理想，只是因为父亲工作原因，这才转学到了我们长浦，所以大家今后更要打起精神，莫让人家小瞧了我们。” 二班班主任黄丽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蹙眉说道。 她旋即拉过少年的手，指指后排靠窗的位置。 “就坐那吧，刚好开学没多久，还空了个位置。” 陈安自然是点点头，依言走过去。 这时黄丽华也注意到了他的同桌，那是一个头发微卷的邋遢少年，她眼中闪过怒意，突然吼道：“江源！” 嘭！ 伴随着手掌猛拍讲台发出的剧烈声响。 那邋遢少年本来还趴在桌上酣睡，乍然被她这么一吼，魂都吓丢半条，噌的一下就站起来。 微微有些惨白的半张脸，还映着明晃晃的睡痕，眼袋极重，黑乎乎的，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啊，哦……啊？” “你搁这念咒呢？！” 黄丽华没好气骂了句，捻起半只粉笔就径直扔了过去。 但她是在讲台，而江源是倒数第二排，手劲仍是小了些，反倒是他前面两排的人白白遭殃，发出一声痛呼。 这场不算闹剧的闹剧，顿时引起全班一阵哄笑。 陈安这时也终于走到了头，他叹口气，拍拍这位名叫‘江源’的少年。 “哥们，让让呗。” “……哦哦，好。” 缓了缓，眼神慢慢清明，少年赶忙让开身位，让他走了进去。 “谢了。” 待陈安坐好，急促而刺耳的上课铃也恰时打响。 教室重回寂静。 陈安刚来，还没有课本，便和江源一起看同一本。 语文书放在两张桌子之间，一人一半。 “你叫什么？” 课间，少年抽空朝他搭话。 “陈安。” 陈安一边转笔，一边回答。 先前他就自我介绍过一次，但明显江源在睡觉，没有听见。 而得到答复后，江源也不再吭声了，默默听讲。 不过很快，陈安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位新同桌不是在默默听讲，而是在默默睡觉。 背挺得笔直，微微垂眸，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好家伙，这昨晚是干啥去了？ 正诧异着，肩膀便被人轻轻拍了拍。 来自身后。“陈安……你是叫这个吧？” 这搭讪稍有些冒昧，但陈安也没在意，点点头，嗯了一声。 “嘿，我叫李扬，李子的李，飞扬的扬。” 陈安转头，看清了后桌的面容。 嚯，小家伙长得还挺别致。 一颗板寸头，头发浓密粗黑，正朝着自己疯狂挤眉弄眼，两眼炯炯有神。 五官是没问题的，就是这表情实在有点逗比。 “你好，李扬。” 陈安礼貌回话。 “嘿嘿，等下马上中午放学，一起去食堂吃饭啊！” 和江源不同，李扬同学向陈安盛情相邀，似乎很有和他交朋友的兴致。 也有可能只是他恰好是个外向型。 陈安略一犹豫，还是应了下来，没有拒绝。 本来他等下是打算去找妹妹的，不过想着都是刚转来新学校，陈汐那边估计也有新的朋友往来，就不急着去打扰。 随后一直无事，直到中午放学。 女人抱起教案，算着时间，在铃响的前一秒，精准提前走出教室。 黄丽华下课一向走的比学生还快，还因此连续两届被评为‘长浦中学最受学生喜爱的十大教师之一’。 下一刻，安静的教室轰然炸开。 前桌第一排。 叶浅浅舒服的伸个懒腰，嘟囔道：“班长大人，一起吃……” 她声音突然一顿，因为某个少女已经‘暴力’的把她挤开，直直朝后排走去。 叶浅浅愣住，后知后觉朝着那身影伸手。 “诶……” …… …… 活动大楼。 三楼，会长室。 散发淡淡檀香味的长形书桌。 有少女捧书静读，神情认真。 但若是走进，就会发现，那被《复活》所包在里面的，却是两张书签，以及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 少女凝神在看的，便是这三样东西。 轮番比对之下，她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深深吸了口气，揉揉眉心。 他好像……真的要找上门来了。 是会突然拜访，还是以昔年救命恩人的身份，正式登门？ 如果他真要以这样的身份来访，哪怕是母亲，也绝对会好生招待。 但她其实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 人情，用一次便会少一次。 白从秋深切知道自家背后是怎样的存在，留住这个人情，比掉带来的好处要远远大的多。 何况真的太久没见了…… 她一时间，心底竟莫名有些慌乱。 甚至于是害怕。 往年那些信，他又收到过几封？ 只记得后面纯把他当成了树洞，一有什么烦心事，或者平时羞于启齿的东西，就像倒垃圾一样，统统倾泄过去。 事到如今，才猛然惊醒。 那些话，又怎么能说的出口呢…… 不，哪怕是说出口，也比写在信上，可以留存上百年的强吧？ 四下无人，少女抿着唇，清冷脸蛋红的可怕。 忽然，虚掩的门被突然推开。 白从秋顺手将书一合，那三样东西也就随之消失。 会走进这里而不敲门之人，只有那位和自己眉眼极为相似的少女。 “听说你今早收到信了……又是情书？” 按在书上的纤白手指微微一紧。 “大概。” 她如此答。 (本章完) ------------ 第六十八章 小孩子的话，谁会当真呢？（求波月票） 大概？ 这是什么回答？ 不过白从冬也没太纠结，毕竟自家姐姐一向都是这样，说话喜欢弯弯绕绕，似是而非。 她拿出一张表格，递过去。 “这是文艺部这次参加十月迎新晚会的名单，以及表演节目。” 檀木长桌后，长发如瀑的少女放下书，伸手接过，瞥了一眼。 “群舞？” “嗯。” “怎么不像上次一样，再单独报一个？” 白从秋说完，把名单放在一旁，抬起眸子看向妹妹。 面前的少女，穿着和其他长浦学生并无区别，但那件黑白相间的学生制服穿在她身上，总让人眼前一亮。 哪怕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可依然觉得出众。 天蓝色的发带将发丝高高束起。 脸蛋细腻白皙，唇瓣淡粉，顾盼之间总透着抹灵气，比自己常年淡漠的表情灵动许多。 这也导致两人眉眼明明极其相似，可落在旁人眼中，却很难生出她们竟是亲生姐妹的想法。 视线再往下。 墨色裙摆刚刚到膝，只露出一截光滑如玉的小腿，不似寻常女生的那般纤细，可也绝不丰腴。 不多不少，只是刚好。 而且出落的越发高挑，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些……明明以前是个‘小矮子’来着。 少许，面前传来疑惑的反问。 “单独报一个？” “嗯……去年的孔雀东南飞，我看了，妈妈也看过，说是很不错。” 那个女人说不错，那想来就是极好的了。 毕竟她真的很少夸奖人，哪怕是自己亲生女儿。 “没兴趣，同样的事我不想做第二遍。” 白从冬摇摇头，随手脱掉制服外套，扔在一旁的藤椅上。 长浦中学的外套是小西装款式，春夏款，很薄，但大中午穿着仍觉得有点热。 她脱掉外套，里面便仅剩那件单薄的，带着点水手服样式的短袖。 一双玉臂细长白润，在阳光下反射出健康的光彩。 少女想了想，在桌上随便抓起一本书，然后一屁股坐进藤椅里。 吊着的藤蔓跟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 她随即眯眯眼，准备举起书。 白从秋见状，拿起手边的一本杂志，扔了过去。 “用这本吧，这本大。” 少女哦了一声，放下原本的书，转而拿起姐姐扔来的那本地理杂志。 她拿书自然不是为了看。 所以明显要大出一倍的地理杂志更加适合盖在脸上，替她遮挡正午这略显毒辣的阳光。 将鞋子蹭掉，白袜舒展，小腿浑不在意的翘起，跟着藤椅轻轻摇晃。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上撩许多，不经意间泄露出些微春光。 好在是大中午，又是会长的办公室，除开自家姐姐，没人能欣赏。 “你今天不去吃饭？” 抱着手上的《复活》，白从秋随口问道。 “不去，想睡觉。” “等下可以和我一起吃。” 白从秋轻声说着，她一向不爱去食堂，嫌那吵闹，所以中午一般都是由人专门做好，再送到这里。 “再说吧……” 少女明显兴致缺缺，只是用书盖住小脸，慵懒的声线从书下缓缓传出。 她挺爱中午过来小憩。 主要在其他地方，不论是教室还是操场的草皮上，总要顾忌着形象，很难这般随性。 她的确很享受那些目光，或是艳羡，或是嫉妒，又或是更多时候能感受到的仰慕。 但享受久了，偶尔也是会觉得烦躁的。 藤椅旁边，檀木长桌。 白从秋打开《复活》，里面夹着的三样东西重新出现眼前。她抿着唇，定定看了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 少许，她忽然出声道： “你收到的情书，应该比我多吧。” “……大概。” 少女倒是没否认，只是学着她之前的口吻。 “……” 一阵沉默。 终究不是小时候了，就连亲姐妹间，也很难做到时时刻刻无话不谈。 她也不会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然后扑进怀里，嚷嚷着让人陪她出去玩。 这其实并无什么不好，那般幼稚的作态，反而不受母亲欢喜。 “我听说，前段时间开学，有人给你送？” 摩挲着那张书签，白从秋缓缓开口。 书签的颜色不再鲜艳，微微偏黄。 它实在有些年头，只是表面被氧化，却无一丝折痕，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但时间的伟力就是如此，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一次的问话，好似久久没有答复传来。 待白从秋抬眸去看，才发现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取下了书，一双明眸正紧紧盯着自己。 “你今天……有些怪。” 她吐出这么一句话。 “怪什么？” 白从秋面色如常。 少女微微蹙眉，“你以前从不关心我这些，而且你今天话太多了，不像你。” 朝夕相处十来年，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这位姐姐。 外界的评价中，大多以‘高冷学霸’，‘美少女会长’，‘优雅大方’，‘家世很出众’等等为主。 偶尔也夹杂着一两声‘故作姿态’。 但可能只有白从冬明白，姐姐的性子，是生来就这般冷漠的……那表面的优雅大方不过是一张面具，展示给他人看看而已。 “我关心自己妹妹，能有什么问题？” 白从秋语气依旧，平平淡淡。 这个回答也确实挑不出毛病，何况由她嘴里说出的话，总是很有说服力。 于是少女重新拿起那本地理杂志，盖在脸上。 “送了。” “李勤超？” “嗯。” “他好像真对你有点意思。” “所以呢？” “会有心动的感觉吗？毕竟以前一个院子里的，听说还挺优秀。” 白从秋将书签一一夹好。 “不用试探我……” 少女约莫是知道今天睡不到好觉了，在藤椅上换了个姿势，由葛优瘫变为侧躺。 “我对早恋没有任何兴趣。” 她语气斩钉截铁。 “如果是他呢？” 那声音照例是平平淡淡，幽幽传来。 少女神情微不可察的一怔，皱了皱眉。 她跳下摇摇椅，指尖在鞋后跟轻轻一提。 待穿好鞋，她径直往外走。 一直走到门口，少女才倏地转身。 几缕凌乱的发丝垂落额前。 “什么他不他的，小孩子说的话，谁会当真？” 她面无表情，走出了办公室。 (本章完) ------------ 第六十九章 谁没原谅谁？ “……小孩子的话，谁会当真？” 听着那话语，白从秋揉揉眉心，轻轻一叹。 可自己都还没说是谁呢…… 明明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仍然没有忘怀吗？ 那他呢？ 他又是为什么不联系？ 以他的能耐，总归是能想出办法的。 还是说，只是童年的滤镜才让她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断在少女脑海中交织。 缓缓合上书。 那些问题，一遍遍略过，最后又简化成其中一条。 “所以，其实你也没有原谅，对吗？” 安静的房间，响起少女的喃喃自语。 “不。” “你绝不是那样的性子……” 白从秋抿着唇，将书重重扔在一旁。 历来遇事沉静的她，眸中少见的有些烦躁。 …… …… 此时。 长浦中学，求是楼四楼。 高二二班。 熙熙攘攘的人流，忽然一顿。 因为某个少女的动静实在显眼，而且以她班长的身份，也注定了平时会受到更多人的关注。 她要干嘛？ 一道道目光饶有兴致的看来。 而在后排的仨人，特别是李杨同学，浑然不知，正一脸兴致冲冲的给陈安介绍。 “你刚来，肯定不知道，我们行健园……也就是二食堂，第三个窗口，那的黄焖鸡巨好吃，等下我带你去尝尝……” “嘿嘿，隔壁窗口的老冒菜也是一绝，辣的贼过瘾，要我说，你本就是那边来的，指定得试试，替我瞅瞅正不正宗。” 板寸头少年似乎格外的自来熟，说着说着，就开始扒拉陈安肩膀。 好在陈安性子也比较随和，没那么多讲究，并不在意，只是笑着点头。 江源就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了，他打个哈欠，伸伸懒腰，也不参与他们之间的话题。 他和李杨是同一个宿舍，两人关系很好，经常一块吃饭一起拉屎。 偶尔李杨还陪他翻墙，算是非常铁的革命友谊了。 “喂喂，别聊了……” 蓦地，江源瞥见了一步一步走来的身影，以及她那坚定的像是要入党的眼神，不由拍拍好友的肩。 “啥？” 李杨跟着回头。 也就是这时，李清月已然走到三人面前。 白皙清丽的脸蛋，微微有些发红，不知是不是因为热的。 一双大大的杏眼刚开始还很坚定，结果真走到近前，又闪过慌乱，连忙低下头。 “……班长？” 李杨愣住，举起手在少女眼前挥了挥。 “啊，哦……那个，你，你们在聊什么呢？” 少女依然是低着头，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手指来回纠缠个不停，跟在结印似的。 声音更是微弱，甚至有点小结巴……这和二班众人往日印象里的班长大相径庭。 明明刚开学那天，少女站在台上，侃侃而谈，那自信而美丽的模样，可是给许多人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李杨明显也有点懵，下意识答道：“聊天啊，给新来的同学介绍一下哪家饭好吃。” 一提到干饭，少女忽然一个猛抬头，眸子重新亮起来，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行健园的好吃……还有厚德园！那的萝卜炖牛肉他肯定喜欢！” 她刚说完，又咬咬唇，闭着眼以一种仿若是要去赴死的气势，震声道：“就，就让我带这位新同学去吧！” “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 少女为了表达诚意，甚至弯腰。 但脑袋一不小心磕到了桌沿，顿时吃痛，只得死死捂紧了脑门。而随着她话音落下。 教室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少许，是由那位新生，也就是那个长的极好看的少年走了出来，他叹口气，打破沉寂。 “那个……班长，你没事吧？” “呜呜，好像有事。” 李清月捂着头，手里滑腻腻的，不是手汗，更像是某种液体。 她知道，多半是磕的太用力，磕出血来了。 抽抽鼻子，只觉得好生委屈。 于是再也忍受不住，直直一把撞进少年怀里。 至于这动作可能带来的后果，引发的舆论…… 以及今后极有可能疯传的谣言。 她已不愿去想。 …… …… 正是风和日丽的午后。 僻静的学校一角，教学楼往左，是活动中心。 而长浦中学的医务室，便设在活动中心的一楼。 这会儿学生大多涌向三个食堂吃饭，走廊空荡荡的，静谧无比。 唯有少年一边搀扶着少女，一边发出的略显无奈的声音。 “班长，我非常感谢你的热情‘招待’，但希望你下次还是小心一点。” “好嘛……” 李清月小声应着，语气很是委屈。 不止是委屈自己的惨痛遭遇，更多的是……他竟然没认出自己！ 好气！ 以后再也不给他朋友费了！ 心里刚闪过这般念头，少女立马就是一怔。 不，说不定他不是没认出，而是…… 一想到那个猜测，慌乱便如同扎了根的杂草，开始疯一般生长。 重逢的喜悦，似乎也随着那个猜测彻底消散，只剩忐忑，紧张，还有各种胡思乱想…… 是啊，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四年，足以发生太多太多，多到那一学期的相处，很可能只是他人生极其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连当初那个怯懦自闭的小女孩，都能勇敢站上讲台，去演讲，去竞选班长，去参加运动会…… 或许爸爸没有骗她，遗忘才是人生常态。 莫名的。 心底委屈在这一刻拔升到了顶点。 就连脑袋上磕出来的伤，都好像没那么痛了。 比起心脏隐隐的幻痛，那似乎已经算不得什么。 “不过嘛……班长你倒是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眼看着就要掉小珍珠了，那双雾蒙蒙的杏眼听见这话，蓦地一怔，强行给憋了回去。 她悄然捏紧了手心，小声试探道：“什么故人？” 旋即，李清月察觉到少年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的位置…… 少女跟着低头，小脸倏地通红。 “咳咳，没什么，就是她跟你一样，嗯，怎么说呢，比较……可爱？” 陈安琢磨着，尽量使用了高情商一点的形容词。 “你，你直说我比较呆就好了。” 少女鼓起脸，瞪他。 她又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 这么简单的隐喻，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嘛！ (本章完) ------------ 第七十章 我叫……（求订阅） “……” “你头不痛了？” 陈安没在意她的话语，只是有些惊诧的看着她。 确实是流血了，在她的指缝间还能看见那隐隐的红色血迹。 所幸流的不多，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好像……是没那么痛了？” 被他这么一问，李清月也是愣了愣，缓缓把捂着脑门的手放了下来。 “算了，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陈安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医务室，拉着她往里走。 推开医务室的门，一个类似外面小诊所的布局出现在眼前。 很有年代感的红木桌子后，坐着一个披白大褂的成熟女人。 她本是低头在记录什么，听见动静，便抬起头。 当看见两人进来时，不由皱了皱眉。 “怎么了？” “老师，她头磕到了一点。” 陈安简明扼要。 “来，过来我看看。” 女人招招手，李清月挪着小步子，听话的走过去。 旋即撩起头发，一番察看。 “嗯……是磕到点，不过还好，伤口不大，你们要是再来慢点，估计就自动愈合了。” “……” 两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行了，别太担心，叫你这小男朋友拿毛巾去打湿一下，给伱敷敷伤口就好。” 女人似乎有急事，从抽屉里拿出条没拆封的白色毛巾，便匆匆起身。 而坐在她对面，少女听见这句话，脸蛋腾的一红，支支吾吾的，估计是想反驳，但是没好意思说出声。 倒是陈安微微皱眉，开口澄清道：“老师，我们只是朋友。” 闻言，女人动作一顿，她瞥了眼出声的少年，再瞥过身前红着脸，没有辩驳的女生。 她叹口气，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 “年纪轻轻的，早恋无所谓，但别不负责啊……” “我又不会抓你们早恋，行了，我赶着吃饭呢，那就麻烦你这位好朋友，帮帮忙啦。” 女人说完，扔掉白大褂就急匆匆走了，甚至还非常贴心的给他俩带上了门。 于是这还算宽敞的医务室，只剩陈安和李清月大眼瞪小眼。 少许，李清月伸手去拿那条毛巾。 不过陈安已经先一步取走。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拆着塑料包装袋，说道：“你先坐着休息吧，我来就好。” “……谢谢。” 少女看着他的背影，没有逞强。 待陈安走进卫生间，她犹豫一下，还是起身，坐到先前女人坐的位置。 因为在刚刚女人拉开抽屉的时候，她恰好瞥见了一面小镜子。 悄摸摸再度拉开抽屉，李清月把那面镜子拿了出来。 她心跳有些加快。 一张清丽脸蛋，很快浮现在镜前。 好像……是有些不太一样诶？ 和初一的那个小女生相比，脸上不再有胖嘟嘟的感觉了，那点婴儿肥也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消失不见。 发型也变了样，如今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几缕发丝垂落两侧。 其实初一那会儿，是真有点微胖的，按他的说法，就是什么‘极品微胖小美女’…… 李清月想到这，脸微微一红。 哼哼，现在自己一点都不胖了，也不见你认得出来呀。 替某人找到借口，少女这会儿心里终于不难受了，反倒是那股子小雀跃，怎么也按耐不住。 要不是碍于室内，恐怕还真想蹦一下…… 唇角，也开始无意识翘起。 “你笑什么？” 陈安拿着拧干水的湿毛巾走了出来，他看见望着镜子‘傻笑’的女孩，不由一愣。 这孩子，不会磕到脑袋了吧？ 不对……她就是磕到脑袋了来着！ 陈安一拍脑袋，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呆瓜病毒传染了。 “哼哼，我想到高兴的事，笑一下怎么了？” 李清月喜滋滋的把镜子收好，然后转身正对着他。 她主动撩起头发。 少许，一抹冰凉覆上额头。 感受着那抹冰凉，她轻轻嘶了一下，小声道：“你说我像你的一个故人，那你的那个故人……好看吗？” “好看？” 陈安一怔，觉得她的问题有点奇怪。 不过还是如实答道：“好看的。” “真的？” 少女杏眼闪闪发亮，迫不及待追问。“真的，还有……你别乱动，等下毛巾掉了。” 李清月唇角翘的更高了，那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几乎都露在明处。 “不是，我夸她，你笑个什么劲？” 陈安纳闷了，总觉得自己这班长是不是哪有问题。 “没事呀，你夸呗，反正我爱听。” 李清月眸子转了转，忽然有点不想那么着急揭穿身份了。 她又问道：“那是我好看，还是她好看呀？” “你这不废话，肯定她好看啊。” 少年脱口而出。 你又不给我朋友费！ “你！” 李清月瞪他一眼，气呼呼的鼓起小脸。 不过很快，这点气又转变为丝丝说不上来的甜蜜，让她身子微微一麻，悄然夹紧双腿。 “那，那既然她那么好看，你和她耍朋友了吗？” 少女脸红红的，忍着羞意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陈安倒是没注意，或者说，从很早开始，这位班长的脸就已经红的跟蒸汽姬似的了。 “耍了吧……” “普通朋友？” “那不然？” 少年反问。 没有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李清月抿了抿唇。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回答似乎才应该是正常的。 毕竟当初两人就是比较单纯且要好的普通朋友呀…… 她深呼吸，又抛出一个问题。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这次问话，使少年陷入沉默。 良久，他才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哪怕是对陈安来讲，初一的那位同桌，也绝对是能记很久很久的。 毕竟在很久以前，也有位天天给他带牛奶，带各种零食的女孩。 然而世事无常，两年后依旧有人给他每天带一盒牛奶，但女孩却早已不是那个女孩了。 似是感受到无形间低落下来的气氛，少女声音忽然轻了许多。 “那……可以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故事？” 陈安微怔，旋即露出笑容。 主要是眼前少女的确和记忆中那位傻乎乎的同桌有几分相似，让他尘封的记忆开始松动，平白多了些倾诉的欲望。 “嗯，倒也不是不能讲，虽然我经常说她笨吧，但她对我还是很好的……” 少年眼中闪过怀念，轻声开口。 他的讲述并不快，只是很温柔的，一点点的，把那段过往展示出来。 他忽略了许多和自己有关的事，比如在讲台上替她正名，陪她一起值日，只挑了他们后面相处的那部分来讲。 “……说起来你别不信，她还很喜欢拉我手，明明自己也紧张的要死，但就是不肯松开，那慌乱的小眼神，其实很可爱的。” “而且我说她呆，也不是乱说，她有次给我开核桃，用那种开核器，你应该见过的，家里很常见……呵，结果却把自己手指头夹了，又红又肿，哭的稀里哗啦的，非要让我给她吹，还要抱……” “你看，我就说你们很像吧，你今天也是莫名其妙就磕到头……” 陈安说着说着，发现身前的少女不知何时突然低下了头。 她低的很低，以至于已经无法看清她的脸。 “真可惜呢……要是当时有留联系方式就好了。” 陈安摇摇头，叹气道：“其实留了的，不过后面她没有来联系我，我就没好意思去打扰人家了。” 刹那，少女身子蓦地一僵。 她想到什么，再开口时，声音有着一些极细微的发颤。 “留了？” “嗯，就那次放寒假前……”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到鼻尖沁入一抹淡淡幽香。 陈安微微一愣，这才发现原来是少女突兀的扑进了他怀里。 她的脑袋搁在少年肩头。 一行清泪顺着那张脸蛋缓缓流淌，最后再浸湿他的衣裳，带来微微湿意。 少女的声音，第一次带上哭腔。 “快问……” “问什么？” “问我名字。” 下一刻，不待陈安作答。 她直起身子，和他对视。 “我叫……李清月。” 她忽然发现，面前少年的脸迷离而朦胧，有些看不清楚。 原来是自己哭了眼。 谢谢大家的月票，订阅，还有打赏！感谢！！！ (本章完) ------------ 第七十一章 你牵我干嘛！ 医务室。 几分钟后。 在陈安的耐心安抚下，少女最初的激动终于缓缓过尽。 她没好意思继续扑在他怀里了，而是坐在凳子上，抿着唇，眼睛红红的，一会儿看他，一会儿又低下头去。 陈安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她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 少许，李清月把脑袋上的毛巾拿了下来。 “不痛了？” “嗯……” 轻轻应了声，低着头，还是不肯和他对视。 明明刚才那么勇来着。 陈安笑了笑，拿起毛巾起身去卫生间……用过了，还是洗一遍比较好。 而听着那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李清月呆坐在原地，回想起她先前的一举一动。 于是才复原不久的白嫩脸蛋，又开始慢慢红了起来。 “什么嘛……” “啊……完了，这下肯定又要被小瞧了。” 少女盯着卫生间的方向，嘴里小声咕哝。 其实在很久以前，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和他重逢的场景。 她告诉自己，要变得更优秀，更厉害，要让他大吃一惊，再也不敢嘲笑自己是呆瓜…… 然而真到了重逢这一刻，乍然的喜悦和激动之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更别说要给他展示展示了。 唉。 李清月叹口气，觉得自己好没用。 很快，少年重新走了出来。 “不痛了就走吧。” “去哪呀……” 李清月盯着他走到自己身边，她的视线跟着往下滑落，落在那只微微有些水渍的手上。 “吃饭啊……你不是要好好招待我吗？” 少年理所当然的说着，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李清月哼了一声，她悄悄伸手进兜，摸住饭卡，心里顿时安定许多。 长浦中学的制服裙子很好看，墨色中微微带点偏暗沉的緑，不仔细看还以为没兜，但实际上很能装，就藏在褶皱缝里。 不过李清月一般也不会装太多东西，装多了裙子容易往下掉，很烦人。 “那走吧……” 少女站起，一双杏眼还是紧紧盯着某人的手看，不肯挪开。 陈安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她没动，不由回头来看。 两人对上视线，李清月抿了下唇，低头，反正就是没动。 终于，某人败下阵来，走回她身边。 下一刻，两只手轻轻握住。 “你牵我干嘛！” 少女这次有反应了，抬起头凶巴巴瞪他。 陈安感受着她手心里湿漉漉的感触，有点黏糊，倒是不像以前那般肉嘟嘟了。 这一紧张，想要说谎，就库库流汗的毛病，还是没改啊…… 他笑容更盛。 而见他被自己瞪了，竟然还在笑……甚至笑的更明显了！ 李清月看着他那笑容，心有些慌，只觉脸蛋好烫，好想找个墙壁贴着降降温。 “那我松了？” “不行！” “那你还不走？” 陈安是真饿了，催促着她。 这大中午的，人都吃完回教室了，就剩他俩还搁这磨磨唧唧的。 说不定再晚去一会儿，食堂都没几家营业了。 李清月咬咬唇，主动牵着他往外面走。 推开医务室的大门，是一个长长走廊，走廊靠里一侧，绿植萦绕，香四溢。 清新的空气沁入鼻尖。 恰逢这会儿中午放学，活动中心整栋楼都静悄悄的，除了他俩走路发出的脚步，听不见任何动静。这无疑是让少女心里松了好一口气。 真要在众目睽睽下牵手…… 这种事哪怕只要一想想，就足以令她心跳加速，大脑空白，只想拔腿就跑。 相比之下，陈安就游刃有余多了。 无非就是牵个小手而已。 他天天和妹妹牵。 他更多时候，注意力放在了打量这栋建筑上。 整体呈一个椭圆形，好似一个巨大的体育场馆，用料极为扎实，设计前卫，光是层高估计就有足足快四米…… 这都赶得上一般的别墅住宅了。 反正处处透露着一个字——壕。 视线渐渐收回，忽然察觉到有人好像越来越近。 无形中，在即将走出这道长廊时，少女身上的淡淡幽香再次传来。 李清月拉住他，轻轻踮脚。 贴在他耳边，小声道：“伱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 陈安身形一顿，略显惊讶的看她一眼，说道： “倒也不算，只是有些怀疑。” “毕竟……按记忆中你的性子，怎么可能和‘班长’这种生物扯上边？” 这是实话。 陈安一向不爱说谎，其实在见到少女的第一眼，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特别是那一骑绝尘的发育。 不过终究有些年月了，他也不可能因为同样胸很大就一口断定吧？ 所以在医务室，才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讲一讲当年那个傻丫头。 “那你还说我没有当初好看！” 李清月敏锐抓住关键，大声质问。 陈安一怔，心说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想了想，解释道：“当时只是怀疑，还没有确认……而且回忆这东西，总是很容易加分的。” “如果说，那时候你像一只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小白猪，那现在就像是叽叽喳喳，更活泼却同样可爱的黄莺？” 少年说着说着，自己却是先笑了起来。 “哼哼……你这什么破形容嘛！” 少女嘟囔一句，忽然松开他手。 她嘴角微微上扬，眉眼也弯起来，走在他前面一点的位置去了。 那脚步很是轻快。 少许，她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身。 正午的阳光之下，那双漂亮的杏眼闪着别样光彩。 “其实，我也知道的哦。” 见少年似乎怔住，她粉唇开合，吐出的话语带着某些笑意。 “李清月……可不会一直当傻瓜。” …… …… 此时。 活动中心，三楼右侧角落。 挂着不锈钢铭牌的空荡房间，有人推开厚重的隔音木门，脱下鞋，走了进去。 这里是文艺部的练舞室。 往往下午放学，常能在这看见一道道曼妙身影。 不过男生免进。 而且现在是中午，所以练舞室里很空荡，只在那一面极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位少女。 叶浅浅走过去，顺带从兜里摸出个精巧的mp3，然后一边戴耳机，一边嘟囔。 “冬冬，你没去吃饭吗？” 再次感谢大家的月票！太猛了，头一次体会到被票票砸晕，居然冲上了新书月票冠军！ 顺便说一句，其实很多剧情，现在看上去可能稍微有点怪异，但请容我慢慢道来，更新也是，目前稳定三更，是我能保证质量前提下的极限了。 (本章完) ------------ 第七十二章 你在看什么呢？ “不想吃，没什么胃口。” 听见身后问话，白从冬随口回了一句。 她借着面前这扇窗，极目远眺。 眸子微微眯起，神情平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在叶浅浅也习惯了她这般模样，只要在这种安静无人的场合，这位好友总是话很少。 这时候去看，她和那位少于露面的会长姐姐，似乎就有几分相像了。 “要听吗？” 叶浅浅拿起耳机的另一头。 见少女轻轻摇头，她便给自己两边都插上。 “你没去也好，今天食堂人好多……那些新生军训结束了，全跑来和我们抢饭，受不了一点。” “话说冬冬，要不你去和会长提建议，把军训时间从一周改为一个月吧！” “毕竟这年头，新生们的体质很堪忧啊。” 叶浅浅一副为他人着想的语气。 “可是你去年不才让我向姐姐提议，说军训纯属是满足校方个人意志的表现，是形式主义，应该取消吗？” 白从冬拧开手中矿泉水，喝上一口，然后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 “因为那时候我是新生啊！” 叶浅浅微微瞪大眼，据理力争，“这就像如果有天你和别的女生抢男人，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这边的！” 少女听见这话，脸微微泛红，忍不住拿起矿泉水瓶去敲她头。 “瞎说什么你！” 叶浅浅嘿嘿一笑，灵巧躲过，顺便震声道：“你放心吧，哪怕那个女人是会长，我也会坚定的，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身后，给你出谋划策，当你最坚实的……” 她说着，声音忽然一顿。 因为某个少女已经转过身，面无表情朝她走来。 下一刻，嬉闹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求饶，响彻在练舞室的大厅。 “诶……你犯规，快停手，痒，不行哈哈哈……好痒，冬，冬冬姐，快停下来，真受不了了……” 叶浅浅很快便在那一双远比自己灵巧的多，看上去纤纤玉指人畜无害的手上败下阵来。 多年好友，白从冬自然知道她的这个致命弱点。 她本来今天中午就有气，谁知叶浅浅居然还敢主动送上门，这下就由不得她说停就停了。 “好姐姐，别挠了……哈哈哈，会死的，要死了要死了……” 叶浅浅被她挠的实在顶不住，连忙往地下一滚，躺在了干净的木制地板上。 但架不住敌方攻势过于迅猛，她整个人都快笑出眼泪，疯狂蹬着小腿，身子蜷缩在一起，好似条蛆一样扭来扭去。 见惩罚的差不多了，白从冬这才拍拍手，嘴角微微翘起，从她身上起身。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然而躺在地上的女孩却没有反应，只是偏头看着窗外，似乎是瞅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小嘴微微张大，有些愣住。 “看什么呢？” 白从冬跟着望去，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女生背影，而且很快便消失在了转角。 “看……班长。” 叶浅浅此时终于回过神，喃喃回道。 “什么班长？” “就是我们班班长啊……” 叶浅浅说着说着，忽然一个激灵。 等会！他们刚刚牵手了吧？？ 不是吧……班长大人私底下竟然是这种人？ 所谓的好好招待，不会就是指这个吧？！叶浅浅回想着刚刚无意瞥见的一幕，心中掀起极大的波澜，彻底震惊了，呆愣在原地。 还是说，其实一切只是她的眼？ 毕竟虽然才相处了一个星期，但班长大人的性子，她自信还是多少了解一点的。 怎么看，班长大人怎么也不可能和一个刚来的转校生牵手吧？ 何况还走的那么近，表现如此亲昵…… 不。 是先前便认识吗？ 叶浅浅转念又想到中午刚放学那会儿。 那时候班长大人一头扑进少年怀里，后者反应很快，扶稳班长的同时，就开口了。 “班长，你小心点，这才刚磕到……脚又滑了。” 他声音有些大。 当时叶浅浅还真以为是班长脚滑来着。 现在想想，似乎更像是故意说给他们这些围观的吃瓜群众听的？ 叶浅浅动动小鼻子，仿佛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什么你班班长的，讲话能不能别只讲一半？” 白从冬拿起矿泉水瓶，没好气的敲她脑门。 在很久以前，她其实非常讨厌敲脑门这个做法……直到长大了，轮到她敲别人。 “唉哟！” 叶浅浅抱头痛呼，“急什么嘛你，我这不是在思考吗！” “那你思考什么出来了？” 叶浅浅取下耳机，揣进兜里，现在已经有比听歌，更让她感兴趣的事发生了。 她望着班长消失的方向，摩挲着下巴。 少许，眼中寒光一闪，单手指向窗外，嘴里急速念道：“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班长大人和那个新来的转校生之间，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啊……好痛！” 不出意外，少女的矿泉水瓶再度无情落下。 白从冬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练舞室的后台，那里是女生们用来换衣服的地方。 “诶诶，冬冬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身后，叶浅浅瞪大着眼，望着她的背影。 少女摆摆手，没有回头。 …… …… 厚德园。 李清月领着陈安，一路七拐八拐，来到这里。 比起黄焖鸡和多半不正宗的‘冒菜’，陈安更想尝试一下这边的萝卜炖牛肉。 两人并排着走，陈安稍微落后半个身子。 他们没有继续牵小手了……其实早在走出活动中心没多久，就松开了。 在学校里，多少要注意下影响。 而且上午上课的时候，听李杨讲，长浦中学有个极为前卫且特殊的制度。 那就是学生会。 和绝大多数中学的摆设不同，长浦中学的学生会权利颇大，地位很高，如果因为风纪问题被逮到，少不得要被狠狠警告一番。 听说还有累计扣分制度，一旦扣完，面临的就是强制休学三天和请家长。 尽管能在长浦念书的学生，家里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但能开得起这种学校的资方，倒也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只要占着理，总不会怕就是了。 (本章完) ------------ 第七十三章 美好的错过 “陈安……你是不是还没有饭卡呀？” 厚德园一角，趁无人注意，少女低头，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 “嗯，是还没有，黄老师说……要等明天才能把校服和饭卡发给我。” 陈安如实应着。 不过问题不大，也不显多异类。 除开碰到一些活动，长浦中学并没有强制要求学生穿校服。 但长浦的校服真的很好看，所以平时自愿穿的反而是大多数。 “哦，那你今天就刷我的吧。” 李清月说完，从裙子里掏出饭卡，眉眼舒展开来，在陈安眼前晃了晃。 好似那个爱朝大人炫耀自己玩具的小孩。 于是陈安伸手，一把拿过。 少女一愣，诶了一声，后知后觉想去抢回来。 因为饭卡就是学生卡充当的，上面还有着刚入学时拍的大头照。 奈何陈安比她高一个头，只需稍稍举过头顶，任她怎么蹦哒，就根本够不着了。 陈安举着那张饭卡，仔细看了上面的女孩好久。 “如果你还是刚升入高中的样子，我想上午一见面，我心里应该就能肯定了。” 这话落入李清月耳朵，不由一怔，也顾不上计较他抢自己饭卡了，赶忙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那时候伱脸蛋还胖嘟嘟的。” “你！” 李清月接过饭卡，跺跺脚，气呼呼的去窗口排队去了。 这个陈安……还是那么坏！ 少年则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这时食堂人已不多，他们在医务室那边耽搁的时间太久，多数学生已经吃完回去了。 好在萝卜炖牛肉还有卖的，李清月很快刷了两碗，用红色的托盘端着，小心翼翼的走到一张桌前。 “好香！” 少女闻着那浓郁的香味，眯眯眼睛，小脸露出幸福的笑容。 当然，这肯定不是因为和某人重逢，只是她喜欢吃饭而已。 不吃饱，哪来的力气读书？ 何况现在自己每天还要早起跑步，中午饿这么久，早就有点头晕眼了。 “喏，你的。” 陈安找到一台消毒机，取了两双筷子，走回来递给她。 少女轻哼一声，接过，然后端起自己盘子里的另一碗，学着他的语气。 “喏，你的。” 说罢便埋头干饭，不理他了。 陈安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女孩脾气……似曾相识。 他也有样学样，饿是真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何况面前飘着的浓郁肉香，实在是令人食指大动。 一时间，只剩两人筷子碰撞瓷碗发出的清脆声音。 陈安偶尔往身旁瞥上一眼，心想李清月要是愿意去做吃播，一定能狂揽一大票铁粉。 正想着，他突然听见少女开口。 “你不要老是看我嘛……”少女油光可鉴的粉唇边，还粘着一颗饭粒，她嘟囔着，小声抗议。 不过等陈安收回视线，她又主动出声道：“话说，你是不是觉得以前的我更好看？” 问出这个问题时，李清月心中有些忐忑。 “真要说的话……肯定现在好看一些。” “毕竟该瘦的地方瘦了，不该瘦的地方是一点没瘦。” “呸，坏人！” 少女红着脸，继续扒自己碗里的饭去了。 终究不是以前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年纪，陈安现在的很多隐喻，她都能轻松听出。 不一会儿，两人吃好，并肩走出食堂。 午后阳光颇为毒辣，将厚德园的屋檐下和外面水泥地切割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被李清月带着走了一遍，陈安也大致摸清方位，便抬腿迈开步子。 少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盛夏，烈阳灼灼，地面滚烫，好在学校绿化做得不错，时常走两步就能碰上一小片树荫。 于是两人就这般，听着蝉鸣，吹着偶尔来的微微凉风，缓缓走着。 陈安是一向走路都这样，很少见他匆忙过，而李清月则好像是在想什么事，走的也不快。 终于，她许是想通了，咬咬牙，往前小跑了两步，追上陈安。 “你怎么就不问问，为什么我当初没联系你呢？” 少年身形微微一顿，偏头看着她，笑道：“现在纠结那些，意义已经不大。” “我起初确实有些怀疑，怀疑是不是我初中那会儿太欺负人了，以至于你转学后根本不想理我……” “但现在重新见到，我知道你不是那样，那还问来做甚？” 李清月听着这个回答，不知怎么的，鼻尖忽然有些酸，心脏也开始像在医务室那会儿，仿佛被狠狠攥了一把，隐隐作痛。 如果换位思考，若是自己经历这么一遭，只怕早就…… 她眼眶微微发红，突然拉住少年衣角。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情绪，小声解释道：“不是的，我其实隔天下午偷偷溜回去找过，但是没找到……应该是被扫地的阿姨捡走了，又或者被什么小猫小狗，反正，反正就是没找到嘛……” 她说着说着，刚开始还好，后面就慢慢带上哭腔，小嘴一瘪，眼看就又要忍不住掉小珍珠了。 陈安听得一愣，这倒是他没有听过的全新版本。 不过见着女孩情绪爆发，他也不急着追问，而是左右看看，见没人，便伸手替那张清丽脸蛋轻轻拭去泪痕。 接着柔声道：“没事的，不要紧，就算你想说，也可以慢慢说，我们之间可能的确存在一些误会，但现在结果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那只修长的手抚慰过脸，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令少女渐渐平复下来。 她略显心虚的打下那只手，那手心和自己脸蛋相贴，温温热热，莫名有些羞人。 少许，李清月小声道： “好啦，那我慢慢跟你说。” 陈安嗯了一声，刚好这里是一小片树荫，他便直接坐在距路面隆起一小截的路缘石上。 李清月没有坐，她用手挽好裙子，在他身旁蹲了下来。 很快，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随着少女讲述，展现在陈安面前。 如他所料，四年前，在天台楼道，真的只是一次美好的错过。 轻轻微风撩动着头发，稍稍吹跑盛夏的那丝燥热。 陈安一边听着，一边望向远处澄澈蔚蓝的天空。 忽然没来由想到。 那么她……也会是这般美好的‘错过’吗？ (本章完) ------------ 第七十四章 那位学姐 什么错不错过的，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而且终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陈安并没有太惆怅，只是因为李清月这件事恰好想到了而已。 他拍拍屁股起身，走出树荫。 “回去吧。” 他说。 …… …… 魔都的盛夏很热。 不过对于在庆市待习惯了的陈汐来说，似乎又显得不那么热了。 坐在高一一班的教室里，少女拿起崭新的书本，轻轻给自己扇风。 她本以为要多等一天才能拿到，但办公室里有先前发剩下的，刚好一整套，于是男生们自发出动，直接给她搬了过来。 虽然晚来一周，不过大家却意外的和善呢…… 陈汐想着，偏头望向窗外。 就是不知道，兄长现在如何了？ 依他的性子和能力，肯定是不需要她来操心的，可很多时候理论是一回事，真正落到实际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让那个少年脱离自己视线。 万一走路上摔了怎么办？ 万一直升机不小心坠机，再不小心撞进学校，然后刚好波及到他怎么办？ 还有高空抛物，出门被车撞，无差别作案等等等等。 反正只要一涉及兄长，陈汐总忍不住多想。 她一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任何企图靠近少年的事物。 譬如会不会又碰见哪个老情人，哪个白月光，亦或是被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新的坏女人缠上。 陈汐微微皱眉，细细回忆了许久。 初中这些年，有她暗暗保护之下，兄长身边几乎很难有坏女人接近，就算有，那也是一些普通货色，不值一提。 反倒是初中之前，以及初一的第一学期。 让她不得不警惕。 是两小无猜，共过患难的青梅姐妹。 是主动喂奶喂食，各种投喂还让他刷饭卡的可爱大姐姐同桌。 总之，哪怕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们也似乎渐渐淡出了少年的生活，可每每回想起来，陈汐心中还是会蓦地一紧。 其实最初的时候，未尝没有放手的想法……兄长自然是极好的，能配得上他的女孩更少，好不容易碰见一两个，当时除了些嫉妒，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陈汐是打心底愿意祝福的。 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一次次看着那个女孩仗着宠爱，任意发火，大声吵闹，明明才哄好过，不久又要来楼下吵…… 真是讨厌极了。 那时的她躲在破破烂烂的窗后，每次瞧见，心里总是很难过，一种无法言喻的低落，甚至好几次想要冲出去，把男孩拉走。 可惜那会还要坐轮椅，腿也没好，而且终究没个名分，她也不确信自己是否有那样做的资格。 以至幼时亲眼所见，再加上后来的不告而别。 陈汐终于慢慢的，一点点的，彻底对这些所谓的女性生物失去了期望。 兄长那样的人，那么好的性子，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偏偏兄长也是，受到这般不公待遇，从不与人讲，哪怕特意问起，也只会摆摆手，一笑而过。 他说自己不在意的，说小孩子嘛，有点脾性很正常，可以理解。 但，总有人在意啊…… 那时的兄长，何尝又不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孩呢？ 难道就因为性子淡泊些，心性好些，就活该承受吗？ 陈汐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书，没有扇风了，而是摆在桌上。她打开数学一册，拿起笔，试图借做题来平复一下自己有些燥郁的心态。 “对了汐汐，下下周是十月迎新晚会哦，你要不要报名呀？” 前桌的女生忽然转头，眼睛微亮，语气夹着丝丝期待。 陈汐一怔，应道：“怎么了嘛？” 高一一班的文艺委员，张红小声道：“老班下了命令，要求每个班必须报一个节目上去，我们现在有一个群舞表演，刚好还差一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陈汐闻言，正要摇头。 受着陈安影响，她对这种出风头，或者说，展示自我的行为不大感冒。 但她的同桌，是位戴着大大黑框眼镜的女生，突然凑了过来，饶有兴致的搭话道： “张红，你们选了哪个曲子啊？” “……有两首备选，但还没定呢，不过最晚明天就要交名单了。” “那算我一个呗？” 张红听得愣住，下意识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 即使是炎热的夏天，她依然戴着顶大大的帽子……不过知道她情况特殊，倒是理解。 “没事，我本来也不想去的。” 陈汐轻轻笑了一下。 “那好嘛……不过后面我们每天下午都要去操场排练的哦，伱要有事来不了，记得早点跟我说。” 张红也没有勉强，只是对她身旁的女生叮嘱道。 “安啦安啦，我既然要来，肯定不会掉队的……” 刘雪菲嘿嘿一笑。 张红点点头，不过很快她又叹了口气。 “重在参与嘛，反正第一名是别想了，肯定是高二那位学姐的。” “嚯嚯，你是说去年那个，跳古典舞的？” “你也看过她视频？” 见刘雪菲居然搭上了自己话，张红不由微微瞪大眼睛。 她还以为，只有自己靠着个在文艺部的姐姐，才知晓这些内情呢。 “那当然，视频传的很广泛好吧，网上一搜全是。” “优酷几十万播放呢！” 刘雪菲白了她一眼。 两人很快就此话题，热烈的探讨起来，一会儿说那学姐肯定打小就学过舞，一会儿又说她身娇体柔，长得还好看，基本功又强，妥妥六边形战士，不拿第一才是怪事。 “人家成绩也不差嘞，就贴在求是楼下面的荣誉栏里……也就是她姐姐高一个年级，不然还真想看看她们谁更厉害。” 两姐妹都是长浦中学的名人，到处是她们留下过的痕迹，每次谈到些什么，总归是绕不开的。 热切交流的两人也没有注意，随着她俩聊的越发深入，身旁戴着帽子的白发少女……缓缓顿住了笔。 “方便问问，那位学姐的名字吗？” 少许，她忽然出声。 “……名字？” “我知道我知道，姓白，很好记的，一个从冬一个从秋，秋是姐姐！” 咔嚓。 是笔尖刺破纸张的细碎响声。 (本章完) ------------ 第七十五章 心跳（二合一） 某一刹那，陈汐甚至有立马抛下一切，跑去找兄长的想法。 找到他，再撒撒娇，又或是别的怎样，反正他总是会满足自己的。 然后拉着他，一起转学……远离这个地方，有多远就走多远。 然而。 终究不是小孩子了，陈汐很清楚这绝非什么好的对策。 甚至兄长说不定早就听说了她们的事……若是这样，她如此闹一通，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汐汐，你怎么了？” 瞅着少女面无表情的模样，再瞅瞅那支深深刺破作业纸的笔，张红莫名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没事。” 好在少女很快恢复正常，露出浅浅的笑容。 张红松了口气，正要回过身，忽然又听她开口。 “对了，那个迎新晚会……我还能报名吗？” “诶，可是……” “我是指，单独报一个节目。” “这当然可以。” 张红点点头，看着这位新来的少女，有些欲言又止。 少许，她还是提醒道：“但是你真的要一个人报名吗？” 陈汐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口问道：“你们说的那位学姐，去年表演了什么节目？” “这个啊……” 张红皱皱眉，略微回忆了一下，这才答道：“具体名字没记住，但肯定是独舞，一个人跳的那种。” “那就行了。” 少女应道。 …… …… 午后。 回到教室，为了避免像初一那样引起轰动，陈安特意让李清月先进去。 他则转身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 这会儿学生大多数已经在教室里酣睡午休，过道并无什么人。 不过在走进男厕时，瞥见了一群靠在白墙边，偷摸吞云吐雾的身影。 其中一人身形极为高大，陈安在同龄人中已经算很高的了，但和他比起，竟还要矮半个头。 一看就是打篮球的好料子。 扑鼻的烟味，让陈安微微皱眉。 他没说什么，迎着这些人的目光，径直走进厕所隔间。 隐隐的，能听见门外传来对话。 “老大……真搞定了？” “早着呢。” “要我说肯定快了，这不都收了嘛。” “是啊，要是真没点感觉，怎么可能收老大你的啊！” 他们三两句话的功夫，陈安已经解完手，重新从隔间走出。 那群人继续吞云吐雾着，似乎并不介意他旁听。 其中那名身形高大，五官颇为俊朗的男生忍不住笑骂道： “你们他妈傻逼吧，老子和人真是以前就认识了……小时候一个院子的，送点而已，她肯定接啊。” 虽然被一左一右吹捧，但那男生明显人间清醒。 他猛地抽了一口，升腾的烟雾缓缓将他面庞笼罩，继续道： “行了，别瞎几把出去乱传。” 先前开口的两个男生不吭声了。 恰逢陈安路过，于是好几双打量的视线不由跟着落到他脸上。 少年熟视无睹，甩甩手中水渍。 待他渐渐走远，后方悉悉索索的声音又起。 “要我说……要是哪天有人能让她姐姐接，那才是真的牛掰吧……” “会长？” “不然？” “啧，你忘了上次这么做的人死相多惨？反正我是肯定不去找罪受的……” “呵呵，就你这屌吉尔样，不去那是有自知之明。” “嘿你个王二蛋，信不信晚上回寝室钻你被窝？” 三两好友聚在一起，自然是各种浑话张口就来，没什么好顾忌的。 李勤超听着他俩插科打诨，没有插话，而是虚眯起眼，嘴角慢慢露出笑意。 其实是没接的……但没关系，后面总有机会。 毕竟现在网上不都流行这种套路吗？ 真算起来，自己好歹也是她半个青梅竹马吧。 不过倒是真没想到……以前那个经常滚的一身泥，被他们嫌弃好几回的捣蛋大王，如今竟出落的这般漂亮。 哪怕是他，初中就出了名的情场老手，偶尔远远看上一眼，也会忍不住有些心神摇晃。 …… …… 回到教室，一片安静。 午休是夏国学校的老传统了，这点哪怕是长浦中学也不例外。 陈安走到后排靠窗的位置，刚一入座，就有颗大平头凑了上来。 “陈安，你小子怎么回事？” 李杨嘿嘿一笑，又开始冲他挤眉弄眼。 “什么怎么回事？” “就你和班长啊……以前认识吧？” 中午放学的事，对于一些围观的吃瓜群众来讲，可能的确看不大清楚，不知道内情，真以为是李清月自己脚滑。 但作为就在陈安身旁的‘目击证人’，李杨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所谓脚滑，只是你的谎言。 陈安一愣，倒也没想瞒着，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于是笑道：“嗯……以前的初中同学。” “同学？” 李杨把脑袋又凑近些，压低声音道：“就班长那反应，能是什么普通同学？” “……呵，关系比较要好一些，不用想太多，她可能只是太久没见，一时有点激动。” 见他口风如此严实，李杨也不好再追问了，只是挠挠头，忽然转口道：“对了，哥们你哪个寝室的？” 有时候吧……太自来熟也挺烦人。 陈安无奈回答：“我是走读，不住校的。” “哦哦，好吧……” 李杨不说话了，老老实实趴回桌子。 至于陈安的同桌，这位上午上课都在垂眸假寐，更别说是现在了。 睡得那叫一个香，陈安从他背后挤进来都一无所知。 此后无话。 一下午很快过去。 中间只有李杨会时不时跟陈安叨叨会儿，他的同桌反而一直默不作声，要么睡觉，要么就盯着黑板发呆。 也不知他到底听没听进去。 哦还有李清月，少女犹犹豫豫半天，终于趁下课的时候，拿着一盒草莓牛奶递了过来。 口味没变，倒是换了个牌子。 以及一张有些发黄，边角颇有缺损的纸条。 陈安打开来看，一行行对话映入眼帘。 那笔迹稚嫩，一笔一划，试图写的端正，奈何最后呈现出的效果还是有些歪歪扭扭。 “如果有天我们吵架了怎么办呀？” “我一般不和人吵。” “那要是我做错事，惹到你，你是不是就不想和我一直做好朋友了……” 陈安微怔，视线继续往下。 他看见了当初自己写下的答复。 “倘若真有那天，你便拿一盒牛奶来。” “就这样？” “就这样。” …… …… 下午放学，陈安收拾好桌子，迈步走出教室。 没有等李清月一起，下午课间便说过，等下要去接妹妹放学。 这是陈汐早上出门的时候，就特意讲过的。 按她的说法，这初来驾到的第一天，需要兄长的特别关怀。 陈安没信，但不妨碍他去接。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下大厅，少年往正对面的另一栋楼走去。 高二高三在同一栋，高一则是分开。 好在并不远，只需经过一个宽阔广场，两三分钟路程即可到达。 陈安逆着人群，一路向上。 先前问过，知道一班在二楼，他很快便找到这间位于过道最里侧的教室。 适逢放学，人潮汹涌，一班应该也是放了。 陈安扶着走廊栏杆，往教室里去看，只看见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打扫卫生，却是没瞅见那个熟悉的纤细身影。 去哪了？ 脑中刚冒出这个想法，一双带着微微湿意的纤白手心便将他双眼蒙上。 紧接着，耳边响起某个少女故意夹着的声线。 “陈安哥哥～” “猜猜我是谁？” 陈安本欲转身，听见她的话，微微一顿。 “……是你？” 他这两个字一出，那捂着眼睛的纤纤玉手明显一僵。 下一刻，陈安嘴角微微翘起，然后蓦地抓住她手，稍稍一用力，就轻松把某人揽入怀中。 这姿势多少有些亲密，但更像是平常那种打闹，没多少旖旎的气氛。 “你是不是屁股又痒了？” 少女听见这话，脸蛋微红，应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咬咬唇，推他胸膛，挣扎着起开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 “有，有点……不太好吧？” 她小声咕哝。陈安嘴角一扯，赏她一个脑瓜崩。 “想什么呢，我就是要打，也是回家了打。” “那也不太好嘛……” “有什么不好的？哥哥管教妹妹不是理所当然。” 对于陈汐，可能是知道她童年并不美好的缘故，所以无论是陈兴国还是羽生玉子，都对她极尽宠爱，想要尽力弥补她童年所丢失的那些。 然而这也慢慢造就了少女略有一点点的‘恃宠而骄’的性子。 不多，因为往往只体现在跟陈安有关的事上。 比如陈安一晚上换了三次锁，但她仍能在深更半夜悄悄摸进门，理由是身娇体寒，自己的床又硬又冷，只好来找兄长凑合凑合。 至于钥匙哪来的，不用想，就是陈兴国的‘父爱如山’了。 不过估摸少女也不敢讲是半夜要溜进来，多半只是借口白天想进来参观之类。 “哼哼，管教就要打屁股吗？明明是兄长自己的恶趣味。” 陈汐很是不服，和少年一起往楼下走。 “不许和哥哥顶嘴。” 陈安懒得辩驳。 “就要就要……”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下了楼，往食堂方向走去。 高中不比以往，要开始上晚自习了，所以他们也不打算回家，只是去食堂吃个饭就回来接着上课。 陈安本身对上课无感，但主要是方便看顾女孩，其他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当然不是什么妹控，只是不想让好不容易纠正回来的一朵祖国小白，再次染黑。 “对了……兄长知道下下周的晚会吗？” “什么晚会？” 听见这个回答，少女眼眸微微一动。 她按耐住心绪，解释道：“就是十月迎新晚会呀，据说会有很多节目表演，不管是小品，还是跳舞，唱歌……” 陈安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兴致不大。 “而且，还会有文艺部的那些学姐献舞……听说一个比一个好看，腿一个比一个长。” 陈安偏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会关心起这些来了？” “因为我报名了呀。” 忽的停住脚步。 “你报名了？” 陈安皱皱眉，倒不是说他控制欲强到不肯让妹妹抛头露面，只是觉得，她不像是会去参加这种晚会的性子。 初中三年，少女学过钢琴，小提琴，跳过芭蕾，练过古典舞，爱好涉猎颇多，但可一次没上台过。 陈安其实猜到一点，她会去学这些，多半只是为了满足一下父母的‘炫耀’欲罢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陈汐在家单独为他跳的那几次，少女纤细身段配上她的优美舞姿，一颦一笑都极具诱惑力。 非是性张力的诱惑，而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对某种美好事物的追求。 “嗯，报名了。” 陈汐重复了一遍，跟着他停下。 他们没有挽手，只是走的很近，肩靠着肩。 微微仰起头，和少年对视。 少许，陈安主动移开视线。 “节目？” “跳舞。” 陈汐说完，又补充道：“独舞。” 于是陈安点点头，“那你好好加油，我会在台下看的。” “……那可能不行哦。” 少女展颜一笑，“因为，兄长只能在台上看着我呢。” 陈安一愣，“我又不会跳舞。” “可是兄长会弹琴。” 她忽然伸手，抓住陈安胳膊。 一双美眸紧盯着少年那张俊逸的脸。 “我有资格……邀请兄长给我伴奏吗？” …… …… 翌日清早，微风拂面。 当少年叼着瓶自家拿的酸奶，踏进教室时，里面已经坐着不少人。 他正要经过第一排，回到自己的座位，忽然感受到身侧传来一道十分幽怨的视线。 转头，发现原来是某个憨憨少女。 她凶巴巴的盯着陈安嘴边叼着的酸奶，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威胁。 不过迫于现在教室人多势众，她不好直接表现出来。 陈安则继续悠哉悠哉，走回座位。 他刚坐下，就有些猜到为什么刚刚李清月要瞪他了。 因为就在自己抽屉，明晃晃放着一盒和昨天一样的草莓牛奶。 还有一张同样微微泛黄，一看就知道好些年头的纸条。 陈安将其打开。 “小小安，以后我天天给你带牛奶，但是喝了我的，就不许喝别人的了哦。” 不出意料，又是他俩曾经的‘聊天记录’。 物理性质上的。 也是难为她能保存这么久了。 看着那纸条和牛奶，陈安不禁摇头轻笑。 这小妮子…… …… …… 中午。 迫于李杨同学的盛情相邀，陈安和他，还有江源，三人一同踏上前往小春苑的路上。 别误会，这也是长浦中学的七食堂之一。 听说那打饭的阿姨风韵犹存……啊呸，是打饭的阿姨从不手抖。 “陈安，我怎么总觉着前面那女生在回头看我？” 平头少年摩挲着下巴，眼神锐利。 “你拉倒吧，心里没点数……人明明看的是陈安。” 江源今天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睡眼惺忪，走路都摇摇晃晃，但并不妨碍他无情吐槽。 “怎么，心动了？帮你上去要个秋秋。” 陈安随口答道。 李杨显然是嘴上功夫厉害，一听陈安这实战派，连忙嘿嘿一笑，赶紧摆手。 他们就这么一边闲聊，一边走路，很快来到操场。 长浦中学的操场很大，不仅包涵两个足球场，十来个篮球场，零散的边角还分布着一些乒乓球台。 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室内场馆建设在活动中心。 而他们要去的小春苑，便在操场的另一头。 下过宛如大型体育场一般的高大阶梯，走上红色跑道。 今天天气很好，是夏日不可多得的阴凉天。 在此时的跑道上，以及中间的足球场的草皮上，到处能看见出来透气的学生。 惬意的躺在草皮，眯上眼，宛如一道道晾晒的咸鱼。 “嚯嚯，陈安，快看。” 少年本是同样半眯眼的走神状态，突然被李杨一拉，只好跟着去看。 下一瞬，一抹抹靓丽的身影浮现在草皮的另一端。 “好多的雪白。” 陈安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这句话被李杨听见，他拍拍陈安的肩，笑容不由有些猥琐起来。 “好你小子，想不到还是个闷骚！” “那你算什么，明骚？” 陈安还没说啥，江源已经跟着睁开眼，他替陈安接过话头。 “嘿，江源，信不信今晚我爬你床？” “滚开，你这个死基佬。” 陈安听得嘴角一抽。 他摇摇头，正要收回视线，忽然瞥见那人群里的某道身影，脚步一顿。 明明那些雪白已经十分靓丽，足够吸人眼球，可夹杂在那之中，偏有另一抹高挑身影如同鹤立鸡群般，很是显眼。 她没有像周围女生那样穿裙子，反而是一件墨白长裤。 同样是长浦中学的校服，只不过是另一套。 她弯着腰，双手向下触地，长发用一根天蓝色发带束起，应该是在做一些简单的热身。 按理说，其实本该一眼就扫到的，只是之前刚好有个女生挡住，这才差点错过。 这次少年看了许久，直到身旁李杨贱兮兮开口，他才收回视线。 “嘿嘿，终于知道我是让你看啥了吧？” 李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倒是江源，似乎察觉到少年的一丝丝不对劲，看着陈安，皱眉道：“怎么了？” 少年重新迈动脚步，朝着小春苑的方向走去。 他摇摇头。 “没事，只是看见了一位故人。” …… …… 此刻。 本在热身的少女忽然直起身，蓦地回头。 然而人潮拥挤，只看见无数似是而非的背影。 “怎么了？” 有人发问。 白从冬用一只手捂着胸口，垂下眼眸。 “不，没事。” 只不过是……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本章完) ------------ 第七十六章 这个妹妹我认得的（二合一，感谢我很有素质大佬打赏的盟主） 风和日丽的午后。 现在九月中旬，开学一周左右，算是慢慢进入了夏末尾巴。 当然，要是按严格的月份划分，应该已经算入了秋。 只是秋老虎的余温尚存，给人的感官上，依旧停留在夏日。 偌大的操场放眼望去，人头涌涌。 女生们大多仍穿着校服裙子，不算短，但恰好能露出一小节白嫩的小腿……这往往不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方面，只是偶尔瞥见，脑子里大概是会冒出‘真好呀’之类的字句。 青春的感触，总是逃不过和‘少女’搭配。 一些更深层，更过分的想法当然也有，只是终究是在脑子里转悠转悠，算不得什么。 况且对绝大多数女生来说，能享受到同龄人的目光，很多时候的第一反应，兴许并不是觉得难堪，而是唇角含笑，大大方方的，继续做自己事便好。 白从冬亦然。 打小时候起，她似乎就一点不抗拒在众人面前展现自我。 谈不上社牛之类，只是单纯喜欢被他人注视的感觉。 少女也因此名气很大，甚至要远远超过她那位深居简出的姐姐。 毕竟那位神秘的学生会长，多数人不过是道听途说，连面都极少见到。 但白从冬……这位集优雅与才智一体的少女，凭借去年的一场古典舞摘得头名后，可是经常活跃在大众视野里，也是许多人亲眼见证过的校园‘传说’。 她美丽善良，温婉大方，平时总是带着轻轻的笑容，绝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淡漠。 “真没事吗？” 叶浅浅凑上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因为先前少女的脸色真的很难看，抿着唇，微微发白。 “对啊，冬冬姐……要是今天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们明天再排练就是了……” “……是嘛，反正还有两周呢，不用急这一天。” 原本零零散散热身的女生们都慢慢围了上来。 少女的人气很高，不仅限于男生群体，哪怕在全校女生当中，也是许多女孩暗暗羡慕的榜样。 “没事的……” 白从冬轻轻摇头，放下按着胸前的手，见她们看来，柔美的脸上很快重新露出笑容。 依旧是那种轻轻的，淡淡的，仿佛让人如沐春风。 “我们开始吧。” 她招招手，其他女生见状，放下心来，回到属于自己的站位。 另一边，叶浅浅小跑两步，准备去开音响。 外形酷似两个大黑桶，中间草皮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用来连接。 可别小看这两音响，它们可是上一届晚会的众多实物奖励之一。 黑不溜秋的侧面，刻着sony四个大写英文字母。 本应是专属白从冬的奖品，不过去年获得的时候，就被她无偿捐给学生会使用了。 而诸如此类的事，少女做的绝不算少，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之一。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按他的话讲，便是刷‘声望’吧。 少女感受着微风拂过面庞，想了想，扯下用来束缚长发的发带……头发有些乱了，她把蓝色发带套在手上，接着细致的把散落的发丝一缕缕勾在耳后，再重新束好。 做这个动作，常会触及到一些极深处的回忆。 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是有人这样教她……许是觉得她不会吧，不然为什么每次都把头发搞得乱糟糟一团。 但怎么可能不会呢，毕竟八岁又不是三岁…… 说是不记事，却也到了冷暖自知的年纪。 不过，大概总是要遗忘一些的。 …… …… 从操场正中央走过，约莫再走四五分钟，一个挂着‘小春苑’招牌的大平房映入眼帘。 因为稍远，这里的人流相对来说就要少一些。 而且更多是穿着初中校服的低年级生。 长浦中学是初高中并存的形式，生源广泛，庞多。 “为什么要取这名字？” 陈安瞅着那在阳光下泛着灿金光彩的招牌，忍不住开口问道。 毕竟之前的一食堂，二食堂，取名‘行健园’，‘厚德园’之类，明眼一看就知道出自哪里，但这‘小春苑’属实看不明白。 “你问我？” 李杨看他一眼，十分理直气壮的反问。 平头少年双手插兜，嘿嘿一笑。 “我虽然不知道为啥要取这名字，但我知道这里的阿姨打饭从不手抖。” “……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 江源叹口气，抬腿当先走了进去。 他的发型照例比较凌乱，随意搭在额前，刘海下的一双眼睛习惯性眯起，似乎有些抗拒阳光。 当然，陈安认为他应该只是又一晚没睡。 “你连熬两个晚上？” 上午相处，陈安知道自己这位同桌是一位实打实的网瘾少年，经常翻墙出去上通宵。 倒也解释了为什么白天总是无精打采，格外嗜睡的毛病。 人送外号……睡神！ “是啊……” 江源懒洋洋回了句，走进小春苑，左右看看，打了个哈欠，耷拉着肩问道：“我们吃啥？” “随便吧。” “那去这边……” 三人来到一个窗口，是那种经典的大锅菜，不过种类很多，足足七八样。 刷了饭卡，挑好自己喜欢的菜品，他们找了张桌子坐好。 “你这样白天睡不好，晚上还能有力气熬夜？” 陈安扒口饭，随口闲聊。 “嘿，你别管他……他高一的时候，可是创下过连续一周翻墙出去通宵上网的奇迹。” “这么牛？” 听着李杨的插话，陈安很配合的震惊了下。 不过确实挺震惊的……只能说年轻的身体就是抗造。 江源本人倒是没发表意见，只是闷头干饭。 “对啊……这臭小子，你说他天天通宵就算了，竟然成绩还比我好！” “真是天理难容！” 李杨很郁闷的啃了口卤鸡腿，咬牙切齿。 “所以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表面迷惑我溜出去上网，实际偷偷在网吧通宵学习。” “噗……” “沙币一个，陈安你别理他。” 江源终于抬起头，补充道：“这货去年期末班上倒数第一。” “喂喂，不带这么揭人短啊……” 虽然相处不久，但陈安已经习惯了他俩拌嘴，只是微微笑了下。 “对了……陈安你不是庆市来的嘛，怎么在魔都这么多故人啊？” 李杨随便扒了两口饭，嘟囔着，“我们班长是你的初中同学，那你刚刚看见的那个故人，又是你什么？” “没什么，就是小时候一起玩过……” “嚯，青梅竹马是吧……诶等会儿？” 李杨后知后觉的抬头，声音蓦地一顿。 他看着陈安，语气有些不太确信。 “你说的这个故人……该不会是白从冬吧？” “她名气很大？” “那当然了！” 李杨毫不犹豫的应了句，他擦擦嘴，正要给陈安好好讲讲这位少女在他们长浦中学的影响力……只是忽然想到什么，神情慢慢愣住。“等会，你确定，是白从冬……今天在操场穿长裤那个？” “嗯。” 少年这次的回答格外简洁，语气也很寻常，以至于李杨怔怔看了他许久，才终于回过神。 他猛地一拍脑袋，反应过来。 然后用一只手拍拍少年的肩，叹气道：“没事，你骗骗哥们可以，别把自己骗到了就行。” “哥们被你骗了，无所谓的，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 不一会儿，吃饱喝足。 三人慢悠悠从小春苑走出来，步态悠闲，神情满足。 就是吃饱了未免有些犯困。 江源打了个哈欠，揉揉眼，“回去睡觉……” “今天难得天气这么好，没见那些女生练舞都特地来操场了吗？结果你却只想着睡觉？！” 李杨恨铁不成钢。 “所以呢？” 江源撇撇嘴，不以为意。 他转头看了眼稍稍落在身后的少年。 ……陈安去买了瓶水。 “天气确实不错。” 待他跟上，李杨提议道：“不如去操场上躺会儿。” 陈安点点头，没有拒绝。 去操场上躺，自然不是真的随便找个跑道就那样往地下一坐。 而是躺在足球场的松软草皮上。 这样吹着微风的凉爽夏末，午后能在草皮上躺会儿，想来很少有人会拒绝。 所以当他们重新回到操场，俨然看见好多和他们想法相同的人。 挨个挨个跟晒咸鱼一样，时不时还翻个身。 唯独是在草皮的另一头，少女们活泼可爱的身影，吸引着无数人频频注目。 陈安随便找了个位置开躺，江源紧随其后。 两人非常有默契的一同眯起眼，然后将双手枕在脑后，神情惬意，感受着微微清风吹拂面庞。 只有李杨盯着那群女生，一副恨不得立马挪窝到她们脚边一样。 可惜那里早已围了另外一群男生，他的美好畅想注定实现不了。 少许，他一屁股坐在陈安旁边，嘿嘿问道：“陈安，你不是说故人嘛，这不去打个招呼？” 语气夹杂着几分揶揄，显然是在打趣他们先前在小春苑所说的话。 陈安也不恼，跟着看了会儿，随口道：“不太好，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了，说不定人早忘了，就没必要再去打扰……” “……而且，终究是闹过点矛盾吧……虽然其实算不得什么。” 少年收回了目光，淡淡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太多情绪。 “还在骗？” 某人的态度仍然是先质疑，再质疑。 倒是正常。 故事太遥远……又颇为离奇，况且说自己是那位少女小时候玩伴的，还不只他一个，因为他三言两语反而能信的，才是奇怪。 李杨叹口气，只当是他记错了人。 “不过……看到她们旁边坐着的那群男生没？” “嗯？” “那个啊……就是最高那个，起码一米九往上吧……很好认的，就跟白从冬一样，一眼就见到啦。” “……是挺好认。” 陈安仍闭目，没去看，先前看到了，也就知道他这会儿嘴里说的谁。 “知道我为什么要说他吗？” 李杨忽然拍拍胸脯，脸上闪过丝不知哪来的得意。 “那是我哥……” “听他说，白从冬和她姐姐……她姐姐你听说没？就是我们学生会会长，名气其实也很大的……” “认得的。” “你又认得？” 李杨忍不住吐槽，“只要是好看的，你都认得是吧……” 他本想委婉点，但见少年似乎不撞南墙不回头，便小声提醒道：“我哥说，她们小时候是在燕京，跟他一个院子的，时常能见到……” “前段时间……刚开学那会儿，他还给人送过呢，我瞧见的……” 平头少年苦口婆心，应是想劝他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安轻轻笑了下，没再出声了。 这些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特别是想要掰扯清楚，便更麻烦了……总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随他去想就是。 “唉，算了……反正跟我们都没关系。” “不是亲哥？” “……呃，表亲，但是来往不算多，就是偶尔简单聊过几次。” 不难猜，就像先前李杨问他那样，如果关系真的很好，早就上去打招呼了。 两人很快扯起别的话题，大多时候是李杨又看到了哪个新妹妹，哪个腿直，哪个腿瘦，便兴冲冲给他指。 “太瘦也不好的，要有些肉，捏起才舒服……” 少年随口回着。 午后操场打望，应该是许多男生美好的回忆。 而这般角落里的宁静，随着那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终是慢慢被打破。 有人在吼……不是怒吼，是起哄的那种，那声音颇大，还不止一个人，连着好几个男生女生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远远传过来，有些吵人清净。 “快看快看……去了……” 不出所料，李杨又来喊。 陈安睁开眼，略显懒散的偏过头。 因为是躺着，他的世界便像是往一边倾倒。 在这方倾倒的世界里，人群中，一个女生掖着裙摆站了起来，她微低着头，手里拿了瓶水，挪动着小碎步……应该是有几分众目睽睽下的‘羞涩’，但还是勇敢的去了。 而她要去的地方，不言而喻。 操场上的一道道人影，也随之被这动静所吸引。 万千注视之下，那位本就备受瞩目的少女擦了擦额头细汗，回以笑容。 “谢谢。” 她接过，礼貌道谢。 下一刻，人群骚动更盛。 若有若无的议论穿破阻碍，隐隐传了过来。 “啧……送水诶，不愧是她……” “我也想有可可爱爱香香软软的女孩子给我送水……” “汝何不以溺自照？” 生活并非什么偶像剧，只是刚好今天天气好，操场人多，又刚好是涉及到那位少女…… 引起讨论实属正常。 何况那些喧嚣来的快，走的更快。 操场上很快恢复正常，依旧吵吵嚷嚷。 角落里。 少年拍拍屁股起身。 “走吧，快打铃了。” 他说。 (本章完) ------------ 第七十七章 好久不见 一步步拾级而上。 少年看上去依旧平静，眸子清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源则继续打哈欠，嚷嚷着还是教室里睡着舒服，没那么吵。 唯有一旁紧随而至的李杨同学，时不时会回头看上一眼。 午后和煦的阳光照耀下，人群渐渐散开，起哄的声音更是早就泯然了，只剩那个送水的小女生仰着脑袋，同少女讲话。 至于讲了些什么，他们当然是听不见的，甚至随着慢慢走远，人影开始模糊，马上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李杨收回目光，追上陈安步伐。 “走那么快干嘛……” 他喊着。 “是你太磨叽了。” 江源打个哈欠，接过他的话。 三人走走停停，很快来到求是楼楼下。 路过那面显眼的荣誉栏时，陈安脚步一顿。 他盯着上面的照片……每年期末考试的前三名，都会贴上去，不仅附带总分成绩，还有一张醒目的大头照，一句学习标语，也就是常说的‘个性签名’。 算是一种特殊荣誉，在高中里很是常见。 “当你步履踉跄时，就请跟随我的声音。” 目光扫过‘白从冬’名字的下方，一行略显中二的文字映入眼帘。 于是陈安的神情不免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再往上，‘白从秋’的名字下，却是一行空白。 其实这荣誉栏昨天他就看过了，只是这会儿恰好路过，便又停下来看看。 “嘿嘿，怎么样，好看吧？” 李杨不知何时又凑了上来，冲着陈安挤眉弄眼。 在这方面的话题，他似乎永远都那么有活力，兴致极高。 “好看。” 陈安如实回答。 “好看？” 李杨嘿嘿一笑，拍拍他肩。 “那咱们看看就得了。” 他似乎仍觉得陈安对那位‘故人’念念不忘，总想着纠正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且就算真是你故人……这么多年过去，记不记得都是两说。” “大概吧。” 少年也未辩驳，径直上楼。 …… …… 长浦中学的午休时间，是从12：50—13：50。 中午是11：40放学，所以原则上，放学到午休前这段时间，属于自由时间。 而12：50过后，则需要在教室里待着午休才行。 所以当陈安这样晃来晃去，终于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是迟到了三分钟。 无伤大雅……如果不是某位少女鼓着脸蛋，气冲冲跑过来的话。 “你迟到了！” “……是迟到了。” “我是班长！” 李清月说着，顶着班上同学投来的目光，心里多了几分底气，走近了些。 “我是班长……所以我要惩罚你！” 陈安怔住，然后便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不讲义气的王八蛋趁机从后门偷偷溜了进去。 “等会……你能看见吧？” 陈安指指已经回到座位上，正假装埋头酣睡的两人。 哦不对，江源是真睡，不用假装。 少女不语，只是突然抓住陈安得手，拉着他就往外走。白嫩脸蛋有些微微泛红，小声道：“看不见看不见……反正我要惩罚你的！” 陈安的身影很快被‘拖走’。 少许，他重新站回教室门口，顺带理了理衣领，大踏步往自己座位走去。 在他身后，某个先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少女则低着脑袋，脸颊绯红，也跟着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什么惩罚……真是，拉拉小手也叫惩罚？ 陈安哭笑不得。 不过，那软软的，滑滑的，还带着些微湿意……倒是一如既往的手感好。 …… 此后两日。 少年穿上了学校发来的崭新制服。 是一件偏深色系的中山装校服。 很好看……甚至有些过于好看了，一度让陈汐都不愿让他穿着出门。 这两天来，也并无什么事，就是陈汐的节目报上去了，一支独舞，还偏要自己编舞，陈安则负责给她弹琴伴奏。 少女对此似乎很在意，不仅每天拉着他晚上在家练，白天在学校也约好了要去钢琴室排练。 对她来说，时间确实有些紧迫，毕竟是自己编舞，要耗费极大精力，还是在这短短两周之内…… 虽然不知道妹妹为何如此上心，但陈安反正平日事不多，也就顺从她去了。 至于其他……譬如去见一面，总归是要见的，不过因为陈汐的事，也就暂且搁置下来。 不需得急，多等几天少等几天，也不会有任何差别。 他本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挂在黑板上的钟表，指针缓缓跳动到1：01。 午休开始十一分钟。 “那个……陈安，有人找！” 门口的男生忽然站了起来，他声音颇大，隐隐带着某种激动，以至于声线都在微微发颤。 少年起初并未在意，起身去了。 或许有些疑惑……但终究是没往那方面想的。 直到慢慢快要走到靠门口的时候，瞥见了门口好几人微微瞪大的眼，以及好奇，惊诧，不可思议……等等，总之那些表情一定丰富，男生女生皆有。 也就是这时，少年才忽然有了些猜想…… 终于走到门口。 恍然间，一个纤细身影就这般闯进了视线。 她靠在走廊，长发束起，发带是熟悉的天蓝色……不出奇，蓝色本就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小时候便是如此了。 然后没有任何铺垫的，很突兀的，她看了过来…… 和煦的阳光下，少女那张清丽无匹的容颜，慢慢露出笑容。 很浅很轻，只是唇角有着弧度……格外明媚。 以至于反倒是陈安头一次有些愣神，他站在门口的位置，动动唇……但没说出话。 有些太过突然，导致以前想到的一些开场白，完全用不上…… 终于，他看着那明媚的笑容，缓缓开口。 “好久不见。” 白从冬摇摇头，没急着回答，而是主动向前一步。 她来到陈安身前，稍稍踮脚。 下一瞬，少女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微微热气。 “不是好久……” “是两千一百二十一天。” …… 两千一百二十一天，他们相遇在这样平平无奇的午后。 旁人以为是初见，其实是重逢。 (本章完) ------------ 解释一下吧 只要青井真光把真正的孙鹤玲的照片换掉，葛西寿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至于之前就把孙鹤玲掉包，那是江日胜冒着天大的风险，给青井真光创造的机会。 李兆风必须死干净，要不然他回去睡不着。手枪子弹的杀伤力有限，不要说连中几枪，哪怕打中脑袋，也未必会死。 伏墨那边帮着接了很多电话，一整天都在忙，而苏茶暂时没有和薄牧亦打电话。 有白灼大虾、红烧九头鲍、蒜蓉大龙虾、清蒸帝王蟹、海胆蒸蛋、葱爆海参、鲜海蜇汤，还有金目鲷、金枪鱼、白甘鲷、象拔蚌的刺身，种类繁多。 当然，如果这些基层人员真的成功回到基金会并继续为其服务的话，那他们自然是来者不拒，甚至还会给你升职加薪，前提是你能回来。 “先吃面吧，一会再说。”林瞳说道，说完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无自由毋宁死！今天，我就来见识一下武魂殿的天使武魂是否浪得虚名！”独孤博仰天长啸道。 是的，它虽然只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的魂骨，但它的价值却不逊于十万年魂骨，因为，这神级的套装魂骨在斗罗大陆之上，目前，仅此一套而已。 节目组是也猜到他们两人会在一起了吗？这么甜的画面，留到最后才播放。 原来，这是一种特殊的法阵，来阻止特定的生物进入，可能有人原本就是想阻止蛇虫一类的魔兽进入方殿吧。 陶瑞杰的反常让很多看热闹的人们露出了诧异之色，这家伙不是气势汹汹的去找麻烦吗？怎么变得如此紧张？如此怂了？ 除了这少年以外，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有着微微的失望之色。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心中已经有所准备，知道越是后面完成星辰的沟通，越不可能沟通高等级的星辰。三重天的星辰，对于这少年而言，已经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就算看不到夏正的表情夏方媛也知道他肯定又在对自己吹胡子瞪眼了。 夜祥被宝贝儿子自说自话，并且自圆的模样逗乐，摇头笑笑，抬步往议事厅，商议最后的决定。 他们苦笑着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都生出了一种即将大祸临头的感觉。 方相氏是神兽，但是它的长相却很狰狞和丑陋，以恶阵恶说的就是它了。 之前他们在宴会时见面的时候不是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么？现在是怎么勾搭上了？ 东极城虽然只是一个城，可却像是一个帝国一样，因为六大封号不朽都有着自己的领地，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已经是画地为王了。 他没有说武承宗已经成为了他的奴仆，他怕说出这话会吓着他们。 “为什么？”见夜祥君一脸严肃，本以为他开玩笑的凤舞不得不认真问道。 宇江隆太一个箭步将偷偷缩在桌子底下，提着一个盒子，想要溜走的御前凉揪了出来。 「你方才还称，这些奇石是你们东家游历天下收集而来！」吴道子怒声驳斥。 “阎老西，你少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家棒梗偷东西了？ 吃完饭后，在恩里克国王的带领下，宋阳以及他的亲卫队被安排在了国王城堡内休息。 呃，你好像本来也不是吧……陈昌言不动声色地给她递过去了一张纸。 “好像是中午的时候，哥……陈老师和谢老师，开出去的那一辆。”陈阿四也注意到了。 这千年来，在抗击北地草原匈奴第一线，曾经战死的家主，就有六位。 他借着高铁车窗内灯光映照出的阴影，自身脱出了高铁，出现在高铁外。 除了云萧儿她们三位天字楼门下，还有二十名地字楼的筑基修士皆已集合完毕。 御前凉做菜的手艺虽然有些奇怪，做甜品的手艺无人可媲美，毕竟她家可是甜品店的。 “黄花朵，你这回要帮我，他们逼我成亲，你是知道我喜欢谁的……”谁能想得到云木珠打头第一句就是这个，这让阿容和谢长青都不由得愣神。 而狼人在失去意识前，脑海中充满了疑问：这些东西比我的烈焰冲拳更厉害？ 自家妹子成这样儿，肯定有谢长青一份儿，那是少不了的，而急着找到人的皇帝也掺和了。姚承邺虽然什么也没问出来，但一看阿容这态度就知道了，事不知道没关系，知道事主都有谁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我问你正事呢？再这大白天，哪里来的厉鬼”。我笑着道。 心里这么想，可周毅山做的尽是让谢长青和连云山都不稳的事，由此也可见，知道怎么做对一点用也没有，关键学是得做对来。而眼下的周毅山么，无疑是在错的路上进走越远了。 “你都喊我‘大哥’了，难道还容我不答应吗？”王翦哈哈大笑，揶揄她。 虽然几见过两次。 但对秦清印象不错。 自父亲去世后，他本是孤身一人。 现在多个妹子也不错。 然后派一个西贝货混出城去约定城外的友军晚上看到火起就全力进攻北门。 洛克算是松了口气，他最烦兽人那股脏兮兮的气味弄脏自家地毯了。 除了形状一样之外，味道却没有梦里那么好吃，四下看了看，没有什么异状，就又加了一些柴，和几个同事又睡了过去。 其实塔塔卢帕斯不知道，还有一个东西，他可以赠予柯雷恩，那就是他认为自己即将到手的五域之主的位置。 经过开学前两天的波折之后，罗睺的学生生涯也逐渐变的平稳。除了每天上午去周老太婆那里听一些魂师基础知识。其余的时间则都是在宿舍里修炼，转眼间新生最初的三个月学习已经过去了。 想起陈慕晴绝色容貌，加上妩媚无比的身材，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断寻找国内被安插进来的间谍，不停的捣毁一个又一个间谍机构。 ------------ 解释 发现真正争议的点了。 回头去看，确实容易引发争议，于是更改。 再声明一次：我踏马绝对是坚定的多女主纯爱爽文好吧，吸取教训，下次尽量避免。 因为我最开始设想，接水只是很顺手的一个普通行为，比如打篮球时，女生送水，男生随手接过，可能女方有好感，但不代表男生就和她暧昧，对她也有好感，只是顾忌到要给她点面子，温和一些。 确实是我处理不够好……因为我确实没看评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直到刚刚和女朋友又打电话沟通了一下。 （靠，之前那个单章，呢纯属是因为误解，以为被喷的地方在于我安排的重逢怎么怎么……我才会坚定的说，这就是我一开始就想好了的） 以下是女朋友想说的： 最开始是我没有跟作者说清楚，他以为大家喷他的点是后面一章节圆的不好，所以才会说原本就是这么设计小冬跟男主的重逢的。 后来我跟他解释了是妹妹的收水收花导致人设出了问题，因此才去改文。 以及，作者最开始写这个收水收花情节是因为想把小冬塑造成那种大明星人设，所以会觉得收粉丝的花水很正常，但是可能前文没铺垫好，所以才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后面也会注意到这個问题，避免造成这种误会。 非常抱歉给大家造成不好的体验，确实是我的问题。 ------------ 第七十八章 怎么可能忘了嘛（为盟主我很有素质加更） “是不是……没想到？” “是有些。” 结伴下了楼，随意挑个方向，两人边说边走。 不是特意要去哪，只是在教室门口，那些好奇的吃瓜群众都忍不住要贴脸上来瞅了，自然得去个僻静点的地方。 “往这边。” 白从冬忽然伸手，轻轻拉住少年衣袖。 见他看来，少女便眨了眨眼。 她好像非常懂得表情管理，知道自己怎样会好看，可爱。 陈安没说话，默默跟着她走。 秋老虎渐渐远去，走在校园里，也逐渐没有那种灼热的感受了。 被她领着，两人走向求是楼的背面。 陈安起初还不解，不知道她用意，直到彻底越过教学楼，视线豁然开朗。 满目绿意葱葱，粗略望去，好似一个精致的小公园，显然是学校特意修建设计的一片绿化区域。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步道，一株株高大的香樟树洒下荫凉，两边则是一汪绿幽幽的水潭。 因为是午休，便没看见什么人……或许本来会来这里的就是少数。 “转学三天了……有来过吗？” 一路走来，气氛终究是有些尴尬的，以至于最后反倒是少女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陈安闻言，摇摇头。 “只去了食堂，操场，活动楼这些地方。” “活动中心？” “嗯？”语气是疑惑反问。 “没事……” 少女藏在身后的手心暗暗捏紧，脸上依旧维持着那浅浅的笑容。 “既然早就到了，怎么不来找我……” “对了，不许说不知道我也在，你肯定知道的，就算不想知道，多半也会有人说起……” 沿着步道，慢慢往里走。 “……这么自信？” “一点点啦。” 少女背着双手，侧过身子，再度眨眨眼，顾盼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一丝丝俏皮。 陈安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移开目光，去看一旁的水潭。 颜色清澈，漂亮。 “想过的……” 他盯着水潭，缓缓说。 “那为什么没来？” 这次她追问的极快。 “后面觉得……其实差个一天两天，应该也没什么大碍，而且分开久了，就像你说的那样，真是很多很多天了……” “有种说不太上来的感觉，总想着要是去找，结果你忘了……又或是别的什么，哪怕是像现在这样，多少都是有些尴尬。” 陈安一点点说完，仍旧盯着小潭，没有转头。 “怎么可能忘嘛……” 咕哝的声音忽然增大，随之而来是些许淡淡香气。 陈安下意识转头去看，不想只看见一抹慌乱的小脸。 但终究是慢了一点，鼻尖停留着最后那点微弱感触。 “……一下靠那么近，还没脚步，可不能怪我。” 陈安有些无奈。 少女脸微微红，低着头，不说话了。 “伱呢，又是怎么找来的。” 少许，陈安开口。 “慢慢走，边走边说。” 过来轻轻拉他的衣袖。 只是一下，很快松手。 她今天穿了裙子，一节玉润白净的小腿微微摆动，用脚尖踢着路旁小石子。 “昨天……才知道的。” 白从冬犹豫一下，开口了。 陈安没接，等着她下一步话。 “其实先前在操场，两天前，隐隐想过……但又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是常事嘛，因为以前也经常这样看错……” “后来始终觉得不好，或者说有点不安，刚好听朋友说，她们班里来了个很帅的转学生……” “再之后，问了名字，就这样来了。” 少女说完，忽然一笑。 “你看……我就没有像你一样想那么多嘛。” 她紧接着又自说自话：“以前是闹过点不愉快，但那时候不懂事……没有办法，你体谅体谅啦？” “要不，我给你道个歉？” 虽然语气有些轻快，像是在开玩笑。 但少女也真的站在陈安面前，慢慢停住脚步，神情有点认真的意味。“没生气的……道什么歉。” 陈安轻轻摇头。 他现在知道，那个哭红着眼跑开的小女孩，应该不是真的讨厌他了。 继续一边走，一边闲聊。 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尽管他们不老，但大抵是有这种感觉。 “姐姐那边……不打算去吗？” “去的，总要见见。” “什么时候？” “不知道，看心情吧……来都来了，还能跑掉不成。” 少女哼了声，“是吗？” “我还以为你是有了对象，就忘记我们这两个好友……” 陈安脚步一顿，略有些诧异，“谁传的有对象？” “所以真有？” 白从冬看着他，答非所问。 “怎么可能……” 陈安揉揉眉心，“刚来三天就谈对象，还是高中早恋，是不是有点太瞧得起我？” 他没走了，只是忽然问：“你呢，听说好些人给你送来着。” 不知为什么，面前少女的眉眼突然舒展开，越发好看了。 “……嗯，是有人送。” “接了？” “倒是没有。” 她跟着停下脚步，静静看了少年好一会儿，忽然笑道：“要不你送试试？” 攻击性有点强啊…… “感觉这两天……哪都能听见和你相关的。” 陈安避而不答。 “因为想着要刷声望啊，就会出出风头……慢慢下来，大概就成这样了。” “刷声望？” 陈安一怔。 “嗯……名气大点，最好大到周围学校都知道，知道的多了，万一你哪天就从某个角落听见了呢？” 见少年听得怔神，她美眸慢慢眯起，有些促狭的笑意。 “信了？” “不信。” 陈安回过神，看了看她，“这事太蠢……你应该不是那么蠢的人。” “也许吧。” 少女没有反驳，只是低头，继续用小皮鞋的脚尖去踢石子。 静静站了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少许，陈安动了。 却是往回走。 “回去吧……等下快上课了。” “嗯……” 轻轻应了声，白从冬跟在他身后。 步道不长，何况他们本来就走走停停，根本没走多远。 陈安很快就重新看见了求是楼。 即将走出步道的时候，他忽然转身。 “真是两千一百二十一天？” 少女没停，一直走到他身旁，然后走到前面去。 “也有可能是两千一百二十二天。” 她回过头，脸上又露出那种笑……很轻很浅。 “……算了。” 陈安叹口气，觉得自己纠结这玩意实在没啥意义。 他迈开腿，从少女身边路过。 只是没路过完全，行至一半，便被一只纤白的手拉住衣角。 “怎么了？” 陈安只好停住。 他看见她抿抿唇，笑容不见了，只是粉嫩的唇瓣微微开合着，却是没听见声音。 保持这个姿势……又过了会儿。 直到少女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不再那么浅了，甚至有两个小小酒窝。 她紧盯着少年，轻声喊了出来。 “陈安哥哥。” (本章完) ------------ 认错和澄清 第一，这个剧情确实没有考虑周到，忽略读者感受，犯了错，挨打要立正，作者承认错误，已经修改，今后会吸取教训的。（之前说‘仅此’这个梗，是指白从冬的重逢，绝不是为什么找补，但后面发现，大家是说接水接花的问题，这个确实没考虑到，是我的错。） 第二，澄清一件事，那個聊天记录，昵称叫Kevin的，不知道是谁在传，但绝不是作者本人，但是很多人找过来以为是我回应的，激化了矛盾，但其实不是。因为我并没有加入任何读者群，之前创建的也都解散了，本人没有发表过任何言论和回应，当晚一直在为盟主加更，码字，所以在此澄清。 第三，后面会吸取教训，安心写书，也欢迎大家多多指正。 ------------ 第七十九章 我看见他了 有时候，人的情感的确是很奇怪的东西。 明明已经相差如此之多，可当她真的这么拉住了衣角，眉眼弯弯，脆脆喊了声。 陈安仍觉有些恍惚。 时空仿佛错位，面前微微仰着脸的少女，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慢慢重合。 “……什么啊，又搞这么突然。” 他笑起来。 “叫你一下嘛。” 终究不是小时候，还是有些羞的，白从冬抿着唇，白皙脸蛋泛起了点点红晕。 一双眸子在他身上打量，游移，最后定格在少年那有几分熟悉的眉眼上。 她忽然开口。 “某些人……不会表面默不作声，实际偷偷在心里暗爽吧？” “……哪有。” 陈安无语，“以前不见你这么自恋。” 少许，看着她，眼神不禁有些感慨。 “长大了，还是变了些的。” 少女一怔，松开那只手，脸上缓缓漾出笑意。 “肯定啦，这么多年过去……不变才是怪事吧？” 她说着，顿了顿。 “但是感觉你好像还是那样，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漠不关心？” “讲不出来，反正就是那种感觉，完全不像个正常高中生……”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着教室慢慢走，并肩而行。 午休快结束了，走在校园里，能看见好些出来活动，买水的学生。 无一例外，总要在交错而过的时候，回头来看。 陈安也是借此享受到了一把‘大明星’的待遇。 连教学楼的窗台，都有好奇的吃瓜群众拉开窗帘，悄摸来看。 “你还真是大名人啊……” “嘻嘻，想体验一回不？” “什么？” “出名啊。” 少年摇头，“不想。” 白从冬本是在望着蓝蓝的天，听见这话，便回过头来。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 她笑道：“总感觉，像你这样的人……很难不出名的。”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走到三楼，有人止住脚步。 一班就在三楼了，陈安还需往上。 “这算……原谅了？” “什么？” 白从冬明显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反问。 “没什么。” 然而少年已经转身。 …… …… 不出意外。 当重新踏入教室时，迎接陈安的，便是一道道兀自惊疑不定的目光。 白从冬在学校，真的很有名气。 以至于哪怕只是普通的来教室找个人……好吧，其实也不普通，因为这发生在她身上，似乎还是头一次。 以往只有别人去找她。 好在陈安刚来没两天，班上大多同学都和他不熟，也就没好意思凑上来多问。 唯独是路过某个少女桌前，一双大眼睛瞪着他，那小嘴几乎都快撅天上去了。 说是惊讶，肯定是有的，但更多能感受到的，反而有些酸溜溜，连那双杏眼看来，都变得莫名幽怨。 但现在马上上课，加上他这会儿又正是备受瞩目的时候，李清月纵有再多疑问，也只得先憋闷在心里。 终于回到座位。 陈安刚坐稳，后座的脑袋就已经迫不及待支了过来。“不是哥们……你玩真的？” 李杨瞪大着眼，待少年平静点头，他下意识战术后仰，神情先是呆滞，慢慢又转变为些许震惊，难受，痛心等等不一而足。 尽管陈安没回头，但也知道他这会儿估计表情一定十分丰富。 “你真该死啊。” 少许，李杨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 虽然他之前一直想办法安慰陈安，试图让他放弃幻想，可当真看到这位新交的好友‘美梦成真’……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李杨痛心疾首，一屁股坐回自己板凳上，两眼无神，嘴里还在念叨着‘你真该死啊’‘说好的只是骗骗哥们呢’之类的话。 陈安这一出，闹的动静的确够大，搞得‘睡神’都没睡了，也是有些惊诧的看着他。 少许，江源随手从桌上抓起本书，然后毫不留情的朝着陈安身后扔了过去。 “别在这里发癫。” 李杨一直在那鬼哭狼嚎，江源实在有些听不下去。 吵的很。 被书一砸，平头少年痛呼一声，拿稳书，怒瞪着他，倒是没打回去。 而是又凑到陈安身边，压低声音问：“那你们说了啥？” “没说什么，就是普通叙叙旧。” 陈安如实回答。 没想李杨却是根本不信，他一脸警惕的缩了回去。 “又来骗？” 他十分痛心疾首的拍拍桌，“人这么主动来找你，难道就是为了跟你叙叙旧？” “我瞅着怎么那么像是来宣示主权的呢？” 陈安拿书的手微微一顿，不等他接话，李杨还在那继续分析。 “你想想……如果真的是找你叙旧，为什么要挑这种时候，恰好全班都在……”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影响力？只怕不出明天，你和她的事，就要上咱们们学校的安心论坛了！” “真要叙旧的话，完全可以挑个不那么引起轰动的时候吧？” 李杨说的头头是道。 他分析完，把手一摊。 陈安却是不以为意。 “她自己都说了，没想那么多。” 一旁的江源也跟着应和，不过他是在吐槽李杨。 “不得不说，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靠……我分析的哪里有问题了。” 李杨很是不服。 正要继续开口，一道人影已经从教室门口走进。 整个教室的气氛也为之一静。 老班来了。 …… …… 活动中心大楼。 分别后，少女并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转身来到了这里。 她熟门熟路，很快来到挂着会长室的门前。 想了想，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不出意料，一道纤细身影，正静静坐在长桌之后。 她总是这样，说是孤僻也好，喜静也罢，除了必要的上课时间，基本都泡在这里。 “怎么了？” 白从秋没有抬头，依旧在安静看书。 这是打小就有的爱好，也不算异于常人，看书很多人都喜欢。 只是她格外喜欢一点，所以很少有事情能让她停下。 可下一瞬，那准备翻页的葱白指尖，却是微微顿住。 “我看见他了。” 听着那话，白从秋抬头，对上一双复杂难明，仿佛夹杂诸多情绪的眸子。 那声音接着响起。 “我找他去了。” (本章完) ------------ 第八十章 农夫山人暴露了（二合一！） “他什么时候来的？” 白从秋随口回着，重新低下头，似乎并不在意。 “有几天了……转学过来的。” 少女走进来，解开发带，一头长发顿时如瀑般往下倾泄。 她照例是来到那个摇椅前，然后毫不顾忌形象的一屁股坐了进去。 脱鞋，身子蜷缩，裙下显露的光滑小腿并拢在了一起。 白袜在阳光下洁净非常，袜口还绣着蕾丝边。 “来了也正常，总要见见的……不仅是小姨，妈妈也是这个意思。” “妈妈？” “嗯。” 白从秋瞥了她一眼。 “以前要走，是因为刚好有交换的名额，让出去见见世面，二是觉得刚经历了那种事，出去一趟散散心，多交些朋友，大概能忘的快些。” “……也许吧。” 白从冬拿起原本搁置在摇椅上的平板，一边在屏幕上无序划着，一边应道。 声音不置可否。 总归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算当时记恨在心，闹过哭过，现在也早就随着年月慢慢飘散，没有太多实感。 “听说他家现在生意做得还可以。” “……你怎么知道？” 听见这话，白从冬停下了划平板的手指。 约莫沉默了三五秒，回答才缓缓传来。 “妈妈说的。” 少女微微蹙眉，再度打开平板，点进网页。 想了想，搜安心论坛，再点进去，搜索长浦中学。 一连串帖子浮现眼前。 不过并没有她想看见的，更多只是一些询问这所中学如何如何，是否真如外界传说那般…… 于是把平板关上，扔到一边。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他？” “为什么要去找？” 白从冬一怔，回头去看。 透过藤蔓编织的椅绳，她看见姐姐仍低着头，静静看书，脸上并无多少情绪，平平淡淡。 许是察觉到妹妹看来，她轻声解释：“来都来了，还能跑了不成。” “不差这几天……只要在学校，总是能碰见的。” 听着这满满既视感的回答，白从冬抿抿唇，心里莫名有些别扭。 “……行。” 她坐回摇椅，不吭声了。 午后，就这么在窗前，躺在摇椅上小憩了会儿。 直到上课的预备铃打响，她才又惬意的伸个懒腰。 美好的曲线在阳光下一览无遗。 “你就一点不好奇我和他说了什么？” 少女把脚从摇椅放下来，够着脚尖，欲去穿鞋。 在她身后，白从秋本来望着窗外发呆，听见妹妹问话，便收回目光。 她答道：“无非就是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怎么这么突然，好久不见之类的话吧。” 声音顿了顿。 “不过确实也只能聊这些了。” 等她说完，少女也穿好了鞋，瞥了姐姐一眼，笑道：“是这样啦……毕竟这么多年。” 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 “慢慢来嘛，急不得的。” “而且也没什么立场，真要说起来，在他眼里，大概也就是普通……再往上一丢丢……的位置？” 她皱着眉，回想起中午少年不咸不淡的态度，语气有些不太自信。 这些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姐姐听，还是说给自己。 “不是很正常吗？” 白从秋反问了句，抬头看着妹妹……这位一向外表活泼的可爱少女。 后者闻言，正欲开口回答，那声音很快又响起。 “况且伱想要什么立场？” “就像你自己说的……小孩子的话，谁会当真。” 某人身形顿住，神情明显被她说得一噎。 于是缓缓转身，走了回来。 姐妹俩这般对视着，白从冬忽然开口。 “对了，文艺部要新加一个表演。” “什么表演？” “独舞。” 白从秋一怔，下意识问：“你不是说，同样的事不想做第二次？” “我说过吗？” 少女眨了眨眼。 白从秋深吸口气，低头继续看书。 “算了，随你。” “——应该还会有个伴奏。” “谁？” 白从冬这次没有答话了，只是脸上漾起笑意，嘴角微微翘起。 她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 不过就在即将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她突然回头。 “对了姐姐……该翻页了。” 长桌后，白从秋翻了下手中的书，神情依旧恬然，并没有任何被戳穿的尴尬。 待房门合拢，发出咔哒一声。 她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那个信封，深黄色，褶皱颇多，缺角老旧。 葱白指尖在信上轻轻揉搓。 一双眸子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 …… 白从冬走出会长室，抬手遮了遮过道里的阳光，虚眯起眼。 她当然不知道身后的姐姐在想什么，但路过三楼练舞室时，却不由让她想起了昨天下午放学。 便是在这里，得知了那个消息。 …… “最近班里新来了个转学生……还蛮帅的。” 叶浅浅一边在手机上疯狂扣字，一边一心二用，嘴上和好闺蜜闲聊。 “怎么，你心动了？” “呸……我对男人可没兴趣。” 叶浅浅哼了声，扣字的手一顿。 她想到什么，放下手机，凑到少女身旁，小声道：“不过我感觉，我们班的班长大人……好像和那个转学生的关系不一般呐。” “嘿嘿，你要不要听听？” 可惜白从冬并不如她所愿，无情拒绝。 “我可不像你，那么爱八卦。” 叶浅浅拧起眉毛，瞪她一眼，心里总是憋着这点八卦，就像有一口老痰吐不出去，难受的紧。 于是拉住少女胳膊，不依不饶。 “你听嘛，快跟我说，你想听，你想听……” 白从冬有点受不了她了，眉毛一挑，反手就去挠她痒痒。 “诶，等会……你又偷袭！” 叶浅浅惊呼一声，旋即不甘示弱，也要去挠她的。 两个少女很快滚做一团，在练舞室的木地板上发出各种咚咚咚咚的声响。 其中还不时夹杂着一两声惊呼和羞恼的笑声。 “你快停下，你耍赖！说好不碰那里的！” “是你先碰的！” “我就挠你痒痒，哪里碰了？？？” 这回是白从冬先顶不住攻势，她脸红红的，捂着自己胸往后面连着滚了好几圈。 再起来时，制服凌乱，发丝也贴在浸出微微细汗的额头。 “算了，你不听就不听……” 叶浅浅也累了，瘫在地上，懒得再动弹。 她从裙子里摸出手机，用手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继续和那个小黑子‘据理力争’。“我说了，你家哥哥早就江郎才尽，不然就凭前几年他那么火，为什么突然又不出歌了？” 看着对方打出来的话，叶浅浅小手在手机上按的飞快。 “需要吗？这几首不碾压你推的几百首？懂不懂什么叫质量为王！总比那些滥竽充数的强！” 她先不小心把对方禁言十分钟，然后再继续打字质问。 “说话！” 接着关掉手机，一击抽离。 一套小连招一气呵成。 再从裙子里掏出mp3和耳机，给自己戴上。 而见她似乎是休战了，白从冬也松了口气，踱步回来。 “给我一个。” “什么？” “耳机。” 叶浅浅不由一愣，取下其中一只递给她。 “你不是不爱听这些歌吗？” 因为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打小听得就是所谓‘高雅’的各种钢琴曲，小提琴曲，也参加过许多世界级音乐大师举办的音乐会，所以叶浅浅压根没想过她会找自己要耳机。 “换换口味。” 白从冬随口回答。 她其实没叶浅浅想的那些毛病，听不听全在心情。 最近总是心绪烦躁，看见了，便顺手要了。 “但我这个mp3里存的都是好多年前的老歌了……你应该不会喜欢。” 叶浅浅咕哝着，调了下音量大小，紧接着看向窗外，叹了口气。 “唉，班长大人的嘴还是太硬了，我根本从她那里撬不出新情报啊……” “没八卦听你是不是就要死了？” “那倒也不是，但是这种知道一半一半的八卦……是最让人难受的好吧。” 叶浅浅嘟囔着解释。 这时耳机里的歌曲也播放起了前奏，两人不再讲话，一起就着落地窗外的黄昏晚霞，安静听歌。 “这首歌的前奏……有些意思。” 少许，白从冬开口了。 “嘿嘿，你以为，我最喜欢的前奏就是这首歌了……” 叶浅浅挪动屁股，和她挨近些，语气颇为得意。 “但开头是在唱什么东西……叽里咕噜的。” 白从冬微微皱眉，正要继续锐评，耳朵里的曲调忽然一转。 迷迷蒙蒙的男声逐渐清晰，有股少年特有的，说不上来的清澈。 不知为何，她没急着出声了，只是眉头无意识的越皱越深。 一句又一句，歌声远比这个年代其他歌曲轻快迅速，别具一格。 直到……那曲调蓦地再次转动，变得急切，上升。 恍惚间，一句有些耳熟的歌词跟着曲调，便这般突兀的闯进脑海。 一旁的叶浅浅亦在轻声哼唱。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 少女不禁听得怔住。 耳中歌声依旧，那清澈的少年声越发清晰，仿佛穿过时间，响在耳畔。 倒不是这首歌如何震憾到她……也许是有些惊诧的，但绝到不了震憾。 是那句歌词，以及那莫名熟悉的少年声音。 任凭单拎出来其中一种，都远不至于如此。 偏偏是两者叠加，将那些曾经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缓缓撬动。 只是那时，他并没有伴奏……也没有那个条件，只能清唱，声音也不像如今听上去那么成熟，更多偏向于稚嫩。 …… “……呼，总算是找到了。” “怎么，这就是爱哭鬼的秘密基地吗？” “别哭了呀……好吧，想哭就哭吧，干嘛还要躲起来，害我找这么久。” “这样，我给你唱首歌行不……” 那些记忆真的太过久远，久到像是隔着一层很厚的纱，久到连男孩的面容都快要模糊。 唯独是他的声音，开始和耳机里的清澈歌声渐渐重合。 时至今日。 白从冬已经记不清那天的细节了，只记得下着好大的雨，自己又闹了脾气，一个人偷偷跑出家。 记得那个男孩为了找她，冒着暴雨在公园走了好久好久，找到她时，浑身湿透，每一根发丝都还在往下滴水。 真傻。 还好她没那么傻，走之前拿了伞…… 少女想着，抹了抹眼。 记忆，也随着耳机里的歌声慢慢变得清晰。 那由几片工地上捡来的破旧木板，外加些许荷叶组成的秘密基地，再度浮现眼前。 她好像看见里面有个女孩在哭。 哭着问他为什么不打伞。 “……有些急嘛，就没想那么多，其实很正常的，只是淋点雨。” “还好，找到了就行。” 他露出笑容。 …… 一曲很快终了，思绪渐渐回归。 白从冬深吸口气，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她问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唔？” 叶浅浅有些疑惑，没想到她竟然会关心这个，不过有人喜欢自家哥哥的歌，那当然是好事。 她嘿嘿一笑，答道：“反方向的钟。” 叶浅浅跟着念出之前在评论区看到过的一个评论，语气十分感慨。 “听一万遍反方向的钟，可以回到过去吗？” 尽管她并没有任何需要回到过去的事……她对自己的童年非常满意。 “无聊。” 身旁传来熟悉的锐评。 “可是我真的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很有感觉诶……” 叶浅浅回过头，但当她看见自己的好闺蜜时，不由一愣。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被风吹得。” 少女面无表情的起身，往门口走去。 叶浅浅愣了愣，打量了一下面前完全封闭的巨大落地窗。 这哪来的风？ 不过容不得她多想，因为少女已经快要走出练舞室。 她连忙追上。 顺带掏出mp3，开始向白从冬推销起自家哥哥的其他作品。 “你不是会弹钢琴吗？我跟你说，农夫山人也会！” “我好喜欢他这首的！” 白从冬接过耳机，却是出声道：“就听刚刚那首。” “诶……你不是说唱的叽里咕噜，什么玩意吗？” 白从冬不理她了，边走边听歌。 当年男孩唱的远不止这一首，但都是只有其中一两句，根本不全。 “行行行……就听这首。” 叶浅浅有些无语，嘟囔道：“不过你别说，我听那个新来的转学生讲话，声音和农夫山人还蛮像的。” “你这么在意他？” “不是在意啦，是想着如果还是没法从班长那撬出东西，那是不是可以曲线救国一下，直接去问他？” “你真无聊。” “无聊的不是我，无聊的是我那枯燥又乏味的高中生活……” 面对好友的锐评，叶浅浅倒是早就习惯了，也不生气，只是继续一个人咕哝着。 “陈安啊陈安……你可别让我失望。” 昏黄的天色下，少女脚步一顿。 她略显僵硬的转头。 “你说他叫什么？” “陈安啊。” 叶浅浅即答。 (本章完) ------------ 第八十一章 想不想和他更进一步 不管如何，那已经是昨天下午的事了。 白从冬不再多想，往自己教室走去。 只是邀请他伴奏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少女微微皱眉，细细思索。 大不了态度诚恳一些嘛…… 嘴角慢慢翘起，脚步越发轻快起来。 毕竟，他以前那么多无理的请求都答应过了，这点小小请求，实在不应当拒绝。 …… …… 高二二班。 伴随着班主任黄丽华的到来，教室为之一静。 坐在前排第一桌。 叶浅浅强行按耐住了内心的震惊。 下一刻，不由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动。 自己的好闺蜜……真是太有行动力了！ 昨天下午才说帮自己打探‘情报’，今天就立马出动，着实让她感受到了一下什么叫情深义重。 甚至还主动要求聆听“新来的转学生和班长大人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以及“班长大人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 一向对这类八卦不感兴趣的少女，昨天下午一反常态，听她讲了好多好多，无疑是极大的满足了叶浅浅的倾诉欲。 而且为了让她讲的更顺畅更舒服，还大手一挥，请她去了学校的六食堂，著名的点菜制小阁楼——藏春小院。 据说那位神秘的学生会会长，每天的餐食就是由这里的小阁楼提供，再外送到‘家’。 也便是在这样的衣炮弹，外加白从冬的各种捧哏和吹嘘之下，连一些原本叶浅浅没打算说的，都不知怎么一股脑说出去了。 譬如班长大人当年的那个‘前男友’。 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好在自己那位好闺蜜也不像大嘴巴的人，答应了不外传，应该问题不大。 叶浅浅这般想着，偷偷瞄了眼同桌。 今天难免有点小愧疚，也就没再纠缠班长大人了。 但这一眼，却让她似乎有了新的发现。 越过少女远超同龄人发育的胸前，能看见少女正鼓着小脸，两眼紧盯桌上的作业本，一只圆珠笔在本子上无意识的戳来戳去。 咔嚓。 少许，不知是少女力气太大，还是作业本不堪受辱，一声轻微脆响，笔尖将那张纸扎了个通透。 握笔的手蓦地停顿，双眼仍然盯着那纸，只是眼中好似无神无光。 叶浅浅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舞了舞。 “班长大人……您这是？” 听见问话，李清月愣了愣，涣散的瞳孔慢慢有了聚焦，看上去终于是有神了。 “怎么了？” 她反问。 “不，我看你好像……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 叶浅浅的措辞尽量委婉。 李清月摇摇头，放下笔，小声道：“我没事的，就是不小心戳破了一下。” “可你戳的是我的作业本……” 叶浅浅无奈提醒。 班长大人还兼任了英语科代表，她刚刚戳的，就是放在桌边中午刚收齐的一本本英语作业。 “哦，嗯……啊？” 李清月倏然惊醒，脸蛋微红，赶忙小声道歉。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叶浅浅指指自己的作业本，第一页被戳的破破烂烂，到处都是洞，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清月搁这练习怎么扎人呢。 “你想要什么补偿？” 确实是自己弄坏了人家的本子，李清月也没有推脱，她想了想道：“要不我赔你个新的，作业我也帮你补上？” “嘿嘿，那倒不用。” 叶浅浅单手摩挲着下巴，缓缓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凑到少女耳边，极小声问道：“你只需要告诉我，陈安是不是就是你那个初中前男友？”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内容对于李清月来说，也无疑是非常劲爆。 少女小嘴微微张大，瞪着眼，足足愣了两三秒，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红着脸摇头反驳。 “才不是！” “不是？” 叶浅浅皱眉思索，“难道前男友另有其人？” “没有其人！” “那就是他咯？” “嗯……呸，不是，我就没有前男友！” 李清月脸蛋越来越红，语速飞快，好在尚存几分理智，一直压着声音，小声解释道：“陈安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初中同桌，但我们，我们只是朋友……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关系。” 叶浅浅听得一怔，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虽然你初中每天给他带牛奶，给他刷饭卡，给他剥瓜子剥核桃剥开心果剥腰果，分别后念念不忘，整日以泪洗面，偷偷躲在被窝里掉小珍珠……现在重逢后，还要背着我们悄摸摸拉他小手……这些的这些，统统只是普通朋友？” “我哪有以泪洗面！” 李清月连忙反驳，被她说的心慌慌的，恨不得立马堵住她的嘴，但碍于在上课，只好按耐住冲动。 叶浅浅听完，紧皱的眉头倏地松开，她点点头。 “我明白了，除了整天以泪洗面，其他都是真的。” “……也没有拉手！” “真没有？” “以……以前，可能，拉过一点……” “确定？” 李清月实在不太会撒谎，这会儿已经急得使劲捏手心，里面湿漉漉一片，早已浸湿，眸子也弥漫起水雾。 她咬咬唇，红着脸，低头道：“就是一点点……” “现在一点点？” “嗯……” “没做别的了？” “没有！” 这次李清月的回答就显得格外有底气了，甚至还抬起了头，勇敢和叶浅浅对视。 “行吧……我认可了。” 叶浅浅见状，没好意思继续‘欺负’她。 毕竟今天能让班长吐露这么多实情，已经是远远超乎预料。 估摸还是因为白从冬的突然出现，导致她心神大乱的缘故。 不过这样看起来……班长大人和那位新来的转学生之间，羁绊远比她之前想的要深厚啊…… 叶浅浅面露思索，忽然开口。 “那你想不想和他更进一步？” 格外大胆的话语，措不及防的闯入李清月耳中。 她一双杏眼微微瞪大，红晕已然从白嫩脸蛋延伸至耳垂。 下意识想开口否认，但转念想到午休时门口出现的那位少女，心中不禁涌现出浓浓的危机感。 于是悄然咽了口口水，小声道：“什么是……更进一步？” (本章完) ------------ 第八十二章 白从冬的邀约（二合一） “更进一步……” 叶浅浅看看她，犹豫一下，话锋一转，换了个说辞。 知道班长大人似乎在这方面格外羞涩，所以她用词特意委婉了些。 “就是在你们现有的好朋友基础上，进行一丢丢微不足道的升级。” 仅从平日判断，以及李清月的种种表现，叶浅浅几乎可以断定，班长一定是喜欢那位转学生的。 只是迫于少女应有的羞涩和‘学生’这重身份，不敢明显表达出来。 而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作为班长大人的同桌兼好友，叶浅浅觉得她有必要帮助少女走出这关键一步。 否则这么犹犹豫豫的，如何能成大事？ 她竖起书本，挡在桌前。 借机往李清月身边挪了挪，问道：“你想想，陈安帅不帅？” 李清月一愣，觉得自己这位同桌的话题，怎么总是这么跳跃。 不过还是红着脸点点头，低低应了声。 “嗯……” “那你再想想，他性格如何，成绩如何？” 性格…… 成绩…… 李清月回忆了下，想起初中时某人全校第一，拿下史无前例的全满分恐怖成绩，小脑袋立马点的飞快。 “他很好的，成绩也很厉害。” 她小声说着。 叶浅浅闻言，小手一摊，“那就是咯。” “你想想，这么一个帅气且性格好，又成绩优异的男同学，岂能不吸引人？” “何况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清月听得一怔，她下意识反驳：“我只是想和他交朋友。” 叶浅浅愣住，旋即深吸口气，心说你这是把自己都给骗进去了啊…… 看来要是没有老娘出马，你岂不是要和人当一辈子朋友？ 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多问了一句。 “那你想想，他转学到这个新环境，自身又很优秀，一定会交到很多新朋友吧？” “而且肯定会有很多女生凑上去，主动和他交朋友的。” “届时，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看他和那些女生混在一起？” “说不定哪天混啊混的，就给他们混成了男女朋友！” 李清月细细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身子仿佛也跟着她加重的语气，轻轻一颤。 “那怎么可以！” 她忍不住出声打断，不想音量没控制好，一下声音颇大，不仅吸引周围其他同学目光，连台上讲课的老师都停下嘴，看了过来。 这节课是英语课，老师是一位年轻女性，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看上去知性而优雅。 她皱皱眉，对于自己的课代表倒是没怎么怀疑，只是问道：“李清月，你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 少女弱弱应声，低下脑袋，真是恨不得整个人都埋进书里。 好丢人。 好在英语老师也没继续追问，回头讲题去了。 “你小声点啊……” 叶浅浅趁机提醒。 待李清月点头，她才又继续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知道我们班上的刘悦吧？就住我们隔壁寝室那个，她就在和一班的一个男生谈恋爱呢。” “真的？” 陡然听闻这种八卦，李清月稍稍瞪大了眼，以此表示自己的震惊。 在她印象里，刘悦一直是个柔柔弱弱，很听话的女孩子才对……怎么可能干出早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有啥真的假的，不信你晚上回寝室自己问她。” 说起八卦，叶浅浅拍拍胸脯，显得十分自信。 能自她口中说出去的八卦，可绝不会是什么捕风捉影的谣传。 “你看着吧，再等两天，等大家熟悉熟悉，绝对会有女生跑去找陈安要联系方式的。” 稚嫩又热情洋溢的两性关系，永远是学生时代绕不过去的一大难题。 不过相对来说，同班能成的一般比较少，所以叶浅浅这些话，多少也带点‘恐吓’意味。 “可是……那我也不能阻止他交新朋友呀。” 虽然一想到那画面，心里就难受的紧，可李清月还是坚定的，慢吞吞的把这句话讲了出来。 “笨啊你！” 叶浅浅有些受不了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以为那些女生是真想和他交朋友吗？那分明是图他的身子！” “如此不纯洁之人，你身为他的好朋友，难道不应该替他分忧，保护好他免遭毒手吗？” 有关性这方面，李清月家里一向管的很严实，或者说，是夏国大多数家庭的常态。 所以她这会儿明显是被叶浅浅说的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好，好像……是这样？” 李清月懵懵的，犹豫一下，小声请教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至于为什么会用‘请教’二字，毫无疑问，此时侃侃而谈的叶浅浅，在她心目中，已经是顶级情感大师一般的存在了。 “怎么做？” 叶浅浅嘿嘿一笑，“放心吧班长大人，有我给你当军师，拿下一个小小陈安，那还不是有手就行？” 她很有自信的扬了扬下巴，“现在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事事先人一步……” “对了，你要了他秋秋没？” 李清月摇摇头。 “那你赶紧去要啊！” 见她竟然能迟钝到这种地步，自诩为军师的叶浅浅都急了。 “对付陈安那种闷……呃，哎呀反正你和他之间，必须得有一个主动才行，知道不？” 所谓旁观者清，两人之间那点小九九，叶浅浅这些天早就分析的八九不离十。 虽然让李清月主动好像也很难的样子……但谁让她先喜欢上人家呢？ “毕竟，班长大人，你也不想看见陈安同学被其他女孩子横刀夺爱吧？” 叶浅浅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当然，绝不是因为她觉得两人实在好磕，想要看乐子。 啧啧……这可是初中的‘白月光啊’。 不过要是从小学开始，杀伤力估计还要大点。 叶浅浅无端联想。 忽然，一支急速飞来的白色圆柱形物体，狠狠击中她脑门。 “哎哟……” 正想痛呼。 “叶浅浅，给我站后面去！” “还有李清月！” 讲台上，老师没好气的拍拍手，推推眼镜。 “说了半节课的悄悄话，真当老师是瞎子？！” …… …… 时间如水。 对于耐性很好的陈安来说，一下午的课程很快便过去。 不过身后的李杨明显不这样认为。 “靠……又拖堂！” 放学后，教室里嘈杂的动静并不小，陈安身旁酣睡的少年也终于揉着眼睛起床。 对于他来说，这下午更快了，无非就是眼睛一睁一闭。 按照惯例，这会儿应该是三人一起去食堂吃饭。 但陈安却是顿住了脚步。 因为有个少女已经堵在他面前，一双杏眼微微瞪大，双手叉腰，气呼呼的鼓着小脸。 “你们先走吧。” 陈安说着，一转头，却是发现这两个狗日的不知何时早就跑门外去了，勾肩搭背，还冲着自己挤眉弄眼。 教室里来去匆匆，不一会儿，喧闹过尽，便重归寂静。 只剩陈安和李清月两人。“……你说中午那会儿？” 他想了想，如实回答：“一个以前认识的朋友。” 听着这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回答，少女明显一愣。 她接着在原本江源的位置坐下，那动作幅度颇大，以至于藏在制服下的硕大胸肌也跟着一弹一弹。 煞是吸睛。 陈安看了一眼，两眼，三眼……正待收回目光。 “你还看！” 李清月脸微微红，小声抗议。 不过好在是彻底把路堵死了，这是她的军师教她的。 “我不看。” 陈安很有礼貌的移开视线。 但落在少女耳中，就仿佛变了味，顿时急了，连忙道：“你凭什么不看！” 难道就因为她的比较大一点点，就很难看吗？！ 陈安单手撑在课桌，抚额叹了口气。 嗯……确认过眼神，这小妮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此时李清月也是反应过来，小脸倏地通红，支支吾吾的，似乎又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丧气的垂下了脑袋。 “好了，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 陈安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下，抬手摸摸少女的头。 “干嘛……你哄三岁小孩呢。” 李清月打开他的手，哼唧了声。 “那倒不是，只是怕耽搁久了，把你饿着了。” “我哪有你说的那样……” 李清月小声嘀咕，不过还是借机问出了憋在心里一下午的话。 “她是你什么朋友呀？” 少女问完，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过紧张，紧紧看着他。 陈安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只要一个回答不好，她就敢当场哭出来给他看。 “就是普通朋友吧……以前小时候关系会比较好些。” 陈安稍作犹豫，出声回答。 于是少女长长哦了一声。 “那比较好……是多好？” 这话问得陈安一怔，心说小时候答应要给我生三个，还要再生一对龙凤胎，这关系算不算好？ 不过终究是有点脑子，没把这话讲出来。 何况本就是小孩子的话，不作数的，他这会儿到处去说，除了显摆显摆，实在无趣。 他笑了笑，揉揉女孩的头。 “安心吧，以前关系确实还可以，但终究这么多年过去了，还闹过矛盾，说不定人家都忘差不多了。” 他声音一顿，看着仍然紧张兮兮的少女，无奈补充道： “反正肯定是不如你这个好朋友的。” “是，是吗？” 李清月听着，嘴角不由一点点翘了起来，她低下头，用鞋尖轻轻踢着桌腿，小声道：“那你可不要忘记我们之前的约定哦。” “嗯？” 然而少女已经脸红红的，不肯再说。 “我们走吧……我请你吃饭。” 李清月从裙子里掏出饭卡。 她犹豫下，最后还是好心提醒道：“那你以后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可以随便和人交朋友，碰到女孩子搭话也要记得第一时间跑开……” 一边说，一边起身。 两人往门口走去。 “……真是，谁教你说得这些啊。” 感受着被她悄然间牵起的手，陈安有些忍俊不禁。 “你别管嘛，男孩子出门在外，就是要小心一点的。” 大家都去吃饭了，走廊和教室空无一人，所以此时李清月的胆子也不由慢慢大了起来。 不仅说话硬气了，甚至还要偷偷去拉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这么做，反正只要和他的手握在一起，感受着被他一点点完全包裹在内，总是格外安心，就连闭上眼的时候，都要忍不住翘起嘴角。 但这份安心……很快的，很突然的，随着少年停住的步伐消失不见。 尝试拉了下，没有拉动。 但也没松开。 李清月有些疑惑，直到重新睁开眼，待看清面前站了个人时，这才蓦地回神。 她下意识就想丢开少年的手，但却又在最后关头，强行按耐住羞意，死死握住。 “这里是学校……拉拉扯扯，不太好吧？” 白从冬将目光从两人紧握的手上移开，微微蹙眉。 少女今天没有绑头发了，长发如瀑泼洒，那个蓝色发带静静留在皓白手腕。 “还行。” 陈安说完，松开手，上前一步，挡在李清月身前。 注意到少年这个动作，白从冬的瞳孔有着极细微的放大。 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吸了口气。 清美脸庞，又露出那种轻轻浅浅的笑容。 “你看……中午才说再见，我们就这么快又见面了。” “毕竟就差了一层楼……想见还是不难的。” 陈安回以礼貌微笑。 同时一只手伸在背后，悄然握住身后少女的手。 不出所料，湿湿软软。 轻轻捏了下，后者应该也是察觉到，便以同样的动作回应。 在陈安看不到的背后，李清月抿抿唇，暗暗给自己打气。 她才不会……怕的！ 就算对手是那位少女，是那个无论成绩还是才艺还是容貌还是…… 李清月想着想着，忽然一个心慌。 完了。 怎么感觉自己什么也比不过呀！ 这时，她听见那个声音又开口了。 “老是这么突然找你，会不会不太好？” “是有些。” 陈安说完，见面前少女似乎愣住，便解释道：“因为刚好准备去吃饭来着……” 白从冬脸色好看不少，她点点头。 “那我就长话短说，今天来找你……是想求你点事。” 陈安一怔，“求我？” 他可是深知白从冬的家世，实在不认为她有什么需要求人的地方。 少女嗯了一声，很快解答他的疑惑。 “知道下周的十月迎新晚会吗？” “……知道。” 闻言，白从冬再次深呼吸了一下，她清美的脸上缓缓漾出笑意。 “我报了个舞嘛……但刚好还差个伴奏，所以就想着来问问你……” “你看，我有资格邀请你……和我一起完成这场演出吗？” 少女说完，脸蛋微红，毕竟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主动邀请别的男性。 态度也放的很低，甚至用上了‘求’字。 就如陈安，或者任何人都能想象那样，她又何曾这般求过别人？ 但…… 少年并没有急着回应，而是有些反常的沉默。 身后，李清月终于是按耐不住，挣脱他的手，正欲往前。 只是有人动作远比她快，远比她果决，甚至还顺手把她拽了回去。 白发如雪的少女神情冰冷，挡在少年身前。 “抱歉，他已经和我有约了。” 她冷声道。 (本章完) ------------ 请假 这两天结膜炎又作妖，疼的眼睛睁不开，遂请假停更一天。 如果明天还不缓解，就得继续上医院了，这玩意折腾了快一个月了。 拜谢各位的订阅和投票。 （嘿嘿 ------------ 第八十三章 清月姐姐，你多大 放学约莫半刻钟。 求是楼最初的喧嚣已经过尽，只剩静谧。 或许还有零星的几个学生落下，但起码在高二二班的教室门口，没人注意这偏僻一角。 气氛慢慢变得凝固。 突然杀出的白发少女，明显是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陈汐却是没有多言，只是冷冷看了白从冬一眼，旋即拉着陈安转身。 她的举动，没有避讳任何人。 甚至还顺手把李清月也给牵上了……一手拉一个。 对于妹妹的擅作主张，陈安没急着出声，只是顿了顿脚步，回头看向孤零零停留在走廊边上的少女。 两人对上视线，陈安朝她点点头。 白从冬也没有出言阻拦，清美脸庞看不出什么情绪，很平静的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不再交流。 目送着三人走过拐角，走下楼梯，渐行渐远。 待到身旁无人，少女才深深吸了口气，把手腕上的发带取下，然后细致的将长发挽起，盘好。 傍晚清风拂过她面，却是没有以往那种时时刻刻都挂在嘴边的笑意了。 倒也谈不上冷漠，就是很平淡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被当面拒绝的气恼。 ……本就没什么好气的，大不了自己再像去年那样，一个人上台就是。 白从冬想着。 少女终于迈动步子，缓步朝着楼下走去。 没有去食堂，而是径直去了活动中心。 她需要去练舞室安静安静，顺带练一练报上去的那支舞。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当然，这和刚刚邀请被拒无关，只是自己的个人习惯。 至于吃饭…… 这会儿实在没什么胃口。 在路过一个垃圾桶时，稍作犹豫，她掏出一封明信片，扔了进去。 匆匆一瞥，能看见明信片的装潢很是精美，可惜注定今后只能长眠于此，等待某天混杂着其他碎屑，杂物通通被一并打捞。 做完这个动作，白从冬不再耽搁，重新迈开腿。 那本是类似邀约信的东西，只是如今用不到了，自然也就不需要留着。 …… …… “汐汐，你好厉害！” 此时，去往二食堂的路上。 李清月不知什么时候反客为主，抓着陈汐的胳膊，一脸激动，杏眼微微瞪大，甚至还有丝丝崇拜。 这几天，在班上碰见李清月的事情，总归是很难瞒住妹妹的，何况陈安也没想过要瞒。 目前他和李清月的关系挺正常的，或许有点不可描述的小小暧昧，但不至于见不得人。 陈汐知道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吵着要过来见一面……用她的话讲，好歹以前她也是叫过两声清月姐姐的。 重逢本就是人生一大幸事，这种意料之外的重逢，更是如此。 陈安来之前，的确知道白家姐妹在，不过对于李清月的事……就实是不知了。 再之后，就是昨天中午，陈汐特地叮嘱，让他把‘清月姐姐’带上，三人一起吃了顿饭，也算是让陈汐和李清月重新认识了一番。 所以当刚刚陈汐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替自己说出了想说的话，替自己守护住了‘好朋友’。 李清月心底肯定是有点小激动的。 那气势，简直就是心目中的自己嘛！ 恨不得当场纳头就拜，不吝赐教了。 这会儿紧紧拉着‘好朋友’的妹妹，一方面便是出于某种感激，一方面也是想着要和女孩搞好关系，让她传授自己几招。 而已经重新带好帽子的少女，只得求助似的把目光看向陈安。后者正双手枕在脑后，悠哉悠哉的欣赏这个还算陌生的校园。 惯例是四处打望。 随即略显失望的收回眼神，叹口气道：“再过些日子，就是桂开的时候了，可惜不在庆市，这边少有。” “没有也好，都闻了好几年……” 陈汐轻哼一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兄长可莫要一时糊涂，就忘记当初是什么下场……” “你干脆指名道姓算了。” 陈安忍不住笑了下，却没反驳，只是笑道：“这点破事，我看你能记多久……” “才不是！” 少女瞪他一眼。 当初眼睁睁看着她们不告而别，看着男孩孤身一人扒在铁栏杆上往里张望，那绝对会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场景。 所以说，这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总是比较出来的。 以至于现在陈汐看着一脸懵的李清月，都不由顺眼起来。 如果非要给自己挑一个嫂子，比起那俩姐妹其中之一，她宁愿选李清月。 起码看上去就呆呆的，有什么心思也是直接摆在脸上，而不是像那对姐妹，心思只怕一个比一个难猜。 陈汐微微蹙眉，心里如此想着。 于是她转头，再看了看身旁这位带球撞人的少女。 倒是没有抓着她胳膊了，一会儿看看陈安，一会儿看看自己，那双好看的杏眼里有几分明显的迷茫。 “你们在说啥呀……” 李清月小声问。 “说以前的事。” 陈安随口接过话题，一边走，一边给她解释。 “不是跟你讲过，以前和白从冬认识，只是后面她们搬家，转学走了。” “这样……” 李清月点点头，颇有些感同身受，叹气道：“没办法呢……我当初也是爸爸工作变动，就直接来魔都了。” 正感慨着，一旁沉思许久的陈汐开口了。 “清月姐姐，你多大？” “诶？” 李清月一怔，“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今年十六了。” 未想少女压了压帽沿，却是摇头。 “不是这个多大。” “那是哪个多大？” 李清月微微瞪眼，又露出那种清澈中带着愚蠢的眼神。 陈汐叹口气，换了个问题。 同时不知从哪掏出来个备忘录和圆珠笔。 备忘录是很常见的那种，只有巴掌大小，放在手上随时记点东西非常合适。 “爱好？” “跑，跑步？” “身高，体重。” “161……105斤。” 这个问题有些难为情，但由于是陈汐问的，李清月犹豫一下，还是回答了。 “好的清月姐姐，现在进入正式问答，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或者隐瞒，但你所说的一切，在今后都将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陈汐面无表情的说完，提笔问道： “有无家族遗传病史？” (本章完) ------------ 第八十四章 昔年（二合一，三更！） “……没有。” 少女的问题越发古怪。 李清月有点招架不住了，想去找陈安，却发现少年早就走前方去一点，而且并没有要放慢脚步等她们的意思。 “家里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特别是弟弟。” 陈汐继续问着。 “没，家里就我一个。” 虽然觉得有点不适，但李清月还是老实回答。 毕竟是陈安的妹妹，外加才经历了刚刚教室门口的事，她对这位少女有着很高的容忍度。 好朋友的妹妹嘛，四舍五入，就是她的妹妹。 “嗯，很好。” 陈汐提笔记好，然后按住李清月肩头，绕着她走了一圈。 目光锐利，先是高高隆起的胸脯，再是一看就很好生养的屁股。 直把李清月看的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另一边，陈汐收回目光，小脸显出几分满意。 “行，最后一个问题，假若你的老公婚后出轨……呸，是婚后不小心和她人发生关系，且是被迫的，不主动的，你是否能做到……” 少女话未来得及说完，便捂住脑门，唉哟一声，不过备忘录和笔倒是很迅速的放进了兜里。 “你一天天小脑瓜子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陈安忍不住出声质问。 想他一向品德优良，成绩优异，曾经在庆市一中也是有目共睹，怎么就带出了这么个妹妹？ “哼哼，这可是一些很必要的检查。” 陈汐很不服气，她看了眼由于陈安的打岔，已经回过神，反应过来脸红红的女孩，小声埋怨道：“都怪兄长啦，这下清月姐姐肯定不会再说了。” “你那破问题，她不说才正常吧？” 陈安有些无语，旋即看向低着脑袋，试图装鸵鸟的李清月。 “还有你……是不是只要她敢问，你就敢答？” “不是早教过你，要学会拒绝？” 突然遭训，李清月也很委屈，她小声解释道：“因为问问题的人是汐汐呀……就像如果是你问，或者你有什么要求，我也不会拒绝的。” 陈安瞅她一眼，没好气道：“还好意思顶嘴，下次只要是不合理的要求，哪怕是我也不行！” “知道了不？” 李清月闻言，撇撇嘴，嘟囔着：“明明是你顶我……” 不过倒是不委屈了，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 “行了行了，快走。” 陈汐看不下去，总觉得他俩是在打情骂俏，于是出声打断，推着两人向前。 微醺的落日之下，三人倒是显得有些意外和谐。 随着年月渐长，或许在那位白发少女心中，未尝不知道一些禁忌的念头只能永远深埋于底……现在尚能任性，只是未来，恐怕连想想都将成为罪过。 若是如此…… 陈汐再次压压帽沿，遮住那双黑润润的眸子。 …… …… 是夜。 魔都清江区。 这里别墅林立，位于清江边上，依山伴水，风景如画。 是几乎公认的富人区。 此刻，当挂在壁炉之上的钟表缓缓跳动过晚间十点。 洗浴完的少女系好浴袍，光着脚从浴室走出。 这是一栋四层小楼。 白从冬走出浴室，赤足踩在木质地板上，感受着从足底传来的微微冰凉。 九月中旬，气温不算凉，她便很喜欢这样光脚走在家里。 一是每日都有家政清扫，地板并不脏乱，二可能是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了。 按小姨的话讲，那时候家里四个女人，就她整天不爱穿鞋，光着脚到处乱跑。 说的好听是活泼可爱，不好听就是调皮捣蛋。 现在长大了，自然不会像小时候那般动不动表演一个跨栏，又或者爬上楼梯扶手，玩一次另类的‘滑滑梯’。 想到这，少女不由身形一顿，瞥了眼楼梯。 扶手通体雪白，略有弯曲，整体的造型，包括这栋四层小楼，其实都和当年在平阳住的那个小别墅相差无几。 就连外面院子，藤蔓编织，一比一还原的秋千也依然轻轻荡着。 只是终究少了点什么……就像再想从这略微拐弯而雪白的楼梯扶手滑下去，但下面是绝没有那个男孩小心翼翼的去接了。 白从冬垂眸，将这些多余的想法从脑中撇去。 早就过了睹物思人的那会儿，但可能是今天见了几面，过往种种，便不可避免的涌上心头。 少女迈开步子，赤足微抬，白里透红，是很健康美丽的肤色。 这个年纪，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显得那么完美，即使是最容易出现磨损，起皮的脚踝，也依旧光滑，在灯光和地板的反射下，玉润白净。 往前走过几步，视线开阔起来。 她看见一楼大厅，姐姐端坐在柔软沙发之上，上半身自然挺直……又在看书？ 白从冬皱皱眉，以极好的视力，往下约莫看见‘驯服’，‘被驯服’，以及‘如何在劣势之下反败为胜’之类的字样。 奇怪。 白从冬有些不解，因为这不像她这位姐姐平常会看的书的风格。 不过也没太在意，转身回房。 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说…… 少女继续往前，过了转角，几间房间映入眼帘。 她本是要径直回自己房间的，但路过挂着杂物间的房门时，忽然想到什么，稍一犹豫，改变了想法，转而推开了杂物间的门。 这间房，是用来存放姐妹俩的杂物的，其他佣人之类，另有专门的房间。 甫一推开，顿时扬起好一阵灰，在廊灯照耀下，于空气中缓缓飘舞。 少女微微皱眉，正想开口喊阿姨，却又很快想到，好像不让打扫这里，是很久以前自己下的命令。 具体原因嘛……有些年头了，实在想不起来。 不过既然如此，肯定是没法光脚踩进去了，白从冬找来双小白兔拖鞋，这才用手轻掩口鼻，走了进去。 入目可见的，是一个又一个大纸箱，琳琅满目，整整齐齐的堆放在木架子上。 循着记忆，少女摸索着开了灯，房间顿时透亮起来。 目光扫过那些纸箱，白从冬眸中不由闪过些许怀念。 她想起来这些堆放在这的都是些什么了……无一例外，全是当年那个小女孩的玩具。 有玩具蛇，玩具蜘蛛，汽车人，飞机人，也有各种各类的棋盘棋子，嗯……还有好多记不上来的。 反正奇奇怪怪，颇为猎奇。 话说……当初自己怎么会爱玩这些？ 随手拿起一个绿油油的玩具小蛇，少女怀念的同时，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不过，这些并非她此次进来的目的。 将小蛇放下，少女撸起袖子，开始埋首于这一个接一个的大纸箱之间，应是在找某样东西，只是时不时会被灰呛一下，连着咳嗦。 这些玩具，放在这的确很久很久了，从回国那天，就被送了过来，一直堆放在这。 久到她都差点忘记，有个具有特殊意义的玩具，也被深埋在了这些纸箱之中。 要不是这两天听见了那几首熟悉且陌生的歌，只怕不知哪天，才能让它重见天日。 良久。 就在少女找的快要失去耐心时，沾满尘埃而变得灰扑扑的手，终于摸到个似是而非的东西。 她眸子一亮，连忙把眼前把面上的玩具一一刨开，那个东西也缓缓跟着露出了真面目。是一个略显陈旧，表面被氧化发黄的八音盒。 白从冬使使力气，将其拽了出来。 “呼……” 她长舒一口气，继而拍拍手，毫不避讳的把八音盒抱入怀中，尽管上面密布的灰尘散落进她完美如羊脂玉般的肌肤。 轻轻抚摸着八音盒的粗糙表面，少女喃喃自语，有些出神。 “差点忘了你呢……” “那晚走那么急，把你落下了，本以为很快就能再见，没想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她说着说着，反倒是笑了起来。 “也怪我啦……” 当时某人把这个交给她，她只来得及听到一半，然后就被母亲催促着上了车。 后来赶飞机，又落在车里的后备箱中，忘了去拿。 遗憾吗？ 许是有的，毕竟刚出国那几天，发现八音盒没带来，哭的那叫一个死去活来…… 按姑姑的形容，自己当时就差直接上房顶威胁她们了。 说起来……那会儿自己好像还尝试过绝食，可惜姑姑手艺太好，没有坚持住。 想着想着，那些儿时的回忆仿佛开了闸，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白从冬一边笑，一边揉了揉略微发红的眼眶。 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哭……又不是小时候了。 这会儿回忆起来，更多只是感慨，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触。 于是抱着些许侥幸的心态，少女低头看看八音盒，缓缓扭动了发条。 其实说扭，并不准确。 因为这八音盒内部明显经过改造，不是那种只能播放纯音乐且单一音乐的盒子。 而是很神奇，能够播放人声。 当年白从冬为此，还震惊了好久，一直搞不懂它的工作原理。 现在长大了，稍一思考，大概就能明白，某人应该是把里面掏空，只借用了八音盒的外壳，内里其实估摸是放了个mp3之类的东西。 捧着八音盒，少女随便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倚着墙边坐好。 有灰是肯定的……不过这会儿倒也不太在乎这些。 再次按动开关。 刚刚没有成功，不知是内部零件老化，还是电片没电了的缘故。 好在这次出现了新的动静。 那类似‘呲啦’的声响，在寂静的杂物间很是明显。 少许，在白从冬颇有些紧张和期待的目光中……它慢慢响了起来。 先是一段白噪音，接着便是清澈的人声。 那声音仔细去听，还有丝丝怎么也掩盖不了的稚嫩。 他的声音一贯好听，唱歌自然不差，稚嫩不是歌喉，只是相对年龄上来讲。 少女心里默默想着。 “儿时凿壁偷了谁家的光。” “宿昔不梳，一苦十年寒窗。” “……” 没有伴奏，只有纯澈人声。 想来对当时的他来说，能搞出这样的小玩意……也免不了要费一番心思的。 再要求伴奏，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听着那八音盒里传来的略有些失真的歌声，少女清美脸庞慢慢漾出笑意。 她仍记得，初听是极为惊喜的，甚至想立马撒开腿去找他。 可惜那会儿已经是深夜，望着黑漆漆一片的路面，刚走到门口，就又吓得跑回家去了。 结果没想再过小会儿，便踏上前往国外的车。 亏她当时还天真的以为是回燕京呢…… 白从冬想着，摇头轻笑。 而怀里，那有些失真的歌声，仍旧缓缓传来。 “……” “月下的你不复当年模样。” “太多的伤，难诉衷肠。” “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 少女耐心静听，直到一曲终了。 她回忆着，这是第一首……那第二首便是昨天下午，在叶浅浅那听见的反方向的钟了。 果不其然。 清澈的歌声再起，如同有魔力一般，温温柔柔，轻轻拂过内心。 记得那会儿，自己其实是很跳脱的，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好的耐心，常常听了小会儿，就跑去做别的事情。 所以始终没听完过。 思绪至此，白从冬忽然有些好奇。 她拿出手机，在音乐平台搜索农夫山人，然后摆在一旁，一一对应。 如此，一首首往下听。 很快少女的唇瓣就无意识微微张开，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因为平台上发行过的曲子，竟在这个小小八音盒里，全都能找到！ 而且偏偏在这七八首歌以后，他就没再上传任何歌曲了……那些零散的钢琴曲子除外。 一个猜测，悄然浮现心头。 白从冬紧皱着眉，就欲起身。 她想去问问叶浅浅，这个农夫山人的死忠粉，问问当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只是怀里抱着的八音盒，在短暂的一阵沉默过后，忽然又响起新的声音。 “呵……怎么样，突然出现，有吓到你吗？” 少女一怔。 那声音接着传来。 “其实嘛……本不想这么麻烦的，但谁让我们家小冬还在气头上呢？” “于是只好出此下策，把一些想说的话……放在这里。” “知道电子邮箱吗？呵……也许现在不知道，但再等一两年，以你们的条件，总归是会知道的，还有秋秋，我家的座机，这些号码等下我都会念一遍，你若在国内，肯定是能找到我的……” “至于邮箱……是最后且最隐秘的手段，我会附上四个邮箱地址，有国外的，也有国内……别嫌啰嗦，以防万一嘛。” “……” “……小冬，分别是人生常态，也是长大的主旋律。” “愿下次再见，你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少女听到这，背靠着墙壁，身子缓缓滑落。 她怔怔望着那满屋的玩具发呆。 她听见那略微失真的声音微微一顿，忽然笑了下。 “所以，如果哪天你愿意原谅我，原谅我这次的无动于衷，就请来找我吧……我会一直等你。” “不过倘若你有了新的想法，也不必在意……毕竟还小嘛，我常说的，小孩子的话……没有谁会当真。” (本章完) ------------ 第八十五章 谁会当真？ 杂物间。 微黄的灯光静静洒下。 白从冬在墙边蹲了会儿，终于是缓缓起身。 站起来的那一瞬，精神跟着有些恍惚，估摸是蹲太久，血液不流通的缘故。 怀里的八音盒早不响了……当然，想让它继续响也不是不行，只需要再按一次开关即可。 不过这会儿，她大抵是没有这样的勇气。 脑子里有些乱，甚至是空白一片，少女只呆呆的抱着八音盒，一点点往门外走。 所幸按照惯例，现在不会有外人在家里，唯有自己的姐姐还在沙发上看书。 哦对了……姐姐。 白从冬慢慢回过神来，略微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她扶着扶手，光脚走下楼梯。 脚步其实很轻，但端坐在沙发之上的少女应该还是听见了，便放下手中的书，转身来看。 旋即神情明显一怔。 “怎么了？” 白从秋微微蹙眉，自好几年前开始，她就极少见妹妹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好形容，尽管面上看上去和往常并无什么变化，但眼眸呆滞，步态僵硬，少了分那无时不在的灵动。 “这个……” 白从冬走下楼，来到姐姐身边，挨着她坐好，然后递出怀里的盒子。 后者接过，没急着开口，拿在手里上下看了看，找到开关后，用眼神询问。 待少女点头，白从秋这才试着轻轻扭动发条。 “是按的啦……” 白从冬抢回来，小声纠正。 于是略微失真的男孩声音再度响起。 白从秋不由听得愣住。 但她毕竟不知道前因后果，只能凭借心里猜测，一边认真倾听，一边看向身旁妹妹。 她性子本就聪慧，多少是能猜到一点。 只是有些疑惑…… 借着一曲终了的空档，白从秋缓缓开口。 “这是他当年送你的？” “嗯。” “……怎么这么突然？” 听着姐姐的问话，白从冬略一犹豫，还是如实将昨天和叶浅浅的事讲了出来。 “他以前唱过的……昨天听到，就想起好像家里还有这么个玩意了。” 白从秋安静听完，正欲开口，忽然又听见盒子里传来新的人声。 她瞳孔微缩，一向平淡的神情终于有了新的反应。 有惊讶，有缅怀，还有些许……了然？ 就像是困扰多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白从冬默默移开目光，视线落在那个发黄陈旧的八音盒上。 “所以……你是在后悔吗？” 少许，白从秋开口。 少女不答话，只是把八音盒重新抱了回来，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所以，当时去到姑姑那里，你哭着说有东西落家里了……就是说得这个？” 这次，少女轻轻点头了。 见状，白从秋那双淡淡的眸子微微一动。 她拿起书，忽然道：“那你其实不用太在意的。” “什么意思？” “不说当初为何遗落……就是回到国内，也有些年头。” 这次，少女怔住，似乎察觉到她想说什么了，双肩开始有着极细微的颤动。 然而那声音并未停顿，仍旧缓缓说着。“事实证明……你忘了。” “他当没当真我不知道，起码你是没有当真的。” 白从秋的声音一如往常，没有特意在哪个字上加重读音，只是淡淡陈述着一个事实。 将少女最不愿面对，也是最难接受的真相，一点点剥开，摆在她面前。 如坠冰窖。 “我不是……” 她低声想要辩驳，却卡在嘴边，说不出话来。 而白从秋已经合上书，往楼上走去。 “好好想想。” “或许……你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喜欢他。” …… …… 魔都，距离市中心稍远一些的位置。 挨着清江中下游，一处高档小区，名唤清江学府。 这里是近几年新修的地段，传言当初为了抢这条地段，不知有多少建筑企业在暗中打生打死，争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 可惜最后似乎竟被一个外来户抢了过去……以至于后来每每行业人聚会，总会忍不住拿这件事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究其原因，或许这外来户自身实力是够硬的……然而终究是人情社会，能够强龙压下地头蛇，背景只怕已然通天。 此时。 正值深夜。 清江学府内，某一窗口灯火通明。 有少年只着了件睡衣，倚在阳台，手持电话。 他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一边讲，一边端起手里的凉白开抿上一口。 “妈……放心吧，您二老就安心度你们的蜜假，也算是好好弥补一下当初落下的……” “嗯……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会及时打电话。” 陈安说完，等着对面挂断电话，这才将手机放回兜里。 他虚眯起眼，感受着晚风带来的些微凉意。 凭栏远眺，入目是万家灯火，琳琅满目。 2010，又是在魔都，看到这样和后世几近的场景，已经不足为奇。 距离4g普及，恐怕就是这两年的事……届时短视频平台崛起，各类博主和网红应运而生，那句‘流量为王’的口号，想来也会正式走进人们视野。 陈安想着，缓缓将手中纸杯捏扁，随手丢进脚边桶中。 晚风吹动起少年刘海，显露出一双有些惬意的黑亮眼眸。 任何一件事，许多时候都具有其两面性。 就像他先前还抱怨过年龄太小，搞得他处处受此制肘，只能靠着在网上撒币和一张嘴糊弄人…… 不过不得不说，有钱就是好使，哪怕空口无凭，只要你是真的撒币，也绝不缺追随者。 毕竟甲方永远是爸爸。 忽的裤兜一抖，打断陈安发散的思绪。 他摸出手机，接通。 电话另头，传来一个温婉女声。 “在干嘛？” “发呆。” “一猜就是。” 女声似乎有些无语。 陈安笑了下，道：“我有这么好猜吗？” “那倒也不是……” 那女声微微一顿，“你的心思可一点都不好猜，明明比我小一轮的年纪，当初却能把我骗的团团转。” 即使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每次回想起那段经历，舒可卿还是会觉得有几分羞恼。 自己怎么就失了智，真被他哄骗的下海了呢？ (本章完) ------------ 第八十六章 签约境强者陈汐 “不是吧舒老师……还记着呢？” 陈安声音透着抹无奈。 但没想这个随口的称呼，似乎刺激到了女人。 电话那头顿时一急。 “你！” “跟你讲多少次了……不许再叫我舒老师！” 陈安靠着栏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笑道：“那应该叫什么？” “舒总……还是小舒？” 明明都是一些很正常的称呼，但不知怎的，在少年口中说出来，就仿佛变了味。 “呸……小流氓。” 女人低声轻轻骂了句。 “小心告你诽谤哈……” “你去呗，反正当初还在学校的时候，你这名头不就响当当了？我现在都还记得大家传看奥特曼，别人拿手电筒照迪迦，你要照加坦杰厄的故事。” 这点攻击无关痛痒，陈安自然不会恼，只是忍不住摇头轻笑。 “真是……都多大人了。” “怎么，嫌我幼稚啊？” 女人闻言，语气不善起来，“那有本事你自己来管，反正老娘是干累了，每天要死要活的，你倒好，甩手掌柜当的痛快……” 陈安没有理会她的小小抱怨。而是略略抬头，望着满天繁星。 少许，忽然开口道：“舒老师……你说，魔都的夜，真的会比庆市好看些吗？” “好不好看，你自己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人许是还在气头上，又怼他一句。 “是啊，所以来了嘛。” “你来你……等会，你刚刚说啥？” 舒可卿声音一滞，反应过来，听出他的语气似乎并不像在开玩笑。 “我说我来了。” 少年重复。 “可是……这会儿不应该刚开学，你哪来的时间？” 女人很是疑惑。 以往他不是没来过，只是都挑的寒暑假放假，而且她猜测还是背着家人偷摸过来的，常常待不了多久，没两天就得回去。 “转学了，今后应该会在这边住好长一段时间……倒也方便许多，就像你说得，把所有事情都丢给你，确实不太好。” 陈安淡淡说着。 “……转学？” “嗯，早就有的计划，其实去年就该来的，只是想着小汐，便又耽搁一年。” 电话那头，女人明显沉默下来，似乎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放心，该负责的还是由你负责，船慢慢大起来了嘛，你这会儿想跑也跑不掉……” “谁跟你说这个……” 舒可卿没好气的反驳。 陈安呵呵笑了声，余光瞥见客厅出现一个纤细身影，他微微皱眉。 “明天我来看你。” “诶……等等！” 然而少年已经干脆挂断电话，惟留嘟嘟嘟的忙音。 …… 一栋江边别墅。 柔软宽大的床边，只穿了件单薄睡衣的女人怔了怔，旋即气呼呼的打开秋秋，想要好好痛斥一番某个少年的翻脸不认人。 然而打了一长串文字，最终还是选择默默删掉。 女人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人也跟着躺下，抱紧枕头，滚来滚去。 不时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呜鸣。 不过很快，想到他明天就要来，舒可卿又连忙从床上惊起，趿拉着拖鞋，急匆匆走向厕所。 先是好生对着镜子照了照，确认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黑眼圈稍稍有点重外，她不由松了口气。 然后来到衣柜，打开灯，开始挨着取出衣裙，对照着等身镜，皱眉看来看去。 “不行……这件显老。” “好黑啊，这个也不行。” “这件倒是可以，就是好像露的有点多？” 稍微比对一下，感受着那高高开叉的旗袍一角，女人脸微微红，想把这件旗袍放回去。 不过再三犹豫之下，还是没这么做。 因为这是某人之前买的，混杂在那一堆各式各样的衣服里，甚至连内衣，袜子，都统统给她包圆了。按少年的话说，反正家里有开服装店，每次有什么新款式，又或者看见一些觉得适合的，想到了，便一起寄了过来。 还特意叮嘱，要是不喜欢，随时丢掉就是。 “呸，小流氓……” 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女人红着脸，低声骂了句，然后跑去关掉灯，只借着窗外清亮月色，独自试起了衣服。 …… 清江学府。 阳台。 少年挂断电话，但还未来得及转身，一抹柔软已然贴了上来。 是女孩在月色下嫩白如雪的一节手臂。 偏偏圈哪不好，她非要踮着脚，悄然圈住少年修长脖颈。 “兄长……和谁打电话呢？” 陈安没动，如实道：“妈妈。” “嗯？” “她有些担心嘛……” 陈汐缓缓松开手臂，转而变成揽住他一只手。 她扬起脸，忽然一笑。 “妈妈也真是的……如果连兄长大人都照顾不好我，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了。” 陈安低头，看看她。 “不，你想多了。妈妈是提醒我，要是你有哪里不乖，可以先斩后奏，不用跟她汇报，直接打就是。” 闻言，少女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少许，她气呼呼的给陈安胸口来了一下。 没有多少力气，更像是撒娇。 “讨厌！” “妈妈讨厌，兄长更讨厌！” 瞧着妹妹的反应，陈安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揉揉她在月色下的雪白长发。 视线再往下。 是女孩精致的脸蛋，如今已经彻底长开，是任谁见了都要觉得惊艳的地步。 恐怕也就是平时在学校低调惯了，还常常带着顶帽子，遮住大半面容，这才没引起多少人注意。 “哼哼……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松原谅你吗？” 被摸摸头，少女轻哼一声，唇角微微翘起，语气倒是依旧‘凶狠’。 而注意到她身上单薄的睡裙，以及微微湿润的发尾，陈安没有在阳台久留了。 他牵起少女略微冰凉的手，往客厅里走去。 “不原谅就不原谅吧……反正不差这一件。” 本是随口这么一说，不想陈汐稍稍低下脑袋，耳垂有些红润，小声道：“什么嘛……兄长不要老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我看是你小脑瓜子总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才对。” 走进客厅，顺手把阳台的玻璃门带上。 陈安捏住少女嫩滑的脸蛋。 没好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躲在房间里看啥。” “哪有！” 陈汐连忙打开他手，红着脸辩驳：“那都是素材，素材！” 少女嘟囔着：“我这是从动漫，从游戏里取材懂不懂？” 陈安瞪她一眼，“那你不能玩点好的……那种黄油，是你这个年纪能碰的？” “凶什么凶……” 陈汐撇撇嘴，裙下光着的一双腿小跑两步，一屁股坐进沙发，抱起抱枕，不肯和他讲话了。 叛逆期嘛……陈安倒是理解。 他跟着来到女孩身边坐下，试图让自己声音变得温柔，然而毕竟这种话题，加上两人真实年龄相差无几，谈起来终究是有些尴尬。 “咳咳……我明白，小汐，你想要进行文学创作，创造出属于你的世界，我很理解……也很支持。” 陈安说到这，脸色不免变得有些微妙。 他斟酌着开口：“就是……咱能不能换个题材？” “我这个题材有什么问题？！” 少女白了他一眼，拿起抱枕朝他扔过来。 旋即震声道：“我可是堂堂签约境作家！” “我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怎么了？总比苏珂写两个男人卿卿我我好得多吧！” (本章完) ------------ 第八十七章 灵感 发现妹妹写……哦不，是进行文学创作的事，或许还要追溯到去年。 当时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三分钟热度，没想到现在已经坚持了整整一年。 甚至如她所说，从一个啥也不懂的新人，慢慢晋升为了签约境强者。 那打印合同以及邮寄等事项，都还是陈安帮忙搞定的。 对此，陈安倒是没什么所谓。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嘛，有些爱好，完全能理解——当然，如果她不是非要坚持写那种题材的话就更好了。 “反正不许再玩那些游戏。” 陈安摆出当哥哥的气势，板起脸，“我不会去干涉你的爱好，但涉及到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时，我想即使是妈妈，也会支持的吧？” “统统没收！” 陈安给出最后定论。 少女仍坐在沙发上，身子蜷缩着，只露出睡裙下一双白润脚丫。 而听见他如此无情，少女也是沉着小脸，大声抗议。 “那怎么可以！” “你不让我玩游戏，也不让我看动漫……那，那我缺失的素材这块，谁来给我补？” 陈汐说着说着，忽然看了少年一眼，声音便莫名变小了起来。 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陈安自是没注意到这点小细节，他重新拿了个纸杯，给自己倒上一杯凉白开。 上一世就有的习惯了，比起各类热门饮料，或者咖啡什么的，他偏爱凉白开。 抿上一口，随口道：“这有什么关系……你难道没听说过，会写恋爱文的作者，也都是些没谈过恋爱的小雏男？” “真的？” 陈汐夹着抱枕，缓缓挪了过来，看向陈安的眼神中带着怀疑。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写。” 陈安说完，放下水，准备回房间睡觉。 一边开口叮嘱：“时间不早了，就算明天周末，你该休息还是得休息……不然熬夜多了，小心发育不良。” 陈安瞅了眼妹妹，意有所指。 “呸！” 少女瞪回来，却是趁着挪近了，两手伸开，环抱住他的腰。 不给他起身。 “我什么时候发育不良了……” 陈汐小声嘀咕，“是，那当然没有你的小清月发育好啦。” “什么你的我的……都跟你说了还只是朋友。” 陈安纠正。 他倒是对李清月不反感，但终究小了些……是指年龄，所以每当碰见这种话题，总得及时澄清。 至于今后怎么样，那便也是今后的事了。 对于感情，陈安现在是比较佛系的态度，顺其自然就好。 “而且我指的发育是身高，你想哪去了。” 快要及笄，陈汐约莫只有160cm左右，不过放在女生群体中看，其实也不算矮了。 只是陈安希望她再长点，不需得太高，大概再往上三五公分的样子。 “意思就是嫌弃我矮咯？” 少女身子贴上来，一边嘟囔，一边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她微红着脸，不等陈安回答，又把话题扯了回去。 “兄长……” “你看，你作为兄长，那帮忙赞助一下妹妹的文学创作，是不是很合理？” 陈安本想让她别在自己背上乱蹭，忽然听到这话，不由一怔。 “不是给你买电脑了……你还想要怎么赞助？” “不是那个啦！” 陈汐如同八爪鱼般，十分熟练的缠在少年腰间，她把螓首搁在兄长肩膀，小声道：“是灵感的赞助。” 少女耳垂红润，许是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说完，似乎怕陈安误会，又连忙补充道：“当然，是，现实是现实，兄长你可千万不能代入呀！” 陈安听得皱眉，“灵感？” “嗯嗯！” 陈汐脑袋点的飞快，虽然小脸依然有些微微的红，但神色却无比认真。 “其实兄长刚刚的话，我也想过……那些动漫，或者galgame里能获取到的东西，用处肯定是有的，对我的创作之路也有些启发……但无论怎么讲，终究是比不上生活中能亲自接触到的事物来得真实。”“且很多时候，为了迎合市场，往往会掺杂许多和欲相关的内容……” 少女认真讲着，一点一点解释。 长年和陈安相处，她说话的语气，方式，大致也被耳濡目染了些。 而看着妹妹这般认真的模样，陈安也是微微愣住。 忍不住心想。 或许……她真的只是想要‘追梦’而已？ 一个有些荒诞离奇，却又意外符合文学的扭曲的梦。 “那你想让我怎么配合你？” 少许，陈安缓缓开口。 但少女却是嘻嘻一笑，蓦地松开手，主动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一只白净的赤足踩在陈安脚背，剩下一只跟着去勾自己的鞋。 “……我还没想好。” “反正不会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陈汐一边说，一边悄然观察着少年神情。 见他只是略有疑惑，而不是直接开口拒绝，心中不免稍稍雀跃起来。 很好！ 关键性的一步！ 她现在也慢慢懂得了循序渐进的道理，不会再像前些年那么鲁莽了。 于是以进为退，展颜一笑。 “好啦，兄长快去休息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出门吗？” 在外开公司的事，之前年龄太小，也就一直瞒着。 不过上高中以后，陈安就找了个机会跟家里人坦白过。 许是一贯表现的过于成熟，老父亲不仅没有质疑，反而大手一挥，打了好大一笔钱来…… 扬言不愧是我陈家的崽等等之类的话。 相应的，作为最黏他的妹妹，自然是第一个知道这事。 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行。” 陈安沉默少顷，起身回房。 走进房的那一刻，身形略显犹豫，不过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合上门。 惟留少女一人静静站在客厅。 …… …… 翌日，清早。 陈安一向起的很早，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有人例外了。 窗边的帘子已被拉开，天色是略有些灰蒙蒙的，约莫再过十来分钟，才会彻底透亮。 一个纤细身影，正在窗台边上，用抹布细致的擦拭着书桌。 她微微弯腰，纤细腰肢上竟然系着一件黑白配色的围裙，再下边，纯白长袜刚好过膝…… 陈安看得一怔。 其实妹妹主动来打扫房间，已经不是第一次，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虽然完全可以请家政吧，但她总是这样，在这点小细节上十分固执，不允许他人插手。 所以陈安诧异的，明显是女孩今天的穿搭。 掀开被子，他走下床。 许是听见动静，少女整理桌面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 熹微晨光下，她略略挑眉，唇角微微上扬，声音清脆。 “怎么样……好不好看？” “裙子？” “对呀，这可是精心准备了的女仆装哦，专门对照动漫里买的。” 少女说着，放下抹布和书本，纤纤玉指捻起裙角，摆出一个pose。 她眨眨眼，笑意盈盈。 “要给我拍一张吗？” (本章完) ------------ 第八十八章 原来你成了他的妹妹 “这边来点……” “不对，人是坐桌子上，但是没让你瞎撩裙子啊，手放好！” “好，可以，就这个角度。” “嗯……再来一张，做个经典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的姿势。” 一刻钟后。 陈安放下手中相机……好像是叫什么哈苏的，至于具体型号倒是忘了，应该是根本没问过。 这玩意是秦书雪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本身对这些杂七杂八的牌子没有研究。 反正能拍就行。 譬如刚刚，就给少女拍了一组清纯唯美的写真集。 “还可以嘛……兄长的拍照水平有进步啊。” 陈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咕哝着，脸贴的很近，跟他一起选照片。 拍的时候肯定是连拍，后续就要慢慢挑几张最满意的出来，方便日后保存。 “倒不如说，是人太好看了，所以怎么拍都很难拍差。” 陈安没有邀功，如实回答。 他在摄影这块着实没什么天赋，或者说，没时间钻研，能出片真的全靠‘模特’能打。 “嘿嘿。” 被夸了，陈汐颇为得意的一笑，拎着自己的小抹布就往外走。 即将走出门口时，她突然回头，冲着陈安眨了眨眼。 语气带着些俏皮意味。 “像今天这样……也是找灵感的一环哦。” 陈安听得一愣，差点就要蹦出个‘就这’来。 他还以为妹妹心里憋着什么呢…… 如今看来，反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陈安砸吧下嘴，把相机放好。 靠。 总感觉被这小妮子cpu了…… …… …… 穿衣，下楼。 照例是每日打一套拳。 不过搬到魔都来后，小区紧邻江边，清早的空气中就不免带着点点潮湿。 好在不是海边……靠海听上去好像很舒适，实际每天一开窗，闻到的大概就是一股咸咸海腥味。 偶尔闻一闻还行，若是长年累月，旁人如何不知，起码陈安是不太喜欢的。 打完拳，感受着气血于周身流转，少年随手拿起毛巾擦汗。 一边往回走。 这些年做下来，最初可能只是想着一定要把那便宜师傅的绝学学到手，后面反而成习惯了，每天起来不下楼打一打，总感觉浑身不自在。 特别是打完以后神清气爽，任何早起的不适和疲惫都无了。 小时候的那种怪力，也随着年月日渐增大，现在越发如臂使指。 当然谈不上什么魔鬼筋肉人，但用来自保，只要对方不携带杀伤力太强的武器，陈安自问是绝没什么问题。 所以别看他现在穿上衣服。外表好像只是身形修长一些，精气神好一些，实际脱下衣服，该有的地方一样不少。 起码当初还在庆市，就有不知道多少美妇将他误以为大学生，每次趁着晨练总要过来偶遇一下，企图发生点什么…… 可惜这些庸脂俗粉，陈安注定是看不上的。 上楼。 回到家，刚推开门，便瞅见厨房的位置冒出阵阵热气。 估摸是算准了时间，陈汐捧着两碗香喷喷的面条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总有这样的本事。 “嘻嘻……今天一分钟都没差哦！” 见他看来，少女把垂落的发丝撩至耳后，露出笑容。 陈安点点头，换好鞋子就坐。 面是很简单的阳春面，只是上面平铺了煎至两面焦香的鸡蛋，再以少许葱点缀，看上去就很有胃口了。 “我拍照的水平进没进步不知道……但你的厨艺的确是进步了。” 陈安尝了一口，看着一脸期待注视着自己的妹妹，如实评价。 果然，陈汐眼睛一亮，这才开始动筷。 她嘟囔道：“哼哼，兄长可不要瞧不起人。” “对于做饭，我可是有一个很崇高远大的理想。” 陈安挑面的手一顿，好奇道：“什么理想？” 少女却是嘿嘿一笑，不肯答了。 陈安也懒得追问，自顾自吃面。 直到兜里手机忽然一抖。 他单手拿出，刚亮起屏幕，便看见竟是一条好友申请。 下意识偏头，某张精致的小脸已然凑了过来。 隔的太近，陈安甚至能看见她粉唇上沾着的油光。 “别弄我身上了……” 陈安语气颇为嫌弃。 “你！” 陈汐恶狠狠瞪他一眼，忍住了把唇凑到他脸上，胡乱涂抹一番的冲动。 如果换作早几年，她肯定就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可惜现在长大了，就没法那么肆无忌惮。 “快点开，我要看！” 她盯着屏幕催促。 陈安自认问心无愧，当即点开那条好友申请。 粗略扫一眼头像，是那种经典的动漫二次元女生。 而陈安和陈汐的，则是一大一小两只绿恐龙。 动漫二次元女生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下面那行备注。 “冬。”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陈安略一犹豫，没有急着点接受，而是看向了妹妹。他始终没有忘记，两人之间可是一直存在着很深的隔阂。 陈汐眸子微微闪动了下，伸出手指，替他点了同意。 旋即又赶紧跑回自己卧室，抱着一个平板再跑出来。 少女眉毛一竖，“我倒要看看，她要说什么！” 于是她面也不吃了，就盯着陈安放在桌上的手机看。 陈安倒是没太在意，仍旧继续吃着自己的面。 只是偶尔会转头看一眼屏幕。 少许，那聊天界面终于有了新的变化，不再是那句孤零零的‘我们已经是好友了，现在快开始聊天吧！’ 那年冬：在吗？ ……真是万能且无敌的开场白。 陈安拿纸擦擦嘴，随手打字回复。 无敌暴龙战士：嗯。 同样万能且无敌的回复。 接着便是沉默。 一直等到陈安彻底吃完面，都还没有消息传来。 搞什么飞机？ 陈安其实心底也挺疑惑的，想不明白对方此举的意义。 这么多年不加，现在突然加了，就只是为了问一句在不在？ 他也不过多纠结，将手机揣进兜，看向一旁气鼓鼓的少女，忍不住笑道： “行了，就加个好友……多半是之前见了面，觉得不加一个，不太好意思。” 陈汐有些不爽的哼了声，倒是没说什么。 她想了想，推着陈安往外走。 “快去办你的事……” 少许，待把陈安赶出门后，她打开平板，凭着刚刚记下的号码。 搜索，添加！ 至于备注……她没填。 做完这些，正准备放下平板，紧接着便瞥见自己的好友申请居然被……秒过了？ 陈汐微微一愣，连忙打开自己的秋秋空间。 其实她的空间很简洁，远不像同龄女生搞的那么哨。 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往下翻了翻，所幸是只有几条很寻常的说说。 诸如‘今天天气真好’，‘兄长真该死’，‘怎么又下雨’之类。 陈汐把那条不合群的说说删掉，然后这才返回到两人的聊天界面。 一个对方发来的，孤零零的一个问号。 那年冬：？ 陈汐挑挑眉，飞快打字。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你知道我是谁吧？ 然而这条消息一经发出，对面又陷入了之前的沉默，没有回复了。 趁着这个空档，陈汐点开白从冬的个人资料。 挨个往下细看。 最后再点进她的空间。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澄澈蔚蓝的天空背景图案。 除此之外，和自己的空间设置似乎并无什么不同，都是偏向简洁风格的。 陈汐盯着屏幕，手指慢慢往下滑。 呃……没滑动。 少女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根本没发表过说说…… 不对，多半是特意在今天之前就清掉了。 陈汐以己度人，敏锐察觉到了真相。 这时，聊天框也终于传来了新的回复。 那年冬：哦。 看着这无比简洁的回复，少女眉头慢慢皱起。 她思索片刻，退出秋秋，转而点开相册。 一张张往下翻。 大多是自己的‘美照’，春夏秋冬各个季节都有，全是陈安为她拍的。 有外景，也有很多室内，如同今早上那样，随手也就拍上一组。 但这显然不是陈汐想要的，她继续往下翻，直到看见某张照片出现，眸子不由一亮。 这是一张两人的合照。 少年倚靠在江边石栏，静静远眺，而少女则乖巧的依偎在他身旁，挽着他手。 少年看江，照片中的少女便稍稍抬头，却是在看他。 很好。 陈汐对这张十分满意，不过就是尺度小了点…… 算了，先将就用用吧。 她想着，将其上传到自己秋秋空间。 犹豫一下，没有配文。 旋即点回和那年冬的聊天界面。 陈汐深吸口气，忍住把照片直接怼她脸上的冲动。 第一就像她刚刚想的那样，仅仅这个尺度，还是不够。 对付这种明显觊觎自家兄长的坏女人，必须重拳出击。 第二则是觉得多少有点太刻意，不如先发两张在空间，自然流露。 反正对方肯定会点开她空间看的。 陈汐这般想着，顺手点开访客列表。 只是有些意外的，没有看见‘那年冬’的名字。 于是点开对方的个人资料……果不其然，这坏女人居然偷偷开了黄钻！ 明明刚才还没有的！ 再度退回聊天界面，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哦’字，陈汐目光微动。 正欲打字回复，却是对方先发消息来了。 那年冬：原来你成了他的妹妹。 看着那行文字…… 陈汐瞳孔微微一缩。 (本章完) ------------ 第八十九章 永远不要小瞧你的对手 时间回到一早。 白家的四层庭院小楼。 蒙蒙光亮透过纱窗，洒落进少女卧室。 白从冬今天起得很早，她正襟危坐，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在她身旁，有另一位少女身着白裙，梳妆整洁，怀里还抱着一本厚厚的书。 只是没戴眼镜，少了分知性和‘文学感’，但那优雅的气质和仪态，却是怎么也难以掩盖的。 忽的，电脑发出叮叮两声，打破了清早的宁静。 白从冬深吸口气，如临大敌。 她点开那条对方回来的消息。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你知道我是谁吧？ 看着消息，她一怔，旋即把目光投向身旁。 “是他妹妹。” 身着白裙的少女轻声开口，为她解惑。 “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在医院病房里碰见的那个白头发小女孩吗？” “后面重组家庭，成了他的妹妹。” 白从秋耐心解释。 “你怎么知道？” 白从冬听得一愣一愣，下意识反问了句。 她们是两年前回来的，但回来以后，基本都是在魔都和燕京两地往返。 这期间，可能各自出于某些别扭的原因，都没有特意去提‘陈安’的事…… 但现在看来……貌似不是这样？ 而面对妹妹的疑问，白从秋面不改色，依旧淡淡道：“当年的事太过久远，具体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次偶尔和小姨聊起，才聊到他多了个妹妹。” “再联系你之前说的，想去邀请他给你伴奏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白发女孩打断，强行拉走……那就很好猜了。” 她说着，微微眯起眼。 “而且你不觉得这名字即视感太强了点吗？” 白从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屏幕上的‘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 头像还是一只绿恐龙，跟之前搜陈安qq号出来的个人资料几乎如出一辙。 这也是为什么白从冬会通过对方好友申请的原因。 “这样……” 白从冬听完，目光缓缓从姐姐身上移开，继续去看屏幕，若有所思。 尽管内心仍然有着诸多疑惑，但她没有急着再表达出来，只是挪动鼠标，点开了对方的资料卡。 稍稍浏览一下，发现并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先回了个哦，白从冬十分冷静的退到自己qq页面，然后指针移至个性签名的上方。 那里，一个小小的，呈黄色的钻石图标跟着亮起。 没有犹豫……开通！ “这是什么？” 白从秋看着她的动作，很是不解。 “黄钻啊……叶浅浅就开了的，她还额外开了五十年的会员，五十年的绿钻，听她说，这样在网上和人对线才有底气。” “？” 白从秋闻言，没有再讲话了，只是默默瞥了自家傻妹妹一眼。 果然……和傻子相处久了，被传染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干嘛这样看我……” 白从冬抿抿唇，领会到那意思，小声辩驳：“我又没想和她对线，只是听叶浅浅说，有了黄钻可以删除访客记录，就能想怎么视奸……啊呸，是想怎么看别人空间，就怎么看了。” “空间？” 白从秋微微皱眉，又从她嘴里听到一个新鲜的词汇。 “对啊，空间……哎算了，跟你这个连qq号都没有的老古董讲不明白。” 见黄钻已经开通完毕，白从冬不再多言，直接点进这个所谓陈安妹妹的空间。 下一刻，刚一进入，待网页刷新完毕，她的眉头便不由也跟着紧皱起来。 一条崭新发布的说说。 没有配文，只有照片。少年穿搭寻常，一件普通连帽卫衣，一手插在卫衣兜里，一手扶栏远眺。 唯独是那张侧颜，俊逸清朗，想来很难看得厌烦。 ……当然，如果照片里没有那个讨人厌的女孩就更好了。 白从冬冷着脸，继续往下翻。 对方的说说并不多，很快就能翻到底，也没什么有用的讯息。 于是她想了想，重新打开聊天界面，编辑好消息发了出去。 那年冬：原来你成了她妹妹。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那又如何？ 那年冬：没什么。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纠正一下，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仅仅单为重组家庭的妹妹。 看着那文字，卧室里的两位少女同时陷入沉默。 少许，白从冬忽然开口：“她是不是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或许你可以用陈述句。” 白裙少女接过话头，神色终于变得有些认真起来。 对方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这直接就糊脸上来了。 但也侧面说明了一个事实。 “她很急。” 白从秋淡淡出声。 “什么意思？” “她多半是知道当初你和陈安的事……甚至这些年，陈安没有再想其他办法联系你，说不定就有她在暗中作祟。” 听着这话，白从冬明显一愣，忍不住惊道：“怎么可能……她当时才多大？！” “永远不要小瞧你的对手。” 白裙少女的反应依旧平淡，并没有因为妹妹的激动而跟着加重语气。 她打开抱在怀里的书……身下是一个小木凳，坐姿一如既往的标准，无可挑剔。 接着随口道：“而且你忘记当初是谁嚷嚷着要给人生孩子了？” 陡然被提及这种‘糗事’，白从冬脸蛋微微一红，连忙辩解：“那能一样嘛，那是小时候不懂事……” 闻言，白从秋转头看她，忽然道：“你说的对，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她的话题颇为跳跃，好在常年朝夕相处，白从冬很快跟上姐姐的思维。 她眸子微动，皱起眉：“你的意思是……她可能就是利用了这种心理，所以哪怕做过一些不太合理的事，也完全可以借此蒙混过关？” 白从秋摇摇头：“我不知道。” 但如果是我，易地而处，绝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后面这句话，白从秋没说出来，一如曾经冒出过的诸多想法那般，深埋于心底。 “可是，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白从冬没有注意到姐姐的些微异常，只是紧紧皱着眉，盯着聊天框。 她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一个当初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竟能这么早就意识到那方面的事，然后还在悄无声息中，编织出一张无形的网。 再一点一点……将少年周围的关系网蚕食干净。 光是想想，就有点令人不寒而栗。 “没什么不可能的。” 白从秋轻声开口，她回想起和那个女孩的第一次相见。 一双眼睛慢慢眯起，她的瞳仁偏浅，反射出电脑屏幕柔和的光。 “又来消息了。” 她出声提醒。 于是白从冬回过神，跟着去看电脑。 紧接着，她蓦地一怔，粉唇有些无意识的张开。 (本章完) ------------ 第九十章 少女的红温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他说过要娶我。 一行文字，就这般突兀的展现在两人眼前。 白从冬微微睁大了眼，甚至还十分怀疑自我的揉了揉。 然而文字依然摆放在那里，没有丝毫变化。 她飞速打字回复。 那年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哪怕不看内容，单看那串感叹号，也能看出她的不解和震惊。 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就感觉如此陌生呢？ 这次对方的回复也来得极快。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我当然知道。 那年冬：可你是他妹妹！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不需要你强调……而且这也和你无关，对了，顺便再纠正一下，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 那年冬：我看你真是疯了。 超究极无敌暴龙战士：和你无关，况且这是他原话。 刹那。 当对方这句话敲出来的瞬间，白从冬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也不由跟着顿住。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和她相反，抱着书的白裙少女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甚至还有空关心自家妹妹的精神状况。 “你脸怎么这么红？” “红吗？我只是觉得有点热。” 白从冬咬着牙，仍兀自盯着那串聊天记录，感觉的确是有股莫名其妙的火气往上蹿。 初秋清早，她起身去把窗户打开了。 待得一阵晨风拂面，这才稍稍驱散了心里的那股子烦躁。 重新坐回电脑前，她手指下意识放在键盘上，应该是想回点什么。 但犹豫半响，除了指尖微微发颤，愣是没打出一个字来。 沉默半响。 最终，白从冬垂下眸，身子往后倾倒，略显无力的靠在椅背。 好在身旁淡淡的声音及时响起，让她本来黯淡下来的眼眸，突然又迸发出一些新的光彩。 “你不会真信了吧？” 白从秋微微蹙眉，心中对妹妹表现有些不满。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妹妹——也许是涉及到某个少年，关心则乱，以至于连这般荒谬的言论都不敢去质疑。 “先不论他们父母那关，也不管世俗伦理……光是依他的性子，就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承诺。” “就算有……估计也有许多前置附加条件，要么是小时候为了哄她，要么是开玩笑之类。” 说这句话时，尽管白从秋的声音依旧平淡，却透着抹不容置喙的意味。 “真的？” 半瘫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偏过头，眸子跟着微微转动了下。 那双眼睛依然很漂亮，不过不再像以往那般灵动了，反而犹犹豫豫，充满不自信。 “真的。” 白从秋点点头，她叹口气，将怀里的《论恋爱中的一百条生存法则》合上，站了起来。 来到妹妹身后，她取下自己手腕上的白色发带……这东西两人都有，只不过各自喜好的颜色不同。 然后用指尖理了理少女有些散乱的长发，细致收拢，再用自己的发带给她绑好。 “小冬，倘若你真的想挽回他，就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样子。” 白从秋轻声说着，微微抿唇，中间停顿了下。 终究是自己妹妹，无论如何，她肯定是要站在妹妹这边的。 尽管明明曾经距离对方只有一步之遥，尽管少年藏在八音盒里的承诺已经过期……有太多太多的尽管……多到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想，妹妹真的还喜欢他吗？ 还是单纯的，不愿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个女孩抢走的不甘心在悄悄作祟？ 当然……也许自己帮助妹妹，也未尝没有一点点私心。 白从秋正想着，便察觉到手被另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握住。 “姐姐……” 白从冬扬起脸，和她对视。 少女明显有些感动，坚定的点了点头，重新打起精神，振作起来。 “那我应该怎么回？” “怎么回……这个倒是不难，只要咬住她的身份即可。” 白从秋目露思索，开口道：“其实现在急的应该是她，你的突然出现，明显是打乱了她的布局，这才导致她急匆匆的跑过来想要证明什么。” “或者说……她在害怕。” 白从冬听到这，不由愣住。 “害怕？” “对，害怕。” 白从秋看着电脑屏幕，看着她们的那串聊天记录。 少许，留下重复的一句话，她转身往卧室外走去。 “她在怕你。” 白裙少女抱着书，身形忽然一顿，又道：“也许……只有她才清楚，当年在那个男孩心中，你的地位究竟有多高。” …… …… 安汐创投。 是一家于二零零六年成立的投资公司。 它的成员构造极其精简，没有太多繁杂的人员，唯独是法务部以及客户部，近两年在业界越发有了名气。 特别是安汐创投的创始人舒可卿，一个年轻女人，凭借其出色的外貌以及独到的‘眼光’而声名远扬。 这几年慢慢火起来的行业，你几乎都能在背后找到‘安汐创投’的影子。 它总能在悄然间将网铺开，等你回过神，才会忽然惊觉，四处已经皆是它的爪牙。 位于魔都西南方向，稍稍偏远一点的位置。 一辆公交车摇摇晃晃，在‘长桥街’的站台缓缓停下。 陈安下了车，习惯性的微微眯眼。 渐渐入秋，他又开始穿上他的连帽卫衣了……这打扮真的挺寻常，而且实用百搭，也许不够精致，但肯定够用。 “等会……应该是这里没错吧？” 少年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挑了个方向，径直走去。 主要是今年安汐创投刚搬了新家，是一栋单独的写字楼，他还没来过。 按理讲舒可卿是要来接的，但被他拒绝了，魔都这两年变化很大，陈安还挺想自己随便走走。 譬如现在。 一路行来，走走停停，不时能望见好多工地同时动工而扬起的漫天烟尘。 二零一零，依然是建筑行业红红火火的一年，甚至可以说是正式迈入飞跃期的一年。 魔都本就作为国内最顶尖最前沿的城市，再加上今年世博会的召开，放眼望去，车流不息，高楼林立，还能在路边望见许多外国友人拍照打卡，当真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少年看着这一切，又看看身旁工地上的‘安兴建工’几个大字，再瞅瞅路边公交站台上的关于自家的物流广告宣传大海报。 视线往前，极目远眺。 一栋崭新的，耸立而起的写字楼，记得是今年年初才交付竣工，正上方头顶也挂着明晃晃‘安汐创投’的四字招牌。 少年戴上耳机，听着歌，漫步在这样的街道。 嘴角微微翘起，心里终究是有些暗暗得意。 看见没？ 额滴，都是额滴！ 统统都是额滴！ (本章完) ------------ 第九十一章 休想 自长桥街站台往上，约莫走个十来分钟，便能来到安汐创投的楼下。 这栋写字楼于年初交付，至今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不过各项事宜包括装修等等，安汐创投其实也才搬进来不久。 崭新宽阔的大厅，地板通体由大理石亮面铺就，几面巨大的落地窗组成墙面，内中摆设，吊灯沙发，各种桌椅，用料皆是不凡。 一眼看上去，装修风格大气得体，不说多么别具匠心，但在二零一零的时代，唬弄人还是足够了。 “王姐……咱不是说好双休吗？” “嘿你个傻丫头，就让你加一天班，而且又不是不给你算钱。” 前台，两个前台小姐正百无聊赖的靠在台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被称呼为王姐的女人年龄看上去稍大一些，容貌尚可，妆容精致，穿着一身常见的职业装，下身小高跟配上厚黑丝袜。 面对身旁刚入职的‘小萌新’的抱怨，王姐没好气瞪了对方一眼。 心想这傻孩子……还真是一点都不懂事，不就是加个班嘛，有啥好抱怨的？ 要知道，据她所知，隔壁公司可是一个月才休息两天，加班还不给加班费，整天累死累活的，最后一看工资还不如她…… 想到这，王姐不由挺了挺胸，站直了些。 同时肘了身旁的新人一下。 “哎哟……王姐你干嘛。” 刘小竹本来懒洋洋的靠在台边，同时准备用出以前读书时的终极大法，一边罚站一边睡觉。 结果没想被女人这么突然一肘，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看，却没看见人，这才忍不住出声抱怨。 “昨晚不好好睡觉，跑公司来睡，你偷油去了？打起点精神来！” 王姐转过头，小声训了她一句。 “唉，谁知道突然通知今天要加班啊，我昨晚才打了一通宵的……” “打一通宵什么？” “没什么。” 刘小竹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不妙，神色一顿，就硬憋了回去。 毕竟打游戏打一通宵这种事，说出来好像有点败坏形象。 她揉揉眼，走回台后，拿起一个小镜子照了照。 镜中，倒映出一张年轻美丽的脸蛋。 妆容没有王姐那么精致，不过也涂了口红，打了点粉。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下意识的微微抿一下唇。 想做前台，还得是这种大公司的前台，容貌和身材自然是差不到哪去。 刘小竹在意的，其实也只是自己眼睛下那圈厚厚的眼袋，即使打了点粉……但好像也无济于事？ 还是很明显嘛…… 算了，作为一只刚满十九岁就想着怎么混吃等死，告老还乡的咸鱼，她对待事情的态度一向非常随和。 这时，原本靠在边上的王姐忽然直起身子，面露微笑，刘小竹见状，也连忙放下镜子，有样学样， “何主管。” 走进来的是一个提着公文包的男人，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然后便径直上楼去了。 王姐瞅着男人的背影，不禁喃喃：“何主管今天也加班啊……” “怎么说？” 刘小竹很配合的在一旁捧哏。 王姐瞥她一眼，解释道： “你刚来，可能还不知道，何主管是雷打不动的一周只上三天，除非是有什么大事，一般休息日他是绝不可能来公司的。” “什么？！还可以一周只上三天！” 然而这段话落入刘小竹耳中，就自动提取了关键词，她顿时一脸震惊，语气羡慕极了。 旋即叹了口气，“要是我可以一周只上三天就好了。” “想得美你……” 王姐点她一下额头，能在安汐创投工作，已经是外面多少人羡慕的了，这小丫头竟然还不知足。 “行了，我去上个厕所，你在这好好看着，警告你不许打瞌睡哈。” 刘小竹闻言，乖巧点头。 不过等女人背影一消失在转角，她立马回到柜台后，把高跟鞋一踢，再伸个懒腰。 摸鱼！ 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意，她才刚趴桌上，就听见门口传来新的动静。 只好重新穿鞋，露出笑容准备‘营业’。 不过待看清来人时，刘小竹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这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连帽卫衣，宽松阔腿裤，灰白运动鞋。 很寻常的穿搭……如果非要说不寻常的话，可能就是脸太好看了些。 “你好，我找你们舒总。” 少年来到近前，道明来意。 “哦，好。” 刘小竹应了声，拿起电话就准备打。 倒是那少年似乎有点怔住。 “等会，你不应该先问问我是谁吗？” 刘小竹也愣了，“需要吗？” “应该……需要吧？” 陈安也是第一次以这种‘路人’身份来公司，之前都是由舒可卿直接带进去的。 他想了想，伸手比划。 “你看看，正确流程是不是应该你先鄙夷我一下，嘲讽我一个小屁孩竟然敢大言不惭找你们舒总，然后再用言语狠狠羞辱我一通。” “然后我嘴角勾出个耐克，掏出手机，一通电话直接召唤出舒可卿，接着你再震惊不已，直呼不可能，可在事实面前又无能为力，最后面若死灰，只能用充满绝望的眼神目送我上楼。”少年的话很长，一口气说完。 刘小竹听得一愣一愣的，以至于电话都忘了拨通。 少许，她噗嗤一笑。 “哈哈，小弟弟你还挺幽默。” 刘小竹一边笑，一边拨出电话，等了会儿，但没人接。 她放下电话，耸耸肩。 “估计在忙，你要不随便坐坐。” 陈安反正也不急，就跟着她来到休息区，顺带这也摸摸，那也看看。 对他来讲，算是搬了个新家，当然值得好好打量一番。 不过这样子落入他人眼中，难免有点像没见识的小屁孩，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刘小竹给他倒了杯水，自己则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坐下，再惬意的往后一躺。 她瞅见少年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忍不住拉他衣袖。 “嘿嘿，我前几天刚入职也是跟你一样，喜欢到处摸。” “是吗？” 陈安被她拉住，顺势坐好。 他露出笑容，“那你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呗……不过比我之前当网管好多了，起码不用一直熬夜。” 刘小竹指了指桌上那杯水，好心提醒道：“喝水呀，别这么拘谨。” “……行。” “啧，还好有你来了，不然我都没理由来这边坐……你不觉得这沙发躺着很舒服吗？” 刘小竹咕哝着，下意识想踢掉小高跟，不过想到场合不对，忍住了。 “还可以吧，这种用来撑门面的东西，一般都会选点上档次的。” 陈安拿起水杯抿了口。 又看了眼身旁的女人……说实话，感觉说女人都是抬举了，气质跳脱的像个少女，估摸也就刚成年。 而且神经有点大条…… “你多大呀？” 正想着，却是对方主动挑起话头。 “19。” 陈安面不改色，“你呢？” 刘小竹一怔，没想这人竟然跟自己同岁。 那她之前喊人小弟弟岂不是喊错了？ 于是轻咳两声，笑道：“姐姐都二十八了，真羡慕你们这种小年轻。” “你二十八？” “对啊，前两天刚离婚，还带俩娃呢。” 刘小竹撒谎应该是不如某人的，这会儿已经面颊微烫，赶忙借口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待她重新回来，似乎是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方才问道：“你来干嘛的呀？” “应聘。” 陈安今天心情不错，有心想逗逗她。 虽然企图打脸未遂，但貌似还可以扮猪吃虎一下。 “应聘？” 刘小竹愣了愣，旋即道：“那你应该找古姐啊，她是我们人事部的主管。” “原来如此……不过我是应聘舒总的秘书，所以流程可能跟你们不一样。” “行吧。” 刘小竹不疑有他，或者说，她根本懒得细想，反正和自己关系不大。 她只是想拉着人在这边讲话，蹭蹭沙发，这样就算等会王姐上完厕所出来，也没理由说她了。 “那我们要不要加个秋秋，说不定今后就是同事呢。” 刘小竹思索着，正以她匮乏的人生经验，摸索该怎样拓展自己人脉。 忽然，她想到什么，一脸警惕道：“对了，你别想太多哦，姐姐我可是有孩子的人。” 在她身旁，少年明显面皮抽动了下。 不可否认的说，这或许还是陈安第一次被人‘拒绝’。 他正欲开口，便听见身后忽然传来女声。 “我亲爱的秘书……请问你玩够了没？” 转过头，一抹高挑身影映入眼帘。 女人微微挑眉，岁月并未在她柔美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相比起那位‘舒老师’，现在的舒总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而且可能是久居高位的缘故，眉眼多出几分冷冽，加上现在面无表情，双手抱胸，盯得人颇为不自在。 就好似那个抓奸现场。 女人腰肢纤细，玄墨色的旗袍修身得体，侧边有道不算太高的开口，隐隐显出里面的白腻肌肤。 陈安视线接着往下，微微蹙眉。 不是熟悉的高跟凉鞋啊……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意思，舒可卿脸蛋微红，她轻轻呸了一声。 “你休想！” (本章完) ------------ 第九十二章 不准叫我舒老师 “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对那种小女生感兴趣。” “不小吧，人说离异带俩娃呢。” 等待着电梯上行，少年笑了起来。 “哦，那你就是对这种离异少妇感兴趣咯？” 身旁传来女人冷冷的声音。 “少妇可以，离异就算了。” 陈安随口说着，瞥了舒可卿一眼。 “总感觉你今天火气很大啊。” 女人不理他，恰好电梯也到了，便冷着脸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 待察觉到少年跟上，这才继续迈开步子。 陈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笑了笑，没有出声，默默跟在她身后。 一路并未遇到他人，很快来到属于舒可卿的办公室。 推门而入。 布局简洁合理，就是一套办公桌椅，外加沙发之类，顶多是宽敞一些。 “还不错嘛……” 陈安走到明亮的落地窗前，俯瞰了一下这座城市的大半光景。 咔擦。 一声轻响。 回过头，发现是女人不知何时把门带上，如今见他看来，两两对视。 少年露出笑容，“怎么，也就暑假没来看你，还生我气呢？” “无聊，谁会生这种气。” 舒可卿瞪他一眼。 虽然两人这些年也算是一直坦诚相见吧，电话里聊的也不少，可每次这样一碰面，舒可卿心里还是多少有点怪异。 说不上来。 总之，两人的关系本来就很怪异。 加上之前经常异地……所以难免有种网友面基的错觉。 陈安就显得随意多了，他收回远眺的视线，在沙发上坐下。 “过来。” 拍拍身旁的座位。 女人抿抿唇，犹豫一下，还是听他的话照做。 她靠的有些近，顿时带来一股子淡淡的香气，不是那种体香，或者沐浴露的香味，是很明显的。 “你什么时候喷上香水了？” 陈安略略表达自己的讶异。 毕竟以前可没见她用过。 舒可卿闻言，微微垂下脑袋，声音变得有些小。 “上次……你寄来的。” 我寄的？ 陈安一怔，倒是没问出口。 他想了想，好像的确是有这回事。 不过那会儿他应该是给秦书雪寄来着，顺带想到了还在魔都给他打工的舒老师，也就一并寄了些。 当然，他肯定不会这么看不懂气氛的把事实讲出来。 多好的一个工具人啊……可不能用丢了，不然岂不是白瞎这么多年的‘慰问’。 “挺好闻的。” 他随口夸赞。 女人则浅浅哦了一声，依旧微低着头，不接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安不再多言，身子微微倾倒，最后干脆不装了，直接躺在那双大长腿上。 舒可卿被他的动作惊醒，正皱起眉，忽然瞥见少年已经闭上眼，侧颜意外的有些安详。 其实他本就挺喜静的，很少见他大声说话，甚至连一些吵闹的地方都少去。 看着他闭眼躺在自己腿上，便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感受。 莫名有一种被他依赖的错觉。 为什么是错觉？ 因为舒可卿很清楚，自己才应该是依赖他的那个。 但不得不说，这种心理上的错位，让她还是挺受用的，也就不想去推开他了。 这姿势虽然有点亲密，但也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她暗暗想着，也就没注意到腿上少年微微翘起的嘴角。 “还以为会被拒绝的。” 舒可卿回神，低头去看，却见他仍闭着眼。 不禁有些好奇，“那要是我推开，你不会觉得尴尬吗？” “不会，我会拿出手机给你看当年的聊天记录。” 少年淡淡出声。 真要比谁尴尬，他不信舒可卿能顶得住。 “你！” “呸……没脸没皮。” 感受着大腿上那隐隐传来的温度，女人微红着脸，小声骂了句。 “舒老师，当面说人坏话，可不是个好习惯。” “背后说人坏话难道就好了？” “……呃。” 陈安被噎了一下，倒是没睁眼，只是蠕动着身子，脑袋往上再靠些。 “等下，你，你别乱动呀……” 舒可卿被他搞得心慌慌的，脸越发红了，强忍着羞意开口。 “我换个位置，舒服点。” 陈安解释。 接着，他果真不乱动了，似乎真的只是想安静躺会儿。其实给他膝枕，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这么光明正大的，就在办公室……对于舒可卿来说，还真是头一次。 好在她非常有先见之明的锁了门。 少许，女人主动开口。 “知道你要来，今天特意把人都喊了回来，你看看等会要不要开个会，大家再见见。” “没那个必要吧……” 舒可卿轻轻摇头，说道：“不是的，我是怕你再不露面，他们都快忘记有你这么个人了。” 她说的，并非只是安汐创投的事，还有之前一直运营的网站，论坛等等。 这几年下来，某度的地盘被他们一再蚕食，不知道有多少用户当起了叛忍，昔年的盛况早已远去。 “呵……忘了就忘了呗，反正有你就够了。” 听着这全然不负责任的话，女人忍不住皱眉：“那我要是把你架空了怎么办？” “不会的。” 少年摆摆手，“我有聊天记录。” “你！你就抱着那聊天记录威胁我一辈子算了！” 舒可卿气的咬咬牙，真是想把他脑袋推下去。 但转念一想，心里又不免有点甜滋滋的，毕竟真要发生什么事，那所谓的聊天记录怎么可能真威胁到她。 说白了……一如最初那样，少年对她的信任自始至终就没变过。 “行了，真不用。” 那声音淡淡的，顿了下，又道：“我是来看你的，不是来看他们的。” 女人一怔，听着他这么讲，目光忽然温柔下来。 她抿着唇，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他的发尾。 发丝被她绕成一个又一个的圈。 “对了……倒是想起一个事，安心浏览器，包括旗下那些项目，赚钱可以，但不要赚太多。” “什么意思？” “要抓一下的……前车之鉴嘛，怕了那种无限制无底线的广告投放，况且本身也没指望它赚钱，最初只是一个简单尝试，没想现在成了气候，就得抓紧点了。” 少年闭着眼，平淡的声音慢慢响起。 舒可卿静静看他的脸，轻轻嗯了声。 无可挑剔，他真的很好看。 这是很早以前就能得出的结论，不过大多数时候舒可卿是不太好意思这么看的，也就是这会儿他闭眼小憩。 “你可以想象一下，随便搜索个什么东西，排在最前面的永远是几行广告链接……甚至十几行，只要肯给钱，什么牛鬼蛇神都敢贴上去。” “……我们不要那样，有很多人本身其实不太具有辨别这些的能力，你贴了广告，他就会信以为真，最后上当受骗……那其实真正可恨的不是他们，是我们。” “特别是现在网络越来越发达，更加需要去重视，否则可能会……害很多人。” 少年终于将话说完，缓缓睁眼。 却见女人直勾勾看着自己，不由一愣，旋即微微蹙眉。 “你听我说了？” “嗯……” 舒可卿略显心虚的挪开了视线。 陈安叹口气，“反正后面我会把具体的方案发你电脑上，到时你再去安排就行。” 此后，便是沉默。 他今天起的早，所以并不介意在舒可卿这里再睡个回笼觉。 就是这旗袍始终有些碍事……倒不是说料子不行，但肯定没光腿睡着舒服。 正想着，便感觉脑袋被人轻轻托起。 睁眼去看，发现女人抿唇，仍旧不和他对视。 不过却是悄然把旗袍掀开一些，这样等她把陈安放回去时，脸颊相贴的，已经不再是冷冰冰的绸缎，而是同样有着温度的肌肤。 甚至好似在微微发烫，冒着热气。 “不要想多了……只是觉着你脑袋里好像总是装着很多事，所以给你休息休息。” 女人微红着脸，小声解释。 陈安没有拒绝，毕竟人都主动做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反而是在打人的脸。 他闭上眼，随口道：“不用勉强。” 只是这样和刚开始相比，姿势或许是同样的姿势，但气氛注定要暧昧的多。 而且腿上的那片肌肤，出乎意料的软弹，白腻动人。 悄摸摸调整一下弹道，陈安感觉自己火气好像也变得有点大了。 “今后……是就在魔都上学了吗？” 少许，舒可卿打破沉默。 “嗯。” “大学呢？” “……还早了些，倒是没怎么想过，其实去哪都行了。” “还以为凭你的成绩，会想去燕京。” “舒老师……别对我有太多滤镜，那会儿只是初一，拿个满分很正常。” 当然，最主要是陈安就没太认真学过。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比起学习，他更想钻研一下其他东西。 “哦……那你后面还来吗？” “什么？” 女人的话有些跳跃，陈安下意识反问。 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知道她是在指什么。 于是笑了下，“要是舒老师愿意一直这么招待我……很难不来吧？” 没有睁眼，也就没看见女人红润如血的脸庞。 “……你想的美。” 她说完，犹豫一下，又道：“偶尔一次……还是可以的。” “还有，不准再叫我舒老师。” 她小声强调。 (本章完) ------------ 第九十三章 人都是会成长的 这个上午，陈安睡了一个好觉。 梦里，他神功大成，轻松将便宜师傅斩于马下，不仅得报当年之仇，还成功让她端茶递水，给自己捶腰捏背。 梦里，他终于露出獠牙，哦不，是他隐忍八年，终于有机会远赴燕京，将某个姓秦的坏女人狠狠拿下。 “盘起来！” “我让你把头发盘起来！” 区区几块布料，完全无法将那傲人的身材包裹，反而多出一抹若隐若现的诱惑。 再靠近些，便能闻见女人身上的淡淡幽香。 陈安醒了过来。 入目，是一张灿若红霞，却眼神冰冷的脸蛋。 这两种形容本不应同时出现，奈何有时候世界就是这般矛盾。 陈安这会儿也慢慢从刚睡醒的迷糊中清醒。 旗袍里面，没有穿丝袜，仅是最光滑白嫩的肌肤。 而他的动作，也终于到了舒可卿能够忍受的极限，女人红着脸一把将他推开，然后连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 一边退，一边整理衣裙。 短暂泄露的春光很快被遮掩的一干二净。 他们隔着沙发，两两相望。 空气似乎陷入一阵诡异的沉寂。 女人俏脸绯红，怒视过来。 舒可卿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很生气。 因为说好只是给他睡一下，怎么睡着睡着就开始偷摸动手动脚了呢？ 只是不知为何，当她一看见少年的那张脸，气就莫名消了大半。 没来由想到以前听到的公司底下女员工们议论的那些话。 ‘找男朋友一定要找长得帅的……’ ‘为什么？’ ‘这样就不会吵架啊，看着他脸根本气不起来。’ 女人抿唇，差点笑出声来，但强行忍住了。 或许颜值是占了些因素……不过最大原因应该还是那张脸上微微流露出的讶然和……紧张？ 舒可卿不知道这么形容是否准确，毕竟想从他身上看到‘紧张’这种情绪，真的很难。 “……抱歉。” 少许，陈安回过神，主动开口。 见他恢复正常，舒可卿低低嗯了一声，竟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挪动着步子，往自己的两米长大办公桌走去。 旗袍下是一双特地挑来搭配的布鞋，走起路也不像许多影视剧里的那些女强人一样，哒哒哒的。 但气质仍旧干净利落……她坐好，拿起手边需要处理的文件看了起来。 一接手工作，先前那点旖旎氛围很快便消失不见，只剩女人认真翻动合同纸页的沙沙声。 陈安走了过去。 那翻动纸张的手指微微一顿，预示着女人或许并不如她表面上那般平静。 “你继续……我溜达。” 少年忽然露出笑了一下，那笑容舒可卿很熟悉，就是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穿了的样子，让人有些心慌。 “要不，先放着吧。” 他又开口了，带着些笑意。 “我以为我给你的安全感已经足够……现在看来，倒是我的问题。” 舒可卿听着那话，抿起唇，藏在桌后的修长双腿无意识闭拢。 声音还在继续。 “不要紧张，何况你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你早就证明过了。” 什么意思？ 女人握着签字笔的玉指微微用力，垂下脑袋。 可能陈安本身没那个意思，但才经历了刚刚那番接触，她很难不去多想。 这是……终于要对她出手了？ 一些久远的记忆慢慢浮现心头，舒可卿咬着唇，想起那串搜索记录…… 如今又经历好几年沉淀，鬼知道平时儒雅随和的外表又隐藏着怎样变态扭曲的人格？ 舒可卿想着，心跳有些加快，扑通扑通，腿也彻底并在一起，无意识磨蹭。 虽然看不见，但想来自己的脸也很红，烫得惊人。 “行了，走吧。” 伴随话音落下，她察觉到自己手心被牵起。 想要甩开……可惜没有成功，女人脸若红霞，她觉得这不怪自己，谁让对方力气那么大，她肯定挣脱不开的。 但终究还是想起自己底线，尽管这底线也在日渐退步，她低头小声道：“不可以的……” “我只是给你打工……卖艺不卖身的……” 在她对面，陈安明显一怔。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想带你出去逛逛。” 舒可卿也愣了，她把一缕散落的发丝勾在耳后，这个动作很多女性都经常做，陈安也不止一次在妹妹身上看见过，但由此刻的她做出来，显露出红润柔美的脸蛋，意外有几分动人心弦。 “工，工作时间……不太好吧？” 女人犹豫起来。 “工个蛋啊，你是老总，拿出点气势来行不。” 舒可卿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抬头，想瞪回去…… 也不想想，在他面前，怎么可能拿得出什么气势来嘛。 顺从的跟在少年身后，出了办公室，一路行去电梯。 “等会……是不是应该你走前面？” “啊？” “我是你秘书吧，哪有秘书走老板前面的，这合理吗？” “……哦哦。”女人抿唇，没有拆穿某人的那点恶趣味，只是听话的加快了脚步。 他们一路走过许多工位，道道打量的视线接踵而至，不过都是暗戳戳的看。 “他们好像还挺怕你。” “因为不怕的都已经被开了。” 舒可卿如实回答。 终于走进电梯，若有若无的视线被阻隔，世界一下变得清静。 “去哪？” “开车，去南心街……” “去那干嘛？” 舒可卿愣了一下，她记得那条街都是卖衣服的，还有个著名商超，奢侈品店扎堆开。 “给你买点东西。” 陈安想着，主要是得给家里的那个女孩买点，不然下次还想这么轻松一个人出来，估摸就有点困难了。 当然，给舒可卿买些也很正常，慰问慰问老员工嘛。 女人总是这样的，哪怕现在舒可卿根本不缺那些名牌包包和首饰，但在不在意，和有没有人送就完全是两码事。 譬如秦书雪。 明明已经是称得上是人生巅峰的女性了，可每当陈安随便给她寄点什么，总能高兴的啰里啰嗦好半天。 二十七八岁了，还跟个小女孩一样。 少年想到这，嘴角不由泛起笑意。 …… …… 下午。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在清江学府的门口停下。 陈安自副驾位下来，转身去后备箱拎东西。 也没买太多，家里那个不缺这些，更多只是意思一下。 “改天见。” 少年冲着主驾的女人挥手。 “……等下。” 正欲迈开步子，便听见舒可卿开口了。 只好重新走回来，用眼神询问。 女人咬唇，不去看他，只是低声道：“今天这身衣服……不适合搭配的。” “搭什么？” “……下次穿给你看。” 声音伴随着发动机的震颤和轰鸣，叫人听不太清楚。 待陈安回神，只见轿车已然驶离。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摇头轻笑，拎着东西转身。 此时。 正在家中，抱着平板躺在床上寻找灵感的少女，被一阵细微的抖动惊醒。 她微微蹙眉，将定位器关闭，然后翻身下床。 被子掀开，光滑紧致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竟然不着寸缕。 陈汐很快穿好衣裙，回身再把床上整理整洁，铺好床被。 旋即趿拉着大白兔拖鞋，一边皱眉看着平板，一边拧开房门，来到客厅。 老爸老妈去浪漫旅游了，家里这段时间自然无人，所以她动作，穿着，都要显得随意许多。 至于某个少年……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翻到了很久以前收到的礼物，很开心呢……” 少女盯着屏幕上那条说说，喃喃念出声。 配图是一个淡棕色的八音盒，边角因为氧化变得有些发黄，不过整体造型保存还算完好，做工以现在来看，略显粗糙。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发这条说说的人。 ‘那年冬’。 陈汐深吸口气，知道这是对方出的第一招。 少女紧紧皱着眉，有些意外。 本以为按对方那脑子，应该会直接拿着聊天记录去找某人对峙，然后揭穿她的‘真面目’。 陈汐甚至早就为此想好了诸多后续。 但是没有。 反而是发了这么一条说说…… 果然，人都是会成长的。 明明以前看上去呆头呆脑除了卖萌撒娇似乎满脑子只有吃吃喝喝的笨比，竟也进化了，知道打回忆牌了？ 虽然至今为止，对方仍未表现出任何要和自家兄长重续前缘的意思。 但陈汐已经十分断定，对方绝对心怀不轨！ 不需要证据。 她的直觉就是最好的证据。 尽管对方表现出来的，更多只是一种偏向于老友重逢，所以才来叙叙旧的意思。 咔哒。 正思索着，玄关的门开了。 少女关掉平板，迎了上去。 (本章完) ------------ 第九十四章 陈安：朋友罢了 在玄关换鞋，陈安听到动静，还未抬头，一双光滑细腻的玉腿便映入眼帘。 这算漫画腿吗？ 很白，很直，虽然不说多高挑，却也绝对赏心悦目。 即使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仍然会觉得有些挪不开眼。 无关情欲，就像看见一副美丽的画作，想来也有人愿意驻足。 “入秋了……怎么不多穿点？” 陈安很快收回目光，看着她只穿了件单薄白裙，不由微微皱眉。 “在家没那么冷嘛……” 少女嘿嘿一笑，眸子落在他手上提着的袋子，嘴角有些不经意的翘起。 正欲开口，秀挺的小鼻子轻轻动了动，原本噙着笑意的嘴角立马平复下去。 “兄长……今天有点香呢。” 陈汐接过购物袋，没去看，只是静静盯着少年，轻声说道。 “有吗？” 陈安倒是一愣，转念想到可能是今天跟舒可卿相处的有点久，以至于沾了点味道。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随口解释道：“今天去见舒老师，她喷了香水，估计你闻到的就是这个。” 和舒可卿的事，没打算隐瞒。 何况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必要，清清白白的……不过在某些细节上，还是可以做一些简明扼要的处理。 再说了，拉舒可卿下海……不对，是拉她一起合伙创业，是陈汐早就知道的事。 “你还叫人舒老师！” 少女闻言，双手叉腰，忍不住瞪他。 声音清脆，略带丝丝醋意。 其实恰到好处，不会显得无理取闹，只是表明自己很重视，很在意。 这一点上，少女亦有自己的小九九。 “呵呵，叫习惯了……” 陈安笑了两声，指指袋子。 “不打开看看？” 陈汐跟在他身后，趿拉着自己的大白兔拖鞋，听见这话，就顺带将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旋即就是一怔。 那是一个毛绒玩具，形象q萌可爱，绿绿的，一只张牙舞爪的绿恐龙。 和他俩的秋秋头像一模一样。 陈汐下意识捏了捏。 “这也有卖的？” 感受着那熟悉的手感，少女小声惊呼。 同样的玩偶，她在庆市也有，但是来魔都的时候忘记带了，所以之前嘟囔了一次。 到得现在，其实连她自己都忘了这回事，却没想某人心里还一直记得。 于是少女的眼睛不由慢慢眯起来，眉眼弯弯，带着明晃晃的笑意，自顾自抱着玩偶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 心情大好，也就不想去追究他中午为什么不回家吃午饭了。 “当然有啊……这表情包在网上很火的。” 陈安解释。 而且真要说起来，这表情包还是他弄出来带火的，就跟前世的那个狗狗表情包一样。 蝴蝶效应终究存在，或许整体大方向上不会更改，但在一些很细微的地方，完全可能因为某个意外而提前。 比如这个表情包文化，就是很好的例子。 还有电竞，游戏等等等等，发展皆往前提了好几年。 陈安在这其中，或许有参与，有推动，但更多只是一个藏于幕后出主意的角色。 真正去做的……是秦书雪。 只有她有这样的人脉，资源，甚至说权利。 六年前那场意外，陈安本以为只是挽回了一场即将发生的悲剧。 然而事实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年来自秦家的暗中帮助就从没少过。 背靠大树好乘凉。 陈兴国能有如今的成就，或许逃不开个人能力，但也绝对逃不脱秦家这颗通天巨树的荫庇。“兄长……你想什么呢？” 正出神间，发现少女不知何时从身侧来到了身前，鼓着小脸，拿起玩偶在他眼前挥了挥。 “没什么。” 陈安摇摇头，起身准备回房。 之前答应给舒可卿发的方案还没发。 “等下……” 刚起身，手心就被拉住，又被陈汐拉了回去。 少女鼓着小脸，微微瞪圆眼睛，忽然道：“趁我现在心情好，兄长你先说说她的事。” “哪个她？” “当然是忘恩负义，抛弃了兄长的那个她啊！” 陈汐说到这，神情不自觉变得有些冰冷。 陈安微怔，旋即露出笑容。 “我还在想你能憋多久呢……” 他握住女孩纤白的指节，入手微微冰凉。 想了想，纠正道：“第一，人没有忘恩负义，第二，我和她之间也没什么事……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正常朋友的样子？” 想起那天午后相见，在求是楼后面走了一圈，实际聊天内容很正常，就是叙了叙旧，问问怎么不主动去找她之类的话。 “那就是说，她还是抛弃兄长了咯？” 陈汐沉下小脸。 不过很快这酷酷的表情就破功了，因为被某人一把揪住，顷刻打击。 “呀，疼疼疼！” 少女痛呼。 陈安没好气瞪她一眼，“不要在这里瞎搬弄是非……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告诉你那件事。” 他指的是三人被绑的事。 不过具体过程肯定有所简略，没讲的那么凶险。 陈安揉揉眉心，声音温和下来，试图跟她讲道理。 “你不要以为是我救了她们……好吧，就算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那人家该还的情分，也早就还过了。” “难不成就因为共患难了一次，所以接下来的一生就必须和我绑定在一起？” 陈安说着，余光瞥见少女头发略显杂乱，像是刚起床，有些毛躁。 他皱皱眉，从茶几上拿起把小梳子。 这些梳子在家里随处可见，主要是陈汐经常会买各种各样的小梳子，然后塞满每个角落。 这样每当陈安来了手瘾，就不会找不到工具。 “过来。” 知道少年的意思，陈汐这时候便很乖巧的哦了一声，挪动屁股，挨着他。 一股熟悉好闻的味道沁入鼻尖。 按理说，还应该是很干净的，有点类似淡淡的皂香味。 可惜今天这味道并不干净……多了其他女人的香味。 陈汐细细品鉴，打算将这抹味道记清楚。 少许，她察觉到发丝被挽起。 身旁少年一边为她梳理着长发，一边继续道： “我同你讲过很多次的，我们家能有今天这样的条件，离不开她们的帮助……虽然抛开这些，我也有信心带你过上好的生活……但终究是接受了嘛，那就不要矫情。” “她们不欠我，更谈不上忘恩负义，她们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都是很正常很应当的……” “你不要因此去责怪什么，可能当初走的是急了些，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声音到这，微微一顿。 陈汐等了半响，没有听到后续，便扬起小脸去看。 少年低着头，那双眸子黑亮宁静。 对视少许，他忽然笑了一下。 “终究是外人……” (本章完) ------------ 第九十五章 白从秋的恋爱指导 “外人……” 沙发上，陈汐微微抿着唇，扬起脸。 她好像有些明白自家兄长的想法了。 可在她心里……终究是有些难释怀啊。 “可是，她明明小时候那样子黏着你，经常跟你一起上下学，周末还要来小区找你，她一定一定，跟你做了好多约定……” 少女小声说着。 陈安看着她，忽然插话道：“你怎么知道她小时候经常跟我在一起？” 骤然被打断，陈汐先是一怔，旋即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她低头道：“因为兄长之前讲过呀……” “我讲过吗？” 陈安皱眉想了想，不过很快松开。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他可能哪次提到也正常，毕竟总不能是以前女孩天天偷窥他吧？ 汐汐对他的确有些掌控欲，或者说，是过往经历而导致的‘依赖’，但也不至于此。 “反正……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和她现在也还是朋友关系，不存在闹掰什么的。” “至于小时候的事，就更不可能当真了，那么多所谓娃娃亲的，长大了不也是互相笑笑，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陈安说完，算是为这件事盖棺定论。 少女却又有点不乐意了。 “朋友？” 她撅起小嘴，狐疑的看着陈安。 “兄长的朋友……有几根？” 一边说，一边掰出手指准备开始数。 陈安轻咳一声，不想跟她在这上面继续掰扯……实在无聊。 留下一句‘我的朋友很少’，就想跑路。 “诶诶诶，等会儿！” 陈汐不依，使了点力气，不给他走。 于是整个人便如同树袋熊一样，挂在他半个身子上。 陈安无奈，好歹是自己宠到大的，总不能就因为这点任性就打她骂她吧？ “唉呀，我不问就是，你快过来坐好。” 但少女似乎另有它事，她把陈安拉回沙发后，踢掉拖鞋，踩着一双白净赤足直接跨坐在他腿上。 “你干嘛？” 看着她的动作，陈安眉头慢慢皱起。 这姿势稍微有些过界了…… 不过考虑到女孩子脸皮薄，自尊心强，他就没急着开口呵斥。 “没事的，很快就好。” 少女脸微微红，估摸也是觉着这样有点羞耻，但还是强行忍耐住了，没有跳开。 她想了想，没再扒拉陈安，而是拿起手边的那个玩偶，然后整个人往他怀里靠。 再去掏陈安裤兜。 接着在某人那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少女成功把他手机掏了出来。 她红着脸整理一下裙摆，举起手机，终于得偿所愿，给自己来了一个美美自拍。 一张还不够，一连摁了十几下快门。 依偎的姿势有，坐着的姿势有，甚至还有把陈安半个下巴拍进去的。 总之，每一张都有陈安当背景就是了。 做完这些，陈汐打开秋秋，点击置顶的那个聊天框，把这些照片统统发了过去。 备注是：宇宙超级无敌炫酷准白金汐大少。 不用想，这种备注当然是陈汐自己拿他手机敲的。 一直到将这套流程全部做完，少女这才心满意足的从陈安身上下来。 “……” …… …… 是夜。 白家别墅。 别墅占地过于广泛，其实称之为庄园更为合适……只是作为一个落脚点，并没特意去修缮罢了。 此间灯火通明。 有两个纤细身影一坐一站，在桌前严阵以待，神情颇为严肃。 事实上，她们已经在这研究很久了。 少许，穿着白裙子的少女合上手里的书，看向一旁。 和姐姐不同，白从冬这会儿已经洗漱完毕，穿上睡衣，浅蓝色的，手腕上照例留着个发带。 不过今天换了一个，是蝴蝶结形状的，看上去有些可爱。 见姐姐看来，白从冬便把视线从桌上摆放的平板移开，和她对视。 一贯自信满满的眸中，闪着迷茫。 “怎么办？” 她犹豫着开口。 白从秋没急着回答，而是看向桌上的平板。 上面，显示着妹妹和陈安今天一整天的聊天记录。 内容其实很简洁，大致就是在吗，吃了吗，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之类的问话。 对方的回复更简洁，要么是嗯，要么是还可以。 白从秋看了会儿，很快得出结论。 她沉声道：“没问题，看来他对你并不抗拒。” “是，是吗？” 白从冬一愣。 “嗯，你看他连洗澡如此私密的事情都告诉你，说明他完全没有拿你当外人。”白裙少女冷静分析，她指指平板。 上面赫然是两人的最新对话。 那年冬：在干嘛？ 无敌暴龙战士：准备洗澡。 “这样……” 或许是姐姐的神色太过严肃，以至于白从冬听着她的分析，竟丝毫升不起质疑的心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毕竟姐姐一向如此，不管在什么方面，她总能做到最好，轻松令人敬服。 而且换位思考一下，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那接下来怎么办？” 白从冬轻咬着唇，求助似的看向身旁少女。 好在白从秋从不让人失望，她先是打开书，确认了一下，然后再道：“问他那边地震了没。”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白从冬愣住，但手比脑子快……或者说她太信任姐姐了，已经飞速打字。 发送。 随后两人一齐盯着窗口，可惜久久没有回复传来。 “他怎么不回我了……” 白从冬小嘴一瘪，顿时泪眼汪汪的，转头去看姐姐。 “他不是说洗澡去了，你急什么。” 白从秋终究要淡定的多，不过也是默默翻开书，企图找出自己有没有失误的地方。 这时，一声叮咚忽然响起。 不是门铃，是白从冬设置的特别关心。 她一共设置了两，一个是陈安，一个是陈汐。 这会儿当然不可能是陈安……她连忙点开那条提示，才发现是对方又发空间动态了。 鉴于对方先前已经连发五条，这次白从冬就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点进去看了。 少许，她咬咬牙，伸出颤抖的手指。 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她干脆也别想着挽回了。 下一刻，空间加载完毕，一张照片出现在两人视线。 容颜清丽的少女依偎在某人胸膛，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眉眼弯弯，手里还举着一个丑不拉几的绿色玩偶。 配文：哎呀，兄长每次出门总要带新礼物回来，真是令人苦恼…… 白从冬看了会儿，面无表情的把照片叉掉，然后点进自己空间，把上午发的那条说说删了。 面上保持的还算平静，唯独是点击平板的那根手指，因为无意识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小计而已，无需在意。” 白从秋叹口气，出声安慰。 她在这方面倒是洞察秋毫，轻声道：“她是他妹妹，想做到这些轻而易举，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更别提代表他本人态度。” “……嗯。” 少女轻轻应了声，退回到和陈安的聊天框，继续安静等待了。 看着聊天记录，她忽然没来由想到。 如果是小时候的自己，肯定不会这么有耐心吧？ 不过那时，他肯定也不会让自己等就是了。 这本只是一个很突然的猜想，但不知为何，联想到刚刚那张照片，再想着他们那般亲密的模样…… 白从冬紧咬着唇，手心垂落身侧，悄然攥紧。 好像……真的被代替了呢。 少女微微垂眸，心里有些隐隐的疼。 说不上来那种感受，反正绝不是什么好滋味。 许是察觉到她的异常，白从秋靠近了些，轻轻拥住她。 “别担心，你可以的。” 少女却没那么乐观，微微摇头，小声道：“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 “怎么会呢？” 白从秋打断她，说道：“他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喜欢他……” 她顿了一下，“大概是人之常情。” “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同样优秀，同样有很多人喜欢。” “大不了就是重头来过……难道没有以前的种种，你就没有信心再吸引到他吗？” 一番鸡汤灌注之下，少女黯淡的眸子又慢慢燃起光芒。 她用力点点头。 “我明白了。” 恰好，平板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两人同时看去。 无敌暴龙战士：？ 无敌暴龙战士：你们那边地震了？ 白从冬看着消息，默默转头。 消息又至。 无敌暴龙战士：我这边是安全的，如果真发生地震，尽快去空旷一些的地方。 “他在关心你。” “废话……好歹也算是普通朋友吧？” 白从冬这次没有被姐姐带偏了，转而一脸怀疑的看着她。 “姐姐，你该不会想说他这次打字字数比以前多，是你的话起效了吧？” 闻言，白裙少女抱着书，神情平静，改口道：“回他。” “回什么？” “那我的心为什么震了一下。” (本章完) ------------ 第九十六章 理论要联系实际 犹豫良久。 白从冬终究还是没有将那句话发出去。 未免也太呆了点…… 她现在很怀疑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 真的要无条件相信姐姐吗？ 但偏偏在其他分析上，姐姐又总能一针见血，拨云见雾。 “你不要这么看我。” 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充满质疑，白从秋平静道：“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真不试试？” 她似乎还没放弃这个计谋。 “……不要。” 白从冬甩甩脑袋，坚定拒绝。 而见妹妹如此抗拒，白从秋也就没继续劝说了。 她只是自言自语道：“纸上得来终觉浅啊……” 看来理论终究只是理论，少了实战经验的积累，仅凭书本上那点道道，并不足以让人信服。 当然，这没什么好值得气馁的，现在不就是在一点一点摸索吗？ 倘若将妹妹的恋爱视作一场战争，那无论是她，还是对方……那个有着一头白发的少女，都只是刚刚发表敌对宣言，而远未到调集兵马，发起冲锋的地步。 不得不说，某种意义上，这极大激起了少女心中的胜负欲。 要么不做，要么做好。 这是白从秋一向的行事准则。 “今天就到这吧。” 她凝视着仍然坐在桌前，如同一块望夫石般等着回复的妹妹，轻声开口。 “不，不回复吗？” 白从冬愣了一下。 “当然要回。” 少许，在姐姐的指导下，白从冬敲出一行字。 那年冬：没事，我就是问问，刚刚我们这边有点点震感。 “就这样？” “嗯……你先发。” 白从秋说完，想了想，拿起放在桌子另一头的手机，然后对准妹妹拍了两张。 “你干嘛呀……” 白从冬微微瞪圆了眼，连忙伸手挡脸。 她穿的睡衣，头发也没理，精神面貌估计也差的很，看上去乱糟糟一团，这种形象怎么能随便拍呢？ 白从秋却是盯着手机上刚拍的照片，头也没抬的说：“你回他，你洗澡去了。” “可是，我已经洗过了呀。” 少女眨眨眼，不是很明白。 “《恋爱生存法则》第四十三条，在异性相处中，适当的分享一些生活日常，是拉近双方距离的常用方法。” 白从秋解释道。 “这样……” 少女听完，长长哦了一声，若有思索。 比起刚刚的地震小情话，这个建议无疑显得靠谱许多，所以白从冬很快便照做了。 她打完字，才倏地想起，转头问道：“那你刚刚拍我干嘛？” 白从秋这会儿没看手机了，抬起头看她。 是那种很细致的看，从上到下打量，目光莫名有些锐利，直把白从冬看得心里发毛。 “不错。” 少顷，她开口评价。 自家妹妹当然是很好看的，不说别的，起码在颜值这块，就绝不会逊色多少。 而且以她挑剔的眼光来看，身材也是极佳，增之一分嫌多，少之一分嫌少。 虽然比不上小姨那种吧……但相应也多出几分青春靓丽的感觉，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能在学校拥有如此盛名。 “你自己拍两张。”白从秋从沉思中回过神，把手机递过去。 少女怔住，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大致揣摩到姐姐用意。 于是拿起手机，把腿并拢，试图摆个好看点的姿势。 但她很明显没这方面经验，鼓捣半天，还是求助般的望向姐姐…… 倒不是以往没拍过，只是这种‘自拍’，属实是很少的。 “等下，我是不是应该换件好看点的小裙子？” 白从冬想起自己还是穿的睡衣，连忙想起身，回房挑衣服。 只是很快又被姐姐按住。 “不用，就这样挺好，不然太刻意了。” 白从秋一边说，一边上手，开始摆弄起她身子。 “诶……姐姐，你不要乱摸呀。” “我衣服，我衣服……” 在她的摆弄下，少女不时发出几声惊呼，脸蛋微红，神情有些自然流露的羞涩。 想来要是真被拍下传播到网上，只怕定要流传开，成为新一代的‘论坛女神’。 终于，白从秋摆弄完毕。 而少女则看着手机中‘老肩巨滑’的自己，脸蛋红通通的，扭捏道：“姐……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小时候你给他看得少了？” 白从秋不以为意。 以前妹妹还非要悄摸摸拉着人一起洗澡呢，洗就算了，还义正言辞，非说是需要研究一下男性和女性之间有什么不同构造，为人类的进步做出贡献。 也不知是跟谁学的……等会，倒是很像小姨能教出来的话。 “说好不提以前的！” 白从冬本就羞的很，又被她提起小时候的事，顿时垂下脑袋，面若红霞，连耳根处都已染上缕缕红晕。 这些完全不讲道理的事，也不知当初自己是怎么好意思讲出口…… 现在长大了，每每回想起来，总是禁不住脸热。 她强忍着羞意，不去想那些，自拍了一张，没有露脸，然后发了过去。 照片其实很正常，就是小露了一点点肩头。 只是肌肤白皙细腻，有些吸睛。 那年冬：那我也去洗澡了。 那年冬：图片.jpg 约莫等了三秒，按照原定计划，白从冬继续打字。 那年冬：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手滑点到了。 …… 此时。 清江学府。 陈安在客厅坐了会儿，起身回房。 路过浴室时，里面传来哗哗水声。 陈汐正在里面洗澡，她刚抱着衣服进去没多久。 推门而入，在见到整洁无比的床铺时，他不由一怔。 今天出门的时候……有收拾过床吗？ 陈安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健忘了，明明他记得只是将被子铺平而已。 结果现在折好了不说，枕头也摆放整齐，连床单边角都平平整整。 躺在床上，枕间多了抹淡淡幽香。 这味道陈安很熟悉，多半是陈汐在家替他收拾了。 真是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请了个保姆。 少年摇头轻笑。 可能是小时候被陈安照顾太多，后面慢慢长大了，有行动能力后，她就反过来照顾陈安。 倒是说过几次，但少女亦有自己的固执——特别是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 (本章完) ------------ 第九十七章 夜袭 嘟嘟嘟。 一阵抖动，打断陈安的出神。 他掏出手机，点开消息，发现是白从冬发来的。 待看清消息内容，以及那张照片后，他微微愣住。 总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啊。 经典手滑。 不过联想一下前段时间和白从冬的相见，少女大大方方，笑容可掬的模样，倒是不太像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也许小时候会吧，但长大后性子终究是变了许多。 这很正常。 而且真要说起来，陈安觉得反而是妹妹陈汐变化更大。 仍记得初见时，女孩一脸冷漠，口出‘狂言’的样子。 到得现在，哪还能看见半点以前那个冰冷小女孩的影子？ 哦对了……那本厚厚的刑法倒是一直保留住了，没被火灾烧成灰烬。 据陈汐讲，那可是她小时候攒了好久的零钱，才在一个摆摊的书贩子那买的。 想着想着，陈安打字回了个好。 少许，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了句‘衣服穿好，天气凉’。 接着正要放下手机，没想对方却是秒回。 那年冬：嗯嗯，那你早点休息。 那年冬：学校见，晚安。 无敌暴龙战士：晚安。 没有多嘴问她不是洗澡去了怎么还能回消息，只是同样道了声晚安。 旋即关掉手机，扔在床头，准备睡觉。 时候不早了，何况他一向习惯了早睡早起。 关灯，闭目。 然而似乎事总不如人愿，一片静谧的漆黑中，很快响起了极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动静。 不知是不是常年打拳，锻炼的缘故，陈安的五感也比常人敏锐许多，轻松将其捕捉。 待那黑暗中的事物摸索着靠近，他不需睁眼，便十分自信的单手探出。 顷刻间抓住，动作潇洒写意。 只是，这入手的触感好像……有些不对？ 怎么怪软的？ 而且手感不是光滑细嫩的肌肤，反倒微微有点粗糙，像是某块布料，入手尚存余温。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少女口中下意识发出的惊呼。 只是那呼声刚至一半，就被她死死用手捂住。 下一刻，不进反退，熟练的踢掉拖鞋，翻身上床。 然后趁着陈安还在纠结刚刚到底抓了个啥的时候，少女已然掀开被子，趁机钻了近来。 微湿的发尾随着她动作轻轻打在陈安脸上，有些痒痒的。 陈安暗道一声不好，正要睁眼，不想就被一只柔荑盖住。 少女略带羞涩的声音响起。 “不许睁开。” 陈安皱皱眉，没急着睁眼了，而是问道：“大半夜不睡觉，瞎跑什么？” “回自己床上去。” 没有睁眼，他自然看不见少女羞红的脸庞，陈汐咬咬唇，目光扫过他那只手，小声道：“你刚刚摸我就算了，现在还要赶我走！” 一听这话，陈安有些急了，他可不想被妹妹当成变态，连忙解释道：“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以为那是你的手……” “那女孩子的手，难道就可以随便摸吗？” 少女质问。 “……当然不是。” 陈安无语，心说平时牵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问，现在又拿这个说事。 不过这话显然只能在心底讲讲，他还不至于那么没情商。 主要是今晚确实是他有错在先，尽管不是故意的吧，但底气肯定是有所不足。 他叹口气，抓住盖在自己眼睛上的冰凉小手，温声道：“汐汐，听话，快回自己房间去，你看你手冻的。” “可是我就是因为觉得冷，才来找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就体寒。” 陈安一愣，而就是他愣神的这会儿，少女悄悄探出一只脚，如同叠罗汉一样，叠在他脚上。 没穿袜子，冰冰凉凉的，就和她的手一样。 “你看……我没有说谎吧？” 少女咕哝着，为自己的话语佐证。 “那要不要开空调？” 陈安有些犹豫，态度也没先前那么强硬了。 他仍旧处于闭眼的状态，毕竟陈汐到现在也没肯松手，他就是睁眼也啥都看不见。 隐约间，好像是少女挪了挪身子，和他挨近了些，然后耳边开始传来温热温热的吐气声。 是她在讲话。 “不要嘛……你知道我最讨厌空调了，那个吹着好不舒服，你就让我在被窝里躺会儿。” 少女的声线很好听，她凑在耳边慢慢讲话，给陈安的体验便像是做了一场身临其境的asmr。 那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弄得心中升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很是舒适。 陈安深吸口气，压下心头些许不该有的悸动，平复下心情，缓缓开口。 “行。”得到他的答复，黑暗中，少女嘴角微微翘起。 相处这么久，她早已摸清他的习性，并深知用什么样的方法，什么样的语录最好对付。 简单来讲，就是吃软不吃硬。 不过有些时候嘛，适当强硬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她贴在陈安耳畔，继续小声道：“这也是创作的一部分。” “什么创作？” “我的文学创作啊……难道你想反悔？” 陈安听着，稍稍往另一侧偏头，不然女孩的唇瓣都快贴上他耳朵了。 他忍不住反驳道：“你爬我床跟你的文学创作有个鸡尔关系。” 不小心爆了个粗。 可见他的心情也绝不似现在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陈安的话过于粗俗，听得少女脸更红了，好在身处黑暗当中，也没人能看见，不至于太羞。 她震声道：“怎么就没关系了？你难道不知道夜袭在那些galgame和动漫中，是非常经典的一个桥段吗？” “我不亲身多尝试几次，如何能捕捉到那丝丝灵感？” “什么爬床，是灵感，那找灵感的事……能一样吗？” 陈安怎么可能被她这么轻易说服，当即就要继续开口。 不过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她打断。 “你刚刚碰我了！” 陈安一滞。 “所以作为补偿，你必须帮我完成创作。” 少女图穷匕见。 “不可能。” 陈安毫不犹豫的拒绝，开什么玩笑，他可没为了‘文学’献身的精神。 少女咬咬牙，低声道：“兄长，你也不想刚刚碰我的事被妈妈发现吧？” 不是……你哪来的岛国友人？ 诶等会，她好像还真是。 陈安无语了，一口老槽憋在心里。 他沉声道：“我说了，刚刚只是意外，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就算你告诉妈妈，她也顶多是让我多揍你一顿。” “你！” 陈汐气呼呼的瞪他，她看着少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眸子忽然一动。 声音软了下来。 “唉呀，只是为了找找灵感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做什么，文学创作终究是创作，怎么可能带入现实……” 她说到这，顿了一下，声音似乎变得有些诧异。 “难不成在兄长心底……真的有什么图谋？” …… …… 此刻。 已是深夜。 白从冬关好卧室房门，抱着那个八音盒来到梳妆台前。 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好，她借着微黄的顶灯，拿起手帕轻轻擦拭。 其实早就擦过很多次了，上面除了被氧化的地方还有些发黄外，其余位置一尘不染。 少女做完这些后，取下手腕的蝴蝶结发带，搁置在台上。 然后抱起八音盒，回到床边。 随手关灯，房间静谧下来，只剩纱窗透进来的些许月光。 她照例没有穿鞋，赤足踩上床沿，一手抱住怀里的八音盒，一手去拿床头放着的平板。 微微发光的屏幕，显出两人的聊天记录。 白从冬盯着上面那行‘衣服穿好，天气凉’看了许久，唇角慢慢上扬，忽然露出笑容。 是那种清清浅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好看的笑容。 把八音盒放在枕头旁，然后捂好被子。 “怎么可能忘嘛……” 少女望着天板，喃喃自语。 少许，她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八音盒上。 小嘴一撅，眸中凭空多出许多情绪。 “对不起嘛……” “回国后，事情那么多……我也不想的，本来说去找小姨，但又觉得是你故意不肯见我……我也怕嘛，万一找你，你又不肯理……不就连个念想都没了……” “是，是我不该把你落在后备箱，但是……但是当时真的真的被催的好急，又下着好大的雪，人家在车上都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就把你忘了……所以，所以才说对不起嘛……” “那么多年……明明你自己也说过呀，我就不信你每件事都记得……” “而且明明知道我在学校了，也不肯来找我，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要躲着我一辈子……” 少女的声音断断续续，很细微，许是连自己都听不清的。 她只是一点一点念叨，时不时抬起手背，揉揉眼眶。 点点湿润，悄然浸过枕间。 (本章完) ------------ 第九十八章 介意多加一个吗？（二合一 周一。 新的一天，一日之计在于晨。 清江学府的楼下，绿植园，常能见着许多身穿中山装，太极服的老人早起晨练。 这不是特例，想来在任何一个地方，老人家们总是热衷于此。 或是来套广播体操，或是打一套太极，各有各的锻炼方式。 要说唯一不太寻常的，可能就是这群老人中混杂着的某个修长身影了。 气质内敛，俊逸秀气，而且因为太过年轻的缘故，实在显眼，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小子，要我说，你还真不如跟我一起打打太极……感觉说不定真是那块料子。” 少年身旁，有老人见他气度不凡，马步扎的极为标准，便忍不住啧啧赞道：“哎哟这年轻人，下盘稳的嘞！” 这年头愿意晨起锻炼的小伙子本来就少，偶尔碰见，肯定是要讲两句的。 “嘿你个王老头，赶紧练你的，别搁这扯犊子。” 亦有人跟着搭话，听着应该是和老人相熟，骂骂咧咧，她看着那少年笑道：“小伙子，哪读书啊？瞅着读大学了吧？” 这里是小园一角，安置着零散的几个设施，单杠，仰卧板等等。 算是比较僻静，因此只有两老一小三人。 被轮流‘盘问’，少年却是仍旧虚闭着眼，自顾自做事，没有着急理会。 两老人见惯不怪，知道他这会儿不会理人，大概也就转头做自己的事。 唯独后面问他读大学的老者，两鬓微微白，精神矍铄，身穿一袭黑色中山装，兀自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弓步，抡臂，气息悠长延绵，不急不缓。 少年在打拳。 拳法有个十分朴实无华的名字，就叫漆家拳。 听说以前是有个响当当的名头的，不过后面师傅学了，就把它改名叫漆家拳。 因为师傅姓漆。 漆黑的漆，这个姓氏极其少见，陈安好像只在某次围棋甲级比赛里看见过。 说来也怪，许多平时少见的姓氏，甚至你想都想不到的，总能在围棋界看到……而且还是扎堆出现。 一边想，一边动作不停，全然一心两用。 这个小时候琢磨出来的天赋，经常被他用在这些‘生活琐碎’上。 可惜这辈子多半是没机会成为一名社畜，不然一边摸鱼一边工作想想就很爽。 随着最后一式打完，陈安并步收力，长出口气，额头微微冒汗。 身体各处同样微微发烫，宛若那些武侠中说的，气血通畅，游转周身，自然是暖洋洋的，舒畅许多。 他睁开眼，冲看他的老人开口。 “……没有，读高中呢。” 少年露出微笑，继而又冲另一边双手画圈，搁那打麻将似的老人笑道：“王爷爷……其实嘛，太极我也打过一点。” “哟，那看来你小子涉猎还挺广。” 被称呼王爷爷的老人头也不回答道。 陈安心想，自己涉猎广不广不知道，但那个便宜师傅是一定涉猎广的。 嗯……不仅是形容，还是物理层面。 每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有三百六十六天在外‘云游’，那涉猎能不广吗？ 按秦书雪的话，她自己都很少能联系到对方，给漆大小姐发消息，能不能收到纯靠缘分。 当然，只要收到了，回是肯定回的，不过很可能是去年的消息，今年来回。 主打一个轮回。 以至于刚开始那会儿，秦书雪还经常担心她会不会死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后面习惯了，慢慢也就懒得管了，唯独是每次提起这事，总要和陈安吐槽。 “安安，你师傅呢，她又漂到失联了？” 着实有些忍俊不禁。 原地歇了会儿，陈安甩甩脑袋，拿起自己的毛巾准备离开。 不过走之前，被那个黑色中山装老人喊住。 “小安……我这样叫你，没关系吧？” 老人呵呵笑了下，他招招手，带着陈安往一旁走了两步。 他沉吟道： “我跟你说，年轻人肯锻炼是好事，但这高中嘛，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你在哪所高中啊？” 陈安一愣，有点没弄明白老人想干啥，只当他是拽着自己闲聊，唠家常，便如实回答了。 于是接着又问了点他学习成绩怎么样，父母是干嘛的之类问题。 越问，老人家看他的眼神越亮，就在陈安准备告辞时，他终于说出目的。 “那啥……我有个孙女啊，跟你年纪差不多的，你们小年轻可以多多相处嘛，互相勉励，一起学习学习，我看现在网上不都流行搞什么学习小组……我看很合适嘛！” 他话音刚落，还不等陈安回答，本来在打太极的王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听见这话，王老头顿时眼睛一亮，嚷嚷道：“可以可以，我家也有孙女啊，也是高中！” “滚你妈犊子，一边去！” 中山装老头瞪他一眼，毫不客气骂道。 “嘿你怎么说话的，当人孩子的面……信不信我削你。” 王老头开始撸袖子了。 而趁着两人骂仗，陈安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身后传来喊声。 “别走啊小子，真可以考虑考虑，我家两个孙女！” “你怎么净扯犊子呢，我记得你家那个小的今年才上幼儿园吧？！” “……” …… …… 长浦中学。 陈安今天来得不算早，等他走进教室时，教室里已经坐了小半。 主要是早上耽搁了会儿，然后陈汐又赖床，逼的他拿出家法伺候，少女这才脸红红的捂着屁股跑开了。 瞅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想被打呢。 在后排落座，一抹身影便紧随而至，绑起来的头发随着她动作，扫过陈安鼻尖，带来些许清新发香。 “早上好呀。” 李清月小声说完，见他看来，唇角微微翘起，杏眼也不由涌起笑意。 是那种开心的笑，不太明显，但就是控制不住，仿佛只要看着他，就会忍不住想笑一下。 “怎么了？” 陈安瞟了眼周围，只有前面是坐了些人的，后排的人都还没来。 所以李清月的动作可以完全不受限制，身子大半前倾，靠在陈安的桌子上。 这个动作，倘若别人来做，也许是没什么的，但放在李清月身上，好像……就有那么一点问题了。 校服鼓鼓囊囊，就这般明晃晃‘堆’在陈安眼前，如果不是知道少女实力，陈安都要怀疑她里面是不是藏东西了。 “你还好意思问！” 少女气势汹汹，鼓着小脸瞪他。 陈安怔住，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她了。 李清月见状，脸微微红，小声道：“你回去为什么不加我好友？” “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要加我？” 少女闻言，更气了，偏头哼唧一声，理直气壮道：“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女孩子主动嘛！” 陈安听见这话，终于明了。 他笑了一下，倒是没多纠结，从兜里摸出手机，搜索李清月的秋秋号，再点击添加。 少女一词，大多和其他美好词汇联系在一起，但往往也有其羞涩的一面。 有几分别扭，扭扭捏捏，实乃常事。 “你加了？” “嗯。” “那让我看看。” 李清月不是很放心，又隔着桌子，再把上半身往前探。 她想去看陈安手机，但低估了这个动作的暧昧程度……或者说，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陈安刚给她把申请好友的界面点出来，一抬头，便是香风拂面。 校服其实包裹的很严实，但架不住两人隔得这么近，点点淡粉透过面料，隐隐还能感受其束缚着的深山丘壑。 一缕发丝垂落胸前，扫过鼻尖，发香撩人。 “给我看看嘛，你干嘛发呆呀。”少女跺跺脚，有些急的样子，以至于一颤一颤的，更有些让人挪不开眼了。 陈安深吸口气，这小妮子还真是一如既往，撩人而不自知啊。 他把手机拿出来，直接平放在课桌上，这样她就能看个清楚了。 好生检查完毕，确认他加的是自己秋秋号，李清月这才心满意足的把手机还给了他。 旋即她想到什么，正要惊呼，然后又连忙掩住小嘴，小声道：“你怎么带手机来学校呀！” 长浦中学是明令禁止学生带手机的，若是被抓到，轻则记过，严重就要请家长了。 李清月以为陈安是刚来没多久，还不知道，便特意压低声音跟他讲。 “……特别是那些学生会的人，可凶了，要是被他们看见，一定会把你手机没收的。” 陈安耐心等她讲完，笑道：“那完了，我被班长大人看见了，是不是也要没收啊？” “你！” 李清月气呼呼的瞪着他，明明自己在很用心替他着想，结果他还要反过来开自己玩笑。 “我不理你了！” 少女瞅着教室人慢慢多起来，就悄悄回到自己座位去。 陈安则把手机收好，他带手机又不是为了打游戏，平时不咋拿出来用，稍微注意一点，一般是很难被发现的。 况且就算发现了…… 想到某人的传闻，孤高の学生会长，冷漠无情的校园女神，一抬手随时可以召唤出几十车黑衣人……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这奇奇怪怪的风评，陈安忍不住笑了。 这时，一只手忽然拍上肩头。 伴随着很有精神的男声。 “oi！” 陈安转头，发现是李杨，估摸是刚从后门进来。 这小子冲他挤眉弄眼，俯身道：“好你个陈安，这才刚来几天，就把我们班长大人拿下了？” “别乱说，本来以前就认识。” 有着前车之鉴，对于李清月的事情，陈安一向是能澄清就抓紧澄清，免得又像初中那样，最后到处乱传。 “嘿，我当然知道你以前认识……反正是个好看的女生，你以前都认识。” “你干脆说我们的那位会长你也认识算了。” 李杨摆着手说完，声音忽然一顿。 等会……要是他认识白从冬的话，那好像认识会长也是理所应当？ 可惜陈安并没有和他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单手支着脑袋，魂游天外去了。 不一会儿，江源也来了，一贯的头发乱糟糟，跟个鸡窝一样，眼袋很重。 “昨晚又通宵去了？” 陈安随口问道。 江源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嗯，昨晚我钻石晋级赛……” 上周聊过，陈安便知道他是沉迷哪个游戏了。 说来也有些怪怪的，因为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撸啊撸还没这么快出世，更别说引入国内。 但他这只蝴蝶终究影响到了许多，游戏行业得到提前发展，电竞的盛况也很可能会更早面世。 一切伊始，好像只是因为他跟秦书雪闲聊时提过一嘴。 本来还没太大感受，毕竟他不是什么网瘾少年，但接触到江源后，才有些真切体会到了。 …… …… 中午。 陈安和李杨在食堂吃过饭，没有回教室，而是在李杨的强烈建议下，去了操场打羽毛球。 江源没来，甚至吃饭都没来，这年轻人就是好，倒头就睡。 草皮铺就的足球场旁边，便是两个拉好网，画好线的羽毛球场地。 本身打羽毛球最好还是室内，毕竟受风影响颇大。 长浦中学也有室内体育馆，但像今天这样的秋日午后，在室外打打球，未尝不是个好选择。 反正又不是打比赛，平时和朋友玩玩而已，不必认真。 陈安本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几分钟后，李杨这小子忽然不跟他吊来吊去了，绷着脸冷酷挥拍，各种杀球。 转头去看，发现原来是来了两个班上女生，正坐在羽毛球场的边缘，看着他俩打球。 李杨趁着捡球的空档，瞥了眼那两个女生，见她们窃窃私语，没看过来。 于是连忙小声道：“哥，你是我亲哥，帮帮忙，让我杀两颗，下午我请你去小春苑！” 陈安眉毛一挑，“你看上哪个了？” 被他这么一问，李杨摸摸自己的寸头，有点脸红，少见的有些羞涩。 “宁雪婷，就是短头发那个。” 陈安哦了一声。 他对这个名字有点映像，是一个皮肤很白，戴着个黑框眼镜的女生。 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倒是没想到李杨居然好这一口。 “行。” 陈安一向乐于助人，用拍子碰碰他肩，表示不用担心。 两人拉开距离，眼看下一轮就要开始。 却见那两女生忽然站了起来，冲着左前方招手。 “班长！” “清月，这里！” 李清月本来是准备回教室的，蓦然听见喊声，便回头去看。 看见两女生时，她露出适当礼貌的笑容，不过在瞅见她们身后的那个少年后，顿时眼前一亮，迈开步子，小跑过来。 “陈安！” 下意识脆脆喊了声，没想一下把周围目光都吸引过来，少女察觉到那些目光，脸微微红，就没好意思再开口了。 “班长……明明是我先喊你的。” 宁雪婷语气幽怨。 她眸子一转，牵起少女的手，往陈安两人走去。 按理说，依李杨那种跳脱性格，早该主动迎上去了，但可能是心仪对象在前，就没了平时那股子劲，呆愣在原地，脸上犹犹豫豫。 陈安只好自己开口。 “要一起玩会儿不？” “正有此意。” 宁雪婷甩甩短发，嘿嘿一笑，然后把李清月推出来。 “那我们打五颗球下？” “行。” 陈安自然没意见。 拍子只有一副，不然倒是可以双打。 宁雪婷又回头去问另一个女生，不过那女生摇头拒绝了，说只想看。 于是四人轮流。 陈安随便挥了几下，便放水给人上场，自己溜到旁边晒太阳。 秋日午后，几个同学相约打打球，想来应是很美好的场景。 只是没过多久，恰好是李清月接拍，一道女声自身后响起。 “介意多加一个吗？” 李清月一怔，她回过头，瞳孔微微一缩，悄然捏紧了拍。 那是一个少女，穿着和她们一样的校服长裙，腰肢轻盈而纤细，清美脸蛋带着浅浅笑意。 她静静站在那，任由些许微风拂过发丝。 李清月看着白从冬，这个在学校享有诸多美誉的少女。 没有示弱，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懦弱的，被诊断为轻度自闭倾向的小女孩了。 “拍子不是我的，你问错人了。” 李清月抿唇道。 (本章完) ------------ 第九十九章 你行你上 拍子不是她的，也不是陈安的。 是李杨的。 李杨的运动细胞还挺发达，专门带了球拍，篮球，都扔在教室后排角落，随取随用。 而白从冬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跟着叶浅浅。 就是叶浅浅似乎人还有点懵，微微瞪圆了眼，看看自家班长，再看看自家好闺蜜。 等会……怎么好像一副翅膀要打结的样子？ 相对而立，白从冬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意，只是没有急着出声。 场上的气氛，也随着她的沉默，慢慢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冲你来的？” 陈安正欲起身，忽然察觉腰间被肘了一下。 偏头，发现是宁雪婷不知何时溜到他身旁，她小声发问，一双眸子闪过好奇。 白从冬先前主动来教室找他，明里暗里的传闻慢慢发酵开，以至于大家再看向陈安这个转校生时，难免带上一层神秘滤镜。 况且作为二班的人，宁雪婷当时就坐在靠门的一侧，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能让白从冬主动贴身上前，可是以前从未见到，甚至听都没听过的。 “可能吧。” 陈安随口答着，倒没否认。 “你和班长也认识？” 宁雪婷追问，顺带又肘了他一下，短发跟着甩动，看向陈安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这次陈安没理她了，拍拍屁股从地上起身，朝着几人走过去。 这轮恰好是李杨，李清月两人对打，不过某个少女的突然出现，显然是打乱了计划。 那边，白从冬应该是跟李杨说了点什么，李杨便挠挠脑袋，在少女那笑容之下，老老实实把拍子递了出去。 “谢谢。” 白从冬轻声道谢。 “啊，啊，不用，反正同学嘛……” 李杨支支吾吾着，眼神飘忽，和这种学校大名人站在一起，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起码这会儿操场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就明显有许多人驻足，把视线投了过来。 李杨啥时候享受过这待遇，身体绷的笔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搁这表演站军姿呢。 好在是余光瞥见陈安来了，他连忙打个哈哈，退后两步。 和少年擦肩而过，李杨低声急道：“哥，你是我亲哥，你终于舍得过来了……” 陈安瞥他一眼，“至于吗你？” “靠……你行你上！” 李杨一路小溜，来到陈安刚刚坐的位置。 就是外线的边缘，铺的红色跑道，直接席地而坐，没什么讲究。 “李杨，你知道陈安的事？” 刚一坐下，他便听见身旁传来女声询问。 宁雪婷还没放弃，既然陈安本人不愿意说，不如就曲线救国，从李杨身上说不定能问点啥出来。 打听打听八卦嘛，在校园应该是最常见的事了。 “额，大概，可能……知道一点？” 感受着女孩靠近，淡淡香味充盈鼻尖，李杨偷偷咽了口口水，犹豫道。 “讲讲？” 宁雪婷的眼睛亮了起来。 …… 另一边。 待陈安走近，三女同时看过来。 李清月抿着唇，握紧拍子，悄悄往他这边挪了挪。 虽然自以为动作很小，可还是被白从冬敏锐捕捉到了这一细节。 她眨眨眼，忽然冲陈安笑了下。 “不会有人不让我打球吧？” 陈安摇摇头，“随便你，反正不是我拍子。” “意思是，你的拍子就不能打咯？” 陈安一怔，接着不等他回答，白从冬便把拍子递到他面前。“你打就是……” “什么啊，只是让你帮忙拿一下。” 少女微微鼓起脸，不过明眸却是露出明晃晃的笑意。 她等陈安接过，又取下手腕的天蓝色发圈，用唇咬住。 再伸着双手，去挽自己长发。 本来是想让某人代劳的，但想到两人刚刚‘缓和’点的关系，白从冬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按姐姐所说，对付他，温水煮青蛙才是上上之选。 将头发挽好，少女一只手握住马尾，一手拿起发圈，纤白手指绕了两下，很快便换好发型。 高马尾轻轻甩动，运动范十足。 她做这个动作时，并未刻意想表现什么，但自然流露的那种青春感，仍使得来往人群频频注目。 陈安也不例外。 “看什么看？” 白从冬唇角微微翘起，伸手去拿拍。 她的指尖无意识划过陈安手心，有些很轻微的痒。 陈安站在原地没动，目送着她拿起拍，脚步轻盈的走到球场另一半。 “你要和她打不？” 收回目光，陈安看向一直微微低着头，没有讲话的李清月。 后者轻轻嗯了一声。 “行，那你们先打，还是照样五颗下。” 陈安说完，走出场地。 不过没去之前那一侧，那边李杨和宁雪婷似乎聊的挺嗨，他也就不去打扰。 就是不知道这俩在聊啥，宁雪婷眼神还总往他身上瞥。 而球场靠里一侧，是叶浅浅孤零零一个人在那站着。 她之前卡在两人中间，有点不好开口，还好白从冬应该是没什么恶意，估摸只是单纯来蹭个球打打。 见到陈安走来，叶浅浅主动招手。 “陈安，我没叫错吧？” 少女眼睛亮晶晶的，倒是没什么羞涩，大大方方。 待陈安点头，她又主动介绍起自己。 “叶浅浅，我们一个班的，不知道你对我有映像没……我和班长大人是同桌哦！” “班长大人？” 陈安挑眉。 “对啊。” “为什么这么称呼？” “因为班长大人就是很大啊！” 叶浅浅说完，眼神忽然有些促狭起来，“别给我说你没有偷偷看。” 陈安摇头，“我一般都是光明正大的看。” “呸，你好意思。” 叶浅浅脸微微红了一下，本来是想说点浑话打趣他的，结果好像有点低估了对方的不要脸。 陈安则不再看她，转头看向球场。 第一轮由白从冬发球。 少女是正手发球，姿势很标准，两脚呈l型站位，球拍朝外。 下一瞬，目光微凝，纤细腰肢带动全身。 引拍，放球。 动作舒展而优雅。 只听‘啪’的一声，白色的羽毛球高高凌空而起。 与之相比，站在她对面的李清月，小脸紧绷着，姿态也有些僵硬。 一看便落了下风。 (本章完) ------------ 第一百章 没事，你已经很棒了 “你觉得谁会赢？” 叶浅浅凑了上来，小声开口。 陈安懒得理她，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李清月只是偶尔玩玩，业余的不能再业余。 而白从冬光是从刚刚的发球开始，就能看出她以前肯定是没少打。 羽毛球等级森严，可不是说说而已。 球场上，啪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在白从冬并没有下狠手的意思，不杀球也不变奏，就跟着李清月互相打高吊球。 这样的球，只要是个正常人，少说都能玩十几个来回。 两个少女跃动的身影，很快又吸引来不少视线。 校服长裙下，不断迈动的一节小腿被午后阳光照耀，白皙细腻，煞是吸睛。 很快，一颗球落在网前。 李清月没有接到，她脸蛋因为运动而有些微红，小跑过去，弓腰捡球。 指尖刚和羽毛触碰，一双黑色小皮鞋忽然映入眼帘。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李清月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少女趁着她捡球的空档也走到了网前。 问话的声音不大，约莫只有她俩能听见。 微微咬唇，李清月低声道：“挺久了。” “是吗？” 隐约好像听见一声轻笑，又听那声音道：“那还挺巧的，我和他认识也很多年了。” 什么意思？ 李清月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没太听明白。 心里不禁有些丧气，要是汐汐在就好了，小汐肯定有办法的…… 她默默捡起球，退回到线内。 这回轮到李清月发球。 但她的发球就要平民多了，甚至在正式打球都属于犯规的……先把球抛至半空，再进行挥拍。 不过私底下朋友间玩玩，自然不会有人挑这个毛病。 第二轮再度开始。 球场外，叶浅浅抓着陈安胳膊，有点不依不饶。 “那你想看见谁赢？” 她灵机一动，换了个说法。 可惜陈安注定是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太具有争议性，不管回答哪个，一旦流传出去都不是很好。 毕竟这叶浅浅一看就不像是嘴巴藏的住事的人。 “……你那是什么眼神？” 少女很不服气，拍拍自己胸膛，保证道：“你放心，我叶浅浅嘴巴一向牢的很，绝不给你添乱。” “无聊。” 陈安还是不理她，在确认球场上的两位少女是非常友好的打球后，他就不再多关注，就地坐下，掏出手机看刚刚舒可卿给他发的消息。 卿卿我心：图片.jpg 很好，舒老师又来给他发腿……哦不对，是来给他汇报工作了。 察觉到身旁某人很没有边界感的想要偷看，陈安关掉屏幕，揣回兜里。 “你居然偷偷带手机！” 叶浅浅微微瞪着眼，小嘴微张。 似曾相识的话语。 见陈安竟然还敢不理自己，叶浅浅皱皱小鼻子，低声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告你状？” “我可是学生会的人！” 听见这话，陈安终于偏头看她，有些好奇道：“那你见过你们会长吗？” “你不废话！” 叶浅浅翻了个白眼，她旋即想到什么，嘿嘿道：“你不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我就把你带手机的事告诉给会长！” “然后呢？” “然后让会长亲自处罚你，狠狠处罚你，还要没收你的手机！” 叶浅浅继续威胁着，却见少年笑了起来。 “行，那你去吧。” 叶浅浅眉毛一竖，只道他是不知道会长在长浦中学的威慑力，就要开口给他科普科普一下常识。 只是一阵脚步，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打完了？” 陈安问。 少女略显沮丧的垂着脑袋，低低嗯了一声。 不出意外，她输了。 不过在白从冬有意放水之下，李清月并不觉得自己比对面菜，只还呆呆的以为是差了点运气。 “就是很可惜嘛……就差一颗球了。” 李清月小声辩解。 “是啊，我看到的，有点可惜。” 陈安笑笑，揉揉她脑袋。 “没事，你已经很棒了。” 大庭广众之下，骤然被做了这种有些亲密的举动，少女脸蛋咻的一下通红。 垂下脑袋，两根手指背在身后，绕起圈圈。好羞人啊。 李清月脸红红的想。 所幸陈安只是一触即离，没有把手放太久，而且由于身高遮挡，身后的叶浅浅都没见着。 反倒是仍在球场上的另一位少女，恰好是那抬眸一瞬。 瞳孔微缩，握拍的手也倏地顿住。 “啪嗒。” 一声脆响。 宁雪婷发来的第一颗球就这么水灵灵落地。 她不由愣住，心道这球她发的很好吧……以对方的球技，不应该接不住啊？ 不过她和白从冬不熟，也就没好意思开口问。 只是见到对面的少女脸色好像一下就变难看许多。 那种从出现就一直带着的浅浅笑意不见了，面无表情，眸子冷淡。 她捡起球，置在身前。 这次是反手发球。 待宁雪婷将球击回来后，某一刹那，少女始终没有离地的脚尖……第一次凌空。 纤细优美的身姿，在半空完成转体。 手臂的力传动至手腕，腰腹收紧。 下一瞬。 “嘭！” 先是羽毛球于空中发出的尖锐爆鸣，紧接着球头撞击地面，声音沉闷惊人。 宁雪婷整个人都看呆了，持拍傻傻愣住原地，连捡球都搞忘了。 不是…… 怎么姐们一上来就给我上强度啊？！ 刚刚看你还不是这样的啊！ 这下真是有点欲哭无泪，早知道白从冬要打这么凶，她就干脆不上来找罪受了。 正发愁着呢。 忽然听见一道爽朗男声响起。 “好球！” 循声看去，发现在球场往前的台阶上，不知何时站了三四个人。 都是男生。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容貌周正，正露着一口大白牙，边笑边鼓掌。 他秋天只穿了件短袖，有意无意露出明显有过训练痕迹的臂膀，想来刚刚出声的应该就是他了。 “表哥？” 李杨怔住，下意识开口。 “你表哥……上次操场那个？” 陈安跟着望去。 刚才宁雪婷替换李清月上场的时候，李杨就又跑了过来。 “对啊。” “那不去打声招呼？” 李杨听着，面露犹豫，压低声音道：“之前闹过点矛盾……” “但是他好像不这么认为啊。” 陈安轻声道，语气颇为玩味。 因为那台阶上的三个男生，已经在为首那人的带领下，径直走了过来。 目标很是明确。 “从冬，我说你也真是的……怎么跑室外来打羽毛球？” “真要打，也应该去活动中心嘛，而且跟他们玩有啥意思，连基本规则都搞不懂的。” 李勤超笑着说完，目光一一扫视过在场众人，他在陈安身上微微一顿，旋即落在陈安身旁的李清月上。 最后，他把目光看向球场对面的少女。 “从冬，你说是吧？” 白从冬微微蹙眉，心情本就烦躁，如今更是厌烦到了极点。 “关你屁事。” 她冷声道。 “还有，跟你讲过很多次……请叫我全名。” 李勤超笑容一滞。 他深吸口气，重新恢复笑容，不急着去触少女霉头了，而是转头看向陈安。 准确来说，是看陈安旁边的李杨。 李勤超一步做两步，走上前，一巴掌拍在李杨肩上，笑道： “哟，李杨，你小子不赖嘛，打球现在都不叫我了？” 这一巴掌力气不小，直拍的李杨呲牙咧嘴，他勉强回以个笑容。 “……这不是没碰见嘛。” “没事，那你现在碰上了。” 李勤超笑着，又露出那口大白牙。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一章 抱歉，手滑 “下次吧要不……今天就带了一副拍子。” 李扬试图婉拒。 “这有啥，反正是随便玩玩。” 李勤超摆摆手，笑容依旧，他指指身后跟着的两人，“他们又不玩这个，我随便打两颗就走的。” 见他话说到这份上。 加上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真要论起身份，李勤超的确是自己表哥。 所以纵使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李扬也只得捏着鼻子嗯了一声。 李勤超的目的达成，转头看向某人。 可惜对方并没有要起来打招呼的意思，只是和那个女孩肩靠肩挨着，时不时说下话，目光则看向球场。 两人交谈的声音偏小，听不清楚在讲些什么。 李勤超皱皱眉，主动走过去。 他来到那个少年面前，蹲下身子，露出笑容。 “同学，你好。” 一边说，一边非常友好的伸出手。 陈安声音不由微微顿住，没和李清月闲聊了，回过神看他。 面前男生露着一口大白牙，身形魁梧，估计也是长年运动的关系，皮肤偏黑，头发很短，一看就是体育生。 陈安和他握手。 其实握手这个行为在学生群体中并不常见，大家就算想交朋友，多半也不会这么正式。 “陈安是吧……我叫李勤超。” 李勤超主动报上姓名。 “你认识我？” “呵……听朋友说过，毕竟从冬她那天来找你，搞得挺轰动的嘛，你也算是我们学校的小名人了。” 李勤超笑着解释，他松开手，倒是没有趁机暗中使力什么，那种手段对他来讲太过低端，他看不上。 尽管这个少年一看上去就似乎很柔柔弱弱的样子。 “……至于吗？” 陈安愣住，看来他还是有些低估了白从冬的影响力。 “嘿，你刚来，不知道人在我们学校的名气吧？但凡和她扯上，总是要拿放大镜看的……你习惯就好。” 李勤超笑着说完，停了停，又道：“而且这次主要是从冬主动去找你……其实平时和她讲两句话，也没那么多人传的。” 印象里，少女性子谈不上高冷，常能见她笑，所以和总是面无表情，平常极难见到的姐姐不同，白从冬的形象一直是漂亮大方，也有不少人和她搭得上话。 但能让她主动的，的的确确还是第一次，这才造成了最近这些天的疯传。 李勤超自诩平时已经算和少女走得近的了，却也基本全是靠他主动。 所以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自然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今天又恰好碰见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得来试试这个转校生的底细。 思绪至此，李勤超眼睛微眯，继续问道：“你老家哪的？也是燕京吗？” “不是。”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听见陈安的回答，这回轮到李勤超愣住了。 不过转念细想一下，以前在院子里，好像是没怎么听过有姓陈的。 “你要有兴趣，就去问她吧。” 陈安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聊，他接着去看球场。 球场上，游戏已经要接近尾声。 少女这一轮下手无疑是有点狠，宁雪婷几乎是一颗球没接到过，被杀的晕头转向，整个人都还处于一种很懵逼的状态。 就是循环捡球，发球，然后又开始找球，再发球。 “问她？” 李勤超跟着看向球场，忍不住抽抽嘴角。 他旋即有些疑惑道：“你们之前是发生了什么吗？怎么总感觉她今天火气很大啊。” 想来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此刻球场上那完全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 纯纯的碾压局。 “好恐怖……” 李清月小声喃喃，悄然抓住少年胳膊。 这会儿不好意思再念叨什么就差一点，很可惜之类的话了。 看来刚刚跟自己打的时候，对方根本就没用出全力嘛！ 可恶。 竟敢如此轻视与我！ 李清月暗暗想着，忽然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对方明显是故意放海陪她玩……那她是不是应该感激啊？ 再瞅瞅场上宁雪婷到处找球的身影，李清月不由为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些小小惭愧了。 陈安则瞥了李勤超一眼，随口回道：“谁知道呢？” 说完，便站起身，朝着球场走去。 李勤超看见他的动作，眉毛一挑，待确认他是朝着白从冬走去后，嘴角更是慢慢上扬。 说了那个少女现在火气很大，你还要执意过去…… “啧，有乐子看了。” 李勤超朝身旁搭话。 却是没有回应。 他转过头，才发现本来在陈安旁边的那个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跑掉了，跟另外一个女生凑在一起。 低头啐了一口，李勤超往后退了两步。 “超哥……” 另外俩和他一起的男生迎上来。 李勤超没理，只是紧皱着眉，双手抱胸，看着球场。 不止是他，其实陈安的举动，几乎是吸引了在场所有人。 少年没有避讳，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的……终究是看人待事的视角不同。 纵使白从冬的名气再大，在他这也实在很难提起什么‘敬畏’之心。 很快来到她面前。 陈安站定，微微蹙眉，开口道：“只是朋友间玩玩，那么认真？” 语气寻常，很普通的问话。 少女抿紧唇，持拍的手缓缓落下去，略微低下脑袋，不和他对视。 这样的情况，在以往少有。 毕竟大多数时候，会挪开目光的都是她对面的人。 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女孩，少女站在那，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气氛莫名有些凝固。 高马尾不再甩动，裙摆安静下来，只剩额头上浸出的一小排细汗。 “对不起……” 终于，她抿着唇开口。 声音很低，头也未抬起来，叫人看不清神情。 也得亏是这句道歉细若蚊蝇，否则只怕第二天陈安又要上论坛的头条了。 强逼大伙心目中的女神低声下气道歉……不给他底裤扒出来都是好的。 虽然事实可能并非如此吧，但传来传去的，自然就成了另一番模样。 其实陈安本人未尝不是一愣，他只是想告诉白从冬，大家朋友间随便玩玩，那么认真没必要，反倒是伤了和气。 结果谁想少女沉默半天，最后给他憋了个‘对不起’出来。 看着她连眼眶都微微红了，陈安心下一软，温声道：“没事，你也不用道歉的……” 下意识伸出手，然而才至半空，便又硬生生止住。 毕竟不是李清月，也不是他妹妹。 贸然去进行身体接触，似乎很不礼貌。 况且多年不见，此刻谁能明晰她心中想法呢？ 而且按照这些天的道听途说，少女应该是很爱惜自己形象的…… 这样就算面上因为过往经历不好拒绝，可能心底也会有些意见。 一道道念头在陈安脑海中闪过，他想着事，便没注意到少女其实已经抬起了头，紧紧看来，乌黑清透的眸子略带期冀。 犹豫少许，陈安还是放弃想法，缓缓把手收了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终究有些不太好。 正这般想着，陈安忽然看见面前少女踮了踮脚。 高高扎起的马尾在此刻起到作用，头发和他的手心轻轻擦过。 再去看白从冬时，才发现她白皙脸蛋微微透红，不知是因为刚才运动所致，还是因为做了踮脚的小动作。 “好啦，说也让你说了，你不许再生我气了哦。” 少女凑近了些，小声说完。 然后将拍子塞在陈安手中，指指对面场上站着的李勤超。 李勤超接的是宁雪婷的拍子，此刻站在那，皱眉凝望过来，眼神有些不解，神情更是阴沉的可怕。 “陈安哥哥，加油！” 白从冬略显俏皮的眨眨眼，唇角极细微的翘起，挥挥手走下了场。 “那咱俩玩玩？” 对面，李勤超扬扬拍子，高声冲陈安发问。 他舔舔唇，眼神跃跃欲试。 虽然羽毛球不是他的强项……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啊！ 比起在场这几个明显业余到不能再业余的选手，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阻碍他装这个逼的理由。 十六七岁的少年，应当是最爱面子的。 面对这种类似于下战书的邀请，陈安怎么看都不应该拒绝。 可惜下一刻，少年并没有如他所愿。 转身，下场。 将拍子递给一脸懵逼的李扬同学。 “你去吧。” 陈安说道。 他不喜欢李勤超这个人，和他打球只会觉得无趣，还不如溜到场下晒晒太阳，玩玩手机。 顺带再检视一下舒老师刚发来的照……呸，是检查一下老员工的工作进度。 李扬愣了愣，还是选择接过。 这种时候他没有推辞，倒是让陈安有些微微诧异。 毕竟李勤超看上去多半是有那么点来者不善的。 不过考虑到李扬是他表弟，应该也不会让人下不来台，陈安这才特地选了他。 “放心。” 察觉到陈安眼神，李扬拍拍胸脯，拿起拍子就往场上走。 而在球场上已经等候多时的李勤超见他们换了人，自然是脸色一沉，问道：“怎么换你上来。”“他不敢吗？” 说到后面一句，他声音特意放大了些。 “陈安他不想打，我陪你打几颗就是。” 李扬答道。 …… …… “你怎么跑下来了？” 陈安刚一找到地方坐下，白从冬就跟了过来。 她本是跟叶浅浅在一起，而李清月和宁雪婷坐在一块，李清月瞧见，眼睛微瞪，估摸也是想过来找陈安的，但迫于宁雪婷一直拉着她问东问西，只得一边无奈答着，一边频频朝陈安这里注目。 “不想和他打。” 陈安如实回答。 “这样……” 白从冬眨眨眼，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明显了。 她当然不会觉得陈安是怕了。 毕竟在她心目中，‘陈安’这个名字，大抵是可以和‘无所不能’挂钩的。 那少年为何会拒绝，以及表露出来的淡淡厌烦意思…… 白从冬忍不住暗戳戳的想，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这想法不禁让她有些脸热，因为好像确实有点不要脸了些。 这时，球场啪啪啪的声音传了过来。 新一轮开始。 和先前白从冬一样，李勤超的发球姿势同样标准，而且力道更大，球速更快。 对角站位，李扬神情凝重，步伐跑动起来，一看也是要认真了。 两人都属于比业余玩家厉害一点的层次，不过李扬的体力明显落后不止一筹，刚开始还能打的有来有回，后面就得前后场乱跑了。 原本利落的步伐，也跟着变得凌乱。 某种程度讲，这些球类运动，其实很多时候体力反而比技巧更为重要。 李扬平时跑跑跳跳也不少，篮球也经常打，但真和李勤超这种专项训练过的体育生兼篮球队队长比起来，那差距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不行啊你……再跑快点！” 李勤超笑容灿烂，露着那口大白牙，又是一记忽然的前场，顿时逼的李扬手忙脚乱，等他好不容易接住这一颗，下一瞬李勤超再度挥拍，球高高扬起。 “来，后场！” 李勤超甚至还有空指点起来，声音洪亮，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宛如遛狗。 趁着李扬捡球的间隙，他偏过头，目光直视某个少年。 这下你总不能装看不见了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动静闹得不小，加上时不时就扯着嗓子吼一声，连许多路过的学生都被吸引过来。 少年抬头和他对视，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微微皱眉。 见状，李勤超不仅没生气，反而眼睛更是亮起来，心思活泛开。 于是等下一颗球时，他又故技重施，开始四处溜李扬。 “不行啊你，还是下去让陈安来吧，感觉他应该比你会打一点吧？” 挥出一拍，李勤超笑着喊道。 李扬喘着粗气，一言不发，只是继续接球。 豆大的汗珠缓缓从额头滚落，背上也早已被汗湿透。 还剩最后一颗球。 短暂的剧烈运动过后，视线有些模糊。 李扬正待用手背抹上一把，便忽然察觉到有很细小的风扑面。 紧接着，羽毛球破风而出，‘嘭’的一声，最后落在他脖子靠下一点的位置。 滚落两圈，再落回地上。 羽毛球球头毕竟是软的，就算打在身上，也无甚威力。 属于是杀伤力不高，但嘲讽意味直接拉满。 “唉呀……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怪我怪我。” 球场对面，李勤超仍然露着那口大白牙，笑起来，虽是道歉，却看不出半点歉意。 一阵毫不掩饰的笑声，同时自李勤超身后响起，是那俩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男生。 李扬涨红着脸，没有出声，默默低头去捡球。 …… 另一边。 少女目睹着这一幕，眉头慢慢皱起。 先前打球‘遛狗’，其实是正常现象，但最后这颗，明显就是故意朝着人身上去的。 “他们有点过分了。” 白从冬说完，就要起身。 她不是傻子，知道李勤超多半是冲自己来的，所以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场上那个男生被如此针对。 说来李勤超这个人，之前在她面前表现一贯是很温和的，谁能知道今天忽然又露出另外一副面目。 着实有些叫人厌恶。 正想着，手心突然被拉住。 她怔了一下，发现是陈安，就没甩开。 “是挺过分的……” 少年拍拍屁股起身，叹了口气。 “其实也怪我……本来以为他没那么急的，不过这个年纪嘛，忍不住倒也是正常吧。” 一边说，一边往场上走。 场上，李扬见他朝自己走来，连忙挤眉弄眼，频频使眼色，意图让他别多事。 可惜回应他的，自始至终只有少年越来越近的身影。 “来，拍给我。” “陈安，没必要……” 李扬有些急了，还想再劝。 球场对面的李勤超见了，赶忙扯着嗓子喊道：“搞快搞快，我就知道陈安你会打，来来来，咱俩玩玩！” 从陈安起身，他嘴角的笑容就几乎是没下去过。 有点迫不及待了。 而这边，李扬看劝不动，只得咬咬牙，把拍递出去。 他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陈安是真的会打了，免得又跟他一样出糗。 再次清场。 此刻，场上只剩陈安和李勤超两人。 周围则稀稀拉拉站了好些吃瓜群众。 除却原本的几个女生，起码又多出十来人。 李勤超嗓门是真挺大，一嗓子吼出，很难不把操场上到处遛弯闲逛的人吸引过来。 秋日午后，操场上本就人满为患。 何况这里还静静站着某位少女，而她旁边，那几个女生也同样养眼啊。 一来二去。 硬生生给这小小羽毛球场一角搞得跟打比赛一样，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陈安，以前玩过吧？” 趁还没发球，李勤超笑着发问。 他可不想欺负一个纯新手，或许太业余也不行，那彰显不出他的实力。 最好是和刚刚李扬那样的水平。 “其实没必要的……不知道你急什么。” 少年却是摇摇头，答非所问。 李勤超笑容一滞，嘴角慢慢平复，他皱起眉。 那声音还在继续。 “你喜欢她，人之常情嘛，很正常……想要追求，迫切的渴望得到她关注……也都是很正常的。” “只是方法用错了，这样行不通的，只会让她对你越来越厌恶。” 陈安声音不高，加上周围吵吵嚷嚷，估摸只有他俩能听清。 李勤超眉头越皱越深，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行了，要打就赶紧打。” 他说完，扭头看了球场靠里侧一眼。 少女正静静站在那里，几缕发丝垂落脸旁，眸子清透，明媚动人。 李勤超深吸口气，回头看向陈安。 “你不要觉得自己好像很了解她……她性格我知道，会去找你，大概也就是念旧而已，别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少年不置可否，只是慢慢将球置于身前。 然后挥拍。 ‘嘭’的一声，球体跟着飞起。 李勤超看准时机，腰腹收紧，感受力道传导至手腕，抬手便是一记暴扣！ ‘嘭’。 很快又是一声轻响。 却不是落地的那种偏沉闷的声音，而是球拍正中球头，音色清脆明亮。 李勤超本来都准备露出笑容迎接胜利了，谁知道对方竟然接了过来！ 他心中一慌，连忙去接。 没有时间给他调整角度，就随手回了个高球。 但只是一瞬，少年已然跃至空中。 嘭！ 球网和球头相接。 刹那，球身在空气中发出格外尖锐的爆鸣，以一种常人肉眼完全难以捕捉的速度，被狠狠击了回去。 毫不留情的扣杀！ 但目标却不是地板……而是呆愣在原地的李勤超本身。 球头呼啸而过，精准撞击在脆弱的鼻梁，临带起好一阵风声。 李勤超被打的有点懵，直到尖锐的痛感传来，丝丝嫣红自鼻尖渗出，他才下意识摸了一把。 “抱歉，手滑了一下。” 少年收拍，诚恳道歉。 这一刻。 全场寂静。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二章 漆小姐的教导 羽毛球其实不像篮球，乒乓球之类，杀伤力应该算所有球类运动中最低的。 然而当刚刚那记隐隐带着风啸的扣杀一闪而过，想来也绝不会有人想去尝尝它的滋味。 偏偏又好巧不巧，正中面门。 精准命中人体最脆弱的鼻尖。 钻心的疼痛伴随着视线一点点被汗水模糊，李勤超终于不太能笑得出来了。 那口大白牙缓缓收敛，只剩嘴角微微抽动，预示着他内心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有一瞬间，实在是想将手里的拍子直接朝着对方砸过去。 但终究是忍住了……这会儿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他有点丢不起那个脸。 尽管好像也没什么脸面可言了吧。 将拍子扔在地上，球框和地面接触，发出一阵叮叮叮的响动。 李勤超站在原地，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倒不是想摆pose，而是因为还在流鼻血。 对面，淡淡的声音传来。 “善意提醒一下，流鼻血的时候仰头并不是正确的做法。” 陈安迈开步子，在一众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中，慢慢走到了和李勤超仅仅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 这个距离，似乎只要李勤超愿意，随时可以动手‘报复’。 毕竟两人的体型相比，无论如何，李勤超看上去都要凶猛得多。 陈安已经不算矮的，身材修长适中，但架不住李勤超魔鬼筋肉人，就跟那种整天泡在健身房的大猛男一个样。 又是篮球队队长，身高一米八七，比陈安快要高出半个脑袋。 “我谢谢你。” 李勤超一字一句说道。 他身体素质不差，这三两句功夫，鼻血已经不留了，微微低头，俯视着陈安。 面无表情，眼神颇有些阴厉。 只是陈安并不理会，也不和他对视，少年弯腰捡起地上的拍子，左右察看了下，皱眉道：“拍子不要乱丢。” 旋即便想转身离场。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应该也没什么再打下去的必要。 可似乎有人并不这样想。 李勤超一把拉住他胳膊，冷声道：“干嘛去？” “这才第一颗球，既然来都来了，好歹打完吧？” 他心里其实依旧没太把陈安当回事，况且在哪丢掉的场子，总要在哪里找回来。 否则真让陈安就这么走了，他岂不是白挨这一下了？ 从小到大，他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行。” 陈安看他一眼，叹口气，将其中一个拍子递过去。 ‘来都来了’，果然是夏国十分通用的语言。 等李勤超接过拍，他走回另一半球场。 路过中间球网时，余光瞥见李扬这小子正搁那冲他挤眉弄眼，脸放红光。 视线稍微移转，看见李清月这小妮子也在笑，她捂着嘴和宁雪婷以及班上另一个女生坐在一堆。 陈安恰好要经过她们，便听见‘库库库库’的很细微的笑声。 于是顺手拿拍子轻轻敲了一下李清月脑袋。 “诶……你！” 李清月惊呼一声，反应过来，顿时鼓起小脸瞪他。 可惜少年已经走远，她也没法报复回去了。 不管！ 等下下午回教室，她一定要好好惩罚他！ 只是没有和陈安同桌，不然就可以天天‘惩罚’了…… 李清月想着想着，脸蛋莫名有些微红。 扭头，还无意间和叶浅浅对上了眼神。 少女默默挪开视线。 “嘭！” 一声脆响，拉回思绪。 球场上，由李勤超发球，比赛再度开始。 陈安手持球拍，站姿略显随意，并没太多所谓的羽毛球高手风范。 但每当李勤超试图杀球时，凌厉的球风迎面而过，少年总能及时接起，轻飘飘打回去。 长年锻炼，打拳，修身养性。 陈安的视力和反应力，包括瞬间爆发的力量，绝对要高出常人一大截。 加上李勤超又不是什么职业级高手，接他的杀球自然轻而易举。 甚至还有空在脑袋里想别的事情。 刚刚那第一颗球……看上去仍在对方能忍受的范围之内啊。 陈安心里念叨，借着李勤超再度发来高球的时机，手腕微微收力。 是的，不是发力，是收力。 这是漆小姐传授给他的第一个技巧。 因为自小就有股子怪力，加之长年累月练习，漆小姐很担心他哪天一不小心就把人打死了……或者当场打出点什么问题，终归是有些麻烦的。 所以教导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如何收力。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以后要学会和人讲道理，明白吗？” 光天化日之下，女人单手拎着小男孩，然后用两根纤白手指捏住他的小鸟，非常温柔的和他讲着道理。 真是好一个言传身教。 时至今日，陈安仍能记起当年自己万分惊恐的表情。 嗯……那大概也是唯一一次露出那种表情。 也很难不和漆小姐讲道理，毕竟敢跟她不讲道理的人，多半也活不长远。 发散的思绪渐渐收敛，陈安跃至半空，微微收住力气，但比第一颗球多用了点力。 他其实也挺好奇的，按自己现在的水平，用出多少的力气，正好是常人能够承受的极限？ 本来一直想做这个实验，但在一中，‘陈少’声名远扬，平时根本没人敢惹他，以至于想试试身手都没机会。 结果没想到来到魔都后，倒是歪打正着，有人赶着送上门让他打。 还刚好是个体育生……指定抗揍。 陈安想着，手中球拍已然挥下。 “咻！” 下一瞬，先前那恐怖的爆鸣声再度响起，不知是球拍挥舞所发出，还是刚好击球而发出的。 反正是立马惊住了球场上的所有围观群众，人皆呆愣的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大而不自知。 这是什么怪物？ 连围观的人群都已经如此，更何况是作为要接下这颗球的当事人？ 李勤超只感觉眼皮子一跳，下意识闭上眼，紧接着就是一阵风扑面。 然后不待他多想，左侧脸庞就传来了剧烈疼痛，是球头再一次准确无语的击中他脸。 好消息，不是鼻子。 坏消息，他妈的怎么更痛了！ 李勤超疼的呲牙咧嘴，半张脸瞬间通红，隐隐还有了肿起。 他捂着那半张脸，嘶了一声，蹲下身，明显是在极力忍受着被打脸的痛苦。 物理意义上的‘打脸’。 见状，和李勤超一起来的那两个男生终于忍不住了，盯着陈安爆了句粗口，撸起袖子就要上球场。 瞅他们的态势，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球场一下子骚乱起来，喊声，呼声，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笑声，各种声音堆迭在一起，吵吵嚷嚷。 李扬作为自觉自己这边唯一的男生，当即是很讲义气的冲了上来，就站在陈安身后。 至于其他女生，则明显是有点慌了，坐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来！” 这时，李勤超猛然爆喝一声，喝止住了撸袖子的那两人。 他缓缓站起身，面目还有些因为疼痛所导致的变形。 阴沉沉的看了始终站在对面，仿若无事发生的少年一眼。 李勤超咬牙道：“滚回去，两个傻逼，老子打个球而已，你们不会真以为羽毛球这玩意有什么杀伤力吧？！” 他说完，嘶的一下，又是疼的是一阵呲牙咧嘴。 但嘴里仍旧道：“妈的，你们这样，别人看见只会以为是我输不起，老子之前打篮球比赛，不比这痛多了！” 李勤超说着，趁机瞟了眼某位少女。 位于球场靠里侧，和台阶交接的位置，她同样表现淡定，并没有因为刚刚的那些骚乱而慌张。 少女静静站在那，倒是不知何时取下的发带，重新戴回手上，头发如瀑般倾泻在肩头。 “再来！” 李勤超捡起球，咬牙喊道。 陈安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发球了。 心里却是在琢磨…… 看来这次力度就有点偏大了，还是得再收回去些…… 抱着这般实验的心态，球场上的爆鸣开始一声接一声，那如同放鞭炮一样，听得周围人是瞪大了眼睛。 而随着五颗球打完，李勤超的脸上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体无完肤，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被谁给揍了。 堪称猪头。 关键是……这他妈说出去是打羽毛球打的，那也没人信啊！ 活生生把羽毛球的球头都给抽出裂来。 “操。” 李勤超深吸口气，他想伸手去捂脸，但是最后又忍住了。 因为两边都肿着，实在不知道该捂那边要好点。 整个人也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站在那，要不是那两男生抬着他下去，估摸还要在场上愣一会儿。 嘶。 好痛。 跟被扇了好几巴掌一样，偏偏这痛感还非常明显，就像是分级一样。 第二颗打的最痛，后面两颗逐级减弱，最后一颗又痛了回来。 你搁这控温呢？ 李勤超正懵逼的胡思乱想着，听见身旁人讲话了。 “超哥……要不等下放学叫几个人来？” 说话的男生语气阴沉。 李勤超闻言，回头看了眼，本是在看场上那个被夹在中间，似乎在享受胜利的少年。 但隐约间察觉有人在看他，旋即偏过头，发现看他的人居然是白从冬。 少女的眸子清透明亮，唯独目光却是莫名的有些冷。 李勤超咬咬牙，收回视线，恨声道：“不需要！” ------------ 第一百零三章 人生嘛，总是这样 秋日午后，暖风和煦。 距离中午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食堂人满为患的盛况慢慢消退，只剩零星几个身影。 “你就是故意的吧？” 走进一食堂，少女轻轻扯住陈安衣袖。 “你说打球？” 陈安脚步一顿。 白从冬嗯了一声，偏过头，看着他，眨了眨眼。 “大概。” 陈安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随口答了句，便重新迈开步子。 少女稍稍落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只是明明中午已经吃过饭，又来食堂干什么？ 白从冬心里有些不解，但没急着问，反而是想了想，才开口道：“我和那个人……不太熟的。” 她嘴里的那个人，自然是李勤超。 陈安听得一怔，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要提这个。 熟不熟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正巧抬眼看见位于门口边的小超市，陈安略一犹豫，还是先往超市去了。 他接话道：“是吗？但是听他语气，我本以为你们关系应该还可以。” “不是啦，就是以前小时候认识，长大后基本就没什么联系了。” 白从冬轻声解释，“那时候在一个院子里嘛，常能见到。” 少女说到这，眼眸多出些许缅怀。 “那会儿其实有很多人的，乌泱泱一片，后来走的走，散的散，也就慢慢没了联系。” 白从冬忽然笑了下，语气有些感慨。 “当时还挺伤心的，觉得没了好多一起玩的小伙伴，也闹过些脾气……结果现在回想，却是连大家名字都记不清了。” 陈安一边听，一边走进这个小超市，铺着明亮瓷砖，货架琳琅满目。 虽然占地不大，东西倒是齐全。 他没往里进，随手拿了两瓶矿泉水，就去结账。 同时回道：“很正常的，小时候的许多人许多事，可能当时觉得多么难以割舍……实际上等真正发生了，大概也不会有太多实感。” “人生嘛，总是这样。” 陈安说这些话时，没有特意加重语气，能听出来他只是单纯闲聊。 然而落在少女耳中，却是怎么听都有些不是滋味。 白从冬微微抿唇，注视着他的背影。 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和眼前背影一点点慢慢重合。 他们无疑是同样的一个人。 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的确是很难再回到当初了。 “两块钱。” “谢谢。” 陈安很快付过钱，拿着水走了回来。 他朝着少女递过去一瓶，自己拧开另一瓶。 先前打了会儿球，现在还挺渴的。 “谢谢。” 白从冬小声道谢，但是没有开，只是接了拿在手里。 她跟在陈安身后，发现他并不是买了水就走，而是继续往食堂里面走去。 “你要买什么？” 她出声问道。 “看看有没有面包之类的……我记得之前在一食堂看见过有个窗口是专门卖面包的。” 陈安四下瞅了瞅，这会儿许多窗口都已经关门了，只零星还剩着几个没有收摊。 “是‘培之味’吧？” 白从冬听出来他想找啥了，主动上前两步，牵起他手。 “你跟我来，在这边。” 少女低声说着，努力想把牵手这个动作做的尽可能自然，且很随意的模样。 但终究不太现实。 毕竟是长大后第一次和同龄男生牵手，还是由她主动，肯定避免不了一阵脸热，心跳也跟着有些加快。 好在食堂现在比较冷清，没什么人。 察觉到她的动作，陈安微微皱了下眉，没有做声，跟了上去。 和他这个转学来的不同，少女明显对地形熟悉的多。 带着他走过两个拐角，一间藏在角落里的小窗口便跃入眼前。 上面挂着‘培之味’的招牌，右边立了一个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一行小字。 今日可售： ‘奶油面包’ ‘肉松面包’ ‘牛奶蛋糕’ ‘虎皮卷’ ‘……’ “是这里吗？” “嗯。” 白从冬停下脚步，悄然把他的手松开。 仅仅是这一两分钟的路程，她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小排细汗。 心跳更是加剧，几乎都要蹦到嗓子眼去了。 整个身子也莫名变得有些燥热起来，脸蛋红扑扑的，全然不似平常的她。 ‘只是普通牵个手而已……’ ‘你慌什么呀！’ 少女抿着粉唇，在心里默默念叨。 以前小时候，比这更羞人的事不知做过多少…… 但为什么反倒是这次带来的心理感触，远比小时候要强烈的多呢？ 多半是长大后，思想就没那么单纯了…… 白从冬脸红红的想着。 陈安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或者说，谁没事整天盯着人看啊。 他走到窗口前，随便挑了俩奶油面包，让人给自己装好。 这种奶油面包很薄很轻，皮是偏脆的，中间裂开道口子，挤着奶油，物美价廉，只需一块钱一个。 白从冬看他提着奶油面包回来，压下心头那丝丝悸动，不动声色问道：“你中午难道没吃饭吗？” “吃了，我给别人带的。” 陈安随口回答。 他领着少女往外走，手指勾住塑料袋，轻轻甩动。 这个答案，倒是不出白从冬所料。 她至今还记得姐姐说过，他不爱吃甜食。 还隐约间想到，自己小时候似乎被某人拉着下棋，然后把她兜里的糖啊薯片啊巧克力啊统统都给骗走了。 着实是有点可恶。 “那你给谁带的？” 少女不声不响陪他走了会儿，忽然又出声问道。 “我同桌。” 陈安解释：“他没吃饭……听李扬说是又通宵去了，所以在教室睡觉。” 其实中午的时候江源是醒了的，而且和李扬认为的要睡觉不同，陈安觉得江源不来吃饭的更大可能性是没钱。 据他观察，这小子估摸是把钱都拿去上网了，经常有一顿没一顿。 而考虑到江源所沉迷的游戏……陈安觉得自己多少得沾点连带责任。 所以反正是顺手，操场又离食堂很近，带两个面包回去并不碍事。 白从冬浅浅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了。 她挽住垂落胸前的一缕发丝，似是无意道：“我也挺爱吃这家的，经常来买。” ------------ 第一百零四章 总有些人有些事，不一样 陈安瞅她一眼，默默将手中的面包换了个位置。 本来是靠近她那一方的那只手拎着，现在变成远离她的那一方了。 “你什么意思？” 少女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缓缓拧起眉毛，微微瞪圆眼睛看他。 陈安嘴角露出笑意，甩甩手里的塑料袋，不理会，往前走了。 出了食堂，没其他地方好去，加上快打铃了，便准备径直回教室。 白从冬快走两步，追上他。 “你要回去了吗？” “嗯。” 少女抿唇，不再言语，和他并肩而行。 两人行过操场，重新走上台阶，教学楼就在台阶之上。 一路走过来，倒是没碰见多少学生，看来中午最热闹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 “那个……” 终于，在走到教学楼楼下，就要踏上楼梯时，白从冬忍不住开口了。 陈安顿住脚步，转头看她。 “上次说的事……真的不可以吗？” 少女微微仰着下巴，美目顾盼连连，眨眨眼，试图‘卖萌’。 “上次？” 陈安皱皱眉，没太听明白。 “就是上周放学，我来教室找你，想请你在迎新晚会上帮忙伴奏的事。” 白从冬尽量把语气说的轻快一些，清美脸庞笑意盈盈，甚至还踮踮脚。 “你说这个啊……抱歉，这个不行。” 陈安想起来了，他摇摇头，没有左右徘徊，而是直接拒绝，丝毫不拖泥带水。 声音落下。 少女神情一滞，垂落一旁的手悄然捏紧了矿泉水瓶的瓶身。 纤长指节有些发白。 她笑了一下，笑容稍显勉强。 “没事啦，反正我也只是问问，你要是有空愿意帮帮忙当然最好，没空的话也不能强求，是吧？” 少女深吸口气，用空着的一只手勾了勾发丝，语气保持住了轻快。 “有空是有空的。” 陈安如实回答，“但小汐说要争第一，我要帮她，那自然是帮不了你的。” “……” 虽然对于这个回答，心里早有预料。 可当他真的这么赤裸裸讲出来时，白从冬顿时只觉心头一酸，美眸雾气涌动，差点就要忍不住掉小珍珠了。 他竟然连一丝丝犹豫都没有！ 这才是白从冬最为难受的一点。 不行，深呼吸，深呼吸…… 姐姐说过，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 少女静静站了会儿，心情渐渐平复，她重新露出那种轻轻浅浅的笑容。 “是吗？那看来很遗憾，我们只能成为对手了呢。” 陈安点头，笑道：“不是我们，是你和小汐，我听李扬说你是上届的头名……还是很期待到时你的表演的。” 他说完，想到什么，补充道：“你也不必拘泥于我，我会的乐器不多，技艺更谈不上高超，我相信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选择。” 真心实意，并非假话。 少女紧紧看着他，轻轻摇头，声音不大，却是仿佛透着某种力量。 “我不需要。” 简短的四个字，背后是这些年一路踏着无数失败者的尸体，一次又一次取下胜利而积攒的自信。 “哪怕没有伴奏，我一样可以拿到第一。” 她说完，主动迈开步子，走上楼梯。 大概是想就这么‘酷酷’离开的，但临到楼梯拐角，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 少女回头，轻咬着唇，凝望过来。 “总有些人有些事，是不一样的。” 留下最后一句话，那个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 陈安目送她离去，没有争辩，也没有出声。 他站了会儿，什么都没说。 只是继续甩着那个装着奶油面包的塑料袋，回自己教室去了。 …… …… 午休时刻。 当陈安踏进教室的时候，高二二班已经差不多坐满了。 气氛很安静，没谁捣乱，都在老老实实休息，睡午觉。 陈安在靠里侧的最后一组，他走过讲台，路过第一排时，身形微微一顿。 他低头去看，本以为是裤子勾住哪了，结果发现原来是有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偷偷扯住他，不给他走。 偏偏这小手的主人，还装模作样的趴着午睡，脑袋埋在桌上。 陈安没急着出声，左右看看，见大家都在睡觉，无人注意，便伸手在那只手的手心挠了一下。 顿时，如同受惊的兔子，那小手一颤，下意识松开。 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赶忙再抓紧。 就是抓着他裤腿，不给他走。 好好好。 现在胆子这么大了是吧…… 陈安无声笑笑，悄然走近一些，然后忽的伸手，修长的手掌自少女埋着的脸蛋一点点深入。 指尖刚一接触，就传来温热温热的感受。 手感微微有些滑腻，qq弹弹。 别想太多，陈安只是捏了捏她的脸。 李清月这下终于装睡不下去了，她脸蛋红扑扑的，耳垂也很红。 她不和陈安讲话，悄悄张开唇，接着趁那只手不注意……狠狠咬上一口！ 当然，说是狠，其实更像是什么小兽在啃，力气也不大，李清月自然是舍不得用力。 只是觉得他讨厌的很，不想继续给他摸了，又不好大声警告，这才出此下策。 那女孩子的脸，是能随便摸的吗？ 花心大萝卜！ 李清月仍旧趴在桌上，只是侧过脑袋，露出一双湿润润的，略带些羞意的大眼睛。 “讨厌！” 少女冲他做了个口型，没说出声。 同时目露‘凶’光，仿佛他敢乱伸手，就要再狠狠咬他一下了。 陈安也没好意思继续捏，很快收回手。 两人都很好控制了音量，所以这点小动作并没惊动到旁人。 感受着指尖上微微的湿润，陈安下意识把手放在鼻尖……好吧，这个动作貌似有点变态，陈安在最后一秒回过神，硬生生止住。 但为时已晚，少女目睹着这一切，已经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 红霞满天，真是又气又羞，恨不得当场一口将他吃掉。 怎么可以嘛…… 那种事情，光是想想…… 李清月只觉得要羞死了，他，他竟然想闻自己口水！！ 待少年若无其事的走远，她犹豫良久，还是试探着伸出小舌头，在自己手背舔了一下。 然后偷偷闻了闻。 旋即松口气，拍拍胸脯。 还好还好……一点也不臭。 …… 后排落座。 陈安自然不知道此时的少女正在纠结什么。 他随手将塑料袋扔进江源课桌里，然后也趴在桌上，开始午睡。 至于江源，这个被冠以‘睡神’称谓的男人，早就睡死过去。 不到下午第一节上课，他是绝不会醒来的。 事实也是如此。 直到第一节课预备铃打响，江源才被教室里细细碎碎的动静吵醒。 他揉揉眼，向一旁少年问道：“今天什么课啊？” “生物。” “……哦。” 弯腰，准备在课桌里找书。 然而刚一入手，便是一愣。 “哪来的面包？” 江源拿出一个白色塑料袋，明显愣住。 “说不定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女生偷偷给你放的呢？” 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江源挠挠头，他有些病态白的脸上闪过几分不好意思。 “……怎么可能。” 他很有自知之明，转头，发现自己的同桌拿着笔，在一张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就是线条凌乱，看不出是写什么。 嗯，不明觉厉。 “咕噜……” 正想着，肚子忽然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响动。 江源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吃吧，我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顺带买的，不小心买多了点。” 正值下午两点，秋日暖阳洒落飘窗，将少年半个身子映照在内。 他没有停笔，神情依旧专注。 江源拿着那个面包，看着他足足愣了好半响，这才闷声道了句谢。 “谢谢。” ------------ 第一百零五章 偷窥（二合一 和陈安的猜测大差不差。 江源并非是李扬以为的不想去吃饭，一心只待在教室睡觉。 ……或许也有一些，但真正让他止步的，还是空空如也的口袋。 饭卡里仅有的钱，只够他接下来每天吃两顿，一早一晚。 这其实也没啥，江源早就习惯了。 他家里很穷，不像长浦中学里的大多数学生那样，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会选择来长浦中学就读，纯属是因为中考成绩优异，特例给他免了学杂费，还许诺一大笔奖学金。 奖学金的大头被拿去贴补家用，剩下一点就是他在学校的生活费了。 江源这种情况在长浦中学不算少见，为了保证生源足够优秀，长浦中学每年都有着类似的招生计划。 “谢谢了……” 三两下将面包炫完，这个性格偏向腼腆的少年再次小声道谢。 陈安停笔，他转过头，笑了下。 “不用谢我，我也是听李扬说的。” 他指的是江源中午不去食堂吃饭的事。 然而少年却是摇头，长期通宵，他皮肤微微有些病态的白，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倒是不油，估计每天早上包完夜都去洗过，只是懒得进一步打理。 江源用余光瞥了眼身后，李扬此时正两只手垫在屁股底下，一会儿左右看看，一会儿挠挠这，挠挠那的。 总之就是不能安分待着。 江源叹口气，心想就这傻大个…… 不过他也没再矫情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手里的白色塑料袋揉成一团，塞进课桌。 …… …… 时间如水，一下午匆匆而过。 今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入了秋，天色暗的越来越早，这会儿约莫刚五点的样子，天边已经有些微微泛黄。 偌大的操场上，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排好队的二班众人开始拖拖拉拉的绕着跑道跑步。 体育老师是个精壮汉子，身高不高，只有一米七左右，体魄倒是壮实，主打一个短小精悍。 他见着学生们拖拖拉拉的步伐，皱皱眉，又吹了声哨。 “先跑两圈，然后到我这里集合！” 说完就溜到一边玩手机去了。 跑道上，李扬注意到这一幕，羡慕道：“妈的，教体育就是好，老子以后找工作，也要当体育老师。” “你能行？” 江源瞅他两眼，真别说……这货看着呆头呆脑的，身体还蛮不错的，是块结实的料子。 “总比你这肾虚公子行！” 两人拌着嘴，李扬忽然轻咦一声，左右看看，没见着人。 “陈安呢？” “后边，他说自己身娇体弱。” 他还身娇体弱？ 李扬想到中午某人的杀球，有点无力吐槽。 经江源提醒，李扬回头看了眼，便在队伍的大后方，看见某个少年正悠哉悠哉的和两三个女生跑在一起。 他们边跑边聊，有说有笑的。 “靠！” 特别是当看见自己的女神宁雪婷也在时，李扬顿时嫉妒的两眼发红。 你真该死啊！ …… “陈安，你真的和我们班长没点什么小秘密？” 宁雪婷特意落后半个身位，悄悄肘了一下少年，拉着他放慢速度。 陈安本来是想和李清月一起当跑友的，现在无奈只得先和宁雪婷跑一段。 “你有必要这么念念不忘吗？” “有啊！” 宁雪婷眨眨眼，不肯松手。 “都跟你说了，就以前初中同学。” “怎么可能……就班长那个表现，你俩之间肯定有点啥！” “那你去问她。” 陈安耐心耗尽，不理会她了，快跑两步就要提速。 “诶……你等等，那这样，你先给我个秋秋号呗？” 宁雪婷见他想跑，连忙抱住他胳膊，这姿势多少有点亲密，宁雪婷下意识做了，现在反应过来，就赶紧松开。 陈安瞥了眼被她抱的位置，略显嫌弃的用手拍了拍。 “哇，你什么意思！” 宁雪婷瞪大着眼，这还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被人嫌弃！ “秋秋号我说了你也记不住，等下回教室再找我吧。” 少年说完，不再多言，提速追上前方的两个女生。 是叶浅浅和李清月。 两人并排着跑，不过明显是注意着身后的，所以当陈安刚追上来，叶浅浅就迫不及待的发问。 “你俩聊啥了？” 李清月也悄然偏了偏头，看过来。 陈安便将他和宁雪婷的对话重述了一遍。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一向是个诚实孩子。 “就这啊……” 叶浅浅很快失去兴趣，这还不如她知道的多呢。 不过她眼珠子一转，放慢脚步，渐渐掉了队。 既给身边两人留出空间，自己也好去找落单的宁雪婷交流交流心得。 同是八卦人，知己难得啊。 “她竟然还要你秋秋！” 察觉到周围没人了，李清月抿着唇道。 “怎么，你不想给啊？” 陈安转头看她，嘴角慢慢噙上笑意。 少女被他看得有些羞，微低下头，小声辩驳道：“什么我给不给呀，跟我又没关系，是找你要，又不是找我的……” 话虽是这么说，声音里那股酸溜溜的味道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你不想给就不给呗。” 陈安觉得好笑，随口应道。 “那，那多不好啊……” 少女脸更红了，加上还在跑步，她小口小口喘着气。 最开始听见时，心里的确是很不舒服，有点微微醋意，但等陈安主动这么讲了以后，李清月又不想他真的不给人秋秋号了。 不然显得她多小气呀！ 于是和他凑近了些，小声道：“你给嘛，反正我们都是同班同学。” 李清月说完，略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就好像是她在替陈安做主一样。 “都行。” 陈安点点头，不在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了。 没什么意思，有那闲工夫，还不如看看李清月跑步。 长浦中学的秋季女生校服，里面是一件白衬衫，有蕾丝花边，外边是短款的英伦风小西装外套，精致洋气，很好的将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那份青春美好展现出来。 但这节是体育课，李清月就没穿外套了，而是搭了一件偏薄的浅灰色羊毛衫。 鼓鼓囊囊，一看就非常有实力。 还一蹦一跳的，着实有些吸睛。 “你不要看了嘛，外面好多人呢……” 少女垂下眸，那双杏眼水蒙蒙的，轻咬着唇，脸蛋异常红润。 陈安收起目光，忽然想到中午叶浅浅和他说过的话。 诚实孩子，有啥说啥。 他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看。 想着事，也就没有开口，但一旁的少女可能会错了意，只以为他是生气了。 心里急慌慌的，也顾不上羞，抓住他胳膊小声道：“陈安，你不要生气呀……” “大不了，大不了……等没人的时候……” 李清月越说，声音越低。 最后几个字只能看见她动了动唇，细不可闻。 “等没人什么？” 陈安回过神，目光略显诧异。 “没什么！” 少女红着脸跺跺脚，不想和他讲话了，一个人跑开。 …… …… 绕着操场跑完两圈，二班众人在篮球场上重新集合。 体育老师黄宏发走了过来，他背着手，来回踱步，沉吟道：“上学期我们学了射箭，今天我们就教太极哈……那个，体育委员出来下。” 一个高个子男生应声出列。 黄宏发点点头，先是带头做了一遍动作。 紧接着又让体育委员做给他看。 他则在一旁指导，拆分要点。 “一个大西瓜，中间切两半……” “马步，马步蹲好，你这看着挺壮实一小伙，怎么腿抖呢？” 黄宏发声音落下，引起好一阵哄笑，顿时让那个高个子男生脸皮发烫，臊得慌。 “笑什么笑，你们也跟着做！” 黄宏发说完，转头瞥见一抹身影，接着不由一怔。 好小子。 这马步蹲的，比他太爷爷还标准！ 他眼睛一亮，走到那个少年身前。 “以前练过？” “太极吗？” 黄宏发愣了愣，“不然呢？” “那是练过一点点。” 陈安见周围人都看过来，没蹲了。 “没事，一点点也行。” 黄宏发没想太多，这年头能抓着个会这玩意的年轻人，实在是少见。 他挥挥手，“你跟我上来。” 然后领着陈安往前走，顺带一脚把那个高个子男生踹一边去，后者只得回应他一个幽怨的眼神。 “来，我教你一遍，你再教他们。” 陈安这下听明白了，原来你是想当甩手掌柜啊。 不过他性子本就随性，没什么戾气，倒也没拒绝。 只是当两人都摆开架势后……情况似乎就变得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了。 同样是那一套动作，如果说刚刚黄宏发和体育委员谭建相比的话，谭建就宛如一只僵硬的奇行种。 那当他和陈安相比，这角色好像又互换了一样…… 少年穿着校服，长裤长袖，皆是宽松版型，谈不上修身。 但由于身材修长，两肩开阔，是绝对的衣架子，所以穿啥都注定好看。 迎着二班众人的各种好奇目光，他也不怯场，神情淡然自若，只是安静打拳。 眼神清澈透亮，特别是那股子气质风范，在太极拳的加持下，越发明显。 真是像极了在电影里那些经典场面，虽没有经过后期处理，带给人心的震撼，却要更胜一筹！ 黄宏发是越打越觉得不对劲，况且身旁少年还在好心提醒。 “这里的弓步应当与地面垂直……手臂抡转，切莫太刻意。” “老师，顺序错了，这里很容易出现误导……” 男人轻咳两声，不动声色道：“嗯，可以。” “看来你平时练的挺勤哈，继续保持，我刚刚也是特意漏点错误……嗯不错不错，你带着他们练练吧。” 黄宏发默默退下。 刚刚那会儿接触，他已经确信……这少年狗屁的只练过一点点！ 陈安笑笑，没有在意，他站到二班众人面前。 “若是大家没意见，便由我来吧。” 场下，自然没有异议。 倒是互相说着悄悄话的女生不少，那看陈安的眼睛都在放光。 “好帅啊……班长大人，你藏的够深啊，你这昔年好友，还会这一手？” 叶浅浅摇晃着少女胳膊，语气兴奋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当事人呢。 “也没有啦……” 李清月正要小声反驳，说她也是刚才知道的，但话至嘴边，又憋了回去。 忽然，一个女声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这里这里，陈安，快来教教我……” 李清月猛一抬头，就看见宁雪婷正在另一侧冲着少年使劲挥手。 等他走下来，宁雪婷笑意盈盈，任由他摆弄自己。 而这种教导，难免会有一些肢体上的接触。 李清月看得瞳孔一缩，垂落在侧的手悄然捏紧。 “这里，这里！” 叶浅浅忽然出声，抓起身旁少女的手有样学样，也开始挥。 那边的身影明显顿住，回头来看。 “你不要给他添乱呀。” 李清月连忙说了句，接着就想放下手。 “你傻啊你！” 叶浅浅瞪她一眼，抓着她手挥的更用力了。 …… …… 此时。 活动中心大楼，会长室。 静谧的下午，少女缓缓放下蜷缩的双腿，从椅子上坐好。 白袜在底下踢了踢，找到鞋穿好。 白从秋站起身，端起长桌上泡好的红茶，走向窗边。 拉开刺绣精美的淡黄窗帘，视野一下变得辽阔。 她端起茶杯，茶汤清澈透亮，本想抿上一口，但余光无意瞥见操场，神情微微怔住。 相隔有些远了，即使是她目力极好，也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但心头忽然的悸动……似乎骗不了人。 回身，放下茶。 少女重新来到窗边，不过这次她换了个位置，因为这里放置着一台天文长焦望远镜。 微微俯身，缓缓调动参数，从目镜之中，白从秋看见了那个身影。 少年位于人群的前端，神情淡然，带着他们做着动作。 一遍又一遍，很有耐心的样子。 白从秋看着他，唇角慢慢翘起。 不过很快，当看见他走到场下，手把手教一个女生时，少女又恢复了平常那清清冷冷的状态。 她微微蹙眉，回到长桌。 拉开桌下的抽屉，一份厚厚的文件被她拿了出来。 为首三个字。 赫然是‘李清月’。 ------------ 第一百零六章 故事不长 这份文件，其实刚送来不久。 白从秋已经看过一遍，不过刚刚通过望远镜，似乎恰好望见了这个叫‘李清月’的女生，于是便又拿了出来。 第一页的信息比较简单，就是填写入团申请时会有的那些选项。 少女微微蹙眉，将其往后翻。 纤白手指捻起纸页。 这份文件很厚，足以说明里面内容之详尽。 不仅包涵了李清月本人，还有她父亲任职的片区，资料，母亲经商，所处是何行业。 当然，除却李清月本人，其余东西都放在了最后的附件当中，真正大头仍旧是李清月的生平。 从她出生时的哪间医院，到上过的小学，初中，细致到每一个年级。 白从秋的目光一一扫过，最后在初中的那一栏停下。 她细细看了会儿，放回去。 转而拿起一张空白纸页，凭着极其优秀的记忆力，挥动钢笔，一个跃然纸上。 ‘周雨彤’ 写到这时，那只握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又写下‘舒可卿’这个名字。 这两个人名其实不难想出，毕竟李清月就在一中待过一个学期。 她接触的人并不多，再加之本身性格偏内向，真想了解点什么，也许从当时的一班班长和班主任口中，能知道更多实情。 再联想到少年刚转学来的那天，他人口述的李清月的表现，那几乎可以断定，在那短短的一个学期内，一定发生过足以让对方铭记好几年的事。 白从秋放下纸笔，重新走到窗边。 推开纱窗，目光投向操场。 些许微风拂面，轻轻吹动着她身上白裙。 时间的确可以消磨许多。 但总有些事有些人，是不一样的。 少女心想。 …… …… 操场。 在陈安带着二班众人打了两遍后，黄宏发跑了过来，宣布解散。 体育课的后半节，一般都是自由活动。 人群两两散开，有聚在一起去打球的，也有选择坐到树荫底下，互相说着话。 临近傍晚，这样的秋日不管做些啥，想来都别样舒适。 篮球场一角，陈安被李扬拉着，硬要让他帮忙‘补课’。 “妈的，等我学会了，我也要去教女生。” 李扬说着，幻想出宁雪婷用嗲嗲的声音要他手把手教导的场面。 嘴角上扬，已经要忍不住轻哼起来了。 先前陈安周璇于一众女生之间，可是把他嫉妒的牙痒痒。 然而很快，就有人非常无情的给他泼了盆冷水。 “你不会真以为那些女生图的，是陈安太极拳打的好吧？” 江源双手插兜，背靠在墙上，很不屑的看着他。 丢人！ “靠，你什么意思！” 李扬觉得自己的颜值受到了侮辱，他正要开口反驳，忽然余光瞥见两三个男生抱着球走过来，顿时眉开眼笑，拉着陈安就凑上去。 “拳不练了？” “练个鸡儿，走去打球。” 陈安觉得好笑，看来江源还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反正闲来无事，这种好天气，他也就没有拒绝，几人通过翻手掌的方式，很快分好队伍。 年少时的精力总是充沛，篮球场上也从不缺像他们一样挥洒汗水的人。 女生们就显得要悠闲许多，三三两两聚在树荫下，嬉戏打闹。 “你要到秋秋了嘛？” 有女生在问宁雪婷。 后者挑挑眉，略显得意。 她扬扬手中刚买回来的可乐，笑道：“当然啊……” 宁雪婷指指在球场上打球的那个身影，嘿嘿一笑。 “等下我还要去送水。” 她大胆的话语，立马惊起先前那女生的惊呼。 “真的假的，你喜欢人家啊？” “你管我喜不喜欢……” 宁雪婷说着，隐晦的用余光瞥了眼身后。 那边，叶浅浅正拉着李清月，给班长大人灌输‘要主动出击’，‘别让等待成为遗憾’的等等经典语录。 “班长大人，你就能让她如此嚣张？！” 宁雪婷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叶浅浅明显是听见了，微微瞪大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之前她还以为宁雪婷只是和她一样的八卦中人，谁知道宁雪婷是想亲身上战场啊！ 于是叶浅浅立马抛弃要和她做同道中人的想法，回归到了班长大人的怀抱。 “不就是送个水吗？我们也去买！” 叶浅浅气呼呼的说完，拉着少女的手就想起身。 但是……没有拉动。 她一愣，回头去看，才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垂下脑袋，默默在那一言不发。 情绪似乎肉眼可见的低沉。 “怎，怎么了？” 叶浅浅怔住，语气下意识柔和许多。 “……不，没事。” 少女轻轻摇头，起身了，却不是往食堂的方向。 她要回教室。 叶浅浅连忙追上去，感觉她应该是有什么心事，也就不好像平时那样不着调了，只是陪她慢慢走路。 两人的背影，渐渐走远。 她们身后，宁雪婷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 …… “浅浅，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回到安静的教室，在座位上坐好，少女终于开口。 “为什么？” 叶浅浅不太理解，她问道：“就因为不去送水吗？” “不是啦……” 李清月摇摇头，叹了口气。 在操场时，宁雪婷口中‘送水’两个字，勾起了她内心一些极不愿去想的回忆。 少女犹豫良久，见教室无人，小声解释。 一段尘封的，早应被遗忘的过往，随着她的讲述一点一点在叶浅浅面前铺开。 时间，回到初一。 那正是对两性懵懵懂懂的年岁，有好奇，有试探，但其实更多的心路历程，或许就连当事人也无法表述清楚。 而最难面对的，便是那些流言蜚语，他们大肆宣扬，津津乐道。 傍晚瑰丽的晚霞下。 同样是体育课，看着少年施施然递在身前的水，听着耳边起哄的笑声。 女孩本就脸皮薄，终是受不住，不敢去接，只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身后人群笑声依旧，落在耳中，却又像是凭空多了些嘲笑的意味。 当然不是笑她。 是笑那位自作多情的少年。 故事不长，也很简单。 李清月很快讲完。 但它就像一根小刺，隐隐扎在心头。 时至今日，女孩早已长大。 见识过许多新的风景，新的人。 然而始终无法忘怀的，一直是那张微微愣住的少年容颜。 ------------ 第一百零七章 矛盾 “所以你看……我是不是很没用呀？” 少女又一次问出那个问题，那双杏眼看来，水雾弥漫。 微微颤抖的双肩，也预示着她这会儿极不平静。 叶浅浅却是听愣了，有些怔怔出神。 她确实没有想到，看似相处的极好的两个人，曾经居然也有过这般‘矛盾’。 不…… 怎么看他对班长大人的态度，也不像是记恨在心吧？ 叶浅浅连忙握住少女的手，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大月月，你看陈安的样子，他肯定早就把这事给忘了。” “可是，可是……” 少女咬住粉唇，眸中闪动的泪花更加明显了。 她抽抽琼鼻，小声道：“可是就因为他一直这样，我才更加难过的呀……” 李清月抬起手，揉了揉微微发红的眼眶。 她不是当初那个爱哭的小女孩了，按他说的，爱哭鬼可没有人会喜欢。 叶浅浅顿住，这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她在心里斟酌着措辞，想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那……后面你道歉了嘛？” 见少女点头，叶浅浅松了口气，拍拍她肩，重新露出笑容。 “唉呀放心啦，我的大月月，就是一点小误会而已，他不会在意的。” 李清月闻言，默默低下头。 她心想……倒是宁愿他在意一些呢。 但终究每个人的感受不同，世界上也不会有什么感同身受。 少女收起那些不经意间散落的坏情绪，不想继续给好友倒垃圾了。 她想到什么，纠正道：“浅浅，你不要那样叫我……” “哪样？” “就是那个大，大月月……” 李清月脸微微红，小声补充。 “那有什么，我实话实说！” 叶浅浅说的理直气壮，还要怪叫一声，伸手就去掏。 少女吓了一跳，匆忙打开她手，红着脸道：“诶，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摸一下嘛，就给我摸一下。” 叶浅浅嘿嘿笑道：“让我试试，你和老冬的谁舒服一点。” 那李清月如何能同意，当然不给她得逞，连连后退。 两个少女就这么在教室追逐起来，李清月一边守护自己的宝宝食堂，一边忍不住回头道：“叶浅浅……你好讨厌！” “宝宝你骂人像撒娇。” 叶浅浅即答。 “你，你！” “你气死我了！” 李清月跑得小脸红扑扑的。 她绕着桌子，灵巧避开叶浅浅伸过来的一次又一次魔爪，反正就是宁死不从。 “好好好……你这第一次就非得留给他是吧！” 叶浅浅也追累了，瘫回自己座位上，眉毛一拧，没好气道。 “呸，你一天天就知道瞎说！” 李清月刚反驳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 那是教室门口。 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去，便见一个女生气喘吁吁的扶着教室门。 她咽口口水，急急忙忙喊道： “不好了班长，他们打架了！” 两人一愣。 “什么打架？” “陈，陈安他们，和别的班男生打架了！” 这次女生终于缓口气，把话说了个完整。 …… …… 高中校园的篮球场，一向是各种矛盾和冲突的高发地。 说得好听点，是少年的意气风发，热血澎湃，说不好听就是单纯容易上头，没脑子。 但此次事情的起因，却绝非什么偶然。 “陈安……看那！” 又是一颗球空心入袋，李扬抹了把额头的汗，凑过来冲着少年挤眉弄眼。 陈安跟着看去，只见在球场边上，三四个女生站在那里，其中他比较眼熟的，就一个宁雪婷。 还在冲他招手，挥挥手里没开封的可乐，笑嘻嘻的，似乎是想让他过去。 神经。 谁家好人打完球喝可乐啊。 但李扬明显不这么认为，甚至还在推搡着陈安，试图让他赶紧过去。 “不是……你也发神经啊，你不是说喜欢她？” 陈安压低声音，疑惑问道。 “对啊，所以才让你去的啊，不然等下人该等急了！” 李扬催促着他，“你待会别喝完，记得给我留一口，嘿嘿……” 好家伙，这回陈安是真被他震住了。 虽然不能理解，但大受震撼。 但陈安实在没那兴趣，他视线移转，意外没看见李清月和叶浅浅两人。 也不知是跑哪去了。 不过当目光扫过某道身影时，他不由一顿。 那身影在台阶上运了两下球，然后目的明确的朝着陈安这个角落的球场走了过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人。 这三人中午都才见过，所以很难不眼熟。 陈安微微皱眉。 三人径直走来，目标明确。 不止是陈安，其他人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一异常。 “是李勤超……他来干嘛？” 李勤超是校队队长，认识他的男生自然不少。 中午发生的那点事，还没广泛传播开，所以二班很多人并不知道陈安和李勤超之间的矛盾。 唯独是宁雪婷笑容一滞，她察觉到来者不善，悄悄退至众人身后。 这样要是真出点什么乱子，也方便她第一时间跑去找老师。 “怎么说，加一个？” 李勤超很快带着人走到球场，他脸上的浮肿消退了，又开始露着他那口大白牙笑。 “超哥，今天这么有心情？” 作为体育委员，加上以前见过面，打球的几个男生中，谭建主动站了出来。 “我没问你。” 李勤超冷冷看他一眼，伸手将他推开，目光直视场中某个少年。 谭建脸色一尬，倒是没敢说什么，往后退了两步。 李勤超名声在男生群体中真不算小，经常走哪都是呼啦啦一大票人，一般没人愿意招惹他。 何况看现在这情况，多半也不是真冲着打架来的，不然就不会只带这点人了。 其实也正如谭建所想那样，李勤超这次来，只是单纯想报中午的羽毛球之仇。 他妈的，羽毛球打不过你他认了，但恰好撞上自己枪口，那他肯定是忍不了啊。 多好的机会。 一听有人讲陈安在操场打篮球，他立马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总该轮到他找回找回场子。 “好啊。” 一片沉寂之下，有人忽然开口。 陈安笑了笑，随手把身旁李扬按住，他和李勤超对视。 “中午手滑了……下午还手滑吗？” 李勤超闻言，脸皮一抽，仿佛那阵阵钻心的疼又回来了。 他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去看陈安。 然后随便运了两下球，经典胯下起手，再轻松三分空心入袋。 “来！” …… 既然要打，李勤超只有三人，当然打不了全场。 恰好这也算是私人恩怨，陈安便主动提出三打三半场。 他不爱惹事，却也绝不怕事。 一如初中时那样，当麻烦找上门来时，一味退让并不会取得什么好结果。 摆开阵型。 陈安这边是自己，李扬，还有江源。 李扬略显犹豫，显然是没啥底气，江源则双手插兜，闭目养神，至今一言未发。 说实话，虽然自己这边块头好像远没对方大，但陈安依旧有着足够的自信。 只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 仅仅是第一次抢板，矛盾就蓦地爆发。 起因是陈安起跳抢板的时候，被对方故意撞了一下。 不是李勤超，是另一个男生，留着长发，目光颇为阴冷。 结果嘛……自然是没撞动。 反倒是自己疼的呲牙咧嘴，差点没弹飞出去。 本来事情到这，也没什么。 毕竟球场上的阴招一向不少，然而就在陈安被撞的瞬间，有人忍不住了。 连陈安都愣了，只隐约看见有个人飞了过去，朝着撞他的那个人就是一脚。 用力还不小，直接给人踹地上去了。 下一刻，骂声刹那起。 “操你妈的！” 李勤超也不是孬种，见兄弟被踹，当即就冲了上去。 陈安这时才看清楚，踹人的居然是江源。 江源身子偏瘦，皮肤也白，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谁能想到打起架来竟然一点也不含糊。 “靠，别他妈打啊！” 李扬也急了，冲上去拉架。 事情至此，球场上彻底乱作一团。 陈安这会儿就算再理智，也不可能坐视不管，他收着力气，连着踹翻两人，冲进去硬生生把被围殴的江源拖了出来。 耳边各种骂声，喊声，嘈杂不断，还有女生的尖叫声。 只隐约间，又听见有人在喊。 “学生会！” “是学生会的人来了！” ------------ 第一百零八章 会长，不好啦！ 前排ps：李好更名李扬。 操场的一角。 刚开始还只是骂声比较凶，后面真动起手来，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当然是谁也不肯服谁。 越来越多的人围观，加入战场。 有冲过来劝架的，也有偷偷使阴招的，混杂在一起，场面一度极为混乱。 好在都没拿利器，钝器之类，一人挨个几脚，其实无伤大雅。 人群之中，陈安宛若游龙，偶尔有些拳脚落在他身上，也不痛不痒，浑然无事。 反而是他干净利落的几次出手，都起到了效用，成功化解江源被围殴的局面，孤身拖着人硬生生杀了出来。 也就江源是个男的，不然这番事迹被这么多人亲眼目睹，铁定要在校园贴吧上津津乐道半个月。 “停手！都停手！” “……散开啊！” 围观的学生们自发组成一个圈，这时，圈外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大吼。 “学生会来了！” 有学生眼尖，认出来的是谁，一边让出口子，一边兴冲冲喊道：“是学生会的唐昊杰，芜湖，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也有二班的女生们松了口气，没那么慌张了，毕竟在长浦中学，学生会的名头有时候可是比老师还要管用。 球场，随着学生会的介入，两边人马暂时拉开。 “怎么样，有没有事？” 陈安皱着眉，看向江源。 后者脸色苍白，慢慢摇了摇头，陈安观察了下，他除了身上校服被扯的有点凌乱，好像确实没什么大碍。 顶多是身上多了几个不知道是谁的鞋印。 而在他对面，以李勤超为首的三人看上去就惨烈多了，每个人脸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光荣负伤不说，身上鞋印也比江源多，这会儿捂着肿起的脸，疼的嘶嘶吸冷气。 连陈安都是一愣。 不是，他记得自己没有出这么多手啊…… 和这些实打实的，容易上头的热血少年不同，陈安每次下手极有分寸，绝对不冲人脸上招呼。 而且使的都是‘内劲’，属于就算被当场逮捕，对方也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有回去后，疼他个满地打滚。 这可是漆小姐的拿手好戏。 别问陈安是怎么知道的，反正那种感觉体验过一次，就绝不会想体验第二次。 所以李勤超三人这被打的跟个猪头一样，下手看似狠毒实际毫无水平，就肯定不会是陈安揍的。 陈安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某个一直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少年。 察觉到他的视线，李扬轻咳两声，悄然往陈安身后躲了躲。 别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一脸无辜.jpg 刚刚李勤超三人都被陈安吸引了注意，现场又乱，他就在旁默默输出。 ……虽然说出去多少有点不光彩。 但毫无疑问，看着对方仨猪头，这会儿李扬的心理状态还是非常健康的。 起码看他那宛如阳光大男孩般的笑容就知道了。 倒是李勤超，这次没法再露他的那口大白牙了，捂着脸狠狠瞪了陈安他们一眼，然后继续转头，低声和学生会那边来的人讲话。 叽里咕噜的，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 事情很快调查清楚。 当时在场的人不少，都是前来围观李勤超打球的，所以想理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复杂。 按李勤超那边的说法，就是打球打的好好的，江源忽然就冲上去踹他们。 李勤超也很懂，没有特意添油加醋，只是隐藏了陈安抢板先被撞的事。 本身当时撞陈安那人动作做的就比较隐蔽，陈安也没被撞倒，路人自然是很难注意这些细节。 这样一来，陈安就有点百口莫辩的意味了。 毕竟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见是江源挑头先冲的。 “行了，都先跟我去学生会。” 少许，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领头，缓缓开口。 他便是唐昊杰。 练过几年跆拳道，体育特长生，同样是校队里的，和李勤超是老熟人，还是纪律部部长。 正因此，刚才一来，他就先找到李勤超询问事情起因。 至于陈安这边，则好像是被遗忘了一样，即使和李勤超问完话，也根本不搭理他们。 陈安皱皱眉，没开口，只是跟了上去。 李扬和江源紧随其后。 一行人浩浩汤汤，越过操场台阶，径直走向活动大楼。 “话说，出这种事，没老师来的吗？” 落在队伍最后方，陈安有些好奇，朝李扬问道。 后者现在不笑了，脸色有点难看。 “来个屁啊……这种事，一般都是学生会的人管。” 李扬语气颇为郁闷。 这也是他为何脸色变得难看的原因，刚刚没想到这一茬，得瑟太早。 差点忘了自己这位表哥，在学校里的熟人可比他多多了。 这下好了，本来明面上就不占理，少说得挨一顿批，说不定请家长都是轻的。 听见这话，陈安转头去看江源。 自从操场的事发生后，江源就一声不吭，沉默不语，唯独脸色同样难看，铁青。 “抱歉，是我的问题，等下你们推我身上就是。” 他忽然开口。 “你扯几把毛呢，信不信我晚上回寝室爬你床！” 李扬回过头，没好气骂道。 按说平常，两人早就拌上嘴了，但现在不管是李扬还是江源，明显都没那个兴致。 闷声闷气的。 偏偏还有人要来犯贱，故意放慢脚步，丢下句‘傻眼了吧，老子上面有人’，然后就笑嘻嘻的走开了。 是先前那个撞陈安的，好像姓许。 “他妈的，这狗杂种。” 李扬咬牙切齿，拳头捏得梆紧，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干碎那傻逼的眼镜。 江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默默盯着那人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别急，我在学生会也认识个人。” 见状，陈安拍拍江源肩膀，出声安慰。 “你认识个蛋！” 李扬回头，似乎是有点想笑，但强行绷住了。 “你才来几天啊，你就认识了……” 他说着，忽然一顿。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中一闪而过。 他微微瞪大眼睛，试图找陈安求证。 然而少年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言了。 “等会……你不会真说的那位吧？” 李扬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 “哪位？” “还能有谁？” 陈安看他，如实答道：“如果你指的是会长的话，那就是的。” “靠！” 李扬没忍住爆了声粗，声音颇大，引得前方人频频回头来看。 他讪笑两声。 “妈的，我还以为你是说白从冬呢！” 李扬低声道。 白从冬是文艺部部长，在学生会人气很高。 “找她有用吗？” “应该……有吧？” 李扬怔了怔，“不过肯定不如会长有用。” “那还是找会长吧。” 陈安即答。 “不是，哪有那么好找啊！” 李扬无力吐槽，感觉心累累的。 他要如何向自己这位新交没多久的朋友科普，在长浦中学，那位学生会长是多么神秘，多么令人敬畏呢？ “主要像是我们这点狗屁倒灶的事，能不能见着她都是个问题。” 李扬解释道。 “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吗？” 陈安微微皱眉，不过确实和那小妮子一直没见过面，只靠书信只言片语，不清楚对方这些年的真实情况。 譬如这学生会长的事，白从秋就从未和他讲过。 想来也是，对她来说，恐怕很难将这种事视作荣誉，更别提说出来显摆。 身旁，李扬继续开口道：“是啊！而且就算你和人家小时候认识，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人还记不记得都是两说。”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 陈安安慰了句。 心想就算不认，自己手上的黑历史怕也是不少…… 秋，毕竟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吧？ 真别说，想想还挺有意思。 陈安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忽然，前方浩浩汤汤的一行人止住脚步，如鱼贯般走入一间会议室。 这里是活动中心三楼。 “到了。” 江源出声提醒。 …… …… 四楼，会长室。 少女静坐桌前，歪着脑袋，看向窗外。 室内一片宁静。 只是心绪莫名有些不宁。 这在往常少有，可能是今天偶然间看到了他所导致的。 嗯……那就再看一眼。 最后一眼。 想到这，白从秋起身，来到窗前。 她目光投向操场，却意外的没有看见那个身影。 是没打了吗？ 少女清眸淡如水，看不见有何失落，只是无声走回去。 长桌上，属于李清月的那份厚厚文件依旧摆放着。 她把文件放回抽屉，隐约间，还能看见在抽屉里，叠放着另外两份。 但很快，一阵非常突兀的，凌乱的脚步，打破了会长室的静谧。 一个有着健康的古铜色皮肤的短发女生急慌慌的跑进来。 她身后似乎还跟着另一个女生在喊，声音像是有些无奈。 “唉呀，梦梦，跟你说了别去……这点事还用不着找会长。” 然而短发女生已经一股脑冲了进来，她一巴掌拍在门上，房门狠狠撞在墙壁，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长桌后，少女微微蹙眉。 “怎么了？” 她问。 “会长，不好啦！” 刘梦大声惊呼。 “慢慢讲，别一惊一乍的。” 白从秋叹口气，这今年新招的女生活力是有了，就是有点过于活泼了。 “是，是球场那边，有人打架！” “……球场？” 少女一怔，敏锐抓住关键词，刚拿起书的手顿住。 (本章完) ------------ 请假 今天必须要请假一天了，眼睛一直反反复复，强撑写了一点，但是实在痛的睁不开眼。 谢谢大家的追读和月票。 ------------ 第一百零九章 会长 三楼会议室。 随着无关人等散开，喧嚣之后，慢慢归于安静。 陈安和江源，李扬坐在一侧，而以李勤超为首的三人，坐在另一侧。 负责处理这事的学生会干部们，位居于会议桌的主位。 他们同样也是三人。 纪律部部长唐昊杰神色冷峻，拿起一支录音笔，当着所有人面搁置在桌上。 他两边各坐着一男一女，手持纸笔，桌前还放着一份刚记录的路人‘口供’。 “我说一下吧。” 少许，唐昊杰缓缓开口。 “事情经过，刚刚在操场我大致已经问清楚，你们几个在球场打球，起了矛盾，然后是高二二班的江源先动的手，对是不对？” 话音刚落，李扬就想站起，但唐昊杰接着的话，又让他乖乖闭上了嘴巴。 “先别急着反驳，这个事见证人很多，我们这边也有操场监控可以为证。” 听着他的话，江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之前看陈安被撞，他一上头冲动，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现在无疑是被人狠狠抓住把柄，说不得还可能牵连到陈安和李扬两个。 这时，桌子对面，坐在李勤超身边，那个留着斜刘海的眼镜男生，高高瘦瘦，就是先前放话说他们上头有人那男生，也正以一种玩味的眼神看过来。 “傻逼。” 嘴唇无声开合。 他笑容灿烂，目光赤裸裸的带着挑衅意味。 ……如果不是他半边脸还肿着的话。 “你他妈狗叫什么呢？！” 李扬急了，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他平时和江源互相骂来骂去的时候也不少，但这玩意，他能骂，可不见得别人也能骂。 就像他天天说晚上要去爬江源床一样。 “还吵？” 一道冷冷的视线投了过来。 唐昊杰人高马大，看上去丝毫不逊色李勤超，特别是气质又多出分沉稳，加上过往名声，很少会有人不服他。 被他冷冷盯着，李扬咬咬牙，也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坐下。 陈安则若有所思的看过去一眼，没急着出声。 心想这人不论话术还是气势，确实和普通高中生有很大不同。 别的不说，光是知道提前录音留证这点，就证明确实像李扬之前所描述那样，他们在处理这方面的事具有十分丰富的经验。 很奇特的学校…… 可能是因为这些人本来就出身优越，从小接受着精英教育，也就对‘管理’他人毫不怯场。 这其实没什么，只要能做到相对的公平公正即可。 毕竟哪怕换老师来处理，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偏向。 陈安正想着，忽然听见了自己名字。 “陈安，是这个名字吧？” 他抬头，发现唐昊杰看了过来，于是点点头。 “行。” 唐昊杰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笔，旋即又问：“你是转校生？” “嗯。” “什么时候？” “上周。” 许是因为之前在操场问过李勤超等人的缘故，现在他的重心明显放在了陈安这边。 一番盘问之后，又挨个把江源和李扬问了一遍。 “所以你们承认，是江源先动的手咯？”唐昊杰问完话，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丢。 这个动作做起来很潇洒，气势又足。 不过当他余光瞥见门口闪过的一道身影，不由一怔，待那身影真的走进来时，他下意识把上半身坐直了，连同丢了的笔也默默捡回手里。 “会，会长？” 不止是唐昊杰，那道身影并未掩饰什么，脚步清晰，打破会议室沉寂的同时，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陈安亦然。 那身影高挑而纤细，双手自然垂落，一步步走来，黑色小皮鞋的鞋跟敲击地面，发出轻微声响。 她有着一头少见的长发……因为真的很长，所以少见。 直到腰间，乌黑柔顺，宛若一匹绸缎。 按理讲，学校不会允许留有这样的长发。 可惜在绝大多数场合，她便是那道理本身。 制定规则的人，往往也有着超脱规则之外的特权。 何况只是这点小小任性。 少女神情平淡，清眸宁静，并未解答唐昊杰的疑惑。 她很快走到会议桌的主位，至于唐昊杰，早就很懂事的让出了位子。 少女坐下，一双清眸静静扫过场下六人。 明明还什么也没说，但迎着那目光，心里就有种没来由的羞愧，于是纷纷低下了头。 唯独是一人例外。 白从秋和他对视，对方的目光同样是淡淡的，略带点诧异，估摸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 除此之外，应当还有些笑意，或者说……欣慰？ 总之，大概都是白从秋以往很难见到的。 她低下头，拿起桌上的那个本子。 上面有先前唐昊杰记录的一些信息。 虽然不在现场，但学生之间打架嘛，惯用手段无非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主要还是为了告诉打架的学生，无论你占不占理，只要打架，就得统一处理。 或许听起来很不讲道理，但也只有这么做，才能从根源控制这类事件的发生。 当然，仅限于今天这种情况，如果是恶性欺凌，自然要另当别论。 少女在安静看本子。 场下几人则面面相觑，也不敢乱出声，就连之前那个老爱跳脸的眼镜男，这会儿都选择偃旗息鼓，不吭声了。 会议室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沉寂。 白从秋看完，又拿过之前记录的路人证词。 “……搞什么？” 眼看好局被迫中断，李勤超忍不住小声发问。 他在问唐昊杰。 后者刚刚给少女让位，就溜到他身边坐着了。 “我怎么知道。” 唐昊杰目不斜视，并不想和李勤超多讲。 不过这件事脉络很清楚，按他的想法，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口头警告一下，再扣点学分就是。 他不想偏袒任何一方。 因为之前来的时候，就是表妹宁雪婷把他喊来的，还特意交代过中午李勤超和陈安之间的冲突。 那还原起事情经过，明显就是李勤超今天下午自己想找事，结果没想给人胖揍了一顿。 他和李勤超的关系顶多是狐朋狗友之类，当然不愿意为此去违反原则。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章 把门关上 何况唐昊杰也不太看得惯李勤超干的这点破事。 追人不从女生那边下功夫，跑来专找别人麻烦，这算个球？ 但碍于确实是江源先动的手，就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得了。 正想着，忽然听见女声。 这女声偏清冷，声线微凉。 “陈安？” 她念出这个名字。 诡异的氛围终于被打破，似是商量好似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怎么了？” 有少年‘乖巧’举手。 “转校生？” “嗯。” 和之前唐昊杰一模一样的问题。 不过接下来，问题好像就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今年多大？” “十五。” “家住哪里？” 陈安一愣，道：“这是需要问的吗？” “是的。” 少女面无表情，她转头看向唐昊杰。 目光微冷。 “你说，这是不是我们学生会的例行盘问？” 唐昊杰当时就坐直了，连忙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正气道：“陈安同学，还请你配合我们学生会的工作。” “……行。” 面对众人投来的‘义愤填膺’的视线，陈安无奈点头。 就连李扬都在瞪他，仿佛在说，你小子怎么敢和我们会长顶嘴的？ 另一边，少女见情绪安抚到位，便继续发问。 “家住哪里？” “清江学府。” “请具体一些。” 少女微微蹙眉，叮嘱道。 “一号楼二单元。” “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下个月吧……” 忽然，声音一顿，陈安有些怔住。 “你怎么知道我爸妈不在家的？” 他反问。 这个问题，不禁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纷纷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少女。 对啊…… 会长怎么知道的？ 而面对这些略带质疑的眼光，少女神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一贯清清冷冷，叫人琢磨不透。 她冷静答道：“你违反校规，带头打架，性质十分恶劣，所以在来之前，我就提前给你父母打过电话。” “……”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或者说，由她口中说出来的话，不管是什么，总有人会自动脑补成应有的模样。 顿时，众人皆露出恍然的表情，特别是以李勤超为首的三人，神色更是一喜。 会长大人……还真是公正无私啊！ 本来刚刚李勤超心里还有点抱怨少女的忽然插手，这下又立马庆幸起来。 来的好，来的好啊。 江源自然听得急了，赶忙想站起来辩驳。 先不说对错，就算真要清算领头的，那也是清算他啊！ 然而有一只手更快，悄然按住他的肩膀，也不知那只手哪来那么大力气，如铁铸般，令人动弹不得。 江源心急如焚。 “别急。” 陈安轻声道。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困惑，不过他现在更想看看少女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下一刻，又听那清冷女声问道：“你还有疑问吗？” “没有。” 陈安摇头。 似乎是很满意他的态度，少女唇角有些极细微的翘起，眉眼间的冷冽也跟着稍减。 总之，给人最大的感受，就是这庄严的会议室，仿佛都变得明媚许多。 “谁先动的手？” 少女再问。 “客观上是江源。” 陈安如实回答，心想这次问题总算正常了些。 “那主观呢？” “喏。” 陈安指了指对面。 “你瞎说什么呢？！” 李勤超当即拍桌，怒容满面，一副被冤枉大了，老子要发火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仨负伤惨重。 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任由陈安在这里胡说八道？ 只是他的这团火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一盆冰雨淋熄。 “出去。” 少女并未看他，淡粉的唇瓣微微开合。虽是简短的两个字，却有着不容任何商量的意味。 李勤超神色一滞，反应过来，现在问话的人可不是唐昊杰，而是白从秋。 是他曾经以为一个圈层，实际长大后才发现，小时候一个院子里的那段时光，已经是他这辈子唯一能触碰到她的机会了。 换句话讲。 也就是现在在学校，他才有和她讲话的机会。 出了学校，连他父母都得在少女面前弯腰，俯首。 不，能不能见到都是个问题…… 冷静下来后，李勤超只觉一抹凉意袭遍全身，手脚冰凉。 他不是傻子。 越是长大，越是清楚他和这位小时候常常抱着一本书，孤身坐在院子角落的女孩之间的差距。 可能是先前陈安一直顶嘴，才给他造成了可以插话的假象。 又或是刚刚少女明显心情不错，让他误以为是某种信号。 总之，和她那位妹妹不同，大抵是不许人忤逆的。 “走吧。” 唐昊杰率先起身，拍拍李勤超的肩膀，低声催促。 妈的，刚刚听见会长说那两个字，给他都吓一激灵。 这下连带看李勤超也越发不顺眼了。 你想死，别几把死我旁边啊！ “行，走……” 李勤超咬牙应了声，低着头，跟在唐昊杰身后走出会议室。 而随着他这个小插曲，会议室的气氛再次变得严肃，凝重。 无人再敢出声。 只是少女接下来的问话，成功再一次将严肃的氛围带偏。 “有对象吗？” “……” 陈安有些无语。 抬头去看她，后者便低头看手里本子，似乎很认真的在思考。 门口，唐昊杰刚把人送出去，回来就恰好听到这个问题。 他挠挠头。 不管了……反正会长这么问，肯定有她的道理。 于是轻咳一声，提醒道：“陈安同学，麻烦你配合一下。” 陈安只得无奈叹口气。 “没有。” “没有就好，早恋是不对的。” 少女点头，顺带叮嘱了句。 “……谢谢关心。” “最后一个问题。” 白从秋抬眸，双眸落在少年身上。 轻声问：“打赢了吗？” ？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好在今天少女的问话一直很离谱，陈安也没太在意，随口答道：“应该赢了吧。” 毕竟他们这边除了江源因为带头冲锋被围殴了两下，正面陈安以一敌三，还有李扬偷摸在旁边下狠手，基本都没挨过什么打。 倒是李勤超三个，各个脸上都挂着点彩，校服也是灰扑扑的。 “那都回去吧。” 得到答案，少女合上本子。 既没说怎么惩罚，也没说不惩罚，如此模棱两可的态度，直把几人听得有些懵。 怎么总感觉……雷声大雨点小呢？ 先前瞧她的样子，还以为这次要从严处理。 当然，能逃过一劫，总归是好的。 李扬赶紧拉着江源起身，又试图去拉陈安。 至于对面坐着的剩下两人，纵使心有不满，有李勤超的前车之鉴，这会儿也不敢反驳什么。 唐昊杰看出他们的怨气，凑近了些，低声警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球场上那些手段！若是不服气，你大可去秦主任那里告状。” 两人脸色一变，不再多留，匆匆走出会议室。 至于去秦主任那里告状…… 但凡消息灵通点的，谁不知道那秦主任是会长的一条狗？ “陈安留下。” 忽然，清冷女声又起。 众人身影一顿。 只听她道：“作为这次冲突的领头人，性质极其恶劣，我必须给他做思想工作，令其悔过，今后不敢再犯。” 听到这，陈安终于知道这小妮子拐这么大个圈是要干啥了。 他忍不住气笑了，直接一脚把想留下来和他作伴的江源踹走。 旋即转身，少女迎上他的目光，脸微微一红，偏过头。 声音依旧清冷。 “……把门关上。”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逢 “咔嚓。” 陈安转身，随手将会议室的门带上。 门缝合拢，发出细微的声响。 少女听着这个声音，藏在会议桌后的修长双腿，也悄然跟着并拢。 纤白手指攥了攥笔，又松开。 她坐姿一向端庄，优雅。 哪怕还是小学的时候，那份宁静而长远的气质就超过许多成年人。 如今年岁渐长，宁静中又多了抹隔绝于世的清冷，致使着常人难以去和她接近。 甚至仿佛连升起这种想法，都是一种罪过。 简而言之，就是‘自卑’。 陈安慢慢走近，凝视着少女眉眼，看她细又长的睫毛微微颤着。 肤白如凝脂，细腻光滑，挑不出任何缺点。 只是……随着他一点点走近，能明显察觉到，少女睫毛颤动的越来越频繁。 淡粉的唇瓣抿着，微低下头，不和他对望。 似乎隐约能从那张淡漠绝美的脸上，窥见一点……紧张？ 两人都没急着先开口，好似在玩那个谁先出声谁就输的幼稚游戏。 会议室安静非常，只剩他们轻微的呼吸。 终于，少女率先有了动作。 她拿起桌前的录音笔，关掉。 但仍是没有讲话，微低着头，任由乌黑长发垂落，遮住双眸。 陈安便这么站在她面前，忽然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 他开口道。 其实故人重逢，大抵也就是这四个字。 就算心中有些别的想法，也不像以前，趁着年龄小可以口无遮拦，想啥说啥了。 话音落下，少女长长的睫毛轻微颤着，她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这实在少见。 特别是放在她身上。 少女心思总难猜，陈安也不知道她如今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觉得这样相见过于冒昧？ 又或是经年忽过，干脆不想认下他这个儿时玩伴？ 这些猜想或许不太靠谱，但时间跨度这么长，谁又知晓呢？ 之前面对白从冬的疑问，问他为何不去找姐姐。 陈安的回答是不用着急，只要在学校待着，总有见面的时候。 没想到现在一语成谶。 只不过见面的方式……有些突然，有些好笑就是。 发散的思绪逐渐回归。 陈安转头，看了眼窗外。 临近傍晚，秋日的暖阳缓缓退去，晚霞大片大片挂在天际，仿若一块垂下的幕布，散着淡淡光晕。 “不说话，那我走了。” 陈安说完，不再停留，转身迈开步子。 一只手连忙伸出，越过桌前，抓住他胳膊。 抓的有些紧了，以至于纤长的手指都微微发白。 “不许。” 少女抿着唇，低头不去看他，轻声吐出两个字。 “我要去吃饭啊。” 陈安耐心解释。 “你先别动……” 白从秋说完，起身站起，然后来到他的身后。 虽然搞不懂她要干嘛，但凭借着过往印象，陈安选择了先相信，也就站着没动了。 因为是背对着，他便没看见少女眸中闪过的诸多情绪，只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摸他。 不…… 不是像。 陈安低头，看见一双手正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不可否认的说，白从秋的手很好看，纤细而长，如霜雪一样洁白。 但，这也不是她瞎几儿乱摸的理由吧？ 应是察觉到了他投来的质疑的目光，少女大概也是长大后第一次做这种事，脸微微红。 “我想看看你受伤没。” 她解释道。 接着轻轻踮脚，替他将头上一根很细的灰色毛线拂去。 这样的动作，有些似曾相识。 让陈安想起他们最初在医院的那一天。 为了去找小汐，淋了场雨，也是她瞧见后，回房拿来毛巾，仔仔细细的给他全身擦了一遍。 只不过那会儿男孩还没发育，反倒比她低些，擦起来很轻松，不用像现在还要踮脚。 他思绪至此，语气不由温柔许多。 “我没受伤，那几个男生也伤不到我。” 白从秋听他开口，少年声音清澈柔和，心里瞬时冒出许多念头。 将其一一按下。 她低眉，轻声道：“那当然伤不到你，听小姨讲，你学了厉害的功夫，练了很久，还说不想行走江湖，只想保护好她。” “咳咳……” 陈安脸色一尬，“那都是小时候讲的了。” “小时候怎么了？我看小姨挺当真的，每年过年都要念叨。” 少女轻声说着，身上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消退了，还少见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 “她不就那样……什么时候见她正经过。” 谈到她们那不正经的小姨，陈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故人重逢，最能去冰的恐怕就是另一位故人。 “不是的，那只是对我们。” 白从秋摇摇头，替自家小姨正了正名。 “那我现在可以转身了吗？” 少女一怔，轻轻嗯了一声。 陈安回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 “看不出……你先前还挺霸道。” 这是在说她刚刚‘审问’时的样子。 “我只是为了公平公正。” 白从秋答道。 “公平公正？” 陈安怀疑的看着她，“公平公正需要问我有没有对象？” “当然。” 少女点头，“如果有对象，肯定要先通知对象，毕竟算是你某种意义上的家属。” “我怎么感觉你在一本正经的胡扯八道。” 陈安毫不留情的戳破她。 白从秋听着有些生气，好看的眉毛微微拧起，心想那我问一下又怎么了？ 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书。 少女放弃了找本书抱在怀里的想法。 这是从小到大的习惯，每当她碰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就会这么做。 只要假装看书，大家就不敢来打扰她了，很轻易的蒙混过关。 “别看了，这里没有。” 略带笑意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白从秋深吸口气，说道：“我又不是小时候了。” 两人都没把话说完，但就是有种无声的默契，都领会到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陈安微微一愣，“确实，那你现在想说谎的话，会怎样？” “我很少说谎。” 少女平静回答。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从不说谎。” “那不现实。” 陈安摆摆手，“行吧。” “那叙旧到此结束……我真赶着去吃饭。” 少年言语不似作假，因为他真的有点饿了。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还陪着李扬他们打了会儿球，运动量上来，自然饿的快。白从秋没说什么，主动往门口走去。 陈安落在后面，亦步亦趋。 谁知刚一拉开门，就响起一个女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这是一个短发女生，皮肤古铜色，气色健康，一看就是常年在太阳底下运动。 她估摸是趴在门上，耳朵贴着门缝偷听。 结果没注意到少女走近，这一拉开门，顿时直愣愣往前栽倒。 好在陈安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这才免去了一场惨剧。 “你没事吧？” 见女生似乎还有点懵，躺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陈安只好出声提醒。 于是这个短发女生才蓦地惊醒，连忙挣扎着跳起。 她刚一站稳，就感受到身旁传来一道极为冰冷的视线。 毫无疑问，来自她们的会长大人。 “会，会长，那个……如果我说只是碰巧，您会相信吗？” 刘梦微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试图解释。 少女无言，目光凝视过她的左半边身子。 那里是刚刚和陈安触碰过的地方。 少许，白从秋重新迈开腿，经过短发女生时，面无表情道：“扣半个月工资。” “诶……诶？！” 刘梦顿时急了，她加入学生会本来就图的这点工资，现在要扣她钱，简直比要她跑二十圈操场还难受。 “呜呜呜，会长大人……不要啊，那种事情，真的不可以啊！！！” 短发女生趁机紧紧抱住少女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嚎痛哭。 少女神情不变，任由她抱着，只是冷静道：“扣一个月。” “……” 不得不说，这招数十分有效，短发女生立马不哭了，只眼神幽怨的看着她。 “可是会长，没听说我们学生会还有要扣钱的规矩啊？” “要不我还是给你跑二十圈吧？” 刘梦咬咬牙，努力想挽回自己的工资。 然而少女无情的声音接着传来，叫人心碎。 “现在有了。” 白从秋说完，目光移到一旁看戏的少年身上。 他嘴角挂着些许笑意，见她望来，便点点头，就要转身下楼。 会议室往右走，便是楼梯口。 少女无视某人幽怨的小眼神，跟了上去。 走到楼道时，也就是分别的当口。 陈安没有冒昧邀请她一起去食堂吃饭，而是笑道：“那下次见。” 说完，转身。 但在即将迈步前，手心中多出的一抹柔软，不由让他身形一顿。 低头去看。 不出意料的，手心里多了另外一只手，一只很好看的手。 “我请你。” 女声依旧清冷，仿佛不是在邀请，而是命令。 陈安怔住，“什么你请我？” “请你吃饭。” 见他似乎有些不解，少女清眸微低，开口道：“不行吗？” “不，当然可以……” 陈安回过神，看了看她，有点想讲些什么，但忍住了。 转口道：“那我们去哪吃？听说食堂的小春苑就不错。” “不去食堂。” 少女轻轻摇头。 “那去哪？你想出去吃？” 陈安微微皱眉，晚上还有自习，实话讲不太想往外跑。 “跟我来。” 白从秋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便带头往楼上走。 略一犹豫，陈安跟在了她屁股后面。 已经打过放学铃，刚好是吃晚饭的时候，活动中心异常安静，只剩他们‘哒哒哒’的脚步声。 那个短发女生没跟来，不知跑哪去了，多半是才惹怒过会长，不太敢来面前蹦跶。 前方。 少女走在比他高两个台阶的位置。 长浦中学的校服裙摆并不短，大部分时间只露得出膝盖以下的小腿。 但即使是这样，那一截雪白细腻的肌肤，依然吸睛。 这份最纯粹的美好，随着她的动作，在裙下轻微晃动，交叠。 视线往下，是朴素洁净的白袜袜边。 “你在看什么？” 陈安看得有些出神，才注意到两人已经走上楼梯。 甚至都走到挂着‘会长室’的门口前了。 有走这么快吗？ “你说要请我吃饭……就是这？” 陈安答非所问。 “进来。” 白从秋没跟他计较，推开门，往里走。 映入眼帘，是深色的木质地板，干净整洁，两边墙壁刷了白漆，挂着几幅明显价值不菲的画像。 一长桌，一椅，以及琳琅满目，堆的满满当当的书柜。 这些大多是很常见的物件，唯独是看见窗台边的望远镜和那个藤椅时，陈安愣了一下。 好家伙。 该说不愧是大小姐吗？ 有钱就是任性啊。 光那望远镜的体型，就不像是什么便宜家伙。 “那是学校送的。” 白从秋忽然出声，她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有时会用来看星星，不是专门拿来偷窥的。” 这补充显得有些莫名其妙，意义不明。 “正常人也不会想到偷窥吧？” 陈安瞅她一眼。 “哦。” 少女似乎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下去的兴致。 她走到那个长桌前，上面堆着几本书，一个笔筒，还有些整理好的文件。 除此之外，在桌上还有一份很显眼的东西。 陈安跟着走近，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个饭匣。 用榫栓结构相契合起来，而且盒盖上面雕龙画凤，装潢精美。 他恍然道：“原来传闻你天天躲起来开小灶是真的！” “你吃不吃？” 少女提过饭匣，回头抿唇看他，眉目少见的有几分恼意。 “吃。” 陈安毫不犹豫的点头。 废话，本来就饿，那来都来了，还能不吃吗？ 白从秋见状，伸手将盖子揭开，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随之飘了出来。 饭匣的保温性能应该很好，虽然传统木制，但也不用低估古人们的智慧。 主要这是一个架子，上面这样的饭匣总共还有整整六个。 陈安忍不住道：“这也太奢侈了。” 白从秋不说话了，微微拧住眉毛。 其实平时她也不会吃这么多，今天是知道陈安在，才特意叮嘱让人送多一点。 谁知还反被说。 烦人。 “去，坐好。” 少女指指椅子。 (本章完) ------------ 请假 请假，老毛病了。 ps：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很对不起追读的朋友，但真的，每天晚上到了这时候，就开始痛。 我决定试着调整到白天更新，因为上午起来那会儿是比较正常的。 拜谢。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喜欢我？ 长桌前。 陈安依言落座。 少女走回自己的位置，将饭匣一一揭开。 缕缕香味随之散发。 陈安瞅上两眼，不由一怔。 因为并不是预想中琳琅满目的菜式，反而看上去比较精简，只是一些家常菜。 不过就算单论卖相，肯定也绝不会差就是了。 最主要是……怎么感觉恰好很对他胃口啊？ 正想着，一杯红茶递在身前。 茶汤清亮，醇厚，微微冒着热气。 “需要我帮忙吗？” 白从秋忽然发问。 “帮忙什么？” 陈安刚端上碗筷，被她问得愣了一下。 白从秋不言，默默夹起一个大虾。 虾是斑节虾，个头真的很大，表皮煎至微黄，淋上一层芡汁，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接着在陈安的注视下，那双柔嫩白腻的手轻轻捏住虾身，将虾壳一点点剥开，露出里面完整的虾仁。 纤白指尖沾染上些许芡汁，很快递在他嘴边。 “张嘴。” 那声音一贯有些冷，听不出太多情绪。 陈安明显是被‘震’住了，听见她这么讲，也就下意识张开嘴。 刚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对，但虾仁已然入肚。 纤白指尖收回，和唇齿无意擦过，冰冰凉凉。 “……谢谢。” 陈安看看她，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吐出这么两个字来。 主要她做的一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那他作为既得利益者，再去说点什么，反而显得他……矫情？ 算了，不管了。 吃饭！ 夹起一颗雪白的丸子，陈安就着扒了口饭。 果不其然，还真是鱼丸。 他小时候可爱吃了，不过和以前吃的似乎又有所不同，估计是区别在用料和做法上。 更加鲜嫩，弹牙。 然后…… 那只白嫩的手又递了过来。 这次陈安没急着张嘴了，抬起头看她。 应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少女也看过来，清眸微动。 好像在问，怎么了？ “不用那么麻烦的……” 陈安忍住一口将面前虾仁吞进去的冲动，移开目光。 “不麻烦。” “那你也吃啊。” 两世为人，陈安心理年龄也不小了，被她如此‘投喂’，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不饿。” 少女摇摇头，她说完，似是怕陈安再次拒绝，又补充道：“我看你吃。” 一边说，一边把指尖往前递了递。 当然，不是让他吃自己手指，而是吃刚又剥好的虾仁。 虽然那纤白指尖沾着芡汁，很想让人也嗦上一口。 但陈安终究没那么变态，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稍稍犹豫，还是张开嘴。 少女成功投喂，眼睛微微眯起，眉眼间的那丝丝冷冽悄然化开。 她收回手，动作不停，继续剥虾。 刚开始时，手法还略显生疏，但随着一只只经验积累，慢慢就快了起来，剥出的虾肉也越发完整，诱人。 那张绝美脸庞写满专注，似乎对现在的她来说，连剥虾也成为了一件值得认真对待的事物。 说实话，陈安本想拒绝的。 奈何这种‘诱惑’恰到好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碗里的虾仁越来越多。 时不时还要被少女指挥，张嘴接上一口。 奢侈，太奢侈了！ 趁着被投喂的空档，陈安连忙在心底反省。 他可是一个有手有脚正儿八经的大好少年啊，怎能如此堕落？ 等会……先不反省了。 虾仁又到了。 陈安张嘴，吃下最后一个。 接着左右看看，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着少女起身，然后探过来半边身子。 他们本是相对而坐。现在白从秋这个姿势，无疑让两人靠得很近。 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洒落，轻轻扫过陈安鼻尖。 迎上少女那双不夹杂任何情欲，冷冷清清的双眸对视，陈安微微愣住。 越是近，越能感受到她的不可方物。 白从秋脸上照例是没什么表情，唯独是肌肤雪白细腻，吹弹可破。 “怎，怎么了？” 陈安有点懵。 说起来，今天他难得愣了很多次，比平时要多得多。 而且全是因为同一个人。 在以往的记忆里，少女无疑也是很出众的，即使是重生而来的陈安，有时在某些方面和她相比，也会自认不如。 但那时候终究还小，女孩再有‘魅力’，在陈安眼中，大抵也就是个足够优秀，出类拔萃的孩子罢了。 偶尔还会有一点点小任性……或者说坏情绪。 不会让人厌恶，反倒觉得更加真实，甚至说得上可爱。 然如今几年匆匆而过，真正面对面相处，无形间才恍然发觉。 她真的是长大了。 无论是气质，样貌，都已经是一位令人无法忽视，瓌姿艳逸的少女。 离得太近，隐约还能感受到那温热的呼吸。 陈安稍微往后仰了些，拉开点距离。 “你不要动。” 注意到他的动作，白从秋轻声开口，她目光凝视在少年唇角，那里不可避免的沾了些油。 刚刚陈安左顾右盼，便是想找纸擦嘴。 白从秋拿过纸巾，没有避嫌，就这么为少年轻轻擦拭起来。 动作轻柔，细致。 这样的姿势和动作，发生在两个适龄的少年少女之间，理当是有些暧昧。 但偏偏她这么做了，既不含羞带怯，也不娇柔扭捏，就像先前给他剥虾那样，一切都是很自然的。 因此那应该有的丝丝暧昧，还未诞生也就随之泯灭掉了。 陈安甚至找不到任何开口婉拒的机会。 她这般坦坦荡荡，就真的像是小时候两人独处，那时候女孩也会很精细的去照顾他。 尽管陈安那会儿从不喊她姐姐，但这个走哪都喜欢抱着本书的小女孩总是要以这样的身份自居。 毕竟大上一岁，大概是有种需要照顾他的使命感？ 现在兜兜转转，那使命感……好像又回来了？ 总不能是她喜欢我吧？ 陈安这会儿心忽然有点乱，难以静下心来思考。 但他还是很快将最后那个不靠谱的猜测甩出脑袋。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她喜欢我。 “谢谢。” 陈安回神，道了声谢。 少女在给他擦完嘴后，就默默坐了回去，并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还合你胃口吗？” 白从秋问完，拿起另一双筷子，将桌上的虾壳扫入饭匣，又用纸巾把桌面清理干净。 “当然啊，很好吃。” 没有吝啬自己的评价，陈安也吃的差不多了，便搁下碗筷，帮着她一起收拾。 “话说，你真不吃点吗？” 陈安特意只动了其中两个菜，剩下四个还完好无损的躺在各自饭匣中。 将其一一盖好，保住温度。 只是少女似乎是会错了意，盯着他的动作，忽然问道：“这些你不爱吃吗？” 她握着筷子的手捏紧了些，指尖略微发白。 “我可以再叫人送的。” 她垂下眸。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安总感觉问出这个问题的少女，貌似有那么一丢丢紧张？ 是觉得没有招待好他？ 拜托，要是这都不算招待好，那估计也只差她本人亲自下场了。 “不是，我想着给你留点，万一你等下突然想吃了怎么办？” 陈安解释完，笑了起来。 “今天吃的已经很好了，特别还有会长大人亲自剥虾，实在是我的荣幸。” 他故意在‘会长大人’四个字上稍稍加重了读音，明显是在打趣。 “那明天还来吗？” 突然的问话，让陈安听得一怔，他抬头去看。 只见少女和他对视，惯来清冷的脸上，竟少见的有些迟疑。 “明天……还给你剥。” 她轻声说出来。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它不适合姐姐 约莫几分钟后。 会长室，人去楼空。 长桌前不再坐着那个少年，只剩白从秋一人独留。 她想着刚刚陈安的答复，清眸凝视过厚重木门，仿若穿越重重阻隔，又看见了少年那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 “下次一定。” 这是他匆匆丢下的一句话。 那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白从秋拿过纸巾，细致的将自己手指擦拭干净。 擦拭到最后一根食指时，她望着纤白如葱段的指尖，忽然怔住。 略作犹豫，确认周围是没人。 少女把指尖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下。 然而恰在这时。 原本安静的会议室，倏地响起新的声音。 ‘哐！’ 木门被推开，白从冬走了进来。 下一刻，两人四目相对。 她目光不由落在了姐姐微微淡粉的唇上。 “吃了吗？” 白从秋若无其事的把手放下，发出了夏国人最诚挚的问话。 “……还没” 白从冬摇摇头，迈开步子，慢慢走近。 “你和他见过了？” “嗯。” “那他真是和人打架？” “客观上是这样的。” 这个问题，让白从秋想到了先前陈安说话的调调。 “什么客观不客观。” 少女微微皱眉，明显对姐姐给出的回答不是很满意。 她接着问：“那他打赢了吗？” “打架是不对的。” 白从秋将另一只手也放下，手中的物件搁置在桌上，发出轻微声响。 这是一个小玩偶，仅有掌心大小，模样有点像只兔子，就是耳朵很长。 做工谈不上精细，估摸是哪天逛街随手买的地摊货。 造型倒是可可爱爱，一看便是那种很受女孩子欢喜的小物件。 这是陈安临走前送的，说权当饭钱，礼尚往来。 尽管和清清冷冷的少女相比，这个玩偶好像并不那么适配。 放在她这张用料极佳，做工更是细腻的黑檀长桌上，就越发显得格格不入了。 “所以他打赢了吗？” 白从冬重复了一遍，目光被那个小玩偶吸引，看了许久。 “打赢了。” “那就行，之前叶浅浅跑来找我，火急火燎的，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 少女一下松了口气，她走到长桌旁的藤椅前，熟练的踢掉鞋，身子跟着蜷缩进去。 校服裙摆滑落，透出滑腻白嫩的肌肤。 “你这样不好，应该先关心他动机如何，而不是直接问他打赢了没有。” 身后，传来姐姐语重心长的教导。 白从冬转头，很是狐疑的看了看她。 “你又在自己跟自己说话了？” 少女说完，不等人回答，忽又笑道：“是不是姐姐你刚刚包庇了他，事后才觉得这样不好，是不对的，于是借着由头说我，实则自我反省？” 白从秋神情不变，拿起手边的书，淡淡答道：“我公平公正。” “那就是说你承认包庇咯？” “……” 白从秋深吸口气，放下书，转而去拿饭匣。 “过来吃饭。” 少女笑嘻嘻的，从藤椅上跳下来，坐到她对面。 旋即便注意到那双启用过的碗筷，笑容不由渐渐止住。 “你吃过了？” “没有……他吃的，你进来前，人刚走没多久。” 被妹妹问到，白从秋如实回答，没有隐瞒。 她清冷声音依旧，听不出异常。 “你没和他一起？” “我那时还不饿。” “……行。” 白从冬没继续问了，她看着饭匣一个接一个打开，数了数。 “这么丰盛？”少女微微一愣。 她有时也会到姐姐这里来蹭饭，但往常最多两三个足以，很少像今天这样，足足六个饭匣。 虽然姐妹俩不缺这点钱，但从小教养所致，也不会特意去铺张浪费。 “姐姐你该不会是早有图谋，想用这顿饭收买他吧？” 少女微微瞪圆眼睛，合理提出质疑。 然后她便被敲了一下。 “诶……” 白从冬小小痛呼了声，捂着脑袋瞪向姐姐。 什么嘛，又不是小时候了，说不过就要打人。 当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讲讲。 “吃你的。” 白从秋松开卷起来的书，放在一边。 两人动筷，闲聊就少了起来。 偶有谈起，大概也就是白从冬问问关于陈安的事。 她想要知道姐姐对这位有些特殊的儿时玩伴的印象，或者说态度。 可惜白从秋滴水不漏，很难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情感这东西，很多时候不是非黑即白，往往是很复杂的集合。 就连白从秋本人，可能都无法理得清楚。 何况是诉诸与他人。 不一会儿，少女吃好。 拿起纸巾擦嘴，白从冬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差不多要回去上晚自习了。 “我先走了。” 丢下一句话，正欲起身。 余光再次看见那个摆放在桌边的小玩偶，少女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指了指，露出笑容。 “好可爱呀，姐姐可以送给我吗？” 按照以往经验，对于这些不知道哪来的小玩意，姐姐从不会和她争抢。 就像小时候那样，小姨买的任何玩具都会主动让给她。 但其实后面慢慢长大，白从冬就很少再去主动要过什么了。 如今天这般开口，还真算得上近几年头一回。 她当然也不是真的想要，只是一次简单的试探。 目光所及，一只纤白的手缓缓将玩偶握在手心。 不过没递过来，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它不适合姐姐的风格呢。” 少女笑意盈盈，忽然开口。 “……也还行的。” 白从秋低头，不和妹妹对视。 只默默把玩偶拿过来点，放在她这一边。 …… …… 夕阳西下。 当陈安迎着天边最后一丝晚霞回到教室，他还不知道此刻就在另一栋楼，因为他随手留下的一个小玩偶，引发了一场小小对峙。 刚走进门，顿时引来一片齐刷刷的目光。 堪比班主任级别的待遇。 好在陈安心理年龄不是真的才十来岁，不至于觉得尴尬。 就是李扬这小子冲的快，赶在他进后门前就着急忙慌的冲了上来。 瞧那激动的架势，似乎还想给他来一个大大拥抱。 “义父，我超，看来你是真认识啊！” 陈安毫不留情的一脚给他踹开。 “别在这里发癫。” 李扬挠挠头，倒也不恼，嘿嘿一笑，跟在他屁股后面。 先前在会议室被那位少女震慑住，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法思考。 后面回到教室，他才慢慢琢磨过来味道。 这下震惊之余，便越发觉得陈安的不简单了。 “对了，刚刚有个女生来找你，好像班长还认识，我看她俩在走廊讲了会儿话。” “你别说，那女生虽然戴着个帽子，奇奇怪怪的，但看着气质不凡啊……等会，你小子整天哪来这么多妹妹找？！” 听见这话，陈安身形一顿。 他没理会李扬的碎嘴，而是转头看向前排。 恰好李清月也在看他，两人凭空对上视线。 下一刻，少女抿抿唇，径直走来。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约定 临近晚自习开始的最后几分钟，教室里的学生们皆已落座。 李清月明晃晃走来的身影，便显得尤为显眼。 好在先前在篮球场的事情慢慢传开，大伙也不会往其他方面去想。 “老师找你。” 李清月走到陈安桌前，抿唇说道。 “好。” 陈安屁股还没捂热乎，应了声，就起来跟在少女身后。 两人很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教室。 陈安不疑有他，只当是老班听闻了打架的事，要找他问话，便转身欲往走廊尽头走。 办公室就设在那里。 “你等下……” 李清月拉住他的手，手心相交，是有些温热的感触。 她脸蛋微微红，但不像第一次牵手时那么害羞了，只小声道：“来这边。” 领着陈安，他们来到楼梯间。 这里安静许多，远离教室门口的喧嚣。 加上正好临近晚自习，路过的学生很是稀少。 站定，陈安看着她，慢慢品出味来。 “你撒谎了？” 少女被忽然问到，扭捏起来，不敢抬头和他对望，略有些不好意思。 “就这一次……” 她小声说着。 旋即解释：“我也是有点担心你，其实老师之前就找李扬他们问过话了，知道是学生会接手后，就没打算再管。” 少女绕着他转了两个圈，扯着衣服来回看。 虽然陈安看上去精神良好，甚至还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但仍犹疑道：“听李扬说，最后把你一个人留下来了……那他们没欺负你吧？” “欺负了，你打算怎么办？” 李清月闻言，小脸顿时紧绷，她跺跺脚，急忙道：“那怎么可以！明明是那个人主动来招惹你们的。” “我要去跟老师告状！” 到底是品学优良的乖乖学生，碰见这种事，第一想法肯定是先找老师。 不过在瞅见少年嘴角挂着的淡淡笑意时，李清月渐渐止住脚步，回过来神。 “你又逗我！” 她咬住唇，瞪着陈安，声音多出几分羞恼。 “这都被你发现了？” 陈安笑意越发明显，还适当的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你，你那什么语气啊！” 李清月微微瞪圆眼睛，伸手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 她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明明她在教室担心老半天，连饭都没去吃！ 结果他现在还有心思逗自己玩！ 什么叫被她发现？ 难道她李清月看上去有这么笨吗？ 真说起来，顶多是关心则乱，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无暇思考，这才下意识信了他的话。 “那专门把你留下来干嘛，总不能是就为了请你吃顿饭吧？” 少女平复好心态，深呼吸，重新发问。 这次陈安真有些惊讶了，挑眉道：“这你都猜到了？” “呵呵。” 李清月不想理他，同样的招数，岂能骗她第二次。 “才不信你！” 少女哼唧两声，“妈妈说，像你这种口的男生，最会骗人了，狗都不信。” 陈安叹口气，觉得有些冤枉。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往往你说真话的时候，反而会备受质疑。 “陈安，你陪我去食堂吃饭嘛。” 少女忽又开口，拉着他手摇了摇，娇声娇气的。 “你还没吃饭？” 陈安怔了下，他可是知道，对于这个曾经的极品微胖小美女来说，吃饭可是人生中头等大事。 现在长大了，脸蛋上的婴儿肥褪去，线条变得柔美，但那远超同龄人的身材却是完美保留下来。 “当然没吃呀，我一直在等你。” 李清月鼓起小脸，她本来是想在活动中心楼下等着的，但考虑到自己班长身份，需要维持班上秩序，外加班主任之前找人问话，也就回班里等他了。 “你应该也还没吃饭吧？我在窗边盯着看了好久，没看见你去食堂呀。” 活动中心和她们教学楼挨着，以李清月那个位置，恰好能望见。 迎着少女期许的目光，关于实情，陈安实在有点说不出口。 那未免太残忍了些。 “行吧……但是老班那边怎么解释？” 马上晚自习了，班主任黄丽华这时候一般会准点出现，到班上挨个数人头。 陈安倒是无所谓，旷个晚自习顶多是被训两句，但对于李清月来讲，大概意义就是完全不同的。 “没事。” 少女拉拉他，凑近些，在他耳边小声道：“华姐先前走了，我看着她出去的，说让我帮忙点下名。” “好你个李清月，亏我还以为你真是乖乖学生呢，原来早有图谋啊？” 陈安一惊，战术后仰。 “你这算不算监守自盗？” “呸，哪有你说的那么难听！” 少女气呼呼的，抓起他的手心，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 很独特的惩戒方式，别具一格。 陈安顺手将其一把抓住。 “你，你干嘛呀！” 他动作有些突然，李清月吓了一跳，心慌慌的，连忙红着脸抽出手，离他远了些。 少年原地站了会儿，没说什么，只是笑道：“快走吧。” “哦……” 李清月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 …… “你今天见到会长了吗？” “见到了。” “她是不是很好看？” “是挺好看的……不过我感觉她好像有点喜欢我。” “哈哈，李扬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行走在校园里，夜已经彻底黑了，沿路亮着几盏暖黄色的灯。 李清月还在追问陈安之前的事。 谈及那位会长，少女眸中闪过憧憬，语气感慨道：“我上次见到她，还是在刚开学的时候呢。” “那会儿她上台代表学生群体讲话，和校长老师们沟通，娓娓道来条理清晰，提了好多建议，可厉害了。” “什么建议？而且光提建议有什么用，要落实才行。” 陈安随口附和。 “哼，你不懂，以前学校食堂可没有现在这么好，还有个别老师带头体罚学生，也都是她一一去讲的。” “包括我们学校现在有的老师评审机制，每个季度一次，还有好多好多……” “反正你不许说她！” 李清月掰着手指头，认真数着，俨然一副小迷妹的样子。 她说完，忽然又叹口气。 “还有会长的那个妹妹，也好厉害，不仅跳舞好看，唱歌好听，人身材也好。” “上学期运动会，拿了好多的奖不说……去年有个女生被堵在厕所，也是她一个人冲进去，把人带出来的。” “这怎么比嘛，真的是……” 少女嘟囔着，十分丧气的垂下了脑袋。 心中不由有些气恼，陈安这家伙，到底哪来那么多‘故人’啊？ “干嘛要和别人比，做好自己不就行了？” “哼哼，你不懂。”陈安脚步顿了顿，转头看着闷闷不乐的少女，笑道：“没事，你也有自己强项的。” “是吗？” 李清月颇为怀疑，毕竟无论从哪看，她都是被无情碾压的那个。 连个羽毛球都打不过！ 不过真要说起来……倒，倒好像确实有个长处。 少女想到这，脸蛋红扑扑的，好在夜色遮挡，不太明显。 “是啊，你比她们能吃。” “我咬你啊！” 估摸是真生气了，少女凶巴巴的，不似作假。 她抓起陈安的手，就准备来上一口。 陈安笑着，也不躲，看她把嘴巴凑上去。 一个认为他会躲，一个认为她只是开玩笑。 抱着略有些赌气的心态，李清月没有放开，轻轻在少年手背上咬了一口。 唇齿和肌肤触碰，再松开，印出一个浅浅牙印。 “看你下次还说不说我！” 李清月盯着那个牙印，声音微微放大，试图这样来让自己不心软。 但终究是失败了。 不等陈安开口，少女就从校服兜里掏出纸巾，给他擦干净残留的口水，然后眼红红的看着那个牙印。 “你为什么不躲……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疼吗？我又没有用力……而且谁让你总这么爱逗我，你活该。” “……” “疼不疼呀？” …… …… 周一晚。 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 陈安双手插兜，告别李扬和江源两个住校生，走向高一的教学楼。 人流熙熙攘攘，没有刻意去挤，顺着人群慢慢走着。 早先就和妹妹商量过，每晚放学要在教室等他。 说起来……明明只是一个白天没见，为啥感觉好像过了很久的样子。 莫名有点想她。 可能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较往常多得多。 陈安想着，稍稍加快脚步。 逆着下楼的人，他很快来到妹妹教室门口。 走廊上吹着冷风，没看见人。 朝教室里张望，在靠里一侧的位置，瞅见了某个少女。 她照例戴着帽子，今天的款式是类似哈利波特里面的那种魔法帽。 陈兴国提前跟学校说明过女儿情况，情况确实特殊嘛，学校方也是很大度的给予理解。 教室里人走的已经差不多了，只剩少女那边，三两女生聚在一起讲话，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真打架了，不骗你们，我恰好在球场，亲眼目睹！！” “听说是为了那位学姐，争风吃醋……” “嘿嘿，正常正常，我听说女生为她打架的也不少……” 刘雪菲正在向好友们阐述着今天的所见所闻，她神色颇为兴奋，两只手比划来，比划去。 “你们是没看见！那场面激烈的很，就是好像那个篮球队队长有点虚啊……被对面揍成猪头了快，白长那么大个子。” 张红听得一愣一愣，道：“可是，他们这样子打架……会被开除的吧？” “谁知道呢……看学生会那边怎么处理呗，不过开除应该不至于，顶多下次开晨会的时候，让上台检讨一下。” 刘雪菲耸耸肩。 “咔嚓。” 忽的一声轻响，吸引了两人注意。 陈汐回过神，看着手里不小心刺穿纸张的圆珠笔，把它按退。 少女露出笑容。 “没事，你们聊，我要先回家了。” 陈汐说完，起身离开座位。 她刚刚余光瞥见走廊上吹风的少年，便也就失去了旁听的兴趣。 “拜拜。” “明天见。” 刘雪菲挥挥手，跟着瞧见了走廊上的那个身影，不由一怔。 “等会……好像，有点眼熟啊？” 她们倒是知道陈汐有个哥哥，只是毕竟相处时间还短，没啥机会见面。 偶尔碰见他来接陈汐回家，大抵也就是这么匆匆一瞥。 “真有点像吧……” “什么像？” 刘雪菲见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开始给张红解释。 …… …… 此时。 陈安还不知道，关于下午他和李勤超那场莫名其妙打起来的架，已经传的越来越玄乎。 而且煞有其事。 什么怒发冲冠为红颜，两男相争一女……等等等等，反正各种buff都往上套，还有说他是燕京来的富二代，为的就是夺回他失去的一切。 “听李清月讲，你傍晚那会儿，来班上找我了？” 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少女，陈安主动开口。 “嗯，想着总要去兄长那边露露脸，混个眼熟。” 陈汐浅浅应了声，但似乎兴致不高，没再多讲。 当然，她也没说假话。 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到兄长和班上女生活络开的时候，适当的露露脸，最好再表现出一点恰到好处的亲密，能有效遏止某些骚狐狸的接近。 两人迈开步子，往楼下走。 “难得你今天没问。” 陈安语气颇为意外。 “问什么？” “不是没找到我吗？以为按你的性子，肯定要问我去哪了的。” 少女哦了一声。 她垂眸，走了两步，忽然又道：“兄长若是觉得那样不好，我今后都不问就是。” 听见这话，陈安身形一顿。 他微微皱眉，趁着走廊四下无人，抓起少女的手。 冰冰凉凉，如往年那般，一入了秋冬，陈汐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早几年的时候，女孩总要晚上钻他被窝，大概是觉得他怀里更暖和。 “有事说事，再跟你哥阴阳怪气，回家了小心你屁股。” 陈汐脸一红，毕竟是位季少女了，还被他这么威胁，难免有点羞赧。 她哼了声。 “兄长倒是威风，又是打架又是要打妹妹的……” 陈安愣了愣，心说总算知道她今天不对劲的地方了。 旋即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你刚来，消息就这么灵通？” “要是不灵通，只怕兄长就又和那个坏女人搞上了……” 少女瞪着那双乌黑水润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安。 她嘴里念叨：“真是了不得，为了重续旧情，还要和人打架，也不知是谁当年被扔在那里，一个人躲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和人打架是为了重续旧情了，我又什么时候偷偷抹眼泪了？” 陈安有些无语，“那都是你和爸妈的单方面臆想好吧。” 他说着，忽然发现自己手臂被少女抱住。 刚入秋，穿的校服还不厚，能感受到那微微的软弹。 “所以……兄长是，已经忘了我们的约定嘛？” 陈汐低着头，声音莫名有些冷。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兄长是个变态 “明明之前答应过我……不会去想她了。” 晚风轻轻，陈汐的声音越来越低。 一阵短暂的沉默。 “什么啊……原来就是为这。” 少年慢慢笑了起来，迈开步子。 陈汐跟着松开手，没有紧紧抱住他手臂了。 以前刚升入初中时还常这样做，但打前两年开始，就不得不收敛一些。 当然，单指像学校这么人多的地方。 “没有你想的那样……只是在一个学校，偶尔见到……那总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吧？” “打招呼打着打着就为了人打架去了？” “谣言啊，都是谣言……当年你哥在一中的谣言，难道少了？” “谁知道你……” 陈汐嘟囔着，不过情绪似乎有所好转，总算没那么沉闷闷的了。 “这些事情，往往三分钟热度……过些天自然就没人议论了。” 走下楼，夜风蓦地变得急促。 好在只是刚入秋，不会觉得太冷，微微凉爽。 少女轻按住帽沿，免得被风吹跑，几缕银白发丝顺着她脸蛋垂落，轻轻荡着。 陈安偏头看她，想了想，出声道：“中午的时候，她倒是找过我。” “哼，找就找呗。” 少女不理会，轻哼一声，一副我才不会在意的样子。 陈安见状，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和妹妹慢慢走着。 昏沉的夜色中，沿路被暖黄色的灯柱照亮，路上能看见零星几个和他们一样往外走的身影。 高中要上晚自习，等真放了学，时候已经不早，所以会选择走读的都是少数。 才走了不到两分钟，忽然又被拉住。 “快说！” “说什么？” “说她找你干嘛！” 陈汐咬着下唇，盯过来。 本来是不想问的，但忍一时越想越气，干脆也就继续‘任性’算了。 这别扭的小性子，落在陈安眼中，不会觉得无理取闹，只道是有点可爱。 于是便笑着将中午白从冬找来，想请他帮忙的事讲了一遍。 其实这事陈汐也知道，只不过她没想到明明先前已经拒绝过了，对方竟然还能厚着脸皮往人身上贴。 该死。 如此看来，那坏女人要是真舍得放下身段，绝对是一大劲敌。 无怪乎其他，小时候目睹着他们相处的那段日子，一度在她脑海里回放，都快成她的童年阴影了。 总觉得是不是哪天对方就会突然冒出来，再故技重施，把兄长从她身边抢走。 现在看……事实好像也正是如此。 少女面无表情，稍稍抓紧了陈安衣角，指尖微微用力，有些泛白。 好消息是……这些年在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兄长应该已经淡忘许多。 大不了，将清月姐姐也拉拢到同一条战线。 人大抵都是喜欢折中的。 随着年岁渐长，她越发明白自己想去做的事，其间隐藏着多么大的阻力。 那相对的，给自己找个不那么霸道，性格软一些的嫂子，似乎更加来得实在？ 这一刻，陈汐心念急转。 …… 翌日，天朗气清。难得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长浦中学的操场人头攒动，草皮上坐着三三两两扎堆的少年少女，互相插科打诨。 按理讲，这样好的天气，陈安也会出来晒晒太阳。 但今天和妹妹约好了排练，他吃过午饭，便早早来到活动中心。 约的地方是学校琴房。 琴房位于三楼，一个不起眼的拐角。 往后延伸的七个房间，都是一模一样的，只要事先找管理员签到，拿钥匙就可使用，也可以提前一天预约。 不过规则上只允许单次进入一人，使用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因此当陈安走到约定好的琴房门口，少女便探个小脑袋出来，做贼似的左右望了望，然后迅速把他拉进门。 咔哒，再把门重新反锁。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躲这里偷情。” 陈安忍不住吐槽了句。 “哼哼，不然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肯定要被老师训的。” 被训事小，耽误了自己练习事可就大了。 陈汐咕哝着，推着少年赶紧去钢琴前坐下。 她眉毛微微挑起，略有些得意道：“我上周末特地给齐老师打了视频，让她帮忙给了点意见，你等下记得要好好看！” 齐老师是陈汐之前的舞蹈老师，水平很高，据说拿过国内外很多奖。 陈安还记得那是个气质温婉的少妇，当初请来给妹妹当老师，了不少钱。 好在陈家那会儿也不缺钱，自然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给女儿找个最好的。 那段时间，对方上门一对一家教，搞得陈安经常满眼雪白，丝毫不拿他这个小孩当外人。 不得不说，还真有点怀念…… “我跟你说话呢，兄长你又想什么去了？” 陈汐注意到少年的走神，一脸狐疑的看了过来。 “我在想你今天的裙子真好看。” 陈安面不改色。 “是，是吗？” 少女一怔，脸微微红，她一只手捏住裙摆，一只手绕了绕发丝，偏头小声咕哝道：“也就那样吧……” 本以为，他没有注意到的…… 陈汐心跳有些加快，也没了追问刚刚他到底在想什么的兴致。 不对。 少女忽然一惊，好像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照这么发展下去，就算以后某人真做了什么，但凡服个软，她也很难拒绝吧…… 想着想着，脸蛋上的红晕越发明晰。 而陈安还在自说自话，发表锐评。 “真没说假话啊……这种纯黑色系的裙子，没有其他杂色，穿在你身上，就是很好看的……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吗？” “那时候你坐在轮椅上，也是穿的黑裙子，从我身边慢慢路过……当时我都看愣了，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皮肤很白，又光滑细腻，还有眉毛，眼睛，嘴巴，更是都精致的像个洋娃娃，除了那会儿还有些瘦吧……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缺点。” 陈安摩梭着下巴，回忆道。 他的夸奖没有太多繁杂修辞，只是语气足够诚挚。 少女听得脸蛋红扑扑的，灿若桃。 “原来，原来兄长那时候，就已经这么变态了……” 她轻咬着唇，水润润的眸子看向陈安，低声骂道。 (本章完) ------------ 讲一讲 看很多朋友好像还不清楚，再讲一讲，本书这个月的更新是无法稳定的。 源于我眼睛的问题，每到下午至晚上这段时间，必定反复，如果当天少看点手机，就会改善，否则就加重。 最开始出现这个问题，是在这本书十来万字的时候，那会儿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偶尔会有轻微的不适。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在医院陪护，每晚通宵用手机码字，慢慢就把眼睛搞成了现在这样。 没有解法，医院眼科也去了四五次，每次去就给你开新的眼药水，不能说完全没用吧，反正就是感觉用处不大。 真正有用的，就是少看手机。 偏偏我都是用手机码字。 现在逐渐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包括父母都很担忧，劝我。 哎，其实我也很想回到当初每日三更的时候，成绩是库库涨，上架半个月成绩从3000+首订，2600均订，一路涨到6500均订。 说实话，更新多点，连跟你们讲话都硬气…… 总之，这个月就打定主意，要佛系更新了，没那么难受的时候就多更点，不舒服就休息，毕竟和钱，和数据相比，身体健康才是最主要的。 等恢复的差不多后，再来试着三更。 最后，也真心祝愿大家，能够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 最近这两天坐车去市里 去市里大医院看病，做了一系列检查，眼睛被折腾的更痛了。 医生说情况有点复杂，总共开了四个眼药水，两只眼膏，一盒棉片，让我最近少看手机…… 哎。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曲名 “变态个鬼啊……” 陈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总觉得妹妹对他存在着某种误会，并且这误会还是打小就有的 他懒得过多解释。 主要解释了也没用…… 他要真是个变态，就陈汐这些年毫无戒备的态度，说不得早玩上一些不可言说的禁忌小把戏了。 “行了，快去。” 陈安在钢琴前坐好，催促道。 面前的少女轻哼了声，她往后退上两步，恰好是午后阳光所照的窗边。 琴室不大，加之又摆了台很占地方的钢琴，留给她“展示”的地方，便只剩窗边那点位置了。 好在只是私下跳跳，无伤大雅。 九月下旬，空气中略带着丝丝凉意，不再如盛夏那般闷热，只是吹着风，透过没有捂紧实的窗，慢慢渗了进来。 这样的午后令人舒适。 陈汐站在窗边的那片光亮之中，静静等候着前奏响起。 少女今天明显是认认真真梳洗过一番，两绺发丝自耳畔垂落，微闭着双眼，长又薄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的头发很少修剪，以至于有些偏长，柔顺光亮，加诸本就迥异于常人的发色，打眼望去，只觉得好似冰山上未消融的风雪，洁白无暇。 她闭上眼，脚尖微微踮起，那黑裙下的纤细身姿，在光亮中一览无余。 陈汐做好这些准备之后，心思却在琴室的静谧之间渐渐飘远。 其实自从学舞以来，她给某人跳的并不少。 或者说，除却齐老师，绝大多数时候，只有陈安在时，少女才会有些许跳舞的动力。 跳舞很累的……特别是想跳好，总要出一身汗。 陈汐不知道其他人学舞的初衷是什么，或许是想展示自我，想令父母在外有所谈资，又或只是单纯喜欢跳舞，喜欢在舞台上的那种感觉，享受同龄人投来的羡慕的眼神。 但很不凑巧，陈汐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致。 学舞的缘由，大概只是因为那天下午，有人瘫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随手换了个电视频道。 至于具体是哪个频道，表演的是何节目，陈汐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那时兄长的声音十分慵懒。 “感觉不如我家小汐。” 未了，砸吧下嘴。 女孩坐在他旁边，被他忽然的夸奖弄得有些脸红，便小声反驳。 “我，我又不会跳，你不要乱说……” “那有什么？你往上面一站就行了。” 是非常理所应当的语气。 总之，就是这些生活中的瞬间，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片段，才慢慢的构筑了现今的她。 陈汐想起了曾经兄长讲过的话。 ‘我们无法判断一个瞬间的价值，直到它成为回忆’ 倏地，应是那双修长的手终于落下琴键，琴声略显突兀的响了起来。 琴声打破沉寂，也打断了陈汐的胡思乱想。 在家时，两人已经练过很多次，所以她自然不会对这琴声感到陌生。 何况……这首曲子还是她从小听到大的。 家里有了钢琴以后，陈安最常弹给她听得，就是这首。 它的曲调并不高雅，或许也不够出名，但却有一个陈汐格外喜欢的名字。 许多个不知名的下午，穿着裙子的女孩便会搬来一个木凳子，拉过哥哥的手臂，缠着他来到琴旁。 然后将窗户推出一点点缝隙，再回到自己的小凳子，撕开手里的雪糕，抿上一口。 她闭着眼，清丽小脸显出几分惬意，聆听耳畔慢慢响起的琴声。 每当细风溜过缝隙，吹动发丝，女孩那双洁白如玉的小腿，也会跟着轻轻晃动。 曲子的名字很简短。 叫‘偏爱’。 …… …… “冬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午后，寂静的活动大楼，响起新的脚步。叶浅浅摩挲着下巴，一边走，一边看向身旁少女，眼神闪过狐疑。 这两天，有关自己这位好闺蜜身上的节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而且几次都是因为同一个男生，实属少见。 即使再怎么觉得不可能，叶浅浅如今也慢慢品出点味来。 “什么事？” 面对问话，白从冬神色如常。 “你，你和你那个……” 叶浅浅犹豫着，似乎是在找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白从冬见状，顿住脚步，转头看她，主动开口：“你说陈安？” “嗯……”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我瞒你什么了？” 少女瞅她一眼。 叶浅浅噎住，心道你这么理直气壮的，倒是给她有点整不会了。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确实如此。 白从冬顶多是很少和她提起过陈安，要说故意隐瞒，真谈不上。 况且这些以前的事，谁会动不动见人就往外讲，毕竟就算是曾经小时候的玩伴，双方到底还剩着几分旧情，谁又可知？ 只是平时相处的多了，叶浅浅敏锐捕捉到少女在对待这件事上，和以往有着许多细微差别，故才有此一问。 不知道应该怎么讲，但叶浅浅总觉得，这个陈安，和以前那些跳出来的‘儿时玩伴’，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 “那个……你之前说，会站在我这边，还算数吗？” 叶浅浅正沉思着呢，忽然听见这么一句。 她怔了怔，下意识回道：“什么玩意？” 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当然啊！” 虽然不知道好友具体是指什么，但这却是她第一次从少女的语气中听出了‘迷茫’二字。 所以叶浅浅想也没想，管她那么多的，先答应了再说。 言罢，叶浅浅后知后觉的轻咦了一声，看向好友。 少女依旧是那个少女，长浦中学的制服穿在她身上，青春美好，容颜清雅而明艳，是随便拍上几张，都足以拿来当做手机壁纸的程度。 但相较以往，似乎是少了点什么…… 白从冬没有理会她投来的别样目光，微微点头，继续迈动步子上楼。 而渐渐的，落在她身后半步的叶浅浅，也在心中有了猜想。 所以到底是少了什么呢？ 叶浅浅觉得，大概是少了那种无论遇到何事，都有着绝对把握的……自信。 坦白讲，那其实是一种很吸引人的人格魅力。 叶浅浅之前愿意主动一口一个冬冬姐叫来叫去的，便是因为她打心底佩服着对方。 而现在，这样一个理应拥有着无比自信的人，理应众星捧月的人，却突然向旁人寻求‘安慰’？ 尽管那只是口头上的。 叶浅浅深吸口气，没再多想，毕竟这也不过是她的猜测，以己度人。 她快走两步，追上少女，顺势勾住胳膊，露出笑容。 “好啦，我的冬冬姐，加油，无论你打算做什么事，我都一定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这边的！” “而且你那么厉害，这世上又有……” 踏上三楼，叶浅浅有些俏皮的声音忽然止住。 因为身旁某个少女的步伐，再度停了下来。 “怎么了？” 叶浅浅不明就里。 她转头，看见好友凝立在楼道和走廊之间，微微蹙着眉，神色好像有一丢丢的……疑惑？ 秋日午后，来活动中心的人并不多，除开社团有要求的，一般都是下午放学那会儿，活动中心才会热闹起来。 那时，不管是来找人的，还是来玩的，打球的，弹琴跳舞的，等等等等，会将整栋楼吵得沸沸扬扬，宛若一整个大型菜市场。 但现在，楼里却是安静非常，落针可闻。 于是那些隐隐飘来的琴声，尽管有着数面墙体的阻隔，变得微弱，也依旧传入了两位少女的耳中。 下一刻，不等叶浅浅反应，白从冬已然迈开腿，径直走了过去。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家兄长不爱吃面 琴室。 熹微阳光洒落窗边，映照出少女纤细美好的身段。 随着空灵的琴声，她开始有了动作。 身上穿的黑裙并无什么繁杂的纹和装饰，反而显得纯净，唯独是面料一眼能看出不凡，隐隐泛出让人觉得‘高级’的质感。 陈安静静看着，直到一曲很快结束。 修长的手指从琴键上离开，他露出笑容。 “好看。” 不过这评价显然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敷衍，当事人微微瞪了瞪眼，两手叉腰，站在原地，一眨不眨盯着他。 虽然没有开口，但意思很明显。 仿佛在说：就这？ 她脸蛋慢慢鼓了起来，几缕银白色的发丝垂落在额前，柔顺而光滑，富有光泽。 脸上还残存着一些因为刚运动完后的红晕，煞是喜人。 “嗯…都说好看了，你知道的，你哥我知识浅薄，没啥文化。” “好看，爱看。” 陈安叹口气，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哼哼。” 陈汐倒也没和他多计较，只是觉得有些小热，脸蛋红彤彤的，刚运动完，额头也沁出一排细汗。 一边从窗边往回走，一边小声咕哝道：“等晚会那天，有你……” “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陈安看着她唇瓣在那里开开合合，有些好笑。 “要你管！” 后者白他一眼，小手放在脸旁，扇了扇风。 这个动作很常见，特别是在女性群体当中，虽然有没有用另说。 “走吧，现在回教室还能睡会儿。” 陈安起身，朝着房门走去。 他的手搭上门的旋钮，轻轻一拧。 伴随咔擦一声，清风迎面，还裹挟着一抹极淡的，说不上来的香味。 许是某种香？ 长浦中学的绿化做的极好，时常能见着各类叫不上名字的簇。 不过很快陈安就怔住了，停在原地，没有急着动弹。 身后传来少女娇声的催促。 “干嘛呀，你不是急着回去吗？怎么又不动了？” “嘿嘿，难不成是兄长你良心发现，打算多陪陪我这个一抹多？” “你要知道，像这种私密性强的场所，也往往是素材的一部分哦。” 声音越来越近，曲调越发婉转，代表着陈汐已经跟了上来。 而陈安对面，走廊边上，两个女生的神情不免就变得有些古怪。 素材？ 什么素材？ 还特意搭配上了‘私密性’这种词汇，实在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叶浅浅心里腹诽着，下意识瞥了身旁好友一眼。 果不其然，某人的脸色不出意料的难看。 嘶……好可怕，简直和会长大人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的一拼。 该说不愧是亲姐妹嘛？ “她口无遮拦惯了，不用在意。” 少许，陈安回过神来，开口向两人解释。 这时陈汐也终于走到他身边，瞧见了兄长为何停下的原因。 她蹙起眉，视线在两位少女之间来回流转，没有出声，只是下意识轻轻挽住陈安的手臂。 这姿势谈不上有多暧昧，在亲人间也算常见。 “好巧。” 白从冬的目光扫过少年被挽住的手，缓缓开口。 “我们也是刚好路过。” 她说完，顺带肘了身旁的叶浅浅一下。 好歹是多年闺蜜，叶浅浅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配合道：“啊，对对，我们本来也是准备要上楼的……哈哈，真是太巧了。” 嗯，如果她的笑容不那么僵硬就完美了。 “果真有这么巧？” 陈汐的声音跟着响起，少女微微眯起眼睛，没去管叶浅浅，只是一个劲的盯着白从冬看。 两个女生中，叶浅浅她不认识，但另一个可就完全称得上老熟人了。 “别想太多，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处心积虑。” 白从冬和她对视少许，随后挪开目光。 瞧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任谁看了都难以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一旁的叶浅浅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大了，心道：不是姐们，难道刚刚拉着我在这里眼巴巴干吹风的，是平行世界的白从冬吗？ 明明心里很在意来着…… 叶浅浅于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大概是有些明白自己这好闺蜜的别扭性子了。 另一边，陈汐听得一脸不爽，正欲说点什么，却被陈安拉住。 他往前迈了一步，挡在她们之间，礼貌性的笑了一下。 “那确实挺巧的，额……你们吃了吗？” 万能的公式化起手，如果不知道说什么，那问句‘吃了没’总归没错。 陈安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回事，打小就不对付，尽管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都有种火药味十足的错觉。 “吃了。” 白从冬应道，许是觉得就回答两个字不太好，便又说道：“吃的周记牛肉面，在二食堂，味道还不错，你下次可以去尝尝。” “对呀对呀，不过陈安你是转学来的，肯定不知道具体位置吧？” 一旁的叶浅浅及时接过话头。 她脸上笑意盈盈，“要不晚上我们带你去？” 话音落，同时叶浅浅也十分隐蔽的肘了回去。 ‘傻妞，快接话啊！’ 结果白从冬不知是没领悟到她的意思，还是干脆拉不下面子，只是一声不吭的站在那。 一双清眸倒是微抬，落在少年身上，带着丝丝极为隐晦的期许。 “不好意思，我家兄长从小就不爱吃面。” 这次陈汐眼疾嘴快，赶在陈安开口之前，连忙出声。 她挽住少年的手暗暗使力，悄然掐住。 目光瞪向陈安，示意他好好说话。 “咳咳……” 对此，陈安只好把那句‘其实我还挺爱吃面的’默默咽了回去。 “兄长？” 好在叶浅浅被陈汐语中的兄长二字吸引了注意力，没去追问。 其实最先就听到了，但在国内会用这样称呼的，实属少见，以至于叶浅浅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来着。 她旋即想到什么，眉眼豁然开朗。 “我就说你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和人搞上了，原来只是你妹妹啊！” 叶浅浅非常自来熟的拍拍他肩膀，一脸笑嘻嘻道：“好你个陈安，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你小子藏挺深啊！” 她没注意到，在她说出这几句话后，身旁好友又一次和‘妹妹’对上了眼神。 她们视线相交。 然后……白从冬忽然挑了挑眉毛。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干嘛那么用力 白从冬朝陈汐伸出手，看着她。 “一直还没正式认识一下，既然来了魔都，理应请你们吃顿饭的，等哪天有空，可以约一下。” 说这话时，白从冬的语气没有夹枪带棒，只是认真，或者说真挚。 但对方似乎并不想领情。 “倒也不必认识……况且谁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 陈汐冷声回应。 她一贯对这女人没什么好感。 哦不对，是对任何企图接近兄长的女人都没什么好感。 而眼前这个无疑是其中翘楚。 “小汐。” 陈安皱皱眉，却也没把白从冬的话放心上，毕竟这种客套话，场面话，没谁会当真。 他冲白从冬点点头，顺势迈开步子，从她身边交错而过。 “好，等有空了，我会带上小汐登门拜访的。” 他无意在此停留。 午休的时间，本就因为排练耽搁不少，再搁这聊会儿没营养的废话，说不定等会都打铃了。 陈汐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白从冬没有阻拦，只是望着两人背影，轻声道：“对了，如果你们是想为晚会排练的话，以后可以来三楼的文艺部。” “琴房里毕竟不符合规定，而且文艺部的场地要大的多，也更方便些。” 陈安身形顿住，回头笑了下。 “好，有空会来的。” 有空…… 还是有空。 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容，白从冬那垂落下，藏在校服袖中的五指缓缓捏紧。 她此刻突然觉得好生委屈。 偏偏心里又仿佛有个声音在讲，为什么要委屈呢？凭什么委屈？他回答的难道有什么问题？ 没有注意到她细微异样，陈安继续迈开步子，带着妹妹很快消失在走廊。 唯有一直在旁的叶浅浅观察到了好友的异常，心中微紧，轻轻伸手将她握住。 “好啦，人都走远了，你还愣着干嘛？” 闻言，白从冬低了低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下意识往前走。 除了看上去气质略显消沉，没有以往来的明艳以外，她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但越是这样，往往越有可能出问题。 少女心思总难猜，即使同为少女，此刻的叶浅浅也不禁感到有点棘手。 眼看着少女还在闷头向前，叶浅浅赶忙一把拽住。 “冬冬，你要去哪？”她问。 “回文艺部啊。” 白从冬回答，今天碰巧撞见后，自小聪慧的她，很快就猜出了陈汐和陈安出现在这的目的。 何况陈汐脸蛋红彤彤的，还沁着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刚运动完。 因此她心中也不免升出些紧迫感。 对手都在发奋图强，偷偷内卷，她当然也得赶忙回去努力训练，备赛。 嗯……对手。 白从冬想到这个词，心想正如姐姐所言那般：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 尽管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很少有过对手了。 “服了，我亲爱的冬冬姐，那你能不能醒醒，睁眼看看咱这是回去的路吗？” 叶浅浅一脸无奈，她指指已经被两人落在后面的楼梯口。 “走反了，姐。” “哦……” …… …… 和妹妹分别，陈安回到教室。 整个楼栋静谧非常。 午休刚开始或者快要结束时，往往都会吵闹，只有现在，刚好是最安静的时间段。 高二二班的门虚掩着，陈安轻轻推开。 然后尽量放轻脚步，往后排属于自己的座位走去。 路过第一组，也就是进门第一张桌子，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伸来。 他下意识一个闪身，然后手掌绷紧发力，随之将其打开。 这得益于漆小姐的悉心教导，陈安小时候没少被她偷袭，搞得都快进化出条件反射了。 于是安静的教室里，凭空多出一声脆响。 “啪！” 少许，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宁雪婷有些愣住。 下一秒，延后的痛楚开始袭来，嫩白的手背迅速攀上红色，宛若一只刚出炉的猪蹄。 她顿时一整个痛苦面具，用另一手捂住，瞪着陈安，咬牙切齿道：“你干嘛那么用力啊！” 好在知道大家正在午休，她压住了声调，没有惊醒其他人。 陈安也是无语，“谁知道你不好好睡觉结果在这等着偷袭我？” “你小学生吗？” 本来就痛，还被迎头一阵数落，关键宁雪婷这会儿还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她两眼一红，小嘴一瘪，眼看着就要掉小珍珠了。 陈安叹口气，他毕竟是少年的身体住着未来的灵魂，没心思非要追究个谁对谁错。 加上刚刚确实是不小心用了点力道，宁雪婷一个小女生能忍住第一时间不哭，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抱歉，要不你手伸出来，我帮你看看？” “呸，走开，不要你管！” 见他稍微服了下软，宁雪婷心里好受许多，只是还一个劲瞪他。 陈安则点点头，就坡下驴，丝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反正就是痛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好也让这小女生长点记性。 “你……！” 让你走你还真走！ 宁雪婷傻眼了，瞅见他那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真是恨的牙痒痒，不过想到终归是自己作的，也就没什么底气再给人喊回来了。 另一边，陈安已经从第一组走到第四组。 等于是从门口走到尽头，他的座位就在第四组的末尾。 李清月李大班长，坐在排头第一位。 不过少女这会儿明显正在熟睡，侧着脑袋，枕在课桌上，露出小半张白白嫩嫩的脸蛋。 一看就很q弹，让人很想捏。 陈安有些蠢蠢欲动，但想到毕竟在教室，还是没做多余的动作，只是轻巧路过。 余光瞥见李清月旁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那是叶浅浅的。 等走到江源身旁，正打算硬挤进去，就发现这位本应睡的比谁都香的‘睡神’，居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还没睡？” 陈安小小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震惊。 江源说：“李扬让我叫你下去打球。” 他指指那边空着的座位。 “不去。” 陈安回绝的很干脆。 “行，刚好我也跟他说的不去。” 江源说完，趴桌上开始睡觉。 约莫又过了会儿，就在陈安快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江源的声音。 那语气莫名有些踌躇。 “陈安……你说，如果有个女生天天给你带早饭，那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陈安闻言，不由怔住，然后抬起头好生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位同桌。 许是很少晒太阳的缘故，江源的皮肤很白，抛开长年带着的那两只黑眼圈看，长得也算俊秀，颇有种女频里，那种病态佳公子的感觉。 “你天天翻墙出去通宵，还需要人给你带早饭？我怎么没见着？” 江源脸微红，连忙摆手。 “我是说如果，如果。”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行，那如果真像你所说，大概可能，这女生确实是对你有点意思。” 陈安拍拍同桌的肩，给予肯定。 得到答案，江源皱起眉头，似乎有些苦恼。 他很快想到什么，又忽然惊醒，连声道：“不是对我，是对你，我只是……只是打个比方！” 陈安懒得搭理他，继续睡自己的觉去了。 一旁的江源则低下头，喃喃自语。 “怎么办啊，本来能上网的时间就不多……” 网吧通宵，学校上课，想起来了再吃顿饭。 当这样三点一线的生活被打破，江源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厚重的黑眼圈下，满是纠结。 “我说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还惦记着上网。” 陈安忍不住了，出声开导。 “高中生活旖旎多彩，充满幻想，难道不好吗？” 江源闻言反驳道：“谈恋爱能让我变强吗？” 不过比起问话，他更像是自问自答。 下一秒就自己给出了答案。 “她走读，每天早上来网吧，非要跟我一起，而我原本完全可以七点五十六分下机，跑过来刚好八点进校。” “现在为了考虑她，我七点半就得下机，唉，这些小女生走路跟乌龟挪一样，拉着她跑，她也总是跑不快，还让我慢点……” “半个小时……哦不对，是二十六分钟，每天少这二十六分钟，一年就是九千四百九十分钟……” 江源说着说着，忽然一个激灵，当场顿悟。 “不行，现在还没谈恋爱呢，每天就要少打一把游戏，真谈恋爱了，那还得了？” 他看着陈安，一边拿出笔，一边略有些激动的说道：“什么狗屁旖旎幻想……我只知道我马上要王者晋级赛了。” “你们聊啥呢？幻想？什么幻想？” 一个较粗的声线适时响起，是李扬回来了。 他见陈安和江源都没下去，在操场自个玩了会儿，觉得没啥意思，就又跑回来了。 陈安瞅瞅他，又瞅瞅江源。 后者正奋笔疾书，在空白的草稿纸上落下一个接一个阿拉伯数字。 陈安粗略扫了一眼，是跟游戏相关的，好像在算出哪件装备更具性价比。 绝了。 他叹口气，转而拍拍李扬的肩。 “他是旖旎，你是幻想。” …… …… 九月的雨，来的突然。 当零星的雨点敲击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叮叮当当，清新的气息随之而来。 陈汐的座位就在窗边。 她从二楼往下望，能看见一株接一株青翠碧绿的香樟树，有茁壮些的，枝桠已经伸了过来，只要一开窗就能轻易触碰到。 少女单手支着脑袋，微微偏过头，看着那株近在咫尺的香樟。 她喜欢香樟树，尽管它并不珍贵，也不稀少，到处都常能见到。 讲台上老师正在讲课，声音很是洪亮。 以往这时，她应该在认真听讲，记着笔记。 但今天是特例。 少女有些心烦意乱，听不进去。 前桌的文艺委员，张红同学似乎看出她不在状态，身子悄悄往后靠了下，小声关心道： “汐汐，你怎么了？” 陈汐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是在想晚会的事吗？” 张红没有放弃，她继续问，在她看来，陈汐多半是因为先前报名了晚会的表演，这才如此忧虑的。 而始作俑者，无疑就是她张红了。 她背靠着课桌，眼神直视讲台，嘴里小声道：“汐汐，不要担心，你一定可以的。” “哎呀你想多了，我真没事。” 少女的答复稍显无奈，因为她确实根本不担心这个。 就算表演的节目不如人家精彩，但有某人帮忙伴奏，她就已经赢太多了。 不过被张红这么一说，陈汐心中还是多少升起一些较劲的心思。 她说道：“那你觉得，和去年那个学姐相比，我可以做到更好吗？” “当然可以！” 张红言之凿凿，自从前些天，亲眼目睹了陈汐的绝妙想法之后，她就已经被彻底征服了。 她坚信，等到晚会那天，少女的出场，一定会惊艳所有人。 …… 下雨了。 这场雨一直淅淅沥沥，断断续续下到晚上。 直到放学，夜空中都还飘着雨丝。 坏消息：陈安没带伞。 好消息：李清月带了。 再坏消息：小汐怎么办？ 陈安站在走廊，伸出手臂，感受着点点雨珠落在手心，带来的丝丝清凉。 教学楼灯火璀璨，声音嘈杂，轰隆隆的，学生放学的动静宛若地震。 不多时，陈安手里多了一把伞。 是宁雪婷送的。 和绝大多数仍处于腼腆，内敛的高中小女生相比，宁雪婷似乎要大胆热情的多。 这个留着短发，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女生，应该是还记着中午陈安的毒打，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 然后留下一句‘本小姐赏你的’，就甩甩头发，挤进别的女生的伞里去了。 隐约还能听见伞下另外两个女生打趣起哄。 “哟哟哟，宁大小姐就是勇哦～” “哎呀，宁大小姐什么时候也赏哀家一个？” “去去去，别狗叫，我看你是回宿舍想挨打。” 秀丽的黑色短发遮不住她脖颈处逐渐泛红的肌肤，显然内心也不如面上表现出来那般无所谓。 “陈哥，我的好哥哥，我也没带伞。” 李扬贱嗖嗖的声线。 他和江源一起走了过来，嬉皮笑脸的，目光扫过陈安手里的粉伞，又远远看了眼宁雪婷的背影。 要说心里不酸是假的，但终究忍住了，没表现出来。 少年时期，总是容易把面子看的很重。 但这点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陈安？ 下一秒，陈安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属多余。 “要不陈哥，你给我也送送伞？” 瞅着李扬那贱嗖嗖的表情，陈安抬腿就是一脚。 “快滚！” 他没好气道。 李扬自是轻松躲过，他笑嘻嘻的拉过江源，接着直接一头扎入雨中。 男生宿舍和教学楼相隔不远，所以有没有伞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李扬心想。 …… 放学引发的地震来得快，去的也快。 求是楼很快恢复安静。 高二二班的教室，李清月怀抱着收拾好的书本，微低着脑袋走了出来。 周围的学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剩零星几许。 她看见陈安手中拿着的伞，脸稍稍红，小声道：“走吧。” 原本李清月带了伞，所以她特意让陈安在外面等她，然后两人一起走，由陈安先把她送回寝室，再把伞借给陈安，去接妹妹陈汐。 结果谁成想有了宁雪婷这个变数。 好在少女似乎自有应对之法。 “你伞呢？” 陈安注意到她怀里只抱着两本书，不由愣住。 “不…不见了。” 李清月的声音细弱蚊蝇，脸也越发红了。 “什么？” “我说，伞借给室友了。” 少女长长的眉毛轻轻一颤，咬唇重复道。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章 包有问题的 李清月的伞不见了。 据说是被室友借走……至于真假，陈安没有深究。 “哒哒哒…” 雨珠落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雨越下越大呢。” 李清月小声说着，她小心翼翼的迈开腿，尽量不让鞋跟带起的雨水打湿裙摆。 行走在雨中，风裹挟着雨丝，偶尔打在脸上，很是清凉。 “嗯……” 一旁修长挺直的身影望着某个方向，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李清月趁机偷偷看他，几年过去，她觉得他长得好快，明明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很高了，现在更是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 所以大半个脑袋是多高？ 李清月垂落的手，悄悄捏了捏，脑袋空空的，实在很难计算。 这样的风雨之际，待在他身边，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 而至于他的心不在焉，李清月其实并不生气。 因为她知道缘由。 于是少女主动加快脚步，轻轻扯了扯陈安衣角，低声说道： “走快些吧，小汐应该还在等你呢。” 陈安收回目光，笑了一下。 “没事，让她等着吧，也不差这几分钟。” 李清月撇撇嘴，心道你也就嘴上这么讲讲了，实际怕是恨不得立马飞过去…… 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妹控啊。 她转而又忽然想到，要是还是初中的自己，肯定很轻易就相信他的话吧？ 大家都会成长的。 只是有时候，也不知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呢？ 啪叽。 由于出着神，李清月没注意到脚下的水坑，一脚落下去的同时，溅起的水已然四散开来。 冰凉的雨水浸湿鞋面，连同鞋袜一起。 少女小小惊呼一声，连忙去看身旁之人。 果不其然，某人的裤腿处也明显被溅起的水打湿，校服长裤的黑色色料晕染开，湿透的那处明显要比周围深沉的多。 “没事，反正回去也是要洗澡的。” 陈安说道。 “好嘛……对不起。” 李清月小声说，有些懊悔自己的粗心，其实她平常不这样的，只是一跟他在一起，就好像有着一股神奇的力量，把她同化。 嗯，同化成以前那个笨笨的李清月了。 “倒是你，鞋进水了，不难受吗？” 陈安略略低头，看见在少女嫩白的小腿肌肤上，还挂着些许晶莹水珠。 正一点点顺流直下，流进鞋袜之中。 “没关系……” 李清月摇摇头。 不过实际还是有点难受的，鞋里湿漉漉，脚趾冰凉不说，走起路来那轻微的啪叽声更是让人有些难为情。 那能咋办？ 总不能把鞋脱了，光着脚到处跑？ 李清月畅想了一下那副场景，有点跃跃欲试。 因为总感觉，那会给身旁某人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回寝室了，记得先去洗澡，免得感冒。” 陈安并不知此刻的少女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如常温声叮嘱。 雨下大了，宁雪婷这把伞就明显有些不够看，不断有雨丝越过伞面的阻拦，侵染进来。 李清月浅浅哦了一声，倒是没再讲话了。 从教学楼去往女生宿舍这条路，谈不算长，按她平常的速度，大概要走十来分钟左右。 今天特意加快了脚程，这会儿已经能够透过雨幕，远远望见那座熟悉的楼栋。 如果可以，李清月当然更希望能走慢些。 但知道他还有事要做，便不那么想了。 甚至反而是陈安在叮嘱。 “你慢点，急什么，等下摔一下有你好受的。” 雨天本就路滑，这段路还是长浦中学新铺的青石板路，加上李清月湿漉漉的鞋，各种负面buff都迭上迭了，瞅着她走路还近乎一蹦一蹦的，陈安看的眼皮直跳，难免多嘴。 李清月却是不理他，依旧我行我素。 “你那么厉害，摔不到我的。” “我还记得初中的时候，那个坏蛋想要欺负我，你一下就把他按住了，那时候，明明你脸上什么都没有，可就是让人觉得好可怕。” 她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站在领先半个身位的地方，回头看着陈安。 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 少女的眼神仿佛穿破一重又一重雨线，那般明亮。 …… …… 雨一直下。 高一一班已经放学，半开放的走廊不再拥挤，只能看见几个零星的人影，徘徊踌躇。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等下会有人来接我的。” 独自凭栏的纤细女生，帽沿下小半张脸蛋露出了礼貌性的微笑。 自从年岁渐长，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绯色似乎也开始慢慢追上她。 可惜见惯了兄长珠玉在前，寻常小男生的作态实在难以入眼。 “没事，那伞你拿着呗。” 对方似乎仍然不想放弃。 陈汐皱皱眉，说道：“不用了，我用不上。”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留着寸头的男生只好作罢，转身离去。 “装什么装？” 隐约能听见他的嘀咕。 声音很小，陈汐没有听见，不过就算她听见了，也不会在意就是。 “汐汐，那我们就先走咯？” 教室门口，张红拉着另一个女生和少女打着招呼。 她知道陈汐有个高年级的哥哥，所以并不是怎么担心。 就是按照惯例，这会儿陈汐口中那个兄长，早该固定刷新出来了才对，哪还轮得到别人送伞？ 不过也可能正是因为下雨没带伞，所以耽搁了？ 张红无端猜想。 身旁女生挽着她胳膊，暗地戳一戳。 女生名叫刘雪菲，之前两人不算熟，但因为最近晚会她们报了个节目，经常一起排练，关系也就好了起来。 同时也刚好是陈汐的前后桌。 “她哥哥今天怎么还不来。” 刘雪菲小声哔哔，声音透出些失望。 “我怎么知道？” 张红白她一眼。 最近相处的多，她总觉得这小妮子似乎有什么不安分的想法。 “你不会是喜欢她哥哥吧？” 趁走远了，张红赶忙压低声音问。 “喜欢个屁，老娘只喜欢看男上加男。” 这次轮到刘雪菲白眼回去了。 “那你这么关心人家哥哥来不来？” “你懂什么！这种兄妹间的禁忌，不伦……啧啧啧，像你这样眼里只有学习的人，当然觉得没意思！” 刘雪菲语出惊人，张红连忙捂住她嘴。 “你小声点！而且我看人家就是正常兄妹关系吧，哪有你想的那么夸张？” “看吧，所以说你不懂。” 刘雪菲拍拍胸脯，挑挑眉。 “以我刘雪菲读的十年言情经验来看，这一对包有问题的！” 她断定道。 …… 此时的陈汐，还不知道自己的两个朋友在聊什么。 她只是有些莫名的焦躁。 兄长怎么还不来……难不成真的没伞？ 总不能是又被哪个坏女人缠住了吧？ 果然这学不上也罢。 少女面无表情的想。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发烧（一） 当风雨渐渐由盛转歇，教学楼过道的一角，终于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提着湿透的伞，远远望来。 待走近些，陈汐听见他开口了。 “今天来晚了点。” “也不是很晚，也就十七分钟整。” 少女指指教室里悬挂着的钟表，以往都是放学十分钟内。 “怎么，还要跟我生气？” 趁着四下无人，陈安毫不客气，伸手在她小脸蛋上捏了一把。 软软弹弹。 “你去接别的妹妹，难道还不允许我生气？” 陈汐略有些不可置信的瞪了回去。 “你开了吧……我就不能是路上耽搁了？” 陈安感觉自家妹妹以后的抓奸能力一定可以让人望尘莫及。 “所以你果然是去接别人了！” 只是陈汐接下来的话，很快让他醒悟过来。 “好好好，还套上你哥的话了。” 陈安这次直接双手并用，揪着她的小脸蛋，一拉一扯。 这举动自然是惹得少女十分不满，她仰着脑袋含糊不清道：“兄长，你真讨厌！” “偷偷做了坏事，还不让人说！” “我做什么坏事了……” 陈安见她固执的抬头看着自己，知道不把事讲清楚，今天是很难走的了。 于是只好道：“我去送了趟你清月姐姐。” “清月姐姐？” 陈汐怔了怔，小脸缓缓松和下来。 心道比起其他不熟悉或者熟悉却分外讨厌的女人，这个名字倒是意外的合适。 可能人真的是喜欢折中吧。 “那不然你以为是谁？” 陈安反问。 “谁知道呢，兄长的情妹妹那么多。” 少女声音酸溜溜的，身体却很老实，悄然靠近了些，挽住手臂。 “谣言，都是谣言……” “那这伞也是清月姐姐的咯？” “呃……” 终究是败下阵来。 “先去吃饭吧。” 陈安面不改色的讲。 …… …… 这天晚自习，陈安在教室见到换了双鞋的李清月。 之前是和校服一起搭配的校鞋，黑色小皮鞋，现在换成更常见的休闲白色板鞋了。 打眼看去，似乎更加青春靓丽了些。 见她气色良好，活泼依旧，陈安没去打扰。 路过教室门口时，他把伞还给了宁雪婷。 “谢谢。” “光说谢谢有什么用？” 宁雪婷像是打定主意缠上了他。 其实没什么来由……但这个年纪的事，又怎么会有什么来由呢？ 或许只是刚好那么瞧见了，就以为对方肯定是自己这辈子的命中之人，实际上再有两年回头看，便明白那也不过是一介匆匆过客，是连自己都会笑自己的桥段。 “那你想怎样？” “请我吃饭。” 宁雪婷摇摇脑袋，笑了起来，她手里的圆珠笔跟着转悠。 晚间秋日，短发女生的眼睛明亮有神。 陈安欲言又止。 其实如果是进入社会，再碰见这种，那反倒好处理了，无非是变着法想让你爆点金币。 但放到现在，假若冲着眼前小女生说上一句‘吃饭免了，给你折现’，就显然是有点不当人。 “行，明天二食堂。” 陈安没再纠结，随口应下。 思忖着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跟她好好掰扯清楚。 没听某个学生会长的千叮万嘱吗？ 早恋有害身心健康。 ……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没再发生其他插曲。 与此同时，同桌江源也迎来了一天中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候，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将白天老师留下的作业席卷一空。 没办法，白天要睡觉，晚上要通宵。 被迫练就了这么一身本领。 “恋爱？恋爱狗都不谈！” 后桌的李扬凑了过来，约莫是江源把那点子事也跟他讲了。 开玩笑，陈安如果谈了也就算了，要江源也谈了，岂不是就剩他李扬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好，很有精神！” 陈安拍拍他的肩，以资鼓励。 江源却是眉头一皱，疑惑道：“你前两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不是才要了人qq来着？” 他指的是宁雪婷。 宁雪婷在班上人气不差，虽然表面貌似文文静静的，实际玩的挺开，体育课经常和男生们一起打球，班上有什么需要男女生一起搞活动，一般也是由她牵头。 就是最近她对陈安的意图似乎有点过于明显了。 被突然问到，寸头少年摸摸脑袋，神情忧郁道：“一扇不为你开的门，一直敲是不太礼貌的。” “说人话。” 江源肘他一下。 “被拉黑了。” 江源先是愣住，旋即赶忙发来嘲笑。 “哈哈哈我就说你小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扬却是不以为意。 他看向陈安，挤眉弄眼。 “安哥，不要让这些女人……影响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你倒是洒脱。” 陈安闻言，不免高看了他一眼。 本以为经历这种事，多少会有点心理阴影，结果原来人压根没放心上。 “可以，舔一人为狗，舔百人为王，我看好你。” 陈安说完，起身离开座位。 放学了，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唯独李扬摩挲着下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两眼慢慢放光。 “卧槽，还能这么搞？” 他嘀咕道。 …… …… 是夜。 清江学府。 已经洗漱完毕的少年坐在沙发上，看向手中平板。 少许，他端起茶几上的白开水抿上一口。 嘀嘀嘀。 随手点开qq，有消息传来。 不吃洋葱：今天下午，你没事吧？ 这是李清月的网名。 她似乎真的很讨厌洋葱，不只是网名，连签名也是不吃洋葱。 这挺合陈安胃口。 洋葱那玩意，是人能吃的？ 不过这种网名真有人取？他前世倒是听说过不吃香菜。 无敌暴龙战士：没事。 不吃洋葱：那你要是感冒发烧了，记得去医院！ 那边的消息回的飞快，似乎很急。 不吃洋葱：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把手机还给浅浅。 见状，陈安也就没再回复。 他起身进了里屋，即妹妹陈汐的卧室。 过了一会儿，少年很快走出来。 他拿起水银温度计，在灯光的折射下看了看，不由皱眉。 “下午也没淋雨啊……” 不吃洋葱一语中的。 但发烧的不是陈安，是陈汐。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发烧（二） “三十八度……有点高烧啊。” 陈安喃喃，他将温度计搁在茶几，转身去了厨房。 手上还拿着两包三个九感冒冲剂。 这些普通药品，家里是常备着的。 陈汐的身体从小就不太好，特别是体寒，小时候感冒发烧更是常有之事。 后面慢慢长大，得益于一家人悉心照料，这才稍好了些。 没想今天一场秋雨，温度骤降，两人刚到家没多久，少女就如霜打的茄子般焉了下去。 在厨房冲泡好感冒冲剂，陈安端着瓷碗来到卧室。 陈汐的房间一如既往整洁，而且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那样粉粉嫩嫩，反而很简约。 可能唯一称得上装饰的，便是贴在白墙上的一张又一张宣纸。 都是陈安平常练字后留下的。 前半部分有些显皱，因为那会儿陈安都是练完就随手揉成一团，扔垃圾桶里了。 后来才发现女孩居然会偷偷摸摸捡走，再带回自己卧室，仔仔细细的铺平。 用陈汐的话讲……这是‘收藏’。 明明是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她却固执的将其视为珍宝。 陈安拗不过她，于是后面每次写完，就会将练习纸好生放在桌上了。 “怎么样？” 走到床边，陈安看着全身都裹进被里，只露出一双灵动眼眸的少女，轻声问道。 “有点晕……应该睡一觉就好了。” “行，那你把药喝了再睡。” “不喝。” “不喝揍你。” 陈安挑挑眉，心想这丫头是不是叛逆期到了。 “呸，那你来。” 少女闻言，连忙紧紧手中凉被，同时整个身子都往床里面缩了缩。 唯独是嘴上功夫依旧厉害。 “赶紧的。” 陈安催促，有时候感觉妹妹已经很成熟，长大成人了，有时候又觉得她好像仍是个小孩一样，吃药这种事都要人哄。 “不要。” “这玩意又不苦……” “那你喂我吧，我好累，不想动……” 少女忽然松口，眸子看看他，微微一转。 “行。” 答应的意外爽快。 于是陈汐把原本挪进去的身子，又一点点挪出来。 她心想，鲁迅先生果然诚不欺我。 想来要是直接开口让兄长喂，恐怕兄长能找好多借口。 但要是换个方式，先拒绝再同意，那大家就愿意折中了。 “你能不能快点，别像条蛆一样。” 陈安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看她在床上扭来扭去的样子，好笑的同时又不禁有点无语。 “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妹的！” 少女顿时凶巴巴瞪过来，倒是一点不像感冒发烧，软弱无力的模样。 总之，折腾半天，一口略有些滚烫的冲剂，终于送进她嘴中。 “好烫。” 陈汐只轻轻抿了一下，浅尝辄止。 “有吗？我明明吹了。” 陈安疑惑，他特意先舀在勺，空了十来秒，才喂过去。 “有！” 俏皮的声线间，缕缕柔顺的发丝擦过胸前。 因为陈汐要躺着，所以他只好坐在床边，然后少女再慢慢将脑袋挪过来，直至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 “你要不还是坐起来吧，不然等下容易呛到。” 陈安见状，好心提醒。 当然，两人这有些微妙的姿势，多少也占了一部分原因。 “不要……说了不想动嘛。” 她撒娇的手段似乎越来越熟练了，声线娇俏，仰着下巴看来，眼角微翘，似笑非笑。 印象里，小时候女孩经常冷着个脸的样子，已经很少见了。 就是…… “你这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要喝到什么时候去？” 喂过几勺，陈安忍不住出声催促。 “急什么？” 陈汐白了他一眼，嘟囔着嘴。 许是觉得现在这姿势还不太舒服，她又开始扭动起来，意图将脑袋往前够点。 本是只枕了一只腿，随着她的动作，成功把陈安的另一只腿也给枕在脑下。 居然没什么味？ 陈汐小脸微红，暗暗想着，心道看来网上搜来的东西也不尽都靠谱。 不过也许是真的长大了，只安安分分的躺在他怀里，尚未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她竟也有些莫名的心跳加速。 “帮我弄下头发。” 如雪的长发散乱开来，遮蔽视线，她小声道。 陈安还在思考怎么说服妹妹乖乖喝药，便依言照做，伸手替少女把眼前的发丝挽到耳后。 他的指尖无意和妹妹脸蛋擦过，柔嫩的触感跟着传来。 下意识低头去看，才发现少女脸蛋有些红的异常。 倒是没往其他方面想，陈安伸出手，盖在她的额头，试了试体温。 “听话，快把药喝了。” “好……” 这次她没再闹什么幺蛾子了，唯独声音小的可怜。 “对了兄长，你不是会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上次漆月姐姐帮你弄的。” 漆月是漆小姐的全称，亦是陈安的拳脚‘师傅’。 不过她从不让陈安叫她师傅，连带着陈汐也常跟着喊漆月姐姐了。 “你说盲人按摩？” 朝夕相处，陈安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 “呸，明明是《大天地阴阳调和云手推背术》！” 陈汐终于记起了那招的名字，连忙大声喊出来。 她觉得这名字酷毙了，简直和她的超级无敌暴龙战士有的一拼。 少女仰头看着陈安，黑亮的瞳孔倒映出顶上白炽灯的光，后又微低下头，红着小脸，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也想玩……呸呸，是我也想试试。” “漆月姐姐不是说，这个招术可以舒筋活血，增强人的免疫力，筋骨畅通的同时，还能治疗一些常见病状？” 少女一口气说完，甚至将当初那个女人嘴里的话一模一样陈述了一遍。 “可是……” 闻言，陈安犹豫了。 话虽如此，但当初这招，每次都是他被漆小姐揍的爬不起来床了，才会给他用的。 毕竟人好好的，干嘛要舒筋活血？ 说白了，跟按摩无甚区别。 至于陈安为什么给这招取名为盲人按摩，是因为漆小姐在使用时，总会取一块白布，覆于眼周。 陈安曾以为这是什么必要的手法，后来自己给秦书雪用过几次，才明白单纯是漆小姐‘非礼勿视’而已。 “你真想试试？” 迎着少女那分外期待的眼神，陈安拒绝的话不由堵在口中。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关灯干嘛？ 不知不觉间，夜越发深沉。 卧室的白炽灯明了又暗，开开关关。 “你关灯干嘛？” “我害羞。” “是你自己非要试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关了灯的缘故，两人都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少女平躺在床上，陈安则正襟危坐，双手落在她纤细的背。 当然没有脱衣，虽然确实把衣服脱了按起来要方便些。 “这，这样就可以了吗？” 黑暗无光的环境，成功遮挡住少女绯红的脸颊，她小声问着，声线有一丢丢极细微的抖。 “不然？” 陈安反问，他似乎并未受什么影响，声音沉着而稳重。 ———如果不是那双手迟迟不敢动起来的话。 “真的不用脱衣服？” “我看电视剧里都要脱的，之前漆月姐姐帮你弄，也是把你剥了个精光。” 最初的不适应后，少女红着脸，好奇追问。 “放屁，我那会儿顶多脱了个上衣。” 陈安当即反驳，就算你是我妹妹，那也不能凭空辱人清白啊。 “才不是，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就是脱光了，漆月姐姐倒提着你，一路从院子到楼上……爸爸妈妈都看见了。” 陈汐嘟囔道，她记得那是漆月小姐第一次来家里，年少懵懂的‘小陈安’企图挑战权威，想试探试探这新来师傅的深浅。 结局嘛，自然无需多言。 她当时也很小，躲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先是瞪大了眼仔细瞧，后面被漆小姐发现，连忙又用十根手指挡住眼睛。 这些小时候的事情，时至今日，每每回想起来，除却有些脸热和心跳加快以外，记忆中的画面却是格外清晰。 陈安闻言，顿时大惊。 “什么？明明我当初问，你们都说正好没瞧见的。” 好好好，原来社大死这个事，他这么早就经历过了。 小陈安一生中很少有过什么阴影，唯独漆小姐是个例外。 那个女人似乎总有应对他的一千种手段。 “所以你还按不按？不按我走了。” 陈安没好气道。 “哎呀，兄长你别乱说，什么按不按的，这叫修行……修行！” 少女抿唇，不知何时起，她竟热的出汗了，细密汗珠浸湿额头，使好些头发丝都紧贴在上面，黏黏糊糊。 同一时，身后的陈安也不再废话，运起手势，揉，捏，转，合，手掌先后由尾椎攀升至少女肩头。 这招《大天地阴阳调和云手推背术》他其实用过不少次，但用在妹妹身上……或者说，年龄相近的异性身上，实属头一回。 “呀，好烫。” 掌心掠过的地方，像是用装着开水的矿泉水瓶滚过，引得陈汐一声惊呼。 “好神奇……” 少女感受着背部上的灼热感，以及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由惊讶道：“兄长，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咳咳……” 陈安只是不语。 而少女也很快沉浸在那样先是轻微痛楚，复又豁然舒爽，全身清清爽爽，浑身滚烫的玄妙感觉之中了。 只一件单薄的睡裙，并不能完全阻隔他指肚略微的粗糙。 何况睡裙总有遮挡不住的时候，每当掌心掠过那些裸露在外的地方，肌肤和手掌相亲，奇痒难耐，少女便会忍不住扭动身子，小声告饶。 可当陈安真准备收回手，她却又不依了。 渐渐的，香汗频出，越发的感觉到热了，连带呼吸似乎也开始滚烫。 恍惚和迷离之间，少女察觉到身后之人的贴近。 他俯身在耳边，轻声道：“乖，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 …… 翌日清早。 当天边的一抹光亮刺破窗台。第一通电话打破了卧室的静谧，也吵醒正在床上酣睡的少女。 几根雪白长发黏在她仍有些迷惘，没有完全睡醒的侧脸。 “喂？” 少女揉着眼睛，接通电话。 “汐汐？” 一听是熟悉的妈妈的声音，她顿时松开手，任由手机滚落在床的同时，人也跟着躺了回去。 约莫三两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 接通。 迷迷糊糊的，少女勉强把妈妈的话听了个大概。 女人的声音温柔似水，并没有因为女儿任性的挂电话就生气，只是叮嘱道： “汐汐，听你哥说，你昨晚发烧了，那要好好吃药知道不？” “嗯……” “那你今天就自己在家好好休息，你哥已经帮你向学校请假了，还说中午放学会给你带饭回来。” “好……” 少女有气无力的应了两声，意识开始慢慢回归。 但还是很困，身子也软软的，提不起力气。 也不知昨晚兄长干了啥？ 说好的舒筋活血，神清气爽呢？ 少许，大约是想起了什么，少女蓦地脸红起来。 倒是跟某根‘木头’无关，是她自己…… 昨晚那种境况，只隐约记得，她好像说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话。 平时都难以启齿，现在回想，自然会觉得羞耻。 少女想着，下了床，她没有穿鞋，赤足踩在实木地板上。 来到窗台，她探着身子将窗户推开，然后轻快的小跑两下，回到床上去了。 纤白手指按着凉被，少女靠在床头，感受着那丝丝凉风从窗台吹进来。 然而脸蛋上的红晕非但没有散尽，反而更甚。 因为她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裙子，大概可能……并不是昨天回来换的那件。 …… …… 长浦中学，活动大楼，三楼会长室。 日过午昏，该开饭了。 “好吃吗？”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白从秋将最后一个虾仁剥完，放进盘里，然后拿起纸巾，擦了擦沾染着油渍的指尖。 “好吃。” 面前少年随口应道，他吃饭似乎不怎么讲究仪态，也没有因为自己在就放不开，经常端起碗来直接大口大口扒。 筷子和碗碰撞，叮当叮当响。 或许是见过的人大多都爱风雅，讲礼节，白从秋很少看见有人像他这样吃饭。 但意外的顺眼。 “你好像很爱吃虾？” 她问。 “很爱？那倒不至于，这东西就和芒果一样，都给你切好了剥好了，再不吃就总感觉很对不起人。” 陈安扒完最后一口，刚放下碗，便见一张纸巾递在身前。 他接过，道了声谢。 擦嘴的间隙，他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一直看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白从秋闻言，挪开目光。 她说道：“我没有看你，是你的错觉。” “好吧……” “那就谢谢你的款待，我今天还有事，得先走了。” 陈安没有在她到底看没看自己的话题上纠结，本就是那么随口一问。 “等下。” 少女叫住了他。 “你要回家吗？” “嗯。” “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白从秋从长桌后走了出来，她手里提着一个小饭匣。 迎着少年疑惑的目光，她轻声道：“听说你妹妹生病了，我理应去看望一下。” 接着不等陈安拒绝，她又微微低头，补充道：“如果这点礼数没有，我会被母亲责怪的。”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兄长，这就是你给我带的饭吗？ 白从秋的理由，有些让人难以拒绝。 何况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陈安略一思索，自觉陈汐好像对白从秋的敌意也远不如另一个那么大，便应下了。 …… …… 九月底，入了秋，加上昨天刚下过一场雨，校园里多出些凉爽。 “记得在平阳，这时候应该还很热。” 走在荫荫路旁， 无声的破碎如预料中般出现，以一种疯狂的势态向着周围蔓延开去。 无尽的风水之力涌入到诛仙剑之中，一道高达千丈的剑气在虚空中凝聚，即便在千里之外的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诛仙剑气中蕴含着的毁灭气息。 众人骇然，这种天劫传说只有晋升圣人才会经历，许飞跃一个连洞天境都没有达到的人，竟然会经历这种大劫。 “姐夫，你说蓝胖姐介绍什么工作给我？？”沈冲将身体靠车上和高原道。 不得不说a队打法很老练，这波逼高直接熊猫二队再次关在了高低上。 “师弟，我有三千万积分，难道师弟不想要？”崔景山急忙说道。 感受到茶馆内的气氛，少年冷漠的撇了周围那些震惊的武修一眼，嘴角处扬起了一抹冰冷的杀意，朝另外一个方向的深山掠去。 一边说着，林依一边察言观色，可惜陆青山的面色始终不变，没有一丝破绽。 沈冲操控tb一下下a了出来的，防御塔此刻已经不是夜魇的了。 “南宫清辰，那你就在这里等待其他的人过来试衣。”宋昱熠轻描淡写道。 将整叠资料看完，又再三地确认了一些重要的地方，渡才将资料递给了一旁的科拿。 “那辆车五百万打底，下来六百多万。稍微挂点蹭点，补个漆都几万，十几万的。结婚那么乱，万一有点什么意外，你是准备拿你彩礼修车？”大将面色已经开始起的涨红了，但尽量压着自己脾气说话。 因为水流尾的力气，鲤鱼王飞出水面的高度足足长了一倍。在阳光的照射下，又充满威势地坠落下来。 后面的拍摄虽然有些坎坷，但是还算是顺利，当晚的杀青宴，飞鹰豪爽的请他们吃了五摊，几乎玩儿遍了各种疯狂的东西，彻底的让手底下的这些年轻人放飞了自我。 姚明也是一名游戏玩家，他跟这俩人的交集来源于有一次，他的帐号被盗了。 休息室外，一名黑人主持人正在讲一些关于Fisoa的段子热场，毕竟是专业的，引得现场的观众时不时就爆发一阵哄笑。 这次换吕健惊了，刚刚只是随口的玩笑而已，难道真的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么？ 这样果断的声明令Q狗猝不及防，乔乔歌迷会的实况录像也被揪了出来，星工场被Q狗针对的事情似乎已成事实。 于闲心一惊，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双眼向着来处和去处各自望了一眼，突然无比怀念起前世游戏里的距离，出门不到一分钟就可以在真新镇和常磐市跑个来回。 佩欣和佩英都还是孩子，那种猎奇和追去刺激的心理，真的跟她当初一模一样。 是的接招，一直都是，强如索德罗斯，在黑龙人的面前，也只有招架之力，进攻根本做不到。 安伊手握犬使魔震，高高跳起，向地面砸去，他用犬使魔震当巨剑使用，打出一记崩山裂地斩! 突然他就动了，人影一闪就冲到了林东的跟前，一拳轰出，我早就防他这一手了，当即伸手抓住林东往边上一闪，随即踢出一脚迎上叶二爷。 刀锋比未落的夕阳更加刺目，他甚至来不及有所对应，只一闪念：原来对方根本不是要抓了他问话。 “愁什么？”赵武跳下战车，走到赵丹身边，伸出手去，摸了摸赵丹的脑门。 这可是全新没有开过的款泉水，而且我要杀她也不用下毒这么麻烦，而刚好，她嘴巴里臭烘烘的，漱口了口，咕噜咕噜的喝饿了起来。 “五分钟后进行第二项试验，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哈蕾娜问雷蒙。 雷蒙和阿蜜莉雅说，他如果想走，随时可以离开，并不是一句虚言，实际上，就算没有‘神灵的庇佑’，雷蒙也一样可以轻松离开。 反倒是位于人类版图西南方与东南方的神武帝国、龙语帝国，因为并未与兽人帝国接壤，所以，从没有与兽人帝国发生过战争。 让他这位二星斗宗情何以堪！？他见到“萧林”时，对方是一名斗皇，他是二星斗宗。 最后八百米，金锋刃硬是没有一口气走完，里出口还有一百米的样子，金锋刃实在是不行了，都已经虚脱了，刘飞宇心中疼痛，连忙将他收到契约空间，自己来完成最后一百米。 一个是有了结果的逆向推算，一个是还未知的后续推算……其易其难，很显然。 “救我！！救我！！”就在这时马凡看到了岳重，他一边吐血，一边向着岳重的方向爬来。只是他刚刚爬了十几米就喷出了一大口血五官溢血而死。 对于刘飞宇的事情，罗老师一开始就准备告诉张校长的，不过对于一般的子弟，学校可不愿出头，所以罗老师也没有办法。 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习涵芸和吴茂军倒是看的很开，不怎么去计较。 “那个大宗师是萧兄弟吧？”独尊笑道，萧寒很早就到宗师级了，现在冲到大宗师级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他通红如血的眼瞳随意扫过周边的环境，发现脚底本该灵石铺就的道路赫然不见，稀稀落落的眉毛微微压低，阴测测的目光落向不远处的纤长人影。 只见断帅偏移了手中之剑，那一招“火麟蚀日”猛然朝着火麒麟劈了过去。 “叶丰，林总理不能亲自到场，很是遗憾！但是，贺礼到了，委托我一定送到你手上！”乔谦说着，展开了手中的一卷卷轴。 这个曾经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到假期就会来服装厂守护她的男孩。 黄岛一战后，神于飞阴谋败露，现在大家都知道，古神族与血魔圣族已经联手，血魔圣族本来就已经十分的强大，再加上拥有天衍轮回之剑的古神族，双强联手，非同凡响。 虽然上世界人少，可他们修为太高，若是真的打起来，中世界根本占不到半点便宜。 这首曲子显然不是凡曲，以雷婉清此刻的超高修为，弹奏这首曲子，也极为吃力！这首曲子弹完之后，雷婉清的脸色，一片苍白，手指都在颤抖。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见面 白从秋当然不是陈安带回来的饭。 她提了提手里的红木饭匣，看着那探出半个身子的少女，唇角微抿。 没等陈安开口，她便主动上前。 “好久不见。” 她忽然说。 …… …… 客厅。 茶几上的饭匣已被打开，些许热气慢腾腾的飘动。 少许，陈汐把目光从那几个精致 「那你和胡忠浩，制造内乱，出卖神武殿国家机密，密谋杀害同胞，又该当何罪？」叶凌天冷冷的开口质问道。 两人又相互说了好一阵话，付清才丢下一句“母爱伟大”四个字，施施然离开。 “还有什么话说？”沐莜莜没有接过春夏递来的水果，幽幽开口。 只见他风度翩翩，浓眉大眼，眉目间有几分李世民身上的锐气，更有两分儒家风气。 从我们这里的数据反馈情况来看，问题应该出现在游戏玩家死亡那一刻的程序中。 不用半年，她们就成了村子的富贵人家，可以在城里买的上房了。 叶凌天拿起了那张纸条，掰过台灯，对着灯光看清了纸条上的字迹。 没有人注意到，四面八方的蜘蛛，一个个都钻到了贺玫的身子里去，像是和他融为一体了。 宫殿悬浮在轮回隧道中，外面有层白色的护罩，保护宫殿，不至于坠落。 虽然没有吃下去，但玉帝明显感受到这颗丹药的力量比之前的丹药更强。 “我看看吧。”邢子遇心里也有别的想法，先安慰她，有些事，他还需要再做最后一步求证。 “公子，粥。”蓉儿端着一碗粥放在了江欣怡面前，就退回另一张桌子上吃早餐了。 那妖物挣扎了一下便吐出了最后一口生气，渐渐地在日光下显出了本形：一只老年蓝面公猿。 黄大仙穿的还是那么气派，“怎么样，事情办妥了？”黄大仙轻蔑的笑着。 可是当他们听到当时帝墓出现的情景的时候，一个怀疑的人都没有了。 薛苏丁道：“我这就去，只是为什么却不要整编的部队？”虽然同是精锐部队，但经过训练的整编队伍，却会比零散凑合者战斗力强大得多。 “你这王爷当的可真是窝囊，要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送命。”江欣怡冷冷的说着，仿佛那杀害穆云和福伯的凶手就是他。 终于，一把冰刃飞到了她的眼前，那是一把很美的刀，晶莹剔透，刀长半尺，刀身宛如柳叶，是肖如韵还没离开肖家的时候看见了会心动，会想着买来炼制法器的美丽。 轮下去，几十万妖修就没了！然后，后方的妖修在指挥官的带领下，前赴后继的填补前方阵亡妖修的空缺。大招谁都有，你短时间内能放几个。总有间隔时间会被利用。 但是今天李云飞一句话，轻飘飘的就让人感觉冷云燕之所以会有今天，全部都是李家的功劳，从这里衬托出了李家的强大。 看着越来越近的寒芒，龙武双眼微眯，早有防备的他一张口，喷出一枚金光灿灿的圆形方孔的金钱。 就在这二人谈话间，突然感到背后一寒，叶晓曦扭头观瞧，就见一名包裹着一袭黑袍，周身鬼气缠绕之人，正用一股深沉、凝重的目光，冷冷的看着自己二人。 灰发老者接过储物镯，点点头，显然是对年修士如此懂事，心里很满意。 这早就是龙武意料之的事，以龙武在阵法一途的造诣，根本不是练气期、筑基期修士可以比拟，布置一些阶法阵，他是手到擒来。 尹琳看着张玉，显然刚才的攻击击中张玉，对艺林本身士气大涨，嘴角一笑，：“终于认真起来了吗”？ 男子样貌英俊是时下比较流行的阳光型帅哥，再加上比较会玩也舍得花钱，身边不乏莺莺燕燕，这也让他更加的自我感觉良好。就是此人太花心了，完全不知道收敛，整天混迹花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上场的弟子，共有五十人参加竞技，足足用了二日才结束了比试。参加第二轮比试的修士筑基后期的只有二位，而剩下的全是筑基初期、和几名饶兴进入的炼气期弟子。 池晓晴每天晚上都在窗子里看着他的车子慢慢驶进，直到他的身影从车房里走进屋里，不知道是他逃避自己还是她逃避他，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打扰对方。 “那就先谢过校长您了，我需要百年人参、百年灵芝、沉香、佛手、、、”林寒一口气说了十多种珍贵中草药的名字，每一种都非常珍贵，市面上很难买得到。 “主簿？瞎子？嚇，焚族果然是山林蛮族出身，一点礼法都不讲了。任命一瞎子为一县主簿，这是丝毫不顾朝廷的体面了嘛！”那红面生须的太监当即开口，指着刑天鲤就是一通阴阳怪气。 但当记忆中的人真正出现在他面前，为陆家而惋惜，因陆家而愤怒，甚至为此挨打时。 在经历了雷霆海上变幻莫测的天气之后，他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对自己有着别样的自信。 多亏昨日去了梦幽榭，不然还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礼物献给公主作为贺礼。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要去会一会那个‘迷死人不偿命’的萧咪咪。 正当他后退一步，收了攻势，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道血线自他的脖子处浮现，几秒过后，血流如注，他的脑袋无声地掉在了地上，甚至还滚了几圈。 好？究竟好在哪里？你亲耳听见了，外面的人是如何议论将军府，是如何议论我的？ 正值工作党们下班回家的时间，整个城市华灯高照，繁华路段车水马龙。 尤其是雷诺夫，他身上并没有披甲，但是他周身弥漫着一股子让人窒息的热力，脖颈上隐隐有深色的鳞片浮现，浑身热浪奔涌，拎着一柄重剑冲在了最前面。 “周星星，我向周星星求婚。”楼下，丹尼斯拿着喊话筒大声回答。 “剑是名剑，不慎丢失，奇老板没有丝毫私心，现在原物返还，孙先生看来说的不错”。 于是乔晓红兴奋的起身抱着她身后的人就亲了一口，甚至都没有看清身后的人是谁。 空气中弥漫着水的热气。高玉成舒服的躺在布满花瓣的浴桶里。热水让他的血液加速-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