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部章节 ------------ 第1章 酒店巧遇 酒店包间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是帅哥,女的是美女。 柔和的灯光下,帅哥的额头上挂着汗珠儿,嘴唇抖动得厉害:“你看看,桌子上那么大一滴水愣没看见?我都说了八百遍了,一定要精益求精,到末了还是没有精益求精。怎么就这么不精益求精呢?不行,再给我弄一遍。” 帅哥喊完,一双老鹰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美女,那个狠劲儿仿佛要从美女俊俏的脸上盯出血来。 美女眼睛瞪得提溜圆,大气不敢出,等帅哥喊完,才飞快地跑出去,找来了女保洁。 帅哥见她们俩进来了,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儿,往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叮嘱:“我说你们俩都麻利着点,等我们进来一定得弄好了,千万、务必、一定不能有半点差错。你们的,OK啦!” 不由分说,美女和保洁放下笤帚拎簸箕,丢掉抹布抄拖把的忙活起来。好不容易收拾完了,保洁刚出去,帅哥的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进来,这回不是叫喊了,而是换成了孙子似的腔调:“快请进,请,快里边请!” 随着帅哥的孙子声,门口一暗,闪进来一个人。这个人毛茸茸的络腮胡子,从他的鬓角和耳根子开始,漫过他坑坑洼洼的脸,一直延伸到腮帮子下边,看上去跟一只毛猴儿没有两样。 美女站在门侧恭恭敬敬地鞠完躬,正眼看毛猴儿的时候,眼睛里立刻逬射出火星子。她下意识地朝前扑了一下,又马上返回来恢复了常态,按照酒店的规定,冲毛猴儿笑道:“您好,欢迎光临!” 毛猴儿哆嗦了一下,没有停步,用眼睛的余光在美女的身上扫了一下,便顺从帅哥的引导坐到了座位上。 “今天老板能赏光,真让文三我祖坟冒烟,三生有幸啊!”帅哥继续孙子腔的说。 毛猴儿乜斜了一眼帅哥文三,伸出大拇指,把鲜红的大鼻头往上挺了挺,抽抽鼻孔,再用双手提了提他松松垮垮的裤腰带,这才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自言自语地哼了一声:“你可以走了。” “老板您说啥?您是说,您是说让我走吗?” “对啊,你可以回去了,可以离开这里了,听不懂人话吗?货,你去公司拉就是了。” “好,老板餐用完了直接走就行了,账我这就去结。”文三一躬身,太监似的屁股朝前脸朝后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包间里瞬间便只剩下了毛猴儿和美女两个人。 美女低头看过脚下的地毯,眸光投向毛猴儿:“老板请稍候,我去看菜,马上就来。”她的想法是尽快走出包间,避开毛猴儿的视线。然而,毛猴儿没有听从他的安排,挺挺鼻子,提提裤子说:“不必了,请您先坐下,好吗?” “老板,您说让我坐下?我可是服务员呀老板!” “知道,请坐吧。” 毛猴儿说着,伸出舌头,绕着他肥厚的嘴唇转了一圈,眼光再次从美女身上扫过,而后去看天花板,天花板上的吊灯是几个弯着脖子的灯组成的一束花,正放着橘黄色诡秘的光。 美女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坐下,眉毛疑惑地拧成了横S型。 “陪我聊聊,可以吗?” “看老板说的,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不知道您大老板跟我一个小服务员有什么可聊的?” “这个,能告诉我您来这里多长时间了吗?” “大概,差不多,时间不短了,三年多了吧。” “噢,您叫什么名字?” “方洁茹。” “哪几个字?” “方圆的方,洁净的洁。茹不知道,草字头下边一个如果的如,好像父母们都喜欢用茹这个字给女孩子起名字吧。” “嗯,不错,方方正正的一块洁净之地,再加上茹字更显得淑女。方小姐不光人长得漂亮,名字也挺有味道。您是从哪儿来的?” “农村来的。老板问这些干吗?您这是?”方洁茹感觉不妙,赶紧转换了话题,“请问老板您在哪儿发财呀?” “发财谈不上,弄了个防漏公司。我大学毕业后没有像别人那样满世界去找工作,就申请贷款开了这家公司。产品卖得还不错,要不文三这些包工头们怎么会巴结咱呢?说实在的,方小姐长得太漂亮了。看到您,我仿佛回到了十八九的岁数,就想聊聊天,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聊,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我就陪老板聊聊吧。不过,我先催菜,稍等一下好吗?” 毛猴儿点点头,没再说话。 方洁茹出了门,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话,谢天谢地,这小子没认出我来。她顾不得别的,赶紧去招呼传菜工了。等她和传菜工再次进入包间的时候,毛猴儿正站在窗前,倒背着手,一动不动。听到动静,他才回身在座位上坐下,静等着布菜。等菜布完了,传菜工出去了,才对方洁茹说:“我真的不善于和女孩儿聊天,像您这么漂亮的女孩儿,看都不敢正眼看,心里特别紧张,有什么冒昧的请多包涵啊。”说着,毛猴儿的脸竟然绯红起来。 望着绯红的毛猴儿脸,方洁茹随便说了句“没关系”,之后就不再说话了,她要看看毛猴儿撅什么尾巴拉什么屎。 毛猴儿停了一下,干咳了一声,仿佛是恍然大悟似的说:“噢对了,我有个小故事给您讲讲好不好?” 方洁茹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说是有一天,有几只鸟在一起争论,看谁能飞得最高,最后它们决定来一场比赛。鹰觉得它肯定能飞得最高,于是就拼命地往上飞,越飞越高,其它的鸟早都飞不动了,不得不回到了地上。这时候鹰心里很美,它得意地想,这下它的霸主地位没争议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在它背上爬着一只很小的鸟,当鹰再也飞不动的时候,那只小鸟从鹰的背上飞了起来,飞得比鹰还高。明白这个故事的意思吗?”毛猴儿虽然问话,但没等方洁茹回答,就立刻站起身,挺挺鼻子,提提裤子,顺手把一张名片递给方洁茹说:“好了,我要走了,咱们后会有期吧!” 望着毛猴儿出门的背影,方洁茹站在那里,本来是鲜花一束,却生生地变成了木棍一根。她看看手里的名片,才得知毛猴儿的大名叫鲍荣幸,是古城防漏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她听别人说过,鲍荣幸凭借手握一项独有的新型厨卫防漏剂的生产配方,挣了大把的钞票,是古城有名的企业家。 ------------ 第2章 不堪回首 方洁茹回到住处已是夜半时分,她躺在床上回想着白天见到鲍荣幸的那一幕,那个可怕的大爪子自然就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个秋日的傍晚,方家庄田野里的玉米地黑黝黝瘆人。方洁茹那年十六岁。周末放学后,她从镇上步行往家赶。当时她心里就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回到家。等到了家,把书包往炕上一扔,就什么也不怕了。可是小土道儿被四周的玉米地淹没着,狭窄的就像一条黑线让她永远走不出去。大人们在夜里讲的那些吓人的故事也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个冒了出来吓人。什么大红脸的,吐长舌的,头上蒙烧纸的,令她头发直竖。她想唱歌给自己壮胆,但刚要出声便马上憋了回去,她怕一出动静真的把鬼招出来。她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想回头,又不敢,越不敢,越想回头。当承受折磨的程度达到极限的时候,她终于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回头看看。没想到那一看不要紧,真的有一只大爪子伸过来了。大爪子越过她的肩,捂住了她的嘴,汗津津的在她的唇上滑动。方洁茹崩溃了,放声大喊,但使出了吃奶的劲,喊出的声音却只有夜里老鼠吱吱的声音那么大。她浑身瘫软了,眼前有无数个星星坠落下去。很快,她被拽到了玉米地里…… “媳妇,我回来了,晚上包饺子吃吧!” 在家里,方洁茹的爸爸手里提着一条肉,进屋就大喊。方洁茹爸爸高兴的时候就喜欢买肉回来包饺子吃。 “吃你娘的蛋!滚出去!” 方洁茹妈妈恶狠狠地怒骂了一声。 方洁茹低着头,弯着腰,抽泣着,撅着屁股从裆里看着倒立着的爸爸,见他的脸开始是红润的,听了妈妈的呵斥,一下子变紫了,并愣怔了一下,退了出去。 “使劲,快把那王八蛋的脏东西尿出来啊!”方洁茹妈妈冲方洁茹哭喊着,继续用卫生纸擦方洁茹的屁股,然后把湿一片干一片的卫生纸冲外屋的丈夫扔过去,“你看看,那个丧良心的王八蛋操的,把咱洁茹给……,我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啊!” 一声闷响,方洁茹爸爸手里的肉掉在了地上,随即他跑了出去,紧接着,方洁茹妈妈追了出去,院子里立刻传来了“噼啪”的一阵响动和二人的大喊声。 “你要干吗?快把菜刀放下!” “操他八辈祖宗,我跟他娘的拼了!告诉我,那个王八蛋操的他是谁?” “不知道啊,洁茹说就在那片玉米地里,天都那么黑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安静了。安静过后,方洁茹妈妈突然大喊起来:“她爸啊,你咋啦?她爸啊!” 方洁茹提起裤子急忙跑出去。啊?天塌了,她看见爸爸正大口大口地吐着鲜红的血…… 方家庄村北是一片荒地,村上人种不出来庄稼,从老辈子起就把那里做了埋人的坟地。坟地里的几棵老柏树,光有树干,没有树枝,白花花的。乌鸦有时候会突然扑棱棱从坟地里飞起来,吓人一跳之后,掠过头顶,划着弧线飞到柏树上去。 送别方洁茹爸爸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坟地行进。最前边是放炮的小伙子们,他们眯缝着眼睛,嘴里叼着烟卷走走停停,时不时把烟卷从嘴角边拿下来,点着手里的二踢脚爆竹,然后再最大限度地把拿着爆竹的手伸出去,随即“噔——噶!”一个响亮的声音就那样放出去了。放的人多了,噔噶声连成一片。小伙子们的后边是一个徒步走着的吹唢呐的老头,他闭着两只大红枣似的眼睛,鼓着腮帮子,光秃秃的脑袋摇晃着,单调地吹着娶媳妇死人都吹的那只不知名字的破曲子。 方洁茹头戴白孝帽,身穿白孝衣,宽宽大大的像个白色的大纸包。她手里拿着高粱秫秸糊制的招魂幡,举旗子似的朝前斜擎着,垂下的白纸絮儿哩哩啦啦地蹭着地,划出一路尘土。方洁茹妈妈目光呆滞地搀扶着方洁茹,和方洁茹一起蹒跚在尘土里。方家远房家人们跟在后边。这些人头戴孝帽,手拿讨魂棒,没有人哭,也没说话的,只是皱着眉头稀稀拉拉地走着。再后边是老老少少的男人们,他们高声大嗓吆二喝三地抬着方洁茹爸爸的棺材…… 对于那个魔鬼的嘴脸,方洁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但事情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再嚷唱出去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让女孩子抬不起头来。方洁茹妈妈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让方洁茹把它埋藏在心底里,永世不得公诸于世。 镇上的学校里绘制的是永远不变的那幅图画:有的跳绳、说笑、丢沙包、追着打闹。有的傻子似的看着别人跳绳、说笑、丢沙包、追着打闹。图画里原本是有方洁茹的,但出事之后,她就不在里边了,她喜欢独自躲到操场一角,坐在一块半截砖头上低着头默默发呆。燕子唧唧喳喳掠过她的头顶,像嘲笑着她飞往远方;蚂蚁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蜿蜒爬行,不时用触角相互碰碰,仿佛在转告着她家的事;偶尔有群男生呼啸着朝她跑来,等她把一只滚到脚下的足球捡起来,抛回去的时候,再次响起的呼啸声仿佛要把她推向深渊;她往教室里走,遇到她的女生们依然唧唧嚓嚓,她却像空气一样不存在;课堂上,她更是畏缩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敢抬头,讲台上老师的眼光仿佛时刻在盯着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方洁茹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一直冷冷清清的院子里突然热闹了起来,迎亲队伍笛子喇叭地来到方家,热热闹闹地把妈妈接走了。热闹过后的那天晚上,院子里死一般寂静。方洁茹独自一人蜷缩在屋里。她瞅着灶台后墙上那张黑糊糊的灶王爷像,仿佛那是憨笑的爸爸。她凝视着西墙上一张张三好学生的奖状,仿佛那是妈妈向她走来。方洁茹不敢闭眼,就那么眼睁睁陪伴着屋梁上十五瓦灯泡的黄光熬了一夜。挨到黎明,她才拿出笔和纸,含泪给妈妈留下了一张字条,坐上镇上公共汽车,颠簸了一天到达了陌生的古城。 方洁茹回想着那些往事,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滑下了她的脸庞。她擦擦眼里的泪水,空咽一下没有唾液的喉咙,翻个身,发现太阳光从门缝里钻进来,天已经大亮了。 ------------ 第3章 状告无门 方洁茹翻江倒海了整整一夜,并没有一丁点的疲劳,反倒觉得像个新出生的婴儿一样鲜活兴奋。她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洗脸、化妆等一系列程序都比以往又快又好。收拾停当,便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走在清晨的马路上,方洁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亲切可爱。太阳光从车水马龙和男女老少的缝隙里投射过来,像个调皮的孩子,故意引逗她眨眼媚笑。两排倒栽柳整齐地排列在路的两旁,柔软的枝条随风摇曳,像姑娘的小手,不时抚摸一下她的脸,酥酥痒痒的,柔柔美美的。 方洁茹走过那段迷人的马路,最后在一座深绿色古建筑门前停下。她庄重地拢拢头发,整理整理衣服,大步跨进了古城市城区人民法院的朱红大门。 法院接待室里的一位女士见有人进来,从办公桌后边站起来,绕过她刚刚坐过的黑皮转椅走出来,一边热情地跟方洁茹打招呼,一边仿佛模特走台步似的一高一低地走到屋角的饮水机跟前,拿起一次性纸杯,倒了杯热茶,再走台步似的走回来,把热茶递到了方洁茹手中,然后朝上推了推她漂亮的小白边儿眼镜,闪烁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说道:“请坐吧,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方洁茹急切地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说自己找到那个流氓了。并且把这些年她找他如何如何难,如何如何痛苦,像对亲姐姐一样的一股脑地倾诉给了她。 女士听后,再次把小白边儿眼镜朝上推了推,一副沉思的样子说:“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三年多了,我总算找到他了。大姐您知道,一个大姑娘被人那样是什么感觉吧?” “我又没被那样过,我怎么知道什么感觉?” “不是不是。我是说,被人那样太痛苦了。这件事还害死了我父亲,逼走了我母亲。我真的死的心都有啊。” “对,那肯定的,要不然谁也让人那样去了。”女士肯定的说着,正眼看着方洁茹问,“那您想怎么着?” 听女士这样的说话方式,方洁茹马上产生了一种逆反情绪。但转念一想,人家也对,法官就应该冷冰冰的,法律从来就是不讲情面的嘛。想到此,她立刻站在了法律一边:“什么怎么着?我要告那个流氓,请咱人民法院把他绳之以法。”方洁茹的眼睛直盯着女士,仿佛她就是一面镜子,她要从镜子里看出点什么东西似的。 女士明亮的眼睛在眼镜片后面闪烁着,彬彬有礼道:“真是对不起,我很同情您的遭遇,但法律是不能支持您的。别说现在没有人证、物证。就是有,也无法对他实行法律制裁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已经过了法律时效期了。” 方洁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眼睛突突狂跳,长时间的压抑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大声喊道:“难道就让那个魔鬼逍遥法外吗?” 女士把滑下来的眼镜慢慢推上去,依然彬彬有礼地说:“没有办法,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得遵守法律,您说是不是?” 方洁茹无奈地点点头,起身走出法院大门,又回到了那段迷人的马路上。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吹乱了她漂亮的乌发,吹乱了她刻意穿上的轻纱般的连衣裙。阳光再次照射她的通身,令她恶心至极。车水马龙和男女老少再次映入眼帘,令她烦躁难耐。柳条再次抚摸她的脸庞,风骚的令她厌恶作呕。她踩着便道上的彩色水泥砖蹒跚而行,灵魂中那颗阴暗的种子突然像被打开瓶盖儿跑出来的魔鬼一样膨胀变大了。她点点头,从包里翻出鲍荣幸那张名片看了看,诡异地笑了笑,迈开大步,直奔而去。 ------------ 第4章 喜出望外 文三得到了鲍荣幸的防漏剂,简直就是一个得意忘形。这一天,他亲自驾驶他的小破拖拉机羔子拉着防漏剂往工地上赶,在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突然发现一个胖子警察正在执勤,这下把他吓坏了。他的拖拉机没有牌照,这可咋整?一慌神,他的拖拉机竟直冲交通岗台而去。 岗台上的胖子警察见状,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跑下来,嘴唇哆嗦着,结巴得不成体统:“你干,干啥吃,吃的?” 文三见警察结巴得如此这般,他眉头没皱便计上心来。从拖拉机上跳下来,脚跟儿一旋,原地转个圈儿,学着警察的样子结巴起来:“我,我想停下来着,谁知道闸,不,不好使。” 胖子警察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学,学我?” 文三赶紧说:“不敢,您老结巴得多,多有水平啊。” “你还敢,敢说没学我,看你都结巴成啥,啥样了?” “我也也,也是……” “你爷爷,也是警察?” “我,我……” 两个人一霎时结巴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不一会儿就招来了大群看客。 胖子警察抬头抡了一眼周围,突然笑了:“你,你走吧。同是天涯沦落人,真是沾什么光的也有,真忖,啊忖。” 文三听警察说让他走,顾不得发笑,便马上一溜烟的赶紧跑了。 工地停工待料已经很多时日了,工友们早闲得扛不住了。文三拉回了防漏剂,工地上立刻沸腾起来。他们呼朋唤友地聚到一起,在工棚前边的空地上摆好阵势,紧紧簇拥着坐在中间的文三坐好,高举着手,打着乱七八糟的V字,随着长短不齐地高呼“茄子!”,照相机咔嚓一声,龇牙咧嘴的全家福就照成了。 照完像,文三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前大走几步,站在摄影师的位置上,转过身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训话:“各,各位工友。对不起,我结巴还没回来呢。今天是我们装修队扬眉吐气的日子。今天我们得到了鲍老板的防漏剂,这是个了不起的事情。咱们可是不要小看这个小小的防漏剂啊,它可是我们的摇钱剂,我们的生命剂。有了它,我们终于可以开工了,终于可以挣了钱拿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常言说的好啊,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们有了鲍老板这棵大树,以后就永远热不着啦!现在我隆重地提议,伸出巴掌来,使劲鼓掌!” 工友们群情激昂,马上热烈鼓掌,把手拍得“啪啪”山响。 文三微笑着双手平铺,向下压压,示意大家停止鼓掌,提高嗓门大声呼喊道:“现在,听我的口令,大家跟我一起喊我们的口号:向天再借五百年,管叫古城换新颜!” 工友们马上挺直腰板,张开大嘴,七长八短地大喊:“向天再借五百年,管叫古城换新颜!” 喊毕,文三一声令下:“现在我宣布——卸车,开工!”工友们立刻一窝大马蜂似的嗡嗡着奔向了那个小破拖拉机。 晚上,热闹的工地安静了下来。文三的兴奋劲儿依然没有释放完,他把手一挥便招呼工友们开进了工地附近的迪厅。工友们要求过多次想去迪厅玩,文三一直没有心情去,今天高兴,他要带伙计们开开洋荤。 迪厅与安静的工地截然相反,一进门,音乐声呼喊声顷刻而来,一个长方形的大屏幕上正放着录像,上面有一群男女胡乱抡着脱下来的衣服,吆喝声呼喊声仿佛要把房顶震下来。舞池里,男男女女个个激情飞扬。有的扭动着笨拙的腰,有的摇晃着灵巧的头,有的似乎要把筋抽断了似的抽着筋。 文三他们这些人过去光知道混工地,没混过迪厅,看见如此热闹,本来就兴奋异常的他们更加兴奋异常。他们黄鼬似的钻进来,找了个靠边的雅座坐下,然后张牙舞爪地摆开架势,也学着别人的样子,点了啤酒,几样小菜,一人一个小鹌鹑蛋。 不一会儿,服务员小姐端着精致的小盘子走过来,放下啤酒和小菜,又特意把鹌鹑蛋认真地分给他们每人一个。不知道怎么搞的,分到最后,鹌鹑蛋竟然少一个。服务员小姐很不好意思,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赶紧回去又端来了一个,温柔地问他们:“这是谁的蛋?这是谁的蛋?” 文三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好意思笑出来,憋得脸红脖子粗。 站在旁边的一位漂亮领班见状,急忙走过来,接过那位服务员的盘子说道:“哪儿有你这么问的?对客人说话要文明礼貌嘛,你应该像我这样说,请问,哪位先生缺了个蛋?哪位先生缺了个蛋?” 文三他们再也憋不住了,终于哄堂大笑起来。 笑声未落,谁也没有想到,一位时尚的美女竟然款款地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给文三抛了个媚眼,风情万种地说:“您好,可以请您跳只舞吗?”文三措手不及,赶忙闭上笑成大裂瓜似的嘴,站起来回道:“当然可以。不过,我不会啊!” “没关系的,随我走就可以了。” 随着美女的柔声细语,文三紧随而去,一边走还一边抽动着他的鼻子,美女身上酒和香水的混合味道令他心里痒痒得厉害,工友们的眼睛更是看直了。 文三紧拽着美女,试探河水深浅似的步入舞池,僵硬的样子让人看上去他根本不是跳舞,怎么看怎么像摔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文三慢慢进入了角色。聊天中,他得知美女叫李影红,是个服装店的小老板。她做生意不是为了挣钱,只是为了找个营生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已。她有丈夫,并且是个不一般的丈夫,可她却说家里没人心疼没人爱,太孤独太冷清了。她说喜欢文三这种温文尔雅的男人,一看就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暖男。她说希望与他交个朋友,文三犹豫的眼光稍微一闪,李影红马上就透着灵气地给他说:“你不是搞装修的吗?你可以找我,没准我能帮你揽些装修工程呢!” 文三做梦也不知道李影红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搞装修的,不过听说能帮自己揽活儿干,即刻大喜:“好啊红姐,现在找活儿比找老婆难一万倍,有您这句话,您就是我的救星了,以后您就是我的后台靠山了。” ------------ 第5章 整装待发 方洁茹从法院出来,拿出鲍荣幸给她的名片看了看,转眼间,方洁茹就坐在了鲍荣幸的敞篷轿车里。 正值青春年少的方洁茹,秀色可餐,光彩靓丽,立刻引来了满大街艳羡的目光。只见一辆公交车开过去,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路边的花池里。乖乖,你一个司机不好好开车,看什么美女,这回舒服了吧。这也不能怪司机,谁让他是个男人呢。男人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他看见的是如此鲜亮的女人。说女人不如说女孩儿更合适,因为方洁茹再过两天,才到十九周岁呢。 自由市场里,二人下车步行,方洁茹在前边娉娉婷婷地走,鲍荣幸在后边拎个包卖老鼠药似的跟。 方洁茹每到一个铺面就停下来,等鲍荣幸跟上来她就指指戳戳品评一番里边的商品,然后又看下一个铺面。她看见人多的地方就会疯狂地挤进去,与所有的女人一样,嘶鸣着,拉拽着,而后根本不问价就一手交钱一手接货,而后疯狂地挤出来,立即展开衣服用下巴夹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根本不顾身后拥来拥去的人群的碰撞。 方洁茹从小就有个梦想,那就是成为众人羡慕的时装模特。每当电视上有这些节目,方洁茹就不吃饭也要看个一丝不落。方洁茹对时装有着特别的偏好。她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要穿着自己设计的时装出现在公众面前,让暗淡了的世界重新眼前一亮。让那些所谓的国际时装设计师们自感惭愧地低下头去,惊呼:“呜呼,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大明星!” 不知不觉间,他们到了一家时装店。方洁茹仰着脖子盯着一排挂着的五颜六色的裙子看,还让售货员拿过来一件裙子,在她身上左比划右比划,其实都是瞎比划,没有一件是她喜欢的。 “我觉得绿的好看。”鲍荣幸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在一旁对方洁茹说,“穿上它衬得你皮肤白。” “我不白吗?”方洁茹冲鲍荣幸说过,转脸对售货员说,“换一下黄的,我觉得黄的穿上干净利索。” “蓝的不错,蓝的穿上不是显得更宁静么?”鲍荣幸又多嘴。 方洁茹和鲍荣幸就这样来回说着比划着,售货员不耐烦了:“你到底要哪个色儿的?” “送殡的埋不到坟里,你急什么?白的!我要白的!”方洁茹知道她没有白颜色的。 售货员凝视着方洁茹,看了看自己的货,转身走开:“没白色的。” 看着售货员生气,方洁茹开心起来。哼,大脸盘子一点血色也没有,还偏偏涂个黑眼影,简直就是个大熊猫。 逛完了商店铺面,方洁茹和鲍荣幸在一个挂满了大红灯笼的发廊门前停下脚。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马上点头哈腰迎上来,一缕红一缕黄的头发跟鸡窝一样。方洁茹不喜欢这样的发廊,一个个焦黄翠绿的头颅晃来晃去的,还以为是外国人开的,可等一说话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人,满口黏糊糊的古城土话,难听死了。 “捏个小姐姐儿做头儿咉?” 方洁茹也故意黏糊糊跟他说土话:“捏个你能不能说普通话焉?难听死了个人儿嗹!” “就是,有的烫卷毛儿的青年人都说英个历史了,你还说这蔫啦吧唧的土话,丢不丢人?”鲍荣幸也跟着说,耷拉着眼皮,挺挺鼻子,提提裤子。 小伙子看了看鲍荣幸,又看了看方洁茹,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圈,然后恢复了热情的张罗劲儿,请方洁茹坐到理发椅上,并给方洁茹围上单子,手里拿着梳子吹风站在一边小声问:“请问小姐要啥样的发型?” 方洁茹一指旁边从理发椅上站起来,正在得意地端详着镜子里的一个姑娘说:“我不要她那样的,一个女孩子剃个板寸,男不男女不女的。我要飘发披肩的那种,你会弄吗?”说着,方洁茹摆了个仙女飞天的姿势。 “捏个行唠,俺这就给你鼓捣起。” 方洁茹笑了:“行了行了,你快别说话了,还是快点干活儿吧!你这腔调真辜负了你这鸡窝了。” 小伙子撇嘴苦笑了一下,没再说话,给方洁茹又是剪发又是化妆,开始了他的工作。 在那段不短的时间里,方洁茹再没有听见鲍荣幸的声音,方洁茹知道他去别处了。此时的方洁茹坚信,不管他去了哪儿,鲍荣幸绝对不会脱离自己独自飞行的,就像行星离不开太阳一样。方洁茹见过一个女活佛,真的假的不知道,反正女活佛自己说她是真的活佛。女活佛曾经说一个千年古刹有五百年的磁场,说用手一摸就有感觉。方洁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的磁场,能对鲍荣幸有多么大的吸引力。按活佛的说法这磁场少说也得十万八千年吧,孙悟空一个跟头不还十万八千里嘛!这不,小伙子刚给她鼓捣完头发,鲍荣幸就跑回来给她汇报了。当然喽,鲍荣幸还没汇报,一看方洁茹,眼睛立刻就瞪得铃铛一般,大惊失色地惊呼:“哇噻,这是谁呀?谁把美女给我弄成扭大秧歌的了?” ------------ 第6章 踏上征程 方洁茹完成了准备工作,便正式在鲍荣幸的公司上班了。鲍荣幸安排方洁茹作了自己的秘书。 这一天,方洁茹站在鲍荣幸的办公室里,把一份文件递给了鲍荣幸请他签字。他。从这一刻起,方洁茹感觉自己真正的有了一种神圣的使命感。 鲍荣幸接过文件,龙飞凤舞地签完字,立刻打量起方洁茹来。方洁茹挺拔地站在那里,脸上的酒窝自然含笑,身上的套裙装端庄大方,再加上脖颈上一条乳白色纱巾飘然缠绕,她完全就是一位天仙般的白领丽人。鲍荣幸看得眼都直了。 “真别说啊,还真像那么回事!” “看鲍总说的。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啊,这叫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嘛!” “好,有自信,是个好苗子!有我的影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放心吧鲍总,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栽培,保证好好干。怎么也得对得起鲍老板这么出血,舍得给我置办这么好的一身行头啊!”说着,方洁茹脚跟一碰,“啪”一个敬礼,很规范的退出了鲍荣幸的办公室。 临下班的时候,鲍荣幸告诉方洁茹,说有个应酬需要她和他一起出去一趟。方洁茹心里虽然咯噔了一下,但作为秘书,陪董事长出去应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她根本没怎么去想,就跟着他上了车。 车子穿过闹市区,插进一片绿色葱茏的别墅区,绕着一个大花坛子转了半周停了下来。 站在花坛边上,方洁茹大概猜出了鲍荣幸的用意。别墅里能做什么,尤其是老板带着美女秘书做什么,傻子也能猜得到。方洁茹突然有股说不出来的心堵,她暗自琢磨了一套对付鲍荣幸的办法。但为了不暴露心迹,她没有说话,只是静等着鲍荣幸。 黄瑞祥关上车门,紧赶几步来到方洁茹跟前,头一晃说:“走吧,到那个最高的楼那儿去。” 方洁茹光顾欣赏别墅了,竟没注意不远处那幢大楼。 方洁茹跟着鲍荣幸进了大楼,两个人没说一句话,各自盘算起自己的心事来。 鲍荣幸感觉非常美妙。他从酒店第一眼看见方洁茹,就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绝代美女,现在如此近距离的相处,使他浮想联翩起来了。他看过一本书,书上说,男女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所需要的环境是不同的。男人喜欢宽大、明亮的地方,喜欢亮着灯,喜欢欣赏着对方美丽的身体;而女人正好相反,她们更喜欢狭小、昏暗的地方,喜欢灭了灯,闭着眼睛倾听着对方缠绵的情话甚或喘息的声音。那么方洁茹现在是不是就有那样的感觉呢,是不是正在或者已经产生了女孩子想象心中白马王子的幸福感呢?鲍荣幸想像着,嘴角微微翘动了一下。 方洁茹的感觉与鲍荣幸完全相反,她感觉与鲍荣幸是那么的不和谐,就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与一头野猪在一起。她感觉到一种窒息式的难受。方洁茹眼睛死盯着电梯门,呆若木鸡。 他们各自感觉着,就那么静静的等候着,仿佛等候着什么东西的到来。那一刻,地球仿佛停止了转动,只有电梯门旁边显示楼层的那个电子显示屏的数字不断地变换,才表示着这个世界依然处于运动之中。 电梯在三十一层停下。 从电梯里出来,鲍荣幸引领方洁茹来到一个房间门前,拿出磁卡钥匙在门上一挨,随着一声响,鲍荣幸率先打开房门,自己先跨进去一步,掩在门后,对发木的方洁茹说:“发什么呆啊,快进来吧。放心吧,这不是陷阱,这是你的家。” “什么?这是我家?” “是啊,这是公司给你安排的住所,你总得有个地方住啊,你一个人在古城不容易。” 解除了警报,方洁茹马上恢复了鲜活。她进了屋,跑到阳台上,眺望着窗外的风景,立刻产生了想写作文的冲动,她读书的时候最爱写作文。要不是当年那事,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当作家了。 “您真好!”看完了风景,方洁茹回头跑回里屋,冷不丁地在鲍荣幸的脸上蜻蜓点水似的亲吻了一下。此时的她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方洁茹这个女孩子天真烂漫的天性一霎时暴露无疑。 鲍荣幸摸着被吻过的脸,顾不得老习惯挺挺鼻子提提裤子,立刻红着脸扭着脖子找座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早忘了自己是来送家具的了。 方洁茹站在一旁吃吃地笑,觉得鲍荣幸现在最符合他的身份。毛猴儿嘛,被人围观的时候,特别是听到耍猴人的锣声以后,不摇尾巴转圈那才怪呢。 很快,几个小伙子哈哧哈哧的把床、沙发搬进来了。紧跟着的是热水器、电视和电脑等等。 鲍荣幸等那些小伙子把家具摆好出去之后,拉方洁茹坐在新放好的沙发里,从包里掏出一部崭新的手机塞到她手里说:“拿着吧,新款的,啥鸟功能都有。” “谢谢啦,老板!”方洁茹接过手机,跳起来又是一个蜻蜓点水。 鲍荣幸幸福地站起身来,挺挺鼻子,提提裤子:“先别谢,收拾收拾好好工作吧,公司不会亏待你的。对了,先锁上房门,我们去应酬!” 应酬在一家饭店,等他们进了雅间,方洁茹本想问客人在哪儿,可转而一想也就没有再费口舌。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有人说人在每天最少要说二十五次谎话,方洁茹觉的是对的,毛猴儿即是明证啊。 服务员手持精致的小茶壶要给他们倒茶,鲍荣幸抢先一步,接过茶壶,亲自给方洁茹倒:“这是这家餐馆最好的茶——苦丁云雾二加一,喝着苦,咽着甜,腾云驾雾赛神仙。喝点看看吧,挺有意思的。” 方洁茹呡了一口,咋咋嘴,整个一个尿粪味,但她没有表示不满意,而是违心地点了点头。 “欢迎你正式加入公司,为了给你接风,今天咱们多要点菜,点点儿好的吃吃。” “好吧,那就豁出去了,宰你一刀吧。” 菜、酒很快上来了。方洁茹站起身,端起酒,一溜烟的又喝又吃:“来,感谢董事长收留我,干杯!为了你陪我逛街,给我买衣服、给我房子住,都有了,干杯!再为了我们的友谊,再干杯!” 方洁茹马不停蹄的一路高歌猛进,使得两个人很快酒足饭饱。 方洁茹想,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接下来该干吗呢?她在酒店里见的多了,她觉得聚餐的程序都会经历这样几个“语”的阶段:饭前谨慎而语,饭中豪言壮语,饭尾胡言乱语,最后不言不语。她觉得现在应该到了胡言乱语阶段了,所以她抬头看看鲍荣幸因酒精作用变的紫黑紫黑的毛猴儿脸,说:“问个问题行吗?” 鲍荣幸惺忪的双眼一激灵:“啊?什么问题?今天我,我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哈,我成观音菩萨了,看来我今天不用回家了,得住寺庙了啊。” 鲍荣幸故意的幽默,没有引起方洁茹发笑,她马上单刀直入切入了自己的问题:“您对婚外恋怎么看?” 鲍荣幸没有料到方洁茹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他飞速地整理着自己的大脑,尽一切力量恢复着他被酒精弄乱了的神经,装作神态自若的样子,端详着墙上那幅卿卿我我情侣的摄影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正常吧,我觉得很正常。就像这幅画,谁知道他们是真的恋人还是婚外恋呢。” 对于鲍荣幸的回答,对与不对不是方洁茹关心的。她此时关心的只是怎么尽快地了解他,她对他有着强烈的猎奇心:“你觉得正常?那你对这些怎么处理呢?” 鲍荣幸说:“我希望是这样的:浓浓的友情,淡淡的爱情。友情是第一位的,但也不反对有一点点爱情。有人说友情带给人的是愉快,爱情带给人的是痛苦。我不太同意这个观点,我倒觉得男女的关系如果没有一点爱情,就像白开水一样无味,不会长久。想长寿,多吃肥肉多喝酒,多与异性交朋友,这是一位养生专家说的。与异性交朋友,可以有一点点爱情,当然是淡淡的。从我们第一次认识,我就说过那个鹰的故事。我愿意做个鹰,让你做我脊背上的那只小鸟。我这一生也许给你结下了不解之缘。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这是我的心里话。”说着,鲍荣幸的脸朝上仰起来,用牙齿咬了咬嘴唇:“我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这个你以后会更清楚。我对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对我喜欢的人会不顾一切。” 方洁茹不想陷入鲍荣幸的深沉里去,何况她与他也没有什么深沉可言。她之所以进到他的公司里来,无非就是想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于是她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是把刀插在朋友两肋上的人吧?” 针对方洁茹的玩笑,鲍荣幸没有笑,而是认真地倒满酒杯,站起身,从对面转到方洁茹一侧来敬酒,但刚要说话,酒就晃出来洒到了方洁茹裙子上一点。鲍荣幸赶忙把杯子放下,擦方洁茹的裙子。轻纱的裙子里边,方洁茹的大腿感觉到了那只大手的温热。方洁茹由此产生了一丝感动,但很快就让她想起了那只大爪子,于是她一扭身躲开了他。鲍荣幸没有心理准备,失去重心摔了个大马趴。方洁茹心里说,活该,摔死你个王八蛋才该!是狗忘不了吃屎啊。 鲍荣幸尴尬地爬起来,又晃悠到方洁茹背后说:“我非常喜欢你,抱抱你可以吗?”真是酒壮怂人胆,鲍荣幸竟然说出了这么赤裸裸的话。 为了灵魂中那棵种子顺利开花结果,方洁茹没有反对。她紧咬嘴唇,眼睛微闭,双手把胸保护起来,温热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了下来。然而,她等了一会儿,并没有感觉到鲍荣幸抱过来,只感觉到了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络腮胡轻轻划过了她的后脖颈,便没有了下文,一切归于平静。 ------------ 第7章 醉入洪荒 李影红家的大窗子上安装了落地玻璃,外面的阳光本来可以直射而进,但他们家的人显然不喜欢阳光,硬是让厚重的落地窗帘把阳光挡在了外面,使房间变得压抑诡秘。 李影红的丈夫略有秃顶,稀疏的头发盘旋在头上。他知道有人进来了,但并没和文三打招呼,一转身就径直去了书房,虽然文三见到他的时候热情地叫了他一声姐夫。 李影红招呼文三坐在沙发里,和他很亲近的说话。文三感觉有个姐姐真的很幸福,虽然他不喜欢有个那样的姐夫。李影红告诉文三,说他们的婚姻只是维持着一个外壳而已。她外面看上去很风光,其实内心里凄凉而又孤独,和丈夫两个人虽居住在一个房里,却完全像陌生人一样,有时甚至还不如陌生人,成天价进进出出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李影红刚洗过澡,头发高高挽起,形成一朵漂亮的大花。她白皙的脖颈如莲藕,宽松的家居服十分空旷,淡淡的体香一阵阵飘过来,钻进文三的鼻孔里。 文三说过红姐真漂亮之后,把掖在内衣兜里的那个大信封拿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告诉李影红说这是一点弟弟的心意。 李影红把信封拿在手里掂了掂,“忽”地站起来,大喊:“你给我滚出去,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不懂我的心啊!” 李影红突然的举动令文三惊恐万状,当官不打送礼的,她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文三哆嗦了一下,感觉冷风从头顶掠到脚跟,但一下子又换成了热流又从脚跟冲上了头顶,她似乎明白李影红的意思了:“对不起红姐,我误解了姐姐的心意,我收起来就是了。” “这就对了,不要给我外道,这就是你自己的家,姐姐需要有个弟弟,有个说话的人,明白了吗?” 对于李影红如此快的变化,文三从心里惧怕起来,他不敢说话了,赶紧点了点头。 李影红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里间卧室把一套咖啡色的西服拿出来,递给文三:“试试合适不?这是我去法国的时候带回来的。我觉得法国不愧是浪漫之都,服装款式就是前卫。我把它买回来一直放着,就等着送给我喜欢的人呢,没想到轮着你了。” 文三觉得有些唐突,但也没有反对,他也不敢反对,因为他没有理由反对,人家李影红要面有面,要馅有馅,尤其是以后的工程还要仰仗人家啊,你一个小包工头有什么理由不乐意啊。 文三像稻草人似的张开双臂,穿上西服在镜子前一站,李影红马上得意地倾头赞道:“看看,真是人凭衣裳马凭鞍,一点不错,这衣服简直就是专门给你定制的。” 闲聊了一会儿,李影红在文三起身要告辞的时候说:“吃顿饭吧,家里什么都有,很方便的。”文三看了一眼书房,左顾右盼,李影红马上明白了文三的顾虑:“他一会儿去外地出差,得半月以后才回来。就是不走,他也不管这些的,我们各自都不干涉各自的事情,尽管放心好了。” 在李影红到厨房忙乎的时候,她丈夫先接了个电话,仿佛是有人约他下楼,他拎个皮箱开门出去了,并没有给李影红打招呼。 饭菜很丰盛。平时该有的都有,平时没有的也有。文三几杯酒下肚,飘飘欲仙起来。 李影红脸色微微发红,给文三讲述了很多世态炎凉和社会险恶之后,最后闭上了眼睛,长时间没说话,文三看到了她眼睛里有盈盈的泪花闪烁。文三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她面前,文三感觉自己就是个一点事都不懂的毛孩子。 李影红慢慢睁开眼睛,示意文三把新的一杯酒喝完:“我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可是……可是。”说着李影红几乎哽咽了。 文三点点头,用最诚挚地眼神表示对她的肯定与支持。 李影红笑了,带泪的眼睛里放出亮光。她站起来,端着酒杯,晃晃悠悠走过来,半站半靠在文三身旁:“来,再喝一杯吧”。等文三喝下去,李影红把文三的手慢慢地拿到自己的胸上,醉眼惺忪地说:“你知道姐姐有多寂寞吗?抱抱姐姐可以吗?”文三没有说话,咬着嘴唇点点头。随即站起来,眼睛迷离,心潮澎湃,跟着李影红一起移步弥漫着香气的卧室…… 完事之后,李影红脸色红润,精神饱满。她先下床,穿好衣服说:“好了,起来吧,跟我走,我领你去见个人。” ------------ 第8章 暗流涌动 文三被李影红安排,结识了建委主任,得到了不少装修工程,整个干下来,定会有大把钞票入账。兴奋之余,文三的心大了起来,他要让地球人都知道,文三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虽然觉得不该跟李影红发生关系,但想到自己即将成为响当当的人物,有点花边桃色的事情那也不叫个事。所以,一个更大的计划酝酿成型,他迅速拨通了鲍荣幸妻子孙小菊的电话。 孙小菊长得膀大腰圆,傻大黑粗,是个典型的母夜叉。她跟随鲍荣幸进城之后,为了改变自己土老冒的形象,也学着城里时尚女士的样子,严格按照美容院的要求吃药打针做按摩,走上了造美的路线。可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容没美成,却弄得性欲大增,鲍荣幸无法满足他的要求,使她一直处于百爪挠心之中。她早就看上了文三,但文三没有觉察。今天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她一听文三说要找她,孙小菊简直有一种飞的感觉。她告诉文三不但可以见他,而且是马上。 放下文三的电话,孙小菊哼着小曲,蹒跚进卧室,突然把衣服的扣子全部解开,油光光的一堆肥肉马上显现在衣柜的大镜子里。她看着大镜子里的自己,吐了一下宽大的舌头,心里话,看来自己还是挺有魅力的哦,我要用这身肉好好的吸引吸引那个小白脸。她找出了她所有的衣服,然后一件一件试穿。她简直愤怒了,那些服装厂为什么都把衣服做得那么瘦小。 孙小菊捯饬完出了门。本来笨重的身体重如磐石,挪动一步都很艰难,却非要像小女孩儿似的蹦蹦跳跳地走,一身肉膘子在她身上游动。等候在门口的文三一看见她,差点笑出声来。他热情的招呼她上车,真切的感觉,轿车马上就下沉了足足有半尺多。 豪华的酒店包间里,文三大手大脚的花了钞票。 孙小菊生凭第一次得到如此高规格的招待,况且有自己心仪的男人陪伴,幸福的像花一样,大肥脸蛋子熠熠生辉。吃喝当中,文三拿出了他精心挑选的首饰说道:“大嫂,这是小弟送给您的一点心意,希望您喜欢。” 孙小菊拿着金项链,一边往粗大的脖子上套,一边喜形于色地说道:“我今天太高兴了小弟弟,太谢谢小弟了啊。” “不客气,应该的。鲍大哥对我不薄,我就得对大嫂不错啊。” 孙小菊眼睛里放出浪光:“别说外道话。你们哥们怎么着我不管,我只是特别喜欢你。知道吗?我早就想跟你那啥了。” 文三对她如此放肆的言语,顿感心悸,赶忙说道:“您喝多了嫂子。不说了,快去休息会儿吧。” 孙小菊马上高兴得跳了起来:“好啊,小弟弟真痛快,走,到房间去!” 文三万万没有料到,他的话被孙小菊错误的理解了。但他已经骑上驴下不来了,只能附和着引导她去客房。 宽大的总统套房里,躺在雪白床单上的孙小菊色眯眯地望着文三,浪光一波一波送来:“过来呀,快躺上来呀。” 文三端着茶水,走到床前:“嫂子您休息,我照顾您。来,喝口水醒醒酒吧。” “不喝,装什么大头蒜,快上来!”孙小菊已经欲火中烧,坚定的态度不容质疑。 文三没有想到孙小菊如此粗鲁,但像小乳猪被架上烤架的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以为,一个大男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就可以厚颜无耻,就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他绝对不能因为一点疏忽而耽误了大事,再说他又不是什么处男,有李影红那个美女垫底,还在乎一个肥婆子吗。于是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闭上眼睛,想象着电影明星的脸蛋儿顺服于母夜叉胯下。 孙小菊得到了满足,躺在床上娇媚了不少。文三此时感觉孙小菊百分之百的对自己产生了依赖,所以他闭着眼睛,佯装陶醉的样子,抚摸着孙小菊的肥臀说:“你说这么肥美的肉肉怎么就没人心疼哩?” 孙小菊惊讶的眼睛一下子立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你啥意思?你再说一遍。” “告诉嫂子一件事情,听后不要激动哦,不然我就死定了。”文三俯首帖耳,详详细细把鲍荣幸找方洁茹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孙小菊,并且再三叮咛不要说出去,说他还需要鲍荣幸的关照呢。 孙小菊听后火冒三丈,双手扳住文三的臂膀嚎叫:“好小子啊,他连自己的老婆都喂不饱,还敢背着我打野食吃,看我回去怎么跟他算账。” ------------ 第9章 一丝温情 与往常见面就“开战”完全不同,孙小菊一夜没有招惹鲍荣幸,但在天亮时分,一股冷风突然钻进屋里,把鲍荣幸的鼻子冲得发痒。他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被惊醒的孙小菊猛地翻个身,伸出大腿,把他蹬了一脚。鲍荣幸瞬间摔到地下,把他的幸运一下子变成了厄运。鲍荣幸不敢吭声,浑身哆嗦着穿衣服。他知道,这个时候,男人在女人那里永远也别想争出个子丑寅卯来,女人就是天生的真理,错误永远属于男人,更何况孙小菊这次肯定憋着火呢,要不然不会一个晚上都不搭理他。 “回来!你要去哪儿?”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鲍荣幸刚要出门,就听孙小菊突然大吼了一声。鲍荣幸缩头返回来,小声嘟哝:“去公司呗,还能去哪儿?” 孙小菊诈尸般地从床上坐起来:“胡说,今儿个你哪儿也不准去,你给我好好伺候着老娘!” “公司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我不去你说咋办?” “咋办?”孙小菊恶狠狠地说,“凉拌!” 鲍荣幸心里明镜似的,妻子说的话那就是圣旨,虽然没有“钦此”二字。别看他是大老板,在妻子这里,他啥也不是,只有尊旨谢恩的份。经过长时间的磨合,鲍荣幸也有对付孙小菊的办法,那就是软磨硬抗。这一招很好使,所以他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了。 过了很长时间,孙小菊起床了,对一直傻子般呆着的鲍荣幸说:“怎么不说话了,装闷葫芦是吧?别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去找那个小妖精?老娘不够嫩是不是?告诉你,你给我立刻辞掉方洁茹。” 鲍荣幸闻听此言,顿时心惊肉跳。他纳闷她是怎么知道方洁茹的事情的,但是妻子的话除了照办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为了落实孙小菊的要求,鲍荣幸约方洁茹到护城河大堤上一叙。 护城河大堤上两排大杨树形成的浓密树荫,遮住了盛夏似火的阳光,来到这里,城市的喧嚣一下子销声匿迹了,只有夏蝉在不厌其烦的唧唧着。 鲍荣幸和方洁茹一前一后在大堤上漫步。鲍荣幸看着远方,皱着眉头,开始向方洁茹道歉。说他妻子要他辞掉她,他也没有办法。不过他会想想别的办法,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不管她的。说过那些之后,鲍荣幸突然问道:“你说人活着为了什么?” 方洁茹光听鲍荣幸讲了,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话。她激灵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就干脆没有回答。 “你知道吗?我自打看见你我就放不下了。我也知道我们不太可能,可是,自打从老家搬到古城来,我老婆美容不成,弄得贱劲贼大。我回家她就对我吆五喝六的。我受够了,我活得太累了。不要笑话我,我今天想坦率地告诉你一句话。我要大声对你说,方洁茹,我爱你!” 鲍荣幸的喊声惊动了树上的知了,它们纷纷停止鸣叫扑棱棱弃树而逃。方洁茹望着那些胡乱飞走的知了,没有理会鲍荣幸,冷冷地转身往回走。 鲍荣幸看到方洁茹生气了,赶忙说:“对不起,我说错了,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行了不?”鲍荣幸像孩子做了错事一样,巴勾着眼看方洁茹。见她不领情,便撒腿往回跑去。鲍荣幸返回来的时候,香肠、鸡翅、板鸭、面包、小菜、汽水、啤酒,抱了一大抱,像摆地摊的小商贩,在地上一摊,摆出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方洁茹望着鲍荣幸滑稽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鲍荣幸见方洁茹笑了,他也像悔过自新的小学生,马上笑了起来。随着话越来越多,方洁茹心情好了一些。吃喝着地上的东西,没有再说那事,当然对于辞退的事也没有再提。这时,鲍荣幸邀请方洁茹参观他的公司车间,方洁茹答应了。在这之前鲍荣幸说过好多次,她一直没有去,她对那些不感兴趣。 在公司的一个车间里,鲍荣幸指着一座浪烟滚滚的大房子给方洁茹看,说那是粗料车间。方洁茹看见一群工人戴着黑头套穿着黑衣服在屋子里忙乎着。鲍荣幸又指着一个安静的小房子说那是化验车间。方洁茹看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来往穿梭着。鲍荣幸再指着一个巨大的房子说那是膨化车间。方洁茹看见一只巨大的铁桶忽悠忽悠滚动着。 鲍荣幸不厌其烦地给方洁茹介绍着他的防漏公司,脸上无不露出炫耀的神色。方洁茹一路上只是点头,没有说一句话,因为鲍荣幸对她无论怎么介绍,那都是对牛弹琴,她对那些一窍不通。 不一会儿,方洁茹站在一个大锅炉跟前看起来。她对这个东西还稍微有点感觉,因为她在读书的时候看到过学校里打开水的锅炉。鲍荣幸这个锅炉特别大,比学校的锅炉得大三四倍。这个锅炉的顶端冒着白气,呲呲地响。腰部的仪表指针哆哆嗦嗦的晃动,像得了癫痫病。锅炉上缠绕着的各种水管,锈迹斑斑。水管裂缝里的水滴下来,掉到地上形成了一条条小水沟。方洁茹此时才仿佛理解了当年地理老师讲河流是怎么形成的真正含义。 鲍荣幸见方洁茹端详着锅炉出神,便凑到她耳朵边上,鬼鬼祟祟地告诉她说这里有点军事机密,告诉她不要说给别人。 一听鲍荣幸说军事机密,电视上那些铁罐子、水池子核设施的影像和被原子弹爆炸烧焦了的脸的画面立刻浮现在方洁茹的脑海里。她打了个冷战,紧靠在鲍荣幸身上。 鲍荣幸看出了方洁茹的心思,嘿嘿一乐:“比喻,我就是个比喻。说白了这就是个过期的锅炉。买的时候就是旧的,本来是应该报废的,为了便宜我就买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我们干这一行的都懂得。不过这个秘密不能让安检部门知道,要是知道了非罚款不可。” 方洁茹点点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催促鲍荣幸离开车间。鲍荣幸顺坡骑驴,说为了给方洁茹压惊,要带她到外边去吃饭。 出了车间,他们转眼走在了马路上。鲍荣幸专心开车,方洁茹一言不发。方洁茹知道,此时的鲍荣幸为了弥补他的过失,在想方设法博得自己的欢心,而她自己说不上什么心情,反正依然这样了,就顺着他得了,怎么也是要走的人了,犯不上跟他较劲。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为了她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方洁茹差点撞在前挡风玻璃上。她抬头望去,只见前边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凄厉地大喊抓贼。 说话间,鲍荣幸什么话也没说,跳下车,一个箭步蹿了过去。 方洁茹看见,这原来是个菜市场路口,抢包的是一个扎小辫儿的小伙子。他根本不是鲍荣幸的对手,在他撒开了腿几乎把裤子跑掉的时候,被追赶上去的鲍荣幸一把揪住。可是不知从哪儿又蹿出来两个小伙子,其中一个把腿一伸,把鲍荣幸拌了个嘴啃地。被揪住的小伙子乘机回转身,狠狠地在鲍荣幸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方洁茹急忙打了110报警,跳下车也追赶过去。 三个歹徒中的其中一个从腰间拔出一把尖刀,狞笑着,朝方洁茹猛扑过来。方洁茹顺手抄起身旁肉铺案板上的一把卖肉的刀子,明晃晃朝歹徒冲去。三歹徒见状,相互对了对眼,转身就跑。可是已经晚了,一句底气十足的断呵把他们吓了一跳,此时巡警已经来到他们背后。 扎小辫的歹徒指着方洁茹反咬一口地狂喊起来:“她是歹徒,看她还拿刀子哩!” “少废话,走!”随着警察严厉的呵斥,三个歹徒士气全无,像泄了气的皮球乖乖地跟警察走了。 鲍荣幸从地上爬起来,满脸血污,跟个刚打过滚儿的土驴一样。方洁茹看着他,心中涌出一丝温情。 ------------ 第10章 君子协定 方洁茹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那束吊灯发呆。她突然感觉有人来到了自己跟前,但没有吭声,没有歪脖,依然保持着发呆的样子。她猜到是鲍荣幸来了。 鲍荣幸走到方洁茹床边,因为和方洁茹反方向,方洁茹看见他的脸是倒立的,鼻孔里的鼻毛在呼扇呼扇地动。 “怎么还生气?我不是都给你说了嘛。我也是没办法,你说我能怎么办?你们女人都是醋坛子。”鲍荣幸无奈地说,“这样吧,我给你专门开一份工资,这总行了吧。” 方洁茹的眼睛突然一热,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不行!我干得好好的,为什么平白无辜的被你炒了?” “我再帮你想想别的办法。你就暂时住在这儿好了,费用全都由我出。” “你想包养我?” “说的真难听。” “就是,你就是这个意思。” “好,好,就算是吧!” 方洁茹“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就算是,你就是这个意思。想得美,我不同意!” “那你说怎么办?”鲍荣幸的脸阴沉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还有气没处撒哩。锅炉被罚了好几十万,还得换新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搞什么安全检查。” 听到这个消息,方洁茹心中马上感到一阵快意。原来,方洁茹利用她参观鲍荣幸企业时得到的“秘密”,暗地里向有关部门进行了举报,这是她报复鲍荣幸的第一件事,没想到如此成功。她坐起来,摆出凝神翘盼的架势,装聋作哑的马上岔开了话题:“告诉我你的实话,你真的喜欢我吗?” 鲍荣幸愣怔了一下,坚决地回答:“当然是真的喜欢啦!” “你要真的喜欢我,你就要说话算数。我不想让你包养我。答应我,和我结婚吧。” 方洁茹知道鲍荣幸怕老婆,她断定鲍荣幸对自己的这个要求是做不到的,起码马上做不到。她也根本没想让他做到。他如果真的做到了,自己还真不好办了呢。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办法。” 方洁茹看到鲍荣幸哆嗦了一下,慢慢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说这话,重又假装生气的样子,木头似的倒在床上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鲍荣幸不得不摇摇头抑郁着走了。 等鲍荣幸出门走了一会儿,方洁茹才一下子跳起来,猛然朝空中一跃,双拳一挥,大喊了一声“我胜利了”,然后欢快地跑了出去。 大街上真好,天空晴朗,太阳明亮,看哪儿都比鲍荣幸顺眼。她走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入口处驻足。这是一面彩色的墙壁,墙壁上边是一个长方形的大红牌子,上书“红红服装店”几个大字。牌子旁边挂着一块小黑板,小黑板上的“招聘”两个字吸引了她。 方洁茹进了店,张望一下,冲在挂满花花绿绿服装架子里边忙乎的一个女人问道:“您这儿招人吗?” “是,你想应聘吗?” “是的,大姐。” “工资保底,多卖提成。我这店小,就你一个人,我也过来一起干,算是我们俩。愿意干吗?” “行,我什么时候上班?” “现在就可以。” 与方洁茹对话的是李影红。此时的李影红从架子里边钻出来,第一眼看见这个笑容满面的小妹妹,就喜欢上了她:“我这人相信眼缘,一看你我就高兴,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我也是,一定会的!”方洁茹坚定地回道。 方洁茹回到住处,嘴里哼着歌,手里拾掇着东西,心里的花怒放了。 鲍荣幸走进来,对方洁茹如此高兴感到纳闷。不过看着方洁茹高兴了,他自然也就不那么郁闷了。他把背后手里的盒子拿出来往方洁茹眼前一晃,把方洁茹吓了一跳之后问:“真的不喜欢?” “是真金的吗?” “当然,我还能弄个假的骗你啊?” 方洁茹接过金光灿灿的项链,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包里,说过“谢谢”之后,依然收拾着东西。 鲍荣幸闷闷不乐的情绪显露出来:“怎么一会儿不见就高兴了?” “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啊?我找到工作了,要搬到李影红那里去。她是我的老板,一个很不错的漂亮姐们。” 鲍荣幸抬头凝想了一会儿,神情严肃地对方洁茹说:“你能坐下来听我说吗?” 方洁茹眼睛直直地望着鲍荣幸,坦然说道:“当然,你有事就说呗。” “我想好了,我无论怎样都会和妻子离婚。她现在很不正常,我怀疑她爱上了别人。我就奇了怪了,她那副尊容,还会有人喜欢她。我和她没法继续生活下去了。我想和你试着谈对象。当然,我知道你对我不感兴趣,你说跟我结婚也是气话,可是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所以我说试着谈。我只求你答应和我试着谈我就满足了。谈成了,是我的造化。谈不成,算我交学费了。不管怎样我都接受,我都要对你好。为此,我可以供你继续上学,我知道你想读书。” 想读书,是方洁茹的死穴,是她天天都在梦想的事情。此时听鲍荣幸说供她上学,她差点一下子跳起来:“你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遍。” 鲍荣幸一字一板又说了一遍。 方洁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以后,也很认真地说:“好吧,我同意——和你做朋友。不过,眼下不是考学的时间,我还是得去挣钱,我也不想白要你的钱去读书。” 鲍荣幸见方洁茹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自然兴奋不已,干脆利索地说道:“那好吧,我出钱,你先自己开个服装店好了,不要打工了。” 在鲍荣幸的资助下,方洁茹的服装店很快开张了。她把所有的活儿干完,打开刚添置的音响,随着醉人的音乐往竹板躺椅上一躺,悠哉悠哉,十分惬意。 不经意间,方洁茹发现李影红走了进来。她浑身上下哆嗦着,高跟鞋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很脆很响。方洁茹高兴地从躺椅上跳起来,迎上去和李影红打招呼。李影红却没有理会方洁茹,反倒怒目圆睁,秀眉倒立,凶神恶煞般的一步步逼近方洁茹。见李影红这般模样,方洁茹艰难地笑笑说:“红姐,你这是怎么啦?怪吓人的。” 李影红冰冷地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方洁茹,你离我近点,我有话对你说。” 方洁茹靠近她,四处张望。怎么也想不到,李影红“啪”一个脆响的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脸上。方洁茹捂着火辣辣的脸,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在她的生命里,还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不去李影红的店是告诉了她的,她也是答应了的。可她突然这样对待自己,方洁茹感觉特别的无厘头,胸中的怒火腾地窜了起来。她重新站好身子,眼睛死死盯着李影红:“红姐,你必须得告诉我,为什么打我?” 李影红反问道:“告诉我,那个老板是谁?” “鲍荣幸。” “知道了。我的话完了。” 李影红的话完了,可方洁茹的怒气怎么会就此结束呢?她一字一板地说:“你说完了?可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打我?” 李影红突然眼睛通红,转身用双手扳住方洁茹的肩膀头,说:“对不起,我不该打你。把脸给你,你打我吧。说实在的,打你我也很心疼。你是我遇到的最有感觉的女孩子,我认定要和你做好闺蜜的。可是你不知道,我喜欢文三,他是我热恋的情人,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他要我与鲍荣幸作对,我必须这样做。文三最大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吞并鲍荣幸的企业,我必须帮助他。我知道我错了,这事与你无关,你是无辜的。我太冲动了,对不起了洁茹,你打我吧。” 方洁茹听着李影红一字一句的话,一阵心酸过后,转而大喜起来:“太好了,咱们的目的一样啊!” “什么?”李影红瞪起惊恐的眼睛,“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 方洁茹拉李影红坐下,把自己和鲍荣幸的事情前前后后和盘托出。 李影红听完,眼里噙满了泪花:“太可怜了小妹妹,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我理解你一肚子的苦水的味道。好,我支持你,我一定要帮助你,我们俩今天达成一个君子协议吧。我们做最好的闺蜜,保守今天的秘密,共同整治鲍荣幸,好吗?” 方洁茹深深地点点头,眼睛一热,紧紧地抱住李影红,立刻哭成了泪美人。 ------------ 第11章 尴尬聚餐 “您好,让您久等,真不好意思。” 餐馆里,女人一边轻柔地说着,一边顺从地按照文三的手势缓缓坐在椅子上,脸上始终挂着甜眯眯的微笑。 文三佯装没听见她的话,试图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他一边叫身边的服务员小姐点菜,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不用客气,今天咱们潇洒吃一回。”说着,把服务员小姐递过来的菜单还回去,“不点了,挑你们这儿最有特色的上就是了。” 此女身着一条白色碎花连衣裙,裙袂飘飘,自带清风。她的皮肤白皙且光滑,额头微微前倾,透着几分温婉的气质。眼睛虽说不是特别大,但那迷人的光芒里却蕴含着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仿佛能直直地看进人的心底。她的头发用橡皮筋扎了起来,如同一把软刷子似的轻拂着她修长而略显发黄的脖颈,脖颈上有几缕稀疏的软发随意散落其间,更增添了几分随性的美。她的身材曼妙,胸和臀以腰为顶点呈对顶三角形,上下宽大而浑圆,中间窄小而细腻,极像农家庭院里种植的细腰丰身的丫葫芦,美艳动人而毫不妖冶。 “嗨,你们好!”就在这时,文三的脊背突然被人捅了一下。李影红双腿一并,脚尖儿轻轻一踮,身子往上一挺,从文三身后一下子冒了出来。 李影红的突然出现,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令文三和那女人惊慌失措。文三仓惶中嘴唇哆嗦得极为厉害:“啊呵,我,我们……” 没等文三哆嗦完,李影红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欢跳着抢过话头说道:“不用解释,见到你们很高兴。” “对对,都高兴,都高兴。”文三赶忙应和着,扭过头,对身后的李影红挤挤眼,压低声音对她说道,“你怎么来了?” 李影红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也对文三挤挤眼,同样小声地回道:“我怎么不能来?”说着,她双手扶住文三的椅子靠背一使劲,从文三背后灵活地弹到前边,要过服务员小姐的菜单,“啪、啪、啪”飞快地点了菜,然后对着大家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影红,文三的朋友。今天我请客,吃点好的,喝点好的!菜我点了,你们看喝点什么?” 文三和那女人一时间齐齐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李影红环顾一周,自己打圆场地笑着说:“还是我来吧。小姐,先来干红、古城王一样一瓶。干红我和妹妹喝,白酒男士喝。” 等服务员返回来一一给客人把酒杯斟满以后。李影红轻盈地站起来,端着酒杯说道:“我提议,为我们的相聚干杯!” 文三和那女人互相看了一眼,但很快顺从地跟着李影红的提议,一边七长八短地说着“干”,一边喝下酒去,随后都呲牙咧嘴。 李影红对他们的表现显出了满意的神情,蹦豆似的欢跳着说:“好,吃菜,吃菜!” 文三和那女人他们俩赶忙夹菜吃菜,一阵点头作揖。 “好了,我先提议到这儿吧,别喧宾夺主了,我闪坐,该你们的了。”李影红心满意足地笑眯眯坐下。 这个李影红,当真是厉害得让人惊掉下巴。她的一番举动,使得文三的脸像是被烈火灼烧着一般,那股炽热的感觉仿佛能将他整个人都融化掉。文三赶忙给各位斟满酒,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声音颤抖地说:“我还没顾上介绍,这位是乔雅莉乔老师。我也提议吧,为我们大家的相聚,干杯!” 实际上,文三还有后半句话没有介绍出来,乔雅莉乃是他新近结识的网友,是一名小学教师,二十三岁。当然,这些介绍不介绍也罢。 大家听到文三的提议,同样毫不犹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也都呲牙咧嘴,点头作揖一番。 这顿饭吃得还算顺利,在你来我往、频繁的敬酒与喝酒的过程中,总算迎来了结束的时刻。 当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文三惊奇地发现,乔雅莉的眼睛快速地朝自己瞟了一眼,他见状也赶紧不失时机地回瞟了乔雅莉一眼,那相互一眼的意思,真够叫人猜一阵子的。 ------------ 第12章 网友约会 小雨从天上飘洒下来,像无数个张着的小嘴,述说着心灵的情话。文三一路沉浸在这情话之中,不知不觉走到了图书大厦门口。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惊觉身上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了。他看了看手中的雨伞,忍不住露出了滑稽的笑容,原来那雨伞一直折叠得好好的,根本就没被打开。 “我在对面吃自助餐呢,你是不是也来吃点?这样吧,你来广场吧。” 真是个怪得可爱的女人,明明说好了在图书大厦见面,怎么又跑到对面去了呢?文三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 此时的广场上冷冷清清,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影。 见面之后,乔雅莉的目光时而投向天空,时而落在文三身上,好像是在把文三和天空作比较。 “你说有事找我谈,是什么事?”文三希望能够尽快摆脱自己的窘迫之态,迫不及待地问道。 乔雅莉从雨伞底下露出白亮亮的半个脸:“这事我已经反复想了很久了,早就想跟你说一说,让你帮我拿拿主意。我一直有个想法,想开个美容院,可心里没底,不知道到底行不行。你是搞企业的,经验丰富,能给我参谋参谋吗?” 文三听了她的话,窘迫顿时消失:“这有什么难的,我看行得很。你是个女孩子,而且长得又如此漂亮,气质又出众,搞美容这一行再适合不过了。”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不过得找合适的门面,还得装修,这肯定得花不少钱吧?”乔雅莉刚把这话说出口,马上就后悔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没关系。这是我的强项,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装修这点事儿还不手到擒来啊,全包在我身上,你就别操心了。” “真不好意思。花的钱就算我借你的,以后我一定还!” “不用还,天空飘下五个字,这都不算事儿。” 两个人互相客气起来,不一会儿就都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了,于是便都沉默不语了。 最后还是乔雅莉摸索着手里的雨伞,转换了话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上网的?” 文三一听,故意装腔作势地扳着手指头算起来:“去年夏天吧,大概,太准确的时间……” “别算了,我可不喜欢算账的男人。”乔雅莉笑着打断了他。 文三挺了挺腰杆:“怎么会?我是谁呀,我可是堂堂的万里长空啊!”万里长空是文三的网名。 乔雅莉伸出手,仿佛要推文三一把,嗔怪道:“得了吧你,亏你还能说得出口,瞧瞧你刚才那紧张的样子,我都替你觉得难受。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我喜欢有自信的男人。站直了,问你个问题,你可得好好回答啊!” 文三心里不禁暗自嘀咕,总觉得自己老是被乔雅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十分被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眼睛直直地正视着乔雅莉,目光一动不动,就那样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等着她说出下文。 “你对上网怎么看?”乔雅莉一脸认真地问道。 文三心中不禁一阵暗喜,心想这回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我还真的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特理论呢。他赶忙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上网很好,在我看来,这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最好的方式之一。我可不是像其他人那样随随便便就上网的。” 文三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句话,竟引来了乔雅莉的嘴角往上轻轻一挑,略带质疑地说道:“是吗?难道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成?” “那倒没有,不过确实是有两个明确的目的。其一,是想找个知己朋友。”文三边说边观察着乔雅莉的反应。 “没什么新鲜的,网上的人都这么说。你觉得男女之间有真正的知己吗?”乔雅莉迫不及待地接着问道,根本没等文三把话说完。 文三毫不犹豫地回道:“有!当然这需要排除那些世俗的陈旧观念,得把自己的境界提升到一个相对比较高的层次才行。” 乔雅莉俏皮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带着几分顽皮:“哈,还拽上了,那你找到知己了吗?” “还没有,人生难得一知己,知己可遇不可求,慢慢来吧。”文三的眼神中稍有失望,他望了一下远方那迷蒙的景色,心里感觉乔雅莉此番问话似乎是别有用心的,但他故意不去理会,而是继续滔滔不绝地推销他的上网经,他说道,“第二个目的就是开阔视野。这世界就像一片广袤的林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网上更是高人云集。我想通过上网与人交流,多学到一些知识,尤其是那些新鲜的知识,还有全新的思维方式,这样才能使自己不至于被飞速发展的时代无情淘汰。” “很好,很好。”乔雅莉像个老学究似的连连点头,“那你说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反对上网呢?” “应该是情况不同吧,有的人觉得网上都是胡说八卦,没有一句实在话,特别无聊。有的人则是害怕在网上聊天聊出感情来,破坏家庭婚姻,到最后难以收场。但我们就不同了,咱们俩孤男寡女的,正好可以试着搞对象嘛。” “净胡说,谁说跟你搞对象了。”乔雅莉说着,脸蛋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看看,还不好意思了。”文三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坏人。” “哈,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乔雅莉笑着,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蒙蒙的雨丝,然后回眸说道,“逗你呢,你确实不是坏人,你是我认识的最好的人了。你真的很有思想,也充满自信,我喜欢你这样的男人。网上有句话,520啦!” 文三也顺势顺水推舟地说了句“我也520啦。”但转而脖子一扭问道,“什么是520?” 乔雅莉忍不住哏哏地笑了起来:“不告诉你!但愿你和李影红别出什么事哦。好了,我得走了,再见吧,别忘了美容院的事!” 望着乔雅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那如丝如缕的细雨之中,文三轻轻地摇了摇头,挺有意思地笑了一下。 ------------ 第13章 进货邂逅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从高速公路上放眼远眺,广阔的田野被一团浓重的雾气笼罩着,整个视野变得朦胧不清。远处那连绵起伏的山影,在黯淡的天色映衬下,变成了如同火炭一样暗红的色调。车窗外,那些花草树木们像是在参加一场激烈的竞赛,以惊人的速度飞跑。路上的两排橘黄色的小灯,也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随着那些花草树木们疯狂地向后撤离。 方洁茹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一只手拄着下巴,专注地望着那两排飞跑的橘黄色小灯,眼神中充满好奇,问正在专心开车的小货的哥:“你说这灯的电线在哪儿呢,我看这马路上也没电线杆子呀?是用电缆吗?” 的哥听到方洁茹的问题,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你们这些大款呀,光一门心思地知道挣钱,这点常识都不知道,这灯不用电。” 方洁茹听了,头一歪,脸上写满了怀疑:“怎么可能,不用电怎么会这么亮,你蒙我呢吧?” “这用的是磷粉,就跟路边的路标牌子是一个道理,被车灯一照就会发出亮光。” “哦,原来是这样,这个人可真伟大,想出这么绝妙的办法,这得节省多少电啊。”方洁茹这么说着,心里不禁暗自思忖,一个开车的司机,没想到知道的这么多。她从包里掏出一块口香糖,剥掉锡纸,递给的哥,“你叫什么?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比我知道的事儿多。” 的哥接过口香糖,脸上露出一抹谦逊的微笑:“谢谢,我叫李影艺。挺没出息的,只能给人家打工,挣口饭吃,混个温饱罢了。” 方洁茹这次雇车进货,和这小伙子跑了一整天,除了不停地让他帮自己买货装货,在各种事务中瞎忙以外,一直都没能和他好好说话,甚至都没有认真看他一眼。此刻,她仔细打量他,眼前突然一亮,完全颠覆了她以往对出租车司机的印象,她一直觉得那些司机都是愣头愣脑、脏话连篇的。只见李影艺有着一张文静的面容,那模样根本不像个成天在路上奔波的司机,反倒活脱脱是一位造诣极深的艺术家。他帅气的身姿充满了男子汉独有的韵味,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洒脱。他灵活自如的开车技术,更是让方洁茹感觉到他的聪明伶俐,尤其是他那优雅而又富有深度的谈吐,如同春风拂面,深深地打动了她的芳心。 “有机会给您照几张艺术照,可以吗?”李影艺冷不丁地问道。 “你会摄影?”方洁茹满是惊讶地反问。 “是啊,我一直梦想着在人体艺术这方面能够有所造就。不好意思啊,可别说我是流氓哦,很多人对人体摄影存在着很深的偏见,一提到这个就说是耍流氓。”李影艺略显无奈地说道。 “怎么会呢?”方洁茹从心底里佩服他有抱负,“你多大了,有对象吗?”这些问题自然而然地就从她嘴里问了出来。 李影艺侧头快速扫了方洁茹一眼,淡淡地说:“二十四了,结过婚了,不过又离婚了。” 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子,仿佛一下子就猜透了方洁茹的心思,竟毫不犹豫地一下子把自己的情况都说了出来。方洁茹不得不打住了自己原本还想继续追问的念头:“哦。接着说吧,我挺喜欢听你的故事。” 李影艺抬眼看看远方那已经微黑的田野,长叹了口气,说道:“唉,一言难尽啊,我爱人根本不理解我,而我又无法放弃自己的追求,没办法,就只能离婚了。” 方洁茹听了,缓慢地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又选择开车呢?” “我实在无法支付人体模特那昂贵的拍摄费用,只能先开车,多挣些钱再说了。唉!搞艺术难,搞人体艺术更是难上加难啊!”李影艺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感慨。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轻柔地洒在大地上。方洁茹停止营业,仔细地锁好店门,脸上洋溢着一抹灿烂的微笑,步伐轻快地找到李影艺:“艺哥,我想送一件特别的礼物给你。开上你的车,带上相机,跟我走吧。” 随后,车子如同离弦之箭飞驰而出,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城外一座人烟稀少的山脚下。这里绿树成荫,微风轻拂,透着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气息。 方洁茹在一块巨大的岩石边停下,毫不犹豫地开始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掉。 李影艺望着方洁茹,目光定格了很长时间,声音略带颤抖地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真的不能接受你这样贵重的礼物。” 方洁茹急切地问道:“是我的身材不够好吗?” 李影艺赶忙摇摇头,神情严肃地说道:“不,不,我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给你带来麻烦。” “我不怕,就让我来帮你完成你的愿望吧。”方洁茹目光坚定,语气坚决,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 望着方洁茹那义无反顾的样子,李影艺的内心深受触动,不再犹豫,终于点了点头,缓缓端起相机,轻轻地按下了快门…… ------------ 第14章 快刀乱麻 14、快刀乱麻 方洁茹和李影艺闪电般恋爱了。经过深思熟虑,她决定跟鲍荣幸摊牌,于是毫不犹豫地打电话把鲍荣幸约到了自己的服装店里。 “对不起,实在是打扰你了。不过我反复思量,觉得这事还是应该早点告诉你,这样对你我都好。”鲍荣幸刚一走进服装店,方洁茹就立即起身,脸上带着些许愧疚,很有礼貌地对他说。 鲍荣幸听到这话,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眉头紧皱,语气急促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正开着重要的会呢。你的这通电话,都把整个领导班子给惊动了,影响特别不好。” “别生气,鲍大哥,先耐心等等,等我把一切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你。”方洁茹深吸一口气,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和李影艺之间发生的事,一点不落地告诉了他,而后接着说,“对不起了鲍大哥。我心里特别清楚,没有你对我的帮助和支持,我就不会有今天。你的好,你的恩情,我会永远铭记在心。你现在要是生气,可以骂我,甚至打我,我都毫无怨言。不过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追求我的幸福,我有权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你说是不是?” 鲍荣幸听完,呆呆地看了方洁茹好一会儿,脸色阴沉,突然“忽”地一下站起来,歪着脖子在原地转了个圈,干咳了几声,嘴唇颤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挺挺鼻子提提裤子,而是猛地转身,开门扬长而去。 鲍荣幸生气,完全在方洁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对此也没往心里去。第二天早上,她照常哼着欢快的小曲来到服装店,准备开门营业。没想到店门上赫然贴着的一张大黄纸让她瞬间惊愕:“此房出租。” 方洁茹焦急地拨通了房主的电话,房主在电话那头冷漠地告诉她,说是鲍荣幸退租的,并且态度坚决地要求她在两天以内把房子腾干净,他要另寻租。 方洁茹又气又急,在电话里愤怒地质问鲍荣幸,可鲍荣幸什么解释都没有,没吭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方洁茹颤抖着双手打电话给李影艺,没想到李影艺也冷冰冰地提出要分手。李影艺说昨天晚上鲍荣幸给他打电话了。他还表示不是因为他惧怕谁,而是他突然相信妈妈很早以前说的话了。妈妈曾经说过他是火命,不能找水命的女朋友,因为水火不相容。方洁茹知道自己是水命,并且告诉过李影艺。 本来满心欢喜,打定主意要谈一场轰轰烈烈恋爱的方洁茹,此刻却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低头木然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像一只迷路的羔羊,完全陷入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境地。 “纳什么闷啊我的大小姐,抬起头来,朝正前方看。”正待此时,鲍荣幸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迎面走来,脸上挂着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说道,“别生气了,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方洁茹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地吼叫了一声“滚开!”然后扭头就走。 “好了好了,走吧。”鲍荣幸全然不理会方洁茹愤怒的躲避,依旧我行我素,硬是拥着她上了车。方洁茹只觉得这场景和先前被拉进玉米地里有着惊人的类似,那种无力感再次袭来,根本由不得她反抗。 走进那扇古色古香的大门,鲍荣幸小心翼翼地双手抱着方洁茹的双肩,动作轻柔得就像放置一件极其贵重的物件一样,把方洁茹轻轻地放在一个宽大而柔软的沙发里。 方洁茹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但见沙发前面那张古铜色的小茶几上,茶壶那弯弯的嘴里正源源不断地冒着热气,升腾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漫。她的视线继续游移,看到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画中一个小男孩儿调皮地把短裤的松紧带用手抻起来,让一个小女孩好奇地看自己里边。方洁茹从未见过这幅画,觉得既新奇又滑稽,险些破涕为笑,忍不住问道:“什么破地方呀这是?” “茶吧呀。”鲍荣幸赶忙回答,脸上的表情略显急切,“门口不是有牌子吗?你没看到?”说着,鲍荣幸怪异地笑着,朝服务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然后亲自把一小杯热茶端起来,递到方洁茹面前,“实话说吧,我才是真的爱你。什么人体摄影,那纯粹就是耍流氓的勾当。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让他看过。我会一直死心塌地地爱你。为了爱你,我什么都舍得。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一切都放弃,只要你允许我爱你。那个李影艺能像我这么爱你吗?如果他能,让他用实际行动做出来给咱们瞧瞧。我一直认为,爱是做出来的,不是光靠嘴说说就行的,所以才叫做爱嘛!” 方洁茹和其他女人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都有同样的弱点,那就是经不住再三的甜言蜜语。再说,李影艺分手的理由也太牵强了,就这么一点点挫折就要分手,那以后还怎么继续走下去?想到这里,方洁茹终于松了口:“那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让我继续经营我的店。” “不,店你绝对不能再开了,你必须彻底离开这个城市。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你和李影艺有任何联系了。再说,你想想,你还怎么好意思去见他?这个城市就这么大,倘若这里的人知道你拍裸体照片的事,你还怎么在这里待下去?光天化日之下,雪白的身子让众人瞻仰,你不觉得无法面对吗?” “那是人体艺术,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龌龊下流呀?” “可是人们不会像你这样想。人们的普遍看法是,人体艺术就是流氓艺术,流氓艺术就是人体艺术,都是那些所谓的艺术家们心理作怪的产物。” 方洁茹虽然嘴上更正着鲍荣幸的说法,试图为自己辩解,可实际上她心里也无法接受自己的解释。听了鲍荣幸的话,她脸色微微发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试图通过喝茶来缓解内心的窘迫和不安。 鲍荣幸仿佛看见了她内心的纠结,也不再继续咄咄逼人地说话了。他认为,一个真正有教养的人是不应该得理不饶人的,所以他也同样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品味起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洁茹才打破沉默,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那,你让我去哪儿?” 鲍荣幸放下手中的茶杯,坚定而又温和地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读书吗?我这就送你去读大学,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方洁茹听到这话,从沙发里一下子跳了起来,完全失去了矜持,严重地失态了,“可现在还不到高考的时间呀?” “没关系,我给你出钱,咱们先找个辅导班好好复习功课,然后再参加考试。” 方洁茹极力控制着内心的激动,点点头,故意放慢语速,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