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第1章 落水?欠债?崩溃的开局 “我真的没有!我把一切都给了杜家,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叶盼汣凄切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另一道气急败坏的男声响起。 “娘说她亲眼所见,小妹手腕被你割得还在流血!你就是个蛇蝎毒妇!拿着这封休书滚出杜家!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说完男子便用力将休书砸到了她的脸上。 休书戳破了叶盼汣的脸颊,她却不敢接。 男子却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开。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相信我?”叶盼汣满脸是泪,紧锁着男子的背影。 毫无停留。 “嘭!” 冰冷的湖水也抵不过叶盼汣的心寒。 为杜家十四年,拼尽所有,却只得一封休书。 “来人啊!有人跳河了!” “快救人啊!” 记忆的最后,喧哗的人声吵得叶盼汣额头青筋直跳。 她抬手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猝死的感觉还很真实。 她一个上市公司的女董事长,怎么会穿到这么个为爱跳河的恋爱脑身上? 生命最可贵,爱情价不高。 她叫叶盼汣,28岁,从小是个孤儿,却凭着一股能吃苦的劲,拼出了个财富自由。 就是没想到,伴着财富自由,她的灵魂也自由了。 大年初一,某上市企业女董事长独自一人加班到凌晨四点四十四分,猝死。 敬业到窒息。 现在这个身子也叫叶盼汣,同样28岁,却早早嫁做了人妇。 相公,不,前相公杜鹏志是个读书人。 为了供养杜鹏志念书,原主毫不犹豫奉献了所有,甚至还掏空了娘家。 只要粮食熟了,原主准提前一步到位,偏偏还是个病秧子身体,全家谁都不敢真跟她争。 原主虽是个女儿,却差点出生就夭折,全家便倾尽所有地娇养着。 甚至取名盼汣,也是盼着活得久一些,又因命中缺水,便加了三点水。 所以即使是出嫁了,原主问家里要钱要粮,家里能给的也都给。 这一给,就给了十四年。 全家都盼着原主相公高中,结果还真盼到了。 就是怎么也没料到,高中的这天,原主就立刻被休了。 原主承受不住打击,选择直接跳河。 被村民们救上来时,原主就已经断了气。 村民将原主送到了叶家村,叶家人火速去请了郎中。 这会郎中刚摇头走人,她就穿了过来。 看着脑海中的记忆,叶盼汣崩溃了。 心中忍不住骂原主太极品,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还给了她个天崩开局。 “我的儿啊!” “你让娘可怎么活啊!”白发苍苍,热泪滚滚的老太太扶着她的肩用力晃动着。 “停停停!”叶盼汣被晃得一阵恶心,急忙睁开眼睛。 原主老娘叶老太立马停了手,满脸惊喜地喊道,“醒了!” 门帘被掀起,一群人鱼贯而入。 叶盼汣转着眼睛,一一辨认着。 愁眉苦脸的叶老头;大哥叶大牛,二哥叶二牛; 低垂着头的大嫂柳氏,一脸不虞的二嫂孙氏。 身后还有两个侄子,一个侄女。 全家人都穿得破破烂烂,补丁挨着补丁,一个个瘦得骨瘦嶙峋,脸色蜡黄。 “闺女,可还有哪不舒服?”叶老太紧张地看着叶盼汣,生怕一个错眼,闺女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我没事。”叶盼汣半撑起身子,接过叶老头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 “小妹以后哪也不去了,就呆在家里!”叶二牛边说边擦着眼泪。 孙氏立马竖起眉毛,声音尖锐,“这是哪的话,小姑子哪能在家呆一辈子!” 叶盼汣皱起了眉头,闭上眼又躺了回去,她现在听的声音多了头还是痛得厉害。 “这些以后再说,让她好好休息,都该干嘛干嘛去。”叶老头挥了挥手,把人都赶了出去。 叶盼汣又陷入了昏睡中。 .......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这一觉睡得很沉,叶盼汣感到神清气爽,便细看了看四周。 这屋子有床有柜,茅草屋顶,土墙泥地,也算能落脚。 她掀开被子走了出去。 叶老太最先看到她,惊呼一声放下手上的针线,赶紧过来扶住她,“怎么就下床了,快回去躺着!” “我真没事了。”叶盼汣回道。 院门被用力拍响。 “姓叶的!开门!” 叶大牛步子飞快,上前开了门。 “还钱!” 院子里一下走进来十几个陌生面孔,为首的男子面色不善,一把推开了叶大牛。 “今天这钱要是还不上,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走!” 叶老头脸色铁青,这钱是秋收前实在没粮食吃了才去借的,答应了秋收后就还钱,结果粮食又被女儿挪走了。 再加上昨日请郎中,家里现在是一个铜板也没有。 男子冷笑一声,眼睛四处转了转,“不就是五两银子嘛?那个小丫头片子,让她跟我走,这债呐,就清了。” 被指到的是叶家最小的孩子,年仅十三岁的叶桂花害怕地往亲娘柳氏身后躲。 柳氏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赤红着眼看向叶老头,“爹,卖我吧,不能卖我女儿!” 叶大牛一听,吼了一声,“我跟你们走!” 男子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你可值不了五两银子。” 叶老头叹一口气,指着灶屋,“这些粮全给你们,就再给我们些时间吧!” 孙氏一听,气得直拧叶二牛,“这粮食要是也没了,全家都得饿死!” 叶二牛疼得龇牙咧嘴,却没作声。 男子大步走进灶屋看了看,很快退了出来,一手搭在了叶老头的肩上,“大爷,就这些粮,连五百文都不值,我叫你一声大爷,你可不能糊弄我啊。” 叶老头的肩被男子不清不重地拍着,脸由青转红。 叶盼汣看不下去,径直走到了男子面前。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还你七两,还不了我任由你处置。” 叶老头等人全都惊恐地看着她。 一个月七两?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家人都是泥腿子,一大家忙活一整年,都攒不出来三五两。 一个月七两,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叶老头一把把她拉到身后,急忙解释,“别听她说胡话,她昨日落水摔坏了脑子!” 男子看着叶盼汣的脸,心中一动,这小娘子长得真俊,细皮嫩肉的,一个月后拿来玩玩,再转手一卖,五两还是值得的。 “行,就听你的,七两,少一分都不行,我们一个月后再来!走!” 说完吹着口哨,和四周的兄弟们走出了叶家。 叶二牛捏着拳头就准备上去跟他们拼了,叶盼汣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 叶家院门关上。 叶老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叶盼汣苦笑一声,“爹,这债是因我欠下的,便应是由我来承担。” 她已经回不去现代了。 从此以后,她就是这里的叶盼汣。 原主留下的这堆烂摊子,她得收拾。 叶老头佝偻着背,痛苦地叹口气,一个月后他就是拼了他这条老命,也要护女儿周全。 全家都沉浸在哭丧的情绪中,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好了,我都饿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叶盼汣故作语气轻松地说道。 ------------ 第一卷 第2章 干啥啥不行,难伺候第一名 叶老太心疼闺女,喊着柳氏盛好饭,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 一人一碗稀米汤,几粒糙米,米糠漂浮在顶上,菜就一小碟萝卜。 叶盼汣看着不由眼角抽了抽。 这个家是真穷,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真吃糠咽菜。 尽管如此,自己碗里的糙米粥,也明显比其他人稠得多。 原主在叶家是爹宠娘疼两哥捧,生在这样的福窝里,却硬要上赶着去杜家吃苦,简直有病。 这米糠,往下咽的时候划得嗓子生疼。萝卜也是连颗盐都没放,盐不便宜,叶家买不起。 叶盼汣吃得难受,不由眉头紧皱。 “小妹,你够不够?不够再放些糙米。”叶大牛见她脸色难看,有些担心。 其他人也都一脸紧张地看着叶盼汣,生怕她像以前一样,吃不下去直接倒掉。 孙氏冲她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她是真烦这个小姑子。 干啥啥不行,难伺候第一名。 叶盼汣急忙摆手,“够了够了,下顿我就和大家吃一样的就行。” 叶老头夫妇惊奇地对视一眼。 她们的闺女经此一难,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变得没那么爱折腾了! 叶盼汣一想到杜家三人这会正吃着从叶家收的白米,内心就忍不住唾弃原主。 这种不光自己要上赶着去舔杜家,还要拉着全家一起舔的脑残行径,让她生理性恶心。 一顿早饭吃完得很快,因为就没什么可吃的。 叶家所有的男丁都提着柴刀背篓出了门,能砍些柴,捡些别人地里剩下的粮食,挖些野菜,都好。 叶老太、孙氏、叶桂花已经拿起针线开始缝缝补补了。 柳氏习惯性地收拾着碗筷。 全家只有叶盼汣一个闲人,什么都不用干,也没人说她。 叶盼汣也没去抢活,她现在得赶紧想法子赚钱。 她在叶家边转边整理着信息。 这里是一个架空的朝代,大梁朝。 她在的清水村在西北边陲,现已快要入冬。 原主老爹叶老头,全名叶兴朝,年66。老娘叶老太,全名罗荷花,年60。 大哥叶大牛,娶妻柳氏,只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叶翠花已出嫁,小女儿叶桂花只有13岁。 二哥叶二牛,娶妻孙氏,育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叶磊,年已19岁,却因为家里穷,迟迟娶不上媳妇。 小儿子叶明,今年15岁,小时候读了两年书,却因为原主要家里先紧着她相公读书,活生生断了读书路。 叶家占地不小,毕竟是农村。 前有院,屋后还有一片菜地。 叶盼汣把一个家全转了个遍,最后停在了菜地上的柴火堆面前。 柴都劈得同样长短,整齐得堆成了小山状。 她有了个想法。 “小姑,家里来人了,找你呢。”叶桂花跑得急,小脸都红了。 叶盼汣急忙转身跟着她往前院跑。 一眼就看到了同样气喘吁吁的李婆子,正是和杜家不对付的邻居。 “盼汣啊,赶紧跟我走!杜婆子躲屋里正在卖高中呢!”李婆子一看到她,上前拉着她就要走。 叶盼汣一拍额头,刚穿来事太多,她愣是没在原主记忆里看到这个女儿的身影,给忘了。 叶老太气得脸通红,站起身一吆喝,“大牛媳妇,二牛媳妇,都一起去!杜家简直猪狗不如!” 就这么一路走,叶老太把这个队伍活生生壮大到了十几个人。 叶家村凡是和叶家有点交情的,都来了。 正关紧门想悄悄卖女儿的杜家,门被叶盼汣一脚踹开了。 人牙子看着差点按下手印的卖身契,很是哀怨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看吓他一跳,这么多人,还都雄赳赳气昂昂的。 他身后站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却五官端正,正是叶盼汣的女儿,杜高中。 杜高中看一眼她的亲娘,毫无波澜。 她一点也不觉得她亲娘是来救她的。 却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她的外婆叶老太。 叶老太一看,心疼得不得了。 杜婆子赶紧把几两碎银藏好,一脸嫌恶地看着叶盼汣。 杜鹏志皱着眉往前一站,“恶妇,不是让你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么!” 叶盼汣双手抱肩,一扬眉头,“你谁啊你,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原主这审美也不咋滴,杜鹏志很是柔弱书生模样,一张常年不见太阳的白脸,身板瘦削,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杜鹏志明显愣住了,他还从没被叶盼汣这么顶撞过,他伸出手指着叶盼汣,“我不跟你这无知妇女见识,赶紧滚出我家!” 叶盼汣直接无视他,转向人牙子,“怎么样,杜高中卖了几两银子啊?” 人牙子没过脑,话赶话就接了出来,“六两。” “啧啧啧,这可是秀才的女儿,就值六两?你坑蒙拐骗吧?”叶盼汣走到了杜高中身边,暗中捏了捏她的手,想让她别怕。 杜高中却避开了她的手。 叶盼汣心中无语,原主能让自己女儿都这么不喜,也是人才。 因为叶家村来人太多,杜家村的人也赶着热闹围了过来,杜家里三层外三层都挤满了人。 人牙子瞪大眼,看向杜鹏志,“你是秀才?” 杜鹏志一脸阴沉地看着围着的人,不作声。 叶盼汣高声替他说道,“这可是杜家村出了名的杜秀才,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人牙子直挠头,“我也没见过秀才卖女儿啊。” 杜鹏志一张脸黑得像墨水,之所以悄悄卖女儿,就是不想这事闹得大家都知道。 卖女求荣并不犯法,但说出来也是丢脸的事,闹大了肯定会影响他的仕途。 “谁说我要卖女儿的,你有证据么?” 叶盼汣也不急,优哉游哉地说道,“是没有证据,但人言可畏,你若让高中跟我回叶家,自是能破了这谣言。” 杜婆子率先不乐意了,六两银子可不少,“笑话!我就没听过谁被休了,还能带走孩子的!” 叶盼汣笑眯眯的,“不带走我可不放心,我得天天来守着高中,要是高中突然失踪了,我可得好好替你们宣传宣传。” 叶老太终于找到插嘴的地方,激动不已,“不光杜家村,叶家村,我们还得到镇上县里好好说说!” 孙氏也直指杜鹏志,“就看杜秀才还要不要这个脸!” 杜鹏志一听就头大,他可不想到处丢脸,仅仅是为了这六两银子。 再说了,真要这毒妇天天来守着杜家,指不定会发现些什么,再到处宣扬出去,到那时他的仕途就全完了! “我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既然嫂嫂这般哀求,我们就只好成人之美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一个头戴白色帷帽的女子走了出来,步子不快不慢,别有韵味。 此人正是杜鹏志的亲妹妹,杜娥俪。 ------------ 第一卷 第3章 你什么你,别挡道 杜娥俪很会做人,和原主关系很好。 她亲亲切切一声大嫂,原主就把杜家里里外外的活全承担了。 为了让杜鹏志休了原主的理由更充分,杜娥俪更是直接用刀割了自己的手腕。 不用她亲口栽赃叶盼汣,杜婆子和杜鹏志便觉得肯定是叶盼汣做的。 想到这些,叶盼汣就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别,托你的福,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嫂嫂。” 杜娥俪帷帽下的姣好面容僵了一下。 叶盼汣这个傻的怎么变了? 她不是最想学自己身上这种端庄劲么?竟然会这样翻白眼? 叶盼汣懒得管杜娥俪这朵小白莲,当务之急是要回女儿,她和杜家的仇后面再一笔一笔慢慢清算。 她转身面对两村的人,高声道,“请大家都做个见证,从此以后,杜高中便与杜家再无半点关系!” 说完,叶盼汣便看向杜鹏志。 杜鹏志握紧了藏在灰白袖口里的手,“我杜鹏志自当不曾有过女儿!” 趁此甩掉了这个累赘也好,反正他看到杜高中这张酷似叶盼汣的脸就厌恶。 另外她也快来杜家了,留着这孽种在家,只会令她恶心。 人群议论纷纷。 杜高中脸上终是带上了抹笑,很是亲密地挽着叶老太的手。 亲爹亲娘对她都不好,外婆待她却很好,能不被卖,还能以后跟着外婆生活,多好! “高中,收拾好你的东西,我们回叶家吧。”叶盼汣温柔地说道。 杜高中乖巧地点点头,进屋收拾东西。 没娘疼的孩子像根草,在杜家十二年,却只有两身衣裳,更别提任何旁的了。 杜婆子跟防贼似的紧跟在杜高中身边,生怕她拿走杜家的一分一毫。 “赔钱货,还笑得出来!我看你到叶家后要活活饿死,还不如被卖呢!” 叶盼汣顺手接过杜高中的包裹,嘲讽地说道,“可不劳你费这个心,你都没死呢,我们怎么敢抢先了去。” 杜婆子气得嘴直哆嗦,颤着手指指着叶盼汣,“你....你!” 叶盼汣一把打掉她的手,“你什么你,别挡道。” 杜高中没憋住,噗地一声笑出了声,她娘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娘在阿奶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家里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阿奶,天天骂她打她,让她干这干那,却让她吃得最少。 叶家村的人笑得大声,一路扬长而去。 杜婆子看着远去的人群,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下不去。 “无耻之徒!不要脸的浪蹄子!” 才骂了两句,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杜娥俪吓得直往后退,连忙喊着,“大哥,娘气晕过去了!” 杜鹏志一口水还没喝上,直接端起茶壶,泼在了杜婆子的脸上。 “娘!您可不能有事啊!” 开玩笑,他娘要是现在撒手人寰了,他就得服丧,服丧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杜婆子被凉得一激灵,又悠悠转醒了。 “婶子你气什么啊,你现在可是秀才娘,未来都是好日子过!”邻居大壮娘劝道。 “可不是,不就是六两银子嘛,鹏志现在出息了,六两还不跟喝水一样简单!”李婆子脸上带着淳朴的笑。 听到这话,杜婆子又闭上了眼。 杜家统共都没有六两银子,还跟喝水一样! 杜鹏志脸也落了下来,“各位请回吧,我娘需要休息。” 李婆子冷哼一声,一扭腰走了。 她最看不惯杜婆子那副势利眼的样子,难得看到杜婆子这么惨,心里别提有多爽。 “婶子可得保重好身体,将来鹏志肯定给你赚诰命来呢。”大壮娘真切地关怀着,也离开了杜家。 杜鹏志端坐在茶桌旁,皱着眉,叶氏到底是怎么了? 杜娥俪眼底阴沉,不发一言,终是取下了帷帽,径直回了自己屋。 今日叶盼汣对她的不敬,她记下了,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杜婆子见没人搀扶自己,灰溜溜地拍拍衣裳站了起来。 杜家也就只有以前的叶盼汣会把她当回事。 ....... 杜家村到叶家村距离不远,走路一刻钟就到。 回到叶家村,叶盼汣一一谢过大家,却是不敢留饭的,叶家实在拿不出粮食来请吃饭。 乡里乡亲的,大家也都不在意,说说笑笑地各回各家。 叶老头等人也都回家了,听到动静都迎了出来。 “我把女儿要回来了。”叶盼汣对众人解释着。 杜高中亲切地唤着了一声,“外公!大舅,小舅。” 叶老头拍了拍她的肩,“诶,以后叶家就是你自己的家了,改个姓吧。” 叶盼汣很是赞同,“顺便也改个名。” 杜高中这名字一听就是杜鹏志取的,奔着高中去的。 一个女孩叫这名也太难听了。 杜高中眼睛亮晶晶的,她不喜欢自己这名字。 杜家村的都取笑她这名字。 “老大家大的叫翠花,小的叫桂花,我看就叫枣花吧。”叶老太笑着说道。 “这名字好听,红红火火的!”孙氏笑得灿烂。 叶盼汣决定再挽救挽救,“叶桃花,叶梨花,叶兰花......” 杜高中一脸雀跃打断了她,“桃花,我最爱吃桃子了,我就叫叶桃花!” 叶老太也不争,摸摸叶桃花的头,“孩子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叶盼汣心中的大石头落下,背着叶桃花的包裹就进了自己屋子。 原主不把这女儿当回事,她却是不忍心不管叶桃花的。 叶家没有多余的屋子,女儿肯定是要跟她一起住的。 叶桃花看着变得陌生的亲娘背影,总觉得未来的生活会更好。 柳氏已起锅烧柴,准备做一大家的午饭。 叶盼汣找到正坐在院中抽着旱烟的叶老头。 “爹,家里这么多柴火,都用得过来么?” 叶老头吐出一口烟,“去年的都还没用完呢,柴多些冷不着。” 大西北到了冬天时,要是没柴,是能把人冻死的。 “那就没想过把这柴卖了换钱么?” 叶老头有些紧张地看她一眼,生怕她又把这柴霍霍走了,“这柴不值钱,也卖不出去,村里谁家没柴啊。” 叶盼汣有些无语,原主往杜家拿东西是给亲爹留下了多深的印象啊...... 但她心中也有了数,柴是可以利用起来的。 ------------ 第一卷 第4章 根本不管他人死活 有了现成的资源,还必须足够了解市场。 不然就是白费功夫。 叶盼汣深谙此道,下午就走到了村口。 叶家村有每天到镇上的牛车,这会牛车上还没人。 “盼汣姐,去镇上?”叶三升笑着打招呼。 叶三升是叶家邻居叶三田的儿子,比叶盼汣小,却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对。”叶盼汣坐上了牛车,取出两个铜板递给了叶三升。 叶三升有些意外地收下了。 以往叶盼汣坐牛车,从来不掏钱,邻里邻居的,他也不好意思要。 每次都是叶老太后面把钱送来的。 过了不一会,牛车就坐了四个人,叶三升动了动牛绳,牛车缓缓向前。 牛车上其她三个人都坐得离叶盼汣远远的。 活像她是什么瘟神一般。 叶盼汣也不在意,还落得一个清静,她一路观察着古代这没被污染的风景。 清水村到镇上不算远,牛车半个时辰就到了。 (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 “盼汣姐,赶在酉时(17点)前回来就行。”叶三升特意对她嘱咐了一句。 没办法,以前发生过因为等原主一个人,耽误了足足一个时辰的事。 “好,我一定按时。”叶盼汣往镇里走去。 镇上明显比村里人要多许多,来往的人衣着讲究。 叶盼汣四处看着,看钱财的流动,耳朵也凝神听着。 不断地和人攀谈询问着。 还差一刻钟到酉时,叶盼汣就已回到了镇口。 叶三升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盼汣姐到得好早。 叶盼汣乘牛车坐到了自家门口,就碰到了正急匆匆出门的叶老太。 “哎哟,回来了回来了!”叶老太冲院里喊着。 后面的叶大牛叶二牛便止住了脚步。 “娘,我不是说了去镇上一趟嘛。”叶盼汣上前挽住叶老太。 老太太爱闺女的心一点不作假,自落水以来,叶老太哭肿了一双眼,到现在还有些红。 “我眼睛直跳,生怕你磕着碰着了。”叶老太紧紧握着叶盼汣的手。 “你那是要来财了。”叶盼汣笑盈盈的。 桌上的糙米粥已经摆好,一家人都上了桌。 叶盼汣端起碗,先喝了一通。 她一下午没喝水,还说了不少话,渴坏了。 全家齐齐看着她。 “爹,我打探清楚了,镇上已经开始收炭了,现在炭的价格正高,再过一阵天冷了,价格就会掉下去了,因为卖的人就多了。” 叶老头疑惑,“炭?” 村里人都烧得木柴,他都没听过炭。 叶盼汣继续解释着,“就是把木柴捂着烧,去掉里面的水就成了炭,烧炭不起烟,好炭更耐烧。” 这话一出,全家眼睛都星亮。 秋收后,家里就没了银钱的进账,只有往外出的。 镇上县上的散工都是给沾亲带故的,他们抢都抢不到。 空有一身力气,却挣不到钱,干着急。 有赚钱的路子,肯定激动。 “这炭什么价啊?”叶二牛很是兴奋。 “街上还没有人卖炭,都是供给酒肆和客栈的,好炭两文一斤,劣等的一文一斤。”叶盼汣说着下午搜集到的信息。 叶二牛瞪大一双眼,转头看叶老头,“爹,咱后面堆的柴,少说也有上千斤吧?” 叶老头在心里一合计,一千斤,“那最低是一两半银子啊!” 孙氏饭都不管了,急忙说道,“哪够啊,后山那成片都是树,无人的,不都能换成炭么!” 叶盼汣看着全家都火热的双眼,心中有了底。 只要一家合力,劲往一处使,她就绝对能赚到钱! “成,那吃完饭我就开始试着烧炭。” 叶老头也敲定了此事,“这事就盼汣指挥,我们听你的。” 往日分外讨厌叶盼汣的孙氏,这会也没跳出来做声。 谁都想赚到钱。 饭吃完,叶盼汣身后跟着一串人,来到了后院堆柴处。 叶盼汣指着墙角跟的一堆黄泥,“大哥,你帮我把这泥和水。” 叶大牛点点头,利索地提着桶就去挑水。 她又选了菜地的一处斜坡,拿起锹准备挖炭窑。 叶二牛一把从她手里抢过锹,“小妹,要干啥你让我来,你这身体还得好好养着。” 叶盼汣心中一暖,用根细柴画了个圆,“二哥,往下挖半米深就行。” 她又说好进风口,烟囱的注意事项。 叶二牛动作迅速地挖着。 叶老头也在一旁打下手,帮着建。 叶盼汣又在一旁用石头围了一圈,她也要试试这种简单干脆的烧炭法子。 看哪个损耗低,速度快。 柳氏了解清楚后,抱着一堆干稻草回来,铺在底下,上面放炭。 叶盼汣最后检查了一通四周,把易燃的东西全都清走,安全最重要。 火折子点燃稻草,不一会的功夫,熊熊燃烧的火焰窜了起来。 映照着所有叶家人满含希望的脸颊。 叶老太不愿意浪费一丁点时间,就着火光,又开始做针线活。 她多做一些,卖些钱,就能帮闺女还些钱。 叶盼汣劝道,“娘,这光不亮,太费眼睛了,别缝了。” “好,我把这点缝完就不弄了。”叶老太应得干脆,手上的活却一点不停。 叶盼汣轻叹口气,只有自己赶紧赚到了钱,才能让家人们不这么拼命。 一会的功夫,直接烧的这批炭已经差不多了,叶盼汣洒水扑灭。 浓烟滚滚,熏的她眼睛生疼。 叶盼汣皱着眉,等烟散了,上前看炭。 孙氏也跃跃欲试地凑了上来,却看不明白。 炭一碰就碎,烧过头了。 这就是劣炭,再起火也烧不了多久。 她摸着木炭上的水,准备换个方式扑灭。 “这是烧毁了?”孙氏竖着眉问道。 叶盼汣点了点头,正张嘴准备解释。 “我就知道!就不该信你!什么你相公高中了少不了我们的好处,什么未来一定会补偿明儿让他能继续读书!”孙氏双手叉腰,气愤地直接对着叶盼汣开始骂。 自从这小姑子被休又落水,她忍她到现在,再也忍不下去了! “你说的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还卖炭!你压根就不会烧炭!” 在孙氏身后,瞧着有些书生气的叶明也冲她失望地摇了摇头。 “小姑还是这般想一出是一出,根本不管他人死活。” 叶二牛放下锹就往这边跑,“有什么气你们冲我来!做决定的都是我们,让明儿断学了的也是我们,怪小妹干什么!” 一向沉默寡言的叶大牛也站了出来,“二嫂要怪就怪我们,但是别这么对小妹说话。” 叶老太看着眼前的一幕,呆呆地放下了针线。 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 第一卷 第5章 你竟是这样的二哥! 叶盼汣放下炭,站起身,“先前诸多不对,都是我不懂事,被杜鹏志这畜生蒙了心肠,是我对不起大家。” 说完她弯下腰,诚恳地鞠了个躬。 孙氏被吓得往后一跳,这,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小姑子么? 她竟然会道歉? 不光孙氏,其他人也都有些惊吓。 叶二牛一把扶起叶盼汣,狠狠瞪着孙氏,“你满意了吧!小妹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叶盼汣一阵无语,谁规定道歉了别人就一定要原谅的?这个扶妹魔也真是够了。 从原主来看,有这样的哥哥肯定是幸福的,但从嫂子和侄子的角度来看,简直就是超级火坑。 自两人成亲以来,叶二牛从来没这样凶过孙氏,孙氏惊愕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叶明向前一步,扶住身形微晃的孙氏,苦笑着问道,“对,小姑道歉了,所以我们就得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原谅她,爹是这个意思对么?” 叶盼汣看着母子俩红彤彤的眼眶,轻叹了口气,“二哥,给嫂子道歉,无论咋样你不该这么凶她。” 叶二牛楞住了,“可是…小妹你以前都是这么和她说话的,你还让我把她当外人。” 叶盼汣脸一下涨得通红,恨不得在地上挖条缝,直接钻下去。 原主有事没事就对着两个哥哥耳提面命,嫂子是外人,不姓叶,不能太过在意她们。 叶二牛把这些话可太听进去了。 “嫂子既然嫁给了你,就是咱们叶家的一员,更不是外人,以前我说得不对。” 孙氏终于反应过来了,一巴掌拍在了叶二牛背上,“给你脸了是不是,敢这么对我说话了!” 叶明叶磊又赶紧上前把孙氏拉开。 “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不愿意就别掺和!”叶老头崩着一张脸喊道。 叶盼汣深吸了口气,坚定地说道,“烧炭我确实没烧过,但是并不难,一次失败了,就再来下一次,我不怕失败。” 孙氏还想再说什么,叶明抢先说道,“小姑有这份心就好,我们就不陪着了。” 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小姑确实变了,但是一个人先前二十多年都这样,他不信她能像她说得一样坚持下来。 说完就拉着他娘回了屋。 沉默的叶磊也跟着两人走了。 他心里也是怨叶盼汣的,要不是她,全家根本不至于这么难。 柳氏带着叶桂花虽没离开,却也退远了些,拿起针线和叶老太一起坐着。 叶老太看看闺女,又看看俩孙子,也不好说话。 这个家确实因为闺女,对两个孙子亏欠了太多...... 叶大牛看看叶盼汣,又看看自己的妻女,手上的锹犹豫再三还是落了下去。 叶盼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却知道现在没时间伤感。 她又去抱了一堆稻草干枝放在石头圈里。 火折子再一次点燃,红亮的火光燃起,却再没了好几双期待的眼睛。 叶盼汣挖来一盆干燥的细沙,她记得上化学课时,学到的用沙扑灭火的办法。 叶盼汣专心地看着火中的柴,柴的粗细位置不同,烧的时间也不一样。 待木柴烧得差不多了,叶盼汣就夹出炭放进细沙中。 火灭得很快,她用两根木棍夹出炭,用棍子敲一敲,不碎! 而且比用水扑灭的更加完整大块。 这就是好炭,成了! 叶盼汣顾不上别的,继续注意着还在烧的柴。 最后只剩星星火点时,这一次的柴全都烧成了好炭。 叶盼汣兴奋地拍掉手上的灰,“成了,都是好炭。” 叶大牛和叶二牛这边的炭窖也挖好了,黄泥也已干得差不多了。 “来,我给你们说说这个怎么烧炭。”叶盼汣招招手。 不光两兄弟和叶老头,叶老头和柳氏也都围了过来。 这烧好的炭可就是银子,谁不愿意学? 叶盼汣讲得很细致,叶家人除了叶明和她,其他人都不识字,只能靠嘴说。 话音刚落,叶二牛就急不可耐地撸起了袖子,“谁都别跟我抢,我先来试试!” 他放好稻草,又紧张地看向叶盼汣,“小妹,你可要帮我看着些奥。” “二哥,没问题!”叶盼汣手上忙着往炭窖里塞木柴,头也不回地应着。 叶二牛:“……” 就听了一遍,他真怕做不出来什么,叶二牛咬咬后槽牙,点燃了火。 不做就绝对不可能能成。 叶大牛搓了搓粗糙的大掌,一点不犹豫地在旁边支了个火堆出来。 他早就想好了,他一定要多挣钱,绝对不能让小妹离开这个家。 叶盼汣将炭窑中填满了木柴,又在进风口点着火。 白蒙蒙的烟雾顺着预留的烟囱汹涌喷出,叶盼汣却不敢大意,这个烟温度极高,若是有易燃物,会瞬间起火。 叶桃花在她身旁打了个哈欠,往日她早睡了。 别人可以不陪着娘,她却不能。 叶盼汣摸了摸她的头,“你回去睡吧,我这边弄完就回去。” 叶桃花看看她,听话地回屋了。 叶盼汣看着女儿的背影,心中发暖。 漫长的半个时辰过去,叶盼汣开始封窑,用黄泥彻底封住进风口,让木柴在炭窑中一晚上,明天就能来看看炭化得如何了。 一旁的叶二牛满脸羡慕地看着叶大牛身旁堆的炭,他到底哪错了? 怎么就没有大哥烧得炭好,烧了三次都是劣炭! 叶大牛冲他憨厚一笑,他看着两个人步骤都是完全一样的,结果却就是不同。 叶盼汣看着一旁直打哈欠的叶老头夫妻俩,赶着兄弟两人,“好了,今晚就到这吧,明天我帮二哥看。” 火光映照在叶大牛的脸上,“你们都去睡吧,我一点也不困。” 原本已经站起身的叶二牛,一听这话立马不服输地又蹲了下去。 叶盼汣扶了扶额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爱加班的人。 “你们不回去睡觉,我和爹娘也不会回去。” 柳氏也还在守着,叶桂花年纪小,早被赶去睡了。 叶老头夫妻困得眼泪汪汪,却也坚守着。 叶二牛将求助般的眼神看向大哥。 孙氏不在,他就听大哥的。 叶大牛一言不发地用沙扑灭了火,走到柳氏身旁,两人并肩往屋里走去。 叶二牛步子飞快地往自己屋跑去,心里跳得飞快,也不知道等会娘子要怎么说他。 他想推开门,门却从里面反扣住了。 他赶忙轻声问道,“娘子,你睡了么?” “好娘子,我错了,你原谅我这回吧,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的爱妻,贤妻,发妻,就开个门呗?” 无人应答,叶二牛叹口气,转过身来。 就正对上叶盼汣瞪大的双眼。 你竟是这样的二哥! ------------ 第一卷 第6章 那打扰了 叶二牛颇为尴尬地挠着头。 叶盼汣直接脚步飞快地回了屋。 她真的已经憋不住笑了。 …… 第二日,叶盼汣睡得迟了些,醒来时,叶桃花已不在床上。 她披上粗布褙子走到外间,叶家人已在各自忙碌。 叶盼汣看到桌上给她留了饭,她想着炭窖,匆匆几口吃完,就来到了菜地。 就看到叶大牛身旁早已堆了好几堆炭了。 是昨晚烧的两倍,一看就是大清早就起来了。 “大哥烧炭越发熟练,怎么没见爹和二哥?” 叶大牛头也不移地紧盯着火,一双眼被火燎得泛红,“他们嫌自己烧炭浪费,就跑去砍柴了。” 叶盼汣不由心生感慨,这么勤快的一家人,要不是原主作,怕是也能盖新房了。 她看着已不出烟了的炭窑,上前挖开。 炭窑里的木柴全都变成了黑炭,叶盼汣赶紧上手拿起炭,芯子烧透了,质地很硬,敲击不碎,品相完整。 是好炭! 这一炭窖出的炭量比叶大牛一晚一早烧的炭还多。 还不太占用人的时间。 “大哥,你帮我再建两口炭窖吧,这个更快。” 剩下的地方,也就只能再建两口炭窖了。 叶大牛看着一窖的炭,心头火热,“成!” 叶盼汣手上动作不停,将炭取出来放好。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叶盼汣已将三口炭窖再次封了口。 到深夜,这三口窖的炭就应该都烧好了。 吃午饭时,叶老头,叶二牛还没回家。 “他俩估计不回来了,我们吃完再给他们送。”叶老太说完,就拿起了筷子。 叶盼汣看着碗中的稀米汤,心中不是滋味。 在叶家,他们出去干活,中午不回家是很常见的事。 原主是怎么做到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的,就这么把劳动成果给了杜家? “家里现在烧好的炭不少,下午我就去镇上卖掉。” 烧炭能赚到些钱,但完成一个月七两还是难,她得再想个来钱更多的法子。 不光是还这七两银子,一个月后家里也要断粮了。 想到要吃糠咽菜一个月,叶盼汣的脸都绿了。 “小妹,下午我和你去,炭太重,你背不动。”叶大牛赶紧说道。 叶盼汣点点头,她确实背不动这些炭。 孙氏冷笑一声,迅速将饭吃完,就准备走。 她看见这小姑子就恶心,她倒要看看这只会作妖的小姑子究竟能不能用这些炭换来钱! 叶老太指指灶屋,“老二媳妇,既然吃完了就去给老头子他俩送个饭。” 孙氏竖起眉毛,满脸不情愿,却也不敢对叶老太说什么。 她才不想看到叶二牛。 叶磊两下喝完糙米粥,站起身就准备往灶屋走,既然娘不愿意去,他就去送饭。 叶老太一把拉住他,“屋顶的茅草有的地方破了,你去补一下。” 叶明很是无语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阿奶这明显是想爹娘和好,这都看不出来。 他也想爹娘赶紧和好,不然爹晚上来他们屋睡,挤得翻身都难。 最后,孙氏掉着脸,手里提着午饭出了门。 叶桃花用筷子将糙米戳了又戳。 叶盼汣看不下去了,“桃花,怎么了?” “娘,我能跟你一起去么?”叶桃花很小声地问道。 “可以啊。”叶盼汣离开杜家时,身上总共就二十个铜板,就这还是藏在袜子里的。 杜婆子管着所有的钱,一个铜板都不多给原主,就连原主的三两嫁妆,也被她以被休不能带走嫁妆为由全扣下了。 昨日去镇上花了四文,还有十六文,够今下午三人去镇上的路费了。 “谢谢娘。”叶桃花两眼亮晶晶的。 她还没去过镇上呢。 午饭后,叶大牛就去隔壁找了叶三升。 牛车一趟最多坐五人,但因炭不少,就坐不下别人了。 叶盼汣取出了十文递给叶三田。 叶三田不肯收,“盼汣姐,你们就三个人,给六文钱就行了。” “三田,我以后要常用你的车拉货,你要是不肯收,我就不坐了啊。”叶盼汣说着就要下车。 “别,我收我收。”叶三田赶忙收下。 叶大牛捏了捏手,他不想花小妹的钱,奈何因为请郎中,他是真的一个铜板也没有。 叶桃花挽着叶盼汣的胳膊,一双眼兴奋地四处看着。 叶盼汣指着路,让叶三田直接将牛车拉到了镇上最大的客栈——来福客栈。 昨日她就发现,这家店是用炭最多的。 无论是给客人供热水,还是上房供炭,做饭烧水,这家店全用的都是炭。 相比于木柴,炭更耐烧,大量用的情况,是比木柴更划算的。 叶大牛有些紧张地跟在叶盼汣身后,他从没进过这里。 叶桃花也有些害怕,这地方看起来太干净,太气派。 叶盼汣暗中捏了捏她的手,“没事的。” 叶桃花看看她,似乎在娘身上再也没见到过她害怕了。 叶盼汣径直走到正按着算盘的账房面前。 “店家,我看你们收炭?” 八字胡的账房抬起了头,看了看面前的三个人。 他不动声色地下压了嘴角,这补丁,一看就是穷的。 “收,我看看你的炭。” 叶盼汣在前方带路。 到了牛车前,账房看到小山堆的炭,眼中闪过精光。 直接停住脚,直摇头,“你这炭也太少了。” 叶盼汣解释着,“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会有很多,可以…” 账房抬起手打断了她说话,“这就不用看了,你这些就一分半一斤,我全收了。” 叶盼汣冷了脸,“那打扰了。” 这账房摆明了就是想压价,她才不怕。 镇上没有合适的价卖掉,她就去县上卖。 账房一听,也不在意,笃信她肯定只是说说而已。 结果叶盼汣直接坐上了牛车,看都没看他一眼。 “三田,左转再直走。” 账房一听,额头青筋直跳。 没人比他更清楚,客栈现在有多缺炭。 而且,这小娘子说的分明就是他家最大的竞争对手! 账房两步走上前,拉住牛绳,“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让我再看看这炭。” 叶盼汣没说话,但跳下牛车,让开了位置。 账房伸手捏了捏炭,又敲了敲。 心中有些震惊,这炭明显不是用水浇过的,品相也更好,碎渣不多。 “还行,两文一斤,可以的话就收了。” 叶盼汣没错过他任何一个微动作,“我这炭比别人好,我也不多要,三文一斤,以后我烧的炭全给你家。” ------------ 第一卷 第7章 干着急 账房捏着胡子的手顿住了,这小娘子好狠的要价! “三文肯定不行,两文半,这是我能给的最高价了。” 叶大牛愣愣地微张开嘴,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就能这么高的价了? 叶盼汣笑盈盈的,“那成交,店家放心,我绝不会以次充好。” 账房看着叶盼汣的眼神已带了些佩服,“小娘子的话,我信。” 叶盼汣拉着叶大牛把炭卸下牛车,过秤,足足有一百二十四斤。 而菜地里还有十倍多的柴呢。 账房很利索地结了三百一十文给叶盼汣,还满脸堆笑地亲自送了出来。 叶盼汣让叶三田晚些再来拉她,叶三田便赶着牛车准备回村再拉一趟人。 叶桃花回头看着账房脸上的笑,很是疑惑。 “娘,这人怎么还在那笑?” 叶盼汣摸着刚到手还热乎的铜板,“他赚到钱了呀。” 叶大牛一脸不解。 “做生意的人,是绝对不会做亏本买卖的。这炭和别人的比,折合成使用时间,账房就也赚了。”叶盼汣耐心地解释着。 “可是我们也赚到了更多的钱。”叶桃花面有所思地说道。 “这就是共赢,是最好的结果。” 叶桃花没再说话,小小的脑袋转个不停。 叶盼汣指指肉摊,“大哥,今天赚到了第一桶金,买些肉庆祝一下吧?” 叶大牛自是一贯的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盼汣走上前,打量着古代的肉摊。 “刚杀的猪,新鲜嘞!”膀大腰粗的王屠夫一把将刀插在剁肉的木桩上,热情地照顾着。 “肉都什么价?” “带骨头的十五文一斤,不带二十文一斤。” 叶盼汣指指摊旁边的木桶,“那这些呢?” 王屠夫愣了愣,“你想买猪下水?” 不怪他诧异,这玩意难处理,一般人家买盐都要纠结一番,更别提买各种调料来处理了。 也就食坊会做一些,但也是不多的。 叶盼汣点了点头。 叶大牛在一旁有些急,家里以前贪便宜买过,做出来难吃得根本吃不下去! “小妹,我们还是买肉吧,这个不好吃。” 叶盼汣冲他摇摇头,“大哥放心。” “你要的话,八文一斤给你。” “那就要这肠肚吧。”叶盼汣指了指。 王屠夫拿起肠肚称重,“八斤。” 叶盼汣取出六十四文递了过来。 王屠夫看着三人身上的补丁,“看小娘子面生,给你们抹个零,六十吧。” 叶盼汣笑盈盈的道了声谢,“谢谢。” 叶桃花也学着她的样子,乖巧地说道,“谢谢阿叔。” 只有叶大牛,整个人还在愁云惨淡。 叶盼汣随后又买了各种大料,足足花了五十文。 叶大牛看着掌心都捏满了汗。 这赚到的就花了,一个月后可怎么还债…… 他还是得早晚多烧些炭! 最后,叶盼汣又买了些鸡蛋,鸡蛋一文两个,买了六文的。 米面她全都没买。 一路上,叶桃花脸上的笑都没落下来过。 镇上真好玩! 叶三田看着三人手上提的,有些好奇,“大牛哥,盼汣姐,家里是有什么大喜事么?” 叶盼汣也没藏着,“拉来的那些炭卖了点钱。” 她不怕村里人都去烧炭,烧出好炭才是关键。 而且炭就这一小段时间贵,后面入冬就没那么贵了。 “恭喜恭喜,那我们现在回村?还是再等等?” 就他们三人,没有炭了,牛车还能再坐人。 叶盼汣摇了摇头,“我们回吧。” 肠肚味道很大,她不想影响了别人。 叶盼汣仍是取出了十文给叶三田。 叶三田很是不好意思地接过,多亏了盼汣姐,他今天赚得比往常多得多。 回到叶家时,叶大牛把买的这些东西都搬回了家。 叶老太惊得合不拢嘴,“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叶盼汣喝了口水,“今天拉去的一百二十四斤炭,一斤两文半,卖了三百一十文呢,就买些下水庆祝。” 孙氏难以置信地上前两步,“多少?你说三百一十文?” 叶盼汣冲她点点头。 柳氏也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一个成年男丁出去扛大包,一天最多也就二十文。 这就烧了一晚上一上午的炭,就赚了十倍多的钱! 叶老头和叶二牛正好背着最后一堆柴进了家门。 孙氏一个箭步窜到了叶二牛身旁,“小妹把炭卖了足足三百一十文!” 叶二牛内心炸开了烟花,一时控制不住,被柴带着直直坐在了地上。 要是一天就没有这么多,一个月就有九两银子了! 叶明看了一圈全家人高兴的脸,指着叶盼汣买的一大堆东西,小声问道,“那小姑买这些花了多少?” “不到一百二十文。”叶盼汣说着就提起背篓往灶屋走,时候不早了,天黑了叶家可打不了灯,不能摸黑吃饭。 叶明顿在原地,视线对上叶大牛。 叶大牛冲他摇了摇头,示意别声张。 叶明叹口气,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大嫂,二嫂,进来帮帮我。”叶盼汣喊了一声。 孙氏柳氏连忙走了进来,现在叶盼汣能赚到钱,说的话自然也更被当回事。 叶老太也走了进来,脸上笑得骄傲。 她就知道她闺女肯定能行! 叶盼汣说着肠肚要怎么洗,洗到什么程度。 之后自己将大料装好,按照她记忆中最好吃的比例分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 又将鸡蛋先用水煮熟。 “桂花,桃花,帮我去菜地里摘些葱,挖些土豆,姜。”叶盼汣对着站在门口跃跃欲试的俩丫头说着。 有块大菜地就是好,春天将菜种种下去,一大家一年吃的菜就有了。 这块菜地可不止够叶家人吃,就是杜家人一年吃的菜也都够了。 “娘,打开米柜吧,今晚煮一顿干饭?” 叶老太一听,脸上的笑容一收,“干饭那哪行,还是吃稀的,稠一些就行了。” 叶盼汣看着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 反正今晚有大菜,不吃干饭也行。 她又取出柜子里放着的干木耳和豆腐干。 干木耳先泡发。 还好叶家离水近,孙氏柳氏洗肠肚非常用水,一大缸水一下被用去了一小半。 两妯娌闻着这味道,倒也没抱怨。 能吃点稀米粥和家里那些菜之外的,多好呀! ------------ 第一卷 第8章 花钱如流水 待洗净后,叶盼汣再三检查一便,起锅烧水,葱姜焯水。 再洗一遍,之后叶盼汣放了两个料包。 她又加了些盐,便盖上锅盖开始炖煮。 叶家的人不少,一口灶肯定是不够的,柳氏已经在另一口灶上煮上了稠米粥。 叶桃花将鼻子凑到锅旁努力地闻着,“娘,这得多久才能好啊?” 她可太好奇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做法。 很简单的样子。 突然想到娘以前做的饭,她浑身哆嗦了一下。 叶盼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闺女一溜烟跑没了。 她笑了笑,到叶家后,桃花明显更活泼了些。 家里其他人全都去了菜地上,叶盼汣加了些柴,也走到了后院。 “砰!” 叶二牛正将今日砍的柴砍成差不多的长度。 叶大牛身旁已经又堆起了一小堆炭。 叶老头砍了一天柴,累得蹲在地上抽旱烟。 看到叶盼汣,他就敲了敲旱烟,“人都齐了,就说说炭这个钱怎么分配。” 叶二牛手都不停,“这炭是小妹教的,钱肯定都得归小妹。” 孙氏立马竖起了眉毛,就想发作。 叶明拽了拽她,不让她说话,“我们都听爷爷的。” 叶大牛看一眼柳氏,低着声音说道,“我也觉得该给小妹。” 主要是他怕,怕家里人知道小妹花了这么多又闹。 叶老头看向叶盼汣,“闺女,你怎么说?” 叶盼汣伸出手,开始一笔一笔算着,“木柴是家里的,算四成上缴给爹娘,我卖了炭,算三成,其余就按劳分配,谁做得多,谁多分些,爹觉得怎么样?” 叶老头点点头,眼神欣慰,显然闺女把这些都想过了。 分配得也很合理。 “老大家的,有意见没?” 叶大牛点点头。 “老二家的?” 叶二牛急忙说道,“该把我这份都算给小妹。” 叶盼汣无语地在他背后拍了一巴掌,“不行,亲兄妹明算账,不能乱给。” 刚准备拍桌子发作的孙氏,听到小姑子这话,又坐了下去。 小姑子这话说得在理! 叶明也有些意外地看了叶盼汣一眼。 “行,那就这么定了。”叶老头敲敲旱烟。 叶盼汣取出剩下的铜板交给了叶老太,“娘,花超的我下次会补上。” 叶老太一把把这钱推了回去,“下次再开始算!” 叶盼汣摇摇头,拉过叶老太的手放下铜板。 孙氏看着这铜板颇为眼热,既然干得多就拿到的钱多,她可得让二房的人多干活! “磊儿,明儿,你们明,不,今晚就跟着你小姑好好烧炭。” 说完她自己蹭到了叶盼汣身边,“小妹啊,昨晚二嫂说话声音有点大,我给你道歉!” “没事。”叶盼汣笑着回道。 她不怨二嫂先前对她这般态度,都是原主太作。 要是她碰到原主这种极品小姑子,她能做得更过分。 舌头尚且和牙齿打架,一大家和和气气最好。 孙氏不好意思地脸都有些红了,“那小妹,你看我能烧好炭么?” “肯定可以。”叶盼汣应得干脆。 叶桃花也探过头来,“娘,我也想帮忙,我能干啥?” 叶盼汣笑盈盈地摸摸她的头,“有的是要你帮忙的地方。” 她更偏向于带着叶桃花,更好地弥补母女感情。 她是个孤儿,现在有了一堆血缘上的亲人,她很珍惜。 “好香啊!”叶磊突然叫到,还吸着鼻子。 这香味太强烈,一下就霸占了他的脑袋。 “真的,这什么味啊这么香!”叶二牛扔下斧子,也循着味走。 “应该是我做的饭快好了!”叶盼汣赶紧调转步子往灶屋走。 这味道是她灵魂中熟悉的。 用筷子轻轻一戳,肥肠和猪肚都可以戳破了。 叶盼汣便将肠肚捞起,同时下了素菜,一边切好肠肚。 叶二牛看着,脚步飞快得去洗了个脸和手。 他站在灶台旁,搓着手,“小妹,能让我先尝一块么?” 落后半步过来的孙氏,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别在这丢人现眼,你儿子都看着呢!” 叶明和叶磊默契地转过身,不看这一幕。 “差不多可以摆饭了,桃花,叫大家都准备吃饭。”叶盼汣笑着说道。 “我去喊爷奶!”叶桃花溜得飞快。 不一会的功夫,几盘肠肚就摆上了桌。 旁边还又摆了几盘素菜。 叶磊看着这一大桌菜,咽了咽口水。 就是过年的时候,叶家桌子上都没摆得这么多过! “动筷!”叶老头说着,率先夹了一块肥肠。 入口软糯咸香,每嚼一下都能感受到独特的韧性和弹性。 一点腥味都没有。 “香。”叶老头说着又迅速夹了块猪肚。 叶家人纷纷动筷,吃得眼睛都亮晶晶的。 “真好吃!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叶二牛更是激动得高呼出声。 “闺女的手艺可真好!”叶老太一脸骄傲地看着叶盼汣。 自闺女被休后,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不仅能挣钱,做的饭更是好吃。 “我敢肯定,外面那些食坊做的肯定也没有小妹做得好吃!”叶二牛疯狂夸着。 叶明眼睛一转,“那小姑不如去食坊卖这方子,肯定能赚一大笔。” 他也觉得今晚这桌非常好吃。 叶盼汣嚼着木耳,笑盈盈的,“明儿说得不错,但我有更赚的主意。” 全家一听这话,齐刷刷地看向她。 不怪他们,实在是烧炭赚的钱太香了! “卖方子只能赚一次,但若我去镇上摆摊,卖这些吃食,便能源源不断地赚钱。” 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是啊!我有一次太饿了,在镇上买了个包子吃,和小妹做得根本就没法比!”叶二牛一拍大腿。 “我也觉得这好吃,但会有人来买么?万一没人买,放坏了可咋整?”叶老太有些担心地问道。 “娘,你看那镇上拿钱吃饭的多少人!既然小妹做的比别人好吃,那肯定先吃好吃的啊!坏不了,卖不出去我们就自己吃啊。”孙氏眉飞色舞地说着。 叶盼汣这下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孙氏一眼。 想得还挺透彻。 “我也觉得可行。”叶明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能行么?”叶老太还是有些担心。 叶大牛也愁苦着一张脸,他可清楚今天这一桌砸了多少铜板进去的。 万一卖不掉,这就是妥妥的花钱如流水啊! ------------ 第一卷 第9章 来,你跟我进屋 叶盼汣继续说道,“我还得再买些陶碗,干荷叶,筷子,大陶锅等等。” “所以我想,这摆摊生意还不一定能赚钱,我就一个人自负盈亏,买这些也全用我的钱出。” 叶家人不少,最好先将这些说清楚,不然看着她这样花钱,肯定有人心里会不舒服。 大房无人说话。 孙氏转着眼睛,“小妹,你现在钱不够买这些吧,要不你这生意算我一份,我帮你干活!” 她可是看出来了,小姑子被休后,这财运就被点开了,她得紧紧跟着。 叶盼汣笑眯眯的,“二嫂帮我干活,我给二嫂发工钱。” 摆摊就是小本生意,她得一人控股。 “好好好,这个更好!”孙氏一听笑得更加灿烂。 这也不用她承担卖不出去的后果,干活就能拿钱,多好! 柳氏咬了咬唇,小声说道,“小妹,我也想给你干活。” “没问题,大嫂。” 叶老太心疼地看着叶盼汣,“娘也给你干活,不要你发钱。” 她是真怕闺女压力太大。 “那不行,我也要给娘发工钱。”叶盼汣笑盈盈的。 叶老头一锤定音,“行,那摆摊就是盼汣自己一个人的生意,亏也是盼汣的,赚也是盼汣的。” “没问题!”叶盼汣应得干脆,她就是这个意思。 “小姑,你这个菜叫什么啊?”叶明很是好奇。 “就叫卤货。” 叶盼汣在心里感谢着现代的信息化,让她不用成本就能学会做这些。 “这名字倒是有趣。”叶明反复想着这两个字。 一顿饭吃得欢乐,所有人都吃得肚皮发撑。 桌子上的菜全被吃得一干二净。 叶二牛这才反应过来,“这一桌都是小妹掏的钱?” 叶大牛点点头。 “这不行!”叶二牛就受不了小妹这么破费,说着就站了起来。 “闭嘴吧,歇歇等会继续劈柴烧炭去了。”叶盼汣把叶二牛摁在凳子上。 她就是想请一大家人吃顿好的。 第二天是叶盼汣和叶二牛去卖炭。 一共三百六十斤,收了九百文。 叶二牛张大了嘴,瞪大眼紧盯着叶盼汣手上的钱袋子。 它好鼓!鼓得都快撑破钱袋子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鼓的钱袋子! “小妹,这是真的么?” 叶盼汣抬手把他嘴合上,“给你拿着。” 叶二牛拿着钱袋子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样,紧张地揣在胸口,四处东想西想着。 生怕被顺走了。 “二哥,你这样才容易被偷。”叶盼汣有些无语。 叶二牛立马窜到一旁,用两文买了个钱袋子,将钱分开装。 “二嫂要是知道你花两文买了个钱袋子,她估计会打你。”叶盼汣淡淡说道。 毕竟家里从娘到两个嫂子,做个钱袋子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叶二牛浑身一僵,一脸乞求地看着她,“好小妹,这钱袋子算你买给我的好不好?” 叶桃花憋不住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二舅真的好好玩。 “行,一个够不够,要不给你再买几个分钱?”叶盼汣颇为戏谑地问道。 叶二牛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三人先将要买的大陶锅,碗筷,干荷叶,笊篱,汤勺买好,又往牛车上装了五张木桌,十张木条凳。 叶盼汣又来到肉摊。 “哟,小娘子又来买肉了。”王屠夫热情地打着招呼。 “是啊,你这肉新鲜,叔,以后我可要常来买你这的肠肚。”叶盼汣指着地上的木桶。 “那好,我给你也优惠点,七文一斤!”王屠夫霸气地一挥手。 叶二牛直接绕到了摊里面,“我看大兄也是极为豪爽,敬佩!” 说着,他就指了指肉摊上的肉,“那这些肉我也买了!”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二哥回家是难逃一劫了。 王屠夫用力在叶二牛的肩上拍了拍,“我看小弟你也很顺眼,这些肉,别人买二十文一斤,我给你十五!另外再把这些板油送你!” 叶桃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小的脑袋里大大的不解。 二舅不应该是第一次见这屠夫么? 就能这么熟了? 肉和肠肚全部装到了背篓里,叶二牛还激情地和王屠夫聊着天。 叶盼汣牵着叶桃花就走去粮铺了。 她是一点也受不了混着米糠的糙米了,必须要买白米白面粉来吃。 要是有人在现代告诉她,她未来会有一天疯狂想吃大米饭,白面条,她只会觉得这人疯了。 人生处处是惊喜。 叶盼汣看着精米一两一斗(一斗约三十斤)的价格,吸了口凉气。 这还是吃不起。 “掌柜的,来半斗糙米。”叶盼汣只能先买些,保证能吃干饭。 顿顿喝粥,喝得她要胃酸了。 “得嘞,承惠两百文。”粮铺掌柜还格外送了个装米的布袋子。 走出粮铺后,叶盼汣叹了口气。 还需努力。 “娘,你怎么不高兴了?”叶桃花看着娘进了粮铺后就没再笑。 “娘想吃白米,还买不起。” 叶桃花笑着摇了摇她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娘以后肯定能买得起的,等我长大了我给娘买白米吃!” 叶盼汣心都要化了,抬手滑了下她的鼻子,“真厉害,娘等着你买的白米。” “我差点以为你们丢了。”叶二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叶盼汣提了提手上的糙米。 叶二牛接了过来,“还有要买的么?” 叶盼汣摇了摇头,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叶三田看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牛车,又看看自己的牛,心里有些心疼。 受累了。 “三田,明天我也要包车,除了送炭一趟外,还要麻烦你再把这些桌椅和我都送去镇上,我每天给你四十文。” 这就相当于一天要两趟包车。 叶三田心跳得飞快,用力点了点头,“没问题,盼汣姐!” 一天四十文! 放眼整个叶家村,谁一天能有他挣得多! 回到叶家,叶大牛一块过来帮忙卸车。 孙氏看着满满一背篓的肉,高兴得眉飞色舞。 “哎哟,小妹,你天天买这么多肉,吃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昨晚吃的那顿,她现在都感觉香呢! 叶盼汣看着她,眼神复杂。 叶二牛放下最后一张桌子,解释道,“说什么呢,这肉是我买的,便宜,本来要二十文一斤,我买的可是十五文一斤呢!” 孙氏眉毛扬了起来,抬手提了提背篓。 沉,真沉! 她脸上的笑挂不住,只感觉心都在滴血。 “来,你跟我进屋。” 叶盼汣同情地目送着二哥高兴地进了屋。 “啊!我不敢了!” “我错了!” “疼疼疼,别打了!” 叶老头捂着脸。 叶老太看着一背篓的肉,叹口气,她这儿子,该打。 叶大牛看一眼柳氏,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 第一卷 第10章 忐忑 仍是两位嫂子帮叶盼汣洗肠肚。 叶盼汣将板油炼成猪油,炒菜更好吃,也是用来放肉的。 猪肉买得太多,放不住,放在猪油里能放时间久一些。 忙忙碌碌一个时辰,才将晚饭和明天要卖的卤货备好。 叶盼汣累得厉害。 好久没有这么辛苦赚钱了,没办法,她还没有足够的本金。 ……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叶三田就敲响了叶家的大门。 赚这么多钱,必须积极! 叶大牛给他开了门。 “大牛哥,啥时候去镇上啊?” 叶大牛看了看天,这也太早了点,“小妹还没起呢,等她起了去找你。” “成。”叶三田又回隔壁家去了。 叶盼汣辰时爬起来,看到了灶台上大嫂给她留的烤红薯。 大嫂管家里做饭,叶老太管粮,家里粮多了些,叶老太就允许吃点别的了, 不然就是吃糙米粥熬一天是一天。 自家种的红薯,还是用柴烤出来的,又甜又糯,还顶饿。 叶桃花跑了过来,眨巴眨巴眼睛,“娘,我能跟你一起去摆摊么?” “当然能,你可是我的小伙计。” 叶桃花一溜烟又跑没了,像个小麻雀一样和远处的叶桂花叽叽喳喳。 叶盼汣吃完了烤红薯,开始收拾东西。 不一会,叶桃花又跑回来了,“娘,那桂花能去么?她也想去,她不好意思给你说。” 叶盼汣看向叶桂花,叶桂花正颇为紧张地看着这块。 桂花随了大哥大嫂的性子,不爱说话,很容易害羞。 “没问题。”叶盼汣说着冲叶桂花招了招手。 叶桂花小脸一红,走了过来,低声说道,“谢谢小姑。” “是小姑该谢谢你愿意帮我。”叶盼汣摸了摸她的头。 一切收拾妥当后,叶盼汣找了叶三田。 牛车停在了家门口,叶二牛帮忙装着车。 “小妹,别怕,你要是亏了,二哥给你补上。” 叶盼汣:“……” 她真的会谢。 走过来的叶老太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呸呸呸,说的什么不吉利的话!” “好好好,小妹肯定大赚!” “这才像话,闺女,东西都带齐了吧?”叶老太还是很紧张。 大梁朝重农抑商,除非是家里没地的,被逼得没办法了,才会考虑从商,不然都不会去做生意。 要不是这七两的债逼着,她是不愿意闺女去摆摊的。 叶盼汣点点头,“齐了的,我们走吧。” 叶老太坐上牛车,她要去给闺女打下手。 牛绳一动,老黄牛迈开四蹄往镇上走去。 太阳逐渐爬高,叶盼汣心中也有些忐忑。 牛车驶进镇子,叶盼汣早就挑好了一处地方。 人流量大,四周有卖吃食的摊位,却并不多,更多的是卖乱七八糟东西的摊。 这样竞争不会太大,客流量也有保证。 叶三田帮着卸下桌椅,摆好。 叶盼汣支好装着卤汤的陶锅,底下带了几个石头垫着,烧起了自家的炭。 又在一张桌子上放好竹箕,将卤好切好的肥肠,猪肚,素菜整整齐齐地摆好。 叶桃花和叶桂花一人站她一边。 叶老头四处看了看,“闺女,好了么?娘帮你喊。” “好。” “好吃的卤货哟,都来尝一尝看一看咯!”叶老太嗓音洪亮,一点也不怯场。 叶桃花觉得好玩,也扯开嗓子喊,“我娘做的卤货最好吃!” 叶桂花抿紧了唇,脸涨得通红。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没事的桂花,等会帮小姑装菜收钱也好。” 叶桂花这才松了口气。 她喊不出来。 个别不忙的路人,听着这新奇的卤货,走到了摊子前。 “掌柜的,这都怎么卖啊?”一个中年男子问道。 叶盼汣笑盈盈的,“肥肠猪肚十文一勺,素菜五文一勺。” 她没有按斤来卖,每次都用秤来秤太麻烦了,直接按勺更方便。 “啧啧,这么贵啊?旁边那一碗馄饨就五文呢!”另一个婶子一脸嫌弃,拉着身边的小女孩就走了。 中年男子却有些馋,这卤货看着好好吃。 “行,那来两勺,一勺荤的一勺素的,每样都来点,木耳多些,我爱吃木耳。” “好,承惠你十五文,这边坐会,马上给你端上来。”叶盼汣冲他指了指凳子,手上开始乘卤货。 毕竟是开门第一单,她乘得多了些。 卤汤这会也咕噜咕噜冒起了泡,叶盼汣将卤货又放进卤汤里热一下。 叶桂花眼疾手快地将干荷叶铺在陶碗上,这样客人吃完直接扔掉荷叶,就不用洗碗了。 筷子倒是备得很多,也好洗。 叶盼汣赶紧差不多了,将卤货盛进碗里,又加了一些卤汤,放在了木桌上。 叶老太有些紧张地端着碗放在了中年男子面前,“你的卤货好了。” 中年男子动动鼻子,闻着这香味,咽了咽口水。 热了后,怎么感觉更好吃了! 他先夹起一块木耳喂进嘴里,口感脆爽,香味浓烈,却不咸,还带些微微的辣味。 好吃! 叶老太双手握拳,紧紧盯着这人的一举一动。 叶盼汣看不下去,“娘,你来。” 叶老太这才离开这桌。 “我瞅着这人像是喜欢吃,带着笑呢!” “娘,可不能盯着客人吃饭,会不舒服的,你也别紧张,再帮我喊几嗓子?”叶盼汣笑着说道。 “好,好吃的嘞,香的嘞,卤货卤货!” 叶盼汣用汤勺搅动着卤汤,浓郁的香味四散开来。 好些路过的人都闻着味停了脚步。 “这位兄台,好吃么?”一个书生问着中年男子。 “特别好吃!不好吃你来打我。”中年男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话一出,好几个停下来的人都围了上来。 “我要一勺肠肚。” “我要一勺素的,试试口味。” 说话的人不少,叶盼汣一个一个应着,负责盛卤货。 叶桃花牢记着大家要的什么,一丝不苟地收着钱。 遇到不确定的,就笑着一口一个叔,婶地再问一遍。 摊子的四张桌子一下就坐满了人。 但还是有不少的人在点菜。 四个人就像陀螺,瞬间忙了起来,每个人都越来越熟练。 竹箕上的卤货越来越少,收到的银子也越来越多。 叶老太脸上的忧愁彻底消失了,唇角飞扬。 ------------ 第一卷 第11章 等会,我再摸会 半数客人自己吃完后,还会再买一些,带回家去。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叶盼汣准备的卤货就全卖完了。 最后一批吃完的客人还在她这订了一些,要明天来拿。 叶盼汣只好去找叶三田,提前回家。 回到家后,叶老太高兴得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孙氏直接难以置信地拿起汤勺搅动着卤汤,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小妹也太厉害了吧!”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径直进了屋。 她得理一下账。 惯用的小钱袋子能装得不多,她今天特意拿了个大的布袋子,叶桃花收的钱,都放在这里面的。 她将布袋子倒在桌上,开始最喜欢的工作,数钱。 一共一千五百六十枚铜板,合一两五。 去掉昨天买肠肚的成本五十文,这一天就赚一两五。 一个月就能有四十五两进账! 叶盼汣一拍额头,激动得都忘了还要发工钱了。 她将其它钱存进带锁的盒子里,拿着一百五十文走了出去。 “你都不知道来吃的人有多多!那四张桌子都没空下来过人。”叶老太一边喝着水,一边给俩媳妇手舞足蹈地讲着。 “哎哟,听得我心痒痒,真想看看!”孙氏一拍腿,眼红得不行。 “那你明天也去,我准备再多买两张桌子,大嫂二嫂也都来帮忙吧。”叶盼汣将三十文放到孙氏手里。 孙氏呆呆地看着,“不行不行,这也太多了!” 叶盼汣把她的手合上,“不多,以后每天都这么多工钱。” 她又拿了三十文给柳氏,柳氏也没和她推脱,转手就全给了叶老太。 还没分家,钱是得交给叶老太的。 叶老太收下了,孙氏一脸心痛,“娘,等会,我再摸会。” 这钱她都还没捂热呢。 叶盼汣笑笑,又拿了三十文给叶老太,“娘,这是你的工钱。” 叶老太瞪她一眼,“我都说了我不要工钱,你怎么跟散财童子一样?” 叶盼汣拉住她的胳膊,“娘,你就当我孝敬你的,你帮我存着,万一我把钱都花完了,再问你要。” 叶老太一听,又想到闺女花钱那眼都不眨的劲,赶忙把钱收了,“行,我可得帮你存着。” 叶盼汣又转过身,拿了三十文给叶桃花,“这也是你的工钱。” 叶桃花杏眼圆睁,握紧铜板,一把扑进了叶盼汣的怀里。 “娘真好!”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铜板,更别提还是自己拥有这么多铜板了。 娘现在真的对自己好好! 叶盼汣温柔地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可是叶桃花这个亲闺女,第一次抱她呢。 很温暖。 叶桂花满脸羡慕地看着,大家都有工钱… 柳氏看着她脸上的落寞,心中叹气,刚钱全上交了,不然也能给她一个铜板。 小孩子的拥抱只维持了一小会,叶桃花就兴高采烈地拿着钱跑到叶桂花身边了。 “阿姐,走,明天我请你吃镇上的那个糖葫芦!”她颇为豪气地说道。 叶桂花直摇头,“糖葫芦也太贵了。” 她听到一个糖葫芦要卖两文钱呢,两文能买到好些粮食了。 叶盼汣看着叶桂花,心中叹息,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桂花这孩子让人看着就心疼。 “桂花,小姑还没给你工钱呢,这份是你的。” 叶桂花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铜板,忍不住握紧了手。 “谢谢小姑。” 叶盼汣摸了摸她的头。 不过两息,叶桂花就转头看向了柳氏,“娘,这钱给你。” 柳氏看看闺女粗糙的手,又看看叶老太,陷入了两难。 她要是现在收了,就得继续交给叶老太。 叶老太笑着对叶桂花招了招手,“来阿奶这。” 叶桂花抿了抿唇,快步上前。 “阿奶。” 叶老太取出二十文,“这是你娘的工钱,你替你娘拿着,这工钱大房二房每家缴十文就行了,其它自己拿着吧。” 柳氏瞬间红了眼眶,嫁进叶家二十多载,从来手里没能拿些铜板,过得有多苦她自己心里清楚。 叶桂花拿了钱,回到柳氏身边,忍不住拽了拽柳氏的袖子,“娘。” 柳氏迅速转身进了屋。 叶盼汣叹口气,大嫂真是太难了。 为大哥只生了两个女儿,因此备受旁人的指责。 她记忆中,大嫂刚嫁进叶家时不是如今这般沉默寡言的样子,忍得太多活生生安静了下来。 孙氏才不管这些,扭着腰就坐到了叶老太身边,一双手灵活地给她锤着肩。 “娘~” 叶老太瞪她一眼,“你看看你这见钱眼开的样子。” 孙氏满不在意,眼波流转,“见钱眼开有哪点不好?没钱饿肚子就好了?” 叶老太指指另一边肩膀,“舒服,这边也捶捶。” 她今端碗,走来走去确实有点累了。 孙氏也没不耐烦,极力讨好着叶老太。 她是喜欢和叶老太亲近些的。 下午送炭,叶盼汣便没再去。 她给叶大牛说了要买的肉,王屠夫每天上午杀一次猪,下午再杀一次。 所以下午去买,也会有新鲜的肉。 到了晚上吃饭时,叶老头先拿出钱袋子。 “今天卖炭八百七十五文,四成我收着,三成两百六十三文归盼汣,老大烧炭送炭,老二家的烧炭劈柴背柴,一人一半一百三十一文,怎么样?” 叶大牛点点头。 叶二牛摇摇头,“不行,我觉得大哥干得更多些,给大哥两成给我一成就行了。” 叶明叶磊互相对视一眼,皆垂下头专心吃饭。 他们这个爹,又给忘了他的俩儿子也是干活了的… 叶磊跟着叶二牛去后山劈柴背柴。 叶明则跟着叶大牛一起烧炭。 叶大牛放下了筷子,“这么算来,磊儿明儿干得可不少,二弟家两成,我拿一成就行,爹,按我说的吧。” 叶老头拿着钱就像拿着烫手山芋,感觉怎么分都不好分,求助地看向了叶盼汣。 闺女最有主意了。 叶盼汣对上叶老头,眼角抽了抽。 按劳分配本就是最难分钱的,极为容易引起两方的不高兴。 虽然不会说出来,但心里或多或少肯定会有疙瘩。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乐意摆摊生意和家人一起合股的原因。 ------------ 第一卷 第12章 你拿我没办法 “要不就按照人分钱?爹,大哥,二哥,磊儿,明儿,一共五个人出力,就分五份钱?” 叶盼汣觉得按人分配要公平一些的,毕竟五个人都尽力在干活,没人偷懒。 孙氏第一个举手赞同,“我觉得小妹这主意最好!” 二房这样还是拿得最多,还公平! 叶大牛和叶二牛对视一眼,也都点了点头。 “行,一人七十文!”叶老头数着把钱全分了下去。 全家每个人一天都有钱拿,还都不少,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叶盼汣备了一晚上卤货,有些疲惫的身体,看着这一幕,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天气有些阴沉。 叶盼汣,叶老太,柳氏,孙氏,叶桂花,叶桃花齐齐来了镇上。 要不是叶桂花叶桃花还小,能被抱着,牛车都坐不下。 叶盼汣今天备了比昨天多了一半的量,荤菜除了肠肚外,她还加了卤蛋,之前做的不多,家里人都给吃完了,这次特意做了好多。 鸡蛋就从村里邻里邻居手上收,全都按照镇上的价收。 素菜她加了香菇,家里菜地里的菜已经被消耗了个七七八八,今天的素菜也是从村民家里收的。 牛车停在昨天的位置,却已经有人在了。 正是昨天在她们稍远一点的馄饨摊,在巷子稍深一些的位置,人流量没那么大。 叶盼汣看了看,正好对上了馄饨摊的婶子眼神。 婶子颇为不屑地看着她。 一副你拿我没办法的模样。 叶盼汣笑了笑,压根没在意,指着原本馄饨摊的位置。 “那我们就去她的位置吧。” 叶老太看了看,心中惴惴不安,“这位置没那么好啊,能行么?” “娘,放心吧,只要够好吃,不愁没人来。”叶盼汣说得自信。 不说别的,她摆的卤货可没有别人卖。 “再说了,原本那块有点挤,不好再摆下另一张桌子,现在正好能放下,挺好的。” 叶老太一想也是,便上前帮着俩媳妇摆桌子,擦桌子。 叶桃花和叶桂花两人则帮着叶盼汣把卤货摆出来。 叶盼汣喜欢摆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也更干净。 卤蛋就在陶锅里,这样更入味。 “小娘子可算来了,你们来得也太晚了吧?” 叶盼汣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只见是昨日没见过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头戴鸦黑有须幞头,身穿一身圆袖宽大绸袍,眉尾一枚黑痣。 “我们昨日也是此时出摊的。” 男子迫不及待地指着卤货,“哎呀,你这些我全要了,对,这锅卤汤也是。” 叶盼汣嘴角抽了抽,“敢问客官是买来做什么?” “我家老爷今日做寿,昨日我尝了你的卤货,可以作为两道菜,要是耽误了寿席,我可就完了!”男子说得很急。 叶盼汣没想太久,“行,三两银子,你可以拿走。” 男子痛快地取出了三个银锭子递给了她,便一手提着陶锅一手拿着装满卤货的竹箕走了,拐出巷口便上了一辆马车。 叶盼汣看着他轻松的样子暗暗吃惊,这人明显就是练家子。 清水镇还有这样的人家?连一个管寿席的下人都穿绫,还会武功? 古代人以露出头发为无礼,人人都戴各种幞头,但这人所戴的有须幞头可是有身份的下人才能戴的。 叶老太看着三个形状完好的元宝状银锭子,伸手摸了摸。 “这,那今日便回家?” 她活了六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银锭子! 孙氏也伸过一只手,拿起一个银锭子就用嘴咬了咬,“哎哟!” 硬得她牙疼。 叶盼汣忍俊不禁,“行,那就先回家吧。” 孙氏把银锭子放回她手上,亲切地蹭了过来,“小妹啊,那今日我们还有工钱么?” 叶老太瞪她一眼,“没皮的,今天你干啥了就要工钱?” 叶盼汣笑着拍拍孙氏的胳膊,“发,今日赚这么多,肯定得发。” 几人抬着桌椅往牛车上装。 馄饨铺的婶子一脸阴郁地看着,气得用汤勺使劲敲锅。 自从昨日这家人开始摆摊后,她的生意就惨淡得不像样,卖不出去的馄饨又不能放太久,全家都已经吃了三顿馄饨了! 她就不信这些人就一直这么好的运气! 叶盼汣充耳不闻,她今天还想给这婶子一个正反手教学呢,结果没用上。 但看来这效果也不错。 放好桌椅后,叶盼汣还要去买陶锅,竹箕家里编的还有。 其她人便一起逛街去了。 …… 叶明在家跟着叶大牛烧炭,叶大牛沉默寡言,他也不怎么说话。 看着翻腾着的火焰,他脑海里还默念着学过的三字经。 他去学堂的时间只有短短两年,学的东西不多,但他好怕会忘了。 就像他这双手一样,如今沾满黑灰,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读书人的手。 院门被打开,阿奶和娘的声音传来,叶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问道, “娘,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孙氏拿出一块糖递给他,“你奶买的,今日有人把卤货全买走了,花了足足三两银子!” 叶明看看手里的糖,总觉得有股若有若无的香甜气传来,“我都多大了,拿去给两个妹妹吃吧。” 叶桃花摊开自己的手掌心,一手掌的糖,“明哥哥,你就自己吃吧,我多的是!” 叶盼汣有些无语地走上前,将叶桃花手里的糖全收走了。 “这般无节制地吃糖,牙可受不住,一天最多吃两颗。” 叶桃花撇撇嘴,不太高兴。 叶盼汣又问,“这糖是你自己买的?” 叶桃花点点头。 “我收了你的糖,你是不是下次还准备再买些藏起来?”叶盼汣戏谑地问道。 叶桃花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 “那我得替你存着钱了啊。” 叶桃花一张脸彻底垮下来了,整个人挽住了叶盼汣的胳膊,“好娘亲!我答应你,一天最多两颗糖,你可不能收走我的钱。” “人要言而有信,糖葫芦这些也算,不能多吃。”叶盼汣捏捏她的脸。 “好好好!一言为定!”叶桃花说着就在叶盼汣脸上亲了一下。 ------------ 第一卷 第13章 好人做到底 叶盼汣不禁失笑,果然还是孩子天性。 她放过叶桃花,走到了叶明身前。 “明儿,我现在已存了些钱,小姑想给你请夫子,让你继续读书。” 叶明眼眶一下就泛了红。 孙氏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变得正经起来。 整个叶家静得落针可闻。 “以前是小姑拎不清,是小姑对不起你。”叶盼汣诚恳地说道。 她作为一个现代穿来的灵魂,更明白在古代断了读书路五个字究竟有多么痛苦。 叶明苦笑着摇了摇头,哽咽地说道,“我已十五,却连启蒙阶段都尚未学完,杜鹏志也不下三回说过我愚昧不堪,不适合读书。” 孙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儿啊,你真是糊涂!没学完就现在再开始学!他杜鹏志就是个秀才,谁说你不行,你反而要做出来给他看!而不是自暴自弃!” 说得激动,孙氏一巴掌拍在了叶明的肩上。 叶盼汣忍不住鼓了掌,“二嫂说得对!明儿,人这一生很短,你真的要为了两三碎言碎语便放弃了读书?” 叶明的泪顺着脸颊滑落,“我读!每一天每一刻,我梦寐以求都想能再继续读书!” “这才像我们叶家的人!”叶盼汣很是欣赏。 背着柴走进来的叶老头也扬声喊了一句,“不错,有点我们叶家男人的样。” 叶盼汣又笑盈盈地对着叶磊问道,“磊儿呢?小姑觉得,最起码得会认字。” 叶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听完一整句话,头也消停下来了。 “我…” “你什么你!给我去念书去!万一念着念着发现是天选读书人呢。”孙氏一扬眉毛就定了。 孙氏转头看叶盼汣时,脸上又带了笑,“小妹放心,磊儿的学费就我们夫妻俩出。” 叶盼汣摆了摆手,“我出,你们的钱留着给磊儿娶媳妇吧。” 她现在一天卤货和摆摊,加起来最少有近二两银子,杜鹏志请夫子一个月不过二两银子一个月,她供两个侄儿念书可太轻松了。 她还想找女夫子,把桃花桂花也送去念几年书呢。 说到媳妇,叶磊的脸一下就红了。 孙氏这才想到还有这茬,“还是小妹想得周到,我阿姊都抱孙子了,我这还没影呢。” 叶盼汣嘴角抽了抽,古代结婚生子实在是太早了。 叶老太看着柳氏已将饭菜摆上了桌,便招呼着,“先吃饭,吃完二牛他们还要劈柴呢!” 叶家现在午饭是都吃干饭了,中午桌上也有一盘肉,配着几个素菜。 村里的菜是很多的。 午饭刚吃完,叶盼汣正准备歇一会。 院门就被拍开了。 来人是清水镇出了名的花媒婆。 叶老太有些茫然地让她进了屋,“花媒婆今天怎么有空来坐坐了?” 花媒婆看着桌上的菜,还有几片肉没被夹走,留在盘里。 这叶家不是穷得要死么,怎么还能吃肉了?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原本想翻的白眼愣是变成了笑脸,“害,你看这都叫什么事!” 说着还在自己腿上拍了一巴掌。 叶盼汣挑着眉,她可没错过这人刚进门时的不屑。 “花媒婆你就直说吧,急得我!”孙氏最是没耐烦心,直戳戳地问了。 “还不是杜秀才!他今日成婚,娶的可是县上当官的女儿呢!”花媒婆笑着看着叶盼汣。 叶盼汣心里一个咯噔。 完了! 杜家是绝对的记仇,睚眦必报,这让他们和县官搭上了关系,还不一定怎么整叶家呢! 花媒婆满意地看着叶盼汣铁青的脸色。 孙氏却来了气,“笑死个人!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前夫要成亲了,还得特意来前妻家说一声的!” 叶老太也不大高兴地看着花媒婆,又很紧张地看着叶盼汣。 她闺女可是为那杜秀才跳过河啊,可别被刺激得又想不开了! 花媒婆脸色一阵不自在,“我也是没办法,杜婆子加了钱,特意让我来你家说的!” 叶盼汣冷哼一声,为想不到的难题纠结只是杞人忧天,她叶家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小人! 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不信自己真斗不过这家小人了。 “莫非杜婆子还想从我这得到一句恭喜?或者是想让我随份子?”叶盼汣有些戏谑地问道。 花婆子嘴唇吱唔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谁不知道杜婆子这样做就是为了恶心叶家啊? 叶盼汣挑了挑眉,“要不这样吧,我好人做到底,既然杜家对再娶这事很自豪,我就勉为其难替他声张声张。” 说着,她就打开了院门,冲正路过的村民们招了招手,“来来来,大家,花婆子刚给我说,我前夫杜秀才,可不得了,休了我不过两天,就让我带走了唯一的孩子,这不,今就再娶了!” “看这时间把握得多好,早上中秀才,下午休妻,第二天送走孩子,三天后成亲,多精彩!” 村民们都瞪大了眼,这么刺激的么? 就是走个路,都能听到这种新鲜的瓜? 花婆子捂着脸,就想从叶家溜走。 叶盼汣却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对对,这消息保真,还是杜婆子花了钱让花婆子来广而告之的,是这样吧?” 花婆子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打结了,脸上却带着笑,“是这样,杜婆子也是好心,把好消息特意告诉你…” 说着说不下去了,因为村民们人人脸上都带着嘲讽和冷笑。 “我真是活久见了,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婆婆。” “可不是开天眼了呢,秀才家就是不一样,做的事可真叫一个下…”叶三田的娘愤愤不平地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叶三朝捂住了嘴。 “贱荆,话可不能乱说,杜家不就是想分享好消息嘛,我们叶家村的都收到了,也觉得得把这事再多分享分享,保准去别的村走亲戚时,也都给说说!” “就是!这种好事就得人尽皆知!”叶三田也在后面起哄。 叶盼汣笑盈盈的,“花婆子,你看这样你满意么?” 花婆子僵硬着一张脸,只能点了点头。 她的内心在呐喊,现在就只想离开这!!! ------------ 第一卷 第14章 摸摸铜板消消气 “好了,辛苦花婆子来,就不送你了。”叶盼汣这才松开了她的胳膊。 花婆子使出吃奶的功夫,迈开两腿飞奔出去。 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 叶盼汣也对大家道了个谢,“多谢乡里乡亲的配合。” “盼汣妹子太客气了,要不是你天天从我们家收鸡蛋,我家咋能买点肉吃呢!” “就是就是,还有那些菜,要不是盼汣妹子收走了,都要烂地里呢!去镇上卖又卖不出去。” 叶三田也挠了挠头,“我才该谢盼汣姐。” 每天四十文,全家他都养得起。 叶盼汣被谢得脸都有些红了,“都是叶家村的,应该的。” 叶三田不赞同,“哪有啥应该的,盼汣姐做的我们都记着呢,要是那杜家再敢这样恶心人,我们就打上杜家村去!” “就是,十里八乡的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叶家村怕过谁!”叶三田的娘田婆子符合着儿子。 自从儿子开始给盼汣拉货,家里一天最起码有一顿肯定能吃肉,别提多美了! 叶盼汣赶忙摆手阻止,“不不不,我们才不跟那畜生一般见识,我们热爱和平,但也不会找事。” 叶三朝点点头,“还是盼汣说得对。” 叶老头在门板上敲了敲旱枪,“我都闻到糊味了,都赶紧散了,赶紧回家看看去。” 田婆子一听急忙往自家跑,她灶上还炒着菜呢! 其他人也都散了。 叶盼汣关上院门,走回了家。 孙氏嘴上啧啧着,在她身边转了两圈,“小妹真是出息了,终于不用受杜家那窝囊气了!我都忍了十几年了,今天终于狠狠出了口气!” 叶盼汣赶紧取出今天的工钱放孙氏手上,“二嫂,快摸摸铜板消消气。” 孙氏刚想细数杜家多不是人,手上摸到钱,又笑了起来。 “哎哟,这日子可真美~” 叶老太一把拉过叶盼汣,“你跟娘说实话,你真不难受?” 叶盼汣笑得灿烂,“娘,咱现在顿顿吃肉,明天出了摊我就去买白米来吃,我难受啥呀?” 叶老太一听又急上了,“干嘛买那白米,糙米更好吃!” 白米可比糙米贵两倍不止,她闺女怎么这么能花钱! “娘,小妹想吃我就给她买,说这些呢!”宠妹狂魔叶二牛不乐意了。 叶盼汣赶紧收起了笑,“不行,我自己买。” 这二哥也是没谁了,她才刚说了得给磊儿攒钱娶媳妇,他转头就忘完了。 孙氏这次倒没不高兴,“二牛这话说得对,小妹想吃我们就买!” 短短两天,二房可就存了有近五百文了,二房四个人,每个人都在赚钱。 再说了,家里买白米,又不是只小妹一个人吃,怎么能全让小妹出钱。 叶大牛也忙跟上,“合该全家一起出钱买。” 叶盼汣心中一暖,浅笑着,“那我还想吃面粉。” 脑子里幻灯片一般不断播放着白花花的大馒头,手抓饼,肉夹馍,葱油饼,酱香饼… 叶盼汣馋得不行。 “都买!”叶老头一言敲定。 虽然闺女自落水后,整个人都变得懂事许多,但偶尔有这种要求,就更真实许多。 “好了,下午还要备货,快去歇会。”叶老太把她往屋里赶。 …… 杜家四处张灯结彩,红色的喜字贴得到处都是。 前来吃席的人很多,基本都是杜家村的人。 新妇刘氏身穿一袭鲜艳的红嫁衣坐在卧室里,她毫不在意地扯下红盖头,一双眼四处打量着。 这杜家虽穷,但这青瓦房子还挺新。 院里人声鼎沸,杜鹏志甚是春风得意地四处享受着大家的恭维。 他现在可是秀才了,甚至娶到了县衙里刘师爷的亲女儿! 一个县的秀才不少,就他有这样的好运气。 想到刘师爷夸他有大前途,他的心就一阵猛烈的跳动。 村里好些人吃饱了,想离席,杜鹏志却一个个把人都留下,继续攀谈着。 杜婆子却心疼得捏紧了帕子,茶水不要钱啊! 她办这场席可是找大妆娘还借了些钱,虽说平日里的吃食,乡里乡亲们给她家孝敬了不少,但这师爷闺女要的彩礼可不低,杜家仅有的五两银子全搭进去不说,又在外面借了五两才行! 花媒婆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杜婆子立马笑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叶家那一家穷鬼是不是毁得肠子都青了?!叶盼汣那个贱蹄子是不是直接痛哭出声,求着想来给志儿做小?” 她确实这么想过,叶盼汣伺候她十几年,活干得还算可以,叶家的银子粮食也挺香,就满足了她对志儿的这份爱,做个妾也不是不行。 就是志儿不愿意,嫌会让新妇膈应,唉,只好寻了个名头休了叶盼汣。 花媒婆气得咬牙切齿,“她是一点不悔,悔青肠子的是我!” 杜婆子皱起了眉,“你悔什么?叶家不应该对你尊敬有加?” 花媒婆瞪她一眼,“杜婆子可真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叶家人都厌恶你儿子,知道你儿子成亲,立马好心替他宣传了宣传,整个叶家村的人也说要回娘家说说呢!” 杜婆子一张老脸彻底僵住了。 “高中就休妻弃女!三天后就新妇过门!你要是早告诉我这些,我根本不会跑这趟!你不嫌丢人,我觉得丢人!”花媒婆恶狠狠地说道,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要走。 杜鹏志娶刘氏并不是通过她介绍,是两家都确定好了,再找她做的媒婆,走后面的流程。 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杜家的情况。 杜婆子连忙拉住她的袖子,“冤枉啊!我也没想到叶盼汣会真说出来啊,你可不能全怪我啊!” 花媒婆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理她。 杜婆子想到自己的闺女想要嫁得好,还得看花媒婆介绍,咬紧后槽牙,万分不舍地从钱袋子里又拿了十文钱。 “这些你拿着,可得替我好好找个乘龙快婿啊!” 花媒婆一把把十文钱碰到了地上,“亏你还是秀才的娘,打发乞丐呢!” 说完就用力甩开杜婆子,径直走出了杜家。 扔钱这动静不小,好些人都看了过来。 ------------ 第一卷 第15章 棋子或是炮灰 杜婆子嘴角艰难地提了个笑出来,“没事没事,大家吃好喝好。” 便转身就走进了屋子。 她可不想丢脸来捡这十文钱! 离得近的,直接哄抢着,就把这十个铜板抢了。 “杜家可真是发达了,十文钱都不要!” “可不是,人家现在可是秀才!” 杜鹏志看着这十文钱,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缝隙,但他迅速调整好,又推杯换盏起来。 他知道娘借了钱才办的这场宴席,心如刀绞,但也不能表现出来。 …… 一个漫长的午觉醒来。 屋外下起了濛濛时雨,敲在茅草顶上,窸窸窣窣别有一番滋味。 一场秋雨一场寒。 叶盼汣愣怔了一会,突然穿上鞋迅速跑出了屋。 她在屋檐下找到了叶老太,“娘,大哥去送炭了?” 叶老太点点头,有些担忧,“才走没一会就下起了雨,也没带蓑衣,不过没事,淋雨干活常有,回来喝碗姜汤就好了。” 叶盼汣转身披上蓑衣,手里还拿着剩的蓑衣,就要往雨中走去。 叶老太一把拉住她,“你干嘛去?这么大的雨,你身子弱,怎么受得住!” 叶盼汣紧蹙着眉,说得急促,“娘,不能让大哥把淋了雨的炭卖了啊。” 做生意最讲究信用,若是这批炭大哥真卖了,烧炭生意肯定会大受影响。 来福客栈从此不会再收她家的炭,再去找旁的店,价格也不会再有这么高了。 叶盼汣挣脱叶老太的手,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中。 叶老太在原地急得直跳脚。 因为下雨,泥地走着极为缓慢。 叶盼汣两只鞋都被泥水打湿了,雨水顺着斗笠边缘向下流淌,打湿了肩膀。 叶盼汣冷得有些发抖。 耳边却听见了悠扬婉转的笛声。 一辆叮铃作响,装饰华丽的马车从她身旁开了过去,笛声正是从马车里传来的。 风将车帷吹起,一抹淡绿襦裙的裙摆晃过。 笛声停住,一个如风般温柔的声音传来,“姑娘去哪,马车可送你一程。” “多谢,不必了。”叶盼汣的声音传来,人已走出了好几步远。 她可不想沾上这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在自己没有足够实力前,和权贵有了关系,都不过是沦为棋子或者炮灰。 笛声又起,马车叮铃叮铃地远去了。 叶盼汣又走了一刻钟,整个身子都凉得哆嗦。 这才看到了停着的牛车,她松了口气,赶忙走上前去。 “大牛哥,今天肯定是到不了了,我们回吧!”叶三田劝着。 “不行,答应了要送货,缺一天都不行!”叶大牛执拗的声音传来。 叶盼汣她大哥看着半跪在泥地里,用力推着陷进泥地里的轮子,全身都湿透了。 “大哥,不送也比送劣炭去卖好,这炭淋了雨,得留家里自己用!”叶盼汣高声喊道,把蓑衣披在叶大牛身上。 叶大牛立马抬起头来,一把拿过蓑衣又给她穿上,“你怎么能来啊?!快坐车上!三田,快,拉着牛车回家!” 叶盼汣被他推到牛车上坐着,叶大牛又把他身上的蓑衣披到她身上,蹲下身继续推着牛车。 往前推难,但是往后拉倒是很快。 叶三田披上蓑衣,拉着牛掉头往叶家村走去。 雨路泥泞,炭淋了雨更重,叶大牛就一直在牛车后跟着,一会推一下牛车。 “大哥,你披上蓑衣!”叶盼汣将蓑衣脱下来递给叶大牛。 从来没凶过她的叶大牛冷了脸,“你再脱下来,就别叫我大哥了!” 看到体弱的小妹淋着雨来找他,他就生气。 叶盼汣愣了愣,又把蓑衣穿在了身上。 暖了许多,原来被亲人关心的感觉是这样的。 想起前世她生病时,独自一人在豪华的别墅里,安静得能听见水滴落的声音。 牛车赶到叶家门口时,叶大牛迅速拉着叶盼汣回了屋。 “娘!快让小妹喝姜汤!” 撂下一句话,又迅速钻入雨帘,他得赶紧从牛车上卸下炭。 叶桃花眼中点点泪光地看着叶盼汣,蹲下身子脱去已经灌满泥水的一双鞋,“娘…” 叶盼汣摸了摸她的头,“娘没事儿。” 这亲闺女小棉袄越来越贴心了。 叶桃花吸吸鼻子,把她的袜子也脱下来,拿着走了出去,她要给娘把鞋袜洗干净。 柳氏端着一桶热水放进她屋子,“小妹,赶紧泡泡热水。” 叶桂花紧随其后,也往浴桶里倒着热水。 孙氏在一旁用布巾子给她拧着湿发,“女人家,落了寒可有的是苦要吃,你啊,真是的!” 叶老太心疼地端着一碗浓稠的红枣姜茶递到她手上,带着哭腔说道,“你可让我说什么好,娘生下你不容易,你可得多将息着自己身子啊!” 叶盼汣被红糖甜得,心里又热又甜,“娘,我错了,下次我不会了。” 说着就打了个喷嚏。 “这湿衣服赶紧脱了,进去泡。”叶老太说着就要来脱她的衣服。 “娘,我自己来。”叶盼汣有些不自在。 她还是更习惯自己一个人沐浴。 “在娘面前还害羞上了,我去外面,有事喊我。”叶老太戳了戳她的头,拉着俩媳妇转身出去了。 门一关上,叶盼汣赶紧脱下湿衣服,迈进了热水桶里泡着。 泡完澡出来后,叶盼汣看到了也换了衣服的叶大牛。 “大哥。” 叶大牛一脸关切,“可有哪里不舒服,我去请郎中来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走。 叶盼汣赶紧拉住他,“我没事,可能最近吃得好,身体没有不舒服的。” 叶大牛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小妹,你要时刻记着,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叶盼汣乖巧地点了点头。 “大哥,以后送炭,都带上蓑衣吧,以防万一,炭上也铺一层油布。” “好,希望秦账房可别不高兴。”叶大牛紧锁着眉头。 秦账房正是来福客栈的账房先生。 叶盼汣摇摇头,“不会的,来福客栈肯定有存的炭,等会雨停了还是去镇上说一声。” 叶大牛赞同地点点头。 雨淅淅沥沥下了又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 第一卷 第16章 没好下场 叶盼汣想跟着一起去镇上,叶大牛却说什么也不让。 “你今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我会和秦掌柜好好说,再把下水买回来。” 叶盼汣只能递过蓑衣,有些担忧地看着大哥坐着牛车远去的背影。 可别再下雨了,若是淋两场雨,大哥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柳氏也忧心忡忡地抿紧了唇。 叶盼汣握住她冰凉的手,“大嫂,没事的。” 柳氏只轻轻叹了口气。 幸好的是,天公作美,一个时辰后叶大牛就回来了。 柳氏赶忙递过热水给他。 “秦账房很好说话,他还夸我,说我有德行,没把淋了雨的炭卖给他,还说以后只要我们送炭,他就一定收!”叶大牛顾不上喝水,兴冲冲地说着。 他看向叶盼汣的眼神都透着无比的佩服。 “这秦账房人挺好。”叶盼汣也有些高兴。 本以为只能持续到入冬的卖炭生意,如今可以长久进行下去。 等翻了冬,来福客栈用炭越来越少,但地里的农活也要开始了。 甚好。 柳氏脸上也带着笑,接过下水就去洗了。 叶大牛一袋一袋地往灶屋搬着。 叶盼汣好奇地凑上前去看,是白花花的米粒,还有雪白的面粉! “大哥你买了这么多啊?” 叶大牛指指叶老太,“爹娘给了我好些钱,二弟今早也给了。” 叶盼汣搓了搓手掌,冲柳氏问着,“大嫂啊,今晚能炕些饼来吃么?” 柳氏笑着看她,“小妹想吃什么饼?” “大嫂做什么我吃什么。”叶盼汣笑盈盈的。 柳氏从小就开始做饭,五六岁就站在板凳上对着灶台做饭了,厨艺相当不错。 “好。”柳氏应了。 待下水洗好后,叶盼汣占着一个灶台,开始焯水卤制。 卤货先用冰糖炒出糖色,会更添一分回味。 柳氏在另一旁起锅烧油。 叶桃花牵着叶桂花的手窜了过来。 “娘,我看菜地里的葱好了,我摘了些。” 叶桂花也把自己摘的放到了柳氏的灶台上, “好,那理了洗洗扔锅里。”叶盼汣抬了抬下巴示意。 叶桃花一脚拉过小木凳,乖巧坐着就开始干活。 不一会功夫,从柳氏那边就传来了强烈的香气。 是纯正的小麦与豆油混合的香气,还有煎鸡蛋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滋啦滋啦地响着。 雪白的饼皮不一会就变得金黄,看起来甚是吸引人。 叶盼汣动了动鼻子,真香啊! 等叶二牛父子俩回家后,叶盼汣的卤货已经备好了。 柳氏也将晚饭端上了桌。 一竹箕金黄的煎饼。 “嚯,咱家现在可真是天天过年,不,比过年吃得还好,做神仙了都!”叶二牛一把抓了个煎饼就往嘴里塞。 叶老太瞪他一眼,拿筷子打在他手背上,“没大没小的,你爹还没动筷呢!” 叶二牛嬉皮笑脸着把剩下的煎饼直接递给叶老头,“爹,快吃,儿子孝顺你的。” 叶老头瞥他一眼直摇头,“我才不吃你剩的,拿远。” 他夹了一块辣椒炒肉,这菜看起来最香,颜色鲜亮,辣味扑鼻! 其他人这才开始动筷,饼被柳氏特意放在了叶盼汣跟前。 叶盼汣夹起一个,咬了一口,香! 煎得焦黄的葱丝,和着小麦和鸡蛋的筋道口感,柳氏的饼面做得很有水准,外脆里软,特好吃。 她是北方人,离不了面食。 结果就是,这一晚叶盼汣吃撑了。 不止她,一大家人都吃撑了。 全都站在桌旁消食。 “有生之年,我没想到过会吃煎饼吃撑。”叶二牛颇为感慨。 就几天前,他还在顿顿喝稀米粥,现在却能吃煎饼吃撑。 孙氏刚想怼他,一张嘴就打了个嗝。 从脖子到脸,全都烧得绯红。 孙氏一跺脚,立马跑进了屋子里,太丢人了! 叶盼汣唇角飞扬,满足地看着天上的明月。 也许这一刻,在地球上看到的月亮与她看到的相同。 但她已有了新的归属地。 心安处才是家。 第二天早上,叶盼汣早了一刻钟到镇上。 被有须幞头男子给说得有阴影了,早到些才舒服。 几人在第一天出摊的位置支着摊子,没见到馄饨铺的婶子。 四周的人全都在说着话。 “听说了么?说苏相到了我们这小地方来了。” “苏相?这谁啊?” “你连苏相都不知道?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宰相啊!想当年,苏相可是名震整个大梁!” “十二岁开始科举,连中三元,最恐怖的还是一身状元衣,一招打过了当时的武状元!不过此事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你们小一辈都不记得苏相咯!” 离得太近,绕是叶盼汣不想听这些,话还是自动入了耳。 叶盼汣心里却在吐槽,古往今来,凡是这种天才绝艳的人物,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小娘子,你怎么才来啊!”第一天带着女儿的婶子走到摊位前就是一通质问。 叶盼汣:“……” 要不她干脆就住这得了。 “婶子,我已经提前来了…” 蓝裳婶子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前天可是订了昨天的两勺荤,两勺素的,你咋没来呢?我等了可久了!” 一旁的小姑娘也脆声说道,“还让娘被阿爷骂了。” 婶子一把捂住她的嘴,“这些就不说了,乖。” 叶盼汣脸上很是愧疚,“婶子,实在是抱歉,昨天我们也出摊了,但是有人直接全包了我们就走了,你看这样,我今天免费送你一勺素的补偿你,可以么?” 小姑娘迅速指着豆腐干,“娘,我要吃这个,现在就吃,咱不回家吃,不然阿奶又要念叨。” 婶子笑了,“你这小娘子还挺会做人,那多谢了,今日我还是订这些,带回家去,那一勺素菜就在这吃,除了豆腐皮,再多些土豆。” “好,你们坐着稍等一下,马上就上。”叶盼汣笑着指指一旁的桌椅。 对于这种回头客,必须是要格外重视的。 她用汤勺装了比往常还多一些的素菜,热好后,孙氏端给了两人后又回到叶盼汣身边,一脸心疼。 “小妹,这可是五文钱呐!” 五文钱,能买的东西可多了。 ------------ 第一卷 第17章 看我不骂死她 “是我们失信在先,要是这五文能让客人心里舒服,自然是更值得。”叶盼汣给她解释着。 这五文可能会连锁带给她好几倍的收益。 美食这种东西,除了靠本身足够好吃,自然就是借着老客户们的口口相传了。 这可是转化率最高的宣传。 陆陆续续不断有人来到摊位上,四张桌子每张都坐了人。 但人还在不断增长,只能拼桌。 爱吃的一样,就注定了拼桌的有些人就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叶老太倚在一旁,眉眼带笑,“这人是真多啊,要不再买些桌椅?” 叶盼汣手上忙着盛卤货,“不用,这样显得人气旺,好些不怎么感兴趣的客人也会跟风而来的。” 她就是把网红店的原理活学活用一下,先造声势,不少人都会觉得这家店肯定有些东西,想要尝试尝试。 在人气的加持下,8分好吃的东西也会打到9分,相反的,如果这东西很难吃,5分的及格线,也只会掉称3分。 她对自己的卤货有自信,自是不怕。 “更便宜的卤货咯,尝一尝没损失!” 就在这条巷子的另一头,一个有些粗哑的叫喊声传了过来。 叶盼汣寻声望去。 正是馄饨摊的青幞头婶子,这次她身边还多了个中年男子替她在叫嚷。 摊位和叶盼汣的布置得一模一样,也是卖卤货。 叶老太一看,脸色铁青,“臭不要脸的!抄也就算了,还跑来和我们抢生意!” 柳氏一张脸上满是担忧,手都不自觉握紧了。 孙氏双手叉腰,就要往前冲。 叶盼汣无语地拽住她的衣袖,“二嫂,你干嘛去?” 孙氏撸起袖子,“我忍不下这口气,看我不骂死她!” “……” “跟风肯定会有的,没事,我有自信,不止她一家,后面会有很多跟风的,别怕。”叶盼汣笑着开解。 孙氏放下了手,她听小妹的。 “好了,快端去给客人,别等久了。” 孙氏气鼓鼓地端起一碗卤货,就准备走。 叶盼汣叫住她,“不行,别把坏情绪带给客人,笑不出来也别掉脸色。” 孙氏愣了愣,把脸上的不爽收了回去。 叶盼汣点了点头。 她觉得,最容易永久流失客人的就是有坏情绪的店家。 花钱吃饭了,还要看你掉脸色。 再好吃的饭,也迅速掉了一半。 青幞头婶子这边,卤货每一样都比叶盼汣的低了一分钱。 刚开始,让一些价来吸引客人。 有不少都走到叶盼汣摊前的人,一问价就立马掉头去了青幞头婶子那。 叶盼汣也没不高兴,反而是叶老太的脸越来越黑,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摊位上还是人满满当当的,就是上客速度慢了一些。 有些从青幞头婶子那走出来的客人什么也没说,就是脸上表情并不是吃到了好吃的兴高采烈。 叶盼汣在盛卤货的间隙仔细观察着。 这块原本就三四个做吃食的摊子,如今青幞头婶子开始做卤货了,其他人眼神都有些飘忽。 第一天用了一个时辰就卖完了,今日全卖完多花了半个时辰。 叶老太很不高兴地收拾着桌椅,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真烦人!” 叶盼汣嘴角抽了抽,市场越大,龙头地位才会更稳。 “娘,咱通过卤货赚了钱,别人自然也想通过卤货赚钱,正常的。就想咱家的卖炭,本身也是抢了之前给来福客栈送炭人的生意不是。” 叶老太还想继续骂的嘴闭住了,“你说得对,可我还是感觉不舒服。” “不值当,那我给你买颗糖,让你心里甜些?”叶盼汣笑眯眯的。 叶老太拍了下她的手,“就你心大,我都多大了还吃糖!” 但是这种被闺女哄的感觉还是很开心。 正好一旁举着糖葫芦的摊贩走了过来。 “那要不就买串糖葫芦吧。”叶老太随手指指。 柳氏孙氏都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叶老太一眼。 叶盼汣上前买了六串糖葫芦,两文一串。 她给叶老太一串,“娘你可慢点吃。” 之后又每人都给了一串。 孙氏挑起眉毛,试探性地尝了一下。 “哎哟,这味酸甜的,怪不得桃花天天喊着吃糖葫芦呢!” 叶桃花脸一下红了,“二伯母!” 孙氏看看天,吃下一颗糖葫芦,在嘴里咔嚓地嚼着。 柳氏拿着这串糖葫芦就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样,她从小就被教导不能在外面吃东西。 这会还是在大路上呢! “娘,可好吃了。”叶桂花两眼亮晶晶地。 叶盼汣看了柳氏一眼,也没劝,反而递过来了一张油纸。 “大嫂,你想回去吃的话可以装上。” 柳氏愣了愣,直接咬了一颗下来。 她们都不用这样,干嘛她要这么费劲? 她也很想立马就吃啊。 叶盼汣笑笑,收回了油纸。 这个家真是每个人都在潜移默化地变化着。 第二日,叶盼汣没再提前,正常巳时便到了镇上。 不出她所料,位置又被青幞头婶子给占了。 她真的是很擅长让人不高兴啊…… 叶盼汣摇了摇头,拉着两个瞬间气鼓鼓的人往巷尾走。 她今天高低好好给她表演个正反手。 “卤货卤货,贵点,但除了贵没任何毛病的卤货!” “便宜不好吃还不如不吃,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尝尝卤货咯~” 叶盼汣每一句的吆喝都让青幞头婶子的脸更难看一些。 这却给了孙氏灵魂,两眼亮晶晶的,嘴一张就来了: “好吃才是关键,位置哪有香重要哟~” “独一份的卤货来啦,还是那个味,啥味?别人做不出来的味!” “只要五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却绝对给你四分钱给不了的快乐!” 叶盼汣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这二嫂的嘴,真是个大杀器。 青幞头婶子又开始咚咚咚地敲着锅,本身有些想贪便宜的客人,看到她这脸,瞬间又跑了好些。 脸黑得跟锅盔似的,谁去受这气! 得益于孙氏全方位360度的对比,今日的卤货卖完得要比昨日快了一刻钟。 叶桃花都佩服得凑到了孙氏身边,“二伯母,我觉得你说话好好听啊,我想跟你学!” ------------ 第一卷 第18章 不熟,别来沾边 孙氏捏捏她的小脸,“你不行。” 叶桃花嘟起了嘴,“二伯母教都还没教呢!” 孙氏斜瞥一眼叶盼汣,“你娘先前这么对你,我看你也什么都没说过,要是我,早指着她鼻子骂了。” 叶盼汣赶紧出声,“过去的可不能这样老翻旧账啊!” 孙氏一把揽住她的肩,“看把小妹急的,我这就是打个比方嘛,现在谁要是敢指着小妹鼻子骂,我非得打过去!” 叶盼汣瞪她一眼,“这比方打得也太破了。” 她现在和孙氏关系最近,没办法,这人讨厌你的时候恨不得天天鼻子看你。 喜欢你的时候,恨不得天天贴着你。 招架不住这热情。 叶老太也戳了下孙氏的头,“可不能说我闺女不好。” “行行好,我请你们吃包子赔罪好吧。”孙氏赶紧求饶。 叶桃花笑眯眯的,“二伯母天天赚这些钱,还只请包子啊?” 孙氏一把捂紧了钱袋子,“我看出来了,你得跟你娘学说话,天生会做生意的!” 叶老太拍拍叶桃花的小脑袋,“阿奶请客,中午了,吃面怎么样?” 天天在这摆摊,她馋对面那口黄灿灿的面好久了,混着碎肉的香,直往鼻腔钻。 叶桃花一听也咽了咽口水,“吃面好,阿奶真好!” 六人便将摊子收好装在了牛车上,走到了面店里。 “六位里面请,吃些什么?”伙计头上戴着最常见的交脚幞头,一甩白布,热情地招呼着。 “都有什么面,什么价?”叶老太脚步轻快,兴致勃勃。 “素面十文一碗,阳春面,插肉面,都是十三文一碗。” 叶老太啧啧了两声,又心疼钱了,这可比卤货还贵!“这可真贵,给我来一碗素面吧。” 叶盼汣摆了摆手,“娘,吃另外两种吧,我请你。” 叶老太一脸的纠结,闺女的钱也是钱,她也舍不得花,可她真想吃。 最后还是咬紧后槽牙,“行!那来碗插肉面!” 叶盼汣笑盈盈的,对着伙计添了句,“我要一碗阳春面,加辣椒,不要葱。” “得嘞!”伙计笑眯眯的。 其她人都纷纷点了面。 柳氏点了素面,叶桂花抿紧了唇,也点了素面。 叶桃花就不乐意了,“不行,她俩也不要素面,大伯娘,你俩不选我就替你俩选了奥。” 叶桂花一下笑了,“那我要插肉面。” 她觉得桃花真好,处处留意她的感受。 柳氏却摇了摇头,“我就吃素面就行。” 叶桃花转头就说了句,“她要阳春面,谢谢。” 叶盼汣摸摸叶桃花的头,她这闺女还挺强势。 果然,柳氏听到了也没说什么,脸上却自然了许多。 六碗面陆陆续续上了桌,几人吃得浑身出了汗,分外畅快。 最后叶盼汣抢在叶老太前面把钱付了。 一行人吃饱喝足,走出了面店。 “原来真的是盼汣姐,我刚刚以为看错了,还不敢上前相认。” 叶盼汣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死绿茶杜娥俪又来了。 她不想搭理杜娥俪,径直就想走开。 杜娥俪却上前挽住了她的手,对身旁同样戴帷帽的女子介绍着,“嫂嫂,这就是我的前嫂嫂盼汣姐。” 刘氏微不可闻地点了一下头。 她可是县衙里刘师爷的女儿,身份自是和这泥腿子不同。 叶盼汣一把甩开她的手,“不熟,别来沾边。” 杜娥俪气得脸色铁青,这家面店价格不便宜,她不觉得叶家这堆穷鬼能来吃,这才不敢相认。 现在叶盼汣又在她新嫂嫂面前给她难堪! 无论多气,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娇娇柔柔的,“盼汣姐这是还在生我哥的气么?我也觉得大哥做得不对,让你不惜跳河自证清白…” 这话一出,叶盼汣停住了脚步。 这块四周的摊贩路人一下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对着叶盼汣指指点点的。 “我有什么可气的,你被畜生咬了一口,难道还想着反咬回去?自认倒霉呗。”叶盼汣摊了摊手。 “跳河那也是我乐意,谁没个被猪油蒙了心的时候?就好比你,现在跑到大街上,把你哥做的这些糟心事瞎嚷嚷,不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叶盼汣戏谑地反问着。 杜娥俪看着四周的眼光,一双手在袖口里用力握紧,这无知妇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盼汣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她带着哭腔说道。 “别,你这话假得我恶心,你既然觉得你哥做得不对,你就好好给你那秀才哥讲讲道理呗,来跟我说什么?”叶盼汣悠哉悠哉地继续发难。 她忙着赚钱,没空去收拾杜家人,杜娥俪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不抓住机会收拾收拾她,岂不是白白错过了天赐良机? “我…我没有这么说…”杜娥俪抬起手,脆弱地捂着胸口。 刘氏颇为厌恶地看着叶盼汣,“明明是你生不出儿子,又殴打娥俪,还觉得不是你自己的错,简直无知至极!” 叶盼汣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杜娥俪说白,怕是你眼里就看不到黑,被当棋子了,还觉得自己聪明得不行,呵。” 孙氏一看有别的人说话,迅速加入,“大家都来看啊!杜某某那畜生,逼着小妹吸了我们老叶家十几年的血,一朝高中便休妻,这不是畜生是什么!小妹根本没错!” “休妻三日就又迎娶新妇,世间竟有如此恬不知耻之徒!” 孙氏的嗓音泼辣尖锐,一下引得四周更多人都围了上来。 刘氏向后退了一步,一个大家闺秀是绝对不能在街上被围观的! 她转身就想往后走,退回马车上去。 杜娥俪却以为她怕了,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走,“嫂嫂,你也知道我哥是怎样的人,不能让她们这般玷污我哥的名声啊。” 刘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她还怎么在县官千金圈子里抬起头? 本身嫁给杜鹏志,她就很不高兴,一想到那些大家闺秀脸上的嘲讽,她浑身血液都要冻僵了。 她用力抽着手,杜娥俪却怎么也不松手。 ------------ 第一卷 第19章 谁惹我们小甜甜不高兴了 刘氏抬手就往杜娥俪脸上扇去。 “啪!” 杜娥俪难以置信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虽是隔着白纱,但这一巴掌力道不小,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我看你更是无知!放手!”刘氏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杜娥俪看着地,松开了手,紧跟着她往马车走。 “啊!” 刘氏向前扑倒在了地上,襦裙向上掀起,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里裤。 帷帽更是飞了出去。 “哇!”围观的人一阵惊呼出声。 刘氏迅速捂住了自己的脸,无论怎样不能露面! 杜娥俪赶紧收回了脚,她故意踩了刘氏的裙摆,但她做得特别隐蔽,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肯定没人看到。 刘氏既然敢当众打她,她必须得让她出丑! “嫂嫂,你没事吧!”杜娥俪迅速往前要去扶刘氏。 刘氏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她的膝盖都摔出血了,很痛。 叶盼汣笑盈盈地跟着两人,待刘氏上了马车,杜娥俪还没上时。 她扬声喊道,“刚刚是杜娥俪踩了你的裙摆害你摔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 围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 叶盼汣也不在意,说完就没再继续。 刘氏却黑了脸,“走!” 车夫看了看杜娥俪,等她上车。 他虽是刘家的车夫,但却见过杜娥俪的容貌,一见便迷了眼。 杜娥俪抿紧了唇,努力往马车上爬。 “我让你走!”刘氏拿起鞭子就往车夫身上甩了一道。 车夫痛得呲牙咧嘴,也不敢再停留,立马甩动缰绳,车轮转动迅速远去。 杜娥俪从马车上摔了下来,第一时间稳住了自己的帷帽。 她站起身,转过头阴狠地看着叶盼汣,“你!” 叶盼汣嗤笑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走回去吧~” 其实她根本没看到杜娥俪踩刘氏,但她知道,肯定是这样。 杜娥俪想挑起刘氏和她的仇恨,利用刘氏来对付她。 那她怎么就不能反手挑起这对新姑嫂的仇恨? 叶老太面色紧张,拉着叶盼汣的胳膊就往回走。 临街的二楼,一个头戴雪白高筒东坡巾,身着银白宽袖长袍的男子动了动身前的羽毛扇。 “倒是有些灵性,却缺了些敏锐。罢了,雁羽。” “是。”暗处一个人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大人,您出来已有些时日,有些人坐不住了。”男子身旁的书童恭身说道。 “就是要他们坐不住。”男子轻飘飘地回了句,视线追逐着人群的中的叶盼汣。 等走远了些,叶老太才有些忧心地说道,“闺女,那刘氏的爹可是当官的,咱民可不跟官斗啊!” 叶盼汣拍了拍她的手,“娘,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叶家站得直,不怕!” 孙氏一拍脑门,她怎么没想到这层,刚可是说得可爽了! 唉! …… 刘氏没回杜家,抹着眼泪回到了娘家刘家。 刘师爷一看到自己闺女的眼泪,就焦心地贴了上来,“谁惹我们小甜甜不高兴了?告诉爹,爹帮你收拾!” 刘氏只顾用手帕擦眼泪,将身子转向另一边,不看她爹。 刘师爷又绕到另一边去,“闺女你可别哭了,再哭下去为父的心都要碎了!” “你可不得心碎!都是你惯的!你看看你的好女儿都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一个威严的中年女子声音响起。 父女俩皆是身形一僵。 刘蕊甜顾不上脸上的泪,立刻起身冲妇人盈盈一拜,行了个万福礼。 “母亲。” 王氏冷哼一声,面容严苛,“跪下!你自己给你爹说你做了什么!” 刘氏不敢顶撞,立马跪了下来。 她的亲娘生她时就去世了,全靠她爹拉扯大。 她早已明白,刘家是如今的当家主母王氏说了算。 刘师爷很是心疼女儿,却根本不敢触自己续弦夫人的霉头。 他能坐在这个师爷的位置,就是全靠老丈爷打点。 刘氏带着哭腔说道,“我在闹市街头,被杜娥俪那小人踩了裙角,当众…当众摔倒了…” “蠢货!”王氏听得火大,一巴掌扇在了刘氏的脸上。 “先前敢与人私奔,如今嫁人了还能蠢得出去丢人,从此别叫我母亲,我只当没你这个女儿!” “尤其是那叶家,你有几斤几两就敢去碰?就凭你爹这个小小的师爷?我告诉你,再去找叶家的霉头,你只会带着你爹一起死!记住没有!” 刘氏一手扶着自己肿起来的脸颊,心中乱成一团,却吓得只能点了点头。 刘师爷却变了脸,这叶家他也知道,杜鹏志的前妻,什么来路?能让娘子这般怕? 王氏骂累了,端起茶淡淡喝了一口,“杜家不用再回了,正好还没写婚书,就当这门婚事不存在。” 刘氏颓然地低下了头,满脸都是绝望。 她到杜家,才逃离这个家没几天,自由就这般结束了… 她后悔了,她不该被杜娥俪拉着来镇上,更不该回刘家! 无论心里多痛苦,嘴上却只能恭敬说道,“一切都听母亲的。” 另一边,杜家。 杜娥俪乘着村里的牛车回了家。 “多谢大壮哥哥。”声音娇柔,一边手伸进袖袋里准备拿钱出来。 杜大壮听得心神一阵荡漾,“娥俪妹妹可不要给我钱,能送娥俪妹妹一程,就是我莫大的荣幸!” 杜娥俪娇笑一声,“大壮哥哥真好。” 说完便转头往自家走去,帷帽下的脸带着厌恶与愤怒。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叫我娥俪妹妹! 恶心! 还有那个刘氏,欺人太甚! 简直比那叶盼汣还可恶! 进了堂屋,她一把摘了帷帽砸在了地上。 “哎哟!谁惹我闺女了?你嫂子呢,你们不是一起出的门么?”杜婆子停下手上扫地的活,捡起帷帽。 这帷帽弄脏了也是她洗。 这新儿媳哪都好,比叶盼汣有钱,有关系,有背景,就是刘氏一点活都不做。 她也不敢让刘氏做,所以杜家所有的活现在都是她自己做。 天天累得要死。 杜娥俪一张脸上布满阴狠与怨恨,“嫂子!呸!刚在镇上闹市,她当众扇了我一巴掌!我哥就不该娶这样的恶毒女人!死贱人!我恨不得挠花她的脸!” ------------ 第一卷 第20章 都是她的错 杜婆子呆呆地愣在原地。 发生这样的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她还能怎么高嫁啊! “造孽啊!”杜婆子痛心地哭喊着。 “哥娶的嫂子确实都造孽!等哥回来,我让他立马休了她!”杜娥俪咬牙切齿。 不一会,杜鹏志卖了抄的书回到家。 杜娥俪开始告状,泪眼汪汪,“哥,今天我和嫂嫂在镇上碰到了叶盼汣,她说你负心休妻各种行径,我帮你解释,嫂嫂却直接扇了我一巴掌…” “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杜鹏志脸色铁青,“岂有此理,她竟然敢这样,哥哥现在就去刘家帮你讨回声道!” 杜娥俪擦擦眼泪,点了点头。 和我斗,我哥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 杜鹏志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刘家。 门童一看是新姑爷,就把他放了进去。 正好刘氏和刘师爷,王氏都在。 杜鹏志很是恭敬地对着两人鞠躬敬礼,“拜见父亲,母亲。” 一双眼却只看着王氏。 他自然是知道刘家最重要的人是王氏。 巴结好王氏,说不定自己就能先搭建些官场人脉。 这对他的仕途只有好处。 刘氏很是嫌恶地看着杜鹏志。 王氏却带了些和煦的笑,“这声母亲不敢当,你和刘氏的婚事,发生今日的事,便也只能作罢,刘家丢不起这人。” 这杜鹏志长得倒是有几分顺眼,比自己那中年相公可好太多了。 “确实如娘子所说,你们杜家岂有此理!”刘师爷附和着。 杜鹏志心里沉了下去,“母亲言重了,一切都是娥俪被我宠的失了分寸,都是她的错,但我和刘氏已有了肌肤之亲,杜家村的人也全都知道,这婚事若是作罢,只恐刘氏今后…” 刘氏对这肌肤之亲不屑地撇了撇嘴,她连手都不让他碰,还肌肤之亲。 但她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能离开刘家就好,随他怎么说。 王氏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想要婚事不作废,也不是不可以,你以后就住在刘家,让你那无礼小妹莫要来刘家污了我的眼,再考量考量。” 刘师爷用力点着头,“娘子所说的极是!” 杜鹏志对上王氏的眼神,心跳得猛烈。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鹏志听母亲的。” 刘氏闭上了眼睛,一双手握紧了茶杯。 绝望。 这个男人真废物! 王氏自顾站起身,回了主屋,写了张条子,交给了她从王家带来的贴身侍女。 “交给姑爷。” 杜鹏志被刘师爷又耳提面命了好一阵,全都是要他善待刘氏的,他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出来就收到了纸条。 “子时。” 杜鹏志心中一阵火热,甚至没问侍女任何问题。 刘氏自是不让杜鹏志进她的闺房的。 杜鹏志被赶去了刘氏的琴房。 他却丝毫没有不高兴,这更是方便了他。 子时刚到,杜鹏志就悄悄走到了王氏屋外。 他轻轻敲了敲门。 门被从里面打开,王氏身上只穿了一层薄纱,静静地躺在床上。 杜鹏志将门在身后关上,大步走上前。 …… 叶盼汣一行人回到了叶家。 叶盼汣找到还在烧炭的叶明,“明儿,请夫子一事,你可有想法?” 民难与官斗,那便培养出来个官。 叶明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当时就在镇上的启蒙学堂读了两年,当时认识的那些人,十多年不联系,也早已淡忘了。 “没事,交给小姑来办。”叶盼汣拍拍他的肩。 她记得叶家村近几年也有一家在供孩子读书。 叶盼汣装了一筐鸡子,拉着孙氏就出了门。 事关自己儿子读书的大事,孙氏很是紧张。 “小妹,翰学才七岁,明儿要是跟他一起读书,心里得多难受!” 叶盼汣顿了顿,原主啊原主,叹气。 “没事,范进考功名考了三十年,五十四才中举,我觉得明儿会克服这些。” 她觉得叶明挺像个天选读书人的,记忆里他读书的那两年,寒暑不怠,下了学还会捧着书继续读。 足够热爱,就会支撑着坚持下去。 “也对,大不了难受了我给他买身书生穿的贵衣裳,哄哄他。”孙氏摸摸自己钱袋子。 给儿子花钱,她舍得! 叶盼汣也伸过手来摸了摸她的钱袋子。 挺鼓。 “你不会成天把全部身家都随身带着吧?” 孙氏小声问她,“难道你不是?不拿着钱我心不安啊!” “……” “二嫂你也不嫌重,买个带锁的匣子,不放心就多买几个,多放些地方。” 孙氏一撇嘴,“哎哟,那家里进贼了咋整?” “家里五个男子,总比你全拿着在外面被抢好吧?先说好,我可不太会武功,要是被抢了,我可帮不了你。”叶盼汣一脸她没办法。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我下次买些匣子。”孙氏拧着眉仔细想了半稍才答应了。 叶盼汣站住脚,抬手拍响了面前的木门。 “婶子,盼汣有点事想问问你。” “快进。”一个中年妇人开了门,将两人迎进堂屋,倒上了两杯茶水。 “快尝尝,这茶里我加了些晒的花,喝起来还挺香。” 叶盼汣端起茶喝了口,“确实不错,很香。” 她将篮子递到妇人手上,“王嫂子,我和二嫂这次来是想打听打听翰学读书的事。” 王嫂子将篮子推了回来,“盼汣妹子你这也太客气了,不就是问点事么。” 孙氏最是急,拿过篮子就放在了她家灶屋里,“王嫂子,你快说,我们想让明儿继续念书去!” “那是好事啊!翰学在县里青书书院呢,就是个普通的学堂,一月二两银子,纸墨笔砚都是自己买,可费钱了!” 叶盼汣赞同地点点头,“王嫂子,县里一共多少学堂?” “两个书院,还有一个叫万松书院,和青书差不多。” 孙氏有些激动,“那像明儿这种启蒙都没学完的,能进去么?” 王婶子脸上有些尴尬,“这,妹子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叶盼汣安抚地看了一眼王嫂子,“没事王嫂子,我们到时去书院问问就知道了。” ------------ 第一卷 第21章 孺子可教也 王嫂子突然一拍桌子,“奥对,还有,还有一个要求非常严格的书院,叫什么白鹿…非常难进去,翰学当时就没能进去。” 叶盼汣心里有了数,“好,多谢嫂子了。” “哪里的话,乡里乡亲的。”王嫂子亲热地拉着叶盼汣的手。 看来大家说的没错,盼汣自从被休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越来越好。 两人走出王婶子家,叶盼汣安排着,“明天卖完卤货,就让明儿和我们去县里书院看看,不能拖了。” 孙氏用力点点头,“好。” 她其实也想磊儿一起读书,但小时候磊儿就不乐意去学堂,送去就逃学,被打也不去,她就歇了这心思。 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第二日,果然如叶盼汣所料,摆摊卖卤货的又新增了一家。 青幞头婶子却还是愤愤不平地看着几人。 叶盼汣也没在意,她现在已经有稳定的客源了,好些人家每日会从她这订些卤货。 正常的时间卖完后,几人将摊子收好。 “三田,辛苦你,我们今日回家接上明儿,还得再去县里一趟。”叶盼汣准备再拿十文给叶三田。 叶三田急忙摆手,“盼汣姐,你可别给了,四十文够多了,就是一天让我再多跑两趟,也够多了。” 看他怎么也不肯收,叶盼汣只好收起钱。 等逢年过节,给邻居多送些节礼好了。 叶明今日很是兴奋,昨晚小姑说今日要带他去书院了。 他特意找出自己身上补丁最少的衣裳,昨晚又仔仔细细沐浴一番。 他正想继续烧炭,叶大牛不乐意了。 “不急这一时的,别把身上弄脏了。” 叶明只好在一旁凳子上坐去,心跳得怎么也慢不下来。 又站起身来回走着。 “别紧张,能行。”叶大牛被他晃得头晕。 “好。”叶明嘴上应着,仍是一圈一圈走过来走过去。 “……” 叶大牛干脆换了个位,背对着他。 老黄牛脖子上的铃铛遥遥传来。 “来了!”叶明一个箭步上前开了院门。 他挽起袖子帮着卸车。 叶二牛也背着一堆柴回家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叶盼汣,叶二牛,孙氏和叶明四人上了牛车。 毕竟事关重大,叶二牛不想错过。 牛车向县里走着。 “我们就先直接去白鹿书院,不行再去别的。”叶盼汣敲定了主意。 孙氏想张嘴,看看叶明,又咽了下来。 这能行么,翰学都没过呢… 叶明知道白鹿比其它两家更好,也更难进,但他却不想试都不试。 叶三田不知道白鹿书院,几人问着路。 路过一家布坊时,叶盼汣给叶明买了一件白色襕衫,还有东坡巾,文人都爱这种穿戴。 “外在也很重要。”叶盼汣说道。 叶明换好后,整个人瞬间文雅数倍,肩背挺拔,如松如柏。 孙氏绕着圈看着,“不愧是我儿子,好看!” 叶明有些难为情地红了脸。 叶盼汣付了钱,这一身要五百文。 怪不得古代寒门难出学子,这穿的就相当贵了。 最后牛车从东县门进,又从西县门出了。 白鹿书院并不在清水县城里,而是建在了县西的青山上。 牛车只能赶到山脚下,书院在山顶。 叶三田留在牛车上等他们。 叶盼汣有些无语地看着这长长的阶梯,这些书院的夫子都不用下山的是吧? 还好四人白日里干活都不少,爬上来不过是有些气喘。 书院的门建得就很宏大。 叶明看着这门,握紧了在袖子里的手。 叶盼汣心中暗暗夸赞这书院看起来不简单。 这门用的都是大块的花岗岩,还有这么长的阶梯,建成就耗资不少了。 她带头,朝里走去。 一条青砖路向前蜿蜒着,几人走了一阵,才终于碰到了一个人。 也是一身灰色长衫,头戴方巾,手上还举着本书在念念有词。 叶明上前行了个书生礼,“这位兄台,敢问院首在何处?” 男子好奇地看着他们,也回以一礼,“你是准备进书院的吧?” 叶明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男子转身带路。 叶盼汣挑了挑眉,很是知礼。 沿蜿蜒小路行走又一会,一栋栋亭台楼阁出现在叶盼汣的眼前。 古色古香,雕梁画栋,正中间一座腾起的银制白鹿雕刻得栩栩如生。 真是好大的手笔! 叶盼汣心中一顿,这白鹿书院绝不简单,却如此低调地藏在名不见经传的清水县中。 男子走到一栋最低矮的屋子面前,敲了敲门,“白院首,有新生前来。” “快请进。”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叶明心跳得飞快,脸都紧张得有些红了。 男子为四人打开门,却没跟着四人一起进去。 叶盼汣走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男子。 一身雪白文人装扮,年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一张脸长得宛如妖孽。 饶是叶盼汣上一世见过诸多的男明星和男模,都比不上这位的长相。 五官的比例精致到多一分嫌多,少一分不够,一双眸子随意流转之间,仿若有水泉流淌。 被他直视时,却觉得心中恐惧顿生。 叶盼汣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收回了目光。 男子唇角勾起笑,又慢悠悠地转过了头。 “院首好,小生叶明,想要进入白鹿书院就读。”叶明躬身行礼。 坐在首座的院首笑眯眯地摸摸白胡子,“小子都读过哪些书啊?” “只幼时读过两年学堂,学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叶明说得自己脸更红了。 院首眼神一转,“那你可还记得晋楚后面是什么?” “晋楚更霸,赵魏团横。” “假途灭虢,践土会盟。” 叶明没怎么犹豫,就流利地背了出来。 院首笑容更盛,“那稽颡再拜这两句你怎么理解?” 叶盼汣三人都紧张地看着叶明,生怕他答不上来。 叶明皱了皱眉,“这是说祭祀时,需要跪拜在地,磕头,之后再二次行拜礼,整个过程应该是惶恐又敬重的。” 院首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男子扇了扇扇子,“既如此,还墨迹什么?” 叶盼汣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这声音! ------------ 第一卷 第22章 还挺癫 分明就是雨天马车上的吹笛人。 她想看看这男子身上是否有笛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就正对上男子戏谑的眼神。 仿佛将一切都已看透。 叶盼汣又努力平静地收回了眼神。 院首瞪他一眼,“我看你真该回来好好再学学尊师重道之礼!” 男子转过头来,冷哼一声,“你当我不想回来?这小子我看着颇为顺眼,你要是不收,就让他做我徒弟也不错。” 院首急忙挥着手,“去去去,先来后到,小子,今日本院首便收下你,作为我的第十个弟子。” 这小子幼年读两年书,时隔十多年之久,还能记得休先前教导的内容。 这记忆力格外不错,而且足以看出其子求学心多重。 单是这两点,便已胜过许多人了。 叶明激动得一张脸涨得通红,立马跪倒在地。 “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砰砰砰——” 三个响头磕得震天响。 孙氏很是心疼地看着儿子红肿的额头,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实诚呢! 院首站起身走下来,双手扶住叶明的肩,将他托了起来。 “好徒儿!” 孙氏和叶二牛两人都激动得眼眶泛红。 儿子终是又能继续读书了! “敢问院首,不知这束脩怎么收?”叶盼汣问道。 孙氏的心也瞬间提了起来。 院首摆了摆手,“本院首可用不着那东西。瞧见外面那纯银的白鹿了么,要是没钱了本院首就把那个拿去卖了!” 妖孽男子淡淡说道,“尽管卖,卖了我再给你装个纯金的,供好师傅消遣。” 院首转身瞪他,“你可莫要害我!” 男子但笑不语。 叶盼汣上前拍拍叶明的肩,“明儿,你在这好好念书,我们便先走了。” 叶明点点头,“你们一定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我说一声,我立马回去!” 叶二牛很是不舍地看着儿子,“哪会有什么事!” 孙氏更是开始了一番叮嘱,“天气有些凉了,你可得穿暖一些,可别太拼命念书了…” 叶明很是不好意思地打断了她的话,“娘,我都这么大了,放心吧。” 叶盼汣拉着二哥二嫂走出了屋子,三人朝院门走去。 屋内,院首指指妖孽男子,“这位就是你的大师兄,名苏阎。” 叶明赶忙躬身行拜礼,“大师兄。” 苏阎点点头,“小师弟有礼了,今日还有事,改日再叙。” 说着便一甩扇子就站起了身,欲朝外走去。 “哎哎,你不是说有事要与为师说么?”院首瞪着眼。 “无关紧要,下次再说。”苏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明和院首大眼瞪小眼。 “师傅,我是不是穿得太多了?” 院首的眉毛拧出个问号。 叶明挠了挠头,“我看大师兄还热得在扇扇子,总觉得是不是我太怕冷…” “不必管他,他不是正常人。”院首毫无负担地说道。 “……” 叶明竟觉得有道理,这师傅和大师兄一看就都不是常人。 叶盼汣三人刚走下楼梯,苏阎慢悠悠地就晃到了她面前。 “真是有缘,不知我能否乘各位的牛车一程?” 叶盼汣的眼角抽了抽,要不是她知道这人的马车有多豪华,就信了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孙氏却一脸热情地甩了下手,“这有啥,没问题!牛车还能坐人呢!” 这小郎君可真俊,多看几眼都养眼! 苏阎立马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如此就多谢了。” 叶三田坐在牛车前面赶车,孙氏被叶二牛撅着嘴拉着坐在了左侧,叶盼汣和苏阎一同坐在右侧。 “在下苏阎,阎王的阎,敢问姑娘芳名?” “叶盼汣。”叶盼汣本不想说,想到他和院首的师徒关系,也是明儿的师兄了,便说了。 “不知是哪个汣?”苏阎笑着扇扇子。 这不就是认识了么,多简单。 “三点水,旁边是长久的久。”叶盼汣既不热情也不冷漠地聊着。 “好名字,那日下雨,见姑娘便知什么叫品行高洁,艰苦卓绝…” 叶盼汣听得头大,忙打断他,“公子过誉了,我不过是怕所遇非人。” 她又不会武,坐上马车被卖了都没地哭的。 “那姑娘便很是聪敏过人,谨言慎行…”苏阎笑着看着她,声音柔和温柔。 叶盼汣终是受不了,转过头来就跌进了苏阎的瞳孔中。 如海一般的悠远深邃。 她手指动了动,这双眼实在是太勾人了。 “公子莫要再说这些,我也知道我很好。” 直白的意思就是,聊不下去不必尬聊。 孙氏在另一侧捂着嘴和叶二牛挤眉弄眼。 叶二牛一脸疑惑,“娘子,你眼睛不舒服啊?我给你吹吹。” 孙氏抬手在他背上打了一下。 真是无语! 叶盼汣听着这动静,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二哥二嫂太能带来乐子了。 苏阎眸色深沉地看着她脸上的笑。 小娘子身上虽穿着简陋的粗麻襦裙,从头到尾更是一件饰品也无,但就这张脸,就愣是能在一群人群中脱颖而出。 更别提她的清醒聪慧,甚是有趣。 “若叶明小师弟休沐回家,我能否有幸同往?” 叶盼汣点点头,“没问题。” 她倒对他没什么反感。 “那便好,若有事便去白鹿书院,我们下次再见。”苏阎轻飘飘地跳下了牛车,摇了摇扇子,看着叶盼汣远去。 叶盼汣也没收回视线,看着他的身影变小。 都是成年男女,苏阎对她的好感一点也没藏着。 原主这张脸可真是厉害,一个被休还带着女儿的弃妇,还能引来这种绝色男子。 更别提这男子的身份有多贵重,她今日一番细查,觉得这苏阎大概率就是名声在外的苏相。 这世界还挺癫,癫点更有意思。 回到家后,孙氏一看牛车上的帅郎君没了,脸上的笑都差点维持不住。 “怎么这么急着走呢?也不来家里吃个饭什么的!”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二嫂,赶紧干活赚钱吧啊。” 美色终是空,钱才是实的。 “走走走,我就要看看这些摆摊的还能撑多久!”孙氏迅速撸起袖子,脚步飞快。 波澜不惊地又摆了六天摊,叶盼汣就看着卤货摊子新出又收摊,跟流水似的。 ------------ 第一卷 第23章 还要啥发展 就在第七天,青幞头婶子也撑不下去了,又改回了老本行卖馄饨。 卖馄饨她还能赚一些,就是不多,但卤货卖得极少,甚至亏本。 天天看着叶盼汣的卤货人气爆棚,座无虚席,她心里也不爽。 叶盼汣却是不管她怎么想的,穿来半个月,摆了十几天的摊,她手上如今已攒了足足有二十两银子。 是时候扩展一下小生意了。 待下午叶大牛正要出门去送今日的炭,就看到了全家整整齐齐地端坐在圆桌前,他头皮发麻地顶着n对眼睛,坐在了桌子旁。 “今日是要做什么事么?” 他问得忐忑。 柳氏笑着往他面前倒了杯茶。 自从家里赚的钱越来越多,气氛越来越和谐,柳氏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不再是怯生生的隐忍模样。 “小小地开个会…”叶盼汣刚开了个头。 “啥是开会?”孙氏满脸好奇。 叶盼汣噎了一下,懒得解释,“我们今天聊一聊今后生意的发展。” 叶老太很是不解,“闺女,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么?烧炭赚着,摆摊全家赚得也都不少,顿顿都吃肉了,还要啥发展?” 叶盼汣笑盈盈的,“娘,磊儿总得成亲吧,成亲了都没多余的房子住,想不想盖新房?” 叶老太呆住了,看向叶磊,“咋不想,我还想抱曾孙呢!” 叶磊头垂了下去,他都没成亲,说什么生娃? “那就得再多赚钱,我觉得可以再在县上摆摊卖卤货,价格一样,但每天肯定能卖的更多。” 叶老头叹口气,“可家里腾不出人手来啊。” 叶盼汣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我想将卖炭生意停了,我们都去摆摊。” 她也有些不忍继续砍柴了,叶家村后山那一片林,被砍去了一小片,看着光秃秃的,有些难受。 古代树木极多,她很爱自然,自然是不想破坏生态太狠。 叶大牛满脸不舍,他是对卖炭这事花的时间精力最多的人。 但他却也清楚,摆摊确实比卖炭赚得多得多。 叶盼汣目光看了一圈,全家都点了点头。 “好,那卤货摆摊这事,爹看怎么分钱吧。” 叶老头敲了敲烟枪,“这有什么可分的,摆摊本来就说得是闺女你一个人的生意,你给我们发工钱就行了。” 他才不多从闺女这分钱呢,虽说这样他们老两口拿的钱就没卖炭多了。 叶盼汣摇了摇头,“那不能这样,停了卖炭,大家照样干活,赚的钱却少了。” 孙氏非常认可地点了点头,她们二房,叶二牛和磊儿两个人一天卖炭最少也能拿个一百多文呢。 “那镇上和县上摆摊,每人每天一百二十文的工钱怎么样?” 孙氏眼睛转得飞快,这样二房一天就是三百六十文进账,之前撑死了都不到两百文。 “我同意!”她第一个表态。 “太多了,哪有这么高的工钱!”叶老太很不赞同。 这闺女怎么越来越像散财童子? “娘,不高,将来我还能一天就给你一两银子做零花呢!”叶盼汣十分自信地说道。 叶老太喝的水都惊得喷了出来,“一两!天爷哟,你可小点声,娘冲你这句话,也得多活好几年。” 孙氏在凳子上挪了挪屁股,朝叶盼汣靠近些,“小妹小妹,那二嫂呢?” “都有都有。”叶盼汣笑眯眯地画着大饼。 她并不觉得这是大饼,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实现。 全家人笑成一团。 孙氏看着直乐的大儿子,又开始愁了,“可不能再拖了,得赶紧给磊儿娶妻才是,要不现在我就去把村里的媒婆都给请来?” 叶老太瞪她一眼,看向叶磊,“咋咋呼呼的,先听听孩子怎么想的,磊儿可有看对眼的姑娘?” 孙氏一甩手,“娘,瞧你问的,他哪有那心思!” 叶盼汣拿过一把瓜子,开始看戏。 叶桃花和叶桂花也有样学样。 叶磊绝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娘,声音洪亮地说道,“娘,其实我挺喜欢镇上的王家姑娘…” 孙氏只觉得天都塌了,“王家?哪个王家?还镇上?” 叶二牛一拍脑袋,“是不是那个王屠夫家?” 叶磊点点头。 “你小子,怪不得现在送货时总抢着去买肉!”叶二牛一脸震惊。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事,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叶盼汣也有些意外,她就去买过两次肉,这两次压根没见到这位王家姑娘。 这一说,心像被猫抓一样,好奇得直痒痒。 当即便说道,“明天我去买肉。” 孙氏跟她对视一眼,“我也去!” 叶老头叶老头也齐声道,“我也去!” 叶磊脸涨得通红,“你们这也太明显了吧。” 叶盼汣一看就拉长调子“哦”了一声。 “看来这王家姑娘还不知道磊儿的心思。” 叶磊一把捂住脸,点了点头。 他娘看他的视线太恐怖。 孙氏便转头去看叶二牛,“快说说,这王家姑娘长得如何,性子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这门亲事我赞成!”叶二牛拍拍胸脯说得豪放。 孙氏咬牙切齿地拧着他胳膊,“我看都没看,你就同意!我让你同意!” 叶二牛立马窜起身就跑了。 孙氏却顾不上追,满脑子混乱。 叶盼汣是不赞成两人见一面就成亲的,这了解也太少了。 成错亲,对谁都是种折磨。 “磊儿,你俩说过话么?” 叶磊露出脸点点头,“说得挺多的。” 叶盼汣顿了顿,“你说的多不会是你买肉,她给你说多少钱吧?” 叶磊瞪大了眼,“小姑竟连这个都知道!” “……” 叶盼汣一时语塞,她竟不知说什么好。 若磊儿看上的是同村的姑娘,自是接触很多,也知根知底。 但是镇上的,未嫁女子不能与外男单独接触,也就只有买肉聊几句了。 愁人。 “二嫂,你怎么眉头皱这么紧?”叶盼汣本来很担忧,看着孙氏脸上的表情难受得厉害,反而没那么急了。 “成家是大事,我怕磊儿选错了!”孙氏一拍大腿,长吁短叹的。 “看上了就是缘分,这会担心也没用,我相信磊儿的眼光。”叶盼汣站起了身。 ------------ 第一卷 第24章 好生在家呆着 叶大牛也抬脚往屋外走,他还没去送这最后一次的炭呢。 叶盼汣跟着他一起,她得和秦掌柜说一声,也实在是好奇想去看看这王家姑娘。 孙氏连忙站起来跟上她,“大哥是去镇上送炭吧,我也去我也去!” 叶老太拉住她,“牛车还要拉炭,哪还坐的下你!好生在家呆着!” 孙氏一双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叶盼汣。 叶盼汣看看这段日子过于劳累,明显瘦了一些的老黄牛,默默把头转开了。 就顺便再买辆牛车吧。 叶三田赶车,他熟练地把牛车停在了来福客栈后院门口。 叶大牛已很是熟悉地走进来福客栈,一会功夫,秦掌柜就跟着他走了过来。 “许久不见,叶娘子近来可好?” “不错,我瞧来福客栈的客人多了许多。”叶盼汣笑着回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确实多了许多人。”秦掌柜摸着小胡子,唇角飞扬。 人逢喜事精神爽,生意人最喜欢看到生意好。 “恭喜秦掌柜,今日是我们最后一次给秦掌柜送炭了。” 秦掌柜手顿住了,“这是为何?” “实不相瞒,近日我摆摊生意还不错,就想家里人给我搭把手,烧炭就得停了。”叶盼汣一点也不掺假。 她觉得和人相处就是真诚最重要,这样下次别人有什么可能合作的机会,也容易想到她。 能不撒谎就不撒谎。 “叶娘子摆摊卖什么?”秦掌柜有些好奇地问道。 “卤货,肠肚卤蛋和卤素菜,木耳这些。” 秦掌柜惊住了,“这原来是你做的!客栈之前有人买过,我尝了尝,觉得甚是好吃,时不时就让人去街上买呢!” 叶盼汣笑了,“能合你的口味就好,下次秦掌柜要是让人去买,报你的名字给你便宜两成。” “哎哟哟,好好好!我是真没想到,这真是了不得,现在得叫叶掌柜了,不知叶掌柜有没有兴趣拿这烧炭法子做笔买卖?”秦掌柜眼神一转。 “秦掌柜是要出钱买我这烧炭的法子?”叶盼汣懂得很快。 秦掌柜点点头,伸出了三根手指。 清水县里是有专门卖炭的,就是贵,比他散收的要贵,镇上离县里要一个时辰,运炭的费用也不低。 他若能买到这法子,来福客栈就能再用这法子教给烧炭的散户,收到的炭也会更好,一举两得。 叶盼汣伸出一只手,“三两太少,五两还可以。” 她知道秦掌柜可以用这烧炭法子再赚些钱,但她却是没时间再用这烧炭法子赚钱。 赚得没有摆摊多。 秦掌柜笑着点了头,“成交。” 叶盼汣叫住在秤炭的叶大牛,“大哥,待会过完称,你教教秦掌柜怎么烧炭,我就先去买东西了。” 叶大牛点点头,他听小妹的话。 “那秦掌柜,我先走了。”叶盼汣准备往牛车走。 “叶娘子等等。”秦掌柜说着就走进了屋内。 不一会,他提着一盒糕点走了出来,“这是江南的糕点,我朋友带来的,叶掌柜拿一盒回家尝尝。” 叶盼汣笑盈盈地接了过来,收到好吃的就很开心。 “多谢秦掌柜,下次再一起做生意。” 说着就回到了牛车上。 叶三田都不用问了,直接拉着她就往肉摊上走。 这次她比较赶巧,一眼就看到肉摊上有个水灵灵的姑娘站着。 砍肉,剁骨,东西干脆又利落。 和买肉的客人说话也落落大方的,直率又豪爽。 原来磊儿喜欢这种类型的。 她也挺喜欢。 叶盼汣走上前搭话,“姑娘,今日怎么没见王叔啊?” 王娇娇笑容满面地回道,“我爹有事出去一会,我替他,娘子要什么?” 叶盼汣指指木桶,“肠肚都要了,这些还不够,我想要两倍的量,你这还有么?” 王娇摇了摇头,“上午的被买走了,娘子要不看看旁的?” 她家的肉最是新鲜,她爹又要价便宜,上午杀的猪是绝对不会有剩到下午的。 叶盼汣看着肉摊上的肉,她做卤货,肉品必须要新鲜,肠肚就一副,不过再添些猪耳朵与猪头肉也不错。 有些受不了下水的,也会买这些来吃。 “那便再把这些猪头肉和两个猪耳朵都拿了,这条猪尾巴也要,再拿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还有三条肋排。”叶盼汣手指从肉摊左边一路指到右边。 想到花生猪尾煲,辣椒炒肉,红烧排骨,她就直高兴。 王娇语重心长地劝着,“这买的也太多了,这肉不禁放,坏了就浪费了,娘子不如要吃时再来买,还新鲜。” 叶盼汣笑盈盈的,这姑娘还心地善良,真是越看越满意。 “姑娘放心,我买肉是要摆摊卖的,不会浪费。” “原来是叶家的!我爹给我说过,你们在我家买的肉可多了,一定要给你家低价卖,我给娘子算便宜些。”王娇笑得灿烂,一双手利索地砍着肉,一把厨刀用得灵巧,劲也不小,一点不比她爹王屠夫差。 “那就多谢王姑娘了。”叶盼汣很是高兴。 若是未来王姑娘做她的侄媳妇,甚好,她喜欢这个姑娘。 王娇被叶盼汣脸上的笑感染,称好肉后,又切了一块放进油纸里。 “娘子,你的肉,放哪?我帮你拿吧?” 叶盼汣摇摇头,“没事,可以先放着么?我在这等我大哥,等他来拿。” 王娇一听,洗了下手,立马从摊位里拿了只凳子出来,“娘子快坐。” “多谢。”叶盼汣收着裙摆,从容坐下。 “王姑娘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 王娇细数着,“天天和我爹杀猪卖肉,其它闲的时候不多。” “泼妇,给我切块上好的猪肉!”一个瘦弱的男子流里流气地说道。 叶盼汣看着王娇。 王娇却充耳不闻,继续说着,“挺喜欢每天做好吃的饭,和朋友一同去山上寺庙里走走。” 男子提起声音喊道,“我给你说话呢!装聋子是吧?” 王娇不耐烦了,站起身将厨刀拔了出来,直指着男子,“快滚!我不想给你卖肉!” 男子吓得往后窜了一步,还想再说话。 ------------ 第一卷 第25章 软脚虾 王娇直接提着刀就准备往摊外走。 男子这下是彻底慌了,迅速跑了。 叶盼汣看得一阵爽,真是个厉害的姑娘。 她不喜欢那种受了欺负默默忍受的性子,凭什么啊? 这男子上来就出言不逊,就是他有错在先。 “漂亮。”她夸着。 王娇笑着放下厨刀,“对这种软脚虾,就得吓他。” 叶盼汣赞同地点点头,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叶大牛,便站起了身,“我大哥来了,下次再和你聊。” 王娇颇为不舍地看着她,难得一个女子如此赞同她。 刚那男子明面上叫她悍妇,可多的是背地里这般唤她的。 正因为她帮她爹在摊子上卖肉,抛头露面,就落下了不好的名声。 也有人顶着这名声来求娶,不是满脸高傲,施舍一般毫无诚心,就是不同意她成亲后继续帮她爹卖肉。 反正是诸多不顺。 叶大牛走过来拿肉,也多看了这传说中的王姑娘几眼。 他刚过来就看到小妹和她相谈甚欢,看来小妹是喜欢的。 兄妹两人坐到牛车上。 “今日怎么买了好几样往日没买的?” “肠肚不多,我准备再加入一些卤的旁的,这样镇上县上就能平分去卖。” 叶盼汣说到这拍了下额头,“三田,我想去买辆牛车,明日就也要往县上摆摊了,得两辆车才忙得过来。” 叶大牛很是兴奋,“竟然要买牛车了!” 他是很喜欢动物的,对这头老黄牛很是亲近。 自家能养牛,还能有牛车,他以前都没想过。 叶三田对买牛这事有经验,直接拉着两人到了一家养牛的人家。 “大牛哥,盼汣姐,这家又卖牛,又坐牛车,我家就是在这买的,这牛车用了好些年了都没坏呢。” “那还挺方便的,就这家吧。”叶盼汣满意地笑着。 叶三田带着两人往里走。 这家人养的牛不多,就五头。 一中年男子正提着桶水往牛棚走。 “叔,我们来买牛还要做牛车。”叶三田追上他说道。 “得嘞,你们稍等会,我把牛水喂完。” 叶盼汣四处打量着。 院子四处摆放着各种工具,锤子、凿子、锯子上面都有木屑。 牛棚这边上面搭着干草,除了放草的木槽,还有盛水的木槽。 有一只黑牛喝满了水,抬起头看着叶盼汣这边,又迈着步子去吃草了。 叶盼汣觉得这一幕还挺治愈的。 “来,我这的牛,绝对健康,这些牛的价格都不一样,年轻的这两头五两银子,黑色这头四两,剩下两头年老些,三两银子。”卖牛人随手指着。 叶大牛看向叶盼汣。 “那就黑色这头吧,我觉得有缘。”叶盼汣没怎么犹豫便选了这头。 “再加上一辆牛车,大一些,你看要价几何?” 卖牛人摇摇头,“大不了,大了一头牛也拉不动,加牛车多一两。” 叶三田点了点头,他家买的时候也是这个价,就这也比外面牛市买牛再单做牛车便宜。 “行,等牛车做好了我们再来取。”叶盼汣取出五两银子递给了卖牛人。 卖牛人喜气洋洋的,“没问题,三天后就能来取了,这牛要是出啥问题了,尽管来找我。” “好。”叶盼汣点点头。 这卖牛人还挺负责,售后做得很到位。 第二日,叶家开始同时向县上摆摊。 叶盼汣,叶老太,叶桃花,叶磊,叶二牛,五人负责县上摆摊。 孙氏,柳氏,叶大牛,叶老头,叶桂花,五人负责原本的镇上摆摊。 这是叶盼汣划分的,结合着叶家所有人的性格特质来分的。 牛车还没做好,叶三田先拉着叶盼汣一行人去县上,就将位置定在了人流量稍大些的巷口。 之后,又回叶家村,拉孙氏一行人去镇上摆摊。 叶二牛平日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摆摊时却犯了难。 从牛车上卸下桌子时,压到了自己的腿。 擦桌子时,抹布都掉地上了,手还在动。 叶磊一脸无语地挪开他爹的手,自己上手擦桌子。 “我不干得挺好的么?”叶二牛还不太理解。 “爹,你要不找找你的抹布都扔哪去了呢?” 叶二牛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抹布,沾满了土。 “唉,人老了。” 叶老太不乐意听这话,“老什么老,瞧瞧你这紧张劲,站一边去别碍事。” 叶盼汣笑着冲叶二牛招招手,“二哥,你帮我提两桶水来吧。” “没问题!”叶二牛提着桶跑得飞快,就是没几步又摔倒了。 他没觉得疼,只觉得脸火辣辣的。 丢人,这可是县上,这么多人看着! 苏阎收起扇子,上前把叶二牛扶了起来。 “兄台,不必多礼。” 叶二牛感谢的话堵死在了嘴里,一脸疑惑,“多礼?” 苏阎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雁羽提起桶就往井边走。 “哎,我的桶——”叶二牛急了。 “莫急,他帮你打水,我们回去吧。”苏阎比叶二牛要高出许多,揽着他的肩就往叶盼汣的摊位走。 “叶娘子,又见面了。” 叶二牛这下清醒过来了,挡在他面前,不让他看叶盼汣。 这人看起来很不好惹,他什么时候背着自己和小妹见面了的! 叶盼汣手上忙着盛卤货,这会已有客人上坐了。 “忙,有事?” 提着桶回来的雁羽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叶盼汣。 他跟在苏阎身边十多年,还从未听过谁这么对苏阎说话的。 尤其是苏阎脸上的笑真的不得了,一点都不生气。 雁羽摇了摇头,满脑子疑惑。 “有事,大事,我给叶娘子送生意来了。”苏阎扇扇扇子,笑得灿烂。 “你说,我听着。”叶盼汣扬了扬眉毛。 这生意只怕会超级大,肯定会打乱她现在的计划。 “这人多眼杂,不甚方便,不若我请叶娘子喝茶,我们细聊。” 苏阎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看人看本质,容颜易老,他在叶盼汣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自信,以及很放松的感觉。 她没有对权贵的敬畏惧怕心,更没有他最常见的攀炎附势,曲意逢迎。 他对此感到有趣自然是很正常的。 ------------ 第一卷 第26章 大生意 “喝茶好,我也要喝,倒不用你请,我们自己付钱。”叶二牛抢先应了,却也绝了苏阎想和叶盼汣单独相处的念头。 “兄台说的是,是在下疏忽了,我请你们喝茶。”苏阎从善如流地改口。 “就是不知道这摊位怎么办。”他又反问道。 叶盼汣放下汤勺,交给了叶老太,“娘,你帮我看着会,我去去就来。” 她又拍拍叶二牛,“二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担心。” 苏阎转身在前方带路,走进了最近的一家茶馆。 叶盼汣跟在他身后,待她随苏阎进入一间屋子后,雁羽在外面关上了门。 叶盼汣丝毫不怕,端坐着给自己倒了杯茶,上午一通忙碌,她确实有些渴了。 “你不好奇我是谁?”苏阎倚靠在窗边,看着叶盼汣。 叶盼汣皱着眉放下茶杯,“你不说你是苏阎么?还要好奇什么?” 苏阎噎了一下。 感情让人降智可一点不假,他竟会问出这种问题。 叶盼汣道,“你是说你的身份吧?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好奇也没用。” “怎么会没关系?我的身份会决定我能为你做多少。” 叶盼汣笑着摇了摇头,“从他人得来的,终将还回去,相比于要你为我做什么,我更喜欢自己做。” 苏阎苦笑着叹了口气,“是我迷障了。” 他自己也明白的道理,怎么在她身上,就变成了疑惑? “说说你的大生意吧。” 苏阎慢悠悠地走到桌旁,在叶盼汣对面坐了下来。 “清水县发现了一处金矿,我正是因此事离开京城回到此地。金矿必然有军队驻扎,你的卤货可以直接供给军队。” 叶盼汣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这生意我接不了。” 苏阎没说话,扇了扇扇子。 在他看来,虽给军队供货要承受一定的风险,但他愿意为了高回报去承担这个风险。 “军队出了事,便是杀头的大事。在我自身羽翼不够丰满之前,这种风险只会带来毁天灭地的后果。”叶盼汣淡淡说道。 叶家的根基太浅,若是现在就借苏阎,去给军队供货,稍有不慎,就是满门被灭。 这个时代虽说重农抑商,但商人的地位亦分高低。 苏阎的扇子停了,眼眸沉了沉。 叶盼汣还是站起身对苏阎鞠了一躬,“但我还是多谢你,我心领了。” 说完她就准备向屋外走去。 “那没什么谢礼?此间事已了,我马上就要启程回京了。”苏阎凝望着她的背影。 叶盼汣笑了,这人还挺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那我请你吃卤货?我觉得真的挺好吃的。” 苏阎端起茶杯,“你陪我吃可以。” “那也行,你等会。”叶盼汣应得干脆。 买卖不在,友情在。 她对这个妖孽帅哥又不反感,吃顿饭也没什么不好。 苏阎站在窗边,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回到了卤货摊,盛了两海碗卤货。 “雁羽,备酒。” 雁羽迅速走去了镇上最大的酒肆。 这家茶楼酒太次,不能给大人喝。 叶盼汣回到茶楼,将两碗卤货摆好。 “尝尝。” 苏阎动了筷子,随手夹了块猪肚放进嘴里。 口感脆弹,各种滋味融合混杂得恰到好处。 他眼睛亮了些,“确实不错。可惜我才吃到就要走了。” 叶盼汣咽下一口土豆,她特爱土豆这软糯化沙的口感。 “有缘自会再吃到,等我将这卤货卖去京城。世界很大,我会都去看看。” 雁羽买好了两瓶酒回来,并没有进屋,直直扔向了屋里。 苏阎伸出扇子平稳接住,放在了桌子上。 “世界确实很大,我也想都去看看。” 他打开木塞闻了闻,“一瓶青梅酒,一瓶烈酒。” “我喝青梅酒,送走你我还要继续摆摊。”叶盼汣将茶杯里的茶倒空。 苏阎单手提起酒壶,给她倒了一杯。 叶盼汣看着他细长的手指,心中赞叹一声。 如竹节一般骨节分明,像个艺术品。 这男人,位极人臣,如此绝貌,真不知道老天爷给他关了哪扇门,才开了这么多窗。 苏阎提起烈酒,“敬你一杯。” 叶盼汣端起酒杯,“敬我什么?” 苏阎沉思片刻后说道,“叶娘子有趣至极,令我这等名利缠心之人,看到另一番光景。” 叶盼汣笑笑,喝了一口青梅酒。 苏阎喝酒很是豪爽,喝了好一会。 叶盼汣等了会,待他放下酒壶,才站起了身。 “一路顺风,再会。” 说完便朝屋外走去。 苏阎垂着眸,擦去嘴边水迹,独自一人动筷吃着桌上还热得冒烟的卤货。 缘啊缘。 他才不管什么缘分。 叶盼汣回到摊位上,从叶老太手上接过汤勺。 “娘,我来。” “行,我正好歇会。”叶老太有些累地坐在了摊位旁。 客人来得又快又多,她应付不及,急得了不得。 叶盼汣接手后,动作飞快,丝毫不乱。 上菜速度快了许多。 叶磊负责端菜,叶二牛负责擦桌子收拾卫生。 终于找到了个间隙时间,叶二牛迅速蹿到叶盼汣身边,“小妹,你没被欺负吧?” 叶盼汣摇了摇头,“我哪像是被欺负的。” 叶二牛这才放心,“那就好,那他说的大生意?” “那生意我们接不了,先摆摊吧。” “都听小妹的。”叶二牛看到客人离桌,赶紧去收碗擦桌子。 叶盼汣昨天特意多备了三倍的食材,县上她也分得比镇上多一半的食材。 结果还比镇上卖完得更快。 现在一大家全都参与摆摊的事,晚上备货每个人都要比先前轻松一些,用时也快。 收了摊后,叶三田拉着五人回了叶家。 在家等了好一会,孙氏才从镇上收摊回家。 “你们这么快?”她很是吃惊。 她以为肯定是她们快呢。 “县上的人更多也更有钱,好些人觉得这卤货便宜。”叶盼汣解释着。 叶桂花将钱袋子交给她,“小姑,这是今日收的钱,都在这了。” 叶盼汣摸摸她的头,“辛苦桂花了。” 叶桂花小脸一红。 叶盼汣拿着钱袋子回了屋,开始数钱理账。 昨晚食材花了近两百文,去掉九人的工钱,一两钱。 两个钱袋子数完,足足有四两八百九十七文! 四舍五入就是五两银子了! ------------ 第一卷 第27章 我刚眼睛不太舒服 叶盼汣笑得灿烂,她准备继续增多食材,县上可以更多一些。 一天就有五两银子了,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两了。 等还了这七两的债后,她就准备生意的下一步了。 叶盼汣拿着工钱,走出了屋子。 孙氏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小妹来了。” 叶盼汣忍俊不禁,先拿出三百六十文放在了她手掌心里,“二房的,都给你了。” “啊!发了发了!”孙氏眉飞色舞地抱着一堆铜板。 虽说二房现在存的已经比这多得多了,但是她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激动! 叶二牛颇为幽怨地看了叶盼汣一眼。 这钱他摸都没摸到,就没了。 叶盼汣还没觉得什么,孙氏眉毛一竖。 “你那是啥眼神,我看一天五文的零花钱给得太多了,从今天起不给了!” 叶二牛天都塌了,“娘子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我刚是眼睛不太舒服,吹了风,你信我!” 孙氏冷哼一声,拿着钱扭着腰就进屋去了。 她要去锁钱。 叶磊捂起脸,只觉得这个爹没法看。 叶二牛委屈巴巴地凑到了他身边,小小声问道,“儿子,爹就差五文钱,就能买那壶月下醉了,给爹救个急…” 叶磊站起身提起了水桶就往在走去。 叶二牛看看这一大家,最后又走到了叶大牛身边。 “都让你嫂子拿着的。”叶大牛抢先开了口。 柳氏看向叶二牛。 叶二牛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他还是听王屠夫说的,这月下醉格外好喝,不试一试,人生都白活。 才会心里这么馋,想试试。 叶盼汣取出二十文,放到叶二牛手里,“二哥去买吧,买来我也尝尝,看是不是真白活。” 叶二牛一把把钱又塞了回去,“不要,你真有点娘说的散财童子样了啊,你的钱得好好拿着,二哥不急。” 叶盼汣噎住了,这个家只有往孙氏手里塞钱能塞的进去。 给其他人塞点钱,是真难。 她自己买得了。 孙氏锁好钱后又风风火火跑了出来。 “小妹,那王家姑娘咋样啊?” 叶盼汣点点头,“王家姑娘我很喜欢,是个好姑娘。” 提着水回来的叶磊,一听这话,唇角飞扬,压都压不下去。 孙氏现在特相信叶盼汣的判断,她说好,那肯定好。 “那我下午就去提亲去?最好早些定下成亲,我急着抱孙子呢!” 叶磊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这…这么快的么!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你下午和二哥去买肉,看看,再找媒婆来问问,然后再让媒婆去打听打听王家的意思。” 叶磊听得直点头,还是小姑靠谱。 “成。”孙氏应得飞快。 到了下午,叶盼汣午觉醒来,孙氏已经和叶二牛走了。 她颇为闲逸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再过不了半个月,就十一月了,天就冷得穿厚衣裳了。 过了好一会,孙氏和叶二牛回来了。 孙氏拧着眉坐到叶盼汣身边,“小妹,我瞅着也中,就是这王家姑娘看起来挺厉害,我怕磊儿被欺负啊。” “你都念了一路了,我也被你欺负啊,我没觉得这不好啊。”叶二牛一拍手,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不爱听一边去,你是你,磊儿是磊儿,那能一样么?”孙氏瞪他。 叶二牛和叶磊对视一眼。 叶二牛捂着头走了,这些年,他在娘子心中的地位还不如儿子。 不过,娘子给他买了月下醉,娘子还是爱他的。 就是娘子买了不止一壶。 “磊儿,你怕被欺负么?”叶盼汣笑盈盈地问叶磊。 叶磊涨红了脸,摇了摇头。 “看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还能管得了所有?磊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听孩子的吧。”叶盼汣慢悠悠地说道。 孙氏拧着眉看着叶磊。 怎么就有种儿大不中留的感觉呢? “那我去请村里的李媒婆去。”孙氏站起了身,就往外走。 叶磊一阵紧张地看着他娘的背影。 叶盼汣和叶老太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笑意。 看把磊儿急的,年轻人。 不一会门外就传来了声音。 “哎哟,你慢点,我气都要喘不上来了!”李媒婆气喘吁吁的。 “你咋这么慢呢,现在农闲了也不能天天躺着啊,还是得多动动,身体好!”孙氏回头去扶住李媒婆的胳膊。 “好好好好,但现在不能再跑了,都到门口了也不急这一会半会的,你让我慢点走。”李媒婆很是谨慎地看着孙氏,生怕她又拽着自己跑。 叶盼汣嘴角抽了抽,叶磊急忙上前打开了门。 “李奶奶,快进。” 李媒婆笑着,“哎哟,瞧瞧这马上要做丈夫的人,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一转眼都要成亲了。” 叶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身去给李媒婆倒茶。 “老太婆你最近都忙什么呢,我这大半个月都没咋在村里见到你。”李媒婆冲叶老太问道。 “这不天天跟着闺女摆摊嘛,忙着呢,天天闲不下来,一闲心都发慌。”叶老太笑着回道。 “你这一辈子忙碌命。”李媒婆摇摇头,终于能坐下歇歇了。 “你儿子这脸面太薄,没随了你啊。”李媒婆看着孙氏。 孙氏瞪她一眼,“瞧你说的,我这脸面也薄啊,是吧小妹?” 叶盼汣笑笑不说话,只对着李媒婆说话,“李婆婆,辛苦了。” “没事,就是这孙娘子,做娘都这么多年了,还是着急忙慌的性子,我看盼汣就一点不急着再嫁。”李媒婆拉过叶盼汣的手拍了拍。 叶盼汣赶忙摇头,“我都有个闺女了,现在可不准备再嫁,主要是磊儿要娶妻。” “看上的哪家呀?”李媒婆问道。 孙氏急忙道,“就镇上那个王屠夫家。” 李媒婆做媒婆大半辈子,对这些代嫁代娶的都门清,“镇上啊,王屠夫家那个是叫王娇吧,听说厉害得很,从小就帮着她爹卖肉了。先前好几个说媒的,因为不答应王娇成亲后继续帮她爹卖肉,就都不了了之了。” 端着茶水的叶磊急忙喊道,“我答应,我也能去帮着王叔卖肉。” ------------ 第一卷 第28章 心咋这么大了 孙氏咬牙切齿地瞪了叶磊一眼,“你敢!你这样跟做倒插门有啥两样!” 叶二牛也不乐意,“就是,你老老实实搁家里摆摊,其它的想都别想,王娇想继续帮他爹卖肉也行。” 孙氏却拧着眉,“谁家娘子成亲了还天天往娘家跑,去给娘家干活?就没这个道理!” 叶盼汣问道,“李婆婆,王娇的母亲呢?” 李媒婆摇摇头,摇着头低声说道,“从小娘就走了,病。” 孙氏脸上顿了顿。 “二嫂,要是你是王娇,你成亲后就不回娘家帮你爹干活了?可就只有父女俩相依为命。”叶盼汣问道。 孙氏看看自己儿子不太高兴的脸,又看看叶二牛,叹了口气。 “我说了不算,磊儿既然就要娶王家姑娘,那就先去说媒。” 她现在想这么多,说不定王家根本看不上叶家是个泥腿子,不乐意把闺女嫁进村里呢! 李媒婆笑着道,“行,那我明天就去王家,跟王屠夫说说。” 叶磊一脸焦急,“李奶奶,不能今天就去说么?” 叶盼汣一言难尽地指指天,“磊儿,这会天都快黑了,你别太操之过急。” 叶磊抬头看看天,叹了口气。 李媒婆站起身拍拍孙氏的肩,“我说错了,你儿子着急忙慌这点真是随了你,我走了,等我消息。” 孙氏也站起身送她,“行,你也辛苦。” 叶盼汣拿过提前准备好的一篮子鸡蛋,上面还放了一条五花肉,递给了李婆子,“李婆婆,这些你拿回去补补身子。” 李婆子也没拒绝,看到肉,笑得更灿烂了,“你们叶家真是发达了,这份心我李婆子收下了!” 说完,便提着篮子走远了。 “咱老叶家可不是发达了呢,给出去一条肉我都不心疼了,谁能想到我还能过上这日子。”孙氏有些高兴。 “就你能贫,赶紧干活去,今天的卤货还没备好呢。”叶老太瞥她一眼。 “没问题,现在就去。”孙氏边往回走,边挽起袖口。 赚这么多钱,干这些活可太简单了。 等叶盼汣第二日再去县里摆摊时,发现了好几个伙计打扮的人,纷纷买了所有种类的卤货,全都打包走了。 因此,她今日的卤货卖的速度更快了。 不到一个时辰,卤货就全都卖完了,她今日县上又多备了三分之一的货。 这样今天的收入就超过五两了,大概能有五两半多。 又是一天过去,叶盼汣再次摆摊时,摊位上走来了个浑身穿宝蓝绫的人。 “叶娘子,我是香味坊的周掌柜。” 叶盼汣笑着回道,“周掌柜好。” 周掌柜也笑笑,“叶娘子这卤货味道甚是美妙,这样吧,我愿意出八十两买下你这方子。” 叶老太和叶桃花都瞪大了眼睛,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她们听到了什么?八十两! 叶盼汣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周掌柜,我觉得我这方子价值远超八十两…” 周掌柜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那一百两!” 叶盼汣叹了口气。 “一百二十两,再高就不行了!”周掌柜一脸割肉一样的心痛。 叶老太呆呆地拽了拽叶盼汣的衣裳,“闺女,卖啊!这可是一百二十两,咱都不一定能不能卖到这么多钱呢!” 叶桃花也拽叶盼汣,“娘,我信我们能卖到这么多钱,甚至能卖到十倍的一百二十两!” 叶老太一巴掌拍在了叶桃花背上,“你别乱说话,这孩子现在心咋这么大了!” 叶桃花撇撇嘴。 叶盼汣却有些自豪地看着自己闺女,“我闺女说得对,我也觉得我能赚到很多个一百二十两,周掌柜,我刚是想说,这方子无论多少钱都不卖。” 什么时候,都别急,让对方把话说完都是个很好的优点。 周掌柜脸色铁青,“你知不知道我们香味坊一天有多少客人?赚多少钱?你现在不卖,等我们自己做出来了,你哭都来不及!” 叶盼汣笑盈盈的,“确实,我这个方子并不难,想来周掌柜应该很快就能破解出来,我拭目以待。” 周掌柜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摇着头就走了。 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无知妇人无知妇人!” 心里却提了起来,这方子简单? 简单个屁! 他知道叶娘子这个卤货卖得有多好后,昨日就让伙计来买,吃过后确实好吃。 之后他就开始破解,各种配比,却总是不对! 吃到今天,吃得闻到这卤味就想吐,也都没破解出来。 这才决定花高价买方子,结果又碰了一鼻子灰,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周掌柜走后,叶老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百二十两啊!活生生的一百二十两,就这样长腿飞了!唉!” 叶盼汣哭笑不得地拉起她,在她耳边悄声说着,“娘,这卤货我现在一天就赚五两呢,一个月就赚到了。” 叶老太惊恐地看向她,“这么多?!” 叶盼汣点点头。 叶老太失魂一般地站起身,又呆呆坐上了牛车。 等牛车动了后,她一把挽住叶盼汣的胳膊,“闺女,娘想买衣裳!娘的钱一分都没舍得花出去,娘现在要去买衣裳!”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好,我们也该买衣裳了,这粗麻我早穿烦了。” 正好今天她订的牛车也好了,买好衣裳后正好可以坐新牛车回家。 叶磊和叶二牛对视一眼。 “娘要是看到新衣裳,我都不敢想。” 叶二牛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娘,小妹,我家那个也早就想买衣裳了,能不能等她镇上收摊后,直接来县上跟你们一起?”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那就中午在家吃了饭后,下午我们一起再去县里大采购!”叶盼汣笑着。 “娘这个好,我们一大堆人一起买衣裳,更热闹!”叶桃花也兴奋了。 “三田,那我们先去取一下牛车。”叶盼汣说道。 “好嘞。” 叶二牛想到他一会就要驾自家的新牛车了,兴奋地搓了搓粗糙大掌。 这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好。 牛车到了卖牛人家。 “哎哟,来得真及时,我刚做好,来试试。”卖牛人看到她们就乐了。 ------------ 第一卷 第29章 完美的亲事 叶二牛不等牛车停稳,就直接跳了下来,和卖牛人一起将牛车装在黑牛身上。 又给黑牛拴上缰绳。 新牛车咯吱咯吱地往前走。 平平稳稳,一点也不晃悠。 叶二牛摸着黑牛的头,笑得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拉着走完一圈回来后,“我宣布,小黑就是我们老叶家的新成员了!”叶二牛一本正经地宣布着。 叶老太瞪他一眼,却也喜滋滋地摸了摸黑牛。 在村里,能拥有一头牛的,都是顶顶了不得的人家。 叶家现在也了不得了。 “我跟小黑回。”叶老太身子虽有些佝偻,却很是灵活地爬上了新牛车。 “我也!”剩下三个人异口同声地爬上了新牛车。 叶三田看着这一堆人,直摇头。 怎么老的少的都跟孩子一样。 “那你们坐牛车回,我把这些桌椅拉回去。” “辛苦三田了,你在前面,我就在你后面跟着。”叶二牛坐上前座,都舍不得太用力拽缰绳。 等回到叶家后,所有人下车后。 叶二牛拍拍叶三田的肩。 “老黄牛天天太辛苦了,跑好几趟,让它歇歇,我去镇上接娘子她们去。” 说完就又拉着新牛车走了。 叶盼汣看着自家二哥的背影,就是看出了满溢出来的喜气洋洋,不由唇角也扬了起来。 她越来越觉得叶家就是自己的家。 每个亲人就是她自己的亲人。 温暖又幸福。 跟着孙氏六人一同来到叶家的,还有李媒婆。 孙氏来不及再多看看自家的新牛车,就围到了李媒婆身边,“李婆婆,咋样咋样啊?” “瞧给你急的,王屠夫很是意外,说怪不得你们老叶家最近怎么每次买肉这么多人呢,你看看你们。”李媒婆伸出指头挨个指着她们。 “别闲扯,然后呢?”孙氏摁下她的手。 “然后王屠夫就笑了,说你家磊儿啊,小伙子看着挺不错!” 孙氏一张脸僵住了,“啊?他就不嫌要把女儿嫁来村里啊?” 这跟她想的可不一样。 李媒婆的笑容也顿了一下,“王屠夫没说这问题啊,两家离得也没那么远。” 叶盼汣看孙氏一眼,“李婆婆,王娇怎么说?” “娇娇说她听他爹的。” 叶磊听到这话却急了,“这话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叶老太叹口气,“我的好大孙,怎么这么榆木疙瘩。” 叶盼汣写好叶磊的八字准备递给李媒婆。 孙氏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妹,这,这事要不要再商量商量?” “郎有情妾有意,王娇你也觉得好,还要商量什么?” 孙氏咬咬牙,“不行,我还是受不了娶个儿媳妇,成亲后成天往自家跑,咱家里这么多活,她就不管了?” 叶磊浑身站得挺直,“娘,有什么活,我来干。” 孙氏瞪他一眼,“合着我们出彩礼,娶回来个祖宗供着?她吃家里喝家里的,就给她爹干活?成了亲我不是她娘了咋滴?去干活也得往家里交钱!” 叶盼汣不赞成地看着孙氏,“二嫂,你不能现在要做婆婆了,就忘了自己没出嫁的时候,你成亲前想不想多回娘家?” 孙氏动动嘴唇,没说出话来。 她看向叶老太,“娘,你觉得呢?” 叶老太指指叶磊,“磊儿娶妻,他乐意供着他妻子,那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我就一个要求,我要抱曾孙,孙媳妇想出门出门,但是若怀了孩子,就不能有个闪失。” 叶磊梗着脖子看向孙氏,“娘,至于彩礼的事,就从我的工钱里扣,不用你添补。” 叶盼汣拽了拽叶磊的袖子,“这说的什么话,你娘又不是不乐意给你出彩礼。二嫂,你找个儿媳,就是想她给你在家帮忙干活?娘要是这么想的,你听着难不难受。你是嫁人,不是嫁去别人家做奴仆,你糊涂啊!” 孙氏看看叶盼汣,又转头看向叶二牛。 叶二牛拍拍她的肩,“小妹说得对,我娶你的时候,根本没想着让你干活,我只想跟你好好过日子,让你过好日子。” “这些年叶家穷困潦倒,苦了你,我一直觉得对你愧疚。” 所以孙氏对他发脾气什么的,他全都让着她,基本都听孙氏的。 孙氏眼眶泛了红,拧了叶二牛一下,“这么多人,你也不羞,那磊儿要娶,咱就娶。” 她把八字递给了李媒婆。 李媒婆拍了拍她的手,“这成亲呐,哪有什么完美的亲事,娇娇是个孝顺的,她这么孝敬她爹,就不会对你们俩太亏欠,而且娇娇绝对能扛事,能扛大事,这些都是难寻的好品质,多看人好处。” 叶家人都赞成地点了点头。 “还是你看得透彻,那赶紧合八字,合了我就立马开始准备彩礼了。”孙氏接受了这说法后,就又急了起来。 “别催,别把我这把老骨头催坏了。”李婆子嘴里念着,慢悠悠地晃出了叶家。 孙氏一拍手,这婆婆真是急人。 叶磊则是一脸傻笑,一会走路碰倒个锄头,一会进屋没弯腰撞了头。 叶盼汣看得直摇头。 她这大侄儿,怎么跟原主一样,都有点恋爱脑的潜质? 午饭过后,叶家除了在白鹿书院读书的叶明,所有人整整齐齐地坐上了牛车,往县里赶去。 镇上的布价比县里贵上许多,布料样式也没县里的多。 两辆牛车停在了县门口,叶三田守着。 “娘,那是什么啊,看起来好好吃。”叶桃花挽着叶盼汣的胳膊,笑盈盈地指着一个摊位。 “那就买来试试。”叶盼汣一声落下,叶家十个人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摊位前。 摊主吓了一跳,拿木铲的手都顿了一下,“好多人啊。” 反应过来才介绍着,“甜进心里的四色酥糖,吃过不后悔,不吃悔一生。” “来十颗,怎么卖啊?”叶桃花取下自己的小钱袋子。 其他人默不作声,互相对视一眼又继续看叶桃花。 “一颗只要一文钱,便宜嘞。” 叶桃花取出十个铜板递给了摊主,“喏,给你。” 她拿着糖转过身,给了每个人一颗糖。 ------------ 第一卷 第30章 不知羞 “我孙女真是出息了,阿奶都能吃到孙女买的糖了。”叶老太很是欣慰。 “哎哟,这糖可真甜,桃花,你看哪个摊的点心你想不想吃?”孙氏满脸是笑。 叶桃花看着咽了咽口水,这点心看着确实好吃。 “想吃,二伯娘,你要请我吃么?”她眨巴着大眼睛,晃着孙氏的胳膊。 孙氏愣住了。 不是该像买糖一般,桃花想吃,接着她买十个,给大家都吃么? 叶老太拍她一下,“也不知羞,逮着孩子压榨,你去买十个来请大家吃。” 孙氏叹口气,认命地往点心摊子走去。 叶盼汣在她身后说了声,“二嫂,我想吃最贵的那种点心。” 当着她这个做娘的人面前欺负她闺女,她怎么能不从二嫂口袋里压榨一笔呢。 孙氏脚步顿了一下,脸笑心不笑,“没问题,小妹要吃,一定买最贵的!” 到了摊位上,足足有五种糕点。 桂花糕,枣泥酥,拍花糕,佛手酥,云片糕。 孙氏各要了两个,最贵的自然也买了两个。 掏钱时她都感觉心如刀绞了,就这些点心,竟然足足要二十五文!可比糖贵多了! 都可以买一斤多猪肉了! 捧着点心回来时,孙氏脸上努力带着笑。 叶盼汣看着她心疼得要死,脸上还笑的模样,直乐。 “多谢二嫂了,这点心真好吃。” “好吃就好。”孙氏拿着剩的最后一个点心喂进了自己嘴里。 还好,这个吃起来确实不错,很香。 桂花的味道非常浓郁。 “好了,都吃撑了,去买布去。”叶盼汣在最前面带路,左手叶桃花,右手叶老太。 叶家人跟在后面说说笑笑。 叶二牛脚步飞快跑到几人面前,拿出所有积蓄买了几个肉包子。 天知道,他被这香味给勾得直受不了,一个劲咽口水。 买好后又迅速跑回了大部队。 “小妹,吃包子,刚出炉的呢!” 叶盼汣直摇头,“二哥你们吃,我是真吃不下了。” 本来就是吃了午饭才出门的,她肚子饱饱的。 孙氏吃了一个,剩下全都是男人们吃了。 到了县里最大的布坊门口,四个男人都停住了脚。 “这,里面都是女的,我不进去。”叶二牛撇着嘴看孙氏。 “爱进不进,谁还逼你进了不是?”孙氏才不搭理他,她看到这些花花绿绿的布匹,心都飞了。 满脑子想象的都是自己穿上这些颜色,得多好看,最起码年轻个十岁! 掌柜一看到这么多人,又看身上穿得破破烂烂,随手指了个小二过来。 “又是一家穷酸的,肯定就是看看,也赚不了几个钱,我才不去伺候。” 小二却一点不怠慢,热情说道,“客官快里面请,几位都是一家吧?本店现在正在大卖,买得越多,布匹价格越划算。” 叶盼汣来了兴趣,“各式布都价几何?” “这层左边都是粗布,一匹五十文,右边是细布,一匹九十文。粗布细布每多买一匹,就每匹便宜一文。楼上还有绫罗绸缎,价格贵许多。”小二手上指着说着。 二楼的楼梯口上,门帘隔断了视线。 普通人基本都是在一层买布,镇上还有很多穿麻做的衣裳,县里却大多都穿粗布衣,稍有钱些的穿细布,能穿绫的都是相当有钱的。 一匹布不单单只能做一件成衣,若是做长袍这类,只能做一到两件,但剩下的边角料也能再做些袜子,钱袋等小物件。 “娘,大嫂,二嫂,你们买多少?” 孙氏伸出手数着,“我要给明儿再做件长衫,那孩子都没换的呢,磊儿要成亲,也得添置两件,我最少得买四匹布。” 说完,孙氏就走到了粗布这块,她才不去买细布呢,细布都快比粗布贵了近两倍呢。 叶盼汣几人也走到了这边。 “这匹颜色适合做长衫。”叶盼汣指着一匹银白的布。 粗布摸着就没有她给叶明买的那件舒服,有些硌手。 孙氏也拿起这匹布摸了摸,不由拧起了眉。 这差别也太大了,明儿穿不惯可怎么办? “要不还是买细布吧,我结账。”叶盼汣劝道。 买些布又花不了多少银子,本来她要承担明儿请夫子的钱,但这笔钱省下了,再花给家人也没什么不对。 孙氏立马唇角飞扬,就准备往细布走。 叶老太一把揪住她,“我看这粗布就挺好,咱老叶家可不能忘本,自己掏钱买!” 牛车就是闺女订的,这闺女散财咋就这么快呢? “娘,你就听我的吧。”叶盼汣直接拉着叶老太就往细布区走。 天下比你还心疼你自己的钱的,只有亲娘了。 细布的纹路就更精美细致了许多,摸着也顺滑。 叶盼汣挑了月白,天蓝,翠绿,石榴红,姜黄,这些颜色她看着挺喜欢。 每匹的花路也并不繁复,却也不过分素,是内敛的美。 “桃花,桂花,你们也挑你们喜欢的样式。” 叶桂花看一眼柳氏,柳氏摇了摇头。 她眼神黯淡了些,“谢谢小姑,我不用。” 叶盼汣也没强求。 大嫂就是能不麻烦人就不麻烦人的性子。 叶桃花双眼亮晶晶的,“娘,我能挑几匹呀?” “都行。”叶盼汣笑盈盈的。 “哇哇哇!”叶桃花迅速出手,首当其冲拿起一匹淡粉色,她一看这匹就喜欢。 布匹上还有很均匀的小碎花纹,真美! 接着拿了匹嫩黄色,上面也是有小碎花。 之后是云水蓝,荷花绿等。 最后拿了五匹,看看叶盼汣,她又有点心疼娘的钱了。 这时孙氏已经挑好了四匹,柳氏也挑了四匹,其中一匹是叶桂花挑的白玉粉,叶老太就拿了灰褐两匹,全都看着叶桃花。 叶桃花犹豫着放回了两匹。 大伯娘一家三口人,二伯娘一家四口人,买的还没她一个人多。 她不想这样。 叶盼汣摸了摸她的头,又选了一匹胭脂红和烟紫色。 红楼中贾母最爱软烟罗,这匹倒是颜色挺像。 最后一共是18匹,叶盼汣又随手拿了两匹宝蓝和枣褐,最后每匹减了二十文,一匹细布七十文,一共才一两多银子。 ------------ 第一卷 第31章 留着给谁穿 小二包起布时,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了。 这可是绝对的大单,这一笔他能拿的就足够他这一个月的工钱高出许多。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嘴上只会一直谢着。 叶盼汣也被感染得开心。 走出布坊时,孙氏还有些恋恋不舍。 “这些布可真好看啊。” “你们可总算出来了!急死我了!”叶二牛的声音插了进来。 “爹和大哥,磊儿呢?”叶盼汣问道。 “他们等不下去,去街上逛去了,说牛车回合。” 叶二牛说着叹口气,“就苦了我了,就买个布,要这么长时间?” 孙氏把她抱着的布一把扔到他怀里,“不就等一会么,哪有多久。” 叶二牛动动嘴唇不说话了,有心想把所有布全拿着,却拿不了。 甚至这家布坊的两个小二也帮着在身后抱着布。 “那我们先把布放去牛车上。”叶盼汣说着,叶老太点点头,迈开步子就往县门走。 几人走到县门时,遥遥就看到牛车旁已站了三个人。 “大哥他们真快,这都回来了。” “我就说你们买布用了太久吧…”叶二牛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嘎嘎嘎——” “叽叽叽——” “哼哼哼——” 走近了这些声音传来,叶盼汣惊讶地看着牛车上的一群动物。 鸭崽,鸡崽,甚至还有两只小猪崽。 叶桃花一把把自己最爱的那匹淡粉布匹放到牛车上,就跑到了鸭崽面前拿起了一只。 “嘎嘎嘎,你真可爱!” 叶桂花也迅速加入战场。 “闺女,要不下次再来买?牛车都装不下了。”叶老头看着叶盼汣。 “好,怎么想起来买这些动物的?” “可不是突然想起来,你大哥给我念了好久了,一直忙,今天看到就买了一堆。” 叶大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就喜欢养动物。 “挺好的,养这些还能下蛋吃。”叶盼汣笑盈盈的,又看向叶桃花。 “你就坐那边了?” 叶桃花点点头,满眼都是这些毛茸茸的动物幼崽。 叶盼汣摇摇头,坐上了牛车。 孙氏拍拍她的肩,“孩子都是这样的,有了旁的,眼里就没娘了。” 叶磊沉默了。 自从他给他娘说了欠彩礼那番话后,他娘最近总是逮着机会就阴阳一番。 还不爱跟他说话。 心累。 叶盼汣瞥她,“你还不是一样?” 孙氏噎了一下,“我当然不一样,不信你去我问我娘。” 叶老太不紧不慢地说道,“哎哟,还好意思去问你娘,你娘可说你最是有了糖没了娘的,小时候别人给你块糖,你就跟着人走了好远。” 孙氏脸涨得通红,“我娘咋啥都往外说。” 叶盼汣笑着摇摇头。 她倒没觉得什么,孩子总有自己喜欢的。 回到叶家后,二十匹细布在桌上摆成了一座小山。 孙氏绕着桌子走过来走过去,“不得了不得了。” 叶盼汣将胭脂红和烟紫色两匹布放到叶老太旁边,“娘,这两匹我买给你的。” 叶老太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我以为你给自己买的,你娘都六十了,哪要的了这么多衣裳!” 这散财闺女! “怎么穿不了,我觉得这两匹穿在娘身上肯定好看。”叶盼汣笑盈盈的。 不等叶老太继续念叨,她又转身拿起宝蓝布匹递给叶大牛,“大哥,这匹给你。” 叶大牛疑惑,“你嫂子挑得够了,小妹留着吧。” 叶老头磕磕烟枪,看不下去了,“这色你妹留着给谁穿,拿着。” 叶盼汣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叶大牛只好收了,心里暖暖的。 这可是小妹给他买的布呢! 叶二牛很是眼红地看着,眼巴巴地看着叶盼汣。 “这是二哥的。”叶盼汣给他这匹枣褐色的。 大哥比二哥白一些,枣褐色更适合二哥。 叶二牛激动地抱紧了布,“小妹破费了,下次别给二哥买,你买自己穿的!” 孙氏也有些不好意思,“是啊,今天的布全都是小妹掏的钱,以后我们就自己买,可不能让小妹再这么破费了。” 叶大牛看向柳氏,柳氏摇了摇头。 “我抢不过小妹…” 叶二牛就想让孙氏赶紧掏钱。 叶盼汣可不喜欢推来推去的,“好了,我自己的布子最多,还得麻烦娘,大嫂二嫂帮我做衣裳,针线活我真做不太来。” “好,小妹喜欢什么样式给大嫂说。”柳氏赶紧应道。 “你别看你二嫂天天这样,我的针线活可是孙家村里最好的!”孙氏站在叶盼汣面前,很是自豪地拍了拍自己胸口。 这可以说是她最骄傲的事了。 二房每个人穿的衣裳都是她做的,可比大嫂和娘做得都好。 尤其是每年娘生辰收到她做的衣裳,总是开心得不得了! “二嫂这么厉害!那我很期待啊。”叶盼汣有些意外。 毕竟二嫂性子急又直,真没想到针线活这么好。 “二伯娘,也别忘了我的呀。”叶桃花挤在两人中间,抱着孙氏。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就跟桂花一块,跟我学针线活,女孩怎么能不会针线活呢?”孙氏捏捏她的脸。 叶盼汣的笑顿住了。 叶桃花也转头看看她,“娘,二伯娘说你。” 孙氏抬手转回她的头,“你这妮子,你娘都有你这么大的娃了,怎么能叫女孩?” 叶盼汣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竟无力反驳。 第二日,新牛车被叶二牛架着赶忙县上,孙氏吹鼻子瞪眼地坐着叶三田的旧牛车朝镇上去。 叶盼汣刚到县里的老地方,就发现已有人在等着了。 一个身穿白色细布的中年男子双手揣在袖里,“老板娘,你来得可真不算早啊,你旁边的粥摊包子摊可都来了大半个时辰了。” 叶盼汣的嘴角抽了抽,她就是凌晨赶来估计也能被说不够早。 “我们离这有些远,让你久等了,马上就好。” 叶家县里五人分组迅速像是陀螺忙开了,摆桌子的,擦桌子的,摆卤货的,烧炭的。 中年男子也没去坐下,走近几步站在了摊位旁。 他在这吃了两天了,知道叶盼汣就是这摊的中心。 “老板娘,离得远就没考虑在县里买下个店面,你的卤货这么好吃,肯定能卖得好多。” ------------ 第一卷 第32章 再早点来 叶盼汣挑起了眉,“想买啊,店面太贵了。” “所以老板娘你才该再早点来,现在县里好几家酒楼都开始卖卤货了,模样跟你的都有几分像,就是这味道嘛,都欠了些。”中年男子说得自然。 叶盼汣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叔,这真是我能来的最早了。”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坐回了凳子上。 “年轻人怎么能不努力呢?” 叶盼汣心里简直呼啸澎拜,总有人赶着她卷! 不到一个时辰,满满一竹箕卤货就又卖光了,全都换成了铜板。 几人回到家时,就见自家门口站了好几个人。 走进了叶盼汣才看清,正是她穿来那天上门要债的这群人。 为首的男子眼神在叶盼汣身上流连,“我还以为你们全家都跑了呢,快开门!” “不必了,我现在就还你七两。”叶盼汣跳下马车。 她没忘记今天就是还款日,提前就准备了七两银子。 七个明晃晃的银锭子在她手上放着,摆在了男子面前。 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虎牙,“啧,小娘子这可让我很难办啊。” 说着就准备伸手去拿钱。 叶二牛上前一步,从叶盼汣手里拿过银子,直接塞进了男子手里。 叶二牛把她护在身后,“我们的债清了吧!” 男子冷哼一声,拿起银锭子咬了咬,便把银锭子塞进了怀里,“你们叶家好大的胆子,敢拿假的银子来骗我!” 叶二牛铁青着脸,握紧了拳头。 “这是真的银子!怎么可能是假的!”叶二牛激动得脖子都红了。 叶盼汣看着男子笑了,这人摆明了就是想讹钱。 她猛地提高声音喊到,“那便让大家都来看看是不是真的,田婶!三朝叔!王婶!” 男子的脸阴沉下来,看起来分外凶狠。 叶盼汣却一点也不怕。 叶家村这么多人,她去哪都是和叶家人一起,才不怕这种地痞无赖。 她冲他笑得灿烂。 叶盼汣这一声叫唤,叶家村在家的人一大半都出来了。 毕竟他们现在能吃饱,偶尔还能吃顿肉,都是托了叶盼汣的福。 那些鸡蛋,菜,换来的钱可不少。 叶盼汣就是大家心中的金疙瘩,可不能有损失。 叶三朝拿着一个锄头往叶盼汣身前一站,“盼汣,怎么了?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叶家村耍横!” 李媒婆和她家那口子叶向明也朝这边走了过来。 叶家村的老幼男人手里都扛着锄头锹等农具,凶巴巴地看着这群要债的人。 除了为首的男子,身后几个人都有些慌了。 “老大,钱也拿到了,我们走吧!” “快走吧老大!” 男子直视着叶盼汣,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田氏指着男子的鼻子就开始问,“我认识他,不就是镇上我表弟媳妇的娘家小舅子薛浮么,你干这种欺负人的勾当,你姐知道么?” 薛浮身体僵住,脚步后腿半步。 他是被他姐拉扯大的,最是敬重他姐。 若是此事让他姐知道了…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头,“走!” “不准你再来我们叶家村放贷!” “要是再敢来,我们见一次打一次!”叶家村的人嘴里骂着。 薛浮带着小弟灰溜溜地离开了叶家村。 田氏叉着腰还在念,“这孩子小时候我还见过,长得又灵气又乖巧,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叶盼汣拍拍田氏的胳膊,“田婶,别气了,这次多谢你,也多谢大家。” 田氏看她一眼,“看你客气的,谢啥呀,同一个村,应该的!” 李媒婆也附和着,“就是,我看那薛浮心术不正,盼汣你可得小心着点。” 叶盼汣乖巧地点点头,“好。” 叶二牛拍拍自己胸口,“我跟小妹一块,要是碰到那薛洋还敢作恶,我非打他一顿!” 田氏很是赞赏地看着叶二牛,“二牛还是好样的,等我下次去镇上,非给薛夏好好说说她弟干的事!” 叶老太气不打一处来,“可得好好说说!本来就借了四两银子,利滚利滚成了五两,一个月后还拿走了七两,这就短短两个月,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叶家村其他人都惊吓张大了嘴。 “你,你们老叶家都有七两银子了?”李媒婆呆呆地问道。 田氏则一脸疑惑,“你们干嘛去借四两银子这么多?” 叶老太动了动嘴唇,“这不是…事情多得很嘛,好了好了,我回家歇着了,累死了。” 叶老太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脚步飞快地进了家。 她用力打自己手掌一下,“哎哟,财不露白这道理!真是飘了!” 叶盼汣跟着她进屋,哭笑不得,“娘,说都说了,没事。” 得亏今天二嫂还在镇上摆摊,不然那财更得多露些。 “年纪大了,这人呐,真是管不住自己。”叶老太蔫蔫地说着。 “娘可不老,女儿还没给你盖青砖大瓦房呢!”叶盼汣抱了抱叶老太。 叶老太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哎哎,娘不老,娘等着呢!” 叶桃花也在叶盼汣身后抱着她,“娘真香,阿奶也香!”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成天摆摊,被卤汤都腌入味了,能不香么? “我们下午再多买些肉,给村里大家都做些卤货送去,今天都帮了忙。” 叶老太点点头,“应该如此。” 叶磊便说道,“那我下午去买肉就多买些。” 自从李媒婆去王屠夫家说过媒,叶家都默认买肉是叶磊的活了。 抢也抢不过。 “李媒婆呢,这合八字怎么没消息了?”叶老太冲叶磊招手问道。 叶磊挠了挠头,“阿奶,这才过了不到一天…” 叶老太又叹口气,“真是老了,我都感觉过去好几天了。” 叶盼汣拍了拍叶老太的肩,“不老不老,我也觉得过去好些天呢!” 就是她盼的是赶紧把这债还了,如今无债一身轻,她手里存了有小一百两银子了。 因为还了债,叶家彻底不欠债了,每个人手里也都赚了好些钱,今日便准备晚上多做几个菜,再买几壶好酒,好好庆祝一番。 吃了午饭叶磊便架着牛车去镇上买肉去了。 ------------ 第一卷 第33章 容易积食 叶盼汣身体虚,上午摆摊后,中午得睡会午觉,不然下午就感觉疲惫得夸张。 原主这身子从小就虚,家里娇养着,各种活都不干,结果到杜家后,真是做牛做马好生操练了十几年,身子却好了一些。 孙氏和叶二牛,出门去村里各家各户买菜买鸡蛋。 柳氏和叶大牛在家做着下午备货的准备工作。 孙氏两口子买完菜回到家,叶磊都还没回家。 孙氏站在院门口,往路上张望着,“这小子,以后不会他去买肉,都要磨蹭好久才回家吧?” “那会我在你家不也这样。”叶二牛也站她身后张望着。 等叶盼汣睡醒,叶磊终于是姗姗归家。 孙氏拉着儿子念叨着,“咋买了这么久,是路上碰到啥事了么?” 叶磊眼神闪躲,“娘…” 他要是说他心疼王娇卖肉,帮了会忙,娘肯定会不高兴。 叶盼汣拉着孙氏走了,“赶紧忙吧。” 足足忙了一个时辰后,第一锅卤货才出锅,这些是给村里大家的。 叶盼汣装了好几海碗在竹篮里放着,孙氏也提着同样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篮,两人往外去送。 “娘,二伯娘,我也去!”叶桃花一看要出门,立马跟上了。 叶桂花手上切着菜,丝毫不为所动,她要多干活。 柳氏有些心疼地看自己闺女一眼。 闺女这幅性子有些太沉稳,少了些她这个年纪的活泼了。 三人先来到邻居叶三朝家。 田氏热情地把人迎了进来,“哎哟,天天闻着你家都香得不得了!” 叶盼汣取出一个海碗,放在桌上,“田婶快乘热尝尝,看看是不是真那么香。” 田氏吸吸鼻子,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摆手,“这么一大碗肉,可使不得,你们拿回去,明天还要去摆摊卖呢!” 她家正是托叶盼汣摆摊生意,才越来越有钱的。 现在也是顿顿都能吃肉的,就是吃的肉不多。 叶盼汣把竹篮上的布掀开,“田婶,你就放心吃吧,这些家家户户都要送去一碗呢,摆摊这么久一直想谢谢大家。” 田婶伸长脖子一看,“这么多!” “是啊,你快尝尝,让我听听你觉得咋样!”孙氏急了。 田婶这才不再推拒,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吃。 眼睛瞪得像铜铃,“好吃,这香味可真霸道,肉一点都不柴,怪不得卖这么好,这谁不爱吃!” “那是!我小妹多厉害!”孙氏跟自己被夸了一样。 叶盼汣笑得灿烂,她这卤味方子可是某书上获得了几十万赞的。 她又拿出一海碗放在了桌上,“这碗肯定不够,这些你们一起吃,剩的卤汤浇在米饭上,或是拿来煮面,味道也好。” 田氏又准备推拒一番,叶盼汣拍拍她胳膊,“好了,田婶,我们去下一家了。” 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叶三田家。 田氏急忙拿出一个盆,把两大碗卤货倒进盆里,脚步飞快把两个空碗送回了叶家。 叶盼汣接着都是一家送一碗。 到了董寡妇家,孙氏站门口不进去了。 “这人我不喜欢,小妹我们不给她送!” 叶盼汣嘴角抽了抽,“这家怎么你了,今天我还见到董寡妇出来帮我们长声势了。” 孙氏撇了撇嘴,“那行吧,这次我就勉为其难进去一次。” 叶盼汣和叶桃花对视一眼,都充满了疑惑。 董寡妇年纪很轻,和叶盼汣差不多岁数,带着三个孩子。 家里一贫如洗,连大人带小孩,都有些面黄肌瘦。 “是盼汣啊,快进。”董寡妇让开身子,眼睛看着竹篮。 这闻着可真香。 叶盼汣抬脚迈进黑沉沉的屋子,里面的气味有些不好闻。 是陈旧腐烂的味道,还有苍蝇飞来飞去。 “玲儿,快去倒水。”董寡妇使唤着她最小的女儿玲儿。 玲儿看起来年仅七岁,小女孩沉默着就要站上木凳。 木凳就在水缸前,偌大的水缸足足有两个小女孩那么高。 生怕这小女孩掉进水缸里,叶盼汣吓得忙摆手,“嫂子不用麻烦了,这是我家最近卖的卤货,今天多谢嫂子帮忙。” 她端出最满的一海碗放在桌上。 “娘,我要吃!” “我也要吃!” 董寡妇的两个儿子立马跑到桌旁,把叶盼汣三人挤开,上手抓着就往嘴里送。 角落里的玲儿不断地咽着口水,却动都不敢动。 叶桃花胳膊被挤得碰到了桌角,痛得她叫了一声。 叶盼汣放下竹篮,赶紧拿起叶桃花胳膊看。 冲这胳膊吹着气,“回家娘拿药酒给你揉揉。” 叶桃花心里暖暖的,摇了摇头,“娘,我没事。” “哎呀,不好意思,这孩子皮惯了,我也管不住他们。”董寡妇脸上带着笑说道。 她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不就是个女儿碰着了么,就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像她的女儿,她成天拿她出气,还不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甚至连哭都不敢哭的。 “哎!干什么呢你们!”孙氏声音尖锐地叫喊着。 叶盼汣回头一看,原来是这两个男孩直接抓了竹篮里别的海碗的卤肉,不仅如此,还直接伸手进去翻了翻。 四只手都是黑黢黢的。 她脸色僵硬了一瞬。 董寡妇看到这一幕,伸出手佯装要打两个孩子,却碰都没碰到。 “真是皮,快过来。”声音也轻飘飘的。 叶盼汣摇了摇头,将竹篮里剩下的足足三个海碗都放在了桌子上,“没事,董嫂子留着这些吃吧,就是别一下吃肉吃太多了,容易积食。” 孙氏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张嘴还想再说几句,叶盼汣拉了拉她的袖子。 孙氏气得转头就走出了董家。 董寡妇唇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嘴上却说着,“这么多,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却一点要退还的意思都没有。 叶盼汣笑盈盈的,“那我们去给别家送,董嫂子别出来送了。” 说着就拉着叶桃花走出门去。 “快吃快吃,可怜了我的儿,饿坏了可不成。” 她听着身后董寡妇的声音,叹了口气。 人穷志也穷,不仅如此,还重男轻女的厉害。 那个玲儿的小女孩,在这个家生活真是炼狱。 ------------ 第一卷 第34章 揪心 孙氏一看到叶盼汣的身影,气得跺脚,“我就说不该给她送!四海碗,这要是去卖,最少都是二百文银子,就这么被恶心了!” “你都不知道,这董寡妇还勾搭过你大哥,要不是那会旁边正好有人路过,你大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何止你大哥,她勾搭得可不少,惯的那两个儿子,为非作歹!” 叶盼汣听到这眯起了眼。 大哥最是不善言谈,董寡妇这要真赖上了,大嫂和桂花怎么办? 叶家又该多难受。 “人见人嫌,狗见狗厌!” 孙氏越说越气,“不行,我非得进去教训这俩屁孩一顿!” 叶盼汣挽住她的胳膊,“好了二嫂,消消气,都已经这样了,我们就当做好事了,咱去下一家。” 叶桃花也在一旁可怜巴巴的,“二伯娘,我胳膊好痛,我们赶紧送完回家吧。” 孙氏看着这母女俩,最终还是心疼得看着叶桃花乌青的胳膊,“可怜的,二伯娘回家给你拿我家上好的药酒揉揉,揉揉就不痛了奥。” 叶桃花乖巧地点点头,“娘,我看着那小女孩心里难受。” 这小女孩就像从前的她,爹不疼娘不爱,挨打是常有的事,挨饿也是。 叶盼汣叹口气,摸摸她的头。 孙氏语速很快,“我也难受,这玲儿都七岁了,哪有七岁的个子?!瘦得皮包骨,衣服袖子都短了一大截!身上到处都是青紫,董寡妇真是作贱!”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示意别说了。 三人把剩下的卤货送完,就送了叶家村三分之一的人家了。 一回到叶家,孙氏就去拿药酒来给叶桃花擦胳膊。 叶家人全都围了上来。 “这咋弄得这么青?桃花乖,吃颗糖就不疼了。”叶二牛供着她,拿出颗桂花糖喂她。 叶桂花也悄悄握住了叶桃花的手,还轻轻捏了捏。 她比桃花还大一岁,朝夕相处这么久,桃花就像她的亲妹妹。 叶桃花被这么多人看着,本来不觉得碰一下有什么,这委屈也起来了一些,嘴里吃着糖,没说话。 “还不是那个董寡妇!提起她我就恶心,小妹在桌上放好一碗卤货,那两个熊孩子就挤过来,直接把桃花胳膊撞到桌子上了!” 孙氏说得起劲,手上揉的力气不小心重了。 叶桃花痛得眼泪一下流出来了。 叶盼汣看得揪心,赶紧从孙氏手里夺过闺女胳膊,自己揉了起来,“乖,娘揉揉就不疼了。” 叶桃花歪倒进叶盼汣的怀里。 还是娘最好。 孙氏一脸愧疚地看着叶桃花,“桃花,二伯娘不是故意的。” 天知道,她两个儿子,有多想要个闺女,可是年纪上来了,要不了了。 她可稀罕叶桂花和叶桃花了。 叶桃花抬起头摇了摇头,乖巧地说道,“我没事二伯娘。” 叶老太急得拽了孙氏一把,“然后呢?你没把那俩屁孩教训一顿?” 孙氏两眼用力往上翻了翻,“别提了,还教训呢,小妹那竹篮里还有三碗卤货,那俩屁孩直接伸手进碗里翻,都没法吃了!” 叶老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三碗?!” 她说着就要站起身往外走,闺女装卤货时,她就说拿小点的碗,这海碗也太多了。 这下直接被讹了三碗! “娘,算了,那真没法吃了,更没法送人。”叶盼汣劝道。 叶老太激动地拍手“我得去把那些碗拿回来!这么多个碗!” 其他家有的当即就把碗还了,有的事后想起来也把碗还回了叶家。 就这个董寡妇家,足足四个碗呢! 叶盼汣噎了一下,没再劝。 她压根没想到碗的事… 给叶桃花揉了会后,叶盼汣又和孙氏提着竹篮去别的家送卤货。 叶桃花没再跟着,在家帮忙干活。 叶老太都没进董寡妇家的门,就在门口说道,“实打实四个海碗,家里人多呢。” 董寡妇有些尴尬,急忙进屋拿了四个摞起来的碗还了出来,柔柔地说道,“瞧我这记性,都给搞忘了。” 叶老太看着洗都没洗的碗,脸色更差,“家家还碗都是洗净了的,这做人呐,脸面是自己给自己挣的!” 董寡妇唇角的笑僵住了。 叶老太冷哼一声,往自家走去。 她活到这把年纪,要是还看不出这寡妇心术不正,那真是白活了。 叶盼汣两人送完最后一次,两人回到家,就看到木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大半都是荤菜,种类不一,格外丰富。 叶老头看到闺女了,便喊了声,“回来了,都上桌。” 柳氏去掉围在身上的围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厨艺不精,大家要是吃得哪里不好,我下次注意。” 叶盼汣笑盈盈地从屋里提出来两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对着柳氏。 “大嫂,我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么辛苦地做这么一桌特好吃的菜出来。” 柳氏脸都红了,端起酒也没说话,一口喝干了。 叶大牛呆呆地看着自己娘子,还没和娘子喝酒,没想到娘子喝酒这么生猛。 “大嫂别喝这么急,先吃些肉垫垫。”叶盼汣吓了一跳。 柳氏笑了,“没事的小妹,大嫂酒量很好。” 叶家人都呆住了。 这个成天一声不吭的大嫂说她酒量好? 叶二牛拿过一壶给叶老头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杯,端起了酒杯,“大嫂这么说,我就想和大嫂拼拼酒了。” 孙氏瞪他一眼,把杯子推过来,“拼什么拼,一大家吃饭,喝个差不多就行了,你要敢喝多了,晚上跟你儿子睡去。” 叶磊头上黑了一瞬,看向她爹,“爹,娘说得对,喝酒适量。阿奶你也说说爹。” 叶老太才懒得掺和她们二房的事,自顾倒了杯酒,抿了一小口。 “这酒好喝,清清的,喝着回甜,没那么刮喉咙。” 说着她又喝了口。 叶盼汣也喝了一小口,又放下了。 这酒和苏阎那天请她喝的青梅酒根本没法比。 现在想到那青梅酒就喝了一口,真是浪费了。 也不知道苏阎这会在干什么呢。 “小妹这是买的什么酒?”叶大牛问道。 ------------ 第一卷 第35章 诛 “月下醉,我听二哥想喝,就买了。” 叶二牛瞪大了眼,提起酒壶仔细端详着,又凑近了闻闻,像模像样地端起酒杯晃了晃抿了一小口。 “果然,这酒不喝后悔一生!” 他喜滋滋地看着叶盼汣,小妹对他真好! 叶盼汣垂下了头藏住笑,真好奇等将来给二哥喝更好的酒,他还会不会这么觉得。 叶桃花和叶桂花喝的是叶盼汣买的桃花酒,甜滋滋的,度数特别低。 叶老头用筷子敲了下碗,端起酒杯站起了身。 叶家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向他。 “咱老叶家终于是不背债了,现在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咱一大家永远不能忘,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心在一起,钱,永远没有家人重要。” 叶盼汣对这话很是赞同,钱如流水,起起伏伏,感情却不同。 她端起酒杯也站了起来,“爹说得是。” 其他人也都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叶家永远一条心。” 十个酒杯碰在一起,天上圆月明朗,地上心潮澎湃。 这一晚叶盼汣很是高兴。 孙氏却叹了口气,“就缺了个明儿,半个月不见他,我真想儿子,他还从来没离开家这么久呢。” 叶二牛拍拍她的手,他也想儿子。 叶盼汣想了想说道,“虽然院首说束脩全免,但我们如今负担得起,不若明日再给明儿买些笔墨纸砚送去,再给院首买些礼送去。” 孙氏眼睛一亮,“小妹说得对,这样我们还能顺便看看明儿,看他瘦了没,在书院开不开心,但是给院首送什么呀?” 叶盼汣回想着那日白鹿书院的情景,有苏阎这种大弟子,书院肯定是不缺钱的,笔墨纸砚这类也不缺。 “二嫂既然担心明儿吃得饱不饱,不如我们就送自己做的卤货,送一桶去书院,再买些状元红这类颇有寓意的酒?” 叶老头很是赞同,“汣儿说得不错,送礼就是图个吉利,状元红,听着就响亮。” 一听叶老头这么说,孙氏直点头,“那就这么办,明天摆完摊,就去买好肉,下午做好就去书院去。” 她急得很,见儿子一天也等不了。 天幕上的月亮逐渐往上爬。 叶二牛不自量力地一个劲给柳氏敬酒,结果反而是自己喝醉了趴桌子上。 叶老太眯着眼打了个哈欠,人老了,犯困。 叶老头上前扶着叶老太就往屋里走,“行了,时辰不早了,都去睡吧。” 叶磊却拽住了叶大牛的袖子,“大伯。” 柳氏看看叶磊,很是善解人意地先回了屋。 “怎么了?”叶大牛很是慈祥地看着他。 和二房相反,大房是一个儿子也没有,在他心里明儿和磊儿就跟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将来自己的两个闺女还要指望他们帮衬。 “我想和大伯换换,想去镇上摆摊。”叶磊挠了挠头。 叶大牛没怎么犹豫就点头了,“好。” 叶磊眼睛亮亮的,很是激动,“多谢大伯!就不打扰大伯睡觉了!” 他在镇上摆摊,就能一天去肉摊两次,说不定就能一天见王娇两回了! 叶大牛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年轻啊,真好。 …… 大梁朝皇宫,御书房。 数十盏烛火跳跃,将屋内照得明亮。 苏阎身着一袭紫色及足长袍,腰间系玉带,佩金鱼袋,头戴七梁冠,朗身而立,“启禀皇上,金矿一事,由二皇子当朝提出,微臣此次盘查,却也看到了二皇子从金矿私藏的黄金,近千两。” 梁庆帝宁宣手中的朱笔用力摁在了奏折上,“爱卿何意?” 苏阎伸出一只手,收起拇指,“清水县的金矿,绵延数十里,占据着东面开垦,是规模最大的,微臣查出领头之人与三皇子幕僚的小舅子私交甚密。” 又收起食指,“西面的开垦,倒是藏得更深一些,微臣费了些功夫,查出开垦之人由清水县王家人负责,通过清水县师爷,与清水县令沆瀣一气。” 王家,自然就与六皇子脱不了干系。 宁宣的脸沉得能滴墨,“都没枉费朕的一番教导。” 从他的口袋里拿钱,再用这钱来图谋他的帝位。 好,好极了。 宁宣话锋一转,“爱卿以为此事应当如何惩治?” 苏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自是应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梁律例,私盗金矿,按罪当…” 宁宣急忙打断他的话,“行了,爱卿辛苦了,可有想要的。” 苏阎本想摇头,灵机一动说到,“把京城但清水县的路修修吧,此路又长且阻,微臣年纪大了,差点颠去大半条命。” “赏,退下吧。”被年纪大三字刺激了的宁宣低头看着奏折,突兀的大红点很是碍眼。 年纪轻轻三十多就老,那他这个快五十的算什么? 苏阎躬身行拜礼,“陛下切勿太劳累,伤了龙体所系甚大,微臣告退。” 之后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宁宣甚是受用地勾起了唇角。 苏相有时虽狂,对他却是真的恭敬与关切。 赤红的字一一显现,“清水县令私盗金矿,诛,男丁充军,女眷流放。清水县师爷,满门抄斩。” 一阵寒风拂过,站在阴影处的大太监后背上满是冷汗。 苏阎一步一步走出皇宫,红墙黑瓦,夜里的皇宫像潜伏着看不见的巨兽。 他每一步都走得又轻又慢。 从清水县日夜兼程,他马不停蹄回到京城,不管已是凌晨,立马进宫面圣,不敢又半点耽搁。 还好,总算是把这烂摊子甩出去了。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 叶盼汣发现叶大牛和叶磊换了,心领神会地没有多问。 卤货卖完后,五人收起摊子。 叶盼汣说道,“我想在县里置下一间铺子。” 叶老太茫然地转过头,看着县里全都是青砖大瓦房的铺子,“这,这买得起么?” 叶盼汣摇了摇头,“我得先去找牙子看看。” “走,咱五个人考虑总更周全些。”叶二牛很是兴致勃勃。 他马上就要在县里都有扎根的地了。 啧啧啧,想想他就一阵激动。 叶盼汣疑惑,“二哥知道牙子在哪?” ------------ 第一卷 第36章 痛快些 叶二牛摇摇头,“我以为小妹你肯定知道。” 没办法,小妹自从回家后,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的感觉,他下意识就觉得小妹这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叶盼汣摇摇头,对着一个路人问了路,便抬脚走去。 清水县的牙子有两家,一家离得近,五人便先来了这处。 铺子上只挂了面小旗,上面写了个牙。 叶盼汣看着就摸了摸自己的牙,牙科还是太恐怖了。 叶桃花最先走进铺子里。 龅牙的小二在柜面上打着瞌睡,头差点磕到柜子上。 叶桃花看得有趣,觉得这人像个兔子一样。 叶盼汣轻飘飘瞥她一眼,“掌柜的。” 小二一下蹦了起来,“掌柜的!” 叶盼汣:“……” 这简直就是上班摸鱼被老板抓的画面。 “你不是掌柜的?” 小二四处张望后,没见到掌柜,松了口气,又懒洋洋坐了下去。 “不是,我只是个小二。客官是要买房?” “对,我想买下一间铺子,面积不用很大,最好能再带个后院。” 小二想了想,“带后院的最少有五套,最小的铺面只容得下三人,最大的铺面足能容纳二十人,客官说的不大是指?” 叶盼汣想了想,“铺面能容下五个人就可以,这些铺子都价几何?” “容下五人左右的,后院大小又不同,价格从三十两到五十两不等。”小二端起杯水喝了一口。 叶大牛和叶二牛都很是惊讶,这么多钱! 小妹有这些钱么? 叶盼汣心里有了数,但买铺子这种大事,自然是必须货比多家的,“多谢,我们再看看。” 小二挥了挥手,眼睛又阖上了。 几人走出很远后,叶老太撇撇嘴,“我看着这家就不行,年纪轻轻没啥精气神。” 这哪是开门做生意啊,迟早关门大吉。 叶盼汣哭笑不得,反正这牙人铺子掌柜的是没怎么带好手下。 “我就没见过这么困的人,阿娘,他晚上不睡觉么?”叶桃花也撅着嘴,疑惑不解。 叶桃花摸摸她的头,“下次不可这般失礼地盯着别人看。” 叶桃花吐了吐舌头,“哦。” 叶二牛想为桃花说几句,叶盼汣就看他一眼。 叶二牛立马站直闭上了嘴。 小妹这眼神,还挺唬人。 五人左拐右拐,又走了一刻钟,才到了另一家牙人店。 吆喝声好不热闹。 叶桃花嘴里嚼着冰糖葫芦,叶老太吃着软糯糍粑,叶大牛一口一个肉包子,叶二牛手里还在剥着烤地瓜的皮。 叶盼汣回头看四人一眼,自己抬脚走进了铺子。 铺子人声鼎沸,少说有近十余个小二在招呼人。 “哎,贵客!贵客今日想买什么?县里最近房子都打折,价格最是合适不过,我们铺子的价格,在清水县说最实惠,就没人敢说第二!”一个身穿曾青细布短衫小二手里端着行走的茶,就招呼上来了。 叶盼汣正好有些渴了,喝了杯茶,茶还是温的,这服务做得不错。 她也没问自己怎么就是贵客了,将想买的铺子又说了一遍。 小二热情满溢,“不瞒贵客,这种铺子小店有数十间,贵客现在有空么?我可以立马带贵客一一看过。” “价格几何?” 小二仍是笑着,“铺子价格差别都很大,贵客看过便会觉得价有所值。” 叶盼汣看着他,“你先告诉我价格的范围,我时间有限。” 小二的手动了动,他一直提议带买主先去看房,因为这样就会增加她们的时间花费,沉没成本一高,基本九成九的客户就都会在他家买房。 这次是碰到了个难缠的主了。 “贵客这么问真是为难我了,这价格从五十两到一百两不等,不过你信我,肯定都超值。” 叶盼汣摇了摇头,这店手下员工的开销就所耗甚大,看来这房子也是加了值的。 她笑笑,“打扰了,我决定再看看。” 小二非常纠缠地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四十,瞧我这脑子,刚没想起来是有个四十两的铺子的,贵客你得看看再决定啊。” 叶盼汣没理,直到走出了店门口,小二还是没停下继续在说。 “这清水县九成的房子都在我们店下面,贵客你去别家肯定会吃亏的,你就别走了。” “贵客你不能这么欺负人啊,我给你说了这么多了,你不买不是耽误我功夫么?” 叶盼汣沉下脸,直接扬声问道,“那我让你给我说了么?诺大的一个店,强买强卖?” 小二没想到看着温柔贤惠的小娘子会突然这么难办,一张脸上立马换上了笑容,“贵客你别急,我没有要你强买的意思,别急。” 叶盼汣理都不理他,继续高声说着,“我才从另一家牙人铺子过来,他家可比你家说价钱痛快得多,还比你家最少便宜了一半!” 原本沸腾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好些本来要去看房的客人都停住了脚步。 “小娘子说的当真?”更有人直接问了出来。 小二急得额头都冒汗了,“客人你就别说笑了,你明明都买不起铺子,怎么可能去那家铺子看,那家才一个人,明显就是卖太贵没生意。” 叶盼汣点点头,“确实就一个人,所以要付的工钱也少啊,你家雇了这么多人,还不是都要从中间抽钱付给你们?” 至于她买不买得起,她才不会因为一个小二几句话,就傻傻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掏钱出来。 客人都接头交耳地议论开来,都纷纷点头,觉得叶盼汣说得有道理。 叶盼汣不再管这些,冲走过来的叶大牛叶二牛走去。 “小妹,是不是这家欺负你了!”叶二牛梗着脖子。 叶盼汣拍拍他的肩,“没有,就是太烦了。我们还是去上家买,那家对价格没有那么藏着掖着,痛快些。” “其实我还挺喜欢刚刚那个叔叔的。”叶桃花笑盈盈的。 她觉得那人好玩。 其他人自然是都听叶盼汣的。 五人又走了回去。 另外四人手里又换了一批小食,吃得嘴里鼓鼓囊囊的。 懒洋洋的小二听着声音睁开了眼睛,“还是你们啊?” 丝毫没有因为几人先前说再看看而有情绪。 ------------ 第一卷 第37章 没得商量 “对,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铺子。”叶盼汣笑着说道。 “好,看铺子也是个辛苦活,客官得给两百文,不然客官看了不买,我总不好白忙活。”小二挠了挠头,说得直接。 叶老太一听,不乐意了,“我这都还没买呢,就要先掏钱了。” 小二也不恼,“这两百文就是我们赚的,看了房后客官要是想买,是直接和卖主谈价的,我们只再收一两的中间费用。” 叶老太一听这一两,脸更难看了。 叶盼汣挽住她胳膊,“娘,这是划算的。” 她很痛快地取出了两百文递给了小二。 小二收好钱,站起了身,“铺子不算近,本店再赠送牛车看房服务。” 其实是他懒得走这么多路,费了老命求着掌柜买了牛车。 叶桃花有些雀跃,“今天都给我走累了,坐车好。” 小二去后院装牛车的功夫,叶盼汣给叶老太解释着。 “娘,那家牙人对同样的铺子开价就是五十两起步,看我要走直接降了十两,说明从中抽成很多,但是这家店的价格非常透明,也不坐地起价,我们是更划算的。” 做生意不注重成本,自然是走不长远的。 叶老太脸上由阴转晴,煞有介事地说道,“看来这热情的不一定就是不坑的,还可能更坑人。” 叶盼汣笑着点了点头。 小二最先带她们去的是离此最近的一家铺子。 铺子地处县中心,却又不是完全的中心,巷口,四方来人,人流量比叶盼汣摆摊处大得多多。 木门被打开,并没有很重的灰尘气传来。 “这铺子先前是卖首饰的,店主赚的钱多了,举家搬去了舒州城,才搬不久。” 叶盼汣四处看了看,铺子里很干净,后院地面上落下了一些金黄的秋叶,正中有一棵银杏树。 还有两间厢房,一间厨房,厨房空间不小。 就连水井都在厨房附近。 叶老太这会看着这房子,才有实感,闺女是真要在县里买房了。 她挽住叶盼汣的胳膊,“娘看这是越看越喜欢,感觉哪都好。” 叶桃花也跳了过来,挽住叶盼汣另一边胳膊,“娘,我也觉得这好。” 叶盼汣看看叶大牛,眼神询问。 叶大牛挠挠头,“院中有树,四方来财,不错。” 叶二牛步子迈得很大,“这何止是不错,我宁愿天天睡在这。” 小二不等问,“这铺子卖主出得急,到舒州,走一步都要钱,最低四十两,这都是相对便宜的了。” 叶盼汣点点头,“可以,签契书吧。” 她今日可是把自己的钱匣子带来了一半,五十两是有的。 小二摸摸自己身上,“不好意思,你们等等,我回去拿契书。” 叶盼汣一家身上还穿的满是补丁的粗麻衣裳,他就没觉得她们会真的买铺子。 所以他契书都没带。 叶盼汣点点头,继续看着这铺子。 小二步子飞快地驾着牛车回了铺子。 叶盼汣又走出门,这间铺子周围有两三家卖吃食的店,巷子斜对角正是就在县衙对面的香味坊。 香味坊里的人不少,在门口还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天下第一好吃卤货。 叶盼汣笑了出来,还挺狂。 她要是取个名叫天下第二好吃的卤货,然后都到她这买卤货,周掌柜是不是要气死。 不过这名太长了,很难让人迅速就耳目一新地记住。 四处看下来,她对这铺子的位置也相当满意。 作为她在大梁的第一家铺子很合适。 小二不一会就回来了,叶盼汣痛快地取出四十一两递给了他。 签下契书,摁下红手印。 “恭喜客官,这间铺子属于你了,祝掌柜的生意兴隆。”小二笑着收好了一份契书。 这次卖房相当顺利,碰到了很好的客户。 叶盼汣笑着冲他摆摆手,“等小店开张了,一定给你送一份。” 小二笑笑没当真,转头往外走去。 叶桃花一把抱住叶盼汣,“娘!这是真的嘛!” 她竟然在县里都有住的地方了! 叶盼汣摸摸她鼻子,“真的不得了,等铺子开张走向正轨了,娘还要送你去白鹿书院读读书,不识字可不行。” 叶桃花一听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娘,我会认字,我不要像明哥哥一样离开家。” 叶老太也在一旁搭腔,“女孩子家家的,迟早要嫁人,何苦去读那劳什子书,我可不想一直见不着我的乖乖桃花。” 叶盼汣难得强硬地说道,“别的都好说,但这件事,没得商量。” 叶老太和叶桃花对视一眼,叶老太拍了拍她的手。 闺女如今是叶家真正的当家人,她也拿她没办法。 叶桃花脸上有些怯懦地松开了叶盼汣。 叶盼汣顿了顿,软了声音说道,“我们如今在县里也有住的地方,你和明儿自是能常常回家。” 叶桃花乖巧地点了点头,“我听娘的。” 叶盼汣没再多说。 叶二牛看气氛不好,“好了,那我们现在回家去?” 叶盼汣点点头,“如今这也是我们的家了。” …… 叶磊在镇上帮忙摆摊,今日的卤货快卖完时,他就架着牛车去了肉摊。 王娇听着铃铛的声音,遥遥地看到了他的身影,脸不受控制地就有些烧了起来。 叶磊停好牛车,走到摊前,颇为恭敬地对着王屠夫说道,“王叔,我来买肉。” 王屠夫看着自己闺女平稳切肉的动作,笑了笑,“娇娇,来切肉了。” 叶磊挠了挠头。 王娇手上利落地将切好的肉包好递给旁的客人,就朝叶磊走了过来。 “你要哪些?” 叶磊不敢看她,“还是跟昨日的一样。” 王娇应了声好,就手起刀落开始干活。 叶磊这才敢抬起头,迅速地看她一眼,又立马侧过眼睛。 王娇将肉和下水全包好后,就准备提着往叶磊牛车上放。 叶磊赶忙上前想接过来,“我来,别累着你。” 两人手指不可避免地相碰。 叶磊只觉得火辣辣的热意顺着手指往全身涌。 王娇感到自己的手指有些发麻,迅速松开了手,也不看叶磊,就朝肉摊走了回去。 ------------ 第一卷 第38章 别想走 “女大不中留呐。”王屠夫摇着头,嘴里念着。 王娇看他一眼,“爹,那我还是不嫁了。” 放好肉的叶磊走过来听到这话,走路都慌了,右脚绊着左脚,直朝肉摊上摔来。 王屠夫眼疾手快地伸出双手扶着他。 “小伙子,你要吓死我!” 不光他,王娇都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大半拍。 “不能不嫁!”叶磊顾不上起身,激动地说道。 王屠夫只能自己绕过摊子去把他扶起来。 叶磊一双眼紧盯着王娇,又重复了一遍,“不能不嫁。” 王娇一个头两个大,“我那是和我爹瞎说的!” 叶磊这才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王娇看,一下低下了头,低低地说道,“多少钱?” “一百九十八文。”王娇回道。 王屠夫松开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实诚过头了? 还有,天天都是这些肉,天天都要再问个多少钱? 逮着机会说话。 叶磊数出正对数的铜板放在肉摊上,“那我先走了。” “嗯。”王娇收好钱。 “我明天再来买肉。” “好。”王娇再应。 两个人谁也不看谁。 王屠夫捂着脸不想看,他做鳏夫好多年,真的不想天天听这些话。 造孽啊。 叶磊终于是回到牛车上,架着牛车去摆摊的地方了。 孙氏早等得不耐烦了,“明天非得把大哥换回来,天天等等等!” 摆摊多辛苦,忙完就想回家坐着歇歇,她不还有那么几匹布都等着她做衣裳么?! 急死她了。 叶磊过来就看到了他娘虎视眈眈的眼睛,“娘。” 孙氏瞪他一眼,就往牛车上坐。 叶桂花心细,掀开油布,看了一眼牛车上的肉,“大哥,小姑好像是说今天要多做一桶卤货送去书院?” 孙氏一听,急忙看一眼肉,一巴掌拍在了叶磊背上,“肯定是这人眼里只有娇娇,这事又给忘了,想想你饿瘦了的弟弟,哎哟,我的天爷。” “快掉头,回去买,我去买!你就在牛车上呆着!” 叶磊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额头上,他这记性! 待镇上五人分队终于回到家时,县里分队还没回家。 “奇了怪了,小妹她们不应该比我们难啊?我们今还耽误了这么些功夫。”孙氏没进屋,站在门口看着路,有些担心。 柳氏摇摇头,“小妹碰到啥事都能解决的,我们先进去吧。” 孙氏长吁短叹地也进了屋,拿起针线开始赶工。 她一个袖子还没缝好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了说话声。 叶盼汣跟在叶老太身后,走进了院子。 “娘,怎么你们今日回来这么晚?”孙氏放下针线就迎了上去。 “你猜。”叶老太笑得眉飞色舞。 其他人脸上也都带着笑。 叶老头抽一口旱烟,看着这五人脸上的笑,太阳下都闪得厉害,“不得了,肯定是又有大好事了。” “出事了!大牛二牛家的,赶紧出来!”门口却传来了田氏的急呼。 叶老头一把放下旱烟,脚步飞快走了出来。 叶盼汣离门近,最先出了门,“田婶,出什么事了?” 田氏脸上满是汗,指着路口,“那董寡妇抱着她死了的儿子要上你家来要个说法呢!” 叶老太一脸紧张,“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会死了?” “看着像是饿狠了,一下吃太多,胀死了。” 叶老太一下慌了神,差点一屁股坐下去。 叶盼汣连忙扶住了她,“娘,我来处理,你别急。” 叶老太六神无主地抓着闺女的胳膊,“就是我们害死了人啊!” 叶盼汣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娘,若是天底下给行将饿死之人送上粮食,都能被说是害人,那世间还有好人么?” 她安抚地拍着叶老太的背。 叶老太在她冷静的眸子下逐渐平静下来。 叶盼汣环顾一圈看着叶家人,“我们没有错。” 只有叶桃花赞同地点了点头,“娘说得对。” 天知道她在杜家时,被杜老婆子虐待,成天饿得要死,那时她就想,谁要是能给她送点吃的,这人就是菩萨! 说话间,董寡妇身后跟着好些村民已走到了叶家门前。 董寡妇抱着怀里儿子的尸体,哭喊得声嘶力竭,“你们还我儿的性命!” 叶盼汣默了默,“董嫂子,我只是送了你们一碗卤货,其余三碗还是你儿上手翻,我才被迫留下,我甚至还对你说了小心积食。” 安静的村民们听着她这番话,有些站了出来。 “诺大的一个叶家村,盼汣家家都送了一碗,这是善意,孩子胀死了,这却是人祸!” “董寡妇,你,你真是好生糊涂啊!” 董寡妇垂泪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这是她的大儿子。 大儿子比二儿子一向是吃得多的,长得也比二儿子壮。 昨日那四碗卤货她只抢到了几口素菜吃。 其余全被两个儿子吃完了,其中大儿子吃得最多。 而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吃得很香,肚子也饿。 但是母亲嘛,总是应该先把好的给儿子。 如今听着耳边的话,却是她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么? 不!就算是这样又怎样?! 她还有个二儿子,二儿子今日这会又饿了,叶家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必须掏银子给她! 她知道叶家如今发达了,家里阔绰,昨日叶盼汣更是随手就掏出来了七两银子。 难道不该给她银子么? 董寡妇抬手擦一把泪,一脸怨恨地指着叶盼汣,“都怪你!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那卤货,我儿肯定不会死!” 叶盼汣看着她这张脸,叹了口气,“董婶子,我问你个问题,昨日那卤货,玲儿吃了么?” 董寡妇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你提那个赔钱货干什么?那可是肉,哪有她吃的份?!” 叶盼汣来不及再和她纠缠,对孙氏急声说道,“快,将家里剩的粥盛一碗,里面放些盐,赶紧!” 孙氏来不及多想,脚步飞快地往家里走去。 叶盼汣也准备往外走。 董寡妇一把拽住她的袖子,继续哭喊着,“今日你不给我个说法,别想走!” ------------ 第一卷 第39章 节哀 叶盼汣用力将她的手撸下,“昨日我见玲儿就已饿得快死了,那也是你生下来的孩子,那也是条人命!你不在意,我在意。” 她脚步飞快就准备往董寡妇家走去。 董寡妇心里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命! 那赔钱货要是饿死了,家里不过就是少了个干活的人,她才不心疼呢。 但是钱她今日要不到,她绝不会罢休! 董寡妇又一把拽住了叶盼汣的袖子,“你不能走!你看看我这好大儿!你夜里怎么睡得着!” 田氏看不下去,一把夺过董寡妇的手,“你究竟想怎样!” 一旁的王婶子也说道,“大嫂,这事跟盼汣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在这闹了!” 董寡妇一把拍开了王婶子的手,“我才不要你在这假惺惺的!” 王婶子气得脸色铁青。 叶盼汣冷冷地看着董寡妇。 董寡妇咬咬牙,“十两!我要十两给我大儿风光下葬!” 叶盼汣拿出自己的盒子,打开锁。 里面是她今日拿的剩下的所有银子,正好十两。 “这是十两,我可以给你,但玲儿从此就是我的义女,与你再无关系。” 她没办法做到活生生看着玲儿这么一条命就没了,即使今日她用一碗粥不让她饿死,以后呢? 只要在董寡妇那里一日,玲儿就迟早会被饿死。 不是被饿死,也会被董寡妇和她的好儿子给活活打死。 董寡妇一把拿过这盒子,因为太激动伸出了双手,她大儿的尸体从她怀里掉了下去。 “没问题!我早就不想要那赔钱货了,打成那样她都不走!” 柳氏看不下去,流着泪拿过一张草席将孩子尸体包好。 叶盼汣再也不耽误,和提着饭盒的孙氏两个人脚步飞快。 叶老太一脸厌恶地看着董寡妇,“女儿才不是赔钱货,有你这么个娘,才是玲儿的不幸!” 田氏原本觉得董寡妇可怜,看了这么一通后,心里也十分看不起她,“天下竟然有你这样的母亲!不惜用儿子的死换钱!” 董寡妇充耳不闻,将怀里的盒子抱得紧紧的,慢悠悠地往自己家走去。 骂吧骂吧,反正她现在可是有了十两银子! 十两,足够买多少金银首饰,华丽衣裳?甚至够她每天都去香味坊吃饭! 被骂几声怎么了? 一个汉子直接冲她离开的地方吐了口唾沫,“老子真是开了眼了!这种人在叶家村就是祸害!” “老三说得对,把这女人赶出叶家村!” 叶家村的人都附和起来。 里正叶大义看着地上的草席,叹了口气,“八斤真是娶了个糟心婆娘,确实不能让她再在叶家村呆着,但是八斤还有个儿子,这儿子怎么办?”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闭上了嘴。 王婶子说道,“让董寡妇带着回董家村去。” 叶大义看向王婶子的方向,“七斤,那可是你唯一的侄子了。” 叶七斤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和八斤是亲生兄弟,爹娘前些年也走了,第二年征兵时,八斤比他大,留下董寡妇和三个孩子,从此一去不回。 “大哥走后这些年,我自认没有对不起过他们娘四个,每月都给两百文,收了粮也给粮。” “收到大哥没了的消息,我也给大嫂说过我来养三个孩子的话,是她不愿意。” 王婶子听到这话,脸上五颜六色的。 何止不愿意,那贱蹄子甚至当着她的面就想勾搭她男人。 这可是她小叔子! 所以后来给董寡妇送钱的从来都是她。 王婶子说道,“让大嫂回董家村才好,我们仍然会给侄子钱,也会给玲儿钱。” 她家里有两个孩子,翰学如今在书院读书,另外有个小女儿,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把侄子侄女领回家里养。 叶大义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叶家村在附近几个村的名声都不错,他也不想因为董寡妇一个人,彻底毁了这好名声。 毁了名声后,谁还愿意把闺女嫁到叶家村来?谁又愿意再娶叶家村的闺女? 叶老头径直走向草席,叹了口气把孩子抱了起来,“大家搭把手,我们把这可怜孩子埋了。” 叶七斤伸出手,“兴朝叔,我来吧。” 叶老头把孩子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节哀。” 叶家村的人全都跟着叶七斤,将这孩子葬在了叶八斤的衣冠冢旁边。 叶七斤跪在地上看着一家的墓,迎风沉默地流着泪。 是他对不起大哥,也对不起爹娘。 另一边,叶盼汣赶到时,玲儿已出气多进气少,饿得水肿得躺在墙角。 叶盼汣急忙扶起她的头,“玲儿,别睡,二嫂,你给她喂粥。” 玲儿一动不动,禁闭的眼睛倒是动了动。 她感觉自己走到了一片黑雾中,面前有条河。 河对岸不断地传来浓郁的饭香味,她好饿。 真的好饿。 可是她却听到了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 声音温柔又好听。 她好想知道是谁。 孙氏看着从玲儿嘴角流出的粥,急得声音发颤,“她吃不进去!” 叶盼汣更急,将玲儿的头放平,侧向一边,“二嫂,喂稀米汤!” 孙氏手都有些哆嗦,用汤匙乘着稀米汤往玲儿嘴边喂。 温热的米汤带了点咸味,玲儿无知无觉地咽了下去。 她昏昏沉沉地还咂了咂嘴。 “咽了!咽了!”孙氏激动地差点哭出来。 叶盼汣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缓缓吐出口气。 “咽了就好。” 孙氏半碗粥喂下去,叶盼汣止住了她,“就先喂这些,我们带她回家。” 说着她就准备抱起玲儿,抱是抱起来了,胳膊却止不住地颤。 玲儿虽说饿得极瘦,但也是个七岁的孩子。 孙氏将粥放下,从叶盼汣手上把孩子接了过来。 “唉,这也太轻了。” 叶盼汣端起粥,推开了门,朝外走去。 两人走到门口时,碰到了回来的董寡妇。 董寡妇很是嘲讽地看着,“哎哟,还有人愿意抱赔钱货呢~” 叶盼汣忍无可忍,用力一巴掌甩在了董寡妇脸上。 董寡妇捂着脸,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 第一卷 第40章 这是糖么 叶盼汣冷肃地说道,“这是轻的,若是以后让我看到你再出现在玲儿面前,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买命钱。” 明明她说的话声音不大,董寡妇却吓得后背发凉,她忍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印象中的叶盼汣从来不会说狠话,一副温温柔柔好欺负的样子,但刚刚,叶盼汣明显就是说真的! 她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叶盼汣看都不看她一眼,转头走了。 孙氏压低声音说道,“小妹你刚真是威风,这话说得我都感觉怕。” 叶盼汣看着玲儿握紧了她的手指,笑了笑,“这人实在是令人厌恶。” 威风什么的,她上一世开会时,全体员工谁敢不提起十二分注意力。 回到叶家后,孙氏将玲儿放在了叶盼汣屋里的榻上。 叶家全都围了进来。 玲儿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么多人,有些害怕地瑟缩起来。 叶盼汣握着她的手,“玲儿,不怕,这是我家。” “我记得你,昨天你来给我家送了卤货。” 叶盼汣笑着摸摸她的脸,“玲儿真乖,记性真好。” 叶桃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进玲儿的嘴里,“那你肯定也记得我了,玲儿妹妹~” 一股从未感受过的香甜味道直冲天灵盖,玲儿眼睛亮晶晶的。 “这是糖么?” 叶盼汣被这句冲的眼眶泛红,同样都是孩子,为什么玲儿要过得这么苦。 “对,以后我天天给你吃糖。”叶桃花捏捏她的另一只手。 叶老太叹了口气,走出了这屋。 董寡妇就是造孽啊! 叶老头在她身后拍拍她的肩,“好了,老婆子,以后在咱家不就好了么?” 叶老太一听,挽起袖子就要往灶屋走,“我去熬排骨汤去,这么瘦,可得好好补补!” 柳氏不动声色地跟着去了。 一碗米粥一颗糖下肚,玲儿精神好了许多。 叶盼汣想去备卤货了,玲儿却不松开她的手指。 孙氏说道,“小妹,你就在这里陪着玲儿,旁的活我们来,别担心。” 叶盼汣点点头,“辛苦大家了。” 玲儿脸上笑了,“姐姐你真好。” 叶盼汣刮了下她的鼻子,“玲儿也很好。” “姐姐,我娘呢?” 叶盼汣顿了顿,“姐姐喜欢你,想以后跟你一起住,你愿意么?” 玲儿眼角划出眼泪,却眨了眨眼睛看着她,“当然愿意。” 她没再问关于董寡妇的事。 叶盼汣看着她这双灵动的眸子,心里钝痛。 这是吃了多少苦,才换来这么小年纪就这么懂事。 她在玲儿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个孤儿,健康地活着长大,有多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个时辰后,玲儿又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叶盼汣这才从屋里出来。 孙氏冲她压低声音说道,“小妹,明日要卖的卤货全都备好了,要送去书院的也备好了。” 叶盼汣这才想起来,本来刚到家是要告诉大家她买了铺子的事的,如今却不是个好时机说出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书院吧,还来得及。” 孙氏用力点点头,急忙带上她熬夜赶出来的一套银白长衫。 叶二牛和叶磊也很激动。 叶大牛将牛车装好。 叶老太握着孙氏的胳膊,“可得好好看看明儿,瘦了没有,缺些什么让他尽管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别担心。” “好好好,娘你别担心啦。”孙氏扶着她,让她坐下。 叶二牛将一木桶卤货放到牛车上。 要送的状元红也稳稳装上牛车。 待孙氏坐上牛车后,牛车便缓缓启动。 半个时辰后便到了白鹿书院山脚下。 孙氏看着这长长的台阶,“幸亏大哥来了,不然这么多东西,搬上去也是真费劲。” 叶盼汣提着一壶状元红,开始爬山。 叶二牛抱着卤货,脸上笑着,“为了儿子,值得!” 走到半山腰,他实在抱不住了,和叶大牛换了。 孙氏在一旁打气,“大哥威武,马上就到了。” 叶大牛听着拧紧了唇,他就没觉得费力… 上次来过一次,叶盼汣记住了路,几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院首屋外。 一路也没碰到旁人。 叶盼汣上前,没听到念书声,轻声唤道,“院首。” 叶明正专注地捧着书在看,乍一听到这声音,不由摇头苦笑。 看他念书都念痴了,竟听见了小姑的声音。 他从未离家这么久过,但念书让他根本没时间去多想这些。 眼神都没从书上移开,继续看着。 白院首看着他,摸胡子的手顿住了。 他这小徒弟… 不会念书念傻吧? 他清了清嗓子。 叶明头都不抬。 白院首只能放下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扬声喊了声,“进。” 叶盼汣推开门。 孙氏一看到自己儿子那熟悉的背影,眼眶就泛了红。 瘦了。 叶明这才疑惑地转过头来,一看到来人,便激动地站了起来。 “爹,娘!” 孙氏快步上前,握住他的胳膊,“瘦得厉害,在外这么久也不知道给家里写封信!” 叶二牛仔细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儿子。 短短半个月,儿子身上的书生气越发浓重,一身长衫格外合身,衬得如松直挺。 “是我的好儿子!” 叶盼汣看着一家三口团聚,笑着上前对白院首行了拜礼。 “多日不见院首,仍精神矍铄,似苍松般健朗。” 白院首一听,笑眯眯的,“叶小娘子说话还是这么让人如沐春风呐。” 孙氏和叶二牛这才也对着白院首鞠了一躬。 白院首忙扶起两人,“不必这么客气。” 孙氏和叶二牛这才直起身,都看向叶盼汣。 都生怕自己说错话。 这可是儿子的师傅,那是决计不能得罪的。 叶盼汣不紧不慢地说道,“虽说白院首免了束脩,但我们还是想为书院做些什么,便带了自家做的卤货,提了几壶状元红为书院增个好彩头。” 落落大方,坦然自若。 白院首颇为赞赏地看着她,他对叶家的背景一清二楚,正因为一清二楚,才更加觉得叶盼汣难得。 进退有度,说话让人由衷地感到心里舒服,还能感觉到真挚的诚意。 ------------ 第一卷 第41章 使不得 一生在朝堂摸爬滚打,他可太知道这有多难做到。 但这个连清水县都没出过的小娘子,却做到了。 还做得丝毫不费力。 必是大有前途啊。 他抚着胡子,凑到状元红面前使劲嗅了嗅,“好酒好酒,怪不得我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叶大牛便急忙打开酒塞,给白院首斟了一杯。 他现在明白小妹为什么会买最贵的酒了。 叶盼汣上前打开了卤货的盖子,“白院首,这到也是不错的下酒菜。” 白院首闻到这香味,有些诧异。 这香味和他以往吃过的东西都不同,更为霸道和复杂。 “快让我尝尝!” 叶盼汣用汤勺盛出满满一海碗放在白院首面前。 白院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他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什么肉。 吃进嘴里却分外弹牙,艮啾爽滑,配上这咸鲜可口的味道,真是越嚼越好吃。 “咕嘟。” 一口咽下,已顾不上喝酒,白院首急忙又夹了一块吃了起来。 叶明看得直咽口水,他是清楚小姑这卤货有多好吃的,半个月没吃,这会看着白院首吃得这么香,他好馋… 叶盼汣看着心疼,赶紧给叶明也盛了一碗。 她的卤货每天在镇上一桶,县里一桶,都卖得飞快,根本没有留的,家里人都没什么机会吃。 叶明也没坐下,就这么站着吃了起来。 孙氏和叶二牛对视一眼,这白鹿书院看来是吃得不太好啊… 白院首一气吃了好几口,这才停下筷,记起来有状元红,抿了一口。 当即就拍着桌子,“好!好菜好酒,人生幸事不过如此!” 叶盼汣笑着,“院首喜欢便是极好。” 白院首搓着手,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叶盼汣。 …… 叶盼汣嘴角抽了抽,“院首可是需要什么?” 白院首站起身,两步走到叶盼汣面前,“叶小娘子,小生寡闻,这卤货是用什么肉做的?” “您刚开始吃的是猪的下水,肠与肚,后来是猪头的位置。”叶盼汣没隐瞒。 白院首摸摸胡子,“没想到这些东西竟能做得如此好吃,真是学无止尽啊。” 他话音一转,“我出十两银子,只盼你能每日送一桶这卤货来书院。” 孙氏和叶二牛都瞪大了双眼,她们听到了什么? 十两?! 叶盼汣忙摆手,“院首这使不得,我这一桶卤货最多卖三两银子,十两太多了。” 白院首笑眯眯地看着叶盼汣,如此心性,丝毫不贪婪,金钱面前的诚实多么可贵。 “不,对于我而言,这卤货十两买下也是我赚,哎对,你们送到山下,我会让人去端上来,书院也有习武之人。” 叶盼汣还想再将价格压下来一些,白院首却摆了摆手,“明儿,今日便到此,带你家人去书院里看看吧。” 叶盼汣却急忙执起双手,冲白院首行礼,“院首,盼汣有一事相求。” 白院首急忙轻拂她的肩,“叶小娘子可别再拜了,你说。” “我有两女和一个侄女,大的年12,名唤叶桃花,小的年7,名唤叶玲儿,侄女年13,名唤叶桂花,我想送她们念书识字学礼,习君子六艺,不知院首这里能收么?” 白院首双手背在身后,越发觉得叶盼汣带给自己震惊。 大梁朝男子为尊,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学便是在京城都不怎么见到。 但他活了大半辈子下来,经历的事明白地告诉他,好些女子未必不如男子,甚至不乏惊才绝艳之辈。 如今这叶盼汣,他觉得也是佼佼者,她的路还很长,必然不至于此。 “好,甚好,白鹿书院自当从今日便依叶小娘子所言,开始教导女学,男子学什么,她们便学什么,甚至包括武术?” 叶盼汣坚定地点了点头,“武术自也应相同。” 叶明愣愣地看着叶盼汣,他今日才真正见识到小姑的见识之高远。 惊讶之后,便是强烈的自豪感,这就是他的小姑! 叶大牛沉默不语,小妹要让桂花来念书,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孙氏却呆呆的,只觉得这两人说话像是天外之物。 女子学武? 叶二牛看着叶盼汣,只觉得小妹哪里都在发光。 “那便让我们拭目以待!”白院首想到自己已去世的母亲,若是母亲还在世,见到叶小娘子,必然分外相见恨晚。 他走回桌边跪坐下,冲叶明挥了挥手。 叶明便行了个礼,几人往屋外走去。 叶盼汣落在了最后。 “叶小娘子,白鹿书院的钱都是苏阎给的。” 白院首压低了的声音传来。 叶盼汣笑着回了个礼,“我记下了。” 说完便走了。 白院首端起酒喝着,看着她的背影。 她来做自己的徒媳当真是绝好,就是不知道苏阎那小子有没有这本事了。 叶盼汣转头就看到了叶明夹在孙氏和叶二牛中间。 夫妻俩一人挽着他一边胳膊。 叶二牛眼神关切,“儿子,你刚吃卤货好急,书院是不是吃得不好吃啊?” 孙氏语速急切,“明儿,你在书院有没有被欺负啊,谁欺负你了,娘帮你欺负回去!” 叶盼汣:“……” 二嫂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叶明摇了摇头,“爹娘,你们就放心吧,我在这特别好,瘦了是因为我一心只想赶紧赶进度。” 叶盼汣听到这心里有些愧疚,拍了拍叶明的肩,“明儿,拔苗助长的道理你明白的,身体最重要,别太急了。” 叶明笑着,“小姑你放心,我都有数。” “我们在县里买了一间铺子,后院有两间屋,若是有时间,多回家看看。”叶盼汣道。 叶明眼中闪过亮光,“我们竟然在县里都有家了!” 孙氏直点头,“瞧这孩子激动的,我们还在镇上摆摊呢,你小姑多会做生意,我瞅着迟早到处都有家!” 叶明很是高兴,“我也觉得小姑会做生意。这里就是书院的饭堂了,每顿饭都有荤腥的,大师兄说绝对不能饿着念书。” 叶盼汣看着,心里忍不住想苏阎是不是自己饿着肚子念过书。 ------------ 第一卷 第42章 屁滚尿流! 几人一路走一路聊着,叶明把书院何处都介绍了一番,最后来到了书院门口。 叶明看着大家,挠了挠头,“我准备明年二月便去试试县试。” 叶盼汣愣了下,“明儿,你明年五月才十六,还小,但若是你想去试试,小姑全力支持你。” 孙氏激动说道,“娘也支持你!” 叶二牛摸摸他的头,“爹看好你,无论过不过,你都是老叶家的骄傲!” 叶大牛也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好侄儿,好样的。” 叶明重重地点了点头,内心暖成一片。 叶盼汣拉着孙氏下山,孙氏一步三回头,那不舍的厉害。 “好了,二嫂,你这样明儿也舍不得走,赶紧走吧。”叶盼汣劝道。 孙氏转过头不再回头,眼眶泛了红,“就才半个月不见,我怎么看着明儿就感觉到了些陌生,我真想就在书院里陪着他念书。” 叶盼汣叹口气,“二嫂,孩子都是会展翅高飞的,你该高兴才是。” 孙氏拿袖子擦擦眼,“是,我就是太高兴了,我给他做的衣裳都小了点,都没给成他。” 叶盼汣替她擦擦眼泪,“没事,明日我送桃花桂花来书院,你改了后跟着一起来。” “小妹真好。”孙氏将头靠在叶盼汣的肩上。 多善解人意啊。 离开书院后,西边天上已布满金黄的余晖。 几人回到了家里。 “回来了,快来吃饭,玲儿都起了。”叶老太拉着玲儿的手,正拿热布巾给她擦脸擦手。 叶盼汣看着,心里发暖。 其实刚穿来时,她并不很适应叶家这么多的人口大家庭。 她自有能力租房以来,便都是独居。 可是住久了,越来越发现叶家的温馨。 偶尔有磕磕盼盼,但大多都充满了爱与温暖。 “玲儿,如果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第一时间要说出来噢。”她走过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玲儿的眼睛很灵动,像是小鹿的眼睛一般,还带着濡湿,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待一家人都坐上桌后,孙氏率先开了口,“小妹,你先前说的好事是啥?” 叶盼汣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这还记着呢。 “我今日买下了一间县里的铺子,前面卖卤货,后院有两间屋子,还有一间灶屋。” 叶老太给玲儿夹了一块炖到脱骨的排骨,“还有一棵金光璀璨的树呢,好看得不得了!” 玲儿慢慢地吃着排骨,虽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却吃得也不急。 “对,是银杏树。”叶盼汣笑着。 孙氏乐得眉飞色舞,屁股往叶盼汣身边挤了挤,“小妹,那那两间屋子要住谁啊?” 她可太想去县里住住试试了! 出生在孙家村,她县里就没去过几次,要是能住在县里,都不知道得多舒服。 叶盼汣好笑地看着她,“我们现在每日镇上一桶,县里一桶,书院也要供一桶,桃花和桂花明日送去书院开始念书。” 叶桃花一听,和叶桂花对视一眼,脸上就不高兴了。 叶桂花和柳氏一齐转头看叶大牛。 叶大牛点了点头。 母女俩都没觉得什么。 叶桂花本就习惯听父母的话。 更何况,她现在觉得小姑说的话,基本都是对的。 “我决定不再在镇上摆摊,若是镇上有人找上门,我们可以供货,全都在县里铺子里卖。” 叶老头沉吟片刻,“闺女这意思是,县里铺子一天都卖?” 叶盼汣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们仍是就卖两桶,卖完就关门。” 她自认这卤货味道是很有竞争力的,自然要搞饥饿营销,让大家心里都记着,用人气造势。 再说了,食材必须新鲜,备多了卖不掉,第二日再卖,就是砸自己的招牌了。 叶老太疑惑,“那用不了这么多人啊。” 叶盼汣点了点头,“不错,以后我们仍是在家里备货,现在备得多,县里铺子我要一间屋子,大嫂,二嫂,娘,都可以住那屋,另一间就给爹,大哥他们。现在还用不到这屋子。” 她端起碗喝了口汤,又继续说道,“县里就二哥二嫂,大哥大嫂在铺子里卖卤货。我还想开始盖房了,赶在过年前,将屋子重新建好。” 全家人一听到盖房,激动地浑身起鸡皮疙瘩。 “盖房!小妹想怎么盖?”叶二牛菜都不吃了,伸长脖子看着叶盼汣。 叶老头也放下筷子,“先说好,这次盖房,全家平摊着出钱。” 叶盼汣摆了摆手,“爹,书院一天给十两银子呢,用这笔钱盖吧,盖个宽阔些的青砖大瓦房。” 现在的屋子,采光还是欠了许多,土泥地总是没那么干净,一扫地灰尘漫布。 “那把后面的菜地移平用来建屋子?”叶二牛兴冲冲地比划着后院。 孙氏瞪他一眼,叶老太直接在他背上拍一巴掌,“移平!说得简单,移平了明年从哪吃菜去?” 叶盼汣也赞同,“菜地还是不动,种些菜,果树还是好的。家里附近还有空地能买么?” 叶老头又拿起了筷子,“这得去问问大义了。” “好,吃完饭我也去。” 一家人迅速拿起筷子开始好好吃饭,玲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一时想不明白,为啥刚刚还都在激情讨论,转眼就迅速吃饭了。 叶桃花这时才低低地对着叶盼汣唤了一声,“娘…” 叶盼汣一听就明白,“乖,你不只是去念书,君子六艺,天文地理,武术,你什么都要学,然后你对什么感兴趣,就专学哪一门,好不好?” 柳氏有些诧异,“武术?” 叶桂花也震惊地张开了嘴。 “小姑,我学武术?” 叶盼汣笑了,“学武很苦,你不一定感兴趣,也不一定坚持得下来,先试试。” “再说了,你们两个要是谁武术了得,那天来要债的,就能一个人把他们全赶出去,不敢在咱家撒泼。” 本还是苦着脸的叶桃花听到这话,眼里迸发出了火热的光,她一拍桌子,“就是!我要是会武术,非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叶盼汣心里一个咯噔,看看自己闺女。 这侠女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 第一卷 第43章 不听爹的话了 柳氏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拿起筷子继续开始吃饭。 叶桂花这便懂了,娘是赞同了。 晚饭吃完后,叶盼汣又提着一篮子鸡蛋,和叶老头叶老太准备出门去里正家了。 叶大牛柳氏,叶二牛孙氏,四个人也跟了上来。 孙氏一把挽住叶盼汣的胳膊,“买地这种大事,我们当然也想看看。” 叶大义正在屋里看着小儿子写的字,乍一听到屋外好几个人声,愣了愣。 叶家村穷,不仅叶家村穷,整个清水县遍布的村都穷。 天黑后能点灯的没几家,大多吃了饭就歇息了,毕竟农忙时第二天天一亮就要起床干活。 像现在农闲时,更不会有人点着灯来窜门。 “大义!”叶老头在门口喊了一嗓子。 叶大义心中了然,也只能是叶兴朝家了。 “兴朝哥。”叶大义打开了门,一眼就看到叶家一下来了七个人。 “里正叔,我们来问你个事。”叶盼汣笑着说道。 大义娘子喊道,“当家的,快进来,杵在门口干啥!” 叶大义这才转身往里走。 几人坐在里正家的堂屋,叶老头开口说道,“也不是啥大事,我们就是来问问我家那附近还有空地买么?” 端水进来的大义娘子疑惑,“买地?怎么突然会想买地了?” 叶老太拉过她,不让她忙倒水,“别倒了,我们准备重新盖房子啦!” 大义娘子被她的笑带的也乐,“哎哟,这可真是厉害。盼汣啊,大婶给你讲,村里有些人可惦记你那卤货方子了,你们可谁都别讲啊。” 叶盼汣乖巧点点头,“好,我听大婶的。” 卤货最关键的卤料包,一直都是她配的。 买来的各种香料,按照比例装在一个个布包里,她做这件事时,叶家人都自觉地不去看,也没人问过她。 每次备好货要去卖时,卤料包也会提前捞出来,直接扔在灶里,下次做饭就烧了。 她才不会傻到被别人轻而易举骗去了方子。 叶大义摊开牛皮纸,指着一处,“地还真有一块,你家是长条地,能再长一些,后面有块地是无主的,能买。” 叶老头想了想,“再长一些也行,这块地多大?” “你家整个现在的一半大。” 叶盼汣听到这话,脸上笑容更盛,“好,大义叔,这地要多少钱?” 叶大义伸出一个手指,“无主的,给个一两就够了。” 叶盼汣从钱袋里取出一个银锭子,递给了叶大义。 “多谢大义叔。” 叶大义欣慰地看着她,“瞧盼汣客气的,你小时候叔还带过你,一转眼都这么大了,过去的事不要紧,人生呐,要朝前看,你看你现在过得多好,可不能再想不开了啊。” 叶盼汣点点头,“我知道的,叔。” 大义娘子摆了一半手,“好了,别哪壶不提提哪壶,盼汣,你准备再找一个不?” 叶盼汣摇了摇头,“现在就在家里挺好的,后面再看找不找吧。” 叶老太赞同地点了点头,她是怕了。 闺女浑身湿淋淋地躺在牛车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那一幕她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她宁愿闺女这辈子都在家里不再出嫁,只想闺女健健康康的。 叶盼汣拍了拍叶老太的肩。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叶老头说着就站起了身。 叶大义皱起眉看他,“兴朝哥你急什么,你还没签契书呢,咋,给了钱不要地了?” 叶老头挠着头又坐下了,他给忘了。 叶大义把契书写好,放在了叶老头面前。 叶老头站起身,“盼汣签,签你名,就你会写字。” 叶盼汣拿起笔,“那也不该签我名,我写…” 叶二牛直接打断他,“爹说得对,就写你的名。” 叶老头也搭腔,“不听爹的话了是吧?” 叶盼汣嘴角抽抽,只好写下了自己的名。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 虽然买这地只要一两银子,每个小家都掏的出来,但但都默认该是属于叶盼汣的。 签好两份契书后,叶大义留了一份,叶盼汣收好了另外一份。 叶家人没径直回家,都不约而同地绕到了家的后面。 叶老头看着地上的一棵大树,皱起了眉,“这咋有这么大一棵树呢。” 叶盼汣倒是看着这棵树很满意,“有树的院子更好,我们开两道门,前面一道,这后面一道,中间的菜地不动。” 叶家前面本来是个二进的四合院子,一共六间屋子,带一间灶屋和库房。 叶老太一听,“闺女这主意好,老二家住前面,磊儿马上要成亲了,明儿也没几年了,桂花和桃花就到后面住。” 叶盼汣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带着桃花玲儿也住后面。” 夜里一阵凉风吹过,叶盼汣冷得抖了一下。 叶老头就急忙赶人,“成,走走走,该回去睡了。” 后院菜地是有个小门的,几人鱼贯而入。 “玲儿,来追我呀。” “我追到了!” “好玲儿,你可真厉害,现在换我追你了啊~” 前院里热闹的嬉闹声传了过来。 叶盼汣勾起了唇,走进前院就看到三个小姑娘闹成一团。 叶磊在一旁坐着发呆。 真是悠闲又惬意。 第二日,大房二房两口子赶着新牛车,带着两桶卤货去了县里的铺子。 孙氏将长衫交给了叶盼汣,她虽然很想再去,又生怕打搅了儿子念书。 叶磊坐着叶三田的牛车,带着一桶卤货送去白鹿书院。 叶盼汣带着叶桃花和叶桂花一起。 叶桃花一扫苦脸,两眼都是期待。 她要勤学武艺,保护好娘亲! 在杜家时,她自己被杜婆子打,也看着娘亲被杜婆子和杜鹏志打。 那些无力的时刻,她再也不想有。 叶磊这还是第一次来到白鹿书院,想着自己亲弟弟就在这里面读书,一股强烈的自豪感涌上心头。 他不是读书的料,但不妨碍他为弟弟感到骄傲。 叶盼汣轻车熟路走进白院首这屋。 白院首打量着她身后的两个女孩子,“这就是桃花和桂花吧?” 叶盼汣点点头,“麻烦院首教导了,另外一个玲儿,近来身体有些不好,调养好了再送来。” ------------ 第一卷 第44章 开业 白院首摆摆手,“不麻烦,昨日我已经和书院的其他夫子商量过了,一半愿意教女子,一半不愿意,我会再找些愿意教的夫子来的,所以先上一些课。” 叶桃花乖巧地问道,“院首好,我们上课与男子在一起上么?” 白院首笑眯眯地看向叶盼汣,“叶小娘子,对于这个问题你是怎么想的呢?” 叶盼汣笑了笑,“我自是不介意一同上课的,只是桃花她们没有底子,怕跟不上。” 叶桃花手指绞在一起,是啊,她就会认字,其它什么也不会… 白院首点点头,“那便先打底子,你让她们学这些是为了什么?” “院首,我想让她们每一样都了解一些,之后若有特别偏好的,便朝这块钻研。若说是为了什么,便当做找到安身立命的倚靠吧。”叶盼汣回道。 她其实还想说这也算是让桃花去找人生的意义这些空泛的话,想了想还是没说。 白院首看着叶盼汣的眼睛骤然严肃起来了,摸着胡子没说话。 叶盼汣便问道,“院首,每日可否让两个女孩晚上回家,早晨便会再赶来书院。” 白院首点点头,“没问题,明儿若是想回家,晚上也能回去。” “多谢院首。”叶盼汣很是感激。 白院首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慈祥模样,“小娘子要谢的可不该是我。” 叶盼汣噎了一下。 “好了,放心吧,你去忙你的吧。”白院首挥了挥手。 叶盼汣摸摸叶桃花和叶桂花的头,转身走了。 虽然她赞成送两姑娘家上书院,但是也是想每天能见到,不然太错失陪伴的时间了。 离开白鹿书院后,叶盼汣直接来到了自己铺子。 短短一个上午,铺子已打扫一净。外面挂上了正红的布帘,门顶上还各挂了写着福字的红灯笼。 叶二牛摆弄着炮竹,扬声喊道,“小妹来了,快进去,我来点炮竹。” 叶盼汣急忙走进了屋里,就见到铺子里全都擦洗干净,摆好了桌子。 孙氏站在柜台前拉住她,“买的这铺子真是哪哪都好!”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炮竹响亮的声音传来,叶盼汣急忙捂住耳朵。 这可真吵,却也确实喜庆。 炮竹响完后,叶二牛冲了进来,笑得呲牙咧嘴,“谁敢想咱老叶家竟然还能在县里有铺子!” 孙氏懒得理他,拿出她昨晚特意用红布裁的一面三角旗,“小妹,你来在这上面写名字。” 叶盼汣用手摸着下巴,“你们对店名有什么想法么?最好简洁些,四个字以内,让人耳目一新,一下就能记住。” 孙氏急忙道,“我我我,就叫盼汣卤货!” 叶盼汣看着她,还是摇了摇头,“人怕出名猪怕壮。” 还是低调些为好。 孙氏撇撇嘴,“那就叫叶氏卤货?” 叶盼汣继续摇头,“太普通。” 孙氏泄气地摆摆手,“我想不出来了。” 叶盼汣又看向叶二牛。 叶二牛嘴唇动了动,又闭上,又动动,又闭上。 叶盼汣扶额,“二哥,但说无妨。” “说不了啊,小妹,我就想不出来!”叶二牛无措地挠了挠头。 叶大牛站在后门口,“小妹,兰花卤货怎么样?” 叶盼汣挑了挑眉,“大哥是按桂花这辈起的名?” 叶大牛点点头。 叶盼汣还是摇了摇头,“感觉兰花和卤货这两个凑在一起不太搭。” 她在脑子里过现代那些卤货大品牌。 “要不叫久久精卤怎么样?长久的久,精品的精。” 叶二牛想都没想,直接拍掌叫好,“小妹想的就是好!” 叶盼汣忽略这个宠妹狂魔,看向孙氏和柳氏,“大嫂二嫂觉得如何?” “久久精卤,念起来好像稍微有点长,久久卤怎么样?”孙氏念叨着。 叶盼汣眼前一亮,“二嫂这个不错,更精简。” 柳氏也开了口,“我也觉得弟妹这个久久卤好听。” “那便就定这个了,除了名字最好再有一个标志符号。”叶盼汣一边说,一边拿起毛笔在红布旗上开始写字。 原主是会写字,但绝对称不上写得好看。 但她却是平时空闲时间就会练练字,毛笔字写得还不错。 久久卤三个瘦金体大字一气写成,恢宏大气。 孙氏惊得张大了嘴,“小妹这字绝了,我还没见过谁写的字是这样的,但是好好看!” 她看看这字,又看看叶盼汣,满脸都像是在说,你竟是这样的小妹! 其他三人也围了上来,都是很震惊地看着她。 叶盼汣笑盈盈的,“我想到了,我便再添一片叶子作为标志。” “这个我会,叶子就代表叶家嘛!”孙氏兴冲冲的。 叶盼汣控笔很好,但也没学过画画,就在字上面画了四片小叶子。 她提起红布旗看了看,还挺满意。 好久没动笔,这字写得还能看得过去。 “我去挂上。”叶大牛说道,拿过红布旗去挂在了门口。 叶盼汣跟着走了出来,“旗子放好了,我再去订做一块牌匾放上。” 这间铺子是她在大梁朝生意的起点,就像她生下来的孩子一般。 她提声说道,“二嫂,大嫂,摆上卤货,我们开业!” “得嘞!”孙氏应得干脆。 在铺子里卖卤货还有个摆摊没有的好处,就是用炭,现在只要放在灶屋锅里就行,炭用得很慢,用水洗筷子擦桌子都比以前方便得多。 叶盼汣盛了一海碗卤货,先去了铺子左边的一家粮铺。 粮铺掌柜是个老年人,坐在柜台后打瞌睡。 “阿爷。”叶盼汣唤了一声。 “哎,买米啊,我家米最好吃了。”老年人伸手指着米。 叶盼汣笑盈盈地将卤货放在他面前,“阿爷,我是隔壁铺子的,我们久久卤今日开业,送您碗卤货让您尝尝味。” 老爷子这下彻底清醒了,忙站起身,冲叶盼汣握拳拜谢,“掌柜的可真是太客气了,多谢多谢。” 叶盼汣摆摆手,“阿爷你趁热吃,我先去忙。” 她决定以后家里的米就在阿爷这买,街上开门做生意,最讲究的是和气。 ------------ 第一卷 第45章 刁民 今日开业,和四邻打好关系还是很重要的。 之后,她依次给相邻的几家铺子都送了卤货。 待她送完最后一次时,铺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哎,你不是前面西巷口摆摊的嘛,我今想去那买,还扑了个空。”一个身穿细布的新妇看到叶盼汣,激动地喊着。 叶盼汣也很热情地回道,“这位嫂嫂,是我,我们现在搬到这里开店了,我给嫂嫂送些肉,辛苦嫂嫂给周围朋友也说一声。” “没问题,掌柜的还是这么好说话。”新妇得了便宜,笑得灿烂。 “小妹,里面都坐满了。”孙氏拉过叶盼汣说道。 “在铺子外也支起桌椅,后院不让人进。”叶盼汣小声回道。 孙氏点点头,转头就去使唤叶二牛了。 卤货的浓香传遍了整条巷子,好些路过的客人都被这火爆的人气吸引了进来。 原本不想吃,看到这么多人在铺子里,心也都动了。 香味坊的周掌柜站在二楼窗户边,隔着条街看着,不由咬紧了后槽牙。 他气急败坏地说道,“快去!给我把门口那牌子给我收进来,别再那丢人现眼!” 小二不敢多说,脚步飞快跑了出去。 他想从叶盼汣那买方子,没买成功。 他也没气馁,就自己开始试,让后院的厨子试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感觉不是那个味。 不知道究竟缺了什么,反正就是不对。 但都试了这么久,不卖卤货赚这份钱,他又不甘心,便直接选了味道最相近的开始卖。 卖的效果很一般,基本吃过的人就没有回头继续点的。 他本就心里有些干着急。 这会看到叶盼汣这铺子开了,仍旧是这么多的人,心里更不是滋味,活像在热油锅上爬的蚂蚁。 叶盼汣再一次走出铺子时,就敏锐地发现香味坊的牌子收了。 她笑了笑,也没在意。 …… “今年的冬天可真够冷的。”一个身穿绸缎的年轻书生搓着冰凉的手,不住地哈着热气。 杜鹏志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却很快收了起来,脸上带着笑,“舅兄所说甚是,那中午便去吃些热气的午食。” 这位书生正是王氏的小舅子,王氏得知他中了秀才,便让他多加教导这位小舅子。 这位小舅子身上穿的绸缎可是杜鹏志绝对买不起的,他站在这舅兄旁边,就特像个跑腿的。 王烁点点头,在前方走着,压根不顾及杜鹏志是否跟得上。 杜鹏志眼神阴冷地快步跟上,两人走出了书院。 王烁从小在王家锦衣玉食地长大,对吃食格外挑剔。 于是,他一路直奔香味坊走去。 杜鹏志心中分外腻味,这么冷的天,不过是个午饭,还非要跑这么远去吃,他还要抄书呢。 到了香味坊的巷口时,王烁眯起眼看着一旁人满为患的铺子,“这家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肯定好吃。” 说完,也不管杜鹏志,抬脚就朝这家铺子走去。 杜鹏志握紧拳头,在看到叶盼汣和叶家人的身影时,脚顿住了。 怎么会是她?! 叶家怎么会有钱能在县里这么好的位置买铺子?! 还这么多人,这得赚多少钱? 想到妹妹说的那日叶家从镇上的面馆出来,他只以为叶家是去面馆做工,如今想来,叶家可能真的吃得起。 那他今日给两人吃饭终于是不用掏钱了,这王烁吃得都贵,全都是他主动抢着掏钱,他哪来那么多钱。 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脸上终于是绽开了笑容。 王烁来得巧,正好碰到一桌人走了,他一屁股坐下抢了个位置。 叶二牛过来利落地擦着桌子,“客官吃点什么?卤肉十文一碗,卤菜五文一碗。” “各上一碗,小爷尝尝鲜。”王烁回道。 杜鹏志正要坐王烁对面,叶二牛直接一脚将凳子踢到了一旁,冷冷一笑,“本店不卖给狗。” 王烁端起热水喝了一口,兴味地看戏。 杜鹏志气得脸色铁青,“二哥说的什么话?我现在可是秀才,你想清楚再说话!” “秀才怎么了,我还没权利不卖给你吃了?”叶二牛毫不畏惧地瞪着他。 叶盼汣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放下碗就走了过来。 “二哥说的正是,本店不卖给你们杜家任何一个人。”她笑着说道。 杜鹏志还想再争,王烁却摆了摆手,“行了,你就去旁边香味坊吃吧,吃完再来找我。” 他自然是也不喜欢杜鹏志这位侄婿的,他讨厌姓刘的那对父女,在他看来就是他们王家的奴仆罢了。 他才不会为了杜鹏志说话呢。 杜鹏志心里窝火,却也不敢忤逆了王烁,只能笑着应了声好,转身准备走。 他还指望王家给他个官做做。 王烁点了下桌子,“钱付了。” 杜鹏志咬紧了牙关,仍挂着笑掏了十五文放在桌上。 心里止不住地嫌贵,这些钱都可以在香味坊点个菜了! 叶盼汣看着杜鹏志吃瘪,心里一阵爽快。 只有杜鹏志这种踩高捧低的小人,才能在她面前上演这种戏码。 她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就往铺子里走。 杜鹏志本来还想在单另和叶盼汣说几句,这会看她走了,顾忌着王烁,没再敢喊她。 要是王烁看到了,告诉王氏,平白引得她不快可不好。 待卤味上来后,王烁皱着眉看着碗里的一堆奇形怪状,他指着叶二牛,“你过来,给小爷说说,这都是什么?” 叶二牛走过来,热情地回道,“这是猪肠和猪肚,剩下的是猪头上的肉。” 王烁满脸嫌弃,一把捂住鼻子,端起这碗卤货直接就砸了,“大胆!敢给我吃这种东西!” 周围的人停下筷子,都看了过来。 叶二牛皱起了眉,脸上的笑也落了下来。 王烁站起身,怒吼道,“这是给人吃的东西么?!” 叶盼汣快步走了出来,拿出十个铜板,冷声说道,“你若是不爱吃,这钱退你,碗钱我扣了,麻烦你去别处吃!” 王烁却理都不理她,继续咒骂着,“一群刁民,竟敢这般欺辱小爷,知不知道我是谁!” 叶盼汣都气笑了,“我开门做生意,哪能知道客人都是谁?” ------------ 第一卷 第46章 真没用啊 久久卤旁边铺子的人也全都围了出来。 叶盼汣先前送了卤货,不可能出了事,他们连面都不露。 其他吃饭的人早不爽这人了,“说什么不是给人吃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真正的大人物谁敢当街一口一个刁民,一看就是屁都不懂的!” “好好吃个饭都能被恶心到,这么不乐意你直接报官吧!” 杜鹏志坐在香味坊里,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格外出气。 这样叶家惹火了王烁,他就看叶家在清水县还怎么活下去! 王烁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的人群,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颤抖地抬起手就想掀了这桌子,“畜生!一群下贱人!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却有一枚鸡蛋直直从人群后方扔了过来,砸在了他的头上。 叶盼汣目光飞快地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个熟人,冲她恭敬地点了点头。 这个鸡蛋就像是个导火索,人群瞬间都炸了,一时间泥土,石子全都冲着王烁身上砸去。 王烁头上鸡蛋液直往下流,他狼狈地捂着头,身上被石子砸得生痛。 他不敢再留,灰溜溜地推搡着人群往外跑去。 叶盼汣看着熟人追着这人走了,唇角勾起了笑。 天欲要人亡,必先令其狂。 “大家勿气,我请大家每人一碗卤货。”她笑着招呼大家坐下。 “掌柜的大方!” “多谢掌柜的!” 一时夸赞的话不要钱似的冒了出来。 叶盼汣笑盈盈地走进了铺子。 孙氏星星眼地看着她,“小妹可真厉害,那人是谁啊?不会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吧?会不会继续找事啊?”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放心吧,没事,不过二嫂,还有多余的红布旗么,我想再写一张,说明猪下水,这样也能接受不了的人避开。” 即使她们没说明,但王烁做得也太离谱了,不是你爱吃的,给你退钱,你走人就好了,还又砸碗又骂人的。 再说了,别的人都在吃,他没看到是不可能的。 王烁生平十九年,从来没有受过今日这般奇耻大辱。 他把脸捂好,不敢让相熟之人认出他来,专门挑的小巷走,错开了大道。 “谁!” 突然一个麻袋从天而降,直直罩住了他。 “我可是舒州王家的!你敢动我,信不信我让你全家消失!”王烁用力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 一声嘲讽的冷笑传了过来,“舒州王家算什么东西。” 接着就是重重的一棍子砸在了他的腿上。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响起。 可惜这条巷子太偏,一个人都没有。 王烁直直跪在了地上,疼得他冷汗直流。 他现在是真的怕了。 “停停停,你说你说,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我给你!” “砰!” 又是一棍子直直砸在了他的背上。 “砰!砰砰!” 好几棍子下来,从未经受过这般惨打的王烁直直晕了过去。 因为罩着麻袋,杜鹏志到处找遍了,都没找到王烁在哪,只好回了刘家,告诉了王氏。 “你说烁儿中午吃饭便和你分开了?”王氏眼神晦暗不明地坐在太师椅上。 “对,就是在久久卤,那个叶家开的铺子,不知怎的,舅兄砸了碗,然后叶家人就拿鸡蛋石子砸他,我正往他那赶,赶到时已不见舅兄的身影。”杜鹏志恭恭敬敬地回道。 “傻了么?还不快去找!找不到你们也不用回来了!不准惹旁的事!”王氏一声怒喝。 刘家所有的下人全都出动了。 杜鹏志又站着等了一会,没听见王氏的声音,便佯怒骂道,“叶家真是太过分了!” 王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声音柔柔地问道,“那依杜郎所见,当如何?” 杜鹏志心跳得飞快,不枉费自己夜里努力地伺候,女子总是如此。 这不就要听自己的意见了? 时间再久些,就会非自己不可,对自己要死不活了。 就像之前的叶盼汣。 他不过是冲她笑了一下,又假装不经意地制造些偶遇,帮她些不痛不痒的忙,她就要死要活地非嫁给她。 哼! 想到叶家今天的态度,他冷声道,“自是应将叶家所有人全都抓起来,严刑逼供,要出这卤货的方子,接着全家灭口!” 王氏抬起自己染红了的指甲,轻笑一声,“杜郎可真是好狠的心呐,那可也曾是你的夫人啊。” 杜鹏志打量四周,看没人,便关上了门,几步上前走到王氏身前,一把搂过她,“我那时是猪油蒙了心,我一颗心全在娘子身上,娘子可要明鉴啊!” 王氏眼波流转,一手拉开了他腰间的布带,“明鉴不明鉴的,全看杜郎是否用心了,呵。” 杜鹏志笑得灿烂,直接跪在了她面前,掀起王氏层层叠叠的绸缎罗裙。 一时从屋里传来各种声音。 两刻钟后,杜鹏志累得手都有些颤抖地瘫软在床上。 王氏神清气爽地穿好自己的衣裳,站在床边看着他。 “杜郎越发没有先前的生猛了呢。” 杜鹏志心里一紧,忙出声,“近来抄书用时太久,身体有些疲惫。” 王氏冷嘲一声,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脸,“那你可真没用啊,滚出刘家,别让我再见到你,明白?” 杜鹏志满脸不可置信,还想再说话。 王氏却将手指压在了他嘴上,“你知道的,我耐心不好。” 杜鹏志嘴唇颤抖着,握紧了双拳,却不敢再说话。 舒州王家,岂是他一个秀才敢惹的? 他不敢停顿,立马穿好自己的衣裳,脚步不停地走出了刘家。 他回头看着刘家的阔绰豪气的牌匾,心中满是不甘。 但想到王烁,这也算是能借王家的手彻底除了叶家这个眼中钉了。 王氏看着杜鹏志的背影,不屑地冷笑一声。 废物一个,这才伺候了几天就不行了。 她自是知道不能动叶家的,但是却不妨碍她什么都不告诉杜鹏志这个心比天高的小人,让杜鹏志去和叶家斗。 想到自己的亲弟王烁,她更是不在意。 母亲说她一个女儿,怎比得上烁儿半分。 她就要母亲好好看看她宠爱着长大的烁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 第一卷 第47章 看着给 说起来,这点她还要谢谢叶家呢。 不过叶家真的有胆子打王烁? 王烁被刘家下人找回来时,已是晚上。 回到刘家后,王氏请了郎中来。 “夫人,令弟身上并无大碍,是些皮肉伤,养些日子便好了。”郎中恭敬地说道。 王氏点点头,“赏。” 侍女跟着郎中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王氏和王烁。 “别打了别打了!”王烁梦里都吓得一直喊叫。 王氏厌恶地看着,直接一巴掌扇在了王烁脸上。 王烁猛然转醒,一看到王氏,就直直往她身上扑,“阿姐阿姐,救我救我!” 王氏一把拉开他,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阿姐你竟打我…”王烁难以置信地捂着脸。 “我现在立马送你回舒州,你去给娘说吧,叶家是不能动的,你不知道?”王氏冷声说道。 “叶家?那个卤货摊子竟是叶家的?”王烁瞪大了双眼。 “蠢货!”王氏懒得再看他,转身走出了屋子。 王烁呆呆地放下了手,心里冰冷一片。 完了,父亲会剥了他的皮的。 反观叶家这边,两桶卤货卖完后,叶家便坐牛车又回了清水村的家里。 “今日卖得可真快啊,小妹,我们真的不再多备些卤货卖么?”孙氏手上忙着做衣裳。 叶盼汣摇了摇头,“多了卖得可能就没这么快了,再多太累了也不好。” 她可不想累着叶家人。 “累啥呀,这可比种地清闲太多了。”孙氏笑着。 又清闲,赚得还多。 “有信,叶盼汣在么?”门外传来一个青年男子声音。 离门最近的叶老头就准备去开门。 叶盼汣快步走上前,“爹,我去看看。” 待门打开,她看着门外的人笑了,“好久不见。” 雁羽急忙躬身行礼,手上托起一封信,“这是大人的信,请姑娘收下。” 叶盼汣挑眉收下了,“今日多谢你,也替我谢谢你们大人在白鹿书院做的。” 雁羽摇了摇头,“姑娘还是当面对大人说吧。” 他可不好代谢。 叶盼汣也没说什么,“好,你家大人近来可好?” 雁羽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叶盼汣:“……” 雁羽拧着眉头说道,“大人近来因金矿一事,重伤了各位皇子,每天都要极小心,因此很是疲乏。” 叶盼汣压根不信,“苏阎让你这么说的吧?信我收到了,麻烦你等等,我写封回信。” 雁羽沉默着点点头,“明日我会在铺子附近,姑娘那时给我便好。” 说完,雁羽就走了。 叶盼汣拿起这信看了看。 不愧是惊才绝艳的苏相,看看这火漆用得多么考究,愣是印出了个心形。 小小一封信,上面不知是浸了多久的香,浓郁的栀子花香扑鼻而来。 叶盼汣将信收进袖袋,走了进去。 “闺女,信呢?”叶老头好奇问道。 “那人看错名字了,送错了。”叶盼汣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孙氏在一旁撞了撞叶二牛的胳膊,“我给你说,准是之前明儿的大师兄送来的信。” 叶二牛一听就准备上前问个清楚,他可觉得这男人不怀好意,小妹可不能再嫁了。 孙氏一把拉过他,“你干什么去,老实呆着,小妹都没说什么,你还管得宽了!” 叶二牛撇撇嘴不说话。 叶盼汣唇角带着笑,拿着这封信进了自己屋,又带上了门。 叶桃花和玲儿这会都还在书院没回来呢。 信纸是上好的澄心堂纸,坚韧平滑,洁白如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展信安好,见日望月,闻风揽晨,皆轻念,愿卿常安宁。” 苏阎写的一手好行书,字体大刀阔斧,笔走龙蛇,在尖锐的笔锋下,愣是透出万分柔情。 叶盼汣抬手细细摩梭着墨迹,这封信倒是用心。 澄心堂纸苏阎只写了一小半,叶盼汣用剪刀整整齐齐地裁下另一半,提笔写了起来。 一面没写完,她又翻了过去,将背面也写了个七八分满。 写完后,将两张纸比在一起,苏阎这一手字,竟在她这瘦金体下也没落下乘,可见其用功。 她没选择继续用苏阎的信封,而是走出屋去。 “哎哟,小妹出来了。”孙氏笑着冲叶盼汣挤眉弄眼。 叶盼汣哭笑不得,“二嫂,你能帮我缝个信封么?就用那匹月白的布就行。” 孙氏放下手上的衣裳,二话不说地拿起月白布匹就开始准备裁剪了,又一脸八卦,“小妹这是写了多大的信啊,要多大的封?” 叶盼汣伸出手,“这么大就行了。” 孙氏剪刀下得很快,嘴里还在念着,“看来是写得不多,就是不能多,男人,得多吊着。” 叶盼汣无语扶额,“二嫂,你都说到哪去了,今天来闹事那人也是他帮忙解决的,我就是写封回信感谢一二罢了,什么男人不男人的,我可没这想法。” 孙氏啧啧两声,“可怜的,伸长脖子盼,结果盼到一句谢谢,唉。” 叶盼汣觉得这是彻底说不清了,直接转身去了灶屋。 “荷花嫂子!”门外传来了李媒婆的叫喊。 叶盼汣又快步去打开了门,“李婆婆。” 叶磊一听到这声音,一把放下柴,从灶屋飞奔出来。 孙氏手上飞快地穿针引线,眼睛却已经看着李媒婆了,“李婆婆,八字有消息了?” 李媒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可不是,天医婚呢,磊儿和娇娇婚后能无病无灾!夫妻和顺!” 叶磊猛地松了一口气,坐在了凳子上。 孙氏简直没眼看自己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子,“那可真是大好事,王家知道了么?” 李媒婆轻甩帕子,“王屠夫高兴得不得了,直说天医好呢!” 孙氏赶紧问出最要紧的问题,“那他有说彩礼要多少么?” 叶盼汣给李媒婆端了杯茶。 李媒婆赞赏地看叶盼汣一眼,端起茶喝一口。 她这活费口舌,确实渴了。 “我问了,王屠夫就说看着给就行。” 叶盼汣一顿,这可能才是最难办的。 孙氏一听就扬起了眉毛,“看着给?看哪啊?” 叶老太看着自己咋咋呼呼的二儿媳,叹口气,“李妹子,你说,现在娶镇上的姑娘,彩礼普遍给多少?” ------------ 第一卷 第48章 没一个好东西 李媒婆伸出手,细数着,“镇上姑娘往村里嫁的少,最低的也得五两彩礼,最高的你们也知道,就是香味坊那周掌柜的大闺女,嫁给了县令做妾,彩礼收了二十两呢,还有金簪一对,金耳坠一对,哎哟,给周掌柜笑的。” 叶老太伸手打住她,“别说这种卖女求荣的,你给个话,你觉得该给多少?” 李媒婆正经起来,“娇娇从小没了娘,王屠夫也就这么一个闺女,你们给的彩礼,王屠夫肯定是都要给娇娇的,我觉得可以给高些。” 叶盼汣和孙氏对视一眼,孙氏脸上带着苦。 叶盼汣笑着说道,“好,李婆婆,我们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就麻烦你再带着彩礼往王家再走一趟。” 李媒婆一听这话就站起了身,“这是应该的,没事,你们也别愁,王家好说话的,不会因为彩礼就伤了和气。” 叶盼汣道,“正是如此,我们叶家就更不能亏待了娇娇。” 李媒婆满意地拍拍她的手,“盼汣是个懂的,好了,别送了,我回了。” 孙氏在门口看着李媒婆的背影,苦哈哈地开了口,“五两就挺多了,还要比五两高,这…” 她口袋里二房所有人的钱,攒了这么久,总共也不过才七八两银子,出五两彩礼,剩下的再办场热热闹闹的婚宴,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若是再高,二房的钱根本就不够。 叶盼汣笑盈盈地握着她的手,“这不还有我么?” 叶老太一听,眼睛直抽,“你什么你,磊儿娶妻,本来公中就要出钱,书院的十两银子你都全让我收着了,建房也完全够了,拿十两给磊儿娶妻也是绰绰有余的。” 孙氏看看叶盼汣,又看看叶老太,心里感动一片。 叶磊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娘,谢谢阿奶,谢谢小姑。” 叶老太拽着他的袖子,“阿奶这可都是念小曾孙啊,阿奶更喜欢闺女,曾孙女更好!” 叶磊脸通红,直挠头。 叶盼汣倒是挺期待王娇嫁进来,她确实感觉和这姑娘投缘。 虽说娘心疼她的钱袋子,但她还是要再添些。 孙氏亲密地挽着叶老太,“娘真好,那娘你说咱出多少彩礼?” 叶老太斜瞥着她,“我这十两就算做彩礼,其余的你们二房自己看着办。” “好。”孙氏应得干脆。 她拍了拍叶磊的肩,“真是大了。” 叶磊笑着,“娘,我都马上二十了,可不得大么。” 孙氏和叶二牛对视一眼,彼此在眼中都看到了难受。 儿子没成亲前,就是一家四口,成亲后,就是各自两家了。 …… 杜娥俪透过窗看到自家大哥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唇角勾起笑。 自从叶盼汣被休后,杜家就接连不顺,活像是冥冥之中惹了不得了的人一般。 上次她被刘氏当众扇了一巴掌后,本以为她哥肯定是去刘家为她找个说法,结果大哥竟一去不回。 如今这般颓唐,倒是活该。 她垂下目光,看来再在杜家待下去是没好结果了,她得找个高枝攀上去,这样大哥自会明白该怎么做。 “娘,娥俪,我回来了。” 杜娥俪敛下所有的情绪,脸上带着满满的关切走了出去,“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杜婆子一看儿子这幅模样,赶紧给他端上一杯热茶,“这是怎么了啊?” 她还没见过儿子这般身心疲惫的模样。 “刘家,刘家没一个好东西!逢高踩低的东西!丧尽天良!”杜鹏志双眼通红,一身酒气。 “哎哟,我早觉得刘氏就是个荡妇,怎么配得上我儿子!幸好没写婚书,就当没这回事,反正刘氏的名声肯定臭了,臭鞋一个,不会有人娶了!”杜婆子尖锐的声音回荡着。 杜娥俪沉默着,没跟着继续说刘家的不是。 这不明摆的结果么,大哥是个秀才,清水县的秀才又不是只大哥一个,刘家不过是有个师爷,眼里压根不在意大哥。 那她就得找让刘家瑟瑟发抖的高枝,到时候她随便一句话,刘氏跪在闹市自己扇自己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杜鹏志痛苦地将头磕在桌子上,大着舌头说道,“不是刘氏,是王氏!舒州王家教出来的好女儿!贱货!烂货!” 杜娥俪皱着眉和杜婆子对视一眼。 杜婆子满眼惊慌,那可是师爷的夫人! 自己儿子怎么会跟她搅到一起去? 杜娥俪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话,放轻声音问道,“大哥说的是哪个舒州王家?” “还能是哪个,舒州知府姓王!是王氏的嫡亲伯父!那个贱人,说会让我见知府!荡妇!”杜鹏志越说越气,直接把茶杯砸了。 王氏虽然容貌比寻常农妇年轻许多,但也掩饰不了她是个半老徐娘。 他费心竭力地讨好伺候,换来了什么?! 杜娥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冲杜婆子抬了抬下巴,“娘,哥喝多了,让他去睡吧。” 杜婆子最是听她这个女儿的话,点点头,用力搀扶着杜鹏志去了床上。 杜娥俪看着杜鹏志的背影,笑得灿烂。 她知道了,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杜娥俪走回自己屋子,从屋子中间的地砖下翻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钱。 这是清水县各种追求她的男人给的,她每次都拒绝。 但她越拒绝,那些男人就越送她的更多,真是搞笑。 所以每次这些钱最终都会回到她手里。 只要她爬得越高,什么刘氏,什么叶盼汣,全都得匍匐在她脚下。 叶盼汣对此毫不知情,她压根就想不到杜家人,她忙着赚钱。 在县里摆摊的第二天,又遇见了意外。 “小娘子,你不会以后都不在镇上摆摊了吧?” 叶盼汣寻声望去,正是在镇上摆摊时她送了一碗卤货的蓝裳妇人。 “是这样的婶子。” 妇人牵着的小女孩撇着嘴,吸了吸鼻子,“可是我们离县里好远,以后就难吃到了。” 妇人也叹了口气,“小娘子,来二十碗荤的,二十碗素的吧,我家人多,这些能吃两顿。” ------------ 第一卷 第49章 高瞻远瞩 叶盼汣心中动容,“婶子你可以从我这订,我们是在镇上买肉,你家在哪,到时给你送上门去。” 自己的产品有这种格外追捧的客户,就是会让人感到感动。 小女孩激动地直跳,“娘!我们以后又能吃到了!” 蓝裳妇人也笑了,“小娘子你可真好,我家就在镇上最西边那家布坊旁边。我就爱吃你家的卤货,要我说,你现在就该涨价,就是再贵两三文,也当得起!” 叶盼汣摇了摇头,“这个价已经可以了。” 下水和猪头本就买的便宜,卖这个价她已经赚很多了。 “真是大好人!我那二十碗还要,下次再订。”蓝裳妇人感慨着。 她非得和镇里自己那些小姐妹好好说说这家店,让她们都订! “好。”叶盼汣笑盈盈的。 得益于蓝裳婶子,今日的卤货还不到正午,就已经全卖完了。 叶盼汣抱歉地对后面排队的人解释一二,关店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孙氏看着队伍,一脸心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这就全溜走了。” 叶盼汣不管她,径直走到了巷道旁的茶馆旁。 她取出月白布封包着的信交给了雁羽,“辛苦你跑这一趟。” 雁羽慎重地收好信,“姑娘言重了,不辛苦,大人特意要了赏赐,让皇上将京城到清水县的路修葺一番,我这次来快了许多。” 叶盼汣挑了挑眉,“你家大人还挺高瞻远瞩。” 修路可是相当利民的好事。 叶盼汣等了会,看雁羽没要说的话了,便转身走了。 她去了附近的首饰铺子,挑了一对金耳坠,一支金簪,付了五两银子。 这些不过是她现在一天的进账。 五人赶着牛车往清水村走。 孙氏挽着叶盼汣的胳膊,“小妹,你说我还要给磊儿的彩礼添些什么?” 十两银子已经挺多了,但她这个当娘的,不出些钱,总觉得愧对磊儿。 毕竟磊儿的工钱都在她手里。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你不如把磊儿的工钱让他拿着,他要成亲了,以后多的是他小家要花钱的时候。” 孙氏竖起眉毛,“他?他跟他爹一样,花钱大手大脚,一点数都没有,我想的是等娇娇进门,把钱给娇娇,让她管。” “这样也行,彩礼你去和磊儿谈谈吧。”叶盼汣回道。 “行。” 牛车晃晃悠悠,这头黑牛每天吃得可不少。 但是家里人多,尤其是叶大牛,格外重视牛吃的够不够。 现在十月了,天气冷了许多,他还天天出门找青草割给牛吃,简直劳模。 到了家这条路,遥遥就看到了门口堆成了小山。 “天哟,这么多?”孙氏直接跳下了牛车。 叶老头和叶老太正仔仔细细地检查着,看运来的青砖青瓦是否有破碎的。 待牛车停稳,叶盼汣也跳下牛车,“爹,娘,这些够不够?既然要盖房,就一次盖好。” “这些只够后面新建的,前面这住得也好好的,就不用重建了!”叶老头说着。 叶盼汣一听就明白了,老两口这是心疼钱了。 “那等后面建好,前面再说。” 这样等后面建好,钱又攒了许多,重建前面的钱也有了。 若是只建后面,前面不重建,对住前面的二房也是不公平。 叶老太直点头。 难得闺女在花钱这事上听她一回。 吃完午饭后,叶盼汣就准备回屋睡午觉去了。 孙氏却跟着她进了屋,“来来来,小妹,我给你做好了一件衣裳,你试试。” 叶盼汣吃了一惊,“这么快?” 前两天二嫂还在给明儿改衣裳呢,这就给她做出来一件衣裳了? “二嫂,你晚上可不能太晚睡,伤身,光线不好也费眼。” 孙氏上手脱着她的衣裳,“瞧你说的,做这么一件衣裳,这都是用的时间久的,哪用得着晚上还做的。” 叶盼汣只剩佩服,“二嫂真厉害。” 她乖乖伸好双手,任凭孙氏摆布。 孙氏将衣裳穿好后,欣喜地点点头,“不错,我这手艺没退步,没对不起孙家村第一绣娘的名号。” 叶盼汣直到现在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二嫂这么一个急性子,竟然在刺绣这事上能这么坐得住。 孙氏拉着她就往屋外走,“大家都看看,这衣裳怎么样?” 叶盼汣额上露出三条黑线,她怎么就觉得自己像个莫得感情的衣架子了呢? 不过二嫂的手艺确实好,她按照县里常见的襦裙样式缝制的,里面塞上了暖和的棉花,棉花也铺得平平整整,这么一件石榴红夹棉襦裙,没有一处不合身。 孙氏做的衣裳还很灵活,她结合着细布匹已有的暗纹,再穿针引线,将暗纹串联起来,变成了活灵活现的鸟雀,鸟雀内里又是独特的暗纹。 精致得不得了。 “真好看,小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叶二牛夸得很直白。 叶老太很是喜欢地上前摸着衣裳,“我的衣裳也要这式的,我二儿媳的手可真是巧,想要什么,娘赏你。” 孙氏一下不好意思起来了,“这有什么可赏的,你要非要赏,那就再赏我匹细布,我给娇娇也做件衣裳,等她过门了送她。” “一匹哪够,两匹吧,赏了。”叶老太大手一挥,又转头拉住孙氏。 “闺女的做了,下一个该给娘做了啊。” 孙氏脸上嬉笑着,“那必须的,哪敢不让娘赶紧穿上新衣裳。” 柳氏绕着叶盼汣看了一圈,心里一阵火热。 这衣裳可真好看,比她在县里见过的那些穿绫罗绸缎的小姐还好看。 她做的衣裳可绝对没有这么好看。 柳氏脸红彤彤的,“弟妹,大嫂厚着脸皮央你,能不能你把大房的衣裳也做了,我把做饭洗碗这些旁的杂事接过来。” 孙氏亲切地一把拉过她的手,“没问题,反正大嫂做的饭可比我做的好吃得多!” 她做衣裳做得多,都不用量尺寸,看一眼就知道大概是多少。 叶盼汣哭笑不得,身上的衣裳很暖,细布接触在皮肤上可比粗麻舒服多了。 这就是一大家住一起不分家的好处,谁擅长什么,其他人都能被照顾到。 ------------ 第一卷 第50章 一切都是为了哥哥 下午前院在备卤货,后院却已经开始夯地了。 叶老头和叶老太在叶家村了一辈子,不知帮了多少人盖房,所以一听老叶家要盖房,叶家村大部分人家都来了。 最少都是一家出一个人。 里正叶大义都来了。 人多,夯地夯得飞快,后边那块黄泥地一个时辰不到就变得分外平坦了。 只余正中那棵大树,随风摇摆着枝叶。 叶盼汣在一旁看着,心里一阵热流涌过。 这是她在大梁朝的根,这个根现在也要变得更加茁壮了。 因为昨日叶老头就说过下午就会开始动工,叶盼汣特意叮嘱了叶磊买肉要多买些。 大家给叶家帮忙建房,她肯定是要管大家三餐的。 盖房子是重体力活,她不敢马虎,从早到晚保证每个人都要吃好,肉更是使劲放,早饭也是热乎乎的肉包子。 柳氏管伙食,很听叶盼汣的话,一点不手软地放肉,为此叶盼汣都没让她再去县里摆摊。 叶大义本不好意思在老叶家吃饭,他毕竟是个里正。 可是每到吃饭的点,他听着周围人齐声的好吃,心里直发痒。 都快走出叶家了,没忍住又拐了回去。 叶盼汣盛了一海碗递给他,“大义叔,你也尝尝,可以让婶子也来吃,我大嫂做饭真的很好吃。” 即使是做一个村的大锅饭,柳氏的水准也是极高的。 叶三朝迅速刨着饭,这可是白花花的大米饭,上面的肉更多,吃得他嘴角都是油,“大义你快吃,要我说还是大牛好福气,娶的好娘子啊!盼汣,叔能再来一碗呢?” 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地老脸泛红,可是确实很好吃。 叶盼汣很明白三朝叔的这种心理,她穿来一个多月的时间,被柳氏的饭养得可胖了不少… 不过原主本身太瘦了,她现在这样倒是比较合适。 “三朝叔,大嫂做得很多,放开了吃,我这就去给你再盛一碗。” 叶三朝把头偏到叶大义这边,“大义,怎么样,哥没骗你吧?” 叶大义白他一眼,忙着吃饭,“等会我就给田姐说说你刚说的话。” 叶三朝一阵紧张,“你这可就不仗义了啊,等会我那碗我再给你分点行了吧。” 叶大义鼻子出口气,这还差不多。 三家都是祖祖辈辈都在叶家村,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熟得不得了。 夯完土后,便是打地基。 叶老太就准备夯过的土做地基得了。 叶盼汣赶紧劝,“娘,地上也得铺青砖,不能省。” 墙和屋顶都要精装修了,地上给她弄个毛坯出来,她可受不了这种冗杂。 叶老太颤抖着手,心都在滴血,“那这青砖不够,还得买,这还得买多少青砖啊,一块两文钱呢!都已经买了一万块了,光青砖就花了二十两了啊闺女。” 叶盼汣笑着,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娘,这只是个庄子,算不得什么,将来我可是要在京城买下一条街的房子,全都用来盖房子,要建大庄园,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奇花异草!” 叶老太愣愣地看着叶盼汣,这还是自己的亲闺女呢? 这心真的太大了! 叶盼汣继续忽悠,“娘,你就别担心了,房子建好了,总不会跑,吃不了亏的,你闺女我都会再赚十倍百倍万倍的!” 叶老太对这话熟,上次闺女给她说这话还是周掌柜要花一百二十两买方子,闺女就说她能赚好几个一百二十两。 闺女现在赚的确实也好几个了。 “行,娘信你!娘咬牙豁出去盖,就盖它个青砖大瓦房!非得比杜家那更气派!” 叶盼汣笑得灿烂,“这就对了!” 被念的杜鹏志汹涌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杜婆子一脸揪心地端着热茶走了进来,“咋还受了风寒呢!” 杜鹏志摇了摇头,不欲多说,端过茶喝了口。 他娘大字不识一个,他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说了也说不通。 杜婆子叹口气,“儿啊,你如今已是秀才了,你何必这么着急呢,王氏这种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女人,哪有简单的。” 杜鹏志双眼猩红,仿佛要吃人一般瞪着杜婆子,“谁在你面前嚼口舌?!” 杜婆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儿子这样好凶狠,好可怕。 “是,是昨晚你喝醉了自己说的啊…” 杜鹏志目光发冷,“娘,这事我不想第三个人知道,你明白么?” 杜婆子哆嗦着手,“娥俪…娥俪昨晚也听到了。” 杜鹏志却没觉得什么,“娥俪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反而是娘有时糊涂,叶盼汣在家里怎么对你的,你干嘛说出去?如今外面都说我是陈世美,高中就休了糟糠之妻!” 杜婆子嘴唇不安地动了动,当时她这么说的时候,儿子不还觉得挺骄傲的么… 杜娥俪及时走了进来,“过去的事过去了就不必再提,娘,你去忙吧,我和大哥说些事。” 杜婆子感激地看了自己闺女一眼,还是这个闺女好。 杜鹏志看着杜娥俪没说话,因刘氏的事,他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杜娥俪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温柔地摇了摇头,“大哥不必对我感到内疚。我后来细细想过,刘氏的事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她确实反省过,觉得自己做的确实不对,出手就要有必胜的把握,而不是让自己被攀扯上,平白损失了些好名声。 杜鹏志心里感动,明白妹妹这是受自己所累,“娥俪你放心,你为大哥受的委屈,大哥都记得,等我位极人臣时,必定让你不再受他人欺负!” 杜娥俪心里冷笑,即使是亲哥,男人也靠不住。 若是非要位极人臣,那必然是自己权利傍身更好。 但她面上却笑得一脸感激,“我相信哥哥迟早有那一天。” 说着她垂下了头,“可是娥俪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了,若是再不嫁出去,就没办法成为大哥的助力。” 她昨晚一晚没睡,将手里所有的资源全部理清了一遍。 是,刘氏和叶盼汣都是她的心头恨,眼中钉。 但她明白,若要成大事,她必须得忍。 ------------ 第一卷 第51章 有罪! 杜家没有背景没有势力,她只有这些年营造出来的好名声,和这副她精心保养的好皮囊。 她若想爬得高,只有通过婚姻,找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家来借势。 杜鹏志有些紧张,“先前县令暗中向我提了,说是对你有意,若是你愿意,绝对待你不薄…” 若是妹妹做了县令的枕边人,他就是县令的小舅子,区区一个叶家,自己就能亲手收拾了,何必还要处心积虑让王家记恨? 杜娥俪眼中很快地闪过一丝嘲讽。 见识短浅的东西! 但话却要捧着说,“大哥,清水县只是个县,妹妹觉得大哥绝对会走得更远,妹妹想要做大哥更大的助力。” 杜鹏志心中一阵火热,妹妹说得对啊! 清水县这么个小地方,放眼大梁朝,这种县,没有几百也有一千,这算什么位极人臣! 当即,他下定决心,“妹妹你说得对,大哥绝对想办法让你嫁得更高!” 杜娥俪羞红着脸点了点头,“那日我在镇上,听说书人说,六皇子的亲娘是当今宠妃,王贵妃,他的外公更是如今的户部尚书,若是哥哥和这些人认识一二,想必明年二月的舒州乡试,哥哥必能高中举人。” 杜鹏志心跳得飞快,皇子?贵妃?户部尚书? 和这些人任意一个沾上关系,他这辈子就飞黄腾达了! 他仔细看着一副娇羞模样的妹妹,是啊,他妹妹长得这般美,在他心中,谁都没有他妹妹好看。 杜鹏志拉起杜娥俪的手,满眼心疼地说道,“就是委屈你做妾了。” 杜娥俪只微微摇了摇头。 内心却一片鄙夷,她宁做贵人妾,绝不做穷人妇! “那我便立马带你去舒州,我悄悄听到的,六皇子现如今正在舒州。” 杜娥俪激动地手一下攥紧了,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泼天的富贵在等着她了! 面上确实娇娇柔柔地说道,“我一切都听哥哥的。” …… 两日的马不停蹄,雁羽一路紧赶,终于在凌晨赶到了苏宅。 苏宅是皇上赏赐的,离皇城最近,全因苏阎感慨了句早晨要五点起,让皇上心疼坏了。 搬进苏宅后,苏阎每日能多睡半个时辰了。 这会苏阎已起床穿好紫色朝服,正用早膳。 一碗小米粥,一叠酱萝卜。 他不重口腹之欲。 “大人。”雁羽急步走进来,躬身行礼。 苏阎急得站起身,“辛苦了,信呢?” 雁羽双手奉上。 苏阎拿了起来,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确定这布封上什么也没有,当即用力拆开,月白布散作雪花落下。 他看得飞快,越看脸色越差,直到看完一张脸已变得铁青。 他不死心地问道,“她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雁羽一字不漏地将两人的谈话全说了一遍。 苏阎听到那句你家大人近来如何,脸上又笑开了花。 待雁羽全部说完后,他拧眉问了句,“没了?” 雁羽点点头,“回大人,这便是全部了。” 苏阎拿起这满篇客客气气的感谢信看了又看,心中五味杂陈。 又有自己为这么一封感谢信期待了好几天的失落,又有她问了自己一句的暗喜。 最后全都化成了对王家的不爽,“王家明明知道不能碰叶家,还敢如此嚣张行事,去,告诉石御史,将王家这些事,连同王烁那几句话,今日参给圣上。” 雁羽转身就准备走。 苏阎又叫住他,“之后再去催催,发往清水县的圣旨到哪了,舒州王家这流放之路再不开始,路上人就要冻死了。” 他还不清楚,圣旨下,路途遥远,王家六皇子再从中求饶运作一番,这流放未必能进行下去。 他却偏不给王家喘息的时间! 雁羽心中只感觉自己大人真是好人,还关心这些罪臣流放苦不苦。 上朝后,宁宣面目沉沉地看着底下乌泱泱的跪成一片,“众爱卿平身。” 户部尚书王和录如往常一样第一个站起身。 苏阎微垂的头,目光流转,有些细节,往日做没什么。 紧要关头时,就是人的致命一击。 果然,皇上拿起奏折直直砸向王和录,“你们王家好大的胆子!你看看这奏折,你给我念!” 六皇子端王宁肴就站在王和录旁边,一看到这飞来的奏折,想都不想地挡在了自己外公面前,任由奏折砸破了自己的脸。 接着就立马下跪,“父皇喜怒。” 苏阎心里都乐得要给六皇子鼓掌了,真是蠢到家了。 贵为一个皇子,竟然替外公挡来自亲父皇的伤害,笑死。 这让皇上怎么想? 王家都能把皇子拿捏到这个程度了,下一步还要干什么?! “砰——” 王和录直直跪下,膝盖磕在青砖上,声音回荡在大殿里。 众人听着都觉得自己膝盖疼。 “回禀圣上,臣!有罪!” 王和录胡子花白,头用力在青砖上磕了起来。 原本气极了的宁宣,看着这一幕,又顺了几分气。 “行了,别磕了。端王既然拿了奏折,那就你念。” 宁肴只觉得自己手里的奏折像是烫火山芋一样,恨不得能扔了。 王和录侧眸看着,心里止不住地叹气,“若是圣上与端王殿下不介意,老臣斗胆先请看过奏折。” 宁宣轻点了下头。 王和录抢在宁肴要恭敬递给他时,跪着弓着腰双手从他手里拿了过来。 快速扫过奏折后,便又跪了下去,“皇上赎罪,都是老臣的错,才会酿出这些罪责。” 宁宣冷冷看着他,“你确实有错,罚你半年俸禄。王家暴力占地,侵吞民田,与民争利,舒州知府罪无可恕,三日内斩立决,站在这个大殿里的,若是管不好你们的家人,朕会帮你们管。” 王和录又磕一个头,“臣遵旨。” 短短一个早朝,王和录的额头已肿起一个大包。 宁宣又看向宁肴,这个小儿子是自己儿子中最心软的,却也是最心善的,难成大器。“端王,想清楚你究竟是姓宁还是姓王,禁足府中,何时想清楚了何时再出来。” 宁肴后背的冷汗密密麻麻地爬了起来,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 第一卷 第52章 磨磨唧唧 王和录急忙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宁肴这才大梦初醒一般急忙跪下,“儿臣遵旨。” 他呆呆地垂下头,甚至想不出来今日这一切究竟是谁在背后针对他。 奏折上,王家竟做了这么多可恶的事! 这些他全都不知情,在他心里,外公一直是个慈祥的老年人… 在他前面站着的两位皇子低垂的头下皆是笑容。 苏阎细细观察着朝中每个人的神色。 夺嫡之争,谁能从中脱身? …… 又是一日卤货半上午就卖完,孙氏这两天被儿子叶磊天天催,催得一回家就直奔后院找叶老太去了。 “可不敢马虎,这得慢慢来,咱也不急是吧。”叶老太正搭手帮忙递砖。 六十岁的老太太了,建房子还是精力满满。 孙氏冲帮忙盖房的叶三朝说道,“叔,我借我娘一回,等会再回来给你搭手啊,你也歇会!” 不等叶三朝说什么,叶老太就被她拉走了。 “你瞅瞅你这急咧咧的性子,啥时候能消停点。”叶老太皱着眉瞅她。 孙氏也撇嘴,“娘,那还不是你的好大孙急,他昨晚就说了,今就得去给王家彩礼,再拖他要疯了。” 叶老太瞥她,“那你拉我干嘛,你是他娘。” 孙氏愁眉苦脸,“我这不找个商量的人么,问小妹,她让我和磊儿商量,结果他就也仨字,看着给,把我气的,娘,我只能指望你给我拿主意了。” “你说,我听听。” “彩礼就你二老给的十两银子,我又买了一支金簪子,你觉得这够不够?”孙氏取出她挑的金簪,足金,挺重。 叶老太拿过来翻来覆去看着,“几两买的?” 她活大半辈子了,还没金簪戴呢。 孙氏伸了三根手指出来,天知道,她心都在滴血。 还是叶二牛在一边替她决定的,“磊儿成家,咱二房啥钱也不出,像什么样!” 叶老太点点头,“可以了,下午就让李婆子上王家吧,你不急,我都急了,赶在年前让娇娇进门,好一起过个年,磨磨唧唧的。” 叶老太一边嘟囔一边继续往后院走。 孙氏站在原地翻了个白眼。 她才不是墨迹的人,要不是这一个二个的看着给,这事早定下来了! 叶盼汣一觉午觉睡醒,爬起来就看到院子里坐着李媒婆。 她笑着上前打招呼,“李婆婆。” 李媒婆拉过她,“瞧瞧盼汣,这新衣裳多好看,看着就跟个小姑娘一样。” 孙氏就像个被夸的孔雀,立马开屏,“也不看是谁做的新衣裳,我这双手哟。” 叶磊眼瞅着话题又要歪到没边了,急忙拽回来,“李婆婆,辛苦你去王家一趟,若是王叔高兴,就定下最近的吉日。” 叶盼汣明白过来,这是要去王家送彩礼了,“稍等一下。” 她转身回屋拿上自己买的金簪和金耳坠,走出来就放在了李媒婆面前,“这是我给磊儿的贺礼,我喜欢娇娇这小姑娘。” 李媒婆手边本已有了一个首饰盒子,当即打开了叶盼汣这个。 金灿灿地发着光。 孙氏惊得张大了嘴,“你什么时候买的啊,我都买了。” 这一刻,她突然和叶老太深深地共情了,小妹真的很散财童子。 叶盼汣只笑着回道,“我买的可能比你早些。” 叶磊心中一片感激,小姑回家后,真的好好。 他挠着头,“多谢小姑。” 叶盼汣拍拍他的肩,“一家人不必客气。” 李媒婆笑眯眯地看着这家人,“我也替娇娇感觉感激,所托良人呐。” 孙氏一抬头,“那是,我们家可没什么婆媳矛盾,都随和得不得了。” 李媒婆瞥她一眼,“我看你就不知道谦虚俩字怎么念,吉日我们自己先选一下,最近的就是十一月初八,顶好的日子。” 叶盼汣听着这日子,心里有点期待,一大家再添一人,不知道每天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叶磊点了头“我觉得这日子也好。” 孙氏瞥他一眼,“行,就这日子,看王家怎么说。” 李媒婆一摆手,就往门外走去。 叶盼汣要送她,被她拦住了,“盼汣就别送了,婆婆我以后再来你家唠嗑。” “好,婆婆可要常来。”叶盼汣笑着看着李媒婆离开的背影。 她觉得叶家村大多数人都很朴实善良,相处久了,都挺喜欢的。 李媒婆到村头,坐着牛车就到了镇上。 她目标明确,步子走得飞快,直奔肉摊而去。 王娇一看到她,脸上就有些羞红。 她虽性子直爽,但这毕竟是自己的人生大事,又什么都没经历过,还是很紧张。 王屠夫仍是一贯的乐呵呵。 李媒婆看着他这副样子就觉得不爽,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能这么松弛? “笑什么呢,赶紧的,我要去你家说。” 王娇看她爹一眼,“爹你去吧,摊子交给我。” 王屠夫笑着点点头,“我真是有个好闺女。” 李媒婆跟在王屠夫后面,进了王家的门。 王家是一间一进院子,两间厢房,一间堂屋,一间灶屋,院子里还摆着杀猪用的器具,但整体打扫得很干净。 王屠夫坐在堂屋靠里,李媒婆坐在他旁边,从背着的布包里取出盒子,一个一个往外摆。 王屠夫凑过来看,“这么多?这也太多了吧?” 李媒婆瞥他一眼,继续往外拿盒子,两支金晃晃的簪子和一对金耳坠赫然在目。 王屠夫摸着下巴,“叶家这送来的也太多了,七两彩礼就行了,留一只金簪,娇娇从小到大都没买过什么首饰。” 李媒婆板起脸,“哪有退的说法?你到时给娇娇准备的嫁妆也丰厚些不就好了。” 王屠夫严肃起来,“就是叶家不给这么多彩礼,我就娇娇一个闺女,嫁妆肯定不会薄。” 李媒婆点点头,“我知道,那你看十一月初八这日子怎么样,到时叶家上门迎亲?” 王屠夫这下脸不高兴了起来,“这日子也太急了吧?我还想娇娇再在家陪我过个年呢。” 李媒婆用力把茶杯放下,“不是我说你,娇娇今年都十八了!你看谁家十八的闺女还在家里?” ------------ 第一卷 第53章 这闺女没白嫁! 王屠夫吓了一跳,不敢说话了。 李媒婆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我心疼娇娇,说了这么多媒都不成,我早不说了,现在难得娇娇也挺喜欢磊儿,你还要再留,娇娇嫁过去了,每天你不是还见得着么?” 王屠夫只能用力点头,“十一月初八好,就这日子。” 李媒婆满面春风地走出了王家,又迈着步子直接去了叶家。 “成了,十一月初八,磊儿上门去迎亲!我可就等着吃你的席了!” 叶家人听到这消息,全都很高兴。 最高兴的莫过于叶磊,“李奶奶你放心,那天绝对让你吃得尽兴!” 李媒婆笑眯眯的,“这才像样!” 她给王娇说了这么多媒,叶家虽然不是最有钱的,但叶家绝对是最诚心实意的。 一转眼十月就过去了,十一月带着西北寒凉的北风来得霸道。 叶盼汣的久久卤铺子前排队的人越来越长,天冷了,人们就想吃这种热乎乎的。 香味坊的上座率少了小一半,周掌柜急得嘴角都长起了泡。 “兰儿不是收到消息了么,怎么这碍眼的铺子还开着?” 小二垂着头,“许是大小姐已经给县令说了,这会抓叶家的人正在路上呢!掌柜的您就别急了。” 周掌柜转过身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知道我这大半个月少赚了多少银子么!你把缺的银子给我,我就不急!” 小二被打也不敢有怨言,只能死盯着久久卤。 只盼着这店赶紧关门,他这大半个月被打得可太多了! 叶盼汣人逢喜事精神爽,家里的后院青砖大瓦房昨日全都建好了,她昨晚就睡在新屋子里。 新屋子她一个人睡,桃花和玲儿都各一间房,玲儿现今也送去了白鹿书院。 就是小半夜的时候,玲儿害怕,还是跑到她床上来挨着她了。 她今日特地穿了件二嫂做的第二件新衣裳,暖呼呼,舒舒服,哪里都畅意。 天天情绪稳定,吃嘛嘛香,她感觉自己这身体都好了许多。 “就这,谁是掌柜的?!” 一声历喝从门口传来。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感觉太好就会来事端。 她径直走出铺子,“我就是掌柜。” 胖嘟嘟的捕快在她面前拿出一张纸,“你们铺子手续不全就开业,什么都别说,跟我进衙门去!” 叶盼汣挑着眉,“等,你把你这纸让我再看看清楚。” 胖捕快不耐烦起来,满脸横肉都挤在了一起,“看什么看,有什么去衙门里说!” “我要是就不呢?这么多人看着,你要把我一个良民当街打死?”叶盼汣笑盈盈地说道。 她才不怕这些拿着一点权利就觉得自己是天王老子的人。 置下铺子时,她可就在牙人的提醒下,去县衙把该做的全做了。 就是真有什么文书不全的问题,也不可能是这么一堆捕快都来她的店门口。 香味坊的小二一看到这幕,急忙把周掌柜拉了过来,“要关了要关了!” 周掌柜笑得眉飞色舞,手比划着,“我就知道,我这闺女真没白嫁!” 胖捕快看着叶盼汣身边围起来的人,还有这店客人怎么他娘的这么多?! 还都特爱看热闹地盯着这边。 偏偏这小娘子看着长得温柔贤淑,却是一点也不怕他,还这么硬! 想到县令对这铺子不满的口气,他额头青筋又跳了跳,“我说你文书不全,要你进衙门你就得进衙门,要是你再抗捕,信不信老子砸了你这铺子?” 叶大牛,叶二牛握着拳就站在了叶盼汣身前,一副要抓叶盼汣,先从他们身体上跨过去的气势。 叶盼汣直直看着捕快的眼睛,“那你倒是砸砸看!前些天在我这铺子闹事的还是王烁,现在他人在哪都不知道,你有本事就砸。” 胖捕快一听这话,心都停了一拍,王烁他怎么不知道? 师爷的小舅子,连县令都要给王烁几分薄面,在县衙说是横着走都没错。 他额头冒出一阵冷汗,这可真是老虎打架,他这种马前卒最伤,“我,我可能搞错了,回县衙,我再问问!” 叶盼汣冷笑一声,“若是清水县的捕快都是这样办案的,我们的安全怎么放心?仅仅是因为一个不清不楚的文书不全,就要这么多的捕快出动?” 身边的百姓一听,纷纷对这捕快无语地翻着白眼。 “我都在这排了半个时辰了!别在这耽误了!” “就没别的案子能办的了?都是闲的。” “拿着老百姓的钱,还一心只想对付老百姓!” 孙氏尖锐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老百姓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当官的就能这么不把老百姓不当人?!” “就是!凭什么!” 身后的捕快都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全都充满怨念地看着胖捕快。 胖捕快抬起袖子擦着汗,明明是冬日,他却浑身都出了许多汗。 今日的事,若是闹大了,即使他是县令的小舅子,这捕快的活也难再干下去。 想到这,他立马决定讨好讨好叶盼汣,“掌柜的歇歇气,你快去忙你的,是我搞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叶盼汣冷哼一声,“不知我这文书是不是还全呐?” 胖捕快点头如捣蒜,“全,都全,绝对不会再让你去衙门的。” 叶盼汣脸色一变,低声说道,“你要是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我便帮你说几句好话。” 胖捕快眼睛闪了闪,他姐只是县令的一个良妾,这次的事干嘛不正好借掌柜的这尊大佛,除掉周氏这个小贱人? 他手悄悄指了指香味坊,“那家周掌柜,县令的小妾周氏是他亲闺女。” 叶盼汣心中有了数,“行了,你走吧。” 胖捕快嘴唇动了动,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但他也不敢多停留,立马带队往衙门走去。 叶盼汣没做声,往铺子里走去。 叶大牛憋着气,却一言不发,忙着擦桌子收碗。 他听小妹的,绝不贸然行事。 叶二牛却憋不住这气,“小妹,我现在就去香味坊!真不是个东西!使这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 第一卷 第54章 斗得过么 孙氏脸色也不好看,双手叉腰,“猪狗不如的东西,自己做不出来,就搞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卖了闺女还自豪得不行,我要是他娘,我非得把他溺毙!”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停,该干嘛干嘛,先把今天卤货卖完,不要对客人情绪不好。” 说完,二房两口子即使再气,也还是听话地干活去了。 不知不觉地,都已经习惯了听小妹的。 叶盼汣当然不准备就当这事没发生,但她现在对周掌柜所知甚少,才不能打没把握的仗。 周掌柜又是一巴掌扇在了小二头上,“关什么关,这捕快怎么就这么走了?” 废物!真是大废物! 小二痛得直挠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周掌柜气得一把将窗户关上,“再给我想办法!这铺子我还不信我关不了了!” 他根本不担心叶盼汣报复,一家的泥腿子,无权无势,更没什么当官的亲戚,能翻出什么风浪出来? 他更不担心叶盼汣会知道现在是他在背后捣鬼,谁会告诉她?又有谁知道是他做的? …… 苏阎这段时间每日下朝后,就对着叶盼汣这封信看。 他越看越觉得这字好看,有独特的韵味穿梭其间,有形有魂。 不禁拿起笔来临摹。 他本来就很钟情练字,一练便到了深夜。 临摹小半个月后,苏阎拿着这封信,还有自己临摹的,下朝后便往内阁去了。 内阁最里间,胡子花白的大学士头凑到纸上端详着,还在学习着古籍。 苏阎抬手轻扣门廊,无人应答。 他轻咳一声,“江老。” 仍是无人应答,江大学士头都没抬一下。 苏阎只好走上前,将自己临摹的纸放在了他看的古籍上。 江大学士便又开始盯着这纸看,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此字只应天上有!” 激动地感慨完一句,他就准备上手拿,苏阎却笑着将纸收了回来。 江大学士这才看到是苏阎,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原来是你,赶紧把那纸给我,是谁写的?” 苏阎晃了晃纸,“还能是谁写的,谁拿的就是谁写的啊。” 江大学士用力拍着桌子,“休得胡言乱语,我又不是老眼昏花到都认不出你的字来!” 苏阎笑得灿烂,“不信,那我现在写给你,但我不能白写啊。” 江大学士看着他,心里只感觉有蚂蚁在爬,痒的不得了,“你一直想要我的那副字,你写出来,我给你。” 苏阎挑了挑眉,“这还差不多。” 江大学士的字可是大梁朝最出名的,他想要的那副字,价值用一字千金来说也不过分。 不过在他心里,叶盼汣的这字,也是同样的价值。 不然江老也不会愿意换。 苏阎提笔写了个字,写了个他临摹最多的叶字,其它的只把自己临摹的那张纸给江大学士了。 江大学士满意地看着这字,一点没墨迹地取出自己卷起来扔在纸筒里的字,塞给了苏阎。 苏阎展开一看,甚是满意地点点头,这可是行走的八千两啊! 他想了想,还是珍重地取出了叶盼汣写的那封信,双手握着,“那张是我临摹的,你看看这张。” 江大学士一听,立马目光如炬地投在了信纸上。 他并没有怎么看信的内容,而是盯着一个一个的字,“你临摹的只得形像,没魂,三分功力,你将这封信给我,我把我一半的字全给你!” 苏阎冷哼一声,迅速收回信纸,“你就是把你所有的字全给我,我也不跟你换。” 江大学士疑惑地看着他,很是不解,“这字确实绝妙,但我所有的字价值也绝对比这张高,你竟然不做这买卖?” 苏阎点点他临摹的那张纸,“你就研究这张吧,这信对我是无价之宝,我请原主再给我写一张,来换你的字。” 江大学士还想再挣扎挣扎,他心急,哪还等得下去? 可苏阎溜得跟兔子一样,跑得飞快。 他气得在椅子上坐立难安。 苏阎一路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走进了自己的苏宅,这宅子哪里都好,就是少了个他想要的女主人。 雁羽和一旁的文柏对视一眼,两人眼里皆是疑问。 上一次见自家大人这么兴高采烈还是在清水县。 不用想,肯定是事关叶小娘子。 果然,从下午到夜里,大人就没出书房一步。 “雁羽。” 雁羽一听到大人的传唤,立马进了书房,“大人。” “将这信快马加鞭,再送去盼汣那里,对了,还有这幅字。”苏阎说着,将他装裱好的江大学士的字也递给了雁羽。 雁羽低头接过,看着桌案上的一堆揉成一团的澄心堂纸,心头直跳。 这澄心堂纸在外面卖的有多贵,他是知道的。 不过大人这里却是圣上命所有的皇商,什么都要给他最心尖上的苏相送一份。 但也不兴这么用啊… 虽然除了给叶小娘子写信,他就没见过大人用这纸。 “是,大人,我即刻启程。” 苏阎拍了拍他的肩,“一路注意安全,去吧。” 雁羽怀揣着一堆思绪,连夜快马离开了京城。 …… 这日的卤货并没有受太多捕快到访的影响,只比平常迟了不到一刻钟。 叶大牛和叶二牛将铺子关好,就准备赶着牛车回清水村。 叶盼汣却拉着几人进了铺子的后院,“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们有认识周掌柜的亲戚或朋友么?我想打听些周掌柜家的消息。” 四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孙氏猛地一拍额头,“周掌柜在县里,咱肯定都不认识,但是李婆婆肯定知道点什么,她认识的人多。” 叶盼汣笑盈盈地看着她,“二嫂说的是。” 几人回到叶家后,叶盼汣也不急,仍是按照往常一般,先吃午饭,再睡午觉,之后再拉着孙氏拿了两盒家里的点心去了李媒婆家。 叶家现在人人手里都有钱,这些点心都是叶桃花和叶桂花买来给玲儿吃的。 虽然她俩吃得和玲儿也差不多。 “小妹,那周掌柜可是县令的老丈人,咱能斗得过他么?”孙氏惴惴不安地问道。 她又怕小妹这卤货铺子开不下去,叶家没了收入来源。又怕彻底得罪了周掌柜,他做得更过分,让叶家全家下大狱。 ------------ 第一卷 第55章 谁吃亏 叶盼汣安抚地拍了拍孙氏的手,“二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你此时退却,只会被欺负得更狠。 实话给你说,前些日子和杜鹏志来闹的那人,他伯父是舒州知府,他亲姐是刘师爷的续弦,就是清水县令,也要给他三分薄面的。” 孙氏瞪大了眼,慌得厉害,“这,这,这,我们竟然骂了这么有背景的人物?!” 叶盼汣哭笑不得,“二嫂,这事都过去小半个月了,你看我们怎么样了么?” 孙氏愣愣地转头看向她,“是奥,都过去小半个月了…” 叶盼汣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对啊,有人因此来找我们的事么?” 至于苏阎的手下雁羽在其中做的,以及苏阎究竟怎么对王家警告或是打压,她却是不清楚的。 若是没有苏阎,她的生意不可能这么顺利,她对此很清楚。 孙氏拧着眉,“小妹,你实话告诉我,这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盼汣摇摇头,“反正别人背后有背景,我们叶家自然也有背景,只要不是我们做错,那就不必怕。” 孙氏眼睛转得飞快,她基本天天都跟小妹在一块,除了明儿的大师兄,这背景还能是谁? 就是不知道小妹是怎么和这大师兄沟通的,她有些心疼地拉住叶盼汣的手,“小妹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二嫂我都记得!”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二嫂,你都在想什么?” 她不过算是现在借了苏阎的势,她并不觉得苏阎未来不会没有借她的势的时候。 她自信自己会在大梁朝成长为名字响当当的人物。 虽是皇权的天下,她也能闯出一片天来。 叶盼汣一直很明白一个道理,没有权势的钱根本算不上是钱。 但权势也是离不了钱的。 孙氏一副我都懂的神情,什么也没说,只一味拍着叶盼汣的手。 若是那大师兄将来负了小妹,她非拿着刀上门砍他去! 就大师兄那长相,和小妹两个人,也很难说谁吃亏啊… 叶盼汣见问不出来,也不再多说。 两人到了李媒婆家,李媒婆家比以前的叶家有钱,屋子建得多,也更气派,屋里的家具看起来都是整齐干净的。 “今天你俩怎么有空过来了?”李媒婆笑眯眯地招呼着两人。 她这一辈子都是和和气气的,除了她的老头子得病走得早,其它都挺和睦幸福。 孙氏很熟地拉开凳子就坐了下去,“你都不知道,那香味坊的周掌柜…” 叶盼汣一把拉住孙氏,将篮子里的点心放在桌上,“李婆婆,我其实是想找你打听个人,你认识的人多。” 二嫂这嘴可真快,再拉慢一点,连王烁那些都要说出来了。 倒不是防李婆婆,而是这些事本身就具有风险,多一个人知道,就增加一分变数,她不喜欢太多未知的变数。 李媒婆看着包装得格外精致的点心,直接上手拆开来吃,“我昨去县里看到这点心还馋呢,香味坊那周掌柜是吧,那就不是个人!” 孙氏眉毛一竖,看向叶盼汣。 叶盼汣只觉得跟孙氏待一块的时间长了,都能读懂她的眼神了。 看吧?就是我说的这样吧? 活像是个答对了问题,等着夫子夸一样。 叶盼汣抬手捂住脸,挡住自己憋不住的笑意。 李媒婆一边吃,一边说着,“卖女求荣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这卖的是他大闺女,大闺女的亲娘早就病死了,听说是活生生被病给拖死的!周掌柜死活不拿钱请郎中给他这位夫人看病。” 叶盼汣听到这有些不解,“那这大闺女怎么还为周掌柜做事?” 李媒婆叹口气,“要不说他不是人呢,那大闺女也是个可怜人,娘没了,后院一堆莺莺燕燕,早就被教歪了,从小学的是伺候男人的功夫,周掌柜一个不孝压下来,她什么都听。” 叶盼汣凝目没说话。 “摊上这种爹,可真是大不幸,唉!”孙氏重重叹口气。 “可不是呢,周掌柜那香味坊,底下可铺着人血债呢!我从来不去香味坊吃饭,那的招牌菜,好些都是强逼着人家交出来的!” 说到这,李媒婆焦急地拉住了叶盼汣的手,“前面没想到这茬,是这周畜牲来找你的麻烦了吧?” 叶盼汣点了点头,“没事,李婆婆,你别担心我,我能解决。” 李媒婆这才放心些,“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大本事的。” 孙氏把她拉回来,“你快说,都是怎么逼着人家交赚钱的根本的?” “害,他是县令的老丈人,每年给县令的钱可不少,随便搞点不清不楚的罪名,让人阖家入狱,或是直接抄家,家破人亡的来个两回,后面的人也都怕了,周掌柜要方子就得交,不然就得想办法离开清水县。” 叶盼汣逐渐冷了一张脸,这跟地头蛇有什么两样? 欺软怕硬的东西,就会拿普通老百姓下手,她非得狠狠给这人点教训,让他尝尝被权势欺压的滋味。 李媒婆摇摇头,“这都是轻的,最畜牲的是,他还强占良家妇女!他后院大部分妾都是强取豪夺来的,有个别性子硬的,直接活生生吊死了啊!” 说到最后,李媒婆已经有了些哭腔。 孙氏双眼通红,“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这种人凭什么能活到现在?” 叶盼汣藏在袖子里的一只手紧紧握住,“清水县偏居一隅,你可知与王法之间隔了多远?” 王法也首先得被知道,才能有公平。 李媒婆听到这话,心跳得飞快,“盼汣,你可不能胡来,你是个女子,女子若是沾上官司,外面的人嚼口舌都要把你嚼碎啊!” 叶盼汣站起身,笑着却坚定地说道,“我素来是不怕这些的,不然我也不会去摆摊。” 李媒婆放心不下,“你长得标致,当心姓周的畜牲狗急跳墙啊!” 毁了一个女人最下贱的手段往往就是这样。 叶盼汣点了点头,“李婆婆你放心,我不会给他跳墙的机会的。” 说完,叶盼汣拍了拍李媒婆的手,便拉着气得脸色通红的孙氏走出了她家。 ------------ 第一卷 第56章 我饿 “我,我,我现在真想拿刀去灭了那个畜牲!”孙氏终于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他娘生下他这么个畜牲玩意,就该直接扔河里冻死!” 叶盼汣也不拦她,反正这会不是在别人家了,随便骂。 孙氏骂了小半路,终于是平静了下来,“小妹,收拾这畜牲,你要做些什么,有啥要我干的,我随时奉陪!” 她现在只恨自己不会飞檐走壁的轻功,不然非得去为民除害一番。 叶盼汣笑盈盈的,“好,我不会让他跳腾太久的。”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孙氏却愣是感受到了莫大的杀意。 “小妹,你这样有点恐怖,就像是千里杀一人,事了拂衣去的杀手一样。” 叶盼汣这下是有点吃惊了,“难得二嫂会说这么长的一句话。” 孙氏脸终于是转晴了,“我其实一直就觉得这样的杀手很酷,就记住了这一句话。” 叶盼汣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手。 生活还要继续,久久卤的铺子还是照常开店了。 孙氏现在看着斜对角的香味坊,只觉得无比碍眼。 “出大事了!菜市场斩人了!” “哎哟,走走走,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热闹,赶紧去看!” “错过一次,下次还不一定能不能看到呢!” 一转眼,铺子前排队的人一下跑了大半。 年幼的稚子四处喊着,“杀贪官了!杀贪官了!” 叶盼汣目光沉沉地看着这小孩,心中有些悲哀。 孙氏却才不管这些,一把放下汤勺就准备往外冲,“走走走,我们也去看!这些贪官污吏就该杀!” 她拉着叶盼汣,叶盼汣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想看就去吧。” 叶二牛也跟着一块去了。 叶大牛和柳氏都在店里守着。 好些排了许久队才吃上卤货的客人,都要了油布装着,拿着就往外冲。 叶盼汣好奇地看向柳氏,“大嫂,你怎么不去看?” 柳氏笑得腼腆,摇摇头,“那有啥可看的。” 叶大牛也附和着,“杀贪官污吏这事,杀了一个,也难避免下一个会是。” 叶盼汣看着大哥大嫂,觉得这这沉默的夫妻俩,想法还挺深刻。 她摇摇头,笑着继续给留下来的人盛卤货,每人都盛得更多一些。 不出半个时辰,好几条生命血洒菜市场,孙氏和叶二牛也回来了。 “小妹,清水县的天变了!你知不知道这次砍的是谁的头?” 叶盼汣瞪她一眼,直接看向叶二牛,“二哥你快说。” 叶二牛说得直接,“县令!还有师爷全家!” 叶盼汣拧起了眉头,“没说是什么原因?” 孙氏一把捂住叶二牛的嘴,“这个我知道,说是私盗金矿,金矿长啥样啊,我都没见过。” 叶盼汣的手顿住了。 “要我说,县令家的女人可真够惨的,说是往更北边流放,这都十一月了,路上都得冻死,一个二个被扒得身上只有薄薄的里衣了。”孙氏还在感慨着。 叶盼汣淡淡说道,“她们在县令后院奢侈享受过,便在大祸降临时,难逃一劫。二嫂,你知道她们流放什么时候启程么?” “好像听到说是晚上就要启程了,下午留给她们与家人离别的时间。” 叶盼汣看向人来人往的香味坊,“那你说周掌柜会去看他那没有利用价值了的大女儿么?” 孙氏满脸嫌弃,要不是顾及叶盼汣在这,她恨不得冲那吐口唾沫,“他才不会,他只会觉得这大女儿是个耻辱,恨不得她死在路上,省得活着还碍着他了。”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那我们便去看看这可怜人。” 孙氏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想去,我还记得就是她给县令吹枕头风的,还不知道帮着他爹害了多少人呢。” 柳氏看着叶盼汣,“小妹,大嫂陪你去,我们多带些粮食去吧,便宜的粮食才不会被人抢了去。” 叶盼汣点点头。 大嫂还是心善,二嫂更爱憎分明,都好。 两人快步走出了铺子,买了好些干粮,都是些饼一类耐放的。 叶盼汣还又买了些厚实的成衣,颜色都是清一色灰扑扑的,不显眼。 两人赶到县衙,县令住在县衙,县令家的女眷浑身哆嗦着站在一处。 三个持刀兵士在一旁守着。 除外再无一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这些即将被流放的女子。 她们中最小的,是还没玲儿大的女孩,双眼发直地拽着她亲娘的衣角,一张脸冻得通红,“娘,我饿…” 回应她的只有她娘的眼泪。 人人都在哭。 叶盼汣和柳氏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两人走到兵士面前,还没说清来意,兵士就直接挥了挥手,“快去,长话短说。” 另一个兵士看着两人的背影感慨了一句,“竟然还真有来看的。” 有经验的兵士冷笑一声,“估摸也就这一个了,我就没见过来看的。” 叶盼汣听得一阵心寒,她根本不认识周家大闺女,却来看了。 她冲着最近的一个女子说道,“我找周家的大闺女。” “周琇芬!”女子冲身后喊道,眼神中满是羡慕。 一个瘦得一阵风就要倒了的女子走了过来,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指着自己,“你找我?” 叶盼汣点点头,“你是香味坊周掌柜的闺女吧?” 周琇芬点点头。 “你爹没来看你?” 周琇芬没说话,只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道,“他不会来的。” 叶盼汣暗叹一声,还挺清醒。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周琇芬拧着眉仔细想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叶盼汣淡淡说道,“我便是久久卤的掌柜,正是你听你爹的,给县令吹枕头风,想我铺子关门。” 周琇芬浑身一僵,脸变得更加雪白,“对不起…” 叶盼汣叹口气,“我运气好,躲过了一劫,有多少人却没躲过一劫?” 周琇芬愣愣地看着她,似是才意识到自己做的可不是简单帮她爹一个小忙。 她径直跪了下去,“琇芬有错,是我被巧言骗了…” 柳氏看着直摇头,“姑娘,可别再做恶事了。” ------------ 第一卷 第57章 就你? 叶盼汣听着膝盖撞在地上的声音就疼,她扶着周琇芬起身,“你是错了,但你还有挽救的机会,我要你爹害人的证据。” 周琇芬一眼望进叶盼汣的双眸,眼神清澈而坚定。 她的记忆深处,娘亲也是这副眼睛。 娘亲正是发现了爹做的恶,要亲自去京城告发爹,跑出了清水县,又被抓了回来,一顿毒打后,爹就再也不管娘亲了。 也不许家里任何人给娘吃的。 她拼命藏吃的去给娘吃,娘却吃不进去,直到娘死,娘的眼神也是这样。 勇敢无惧。 她是怎么走到了今天这步呢? 豆大的泪珠从周琇芬眼中滑落,溅在她赤着的脚上。 她还怎么去见娘亲? 叶盼汣也没催。 柳氏拿出手帕给她擦着泪,“这人生呐,总会走错路,知错就改,多行善事就好。” 周琇芬从柳氏手里取下手帕,“多谢婶子,我这里没有周信然做的证据,但你可以去杜家村找一个叫杜石的人家,他女儿被奸污,自杀了,他家也是被周信然陷害入狱,导致父母在狱中病死。” 周信然正是她爹,她已不再愿称呼他为爹。 叶盼汣目光发冷。 周琇芬擦着眼泪,“还有他后院用铁链拴着一个女人,叫关木宁。” 柳氏听着捂住了心口,眼眶里泪光闪闪。 周琇芬又想了好一阵,最后摇了摇头,“其他的,要么离开了清水县,要么已经家破人亡,要么就像我一样,和他一起同流合污。” 叶盼汣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柔地说道,“你放心,你爹很快就会下去陪你娘亲了。” 周琇芬抬头愣愣地看着她,最后用力点了下头,“多谢你。” 她意志不坚,被金银奢侈腐蚀得面目全非,有像娘亲一样的人来替娘亲报仇,极好。 至于周信然,他合该下十八层地狱! 柳氏看了小妹一眼,愣了愣没说话。 叶盼汣也不在意,将她买的成衣披在她身上,“错归错,但命归命,努力活下去。” 周琇芬用冻得通红的手指紧紧抓住厚重的成衣,在身上穿好,“我一定努力活下去,你们的恩情我记下了,将来我一定做牛做马回报!”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将一大袋干粮递给她,“这些吃的你拿好,都是你们曾经完全不屑于吃的吃食,如今却是最合适的。” 周琇芬接过这一大袋,突然又跪了下去,用力对她和柳氏磕起了头。 柳氏急忙上前想扶起她,叶盼汣拦住了她,摇了摇头。 三个头磕完后,周琇芬额头红彤彤的,“琇芬从今日起,每日都会为恩人祈祷。”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拉着眼红红的柳氏转身走了。 周琇芬看着两人的背影,痛哭出声。 她的亲爹不曾管她死活,她伤害过的人却在意。 哭完后,周琇芬抿着唇,从干粮袋里拿出两个饼,去递给了那个最小的女孩,“你要是饿了,就来找我,我会给你吃的。” 小女孩眨着眼睛,笑得很甜,“谢谢你!” 小女孩的娘也冲着她道谢,“妹妹真是大好人。” 周琇芬心中叹气,摇了摇头。 她才不是好人,但她从此要努力做个好人。 这才能在死了后,有脸去面对娘亲。 回到叶家后,待其他人下了牛车后,叶盼汣就要自己驾着牛车去杜家村。 柳氏一把拉住她,“让你大哥送你去吧。” 她真怕小妹去杜家村遇见杜鹏志那一家子受刺激。 但她还要忙着做午饭,备卤货。 叶盼汣笑笑,“那行。” 架牛车并不很难,但是有点太慢了,她该买匹马了。 叶大牛也没问去杜家村干什么,只沉默地驾着车。 “大哥,我们先去李婆婆家。”叶盼汣说道,这个李婆子正是先前给她报信杜鹏志要卖闺女的人。 是杜家的邻居,但是很看不惯杜家。 到了李婆子家,叶大牛守着牛车,浑身紧绷着。 他看见杜家就厌恶。 叶盼汣自己走上前去拍门,“李婆婆!” 门开得很快,李婆子一脸诧异地看着叶盼汣,“盼汣?快进屋说话。” 叶盼汣摇了摇头,“婆婆,我这次来是向你打听个人,杜石你认识么?” 李婆子一听就点头,“认识啊,村里没谁不认识他的,也是个可怜人。” 她没说,以前村里也觉得叶盼汣是个可怜人… 叶盼汣急忙问道,“婆婆你能告诉我他家在哪么?” 李婆子一指,“就沿着这条路,走到头,那个棚子就是他住的地方,他早没家了。” 叶盼汣笑着道了谢,“多谢婆婆,我下次再来看你。” 李婆子摆摆手,我有什么好看的,盼汣你过好自己的就行,杜家可不是个好东西,你可别再犯以前的错了!” 叶盼汣直点头,填上了牛车。 叶大牛架着牛车一路向前,最后在快出杜家村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牛棚子。 牛棚上的茅草顶都是破的。 叶盼汣跳下牛车往那走去,叶大牛也立马跟上,他怕小妹在这被欺负。 走进了才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正在劈着柴。 瘦得身上裤子都空空荡荡得晃着。 “你是杜石么?”叶盼汣上前问道。 男子像是没听到一般,一言不发。 “我是叶盼汣,你想报复周信然么?” 这三个字一出,男子的手停住了,转头狠狠地盯着她,“就你?你能帮我?” 他每一天都想周信然去死! 但是周信然身边有护卫,他根本没办法近身。 他也去衙门报过案,除了换来自己被打出来,什么都没用。 他没有路引,根本走不出清水县,更进不了更高一层的衙门。 只能一天又一天麻木地活着。 叶盼汣笑了笑,“清水县令今日刚被斩首,师爷更是满门抄斩,不出几日,新县令就会到了。” 杜石直接吐了一口唾沫,叶大牛一把把叶盼汣往后拉了拉,一脸怒火地看着他。 “蛇鼠一窝的东西,周信然有的是银子,给新县令塞了银子,有用么?” 叶盼汣丝毫不畏惧地往前站了一步,“那就将事情闹得全县都知道,在告状前,先将事态扩大,我不信新县令还敢收周信然的银子。” ------------ 第一卷 第58章 只是解脱 杜石双手握拳,呕吼出声,“世态炎凉,人人逐利,谁会管我这事?杜家村谁不知道我这事?周信然欺负我闺女时,多少人看到了,有谁敢站出来?谁敢为别人冒着家破人亡的风险?” 叶盼汣指了指自己,“那这样说吧,你按照我说的做,我给你一个亲手杀了周信然的机会。” 杜石看着她,“我凭什么信你?” 叶盼汣笑了,“因为你想报仇,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就是面前是悬崖你也会跳。放心,面前不会是悬崖,只是解脱。” 这种家破人亡的死仇,她不觉得自己能开口劝他放下。 她又不是圣人,她喜欢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杜石握紧拳头看着她,“若是姑娘能让我大仇得报,杜石这条命从此就是姑娘的。” 叶盼汣点点头,“好,我是叶家村的,你明天上午便去县里,我的铺子就在香味坊斜对角,到那找我,我告诉你再怎么做下一步。” 她想了想,杜家村到县里牛车都要半个时辰,要是让杜石走过去,也太久了。 “不,明早我会来接你。” 杜石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叶盼汣又从身上取出了二十文钱递给他,“告状也是个体力活,你若是饿得撑不下去,可报不了仇。” 杜石看着这铜板摇了摇头,“我撑得住,我是吃不下去。” 叶盼汣叹口气没再劝。 叶大牛却直接上前,拿过斧头,两三下就把杜石要劈的柴全劈完。 叶盼汣也捡了些柴过来,叶大牛继续劈好。 他抬头问他,“兄弟,你还有什么活要干,我帮你干了。” 杜石看着灶膛里烧得旺盛的火苗,摇了摇头。 他怎么配在这么冷的天感觉到暖呢? 不杀了周信然之前,他不配。 叶盼汣跳上牛车,叶大牛驾着牛车回叶家村。 叶盼汣看着杜石苦行僧一般的背影,内心像堵了一块石头。 回到叶家,叶盼汣匆匆吃完午饭,就准备继续出门。 孙氏拉着柳氏,“大嫂,你们是受什么刺激了?小妹午觉都不睡了,身子受得了么?” 叶老太也凑了过来听。 柳氏将她上午看到的细细给她们讲。 孙氏直接坐不住了,立马就去追叶盼汣。 她要跟小妹一块。 叶老太活了大半辈子,各种惨剧看过也听过许多,但像周信然这么畜牲的,她还是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一定要把这恶人拉去砍头!” 叶盼汣走出前门,虽然她住在后院,但吃饭还是一大家在前院吃的。 前院正在重建,先是推翻了另一个院子,正在铺青砖。 她要抓紧时间将关木宁从周信然后院救出来。 能办成这事的,她只能去白鹿书院找院首。 叶大牛架着牛车晃悠悠往前走。 “姑娘!” 叶盼汣寻声望去,就看到了骑着马的雁羽在叫她。 叶盼汣拽住叶大牛,等牛车停稳就跳下牛车。 “你怎么来了?” 她虽没去过京城,但也知道距离清水县远得很,清水县的事有这么多么?雁羽这就又来了? 不用忙别的事? 雁羽取出信和字,递给了她,“姑娘,我是来给我家大人给你送信的。” 叶大牛和走出来的孙氏都紧盯着雁羽。 叶盼汣收过这信和字,“辛苦你了。” 雁羽直摇头,“不辛苦,这字是内阁大学士,江老最著名的字,一字千金,这幅字便值八千两。” 叶盼汣挑起了眉,“我不缺银子,你家大人怎么会送这个?” 雁羽指了指信,“姑娘看信吧,大人的想法,我也不太清楚。” 叶盼汣心里满是好奇,就准备往屋里走,突然她顿住了脚步。 “雁羽,麻烦你帮我办件事。” 雁羽恭敬地躬身行礼,“姑娘但说无妨,大人说过,姑娘说的话就是他说的话。” 叶盼汣又挑了挑眉,这苏大人还挺恋爱脑,也不怕她让雁羽杀了他? “香味坊的周掌柜周信然,他的宅子后院里有个女人被铁链拴着,叫关木宁,你能救出来她么?送到我们叶家就行。” 雁羽点点头,“能,姑娘稍等。” 话音没落,连人带马已经走了。 叶盼汣心里痒痒,这段时间她手里已经有了一百两银子,但是和雁羽这种手下根本没法比。 听话忠心,武艺高强,会办事,啧。 她没多耽误,也没在意孙氏那满是调侃的眼神,径直走向后院自己屋里。 信封仍是心形的火漆,昂贵的澄心堂纸。 “展信安,这幅字是用我临摹你写的信换来的,即是你的字换来的,物归原主。冬日已近,望卿温暖,莫染了风寒。白鹿书院有医术精湛的谷老御医……” 苏阎这封信写得不短,甚至有些婆婆妈妈的,将他能想到的叶盼汣会碰到的各种问题全都写了进去。 叶盼汣唇角不自觉勾起,心里发暖。 她仿佛又看到了苏阎那张妖孽的脸,站在原地看着她笑。 随着苏阎的笔墨结束,还剩下了两大张澄心堂纸。 叶盼汣提笔开始写回信。 “见字如面,近来遇见了一件人间惨事。清水县香味坊周掌柜名周信然…” 她将周掌柜做下的恶全写了上去,之后又话题一转,“苏相,清水县只是大梁若干个县,若是无权无势,当如何寻公平?” 她将自己的疑问全都写了上去,一张纸快写满时,她收住话题,另起一行。 “托雁羽帮我做了些事,也为多谢你的庇护,特写一张字,以作回报。” 她看着这纸,大概估好字的大小,提笔写下。 雁羽一个时辰后,便骑着马来到了叶家。 马背上还扛着一个已经晕了过去的女人。 雁羽不敢在叶家门前耽搁,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孙氏立马迎了上来,指着她屋子,“快,送去我榻上躺着。” 她还谨慎地探出门外看了看,没看到别人。 “二牛,把这马拉进去!” 叶二牛听话地走到门口,看着到他肩的马,腿肚子有点哆嗦,手不敢伸出去。 孙氏瞪他一眼,却自己也怕,不敢上前。 叶大牛出来,直接上前摸了摸马,拽住缰绳往里走。 ------------ 第一卷 第59章 可真猛啊 马打了个响鼻,抬起了蹄子。 叶二牛吓得拉着孙氏往后躲,生怕马踢他。 叶大牛又拽了拽缰绳,马放下蹄子,跟着叶大牛往里走。 孙氏捂住自己跳得飞快的心口,“大哥可真猛啊。” 叶二牛也崇拜地看着他哥。 叶老太坐在床榻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子。 两个手腕上都是红痕,身上到处都是乌青一片。 “大爷,这,能请郎中来么?” 雁羽摇摇头,“若是请郎中,难保郎中转头告诉周信然。” 叶老太慌了神,“那这姑娘不醒可咋整啊?” 柳氏快步朝后院走去,她走进叶盼汣的屋子,“小妹,关姑娘救出来了。” 叶盼汣立马放下笔,转身就往外走。 “但是关姑娘现在昏迷不醒。” 叶盼汣没说话,循着声音走进了孙氏屋子。 “雁羽,你去救她时,她就晕过去了?” 雁羽点点头。 “麻烦你再跑一趟,去白鹿书院找白院首,请郎中下山走一趟。”叶盼汣冷静地说道。 雁羽转身就走。 叶老太在一旁抹眼泪,“这苦命姑娘。” 她想起来了一个多月前,自己的闺女躺在床上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姑娘的娘要是看到她这样子得多难受。 叶盼汣拿手帕擦着叶老太脸上的泪,“娘,没事了,已经救出来了,以后就会更好的。” 她一边给孙氏使着眼色。 孙氏连忙走上前搀扶起叶老太,“娘,这边有小妹,爹那边刚喊你呢。” 叶老太抹着泪,“哎,我去看看老头子。” 孙氏和叶老太走后,叶盼汣松了口气。 娘的岁数大了,她不想让她情绪波动太大。 柳氏端来了热水,拧了帕子给关木宁擦着脸。 叶盼汣取出家里的金疮药,往她胳膊上轻轻擦着药。 不知道这姑娘有多用力地挣扎,手腕上血肉模糊。 周信然可真该死啊。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雁羽乘着马车,终于带着郎中进了叶家。 叶盼汣赶忙让开,“谷郎中,麻烦你了。” 花白胡子的郎中眼里只有病人,抬起手要给她诊脉,就看到她的手腕。 谷郎中叹口气,“真是造孽!” 他只好轻轻搭上手,脉搏却很轻。 谷郎中又掀开她的眼皮看看,直摇头。 “你们怎么能让一个有身孕的受这么多罪?” 叶盼汣浑身僵住了,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位姑娘是我们救出来的,拜托谷郎中一定要就活她,大人要紧。” 谷郎中对最后一句冷嗤一声,“肯定是大人要紧,大人活不下来,小孩更难活!这才四个月,这姑娘气血不足,情绪起伏太大,看来这情况已经持续了很久,接下来要卧床静养,每日也要稍微走一走,最好是看看山水,心病难医。我会开半个月的药,按时吃药。” 叶盼汣跟在谷郎中身后,看着他写下药方。 谷郎中摸着胡子,摇了摇头,“若是病人不想活,这才是最难办的。” 叶盼汣目光沉了沉,“等她醒了,我会多劝她。” 谷郎中好奇地看了看她,“你的面子还不小。” 来请他的是雁羽,苏阎在外最具名声的手下,当初送他来白鹿书院的正是雁羽。 而叶盼汣却能让雁羽听她的话。 叶盼汣态度谦逊恭敬,“不敢当,都是苏大人心地善良,更是谷郎中德心仁厚。” 谷郎中笑笑,摸着胡子爬上了马车,这小娘子说话还挺好听。 叶盼汣看着马车的背影,将目光投向了自家院子的牛车。 雁羽的马被他骑去了白鹿书院。 叶大牛已经架好了牛车,“小妹,你要跟我一起去县里买药么?” 叶盼汣点点头,坐上了牛车,“大哥,我想买两匹马放家里,这种急的时候,马更快。” 叶大牛摸摸自己怀里的银子,“行,小妹你买一匹,大哥买另一匹,大哥爱马。” 叶盼汣笑笑,“大哥不只是爱马,大哥爱所有的动物,你想养什么就买什么来养,家里现在空间也大,能放下。” 叶大牛笑着摇摇头,“你大嫂说家里已经够多的了,等翻了春,家里地还要翻地开种,忙起来就容易顾不上。” “今年雇些佃农来帮工吧?卤货这边也要占好些时间。” 叶大牛摆摆手,“到时商量着来。” “好。” 叶大牛的牛车驾得比叶二牛更稳,还更快。 叶盼汣走进药铺,照着药方抓了药。 药一直都是个贵物,谷郎中开的药有很多昂贵的补药,就这半个月的药,要价达到了五两银子。 叶盼汣一点没心疼地付了钱,便让叶大牛带着药赶牛车回家。 她直奔马厩,买马。 骑马是很不一样的感觉,她上一世在休息度假时,格外骑马在草野间纵马驰骋的感觉。 马厩的伙计上下打量着她,“客官,买马啊?” 这小娘子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一点不像会骑马的,真是来买马的? 叶盼汣点点头,直接指了一匹看起来年轻,肌肉线条流畅,骨骼结构优秀的黑马,“这匹价几何?我急着赶路。” 伙计一看,这眼力,一挑就选中了他这前三的好马,“还不讲价,三十两~” 叶盼汣直接取出三十两银子递到他手上,就上前去牵马。 伙计都愣住了,这是不是也太不讲价了?怎么这么快? 叶盼汣身下穿的是及足的襦裙,冬天,内里还有夹棉的裤子,她直接利索地翻身上马,拽动缰绳朝家里飞驰而去。 伙计微张着嘴,看着她的背影。 他就没见过这么帅的! 叶盼汣是和叶大牛一同到家门口的。 叶盼汣从牛车上拿下药,快步走进灶屋,“大嫂,这是关姑娘的药。” 柳氏迅速拿出家里专门用来熬药的小陶锅,开始熬药。 叶大牛愣愣地拽着马缰绳,这马,怎么就这么没实感呢? 他抬手把这马摸了又摸。 竟然真的就这么简单就有马了? 村里谁家有钱骑马啊? 叶盼汣走进屋里,孙氏还坐在床边守着。 见她看过来,孙氏摇了摇头,“没醒来过。” 叶盼汣看着关木宁雪白的脸色,“多睡会,歇歇也是好的。” ------------ 第一卷 第60章 希望 孙氏点点头,“我在这守着,就是怕她醒过来害怕。小妹,你去睡会吧,不然过会头痛。” 叶盼汣摇了摇头,在她身边坐下,“算了。” 经二嫂这么一说,她才感觉到一阵疲乏,太阳穴两边都有些跳着痛。 她又站起身,“救出来了就好,以后都是比如今好的日子,我还是去睡会。” 孙氏心疼地看着她,“小妹,把被子盖好,别凉着了。” 叶盼汣点点头,朝自己屋子走去。 原主本就是叶老太早产生下来的,生下来气息微弱,哭声小得像猫叫。 先天体弱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她穿过来才切实感觉到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一觉她睡得很久很沉,还是被孙氏来叫醒的。 “小妹,起来吃晚饭了。” 叶盼汣坐起身,“阿嚏——” 接连就打了三个喷嚏。 就在她睡前,她才发现自己还来月信了,怪不得身子感觉很冷。 孙氏一脸揪心,“这肯定是染了风寒,晚上多吃些饭,再让大嫂给你煮个姜汤喝。” 叶盼汣感觉头还有些沉重,呆呆地穿上衣裳,浑身有些冷,她又披了件羊皮及腿短襦。 本身她就比别的人穿得要多一些,这件一穿,就完全是提前入冬了。 “二嫂,我没事,穿暖些就好。” 她今该找谷郎中也看看身子,都给急忘了。 “关姑娘醒过来了么?” 孙氏挽着她,“大嫂给她喂了药,脸色看着好些了,手没那么冰了,就是还没醒。” 叶盼汣点点头,走到了前堂圆桌前坐下。 叶老头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心疼得厉害,“闺女,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明天就在家歇歇?” 叶老太夹起一块乌鸡放在她碗里,“是啊,这是你大嫂拿红枣炖的,你多喝点汤,补补。” 叶盼汣笑盈盈的,“我没事,明天我就不去铺子里了,交给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了。” 她低头吃肉,大嫂炖的鸡一点也不柴,给她盛的鸡汤还撇去了油,多贴心。 “歇一天哪够,啥时候想去了再去。”孙氏说道。 叶盼汣笑得灿烂,“那我听二嫂的。” 一顿暖洋洋又丰盛的晚饭下肚,叶盼汣浑身舒服了许多。 “醒了!姑娘你可算是醒了!我老婆子都要被你吓死了!” 叶老太惊诧的声音从厢房里传来。 叶盼汣连忙往里走去。 关木宁坐在床上,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就像是受惊的兔子,“这是哪?你们是谁?是不是姓周的又换了伎俩!” 叶盼汣上前压了压手,“别怕别怕,这是叶家村,我叫叶盼汣,周信然也是我的仇家。” 关木宁却压根不信,浑身都紧绷着。 叶盼汣也没强求,“关姑娘,是周琇芬告诉我的,你被锁在后院,你如今怀有身孕,情绪不能过激,吃些东西吧?” 关木宁只感觉浑身的血液全都结成冰,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柳氏就要过去把提前留好的饭菜摆在她面前,叶盼汣却把她拉住了,“大嫂,等会。” 屋子里很静,没人说话。 关木宁豆大的泪水一滴滴打湿了被子,红肿的双手根根用力地抓着被子。 叶老太慈祥的声音响起,“姑娘,事情发生了就让它过去,你现在不在周家了,逼着自己凡事往好里想,可别把自己困起来啊。” 关木宁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叶盼汣从柳氏手里接过饭菜,“这些饭菜都是大嫂做的,我当着你面全都吃一口。” 关木宁微微抬了头,余光里看着她。 叶盼汣已经吃饱了,每道菜就吃了一点,饭也是。 “我将饭菜放在这,这屋烧了炭,够今晚的,你先静静吧。” 说完她就掺着叶老太走出了屋子。 孙氏和柳氏也跟了出来。 四人都沉默着,另一边的叶大牛他们看到这情形,也叹了口气。 到了更晚些,门外响起牛车声音。 “三田哥,明天见!”叶磊的声音。 “谢谢三田哥。” 三个不同的女孩声音。 是叶桂花,叶桃花和叶玲儿从白鹿书院回来了。 叶桃花一进屋,直奔叶盼汣而来,一把搂住她的腰,“娘亲~” 叶桂花和玲儿却都敏锐地发现了家里有些凝重的气氛,双双止住了脚步。 叶盼汣笑着摸摸叶桃花的头,又拉住玲儿的手,摸摸叶桂花的头。 “你们今日在书院怎么样?” 叶桃花拍了拍自己胸口,“夫子夸我是练武的好苗子!就是我这胳膊腿可真酸…” 她这会胳膊抬起来都有些发颤。 叶盼汣哭笑不得,“等会娘给你揉揉,有天赋可不能浪费啊,坚持住。” 叶桃花把头塞在叶盼汣怀里蹭了蹭,“我会的!” 她可没忘了,她是要做娘的贴身护卫的! 叶桂花牵着柳氏的手晃了晃,“夫子今日还夸桃花妹妹悟性好,学东西快。” 叶桃花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叶玲儿眨眨眼睛,“桂花姐姐除了习武,骑马,射箭,数学,其它都是第一呢。” 叶盼汣很是惊讶地看向她,“这么说来桂花很擅长文。” 叶桂花很不好意思,脸红彤彤的。 叶盼汣又笑盈盈地问,“那玲儿在书院怎么样?还适应么?” 叶玲儿用力点点头,腮帮子里还含着糖,“桃花姐姐和桂花姐姐一直都跟我一块玩,很开心。” 叶盼汣很是欣慰,玲儿本身都不说几句话,叶桃花和叶桂花两个姐姐做得很好,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一定会带着这个妹妹一起。 “书院里还新来了几个女孩子,可热闹了。”叶桃花挑着眉。 “其中有个女孩子,竟然这么大了,都没有自己单独睡过,非拉着我跟她一块,唉。” 叶桂花在一旁捂嘴笑,“谁让你武术最好,让人太有安全感了。” 叶玲儿也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跟桃花姐姐一起更安全!” 叶家人看着这三个女孩子,脸上都是笑容。 这就是叶家下一辈的希望。 孙氏拧着眉,一脸担忧,“你们见到明儿哥哥了么?” 叶桃花从叶盼汣怀里出来,上前把孙氏紧缩的眉头舒展开,“见到啦,明儿哥哥他说他尽量一周回一次家,让你们别挂念。” ------------ 第一卷 第61章 不甘心 孙氏握着叶桃花的手,一摸,立马反转过来,“瞧瞧,这怎么都长茧子了!” 就是没去书院前,叶桂花手上也是没长茧子的,重活都是大人做。 叶桃花扬着眉,看到了家里的马,“家里竟然有马了!” 说着,就挣开孙氏的手,立马翻身上马。 动作帅气利索。 叶老太慌得捂住胸口就站了起来,“哎哟,我的乖乖,你可别摔了啊!” 孙氏也急,“这孩子,现在怎么像个猴一样。” 叶盼汣倒是颇感自豪,“玲儿,你也上马了么?” 叶玲儿两眼亮晶晶的,“娘,我也上了!桃花姐姐抱我上的。” 叶桃花动了动缰绳,让马原地走了几步,“阿奶,二伯母,放心吧,马一点都不恐怖!” 叶二牛和叶老头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不认同。 叶老头感慨地说道,“我这辈子是不能骑马咯。” 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年少时,他也觉得自己会和他爹不一样,能去策马扬鞭,走出清水县。 结果还是在清水县一辈子。 叶盼汣不赞同他这话,“爹,你要是真想骑,可跟岁数没关系,小心些便是。” 叶老头愣了愣,闺女这话说的,乍一听就想反驳。 仔细一想,谁规定他六十多不能骑马了? 家里现在不是有马了? 他都还能拉得动重犁翻地,怎么就爬不上这马背了? 柳氏看着这马发呆,想到自己的小闺女在这马背上的样子,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却想想都觉得格外畅快。 关木宁坐在她陌生的床榻上,抱着自己的腿。 她心乱如麻,外面亮着灯,叶家人说话的声音直往她耳朵里钻。 曾几何时,她也有这样一个家,只是没有这么和气,是没有这些夸赞和关心的,她在家里感受到最多的,是责骂与巴掌。 亲爹亲娘为了哥哥弟弟娶妻的钱,将她卖给了周信然那畜牲。 她不甘心,凭什么她的人生是这样子? 她做错了什么? 她将头移向柜子上的饭菜,挪着到处都疼的身子过去,用力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用力吃起来。 她不甘!她要吃饭,吃饱才有力气,她要亲手报复回去! 人挡杀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这世界欠她太多,她要将自己化成一柄刀,亲手插进仇人的心脏! 还好叶家如今后院已经建好,两进院子,光是后院就有八间厢房。 叶大牛,柳氏带着叶桂花,在全家的帮忙下,今晚搬去了后院住。 也腾出来了屋子给孙氏和叶二牛。 叶盼汣睡前要给叶桃花用药酒揉胳膊,柳氏走了进来。 “我来给桃花揉,我刚给桂花揉了,小妹你身上不爽利,就别累着。” 叶盼汣心里暖乎乎的,这大嫂真是太贴心了。 叶桃花哼哼唧唧地叫唤着疼。 叶玲儿捂着嘴在一边笑,她格外羡慕桃花姐姐,明明是她姐姐,有时候却比她还活泼,像她的妹妹。 叶盼汣笑着摸叶桃花的头,“等身体适应了,以后就不痛了。” 她也心疼孩子痛,但是却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所有的成就背后都是要付出努力的。 溺爱,才是真的毁了孩子。 第二天,叶家人仍是按照一贯的作息,都起得挺早。 全家齐齐坐在圆桌前吃早饭。 “嘎吱。” 厢房的门开了,关木宁走了出来。 柳氏一阵紧张,赶紧上去想搀住她。 关木宁摆了摆手,“没事,我能走。” 叶盼汣看着她脸上冰冷的神色,心里松了口气。 不想活了的人是不会这样的。 “多吃些饭,身子才会更好。”她说着,在身旁添了张椅子。 关木宁没说话,也没管其他人,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叶家人都没说什么,继续一边吃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随意聊着。 吃完饭后,叶盼汣拉住牛车上的四人,拿出一堆东西放在牛车上,又细细嘱咐一番。 叶二牛皱着眉,“小妹,这能行么?” 孙氏直接拍他胳膊一巴掌,“瞧你这话问的,小妹要做的事哪件没做成?还问!” 叶盼汣笑了笑,二嫂怎么跟她迷妹似的,“我把能想到的全做了,剩下的交给时间。” 孙氏笑得灿烂,“时间是偏爱真相的,也就是现在我们这边的。” 送走四人后,叶磊这边也坐着叶三田的牛车,向白鹿书院出发,送他的三个妹妹去念书,也去送卤货。 农村人干活都勤快,帮忙盖房子的也都来了,叶老头和叶老太热火朝天地忙着建房子去了。 整个叶家一下清静了下来。 叶盼汣敲了敲关木宁的房门,“关姑娘。” 关木宁浑身僵了一下,将一片碎瓷片放在袖子里,这才起身去给她开门。 一个晚上过去,她觉得叶家不像是要害她的,但她还是全身都防备着。 “大嫂给你熬的药。”叶盼汣端着陶碗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 关木宁拿过碗,就准备一口干了。 叶盼汣连忙叫住,“烫,你放会再喝!” 关木宁又把碗拿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能让我进来坐会么?” 关木宁脸上很不情愿地让开了身子。 叶盼汣也没在意,走进去坐了下来,“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很怕,防备心重是好事。” 叶盼汣温柔地看着这个小姑娘,她的肚子微微隆起,浑身很瘦,看起来没几两肉。 她突然问道,“关姑娘,你今年几岁?” 关木宁僵硬地吐出两个字,“十七。” 叶盼汣心中直叹气,这么小,竟只比桃花大五岁。 “我知道你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报仇,但是你的身体应该是最重要的。你对你的孩子是怎么想的?” 关木宁木着一张脸,一个字也不说。 叶盼汣也没强求,只起身在桌上留下了一碟蜜饯,“这是桃花她们爱吃的,药苦,吃完后吃这个去去苦。” 她觉得现在和关木宁还不太好沟通,决定让她再好生调养身体。 “我不是想限制你的自由,但是你身体现在很虚弱,最好先别离开叶家。” 关木宁手指在袖袋里摸着碎瓷片,不说话。 ------------ 第一卷 第62章 纳命来 离开屋子后,她将给苏阎的回信收好,拿起江大学士的那幅字端详片刻。 一手好行书,笔走龙蛇,行云流水,逍遥自在。 “清风拂山岗。” 她将这字挂在了自己屋子里,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姑娘。” 是雁羽的声音。 叶盼汣打开了门。 雁羽躬身行礼,“不知姑娘回信是否写好了?” 他可心疼他家大人等回信的焦急。 “写好了,但是我这边还有些事要麻烦你帮忙。” 雁羽应得干脆,“姑娘吩咐即可。” 叶盼汣点点头,“多谢,麻烦你帮我盯着关姑娘,不要让她冲动行事,她现在很可能还会晕倒。” 雁羽一个字也没多问,简单地应了一个字,“是。” 他就是有些心疼自家大人,得多等几天了… 关木宁在叶盼汣离开后,就走出了叶家。 相比于养好身子,她现在只想杀了周信然这畜牲。 雁羽在叶家房檐上,看着这姑娘的身影,摇了摇头,抬脚跟上。 从叶家村到县里,关木宁没逞强,用两文钱坐了牛车。 她身上有二两银子,这都是叶盼汣给的。 下了牛车,进了县里她就看到了人群聚集在一处。 “冤枉啊!还我爹娘的命!还我女儿的命!香味坊的周信然,他强占民女!逼得我女儿上吊,与那狗县令一起抓了我爹娘,更在狱中害死了我爹娘!” “苍天啊,你睁开眼吧!” 这么冷的天,杜石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单衣,衣服上写着赤红的“冤”字。 他头上绑着白绳,哭喊得凄切,闻者落泪。 双手还举着一面白底红字旗帜,在风中招摇着。 围在他身边的老百姓跟着气愤地大喊大叫。 杜石从县里这条人流最多的路,从这头走起,人群越聚越多。 关木宁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间? 她刚被救出来,街上就有喊冤声讨周信然的? 她远远地坠在人群后面,听着冲天响的喊声。 “周信然纳命来!” “狗县令都死了,你还能无法无天么!” 周信然原本是躲在香味坊二楼,街上的场景他都听着,却又听到对面茶肆说书人尖锐的声音。 “话说那香味坊,可真是黑心!杜家村名有一男,勤劳努力!他娘做的菜更是杜家村出了名的好吃!” “杜石便和他老娘一起在县里摆摊卖菜,生意很好!那周信然就起了歹念…” 说书人本就擅长讲故事,将周信然残害杜石一家的事原原本本得说了出来,绘声绘色。 茶肆里的人听得直拍桌子,更有人公然说,“这种畜牲就该杀了!” 周信然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一时之间,好像在他耳边,谁都要杀了他。 他目光惊疑地看向走上来的小二,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剑。 小二愣了愣,“掌柜的,楼下客人不知道为什么,都走了。” 周信然这才放松一些,“去把店里的门关了,这几天歇业,你也回家去吧。” 小二呆住了,竟有这等好事! 他转身就准备往楼下走去。 周信然却将剑比在了他脖子上,“我让你对叶家做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小二目光看着剑,浑身哆嗦,“已经…已经做好了,掌柜的放心…” 周信然冷哼一声,剑毫不犹豫地从他脖子上抹过,“这样我才能放心。”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小二捂着脖子倒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周信然,“你…” 他的嘴唇动着,却已经没有声音传出来。 周信然提着剑,在他衣服上擦着血,“下贱的东西,你知道得太多。” 他快步往楼梯下跑,香味坊和周宅有一处门连着。 在他身边有三个护卫立马跟上,“掌柜的别怕,有我们护着你,没人能伤你。” 周信然松了口气,步子却不停。 周宅还有密道,清水县不能呆了,他得赶紧带钱跑路。 他就是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害他? 杜石行尸走肉地活了十多年了,怎么会突然脑子开窍,到街上来大喊大叫? 还有他最宠爱的关木宁,硬得跟石头一样,让这种女人折服是最有成就感的,怎么昨日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茶肆里的说书人肯定也是收了钱才会说他的事的,谁有这么多钱还管这些闲事? 回到了周宅后,周信然瘫坐在太师椅里,里面的衣裳都被汗浸湿了。 管家体贴地上前给他倒了杯温茶,“老爷,不必太在意外面那帮刁民,他们没那个胆子,翻不出浪来。” 周信然静静地喝着茶,“你说的是,等新县令来了后,再塞钱就是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避避风头。” 老管家直点头称是,“我这就去给老爷准备行礼。” 周信然摇了摇头,“不必,宅子里一切照旧,后宅里那些女人,有敢逃跑的,一律打杀!” 老管家拧着一张脸,“这种女人活该打死。” 周信然挥了挥手,老管家走了下去。 他进到自己的书房,转了转桌上的花瓶,露出了一个暗室。 他的所有家产都在这暗室里,他不放心存在钱庄里,生怕钱庄倒闭,觉得放在自己手上最安全。 他摊开一块布,将金银全部装好,又掀开密室中间的地道,一步步走了下去。 谨慎起见,他将身上的绸子衣裳脱掉,换上了一套细布,身上戴的金锁等也全卸了下来。 他不放心护卫,这么多钱面前,怎么保证护卫不会见钱眼开,杀了自己夺财? 关木宁看着关了门的香味坊,转头又往周宅走去。 走了没几步,整个人就像风中的荷叶,直直往地上倒去。 雁羽吓了一跳,迅速跳下房檐,接住她的身体。 他看着关木宁禁闭的双眼,有些无语。 幸好这姑娘是坐了牛车出来,不然他也没法骑马,就得背着她跑一大截路才能回叶家。 街上还在人声鼎沸,杜石却牢牢地朝着县衙走去,丝毫不管人群中喊的,“去周宅,杀周信然!” 县令昨日被斩,师爷全家抄斩,菜市场的血都还没干,整个县衙全都沉寂了下来。 ------------ 第一卷 第63章 歇着吧 捕快们更是连县衙都没去。 县衙空荡荡,杜石走到后,敲了县衙前的鼓,无人出来应声。 他心中震惊,今日的一切都如叶盼汣所料,现在整个县,大多都知道了他杜石的冤情。 只要他稳住,不冲动去周宅找周信然,就能将当年的案子翻案,得到迟了许久的公平。 即使新县令再怎么不是人,全县这么多人看着这案子,他也不敢乱判! 杜石没有再去闯县衙,他要的是明明朗朗的公平,要周信然的人头在菜市场落地,而不是这么不明不白被杀死。 县里热热闹闹,久久卤一切照旧,就是没什么排队的人,都去围着杜石了。 孙氏有些咂舌,“小妹这出戏编排得可真是厉害。” 叶二牛也深有同感,“小妹人在家中坐,料事如神呐!” 柳氏和叶大牛仍是沉默着干活。 今日卤货卖得自然是迟了一些,几人回家晚了些。 叶盼汣正站在门口,目送着雁羽快马离开的背影。 孙氏不等牛车停稳,就上前挽住叶盼汣的胳膊,“你怎么在这站着,快去坐着,小妹,你都不知道,你可真神啊!” 她一张嘴不停,将今日县里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通。 叶盼汣笑着,“我哪有这么厉害,不过是赶上了个好时机。” 县令被斩的时间来得好,现在在县里造势没人管是真的。 孙氏才不管她说的,“周信然这次可是真完了,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偿债的。” 叶盼汣笑盈盈的,“只等新县令到了。” 柳氏走了过来,“小妹,关姑娘怎么样了?” 叶盼汣摇摇头,“没事,她就是自己跑出去又晕了,中午吃饭了我就去叫她。” 孙氏拧着眉毛,“她这身子,还不能往外跑,可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柳氏也叹口气,“我中午再多熬个汤给她补补。” 叶盼汣撸起袖子,“我来给大嫂帮忙。” 孙氏一把把她摁在凳子上,“歇着吧,我来。” 叶盼汣哭笑不得,只好抓起一把瓜子磕着吃。 柳氏做饭的任务很重,除了叶家人吃的,还有盖房子的一大堆人。 除了孙氏,叶大牛和叶二牛也在帮忙。 中午饭做好后,叶盼汣走进厢房,轻轻推了推关木宁的胳膊。 关木宁悠悠转醒,对上叶盼汣包容和善的目光,心里突然就有点底气不足。 叶盼汣笑着说道,“你晕过去了,能起来吃饭么?不想起来我把饭给你端进来?” 关木宁摇了摇头,“我起来。” 叶盼汣就很有边界感地退了出去。 这个世界确实让关木宁承受了太多苦难,她就想尽自己所能,带给她些善意与温暖。 关木宁仍是坐在了叶盼汣身边。 柳氏特意先盛了一碗汤放在她旁边,“我的手艺不好,你多包容。” 不知怎么,关木宁听到这话,眼眶一下红了。 她这辈子都没人这么重视过她。 先给她盛饭,先把鸡腿这类给她,从来没有过。 在叶家短短一天,每一顿饭却都是这么对她的。 她不想哭,赶紧端起碗来喝汤。 这汤很鲜,放了些她说不上来的药材。 吃完饭后,叶盼汣就感觉肚子直往下坠,她直接就往床上钻,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叶老太跟着她进来,手伸进被子里,摸摸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脚,“太冰了!我再往你屋里端些炭去。” 叶盼汣拉住她,“娘,再加炭,我浑身都要出汗了。” 把被子汗湿那滋味,更容易生病。 叶老太一脸心疼地看着她,抬手抚着她的头发,“你这身子啊,都是娘不好。” 叶盼汣拉住她的手握住,“我这条命都是娘给的,哪有什么不好。” 叶老太的手上满是皱纹,手心手指上都是厚茧,一辈子的农活塑造了这双手。 叶盼汣将头在叶老太掌心蹭了蹭,“有娘的孩子是个宝。” 她上一世可没有这么疼她的家人。 叶老太捏了捏她的脸,“我闺女永远是我的宝,睡吧,娘去看着房子。” 叶盼汣唇边漾着笑,“娘你也该睡会,别太累了。” 叶老太走着,双手前后摆动,“老咯,睡不着咯~” 她走出屋子就看到了站着的关木宁,“丫头,你快去躺着,可得少站些!” 关木宁僵硬着一张脸,被叶老太拽着带回了屋子,又摁回了床上躺着。 “都会过去的,啥事往好里想,准没坏处。” “但要是只看着坏处,那日子只会难受着自己啊。” 关木宁谨慎的目光随着叶老太移动着,看到老太太走出了屋子,松了口气。 她现在还是有些害怕和人呆在一个屋子里。 叶盼汣睡醒后,看着墙上的字,不由唇角勾起。 这字真是越看越好看。 她走出屋子,就看到了关木宁,“关姑娘有事找我?” 关木宁硬邦邦地问道,“是谁送我回来的?” 叶盼汣没回答,而是往后退了一步,“进来坐着说话吧,我托人跟着你的,怕你晕倒。” 关木宁愣了愣,这人怎么把跟踪她说得这么坦然? 她绞着自己的衣角,“多谢你,这二两银子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叶盼汣给她倒了杯热水,“不必,你把它当做世界欠你的吧。” 关木宁抿紧了唇,“冤有头债有主。” 叶盼汣笑了,“周信然的债自然是以命相抵,你爹娘,你兄弟的呢?你要怎么追债?” 关木宁目光冰冷,“自然是也让她们尝尝被卖的滋味。” 叶盼汣悠悠然地端起热茶,“你能报周信然的仇,是因为周信然惹到了我。你能怎样卖了你家人?” 关木宁拧着眉看向叶盼汣,她以为叶盼汣会继续帮她报仇… “关姑娘,我送你一句话,靠人人倒,只有自己才是最值得依靠的。” 叶盼汣说完就站起了身,“依我之见,你现在是毫无办法报复你那豺狼家人的,养好身体才是重中之重。” 关木宁目光凝视着叶盼汣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如若昨日叶盼汣没有让人跟着自己,自己晕倒在街上,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 第一卷 第64章 失望 关木宁已经习惯凡事做最坏的打算了,想到自己可能会再次被卖去青楼或是做奴做婢,她浑身打了个哆嗦。 叶盼汣说得对,她必须要自身变强,强到能随意决定她那亲生爹娘的命运。 到了第二日,叶盼汣感觉舒服许多,便坐着牛车和叶大牛一行人一起出了门。 到了杜家村,远远就看到杜石正站在路中间等。 “杜兄也太早了,坐着烤火等多好。”叶二牛说着搓着手。 西北的十一月,可不是开玩笑的。 也就今年雪下得晚,天气比往年还暖和一些,但也冷得他够呛。 杜石脸上带了些笑,“我不怕冷。” 他又很激动地说道,“叶姑娘,你当真是料事如神!” 叶盼汣连忙摆手,“称不上,杜大哥今日仍是像昨日就好,千万守住,不要去香味坊或是周宅。” 杜石坚定地点点头,“好。” 要周信然的命是重要,可含冤而死的爹娘,女儿的清白也同样重要。 到了久久卤,叶盼汣看着禁闭的香味坊,皱起了眉。 今日再一闹,夜里可能就有人放火烧店了。 清水县的捕快也真是够松散。 这新县令也该到了,毕竟随着县令斩首的旨意一下,新县令的安排也该一起下。 不出一个时辰,两大桶卤货就全部卖完了。 孙氏四人收拾着铺子,准备关门回清水村去。 突然店前走来了一个青年男子,身穿上等绸缎,腰间坠玉佩,头上金簪,浑身贵不可言。 他问道,“不知卤货还有么?” 孙氏脸都有些泛红,“这位小郎君,没,没了…” 男子笑了,“无事,不必紧张,我明日再来碰碰运气。” 叶盼汣躬身行了个礼,“这位大人,卤货是次要的,但县不可一日无主,还望三思。” 男子很是诧异地将头往叶盼汣面前伸了伸,“这关我何事?” 叶盼汣往后退了一步,与这人拉开距离。 雁羽在房顶上看着这幕,有些悲凉的目光看着男子,“永昌伯有这儿子可真够惨的…” “在事情没有变得更严峻时出手,可比事后补救要省事许多。”叶盼汣淡淡说道。 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我的爷啊!你跑这么快干嘛?” 男子一插腰,气鼓鼓地,“还不是听说这家铺子特别好吃,不早点来就吃不到!” 他是真期待了好久,在清水县的一天,都听了不止二十多个人在说这家铺子。 结果还是来迟了。 中年男子直接解下身上的钱袋子,扔在柜台上,颐指气使地问道,“这是十两银子,现在能再做一份了么?” 叶盼汣冷着脸摇了摇头,“每日就这些,卖完不再售。” 她有些失望。 本以为清水县如今背靠金矿,能来个好点的县令。 结果也是狗眼看人低的货色。 这种人才不会管老百姓过得怎么样。 青年男子一把拿过这钱袋子,冷着脸砸在了中年男人的身上,“收起你的臭钱,这位姐姐,他没脑子,你别生气,我这就听你的去上任。” 叶盼汣挑了挑眉,这倒是有点意思。 她又提醒了一句,“捕快这两日都没有巡街。” 青年男子笑得爽朗,“这就都给辞了,给我未来的嫂嫂出气!”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额头上涌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赶紧抬袖擦了擦,“姑娘,我刚言行无状,可别放在心上啊。” 叶盼汣笑笑,“无事。” 雁羽在远处摇了摇头,通过他这次给叶姑娘办事,深知这句无事的水分有多大。 县衙开门了,杜石刚好赶到门口敲鼓。 换上县令服的青年男子端坐上位,一收嬉皮笑脸,满脸严肃。 满堂没有一个捕快,却有数十个佩刀护卫守在他身后。 他一拍惊堂木,“何人告状,走上前来!” 中年男子提着笔坐在师爷的位置,开始记着。 没有捕快在场喊堂威,却有一群激愤的百姓在一旁看着。 杜石跪在了堂前,用力磕了个头,“小民杜家村杜石,状告香味坊掌柜周信然!” 楚冠喊一声,“带上周信然!” 不等藏在暗处的护卫出动,雁羽已经提着一个被捆成麻花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还一脚把这男人踢倒在了地上。 他现在可是十分佩服叶盼汣,姑娘早料到周信然会携钱跑路,让他立马去舒州抓住周信然。 抓住得很轻松,周信然最不能舍弃的就是财,在钱庄前轻易就等到了。 他轻飘飘地给周信然下了一种毒,名唤钩吻。 周信然痛得生不如死,他清醒地感受着自己的肠胃宛如撕裂一般。 楚冠满眼钦佩地看着雁羽,脸上带着傻笑。 雁羽轻咳一声。 楚冠赶紧正了脸色,“来人可是周信然?” 杜石浑身僵硬地看着他身旁的男人。 周信然匍匐着身子,额头紧贴地面,痛得抬不起头,“是是是,小民是!” 楚冠看向杜石,“你继续说,你要告他什么?” 杜石浑身颤抖着,“十三年前的十一月,周信然想买我的方子,我不卖。他就贿赂当时的捕快,将我爹娘关了大狱,让我爹娘活生生病死在了大狱里!我掏光了所有积蓄,只想给他们送些药,怎么都送不进去,连我爹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还有,我闺女,周信然逼着要纳她为妾,她不愿意,周信然就用我爹娘的命威胁,我闺女她…她选择了上吊!” 杜石后背一颤一颤,想到那年的冬天,整个人哭得泣不成声。 那年,他心疼娘,天冷了不让她再出门。 每当他回家时,家里总有娘做好的温暖饭菜。 还有他闺女,多贴心啊,会给他将破洞的衣裳缝补好,会笑盈盈地对他说辛苦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楚冠听得面目铁青,“来人,将十三年前十一月的卷宗拿来。” 终于赶来的捕快头头,迅速谄媚地说道,“是!” 卷宗拿了上来,楚冠身后的护卫走上前,一人翻着一本。 最后都摇了摇头。 楚冠心里一沉,目光冷厉,一拍惊堂木,“周信然!你好大的胆子!本官给你个交代的机会!” ------------ 第一卷 第65章 死不足惜 周信然看着一旁雁羽的衣角,牙齿抖得不像话,“我,我说…杜石说得都对,是我买通了捕快,抓了杜石爹娘,我也想娶她闺女,但她宁死不从,干干净净。” “快杀了我杀了我!我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楚冠抓起桌上的斩立决直接扔在了周信然头上,“本官成全你!谋财害命,三条人命全都算在你头上,本官判周信然斩立决,可有异议?!” 百姓们纷纷举起拳头,“好!” “斩得好!” “该杀!” 楚冠又一拍惊堂木,“周信然的所有财产,全都补偿给杜石。” 杜石听着这话,只感觉内心一片空洞麻木。 一阵一阵的热血直往头上涌。 行刑得很快,周信然痛得一直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现在只求痛快一死! 刽子手手起刀落,菜市场没有干涸的血迹又添一层。 杜石呆呆地看着,最后上前提起了周信然的人头,一步一步往杜家村走去。 百姓们红着眼目送他走,都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 今年的初雪一片片落下,覆着这一路的血迹。 就在他的棚子旁,埋着他的爹娘,还有他的闺女。 叶盼汣一直跟着杜石,在棚子旁看着这男人一言不发地枯跪着。 太阳一点一点下滑,杜石始终没有站起来。 叶盼汣吃了些干粮,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守着,什么也不说。 叶家其他人都回家忙去了。 直到天上星子高悬,杜石终于有了动静。 他迅速掏出一把刀,直直往脖子上插! 叶盼汣一脚踹过去,刀被踹飞了。 远远地反着光。 杜石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要往墓石上撞。 叶盼汣历喝出声,“杜石!你这条命现在是我的!我让你死了么!” 杜石的身形僵住,一阵凉风从远处出来,拂过他的身子。 爹娘教过他,做人要讲信用。他得以大仇得报,全靠叶姑娘。 他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墓碑,走到了叶盼汣面前。 杜石直直跪了下去,磕了个头,“是,杜石这条命如今是姑娘的了。” 叶盼汣点点头,扶他起来,“你还记得你娘的方子么?你就不想让你娘的方子被更多人夸赞么?” 杜石垂下了头,“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香味坊如今是你的了,周宅也是你的,我命你将香味坊改头换面,好生经营下去。” 杜石握紧了拳头,“全听姑娘吩咐。” 叶盼汣点点头,朝等在一旁的牛车上走去。 她可不想辛辛苦苦报了仇,就换来多了一块墓碑。 …… 周信然被斩首时,关木宁就站在人群后面看着。 她是被雁羽快马带来的,说是叶姑娘的意思。 她看着杜石提走了周信然的人头,等人群走后,捕快用草席裹着周信然没了头的尸体往乱葬岗走。 今年的初雪悠悠飘着,晶莹纯洁的雪花一片片都还在血迹上。 关木宁浑身感觉不到冷,她一步一步走着。 捕快们嫌冷,尸体运出了城,就扔在了林子里,连乱葬岗都没到。 关木宁藏在树后,等捕快走了后,她直直扑在了周信然身上。 她咬着牙扒掉周信然的衣裳,就用藏起来的碎瓷块,一下又一下,割着他腿间的二两肉。 有些温热的血液溅了起来。 雁羽站在树梢上,看着她脸上沾着的血,状若女鬼,浑身哆嗦了一下。 不知过去了多久,关木宁终于停下了动作。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沾了周信然的血,她一阵恶心,急忙抬袖擦着。 最后她直接把身上的衣裳嫌弃地脱了下来。 她宁愿冻着,也不要碰着这血。 雁羽眼角抽了抽,只好脱下自己的衣裳扔了下来。 关木宁冻得抱着胳膊,看也不看一眼,抬脚往外走去。 她要回叶家。 她的仇还没报完。 林间回荡着一阵乌鸦的叫声。 雁羽没有办法,只好捡起自己的衣裳披上。 这么冻的天,他可不要冻着。 关木宁身体好了些,这次坐着牛车回了叶家,没有晕倒。 柳氏一看到她只穿了这么一件,立马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走,“姑娘,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能就穿这些!” 她有些心急,说话难得严厉了一些。 关木宁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坐回了自己的床榻,屋里炭火烧得旺盛,温暖极了。 她看着柳氏给她拉着被子,又给她端姜汤。 眼泪猝不及防地就流了下来。 如果她的亲娘是柳氏这样的母亲,那该多好? 柳氏满眼心疼,只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以后都会好的。” 孙氏在灶屋切着菜,听着这哭声,心里一阵一阵难受。 叶二牛搂着她的肩,“坏人已经死了,都会更好的。” 待叶盼汣晚上回到叶家时,就看到了站在她门外的雁羽。 “姑娘,若是回信写好,我便回去给大人送信。” 叶盼汣点点头,进屋将包在月白布封里的信拿给他,“这次多谢你。” 雁羽忙摆手,“姑娘太客气了,我这便走了。” 叶盼汣点点头。 雁羽转头就连夜快马往京城赶。 他都不敢想自家大人得急成什么样。 第二日,久久卤正常开业。 楚冠站在铺子前,望眼欲穿地看着慢悠悠的牛车。 “嫂子,我给你们安排一辆马车吧?牛车这也太慢了!” 叶盼汣挑了挑眉,“别乱叫,坐着,马上给你上卤货,算我请你的。” 师爷向子平弓着腰,陪着笑脸,“我也想要一碗。” 叶盼汣没说话。 “我掏钱我掏钱。”向子平连忙说道。 “嗯。”叶盼汣简单应了。 楚冠笑得灿烂,“盼汣姐请的,一定最好吃!” 待卤货上来后,楚冠二话不说,只顾着吃。 “真香啊!怪不得大家都在说,相信大家的口味!” 他吃得很快,被烫得直吸气。 向子平吃了一口,很是诧异。 这味道确实相当令人惊艳! 楚冠吃了足足三碗后,浑身热乎乎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想到来这清水县,还能有这口福!” 叶盼汣笑笑,没说话。 楚冠搓着手,“盼汣姐,捕快我已经全撵回家了,又请了新的捕快。我能求你件事么?” ------------ 第一卷 第66章 参我一本 叶盼汣勾起唇角,看着他。 “就是,你能不把清水县发生的事告诉苏大哥么?我怕他参我一本。” 叶盼汣指了指远处的山,“你是知道那有个白鹿书院吧?” 楚冠挠着头看过去,一张脸彻底垮了下来。 更别提这还有金矿,朝里现在谁不盯着这金矿。 谁都不敢再伸手,谁也都防着别人伸手。 清水县本就透明得不像话。 楚冠叹着气走了,他现在可不敢晚上班。 向子平讨好地给叶盼汣躬身行了个礼,也跟着走了。 叶盼汣看着这贵气小公子的背影,有些可怜。 也不知道怎么选了他来接手这烫手山芋。 今日的卤货刚卖了一半,杜石走了过来。 “姑娘。” 叶盼汣点点头,“吃饭了么?我请你吃饭?” 叶二牛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拉着他就坐下了,“你可得尝尝我老叶家的卤货,绝对让你吃了就不想下顿!” 杜石硬邦邦地坐在凳子上,浑身每一根筋都绷直了。 十三年了,他何时和谁这么亲密接触过? 一碗卤货很快就端上来了,飘着香味,冒着热气。 杜石拿起筷子吃着,也没人盯着他看。 味道确实极好,不知怎么,就感觉轻轻地抚过了他这颗冰冷的心。 一碗吃完后,他很是不好意思地又要了一碗。 叶二牛骄傲地拍拍自己的胸,“看吧,我说得没错吧,好吃吧!吃好喝好,才有劲继续过日子嘛!” 孙氏斜瞥着她家这个显眼包,“赶紧过来端!” 叶二牛脚步飞快,“来了来了!” 杜石看着这两口子,想到了自己那嫌他穷,跑了的娘子。 跑了也好,就避开了这灾。 等他又吃完一碗后,他叫住了叶盼汣。 叶盼汣笑着坐在他对面,“有事找我?” 杜石点点头,“姑娘,我实在厌恶香味坊和周宅,便将它俩都卖了,卖了二百两银子。。 他取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就要递给叶盼汣。 叶盼汣问他,“为何把这钱给我?” “这些都是姑娘帮我争取来的。” 叶盼汣摇了摇头,“不,这是你应得的,正义会迟到,但一定会到。” 杜石脸上现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姑娘说得对,但我这条命都是姑娘的,这钱自然也该是姑娘的。” “不必,我不缺钱。”叶盼汣将这钱袋子又推了回来。 杜石顿了好一会,“那我便用这钱去买个铺子。” 叶盼汣笑盈盈地,“如此甚好,等你开业了我一定前去捧场。” 杜石放松了许多,“你们来吃饭,一定得让我请客。” 叶盼汣笑着点了点头。 杜石站起身,往屋外走去,步子都迈得大了许多。 他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才发现空气中这股香味。 今日卤货就卖得快了许多,回家就早了些。 到了中午一大家吃午饭时,叶老头脸上一直带着笑,“这房子到今天也差不多建好了,这新房子可真好看!” 叶盼汣夹起一块肉给他,“我也觉得这房子好看,爹辛苦了。” 叶老头笑得更灿烂,“这肉可真好吃!” 他闺女夹给他的就最好吃! 她又夹了一块叶老太最喜欢的排骨,“娘也辛苦了。” 叶老太笑着,“我俩哪有什么辛苦的,都是别人在干,我们就看着。” 说到这,叶老头就敲了敲碗,“房子既然已经建好了,书院那钱就还应该归盼汣了。” 叶家其他人都直点头。 叶盼汣却拒绝了,“还是你们拿着,我这边够了,这事就不说了。今日初六,后日就是磊儿成亲的日子了。” 叶老太说道,“大家帮忙盖房了一个月,必须得办场乔迁宴,要不明天办乔迁宴?” 孙氏疑惑,“连着两天办席,铺子这两天就没法开门了。” 叶盼汣笑着,“两天不开门也不影响。” 从她穿来到现在,可是风雨无阻地开门,偶尔歇歇也不影响。 “行,那就明日乔迁宴,后天磊儿成亲,我下午就去各家说说。”叶老头敲定了。 到了晚上时,叶桃花三个回来了,一听明天后天家里都要办席,都兴奋得不像话。 “娘,我明天后天就不去书院了嘛!”叶桃花拽着叶盼汣的胳膊摇晃。 “娘,我也不想去…”叶玲儿抱着另一边的胳膊。 她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改了口,叫叶盼汣娘的,就是很自然地就叫了。 叶桂花没说话,但一双眼睛里满是希冀。 叶盼汣哭笑不得,“好好好,我去书院给院首说,你们今天有没有好好学啊?” 叶桃花连蹦带跳,直接给叶盼汣打了一段拳。 在白鹿书院学了小半个月,她现在力量强了许多,打出来的拳也有了些章法。 关木宁看着,眼中也放了光。 强分很多种,像叶盼汣这种运筹帷幄是强,像叶桃花这种习武也是强,她觉得武术高强对于报仇来得更快一些。 若是她能飞檐走壁,武功盖世,何愁拿捏不了自家那一堆豺狼? “娘,你看我打得怎么样!” 叶盼汣摸摸她的头,替她擦擦汗,“真棒,越来越好了。” 叶桂花也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叶盼汣,“小姑,我今天写的字被夫子夸了。” 叶盼汣拿过来细细看,“你这是临摹的江临沧的字?” 叶桂花点点头,“我最喜欢他的字。” 叶盼汣摸摸她的头,“等小姑后面送你件礼物,写得不错,练字最讲究坚持,可不能气馁啊。” 叶桂花乖巧地点点头,心里无尽期待着礼物。 叶玲儿则是撇着腿,急得眼眶都要泛红了,她想不到自己能拿出个什么。 她好像每一科都差不多,又好像没有特别感兴趣的。 现在还都一知半解,很迷茫。 叶盼汣把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玲儿,每个人的节奏本来就不一样,你不用看别人,自己慢慢来就好,每一天都努力就行了。” 玲儿钻进她的怀里,搂住了她,“好,我听娘的。” 等这几个都去睡了后,关木宁跟着叶盼汣去了她那屋。 叶盼汣让她进屋坐着,“关姑娘有事但说无妨。” ------------ 第一卷 第67章 送走 关木宁站起来给她鞠了一躬,“姐姐,我想去书院学武。” 叶盼汣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这个没问题,但是得等你生下孩子,坐完月子养好身体再去。” 关木宁有些懊恼地看了自己肚子一眼。 她一点也不想要这孩子。 这孩子身上留着周信然的血,这让她觉得恶心。 叶盼汣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孩子生下来后,你若不想要,我便将他送走。” 关木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那甚好。”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行了,那快去睡吧,叶家始终有属于你的屋子。” 关木宁脸红了,“姐姐,我可以今晚跟你睡么?” 叶盼汣愣了愣,“行啊,反正我床大,应该不会压着你。” 关木宁脸上难得露出了个笑容,很是娇羞。 她本就长得极好,一笑似是一张水墨画变得灵动。 叶盼汣捏捏她的脸,“你该多笑笑。” 关木宁僵硬地抬了抬唇角。 叶盼汣哭笑不得,“没事没事,快睡吧。” 她让关木宁睡在里面,她睡外面。 关木宁睡觉很静,一动不动,怀孕很嗜睡,她醒得很晚。 叶盼汣也被传染着,睡了个大懒觉。 叶家其他人却都兴致勃勃地忙了起来。 叶大牛和叶二牛去邻居家借了桌椅来摆好,每桌上先摆上花生瓜子糖一类的。 柳氏掌勺,孙氏,叶老太,还有邻居的田氏,三田娘子,都来帮忙了,几个人热火朝天地聊着。 叶磊去书院找院首了,他还要给弟弟说声他明日成亲,得让弟弟明日也回家来。 说是每周回家一次,但也一次没回来过。 他还得再多买些肉回家。 乔迁宴在中午十二点开席,叶家村大多数人都来了,这都是帮叶家盖房子的。 杜石看久久卤铺子没开,一打听,也提了个礼来了叶家。 还有王家,王屠夫自己提着两坛月下醉来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叶家。 朱红大门,影壁走兽,青瓦飞檐,院中青砖铺地,平整干净。 窗柩雕花,采光明亮,回廊曲折,连接各厢房。 叶家怕冻着来客,院中四处摆着木炭,还全都罩了起来,也不会烧着人。 “好,真是好!” 想到自己闺女明天就要嫁进来,住在这样的大宅子里,王屠夫笑得眉飞色舞。 叶二牛快步走上前迎他,“王兄也太客气了,还带酒来,快坐快坐。” 王屠夫揽着他的肩,“你们家建得可真是气派啊,好看!” 叶二牛也揽住他的肩,“我也觉得好看,你都不知道,那屋里,还摆着花瓶屏风那些,精致得我都不敢多坐。” 他骨子里就粗糙,生怕自己把屋子给坐脏了。 这些花瓶屏风,还有墙上挂的字画,全都是小妹买的,每个人的屋子都放了。 他是看不懂那字的,画还能勉强看出来,只觉得实在是雅。 高大上得不行。 “那感情好,这些都能陶冶情操,你看你现在,可比咱俩刚见面时,气派多了!” 那会叶二牛穿着一身破洞粗麻衣裳,这会浑身细布,一个补丁都没有,头上戴的幞头都不一般。 叶二牛哈哈大笑,“人靠衣装马靠鞍,可不假!今天可得吃好喝好!” 快开席时,楚冠也晃了过来,坐着的人都惊了,连忙站了起来。 楚冠直挠头,怎么感觉自己做错事了… “别别,都坐下吃。” 叶盼汣看着他,把他带到了屋里坐下,“你在外面也不自在,坐屋里吧。” 楚冠笑着,取出一个盒子推给了她,“盼汣姐,这是乔迁礼,你可一定得收啊。” 叶盼汣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块上好的端砚,价值最少五十两。 她也没托辞,“多谢,我会好好收着的,马上开席,我去忙,你稍等一会。” 楚冠用力点点头,“好。” 向子平拿出自己的礼物,正准备说话,叶盼汣不理他,直接走出了屋子。 叶家新建成的屋子占地大,屋子更多,堂屋都能有三间。 叶家人每人都端着菜往桌上摆,关木宁也想帮忙,遭到了叶家人一致的拒绝。 都让她好生坐着,等着吃好吃的就行了。 关木宁不喜欢这么多人,坐在了自己屋子里。 叶大义看到县令的那一刻,心里满是惊讶。 这叶家,真的是越来越发达了,一个乔迁宴,竟然县令都来了。 叶老头坐在他一旁,“别瞎琢磨,我不认识县令,都是我闺女厉害。” 叶大义瞥他一眼,“兴朝哥,我也没觉得你会认识县令。” 叶老头竖起眉,“嗐,你这老小子,小时候还爱跟在我屁股后面,我闺女认识就等于我认识,是不是这么个理。” 叶大义直接给他倒酒,“别,话都在酒里,你干了。” 旁边人也都给叶老头劝酒,叶大牛坐另一桌,也是被劝酒。 叶老头是来酒不拒,叶大牛是谁劝酒都不喝,想喝了抿一口,喝得很少。 叶二牛完美继承了叶老头的品行,也是很爱热闹,喝得畅快。 孙氏和柳氏坐另一桌。孙氏瞪着叶二牛,什么用都没有。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二嫂,不管他,我们自己吃,你要喝点酒么?” 孙氏一想等会叶二牛喝多了她得照顾,直接一仰头,“喝,怎么不喝,一醉方休!” 叶盼汣和柳氏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兴味。 还没看过二嫂喝醉后的样子。 叶老太端着酒壶,径直就给孙氏倒上,“哎哟,我的好二儿媳,快喝吧,娘敬你的啊。” 柳氏酒量太好,叶家都没人和她喝,更不敢给她敬。 叶盼汣是身体不行,也没人劝她的酒,她最多就喝一小杯,小口小口抿着。 叶家的乔迁席备得很丰富,鸡鸭猪羊,应有尽有,份量还特别大。 每一桌上的菜都摆得满满当当,还陶盘摞陶盘。 人人都吃得很饱,脸上喜气洋洋地走出了叶家。 最后只剩下几个还在喝酒的男人在划着酒拳。 王屠夫也赫然在列,叶磊喝得脸也通红,陪在他身旁。 “明天就要喊我爹了,臭小子,你要是对我家娇娇不好,我非得宰了你。” ------------ 第一卷 第68章 跟断了一样 叶磊直点头,“王叔,你放心,我们老叶家就没有对娘子不好的!” 叶二牛自豪地拍着胸脯,“就是!对娘子好,日子才能过得更舒心。” 孙氏摇摇晃晃地提着酒壶走了过来,“放你的屁!你哪对我好了?昨晚上我都睡着了,你还没完没了地缠我!不让我睡觉!” 叶盼汣瞪大了双眼,和柳氏一个箭步上前,赶紧拉着孙氏往厢房里走。 这喝了酒,虎狼之词都冒出来了。 孙氏被拉着,还在挣扎,“别拉我!让我说!我今这腰酸得都跟断了一样!他跟个狗似的!” 叶磊捂住了头,这都什么跟什么。 叶二牛站起身来摇头晃脑,都站不直,“你骗我!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 叶老头又赶紧拉这个,“你也给我回里屋呆着去!” 叶二牛被拉去了叶明屋里,躺下就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闹这么一出,喝酒的人也都放下了酒杯。 “好,明天我就在家等着你们。”王屠夫说完就腿脚麻利地溜了。 叶三田挠着头,“我也带我爹回去了,明天我们再来。” 叶大义笑眯眯地看着叶老头,“虎父无犬子啊。” 叶老头一张脸涨得通红,颇有种老年失节的感觉。 客人走完后,关木宁坐不住了,挽起袖子说什么都要帮忙。 她今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愣是给她送了八个菜来。 叶家对她真是太好了,她想多做些事。 叶盼汣也挽着袖子收拾着。 又是下午一通忙碌,张灯结彩,挂上红帐,叶家大门口上还挂上了红灯笼,鲜艳的喜字张贴得到处都是。 叶磊的屋子更是放眼望去一片红,红袖在床柜上摆着,酒壶和两个小酒杯也放着。 就连花瓶里的兰花都被绑上了正红的丝带。 这种喜气氛围下,人人脸上都笑着。 到了晚上吃饭时,孙氏和叶二牛被叫醒,两个人脑子都懵懵地坐在桌子上,没什么胃口。 柳氏贴心地熬了些绿豆粥,解毒,还给喝酒的人都放了杯蜂蜜水。 叶盼汣悄咪咪地观察着孙氏,发现她神态自若,丝毫没有尴尬的感觉。 心中不由大为佩服,原来二嫂这么沉得住气! 叶二牛倒是很不好意思,根本不敢看他儿子,也不敢看孙氏,耳尖红得滴血。 快四十的人了,闹出这种笑话。 他觉得自己丢人。 叶老太喝着粥,“老二家的,以后你还是别喝酒了,要喝咱也别在这种天喝。” 孙氏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娘,今我喝了酒不是啥也没发生么,我不一觉睡到现在么?就是头是真疼。” 不过不用对着喝醉了的叶二牛生气,也不用照顾他,挺好。 叶老太噎了一下,看向叶二牛,“你晚上给你家的说。” 孙氏这下好奇心是彻底被吊了起来,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干嘛还得晚上再告诉我,我是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你快说。” 叶二牛动了动嘴唇,说不出口,难得强硬了一回,“娘都说了晚上再说,咱就晚上再说!” 孙氏翻了个白眼,念叨着,“啥时候说不都一样。” 叶盼汣笑盈盈地拍了拍她的肩,“二嫂,吃饭吧,别聊这事了。” 不然她怕她会憋不住,笑出来。 孙氏最听叶盼汣的话,当即就不做声了,心里也跟坠了个石头一样沉重。 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肯定完了。 却不知道是因为啥完了。 这种感觉更折磨人,再加上本身胃就不太舒服,她比往常吃得少了一半,就回了屋。 叶盼汣有些心疼地看着,以后她还是拉住二嫂,不让她喝酒。 叶家其他人也都努力憋着笑,不去看二房两口子。 “磊儿,明日可不能睡过头了啊。”叶老太嘱咐着。 叶磊直挠头,“阿奶,你放心,我就是今晚不睡,我也不会迟的。” 他现在一颗心跳得扑通扑通的。 叶盼汣看着他,心生感慨。 十九岁,真是年轻呐,年轻,也真好。 饭还没吃完,一辆马车停在了叶家门口。 “爹,娘,我回来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叶二牛飞奔着过去开了门。 “儿子!”他一把把叶明搂在了怀里,短短一个多月不见,叶明长得飞快,已经比他高了。 头上戴着东坡帽,一身雪白长衫,气质如松,文质彬彬。 “哎哟,我的明儿!”孙氏听到声音也赶忙跑出来了,天大地大儿子最大。 “娘,小姑,阿爷阿奶,大伯,大伯母,大哥。”叶明笑着一一唤着。 “长大了。”叶大牛说着,眼里满是欣慰。 叶盼汣笑盈盈的,“还没吃饭吧?赶紧进来吃饭。” 叶二牛从叶明身上取下他的书笈,“这还挺沉,都装的啥?” 叶明被孙氏拉着往桌上坐,叶老太让他坐她旁边,细细打量着。 “好,好,越来越有文曲星的模样了。” 叶明看到桌上的关木宁,愣了下,微微点了点头,“阿奶,世间哪有文曲星。” 他拿起筷子吃饭,平常吃饭都在看书,这会看到了大伯母做的饭菜,就一下很馋。 “还是瘦了,儿啊,你多吃点。”孙氏心疼地给他使劲夹肉,不一会米饭上肉就堆成了个小山。 叶明慢条斯理地吃着,“娘,我以后再多吃点。” 叶二牛在一旁给他盛汤,“明天就敞开怀吃,好好歇一天,睡个懒觉。” 叶明直点头,“好,都听爹的。” 叶磊急忙说道,“还是先别睡懒觉,明儿要跟我去王家迎亲的。” 孙氏瞪叶二牛一眼,叶二牛挠了挠头,他脑容量不够,忘了呗。 叶明端起汤碗,碰了碰叶磊的碗,“弟弟祝大哥百年琴瑟,永结同心,鸾凤和鸣。” 叶磊直咂舌,“读书人说话可真不一样,心领了。” 等叶明吃饱后,他拿过自己的书笈,从里面一个一个拿东西出来。 “阿爷,阿奶,给你们带了两株人参,年份不大,你们每天切点泡水喝。” 叶老头和叶老太捧起装着人参的盒子,心里都咯噔一声。 这人参看着白白胖胖,一看就值钱得很。 ------------ 第一卷 第69章 威风 叶老太问道,“明儿,你现在也没赚钱,这人参哪来的啊?” 叶明抬起头,“这是谷郎中不要的,我问过了,给你们补身子正好。” 这一刻,叶盼汣都有点羡慕了。 白鹿书院这资源也太好了… 他又拿出了五幅画,“爹,娘,小姑,大伯,大伯母,这五幅画送给你们,你们选自己喜欢的吧。” 叶桂花好奇地拿了一幅过来,看着画上的印章,心塞了下。 这是她夫子的画,很是难求,价值更是无比贵重。 “明哥哥,夫子为何给你这画了?” 明明她才是他亲传弟子,也没见给她呀… 叶明笑着挠挠头,“我说我要回家,想不到给你们带什么礼物,是师傅帮我要来的,说这个不错。” 柳氏看看自家闺女,摸了摸她的头。 叶桂花张了张嘴,还是没再说。 还是院首的亲弟子更厉害啊。 叶盼汣倒是明白了,这画价值不菲,“这画我可要好生收好。” 白院首要来的这画,全都是装裱好的,不愁保存的问题。 最后,叶明从书笈里取出最后一个红木盒子,红木盒子表面精致,雕的祥云很是美观。 “大哥,这是我送你和嫂嫂的成亲礼物。” 叶磊接了过来,迫不及待打开了盒子。 两块洁白如雪的双鱼白玉佩跃入眼帘,入手微温,触之柔滑。 玉上还雕刻出鱼鳞,在烛光下活灵活现。 叶磊赶忙把这盒子盖上,推了回来,“这也太贵重了,你收着。” 叶明皱起了眉,“大哥,这不贵重,这是我师傅捡的一对玉,雕玉的赵夫子嫌这是他的败笔,要砸碎呢。” 叶盼汣挑着眉,接过盒子打开来看,穿来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玉佩。 雕刻的两条鱼像是随着光影跳跃在动一般,更别说这还是两块暖玉雕刻的。 就是苏阎身上爱戴玉,也没见比这两块贵重的。 她劝道,“磊儿,你就收着吧。” 这种亲人送礼,不收可不好。 叶明用力点点头,“大哥要是喜欢,下次我就放下书,跟着师傅一起去捡。” 叶磊赶紧摆手,“别,你还是好好念书吧。” 叶盼汣想去捡是真的。 叶玲儿好奇地拿过玉,有点爱不释手地摸着看着,“赵夫子怎么不教我们雕玉呢?” 她感觉这可比现在上的课都有意思。 玉看着多纯洁啊! “我也没怎么和赵夫子说过话,玲儿你可以去问问院首。”叶明拍了拍玲儿的头。 他是知道这个妹妹的。 关木宁在一旁坐着,看着叶家人随意地聊天,整个人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 这般放松,就很好。 叶家人七嘴八舌地聊着,直到叶老太打了个哈欠,就都被叶老头赶着睡觉去了。 叶磊没睡自己布置好的新房,去和叶明挤了。 两兄弟说个没完。 叶二牛在屋前转了又转,深呼吸了好几回,最后被孙氏直接拽进了屋。 “晚上了,现在说,麻溜的,赶紧说!”孙氏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双手搂着胳膊。 叶二牛慢慢移到了床边,孙氏一脚把他踹下去,“说,今晚不说就不准睡!” 叶二牛握紧手,开了口,“娘子,你中午喝醉了,说你昨晚睡着了,我还缠着你…说你今天腰酸得都要断了,骂我跟狗似的…” 孙氏就像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呆住了。 叶二牛准备一鼓作气全说了,“我也喝多了,一听你这么说,我就说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 孙氏一动不动。 叶二牛有点怕了,凑过去抱住孙氏,“娘子,这都没事的,没人会说啥的。” 孙氏推开他,心如死灰地躺了下去,“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叶二牛急了,“亲亲娘子,真没事,大家肯定都忘了!别想了,都过去了!” 孙氏闭上了双眼,肩膀一撇,弄掉叶二牛的手,“谁忘了,谁会忘!都怪你!要不是你昨晚把我折腾得太狠,我会喝醉了说这事!” 叶二牛赶紧说,又围了上来,“怪我怪我,都怪我,娘子你可得健健康康地活着,没有你我可不行。” 孙氏继续把他推开,“滚滚滚,今晚不想看到你!” 叶二牛却不听她的,“娘子,你的腰还酸不酸,明天忙,要不我给你揉揉把?” 孙氏冷哼一声。 叶二牛抬起手开始给她揉腰,“你今天起这么早,忙了这么久,辛苦了。” “明天再累一天,后天去铺子就能松一些了。” 孙氏听着他的碎碎念,浑身那种崩溃劲慢慢散了。 以后她绝对再也不喝酒了! 她下午睡多了,这会也不困,“明天收的礼钱都拿去给娘,礼就都给娇娇收着,还有磊儿那工钱,二两银子我就交给娇娇。” “明天开始,磊儿就有自己的小家了。” 叶二牛安慰她,“没事,还是都住一块的,娘子,你明要是有什么重活,你可别动,喊我干。” 孙氏转过身瞥他,“我会的,赶紧躺着歇了。” 叶二牛听话地躺下,抱住孙氏,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天蒙蒙亮时,叶盼汣被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了。 外面好不热闹。 为首的是一轮花轿,叶大牛和叶七斤抬着花轿。 之后是叶明昨日架回家的马车,上面有白鹿书院的标记,也被牵上了红布,马头上绑了红巾,戴着铃铛,走起来叮当作响。 叶磊怕马,没来得及学会骑马,叶明也没学,两人坐在车辕上赶车,身穿一身红色男儿骑装的是叶桃花。 叶盼汣这匹马在叶桃花身下,乖得不行。 叶家村擅长吹唢呐的,打鼓的,敲锣的,都围在马车旁边兴高采烈地。 叶磊念着李媒婆年纪大了,特意把家里的牛车也布置好,就让李媒婆在牛车上坐着,叶三田赶着牛车。 叶盼汣站在门口,看着这行人风风火火地出门,唇角不由带着笑。 瞧自己闺女,多威风。 “闺女,快来,赶紧吃饭,多吃些,中午我们吃得晚。”叶老太喊着她。 这边饭刚吃完,那边田氏带着儿媳就已经上门来帮忙了。 今日跟昨日一样,又是一桌席面。 ------------ 第一卷 第70章 迎亲 要上的菜昨日已经商量好了,每一样菜都换了个做法,柳氏围着布巾,在灶屋忙个不停。 叶磊一行人赶到镇上时,镇上人才刚起穿,睡眼惺忪地听着这声音。 “谁家小伙迎亲迎得这么早?” 也有在外面玩的小孩子,一脸羡慕地看着马上的叶桃花,“好帅!我也要骑马!” 王屠夫也纳闷,他听到敲门声,赶忙冲王娇屋里唤着,“娇娇,你准备好了么?” “爹,我好了!”王娇在屋里应着。 她昨晚睡得很少,一颗心跳得飞快,一大早就起来换衣裳了。 喜婆来得也早,给她开脸,梳妆,又吃了些没什么水的吃食。 这会正好全收拾妥当,她端坐在床榻边,一袭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 喜婆带着笑的声音传来,“红盖头,盖娇颜,夫妻恩爱到百年!” 王娇脸上现出一抹娇羞的红,静静地一动不动。 屋外催妆的叶磊急得不行。 不一会,门开了,一阵清冽的空气吹了进来。 王娇连忙抬手摁住盖头。 喜婆拿起一段红绸塞进她手里,“娇娇,握好这个。” 叶磊脸通红,看着他的新娘子,与往日的王娇不同,浑身着红。 一双手握着红绣球的手无端透出些无措来。 “别怕,有我在。” 王娇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没有兄长,王娇需要自己盖着红盖头走出王家,跨过门口的火盆。 王屠夫站在屋檐下,看着自己闺女越走越远。 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时间过得太快,怎么就一转眼就要出嫁了。 李媒婆安慰他,“也别太难过了,嫁妆是哪些?” 王屠夫吸一口气,指着院子里的一个箱子,“叶家给的十两彩礼,两个金簪,两个金耳坠,我都同样给娇娇准备了一份,作为我闺女的嫁妆,全抬去叶家吧。” 李媒婆一听笑得灿烂,“你这事做得好。” 她便转身往门口走去了。 叶明冲王屠夫行了个礼,“王叔好。” 王屠夫拍拍他的肩,“明儿是吧,念书好啊孩子。” 叶明乖巧地点点头,便走到一旁抬起箱子往牛车上放。 叶磊将红绣球抓得很紧,“停,你前面就是火盆,步子跨大些,别伤着了。” 王娇脚抬得稍高些,顺利跨过了火盆。 到了上轿子时,叶磊先把帘子掀了起来,“到轿子上了,你慢些坐着就好。” 王娇一边手被李媒婆扶着,虽是盖了红盖头,却哪也没碰到地坐在了花轿里。 李媒婆看她坐好了,尖声喊了一句,“起!” 叶大牛和叶七斤稳稳地抬起轿子,王娇瘦,轿子一点也不重。 王屠夫舍不得地追到了门口,看着这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出了巷子口。 闺女走了,家里一下变得冷冷清清的。 路上走得慢,回到叶家时,已快到了下午。 叶二牛和孙氏一听到声音,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 孙氏急忙擦着手,“来了来了!” 叶家大门敞开,叶磊又牵着红绣球,带着王娇小心地走到了院子里。 吹锣打鼓的声音停下了。 李媒婆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两人同时弯下了腰,深深鞠了一躬。 感谢天地,让我们相遇。 “二拜高堂!” 端坐在椅子上的孙氏,抓紧了手帕,眼泪哗啦啦地流。 叶磊两人再鞠一躬。 感谢父母,让我能娶娇娇。 “夫妻对拜!” 王娇朝着绣球的方向转,叶磊看着她,一脸傻笑地弯下了腰。 两人头碰在了一起,王娇第一反应连忙抓住了盖头,今日红盖头可不能掉。 站在叶家观礼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孙氏也笑了起来,一边还要擦着刚流的眼泪。 “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叶磊没走,叶桃花和叶桂花扶着王娇,带她往新房走。 “嫂嫂,我是桃花,你饿不饿啊?”叶桃花问着。 王娇回了句,“桃花妹妹,我不饿。” 她是见过叶桃花的,那时跟着叶盼汣到她家肉铺买肉。 “嫂嫂,我是桂花。”叶桂花也说道。 “我今日骑马去接亲了呢!”叶桃花很是自豪地说道。 王娇笑了,“那你真厉害,我还不会骑马呢,你有空了教教我啊。” 叶桃花眼中更亮,“一言为定,嫂嫂你可得学啊,不能骗我。” 王娇拍拍她的手,“一言为定!” 院子里这边,叶家人招呼着,一一落座,菜肴像流水一样摆了上来。 叶磊端着酒壶和酒杯,一桌一桌敬着酒。 今日可是他的大日子。 叶盼汣和孙氏坐在一块。 “小妹,磊儿今天这么喝,肯定受不了啊!” 叶盼汣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酒壶里面添水了,磊儿自己添的,你就放心吃饭吧。” 孙氏有些惊讶,她儿子还会想得这么周全呢? 一通喜宴吃了一个半时辰,最终散了。 楚冠今日没再来。 叶明扶着叶磊往新房里走,待进了另一个院子,他立马站直了。 刚他都是装醉,“大哥进去了。” 叶明点点头,往自己屋走去了。 叶磊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我进来了。” 王娇一颗心瞬间紧张了起来。 叶桂花带着叶桃花和叶玲儿一溜烟地跑出了屋子。 她们仨怕嫂嫂无聊,坐在屋里陪她说话。 叶磊拿起桌上的秤杆,很是紧张地挑起了红盖头。 红盖头滑落,露出了王娇染着红晕的脸。 她今日扑了胭脂,一张樱桃小嘴很是红艳。 空气似是都凝固住,叶磊呆呆地看着。 王娇微垂着头,抿了抿唇,“是不是该喝合卺酒了?” 叶磊这才如梦初醒,急忙放下秤杆,转身去拿酒壶酒杯。 他倒得有点抖,倒多了一些,端着满满当当的酒杯递给了王娇。 王娇小心翼翼地端着,尽量平稳地绕过叶磊的胳膊。 可酒还是洒了些在叶磊衣裳上,王娇皱着眉,抬手擦着。 叶磊一把握住她的手,“没事,喝吧。” 说着就一口将酒喝完了。 王娇笑了笑,也喝完了。 两人缠绕在一起的胳膊松开,两个空酒杯放在了桌上。 叶磊往王娇身边坐了些,王娇也没躲。 “你,今天开心么?” ------------ 第一卷 第71章 这小相公还挺有劲 王娇点点头,目光不看他,“开心,你呢?” 叶磊一双眼直直盯着她,“开心。” “娘子。” 王娇耳朵连着脖子,全红了。 叶磊又唤了一声,“娘子。” 王娇手指瑟缩了一下。 叶磊搂住了她的肩,将她的头轻扶了过来,“娘子,你怎么不唤我?” 王娇嘴唇动了动,还是羞得叫不出口。 叶磊笑着倾身而上,睁着眼贴上了这双唇。 天知道,他想这样做有多久了。 王娇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这么生猛?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月上柳梢头时,叶磊穿着里衣,脚步飞快地往灶屋跑。 他要盛些热水,可不想给他娘子用凉水。 走进灶屋,就看到了还在炭上温着的热水,他提着就往自己屋里跑。 明早还要起来给父母敬茶,不能让娘子睡太少。 王娇缩在被窝里,浑身不着一物,这事真费力,她明明没怎么出力,却感觉累得不行。 汗水浸湿了她的黑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 叶磊放好水,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就别洗头了,我给你擦擦,多睡会。” 王娇搂着他的脖子,点了点头。 她这小相公还挺有劲。 一通收拾完,王娇又被抱着放在了床铺上,叶磊看着她,赶忙给她把被子盖好。 喜炷是不能吹灭的,他侧头看着王娇,一阵阵血液直往一处冲。 王娇睫毛颤个不停,“你不累么…” 叶磊凑过去亲亲她的脸,“不累,但是不折腾你了,快睡吧。” 这他也控制不了啊… 王娇在叶家的第二天,醒来时,屋外阳光大好。 她愣了愣,赶紧起床穿衣。 叶磊在旁边给她帮忙,“没事,这也就迟了一点,爹娘没那么早走的。” 这会最多也就是在吃早饭。 “你怎么不叫我?”王娇问道。 叶磊直挠头,“我看你睡得香,不想叫醒你。” 王娇心里又暖,但也急。 当叶磊牵着王娇出现在前院时,叶家人确实刚吃了早饭。 不等王娇说话,孙氏快步走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怎么起这么早,今日该多歇歇,快坐下。” 叶盼汣也笑盈盈地看着她,“饿了吧?” 王娇摇摇头,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这会该叫什么。 叶老太拉着孙氏坐在椅子上,“赶紧坐着,先敬茶,敬完茶就吃饭。” 两张垫子迅速被摆在青砖上。 叶磊牵着王娇跪下,叶桃花和叶桂花各端一杯茶递给两人。 叶磊先开口,“阿爷,阿奶。” 王娇也跟在后面也乖巧地喊道,“阿爷,阿奶。” 叶老头和叶老太笑得和蔼,接过茶喝了,“好,好。” 接着是坐在另一侧的孙氏和叶二牛。 叶磊笑得憨厚,“爹,娘,请喝茶。” 王娇爽声唤道,“爹,娘,请喝茶。” 孙氏接过王娇的茶,笑得灿烂,喝了一口,“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赶紧站起来吧,别跪着了,地上凉。” 叶磊拉着王娇站了起来,叶盼汣把筷子给两人放下。 她笑着说,“今天你们就休息休息,明天再回王家,若是晚上想在王家住,都没问题的。” 王娇笑了,甜甜地喊了一声,“谢谢小姑!” 叶盼汣摸了摸她的头,“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说谢。” 王娇心里暖暖的。 叶明早带着叶桃花姐妹仨去了白鹿书院,叶盼汣也和大房二房四人驾着牛车去县上了。 家里只剩下了叶老头和叶老太,叶老太闲散地收拾收拾家里活,忙完了就去窜门。 叶老头今天架着牛车去买肉去了。 王娇在叶家感觉到了很强烈的放松氛围,没人管她。 这令她自在许多。 …… 晌午,舒州。 “有了有了!终于有消息了!”杜鹏志兴高采烈地冲进了房间里。 杜娥俪欣喜地站了起来,“大哥快说!” 两人打定主意后,从杜家村来到了舒州。 客栈太贵,杜鹏志找到了跟他同期中秀才的人,借住在他家。 但是这人家里并不很富裕,只有一间空屋子。 杜鹏志只能将这空屋子给杜娥俪住,自己去了同窗书房打地铺。 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两人都急着赶紧找到六皇子,杜鹏志更是跑遍了舒州大大小小的集会,他能进去的,就全去。 “刚刚那场书会,有人说知府经常去一家酒肆吃饭。” 杜娥俪眼睛转得飞快,“那我们就去那家酒肆。” 杜鹏志点点头,“妹妹,你可得好好把握好,我们在舒州呆了五天了,花钱太多,我手里已经不剩什么银子了,最多还能再呆三天,我们就得回家去。” 说到这,他皱了皱眉。 杜娥俪很是理解他,“好,最多再呆三天,怎么了?” 她才不会再回杜家村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去,在那里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杜鹏志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他给忘了出门时给他娘留些银子,但是又觉得在杜家村,这么多人,他又是唯一一个秀才,不可能会让娘饿着。 就没再说。 杜娥俪也没再问,“大哥,你先出去吧,我现在收拾一番,我们中午就去那酒肆。” 杜鹏志转身就往外走。 杜娥俪拿出到舒州后,自己悄悄买的最贵的一套衣裳。 水红绸裙,镶韶粉边,就是有些薄,这个天气穿免不了要受冷。 但这些,她不在意。 她拿出劣质的胭脂,轻轻抹了一点,又拿出自己所有的首饰,挑了成色最好的一支银簪戴在头上。 头发却是极其精致地挽成双髻,显得她年纪更小。 杜娥俪对着铜镜细细端详着,又练了练自己脸上的表情,哪个角度显得她最好看,什么表情最柔弱。 杜鹏志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敲门催着,“娥俪,你好了没有?去晚了碰不到怎么办?” 杜娥俪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起身朝门口走。 这人是多想赶紧卖了自己。 门拉开时,她脸上又挂起了乖巧的笑容,“大哥。” 杜鹏志绕着她走了一圈,“肯定没问题!” 他妹妹长得这么美,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就没有不心动的! 杜娥俪温柔一笑,拿起了白色帷帽戴上。 ------------ 第一卷 第72章 相公~ 杜鹏志不解,“娥俪你这样把自己的脸挡着,还怎么勾引别人?” 到了舒州,女子出门就很常见了,很多都没有再戴帷帽了。 杜娥俪皱了皱眉,勾引这两字让她很不舒服,她不欲多解释,“这样更好。” 杜鹏志心里感慨女子无知,却也没再劝。 两人来到了一家清幽的酒肆,酒肆建得格外雅致,二楼外有亭台相连,店里面没什么人。 “客官,坐哪?”小二打量着两位客人,只觉得看着这女子就觉得冷。 穿那么少,家里肯定就没什么钱。 杜娥俪想了想,抬脚往楼上走,朝靠窗的房间走。 杜鹏志跟着她, 小二把两人拦住,“这间已经定下了,客官去别间吧。” 杜娥俪勾起唇角,“那我们就去旁边吧。” 兄妹两人坐在旁边的屋子,杜鹏志翻开菜单,额头青筋直跳。 杜娥俪从自己袖袋里取出一个碎银,“大哥,小妹这些年攒了点钱,这顿我请你。” 她压根不想出钱,但又不想在外显得太寒酸。 杜鹏志松了口气,痛快地点了两个菜一碟糕点。 “那大哥就沾沾你的光了。” 小二有些惊喜地下去了,没想到还是有钱人。 菜还没上,隔壁房间就传来了声音。 声音却听不清切。 杜娥俪戴着帷帽走到了屋外的亭台边,倚靠着看楼下街道。 寒风时有时无地一阵阵吹过,她面前白色的布也一会飘起一会落下。 坐在隔壁包间吃饭的知府王和致吃着菜,抬头就看到了这女子。 面纱被风撩起时,露出的面容极其艳丽,女子的身条看着也是极其姣好。 他笑了,眼中闪着光,抬手摸着花白的胡子,“去查查隔壁是谁,若是没什么背景,就说我请她吃饭。” 身后的护卫应了一声,很快去了。 不出十分钟,护卫回来了,“禀报大人,旁边只是一个穷秀才和他的妹妹。属下去请,那人拒绝了。” 王和致冷哼一声,“拒绝?怎么说的?” 护卫哆嗦了一下,“他们说吃饱了,多谢大人好意。” 王和致一下大笑开来,“好,好一个吃饱了,我看那小蹄子可心热得很,这样吧,你现在去告诉他们,我要纳她为妾,让她准备一下。” 护卫早已习惯,知府在舒州就是最大的官,更别提他还有个户部尚书亲哥哥,更是六皇子的表舅,向来是看上哪个女人就直接纳妾。 一顶小轿,直通荣华,多少女人羡慕。 半下午时,护卫在舒州府向王和致回话,“大人,那女子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倾慕大人的一番才能,想和您见一面。” 王和致挑起眉毛,“她当真这么说?” 护卫点了点头。 当晚,王和致就乘着马车去了杜鹏志同窗家。 同窗一看是知府,吓得半死,杜鹏志却安慰着他稍安勿躁,笑着上前知府去了杜娥俪的房间。 杜娥俪已经换掉了白日那套襦裙,穿了最是保守的一套襦裙,将浑身都遮得严严实实。 王和致一进屋,她迅速看他一眼,就立马低下头去,盈盈一拜,“小女子见过大人。” 王和致还在感慨刚刚那惊鸿一瞥,这张脸可一点都不让他失望,反而是绝对惊艳! “不必多礼。”他脸上笑得淫荡,走过去扶着杜娥俪的肩头,手还忍不住摩挲着。 杜娥俪心中厌恶,脸上却露出了一副娇羞神情,又抬手轻轻地勾开王和致的手。 王和致只感觉被触到的地方像一片火,酥酥麻麻,鼻尖全是淡淡的清香,很是好闻。 他一脸猴急地想直接抱住杜娥俪,杜娥俪却转了个圈,退到了杜鹏志身后,“大人,我虽是一个弱女子,却也有一身骨气,只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王和致清了一下嗓子,看着杜鹏志身后的衣角,给了护卫一个眼神。 护卫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杜鹏志身边,“这是大人的心意。” 杜鹏志将盒子打开,被里面白花花的银子闪得眼睛疼,心里跳得飞快。 杜娥俪在一旁拉他,冲他摇头。 杜鹏志却不管她,一把收好盒子,“甚好甚好,能和大人做亲家,真是小生和妹妹的三生有幸。” 杜娥俪气得手指用力掐进了手掌里,这个见钱眼开的蠢货!明明可以拿到更多钱! 王和致很满意杜鹏志的识相。 杜鹏志就要往屋外走,杜娥俪却拉着他的衣袖,晶莹的眼泪要落不落地坠在眼睑上。 她看向王和致,“大人,不,相公~小女子我从小没有父亲,都是哥哥将我拉扯大,能不能给我两日时间和哥哥好生告别?” 她的声音带着脆弱的哭腔,却也不是声嘶力竭,让王和致顿感一阵心疼。 他走上前擦去她眼角的泪,“好,都听你的。” 不过就是两天,他又不急这两天。 杜娥俪脸上绽出惊喜的笑容,抬起手轻轻抓住王和致的衣角,在他脸上落下了一吻。 一触即离,就像温热的羽毛碰了一下。 王和致抚着自己的脸,就想去亲她。 杜娥俪却伸出手指挡在了他的嘴上,娇滴滴地唤了一声,“相公~这还有人呢。” 王和致轻咳一声,心痒得厉害,一挥衣袖,“两日后本官会派人来接你过门。” 说完就走了,他得找个人泻火去,这小妖精撩得他难受。 但他又止不住地心疼她,这感觉甚是新鲜。 杜鹏志自是恭恭敬敬把王和致送走,同窗何邵祺甚是亲热地走了过来,“杜兄认识王知府,竟不早说!” 杜鹏志谦逊地摆摆手,“哎,这都不当事,我只想凭自己的真才实学闯出一条路来。” 何邵祺佩服地看着他,“杜兄果然高洁!先前让杜兄打地铺,实在是罪过,我搬去书房住吧,杜兄睡我这屋。” 杜鹏志只摆手,“这哪能行,你是主人家!” 何邵祺直接上前拉着他,“不不不,杜兄就别客气了。” 先前觉得杜家兄妹不过是毫无背景的穷人,虽有些垂涎杜娥俪的长相,却碍于这点,一直没有所行动。 如今看来,杜娥俪是个很不错的妻子人选。 ------------ 第一卷 第73章 比你干净! 杜鹏志摆脱何邵祺后,就赶紧去了杜娥俪屋里。 杜娥俪控制不住怒气,严厉地责问道,“我让你不要收,你怎么不听我的?!” 杜鹏志愣了愣,“那可是十两银子,为什么不收?” 杜娥俪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十两而已!你要是拒绝了,他会给你五十两!甚至百两!我做的就没错过,你看看你都错了多少了?” 杜鹏志想到自己错过的一百两,心里一阵滴血,但面上却冷笑一声,“没错过?你要不要看看你刚刚什么样子?就连最下贱的妓子都比你干净!” 杜娥俪脸色一阵苍白,一巴掌扇在了杜鹏志脸上,“你怎么能对我说这种话,我都是为了谁?!” 杜鹏志僵了一下,正想狠狠教训一下杜娥俪,却转眼想到,她要是成了知府枕边人,吹点枕头风,他的前途就彻底毁了,愣是摁下了拳头。 当即,他就挽住杜娥俪的肩膀,“妹妹,哎哟,我的好妹妹,你打得好,大哥刚刚糊涂了!” 杜娥俪用力转过身,不理他。 杜鹏志眼神阴狠,几巴掌用力扇在自己脸上,“好妹妹,这样你解气了吧,好了,大哥觉得你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不气了。” 杜娥俪朝他伸出了手,“那十两银子归我。” 一涉及到钱,杜鹏志脸上的笑立马落了下来,转瞬又笑了,“我的好妹妹,你糊涂啊,你马上就有数不清的银子了,这十两为兄就先帮你保管着。” 杜娥俪心里冷笑,保管,说得可真好听,她笑着说道,“可是大哥,我刚进知府后院,自是不能缺银子打点的,不然到时候都没办法使唤小厮去见哥哥呢。” 杜鹏志眼神晦暗不明,内心纠结,“那我就先给妹妹三两,妹妹之后要是有了银两,最好还是让我在外面保管得好,万一知府这船沉了,妹妹也有东山再起的底气不是。” 杜娥俪乖巧点了点头,“我都听大哥的。” 她才没那么傻,钱不在自己口袋里,那能叫自己的钱么? 当晚,杜鹏志就拿一两银子去了舒州的烟花之地。 他是开了荤的男人,还是个小有所成的秀才,过两日更是知府的大舅子,也没了正经娘子,憋得久了,自然是只能去青楼这种地方发泄一番。 杜娥俪对此一无所知。 第二日下午,街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杜鹏志有些宿醉,头疼得厉害,躺在床上没动弹。 杜娥俪的右眼直跳。 何邵祺从外面进来,似是有难言之隐地看着杜鹏志。 杜鹏志看着就来气,“何兄有话就请直说。” 何邵祺不再吞吐,“杜兄,书房太冷了,要不我俩还是换回来吧。” 杜鹏志紧蹙着眉毛看他,昨日知府才来过,他这是不想要锦绣前程了? 何邵祺却不愿再多说,转身走出了屋子。 杜鹏志拖着身子走出了屋子,走到了大街上。 为首的正是王和致,大冬天只穿着白色里衣,头发乱糟糟的,被带刀兵士压着,往县外走去。 王和致整个人一下看起来老了十几岁。 杜鹏志愣愣地看着,王和致身后还有一长串人,一堆年轻女子,光着脚,有些身上的衣服都被撕得破碎。 “作恶多端!看这娶了多少莺莺燕燕,活该被流放!” “嗨呀,你都不知道,从王家抄出来了多少家产,整整搬了近百个箱子,全运去了京城呢!” “现在是近百个,就是不知道呈在圣上面前还能有几个哟。” 杜鹏志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拉过一个人问道,“知府为什么被流放了?” 那个人白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当我是天子呢,我哪知道!” 杜鹏志脚步飞快地往里走,心太乱,被门槛碰到,狠狠摔到了地上。 他痛得叫了一声,直直冲进了杜娥俪屋子,“完了,完了,都完了!” 杜娥俪看着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就厌恶,“大哥,你别乱,什么完了?” “知府全家都被流放了!你的知府夫人,泡汤了!”杜鹏志扬声喊着。 杜娥俪上前捂住他的嘴,“隔墙有耳,你先坐下!” 杜鹏志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冷静?” 杜娥俪笑了笑,“我又不能让他不被流放,但是我躲过了一劫,我们还捞到了十两银子,这不应该高兴么?” 不用去伺候这老头子,她也松了口气。 天知道,她可反感得不行。 杜鹏志高兴不起来,“可是我们也搭不上知府了,更别提什么六皇子。” 他今年已经三十了,才中了秀才,靠他自己去考举人,希望微乎其微。 若是不靠一个强有力的妹夫,他最多只能进村里的学堂教书,赚不了多少钱不说,更是无权无势,也离不开小小的清水县。 杜娥俪拿过一张纸,提笔开始写,“舒州,王家,钱家,祝家…” 她把王家画了个叉。 “大哥,王家没了,还有别家,你将你现在对舒州这些名门望族的了解告诉我。” 杜鹏志看着妹妹,深吸一口气,开始说了起来,“钱家现在的家主叫钱阳平,听说他亲儿子是三皇子的幕僚,次五品,还有个正三品的翰林学士…” …… 雁羽赶到苏宅时,苏阎刚从宫里回家。 作为一个宰相,除了每天上朝外,就要在宣政殿办公,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过目,重要的文书他要起草,发布重要的政令。 时不时还要被皇上叫去议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加班的可能,多几日休沐是绝无可能的。 要不是他习武,至今仍每日都要抽时间习武,这身子迟早报废。 雁羽来不及栓马,急忙飞进苏宅,将信递给了苏阎。 苏阎仍是暴力撕了布封,打开两张信来看。 他看得很快,雁羽就看着他面色越来越沉。 与上次的阴沉不同,这次带着浓重的愤怒。 雁羽不同声色地往后退了小半步。 “这简直是人间炼狱!我还是低估了人的恶!这么多条人命!”苏阎眼神狠厉。 他真想有一把剑,斩尽天下恶人。 恃强凌弱,算什么东西! ------------ 第一卷 第74章 私心 “你将周信然这事详细说一遍,不要有遗漏。” 雁羽从到叶家开始讲起,“我到叶家后,叶姑娘就让我去周宅救了关木宁出来,当时她已晕了过去…” 苏阎竹节般的手指轻轻在桌上点着,仔细听着雁羽的话。 雁羽一点也没隐藏,将关木宁如何在雪中破坏周信然尸体也讲了。 待他讲完后,苏阎挥了挥手。 雁羽退了出去。 书房的灯亮着,苏阎拿起一支笔,开始一一写下这件事为何能发生。 1,清水县县令贪财,包庇周信然作恶,有多少县令不会为钱所动,包庇恶事? 2,县令是父母官,一手遮天,百姓蒙受不公,没有路引,没有背景,除了受着当如何寻公道? …… 书房的灯直亮到了大半夜,书桌上放了十几张纸。 苏阎终于停下笔,吹灭了灯,躺在了书房的榻上闭上了眼。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雁羽便进来推醒了他,“大人,该去上朝了。” 苏阎揉了揉太阳穴,立马起身穿衣。 他这才拿起叶盼汣另一张纸,上面只有一句话。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雁羽也看到了,“叶姑娘这两句话和大人很是贴切。” 苏阎摇了摇头,“我还差得远,怎么可能八风不动,不过普普通通一凡夫俗子罢了。” 三天后的夜里,从皇宫秘密走出去了近千人的兵士。 不同的是,这些兵士全都年纪稍大,有些还残肢断臂,衣衫褴褛。 但每个人脸上都很坚毅,他们经历过生死战争,为大梁奉献过自己的热血,圣上没有忘记他们! 如今又极其信任他们,给他们安排了如此重任,他们定不辱命! 苏阎站在皇宫城墙上,看着这群人的背影。 “爱卿,这天下太大了,进入朕和你耳朵的声音太多了,而坏人永远比好人更会说话。”宁宣苍兰悲凉的声音响起。 苏阎心中发苦,“陛下,你已为大梁做得够多了,建朝百年,积弊颇深,世家势强,国库空虚,自陛下登基后,勤勉尽责,这才让百姓这几年过了些好日子。” 他并不是说得假话,宁宣自登基以来,从不缺早朝,除了上朝外,每日很刻苦地学习各类功课,只比他睡得迟,不会比他睡得早。 大梁朝建朝已有百年,宁宣登基时,国库何止是空虚,甚至倒欠世家的钱。 而世家实力强硬,更握有兵权,互相联姻百年,早已不是说削就能削的。 这几年天灾并不少,徐州洪灾,豫州蝗灾,连州雪灾,全都一一扛了过来,这和宁宣的勤勉是脱不了关系的。 但也因过分勤勉,宁宣身体过分衰老,虽年逾五十,却看起来已有花甲。 宁宣叹了口气,“周信然此事,朕太过惊骇,想到大梁还有不知多少个周信然在勾连着骗朕,朕就睡不着。” 苏阎劝道,“陛下,龙体要紧,会一一解决的。” 宁宣摇了摇头,“朕年纪大了,三个儿子眼中只盯着龙座,金钱,做出来的事又何尝不是周信然?” 身为帝王,若是没有对百姓的慈悲心,大梁的江山迟早易主。 若是他选的继承人不行,丢了大梁,他又如何去面对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他继位是被推上来的,他并不是上一任皇帝的亲生儿子,只是个皇帝的侄儿。 皇子们为了王位争夺不休,甚至不惜弑兄弑弟,皇帝不忍自己孩子如此自相残杀,几番观察后选了他,更是在最后几年便让他上了位,处处教导着。 所以他不想毁了大梁。 苏阎没说话,涉及皇子,他不能多说。 宁宣转头看他,“你要是姓宁就好了。” 苏阎心头大骇,急忙跪下,“陛下,微臣惶恐,臣…” 宁宣把他扶起来,“你这么急干嘛,我知道你一心系黎民百姓,但若是下一个坐在皇位上的不在意百姓呢,你又能怎么办?” 苏阎心里冷笑,能怎么办,当然是努力扶携,扶不起来就架空他自己做摄政王,但却一言不发。 他无心做帝王,处在那个位置想做些什么,限制都太多了,丞相就不一样了。 “昨日,朕夜里咳得吐血了,太医说朕龙体堪忧,折了根本。爱卿,朕没几年好活了,最迟到过完年,必须得选出继位者,我推他上去,姓宁自然最好,若是选不出来,朕就收你为义子,推你上了。” 苏阎听得满头大汗,“陛下,可不能如此折磨微臣。” 他娘子还没追到呢…不知为什么,他冥冥之中有感觉,叶盼汣会来京城,但她一定不会愿意天天呆在皇宫里。 他每次进皇宫也感觉抵触,才不想一辈子没个退休时间,死在皇宫里。 宁宣瞪他一眼,“没出息的东西,你跟朕十余年了,朕难道算不得你的父亲?” 苏阎十五岁时,被他点为文武双状元,从御前起居舍人开始做起,他不顾大臣反对,愣是二十岁就让他待在了丞相这个位置。 苏阎用力磕了个头,“在微臣心中,陛下远远胜过父亲,可微臣有私心。” 宁宣叹口气,扶他起来,“罢了,还是选个姓宁的吧。” 苏阎这才放松了些。 从皇宫回到苏宅已经很晚了,他这三天都在忙,忙着想万全之策应对周信然这类情况。 这会才抽出来时间给叶盼汣写信。 …… 叶盼汣坐在久久卤铺子里,她看着店外的排的长龙,心里在算着钱。 穿来两个月,如今已是十二月。 她现在每天仍是五两多银子进账,手上有一百五十两了。 书院那十两爹娘拿着,家里的开销就再也不让她出钱了。 大房二房也不用出钱。 再过一个月,到过完年,她手里能有二百两银子。 到时就该去大梁别的地方走走了。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铺子前停下了。 叶盼汣皱了皱眉,起身仔细看着。 一个浑身镶金戴玉的纨绔公子,满脸找刺地叫唤着,“人呢!这桌子就擦成这样?这是能吃饭的地么?!” 他身后还跟了四个带刀护卫。 ------------ 第一卷 第75章 自己来才爽 叶二牛不敢耽误,拿着帕子就赶紧擦桌子,这桌子他刚才擦过,明明是干干净净的。 “客官,你看这是干净的。” 纨绔将脚踩在桌子上,“干净什么干净?给小爷踮脚,小爷都嫌脏!给我砸!” 四个护卫当即快步上前,不管正在吃饭的人,直接把桌子都掀了。 人群一下就跑了,那可是带刀,一不小心做了刀下亡魂,就太冤了。 叶盼汣看得脸色铁青,拉过孙氏,迅速说了几句。 孙氏惊慌地跑远了。 叶二牛直接将帕子扔到了纨绔脸上,“卧槽你大爷!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四个护卫忙着砸店,没来得及回去护着。 “砰!” “砰!” “砰!” 叶二牛拳拳带风,来回三拳直接将纨绔的脸砸得鼻青脸肿,“我让你无缘无故就来找茬,还给你踮脚,我踮死你!” 纨绔颤抖着手摸了下鼻子,一抹鲜红印入眼睑,他两眼一闭,直直晕了过去。 四个护卫慌了神,迅速扶着他,就准备往马车上退。 “二哥,拦住他们!砸了店就想跑?”叶盼汣高声喊道。 叶大牛这时也冲了出来,伸脚就将一个护卫绊了个狗吃屎。 叶二牛什么都不管,只牢牢抓着纨绔的胳膊。 护卫在呕吼着,“松开!” 主子晕了过去,要是耽误了看病,有什么大事,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谁都别想走!”叶二牛梗着脖子吼回去。 当他好欺负不是! 带头的护卫终于忍不住,直接拔出了刀,“松不松手!” 叶二牛还拽着,就是不松,他可不信这人真敢砍,这可是大街上!这么多人看着呢。 叶盼汣惊得走上前,扯开嗓子吼,“杀人了!当街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马车里的人一听这话,终于坐不住了,快步走下车,一眼就看到了晕倒的钱子瑜,“瑜郎!瑜郎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叶盼汣仔细看了看,虽说是穿金戴银,浓妆艳抹,变得富贵许多,却也认了出来,“杜娥俪,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杜娥俪不出来蹦跶,她都忘了杜家欠她的债了。 杜娥俪这会慌得厉害,天知道她为了嫁给钱子瑜废了多大的功夫,要是这人废了,她肯定要被钱家活剥。 她瞪着护卫,“究竟怎么回事?少爷怎么会晕过去?” 护卫互相看了看,一致指向叶二牛,“就是他把少爷打晕了。” 杜娥俪冷厉地看向叶二牛,“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谁?” 她心里却止不住欢呼雀跃,叶家这下彻底得罪了钱家,钱家可不是刘氏,就这么好摆平。 叶盼汣冷嗤一声,“呵,我倒是好奇这公子与我们素未谋面,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小人挑拨着来砸店?” 杜娥俪脸色变幻着,“一个二个都死了么?还不赶紧带着少爷去找郎中!” 叶二牛倔得像头驴,就是不松手。 “就是他们!无缘无故就来砸店打人,看把人都打成什么样了!”孙氏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叶盼汣勾起了唇角,冷冰冰地看着杜娥俪。 小人难防,这次她非得好好收拾收拾杜家。 捕快迅速将这块围成一团,齐齐抽出了刀,刀光闪影,“今天谁都不能走!全部带去衙门,交给县令大人!” 杜娥俪手指甲用力掐进掌心,若是去了县衙,这事就彻底瞒不住钱家了。 “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好好看看这是谁!若是瑜郎有个闪失,你们全家的命都不够赔的!” 叶盼汣心里止不住地作呕,都是人命,还真觉得自己多高贵呢? “我就好好看看这是谁,通通给我带走!”楚冠骑马赶到,怒喝一声。 他听到是孙氏来衙门,一刻不敢耽误就骑马赶来,生怕叶盼汣有个闪失。 那苏大哥绝对会弄死他。 他身后还有数十个带刀护卫,这些护卫可比杜娥俪这些看起来可怕多了,浓重的肃杀之气。 四个护卫吓得,赶紧把刀扔了。 捕快要去抓杜娥俪,杜娥俪厌恶地躲开他们的手,“别拿你们的脏手碰我!” 捕快们阴沉着脸。 叶盼汣勾起唇角,一巴掌直接扇在她脸上,“真把自己当成了个东西是吧?” 她这一巴掌没留力,打得自己手掌生痛,杜娥俪的脸也被扇肿了。 “叶盼汣,你记着这一巴掌,将来我一定会让你百倍千倍奉还!”杜娥俪眼神像是一条毒蛇。 叶盼汣冲她笑得灿烂,“那你怕是没机会了。” 楚冠殷勤地下马走过来,“盼汣姐,你别打痛了自己的手,剩下的交给我吧。” 杜娥俪看到这一幕,手都有些颤抖,心里止不住地发寒,这人看起来比钱家所有人都贵气,为什么对叶盼汣这么讨好? 叶盼汣摆了摆手,“打人这事,还是自己来才爽,这人是谁?” 楚冠皱着眉,想了又想,“我不认识,我回县衙去审,盼汣姐你来么?” 叶盼汣摇了摇头,指指她被砸了的店,“我就不去了,楚大人,我这店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买的,这人无故砸店,按大梁律法,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她担心大哥二哥刚刚有没有受伤。 楚冠拍了拍自己胸脯,“放心,我一定秉公执法!” 秉公两字他说得很重。 待这一群人被楚冠带走后,叶二牛终于是放松下来,坐在凳子上,“可真是吓人。” 刚那刀就快砍他身上了。 叶盼汣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满脸关切地说道,“二哥,以后有危险就躲,命最重要。” 叶二牛僵硬地点点头,“我那会已经傻了,只记得不让他走。” 叶大牛也直点头,“我那会也是,怕他们伤到你们。” 孙氏和柳氏紧张地上下看着自家男人。 孙氏惊呼一声,“二牛!你的手指!” 他刚刚双手拽着纨绔胳膊,一个护卫使劲掰开他的手指,这会右手食指不正常地扭曲着。 叶二牛疑惑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啊!” 痛苦的尖叫声。 叶盼汣连忙止住,“二哥,你先别动手,现在就送你去白鹿书院。” ------------ 第一卷 第76章 先撩者贱 她又看向叶大牛,“大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大牛浑身动了动,“没有,我送二牛去。” 孙氏眼眶红着,也跳上了牛车。 叶盼汣也准备去,叶二牛却摆了摆手,“小妹,你就别去了,等我们回来吧,二哥没事。” 他可不想小妹因为他太难受。 叶大牛也点头,动着缰绳就走了。 叶盼汣担心地看着,心里把杜家的债又添了一笔。 柳氏拍拍她的肩,“小妹,会没事的,我们先把店里收拾收拾吧?” 叶盼汣点点头,将被打碎了的木头一块一块搬出铺子。 桌上没吃完的卤货全都倒在地上,脏兮兮的。 等铺子收拾完,已经没有能用的桌椅用了,陶碗也得再买。 叶盼汣取出二两银子给柳氏,“大嫂,麻烦你再买些桌椅,陶碗,让店家送到铺子来,我去县衙看看。” 柳氏接过钱,“好。” 将门关好后,叶盼汣快步往县衙走去。 一桶凉水泼向钱子瑜脸上。 “啊啊啊啊啊!” 钱子瑜尖叫着醒了过来,浑身颤抖。 “老实交代,姓甚名谁,为何挑事砸人家的铺子!”捕快盘问着。 钱子瑜挣扎着,铁链哗哗作响,“快给我放开!不然小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楚冠不耐地给了身旁护卫一个眼神。 杀气凛然的护卫走上前,一把拽着钱子瑜的头发往后,“再废话,割了你的舌头!” 钱子瑜吓得牙齿直抖,他感觉头皮痛得已经裂开了。 “我说我说,我叫钱子瑜,是舒州钱家当家族长的嫡次子。” 楚冠拧着眉,努力想了想,也没想出来有这么个人家,他疑惑地看向向子平。 向子平出声问道,“钱子炳和你有关系么?” 钱子瑜急忙应声,“他是我亲哥,还有钱翰林是我二伯!放过我,钱家能给你的更多!” 向子平凑到楚冠身边说道,“小公子,钱翰林,正三品,无实权,钱子炳,三皇子幕僚,并不得势。” 楚冠挑了挑眉,就钱家这根基,就钱子瑜这么挑腾,钱家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他扬了扬手指,轻飘飘地说道,“去,把钱族长请来,本官倒是奇了怪了,清水县离舒州快马尚要三个时辰,叶家人都没出过清水县,何故就要被这么欺负。” 他又补充了一句,“客气点。” 钱子瑜瞪大了眼,他怎么知道二伯和哥哥了,还敢去请爹? 一个九品小县令而已,怎么敢和正三品的官斗? 眼看那护卫就要走出去了,钱子瑜急呼道,“别别,别去请我爹!” 这次来清水县是背着他爹的,杜娥俪是他哭着闹着娶进门的贵妾,来清水县就是为了给她报仇的。 爹娘本就讨厌极了娥俪,要是知道了这事,娥俪肯定会被发卖出府的,她这么脆弱,离了他可怎么活? 所以一定不能让他爹娘知道! 楚冠有些不耐烦了,“那你就老实交代清楚!” 钱子瑜不敢隐瞒,“我新纳了个贵妾,杜娥俪,她被叶家人欺辱过,我就是替她报仇来的!” 叶盼汣早已赶到,也清楚了钱家什么背景,她恭恭敬敬站着,“那你当真是愚不可及,偏听偏信,什么都不打听清楚,就被人当枪使。” 钱子瑜看着她,眼里闪过惊喜,这小娘子长得可真标致,和杜娥俪那种娇柔脆弱型不一样,她长得更令人惊艳,像是一朵雪中梅花,更有风骨。 一时都忘了反驳。 叶盼汣厌恶地收回视线,“楚大人,此人的护卫还折了我二哥的手,请大人一定要为小民做主!” 楚冠瞪着他,“无故当街伤人,连同他的护卫,一起当堂打二十大板!五倍倍赔偿掌柜损失,合计二百五十两!” 说完,他看向叶盼汣,满眼询问。 叶盼汣微微点了点头,这处罚可以了。 钱子瑜愣了,二百五十两?!! 不等他反驳,就已经被压在了条凳上。 “砰!” 重重的板子打下来,痛得他呲牙咧嘴。 这都什么事! 护卫倒是都受了二十大板,还能走,但是钱子瑜,从小到大哪受过这个罪,十大板下去,人就晕了过去。 楚冠看着叶盼汣的脸色,没让继续打。 “什么时候赔够了二百五十两,什么时候才能走!” 护卫头子求着情,“求大人请郎中给公子诊治!” 楚冠挥手准了,侍卫这才扶着人事不省的钱子瑜回了牢房。 “盼汣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叶盼汣摇了摇头,“多谢你,杜娥俪在哪?我想单独见见她。” 伤了她二哥,就也被打板子。砸了她的店,就赔钱。 她和钱子瑜的债是清了,剩下的是和杜娥俪这背后幕手的债了。 楚冠给她带路,“我把她单独关押起来了,县衙里的牢房现在关的人少,她毕竟是个女子。” 叶盼汣点点头,“你考虑得很好。” 楚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好牢房到了,他没再往前。 叶盼汣独自走进了牢房。 潮湿阴暗的小房间,只有一扇小窗还紧闭着。 杜娥俪头发乱炸,手上还被铁链拴着,手抬都抬不起来,瘫坐在地上,她不再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反而柔柔弱弱地看着叶盼汣,眼眶红红的。 “盼汣,你我好歹姑嫂一场,真的要闹到这般地步么?” 叶盼汣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嗤一声,“你的厚颜无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现在是钱子瑜,先前是刘氏,都是你从中挑拨着来找事,先撩者贱知道么?” 她缓缓从袖袋里取出一柄匕首,细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刀身。 这匕首她很早就买了,随身带刀。 杜娥俪吓得脸色苍白,大声喊道,“盼汣,你,你不要乱来,杀了我你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叶盼汣蹙起眉头,“杀什么杀,不至于,我就是来和你算算账,你进钱家,你那瑜郎让你签卖身契了么?” 妾也是高门大户里的下人,算不得主子,一般也是要签卖身契的。 杜娥俪心跳都停了一拍,“那就好那就好,你算你算,我全都还你!瑜郎片刻也离不了我,没签。” ------------ 第一卷 第77章 还债 她刚故意叫得这么大声,却没有一个人来看,明显就是不管。 她这条命现在全由叶盼汣决定! 叶盼汣笑盈盈的,“这就对了,我在你们杜家做牛做马十四年,让你们吃着叶家的粮,花着叶家的银子,那青砖大瓦房,也是全靠我拿钱建的,结果就换来了你用自己划的伤污蔑我?” 杜娥俪眼睛转得飞快,现在的叶盼汣随时能要了她的命,“我从未说过是你划的我!都是大哥!大哥他说你已经没用处了!” 叶盼汣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那日你可没说半句不是啊。你们杜家逼得我跳河,也有你的功劳,这债你说说怎么还?” 杜娥俪身子往后退,叶盼汣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好可怕! “我赔你银子!我现在是钱子瑜贵妾,我都打探清楚了,钱家最少有两千两银子!” 叶盼汣笑得更灿烂了,杜娥俪这打探能力可真是一点不弱,“那你觉得我这条命值多少呢?” 杜娥俪心中一动,“我会把钱家所有的钱都弄过来,全都给你!” 她再从中周旋一番,让钱家恨死叶盼汣,便能借力打力,一解她今日所受之耻! 叶盼汣蹲下身,“你算盘珠子都要崩我脸上了,你想借钱家来收拾我?这伎俩也太明显了吧。” 她停顿了一下,“我现在也活得好好的,你就用你的命来抵偿吧?” 杜娥俪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子,浑身哆嗦,大喊道,“你说过不杀我!” “啧。”叶盼汣收回了匕首,取出一张纸,“摁个手印吧。” 话音未落,她拉过杜娥俪的手,一刀划破她掌心。 “啊啊啊啊啊啊!”杜娥俪尖叫出声,血流成小溪,溅在地上。 叶盼汣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我不喜欢吵,记住了?” 杜娥俪就像被捏住脖子的鸡,立马闭上了嘴,眼睛还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摁手印,我最讨厌别人诬陷我,我现在确实划了你的手,这笔债也还了。” 杜娥俪顾不得手痛,重重在纸上摁下一个鲜红的手印。 她晕得厉害,根本看不清纸上写的什么。 叶盼汣满意地看着这纸,仔细收好,又好心给她解释了一番,“这是你的卖身契,我是很抵触人口买卖的,但我更不喜欢别人欠我债。” 杜娥俪惊恐交加下,竟没觉得签下个卖身契有什么不好。 今天只要能活下来就行。 叶盼汣转了转匕首,她越看这刀越觉得喜欢,“好了,你和刘氏当街污蔑我名声,又让钱子瑜砸了我的铺子,这两笔你怎么偿还? 别给我画饼,你要是想给钱赔偿,今天就得给我。” 杜娥俪血流得不少,脑子越来越晕,转都转不动,“我总共只有十两银子,全都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会招惹你了…” 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叶盼汣一点没犹豫,把她腰间划的钱袋子拽了下来,倒了出来。 “还真就十两银子,我给过你机会,还是两次,你自己没珍惜。” 叶盼汣蹙着眉,“你好像对自己的容貌格外重视,那就用这个偿债吧。” 杜娥俪顾不上手疼,使劲晃着手,“不!” 叶盼汣才不听她的,手起刀落,两下结束。 杜娥俪脸上一左一右被划了两刀,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脸往下滴。 叶盼汣把刀在她身上擦干净,缓缓站起了身,“如此便两清了,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在我身上,再来惹我,伤我家人,我下次就把你扔到教坊司去。” 她没再看杜娥俪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杜娥俪的眼泪流得汹涌,脸火辣辣地痛,手也痛,但她眼里却满是狠毒。 她一定要亲手杀了叶盼汣这个贱人! 楚冠看到叶盼汣,立马迎了上去。 刚那牢房叫得可真惨,他这辈子绝对绝对不能得罪了盼汣姐! “盼汣姐,你要去哪,我送你?” 叶盼汣摇了摇头,“借你马一用。” “没问题!” 楚冠身边的护卫立马拉了马过来。 叶盼汣恭敬行了个礼,“今日多谢大人,我欠大人一个人情,告辞。” 楚冠受宠若惊极了,“盼汣姐你也太客气了,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叶盼汣没再说话,转身上了马,直直往白鹿书院骑去。 “小妹!”最先发现叶盼汣的是叶二牛,他挥着手。 叶盼汣拉停马,跳下马,快步走上前,“二哥,你的手指怎么样?” 孙氏眼睛红红的,“谷郎中说折了骨头,得好生休养,今后这手指提不了重物了。” 这对于一个农民而言,基本等于宣判了死刑。 重活是肯定都做不了了。 叶二牛笑着,拉过孙氏的手,“重活有大哥,还有磊儿,我这还能偷懒做轻活了,没事啊,就别难过了。” 孙氏难得没有甩开手,任他握着。 叶盼汣满脸自责,“这事起因怪我,怪我之前被猪油蒙了心,二哥,二嫂,你们放心,我以后绝不会让二哥做重活。” 叶二牛急了,“小妹,这事怎么能怪你呢,你这么说二哥就不高兴了,现在天天都在铺子里,哪有什么重活,要不是小妹你,全家都还吃不饱饭呢!” 叶大牛也点头,“小妹,不怪你,以后重活我来就行,二弟可千万不能硬来。” “放心,好了,回家吧,我都饿了。” 叶二牛确实饿,往常这会早该吃午饭了。 孙氏也拉了拉叶盼汣的手,“小妹,你可别自责,好好收拾一通杜娥俪那毒蛇,没完没了地跳腾,烦得要死!” 叶大牛深以为然,“小人难防。” 叶二牛拉着人往牛车上走,“回家说。” 叶盼汣点点头,“大嫂还在铺子里,你们先走,我去接她回家。” 孙氏给她挥挥手,“小妹,可注意安全啊!” “好。” 叶盼汣回到铺子,柳氏正在擦着新桌子。 久久卤店里看起来又焕然一新。 “大嫂,明天再来收拾吧,先回家吃饭!” 柳氏放下帕子,“来了!” 她又洗干净手,将铺子关好。 叶盼汣在马上看着她,“大嫂,你能上来不?” ------------ 第一卷 第78章 凶残 她身子比柳氏娇小些,只能是柳氏在她身后抓紧她。 柳氏果断地摇了摇头,拿过一张放在外面的凳子,踩在凳子上才上了马。 她有些怕,更多的是激动,这马上的视野可真高啊! “大嫂,抓好我。” 柳氏双手环住叶盼汣,不由感慨,“小妹,你太瘦了,这腰也太细了。” 叶盼汣哭笑不得,“我再多吃些,驾!” 马迈开蹄子跑了起来,柳氏吓了一跳,一颗心跳得飞快,把叶盼汣搂得更紧了。 自小妹被休回家后,她看得明白,小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但她却越来越喜欢这样的小妹。 两人一马和叶二牛同时回到了叶家。 叶老太正焦急地等在门口,“可算回来了,今天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她一眼就看到了叶二牛手指上捆着的木头,“二牛,你这手是咋了呀?” 叶二牛一脸轻松,“没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过几天就好了。” 叶老太皱着眉,压根不信。 叶盼汣上前挽着叶老太,往屋里走,“娘,咱们进屋说。” 叶老头和关木宁坐在院里,一看几人回来了,关木宁立马起身往灶屋走。 她去端菜,她力所能及地想给叶家做些事。 柳氏赶忙跟她一起,怕她磕着碰着。 叶家人上了桌,叶盼汣一点没隐瞒,将今日发生的事全都说了。 也包括她划了杜娥俪的手和脸。 叶老头不赞成地看着她,“闺女,下次这种事你让我来做,你做这事传出去会伤了你的名声,人家会说你凶残。” 叶盼汣满不在意,“名声这东西,越是在意,越是难成事,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 叶老太一拍桌子,“对,闺女说得对,我们叶家自己不愧于心就行了,我儿子的手指都断了!” 叶盼汣一看叶老太这准备破口大骂的架势,连忙夹菜给她,“娘,事情都过了,越骂越气,吃饭吧。” 叶老太噎了一下,夹起菜吃。 背后说人坏话确实不好,但是不说她是真憋得慌! 叶盼汣扯开话题,“还有几天就是冬至了,我想吃饺子。” 古代冬至可是个大节,热闹得很,她还有些好奇呢。 叶老太一听,也馋了,饺子可是金贵吃食,“往年咱老叶家都没吃饺子,都是村里人送,今年我们多包些,也给大家送些。” 以前的叶家哪来的面粉吃,更别提饺子馅里的鸡蛋或是肉了,根本没钱买。 柳氏点了点头,“好。” 到一顿饭快吃完了,叶老头才想到一个问题,“那这钱什么的,赔得起这两百五十两么?” 叶盼汣放下筷子,“赔不起就找钱家,县令大人会搞定的。” 叶老头看叶二牛一眼,又看向叶盼汣,“闺女,这铺子是你的,这钱也该是你拿着。” 其他人都没说话,却也没什么异议。 都默认叶盼汣就是叶家真正的话事人。 叶盼汣看向叶二牛,“二哥,你看一百五十两作为你的补偿,可以么?” 叶二牛惊得筷子都掉了,孙氏一脸紧张,“手疼么?” 叶二牛忙摇头,“不疼,不成不成,这也太多了,哪要得了这么多,小妹给我二两就行了,我买几坛酒喝喝。” 孙氏瞪他,“谷郎中说了,你现在不能喝酒!” 她又看向叶盼汣,“小妹,确实太多了,能拿到这钱,也是因为你和楚县令的交情。” 不然怎么可能赔这么多? 叶盼汣笑盈盈的,语气却很坚定,“一百五十两给二哥二嫂,五十两给大哥大嫂,我拿五十两,就这样,不必再争。” 这下不光叶二牛拿不住筷子,叶大牛也愣了。 叶盼汣不等他们说话,起身往后院走,“我累了,去睡会。” 孙氏眼里从震惊,逐渐变成了惊喜,一百五十两!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叶二牛挠着头,还是不能接受,他做二哥的,怎么能拿小妹的钱呢? 叶老头敲了敲旱烟枪,“行了,老二,你那手可得注意着点,听郎中的话,老二家的多操心。” “哎,爹,有我管着他,你们放心。”孙氏回道。 第二日,钱子瑜醒了过来。 “痛痛痛!” 他呲牙咧嘴地急呼着。 护卫头松了口气,随即跪在他身边,“公子,你可算是醒了,我都要急死了!” 钱子瑜瞥他一眼,身子趴着,一动不敢动,“死不了,请郎中给我看过了么?” “县令大人请了,这县令身边这些护卫不简单,公子,只怕我们得罪不起啊!” 钱子瑜倒吸一口冷气,“还要你说!给我拿纸拿笔来!” 一个护卫去叫狱卒了。 护卫头子疑惑,“公子,你要纸笔干嘛?” “蠢货!给大哥表哥写信借钱啊,还能干嘛!一辈子住在这牢房里么?”钱子瑜怒吼着。 要是他知道来清水县会受这苦,无论杜娥俪哭得多惨,他也绝对不会来! 想到这,他才问道,“娥俪呢?” “她被单另关起来了。” 钱子瑜皱起眉,“怎么会单独关起来?你听到了什么?” 护卫头子摇了摇头,他讨厌杜娥俪,要不是她,他也不用挨二十大板,管她死活呢。 其他护卫也都摇了摇头,一致觉得杜娥俪活该。 纸笔很快就到了,钱子瑜提笔都痛得一身汗,咬牙写着。 大哥远在京城,他找的大嫂,大嫂性子软,肯定能帮他。 护卫头子拿着信,要去舒州,楚冠派了个护卫跟着。 到了下午时,护卫带着两百五十两回到了县衙。 他才回钱家,还没来得及去找少夫人,就被老爷请去了。 老爷气得大发雷霆,怒斥蠢货,还说让钱家就当没钱子瑜这个人了! 还是老夫人疼孙子,给他拿了两百五十两,还让他先别带钱子瑜回府。 不然肯定要被他爹打死。 楚冠仔细清点了一番,将两百五十两收好,当即就放了几人。 护卫头子什么都不敢给钱子瑜说,一心要拖着钱子瑜先别回钱府。 “谁给你的钱?是大嫂么?”钱子瑜问道。 护卫头子点头,“是,少夫人什么都没说就给了钱,没让别的人知道。” ------------ 第一卷 第79章 这该死的爱情 钱子瑜满意了,终于有件顺心事了,“愣着干嘛!还不去买张被子来,你看我像是能走的么?” 护卫头子赶忙出去买被子,先在大街上乱逛了好一阵,才买了回去。 能拖一会是一会。 钱子瑜一巴掌扇在他头上,“小爷以为你死外面了呢!快抬我去看娥俪!” 四个护卫一人一个被子角,钱子瑜趴在被子上,奇异的五人组把所有的牢房都找遍了,也没见到杜娥俪。 要走出县衙时,尚子平拿了封信过来,“钱公子,请留步。” 钱子瑜看着他,有点怕,催促护卫,“赶紧走!” 护卫抬着他走得飞快。 尚子平愣了,追得费劲,最后跑不动了,停下来喊道,“这有你小妾给你留的信!” 钱子瑜急忙喊道,“停停停,去把信拿来。” 护卫头子听话地就回头走去,手上也松了被子一角。 钱子瑜直接摔了下来,“握日!疼疼疼!废物!我要你到底干嘛!” 他背上屁股都没穿衣裳,只披了块布,这一摔,光屁股都漏出来了! 护卫头子赶紧回来扶起他,把布盖好。 周围的百姓都在捧腹大笑,有些人也在骂“就这么点,还敢当街遛鸟,丢死个人!” “臭不要脸的!” “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谁知道这是谁?” 来拿钱的叶大牛,人生第一次,掐着嗓子喊道,“他是舒州钱家的二公子钱子瑜!” 百姓互相对视着,不知道这么个人。 “我知道,我去舒州说说这事,笑死我!哈哈哈哈!” 钱子瑜痛苦地捂着脸,他现在恨不得原地去世。 尚子平这会才把信送过来,他一把抓过来,“赶紧走!” 奇异五人组迅速溜走了。 叶大牛继续朝县衙走,他是来拿银子的。 楚冠刚派了护卫去铺子说。 楚冠没来清水县前,叶大牛是惧怕县衙的,进县衙准没好事。 现在,叶大牛从容不迫地走进县衙,带着笑,和捕快们点点头。 “叶大哥。”捕快们都亲切地称呼着。 楚冠拿过盒子,亲手交到他手上,“叶大哥,这是两百五十两,你数数。” 叶大牛忙摇头,躬身说道,“多谢大人。” 楚冠既然交给了他,必然是有数的,他当众再数,多少有些不好看。 楚冠拍拍他的肩,“叶大哥太客气了。” 这位将来可能是苏大哥的大舅哥,啧啧啧。 叶大牛再次行了个礼,便出了县衙。 叶家如今因为小妹水涨船高,钱越来越多,他得多加小心,绝对不能因为他的原因,给小妹添麻烦。 久久卤今日已正常营业,叶盼汣也在铺子里忙碌,她时不时就要看叶二牛一眼。 以防他习惯使然,用食指。 她今日只让他负责收拾收拾桌子,擦一擦。 “小妹。”叶大牛走进铺子,将盒子递给她。 “辛苦大哥了。”叶盼汣没看,直接将盒子在柜台放好。 孙氏一看到这大盒子,想到里面可是两百五十两白银,汤勺都有些拿不稳。 叶盼汣哭笑不得地拿起汤勺开始盛。 柳氏记性好,迅速端着走到点单的顾客面前。 “小妹,发了发了!”孙氏在她耳边低声叫着。 叶盼汣挑了挑眉,“这钱你准备干嘛?” 孙氏眉飞色舞,“这得和二牛商量,不过我想拿二两银子去买点绸子,给大家做些衣裳,过年穿!” 这倒是提醒了叶盼汣,“听你这么一说,那我去买些灰鼠裘袄,过年是不是比现在还冷啊?” 孙氏点点头,“还要冷些,现在风还不多,雪也没连天地下,那会才冷呢,小妹,你现在还冷么?” 叶盼汣摇摇头,“这会不冷,路上还是有些。” 孙氏一脸心疼,“这可不行,我想想办法。” “没事,二嫂,路上又不久。” 孙氏拧起眉毛,直接溜了。 叶盼汣也没在意,继续乘着卤货,卤货很热,倒是暖很多。 钱子瑜回到了清水县最好的客栈,住的是最好的雅间。 就这他都嫌寒酸。 “这是人住的地方么?床硬得不行,硌得我难受,就没别的地住了?” 护卫头子一个头两个大,“公子,这是这最好的了,你再忍几天,等伤好了我们就能回钱府了。” 钱子瑜一想也是,他背和屁股痛,才不想动。 他拿起杜娥俪的信,信封上写着,“致我最爱的瑜郎。” 心里止不住地甜了些。 他拆开信封,“亲亲瑜郎,我自觉愧对于你,让你因我而遭此难,实在无颜再见你,我便去寻个寺庙,落发为尼,日夜为瑜郎祈福,勿念。” 钱子瑜拧着眉,把信又看了一遍,气得心里无尽憋屈。 “她怎么能说走就走了?!我算什么?” 他看向护卫,“去,给我把附近的寺庙全给我翻个遍,把这女人给我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除了护卫头子,其他人都走了。 心里是万分无语。 这该死的爱情,凭什么要他们拼命忙! 钱子瑜看着杜娥俪的信,陷入了回忆中。 他第一次见杜娥俪是一个阴天,傍晚时他刚从烟花之所出来,就看到了她正被一个彪形大汉压在墙边欺负。 “救救我!”杜娥俪哭得梨花带雨,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他。 就像他是她唯一的救星。 他一颗心瞬间就被击中了,从小到大,他还从没被人这么需要过。 “给小爷滚!”他立马抽出剑指着大汉。 “我滚我滚。”彪形大汉害怕,溜得像个兔子一样。 杜娥俪衣衫不整,雪白的肩头裸露在外,她一把将衣裳捂好。 钱子瑜顺手凑过来安慰她,“没事了。” 杜娥俪就直接扑进了他怀里,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为什么欺负我,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为什么…” 钱子瑜被她哭得心都要化了,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又抱着她上了马车。 “姑娘,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杜娥俪垂泪摇了摇头,“我从来就没有家…” 于是,钱子瑜带着她去了客栈。 这期间两人就一直这么紧紧抱着。 ------------ 第一卷 第80章 名分都是虚的 钱子瑜由最开始的怜惜,抱着抱着越发心痒,视线不自觉地顺着破碎的衣领往里探。 还能看到雪白的山谷幽壑。 到了客栈后,他忍不住就对她动手动脚起来。 杜娥俪却抿着唇,落着泪,站了起来,当着他的面一件件解开衣裳,“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满都是绝望。 钱子瑜清醒过来,在心里唾弃自己简直就是畜生! 当即,一把拦住杜娥俪的手,亲手给她把衣裳一件件穿好,“你不要这样,我救你绝不是贪图你的身子,今日你受了惊,好生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杜娥俪颤抖着手指,紧紧抓着衣裳,一句话也不说,只默默地哭。 钱子瑜心里的怜惜像海啸一般汹涌,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客栈。 屋内的杜娥俪立马笑了起来,“真不愧是舒州最有名的纨绔,蠢货!” 之后几日,钱子瑜被杜娥俪迷得五迷三道的。 甚至回家给爹娘说,“我要娶娥俪为妻!绝无二人!” 钱族长气得半死,二话不说,拿起家法就是一通伺候。 钱母看着心疼地落泪,想了个中和的法子,“子瑜,娶妻绝无可能,但是你尽可纳她为妾啊,她要是真诚心待你,自是不会嫌弃地位的。” 她怎么会不厌恶这个莫名其妙的陌生女子? 钱子瑜痛得不行,当即就点了头,“我听娘的。” 他拖着一身伤去见杜娥俪,又将他娘的那番话一字不落地说了。 杜娥俪气得咬牙,却只能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瑜郎,名分那些都是虚的,我只想常伴你身,与你永不分离!” 钱子瑜又是一通感激,“我也是!你放心,你过了门就是我的妻,一切都按照妻子来。” 一顶粉红小轿,杜娥俪便进了钱家的门。 在钱家自然是不好过的,下人们张口闭口都是“杜姨娘。” 钱族长和钱母更是见都不见她,该立的规矩却一点不少,磋磨得她心神俱疲。 钱子瑜更是没用,在钱家就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 她便想着法子让钱子瑜带她来了清水县。 想到两人往日开心荒唐的日子,钱子瑜满是后悔。 不该来清水县这犄角旮旯的。 其中一个护卫回来得很快,“公子,属下打听到一件事。” 钱子瑜不耐烦,“快说,还等着我问你不成?” “属下问了几个人,他们一听杜娥俪,都说是杜家村最有名的美人,有个哥哥叫杜鹏志,前不久中了秀才,还有个亲娘,也在杜家村。” 钱子瑜只感觉一道雷从天而降,炸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不可能!你,你亲自去杜家村一趟!拿着娥俪的画像!”他额上青筋暴起,指着护卫头子说道。 护卫头子领命离去,快马加鞭去了杜家村。 一说出杜娥俪的名字,杜家村基本都知道,毕竟是村里唯一秀才的妹妹。 他将马停在杜家门口,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一个秀才而已,能干嘛? 他一点顾虑也无,直接破门而入。 整个杜家空落落的,极安静。 “有人么?”护卫头子高声喊道。 仍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上前推开了门,就发现床榻上躺着一个老婆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动着。 却没有声音传来。 护卫头子吓了一跳,“你是人是鬼?!” 杜婆子努力动着嘴,有口水沿着嘴角往下流。 她染上了风寒,起不来床,又饿又渴,还一分钱也无,一觉睡醒来,儿子女儿就不在家了。 护卫头子很是嫌恶,但又怕这老婆婆在他面前死了,去水缸里打了水来,递到她嘴边。 “咕嘟咕嘟。”杜婆子喝得很急。 她应该还有些发热,浑身没劲,这凉水下肚,舒服许多。 “谢谢你,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杜婆子有些心酸地说道,这一刻,这个陌生人比她宠爱着长大的子女都好。 护卫头子叹了口气,取出画像。 杜婆子一看到是杜娥俪,激动万分,“你见过她?她在哪?” 护卫头子问道,“她和你什么关系?” “她是我闺女啊!娥俪!娘好想你!”杜婆子痛哭出声。 护卫头子起身就准备走。 杜婆子却拉住他,“你告诉我闺女在哪!我都快死了,她不管她亲娘么!” 护卫头子一把推开她的手,“杜娥俪说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女,骗得我家公子纳了她做妾,现在又失踪了。” 说完,护卫头子就走了,他才不管不相干的人死活。 杜婆子看着他的背影,咳得厉害。 她好苦的命啊! 闺女怎么能上赶着去给别人做妾啊! 这时,她又想起了,叶盼汣曾经多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是她这个老婆子错了! 谁来管管她… 护卫头子回了客栈,将这些禀告给了钱子瑜。 钱子瑜一把将信撕了个粉碎,又把杜娥俪的画像撕了个粉碎。 “贱人!究竟骗了我多少!又有什么是真的,要是让我找到她,非得给她好看!” 当信任崩塌时,他现在回头想过往的点点滴滴,全都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钱子瑜在客栈养了十天,把杜娥俪翻来覆去地骂。 护卫这十天把清水县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杜娥俪。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最后,钱子瑜怀揣着满腔怒火回了钱府。 迎接他的又是一顿家法,之后便被禁足了。 叶盼汣知道这些还是楚冠给她说的。 “小妹,我怎么突然就觉得这有钱人也不全是聪明的呢?这男的也太傻了吧?”孙氏一边忙碌,一边感慨着。 蠢成这样,也是让她开了眼了。 叶盼汣不置可否,“投胎投得好。” 久久卤今日在清水县已开业有两个月了。 叶家人服务态度非常和煦,味道又一直不变,用料扎实,从不偷工减料,在清水县的口碑非常好。 无论谁劝,叶盼汣都没再新增卤货数量,也没上调价格,每天就两桶,卖完就回家。 铺子关好后,孙氏笑得灿烂,拉住了叶盼汣。 “小妹,我和你二哥有个东西送你。” 拿到一百五十两之后,她和叶二牛就一直想买什么送给叶盼汣。 ------------ 第一卷 第81章 笑了 叶盼汣有些兴味地挑了挑眉,“好二嫂,你就别吊我胃口了,是什么东西?” 孙氏拿出一个小银壶,并无壶嘴,壶身雕着大小不一的福字,壶盖上还有五彩销金嵌红宝石,精致异常,剔透玲珑。 叶盼汣这下是真的惊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壶接了过来,触之暖热,“竟是个手炉?” 孙氏点点头,“这样你能更暖些。” 就这么个小壶,还是她在银楼定制的,花了足足五十两银子。 但是现在看到小妹这么喜欢,就觉得很值。 “这也太贵重了,多谢二嫂,二哥。”叶盼汣眼里满是笑意。 这手炉她是真的很喜欢,暖意顺着手,让她心里也暖洋洋的。 孙氏挽住她胳膊,“哪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你喜欢就行了。” 两人朝牛车旁走去。 “小妹,我们坐马车。”叶大牛牵着马走了过来。 不光叶盼汣,孙氏也震惊了,“这马车从哪来的?” 叶大牛笑笑,“我买的,牛车冬天太冷了,我也喜欢马,就买了。” 他没说全,他除了买了马车外,是买了两匹马的。 本来也没准备买两匹,但看着马儿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就没忍住。 柳氏觉得马家里用得上,就也没拒绝。 她也知道叶盼汣怕冷,两人去买马车,主要就是为了让叶盼汣不用吹冷风。 西北下雪不用打伞,但是下得大,一路淋雪,也伤身。 马车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叶盼汣爬上了马车,这马车很是宽阔,放下两个桶外,再坐四人也很轻松。 叶大牛还放了一盆炭在马车里,就更暖了。 他一个人坐在外面车辕上驾车,他是不怕冷的。 “大哥,咱俩一人赶车一趟吧?”叶二牛冲他说道。 叶大牛拒绝得飞快,“你就在里面坐着吧,手还没好呢,我不冷。” 叶二牛动了动自己手指,“谷郎中都拆了竹板了,没事了!” 叶大牛不理他了。 走到一半,下起了雪,马走着动了动耳朵。 叶大牛看得一阵心疼,可不能冻着马啊,就赶快了一些。 回到家就对孙氏说道,“弟妹,能不能做几件马衣,我看马冻得厉害。” 孙氏憋着笑,“成,没问题。” 她这辈子除了给人做衣裳外,还没见过要给马做衣裳的。 叶盼汣倒是点点头很赞同,“马衣确实必要。” 柳氏看着自己相公,抿了抿唇,多细心呢。 冬至前一天,叶盼汣午睡醒来。 孙氏刚把马衣做好了,叶家的三匹马都穿上了衣裳。 叶大牛咧着嘴直笑,安安静静的,给马喂着豆子。 叶盼汣手里揣着手炉,看着这一幕就觉得挺治愈,还好家里大,不然不一定养得下。 “有信!”叶家门外又传来了雁羽的声音。 叶盼汣唇角一勾,往门外走去。 叶二牛拧着眉,等门关上了,才说道,“小妹刚是笑了吧?” 孙氏白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叶老太却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担忧,“可不是笑了,这男人,怎么也不见人,信却没完没了的?” 孙氏手上在快速地穿针引线,她现在缝的可是绸子,这摸着,光滑柔顺! “人家在京城呢,怎么见人?” 叶老头吐口烟,“那这哪行?我才不让我闺女一个人跑京城去!” 说着,他就要往门口走。 叶盼汣却打开门,走了进来。 雁羽跟在她身后,提着一堆东西,他身旁还有个年轻女子,身穿一袭黑色短襦裤装,看起来冷厉而干脆。 叶老头止住了脚步,“这是?” “在下衡桐。”女子双手抱拳,利落地行了个礼。 叶盼汣笑着,“衡桐以后就在家里住下了,就住后院。” 叶家人都点点头,互相对视一眼。 家里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关姑娘还在厢房里住着呢,她现在月份大了,谷郎中把她调养得很好,每日大多都是卧床休养的。 叶盼汣带着衡桐往后院空屋走去,她院子里最后一间屋子。 衡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她对她这个主子很是好奇。 叶盼汣指指屋门,“过来一路辛苦了,先歇息歇息吧。” 衡桐又是行礼,叶盼汣抬手摁住她的手,“你我之间不用行礼,放轻松。” 衡桐点点头,朝屋里走去。 好像还挺好相处的,没什么架子。 雁羽提了提手上的东西,“叶姑娘,这是大人送您的冬至礼,还好赶上了。” 叶盼汣想自己接过来,一看这么多,放弃了,“辛苦你了,麻烦帮我送屋子里吧。” 雁羽垂着头进了屋,看也不看房间里,将东西放下就走出了屋子。 叶盼汣站在门口,“我看看信,你去前院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雁羽点点头走了。 叶盼汣有些期待地坐在了桌子前,先拆开了苏阎的信。 她觉得和苏阎交流很有意思,两个人写信聊得很多,也很能聊得来。 上次她写了周信然的事,是有些好奇这个感觉挺不错的宰相会说什么的。 “展信安,看到卿之所言,怒从心起,悲从心来,人力有时尽,居此位,却不敢不鞠躬尽瘁。我思来想去,只想到两个妥帖法子,与陛下长谈三日…” 叶盼汣看得认真,凝眉细思,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放下信,心绪起伏得厉害。 她这次没直接在澄心堂纸上写,而是先提笔在宣纸上快笔写着。 她酷爱书法,也很喜欢历史,她将自己记得的各个朝代,乃至现代的情报收集办法全写了出来。 甚至包括她记得模糊的世界情报收集也写了出来。 都各有利弊,但是总能取其长,应对其短。 整整一个下午连一个晚上,叶盼汣除了吃晚饭,都在屋子里写着。 叶桃花下了学,一看这架势,没敢去打扰,自己抱着玲儿去玩了。 反正明天冬至,她们也能歇一天的。 就是明哥哥太卷了,冬至也是不回家的。 叶盼汣到了往日睡觉的点,直接停下了笔,按时睡觉更重要一些。 冬至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鹅毛飞絮,这种雪天总是寂静许多。 ------------ 第一卷 第82章 邀卿共赏 叶盼汣睡得迷迷糊糊,被叶桃花给推醒了。 “娘,就等你了,外祖母说要去祭祖呢。” 叶盼汣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被叶桃花拉出了被窝,冷得清醒了。 “娘,外面下雪了,可好看了,快起来,等会我们打雪仗。”叶桃花朝气勃勃得厉害。 叶盼汣打个哈欠,麻木地穿着衣裳,“我能看你们打,别打我。” 这么冷,她才不要去摸雪。 叶桃花眉尾上挑,“我肯定不会打娘的。” 叶盼汣瞥她一眼,“得,我走远点看,以防误伤好吧。” 叶桃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娘,怎么感觉你胆子很小呢?” 叶盼汣捏捏她的脸,“我胆子可不小,我派代表跟你们打,肯定打不过。” 叶桃花双手交握,活动了下手指,一阵脆响,“我,来者不拒!” 笑话,放眼整个叶家村,她现在可是习武两个月了,灵活得厉害! 叶盼汣笑盈盈的,正好今天也看看衡桐的身手。 看起来就比桃花这新手强得多得多。 待她收拾妥当来到前院时,空气中已满是檀香。 叶老太虔诚地摆着各种祭品,猪肉,一盘饺子,点心等。 她一看到叶盼汣,便指了指,“来了,大家都站好。” 叶老太端起饺子,倒了些汤在地上,又点燃黄纸,手里拿着三支香,恭敬地鞠了三躬,插上香后,又跪下磕了三个头,嘴里还在默念着。 叶盼汣是不信神佛的,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她也没说什么,而是跟着叶家人,一起祭拜叶家的列祖列宗。 感谢叶家的列祖列宗,让她能够在大梁再活下去。 祭完祖后,叶家人才开始吃饭。 饺子只包了一点,也只煮了祭祖的那一盘,所以早饭仍是吃平日吃的,南瓜稀饭,肉包,酱萝卜,韭炒蛋。 叶盼汣吃着,就有点想吃韭菜盒子了,她就看着柳氏,“大嫂,我给你说一种韭的做法。你用饺子的做法,里面包这个韭炒蛋,要比饺子更大一些,然后用油煎,煎得金黄,这样也好吃。” 柳氏眼睛亮亮的,“好,我下次少做一点试试。” 衡桐和雁羽也在桌上一起吃饭,雁羽已经和叶家人很熟悉了,很是放松。 衡桐还有些拘谨,却觉得柳氏的手艺格外对她胃口,很是惊喜。 吃完饭后,叶盼汣回屋去看苏阎送的冬至礼。 她昨日忙着写,都没来得及看。 一个黄花梨木盒,里面装着鎏金镂空飞鸿球路纹银笼子。 叶盼汣挑眉拿起笼子,一股浓郁的茶香泛起。 这真是她见过最精致的装茶的器皿了。 她凑近闻了闻,还有股清洌的冷香。 上面有苏阎写的一张纸,“御赐龙团胜雪。” 这名字,当真是极雅。 叶盼汣打开银笼,茶叶看起来像银线,闪烁如雪,细看,表面竟还雕刻了小龙沿着茶叶盘旋。 饶是叶盼汣在现代身价过亿,品过许多茶,也还是被这茶震住了。 这也太奢华了,不愧是御赐。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银笼放好,打开一旁的方形盒子。 一个白釉褐彩寿山福酒罐,叶盼汣打开红布木塞,一股菊花混着酒味就席卷开来。 “御赐菊花白。” 叶盼汣咂舌,这礼可真是不轻。 另外还有个方盒,里面是青釉剔刻花卉莲瓣口葫芦执壶,还配了十个白玉盖碗。 叶盼汣颇为平静地拿起方盒里苏阎的纸,“冬至佳节,不能常伴卿身侧,特送一壶酒,山水共一盏。年节将至,我孤零一人,舒州多繁华,斗胆邀卿共赏。”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一个丞相孤零一人? 这怎么可能? 但她看着确实有些恻隐,毕竟自己上一辈子坐拥财产过亿,确实是孤零一人。 肯定是今日的雪下得太柔,才让她软了心。 叶盼汣先去灶房拿了茶壶,将这茶泡了一壶。 这时候她就有些后悔,她没学过怎么泡茶,这样粗糙地泡茶,心疼得都在滴血。 只感觉自己浪费了这茶。 叶桂花看她脸色不好,又看看茶壶,“小姑,我来泡茶吧。” 叶盼汣赶紧递给了她,“真好,桂花,这茶格外金贵。” 叶桂花打开盖子,仔细看了看,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声问了句,“小姑,这是龙团胜雪?” 叶盼汣点了点头。 叶桂花有些呆滞,她格外喜欢茶,跟着夫子学识茶品茶泡茶,这茶她只在书上看到过描述,竟没想到还能喝一次。 叶盼汣就看着叶桂花严肃地洗了手,仔细看着陶锅里煮的水,浑身都体现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叶桂花心里也在滴血,她发誓,她要赶紧将家里喝茶的这一套器皿全换了! 孙氏拉着叶盼汣就往灶屋走去了,“小妹,快走,大嫂调馅呢,让我带你过去看你想吃什么馅的,多弄一些种类。” 叶盼汣直接挽起袖子,“我也来帮忙包饺子。” 柳氏面前摆了好几个陶盆,她看叶盼汣进来,一一介绍着,“羊肉馅,韭菜馅,猪肉白菜馅,荠菜馅,纯猪肉馅。” 灶屋里很暖,叶盼汣脱下灰鼠皮袄,“好多啊,大嫂,我还想吃芹菜猪肉馅的。” 她格外爱这种,还很喜欢紫菜猪肉馅,可是清水县不沿海,家里也没买紫菜囤着。 柳氏应得干脆,“好,弟妹,辛苦你去问问,弄些芹菜来。” 孙氏抓起一把瓜子,“没问题。” 一边磕一边走了。 叶老太在一旁擀皮,擀得飞快。 叶盼汣拿起皮开始包,既没柳氏包得快,也没柳氏包得好看。 大嫂这个厨艺,真是比不了。 “今翠花回来么?”叶老太问道。 柳氏一听,笑得有些勉强,“应该回。” 叶盼汣有些好奇,穿过来后她还没见过她这大侄女呢。 叶翠花嫁去了旁边的刘家村,两家离得不是很远,但是没有牛车也是要走很久的,叶翠花也就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回来了好啊,我那两个曾外孙也能看一眼。”叶老太笑着。 柳氏没再应了,脸上还有些抹不去的担忧。 叶盼汣才包了十个,孙氏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田氏和三田媳妇。 ------------ 第一卷 第83章 好姐姐,你等等我啊! 两人手里端着两盘饺子,放在了灶台上。 “田妹子,你们可真快啊。”叶老太笑着打招呼。 “田婶,吴妹妹,冬至喜乐。”叶盼汣也笑盈盈地祝福着。 柳氏也跟着说了一遍。 田氏摆摆手,“冬至高兴高兴!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那大公鸡,叫得早,愣是吵得都睡不了懒觉,大冬天的,谁像我家起这么早!我非给它哪天宰了吃肉。” 三田媳妇吴氏听着这话直笑,娘说这话都说了好几年了,也没见宰。 叶老太瞥田氏一眼,“你拉倒吧,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田氏撇撇嘴,又被这一堆饺子馅吸住了目光,“今年你家弄这么多种馅呢?” 叶盼汣解释道,“多些吃得更香。” 再配上醋和辣椒油,啧,她咽了咽口水。 田氏佩服,“罗大姐,还是你有福气,娶的两个媳妇,一个做饭好吃,一个做衣裳厉害,还有个会赚钱的女儿,做梦都要笑醒。” 叶老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哪用得着做梦,吴氏各方面都不差,你挑媳妇也是厉害。” 田氏问道,“说起媳妇,娇娇呢?” 叶盼汣指指外面,“桃花拉着她去玩雪去了。” 她一个人打不过衡桐,气不过,拉了一个又一个去帮她,估计最后会被打得认师。 叶家前院,叶桃花气鼓鼓地看着对面的人。 打了小半个时辰雪仗了,她愣是连衡桐的衣角都没碰到。 衡桐只是轻飘飘地随意走动着,甚至都没跑,就躲过了所有的雪球。 而她这边站的人基本都被衡桐拿雪球砸得浑身满头都是雪了。 叶磊看着,心里直叹气。 他不想在这自讨其辱了,但是又觉得不能这么放着叶桃花不管。 王娇倒是很高兴,打不到衡桐就打不到呗,她可以拿雪球打叶磊啊。 他根本躲不及,多好玩。 叶桂花则是认认真真地泡着茶,她得让大家好好喝喝这茶。 叶桃花对着身旁的人说道,“你们一手拿一个,一次扔两个,我一次扔四个,我就不信她还能躲得了!” 叶玲儿铜铃般的笑声就没停过,“桃花姐,你一定可以的!” 说着,她一前一后扔了两个雪球出去。 衡桐都没动,雪球也砸不到她身上。 叶桃花沉默地看了一眼玲儿,“玲儿你也加油,尽量一起扔,扔准些。” “嗯嗯,看我的!”叶玲儿没什么劲,捏的雪球松松散散,离开小手直接散了,扬了自己和叶桃花一脸。 王娇笑得前俯后仰,叶磊捂住嘴,不敢让叶桃花看见自己的笑。 可还是有笑声传出来。 叶桃花一脸平静地擦去脸上的雪,目光紧紧看着衡桐,她今天就是不信这个邪了! 她转着眼睛,冲坐在叶桂花旁边的人喊道,“雁羽大哥,你也来和我们一起玩呀!” 衡桐万年不变的脸变了,她微挑着眉看向雁羽。 雁羽是第一个喝到茶的,虽说他跟在苏阎身边,御茶也是喝过的。 但这次的又格外不同,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一杯茶喝完,他一动不动,装没听见叶桃花的话。 “雁羽大哥,你帮帮桃花吧。”叶桂花说道。 雁羽看了一眼空的杯子,拿人手短… 他点点头,一掀衣摆,朝叶桃花走去。 衡桐哼了一声,整个人认真了许多。 毕竟雁羽的武功是很强的。 雁羽看着叶桃花,这小姑娘眼里的得意都要藏不住了。 “我们以多对少不好吧?” 叶桃花叫唤着,“衡桐姐姐,你有意见么?” 衡桐淡淡回道,“无妨。” 雁羽右边眉毛挑高了些,随意用脚提起一团雪,两手指并起,雪花似箭一般,直冲衡桐飞去。 叶桃花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做到的! 随即就是满眼火热。 衡桐终于不再只是走动了,而是一个下腰,两手抓起雪,直冲雁羽砸来。 虽是雪花,却在空中发出铮铮声,刺破空气。 叶桃花抱起玲儿就往后蹿,叶磊和王娇离得稍远,一看这架势,立马坐到了叶桂花旁边去。 叶桃花赶紧将玲儿也放过去,自己则是近距离看着。 雁羽移动的速度非常快,身后都有拖影了,雪花似飞刀,扎在地上,却没碰到雁羽的衣角。 他甚至一边躲,一边又不断激起雪朝衡桐飞去。 叶桃花眼花缭乱。 衡桐身子非常轻柔,后翻,下腰,侧滚,利落又迅速,看起来甚至比一只猫还灵活。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好几招,叶桃花一边看着,一边努力躲着,也又被砸了好几下。 最终是雁羽被算计了,躲开了两处雪花飞刀,却没躲过第三处,在裤腿上被雪砸了。 衡桐唇角微微挑起,这样才没丢她师傅的脸。 雁羽笑着躬身冲她行了个礼,“在下佩服。” 衡桐转身就走。 叶桃花急忙上前去追她,“衡桐姐姐,好姐姐,你等等我啊!” 衡桐走得更快了。 这边,叶桂花一脸期待地看着叶磊和王娇。 两人刚喝了茶,被叶桂花这么看着,互相对视了一眼。 脸上什么也没有啊… 叶桂花直接开口问道,“大哥,大嫂,你们觉呢这茶怎么样?” 叶磊皱起眉,仔细想着,“感觉挺好喝的。” 王娇配合地点头,“我也觉得。” 叶桂花点点头,“那就好。” 雁羽眼角抽了抽,把自己杯子又推了过来。 叶桂花又给他倒一杯,“雁羽大哥武力真是高强。” 雁羽摆摆手,“不算什么,你泡的茶甚好。” 叶桂花腼腆地笑了笑,端起茶杯去给叶盼汣她们喝去了。 正好饺子包完了,叶盼汣恭敬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入口甘甜,鲜醇,毫无涩味,有淡淡的回甘,在喉咙里毫无黏连。 “真不愧是好茶啊。” 叶桂花用力点了点头。 这种只有两人能懂的小秘密,让叶桂花感觉和小姑又亲近了许多。 叶盼汣摸了摸她的头,“走,我们去拜冬去。” “好,我叫上桃花和玲儿去。”叶桂花说着就走开了。 也不知是她格外爱书法,茶艺这类,整个人走路慢了许多,身子很稳,进书院前的孩子活泼气更是没了影子。 ------------ 第一卷 第84章 别整天想着回娘家 柳氏看着,叹了口气。 叶盼汣转头,“大嫂今日好像有些不太高兴?” 柳氏有些不好意思。 孙氏戳了下柳氏,笑着,“她就是太担心翠花了,上次见翠花还是过年呢,今年中秋都没回来,一年传来的信全都是好,这妮子,从小就懂事得不行!” 叶盼汣问道,“大嫂没去翠花侄女那看看?” 柳氏轻摇摇头,“去了,十月底去给翠花送些钱,还有吃食,衣裳,亲家收了,说翠花出门去镇上亲戚家了,今天不一定回来,我就又回来了。” 叶盼汣一听就懂,这是十月家里还了债,手里也有了钱,就赶紧去给翠花送东西。 她拍了拍柳氏的手,“等会说不定就到了,即是让人送了口信今天要回来,就肯定会到的。” 柳氏点点头,将锅里圆滚滚浮起来的饺子盛出来,仍是盛在大海碗里。 所谓拜冬,就像过年时的走家串巷挨家挨户拜年,不过冬至是祝贺不被冻着,过一个暖冬这类。 叶家人在家整理着礼物,要给相熟的几家送礼。 关木宁如今身子越发沉重,一般都是在厢房里躺着,偶尔坐坐,叶桂花几个想起来了就去和她说话解解闷。 她听着屋外叶家人的动静,心里一片安宁。 在周宅的绝望日子现在回想起来遥不可及,她也不想回头看,她的路在前方,她如今在叶家。 叶家人都还没走出家门,一下三家人都到了。 叶大义提了一盒烟叶,大义娘子提着一只熏鸭。 叶大义搂着叶老头的肩,“我这烟草可不得了,听说几年前的县令就爱抽这烟草呢。” 叶老头兴奋地接过盒子,打开来,拿起一些放在鼻子前细细闻了闻,“不得了不得了,一闻就和咱平常卷的不一样!” 叶老太和大义娘子都白了两人一眼。 “嫂子,今年我做的熏鸭相当好吃,比哪一年做的都好吃,你们可要好好尝尝。” 叶老太接过熏鸭,上手拜了拜,“又有口福了,妹子做的熏鸭可是叶家村最好吃的。” 叶盼汣听到这话,也凑了过来,她还挺爱吃的。 还有李媒婆带着一大家的来了,手里也是提了些礼物。 叶七斤,王婶子带着叶翰学来了,带了些小姑娘爱吃的点心糖果一类的。 叶盼汣牵着玲儿,“玲儿叫伯父,伯母,堂哥。” 叶玲儿乖乖跟着叫着人,一双眼睛水灵灵的。 叶七斤慈祥地摸了摸玲儿的头,“玲儿真乖,一下长高了这么一节。” 是他亏欠这侄女太多。 叶翰学穿着书院的长衫,个子比玲儿高一些,一本正经地回道,“玲儿堂妹好,冬至顺意。” 王婶子蹲下身,把玲儿抱了起来,“走,伯母带着你去拜冬去。” 玲儿一听要走,整张脸都紧绷了起来,小姑娘也不大声说话,只伸出一只手拽着叶盼汣的衣角。 叶盼汣哭笑不得,伸出手,“王婶,我来吧,我现在黏小姑娘得紧。” 王婶子赶紧将玲儿放到她怀里,唇角笑得有些苦涩。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玲儿竟是更亲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但一转念,又觉得这是叶家人对玲儿很好,心里又高兴了起来。 这样就好。 叶玲儿双手抱着叶盼汣的脖子,亲热地蹭了蹭,一双眼里满是高兴。 娘说她黏自己呢。 叶桃花被拉了过来,很自然地从叶盼汣怀里接过了玲儿,“快走吧,我看外面好热闹了!” 叶盼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大闺女,她最多抱玲儿两分钟就坚持不住了,没那么大力气。 于是,四家人每人都端了一碗饺子,热热闹闹地一起从叶家走了出去。 外面路上,小孩子们都聚在一块,跑得满头大汗玩。 几人在走到村尾时,又碰上了叶三朝一大家,队伍又大了许多。 柳氏弄的饺子够多,给叶家村每家每户都送了碗饺子,尤其是家贫些的,就多送两碗。 整个叶家村都喜气洋洋的,每家都吃了肉馅饺子。 托叶盼汣的卤货的福,今年冬天家家都或多或少都多了些意外的收入。 这钱都能让家里稍微吃得更好一些。 叶家人的队伍,回家时,又一路缩减,李媒婆等人都回到了自己家。 “你娘家根本就不把你放在心上,早前说了冬至要回来,也没一个人在家等你。 你现在的家就是我们吴家,别整天想着回娘家,这么冷的天,你看孩子都冻成什么样了?” 柳氏听着这话冷了脸,叶盼汣蹙起眉头看着家门前的人。 一个身穿细布夹棉长褥的微胖男人,头上还戴着个镶银边木冠,一脸不耐烦地念叨着。 旁边的女子却瘦极了,一张脸显得疲惫蜡黄,浑身穿的粗布衣裳,极为单薄,一言不发。 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五岁左右小男孩,小男孩身上穿的也是细布夹棉,胸口还挂了个银长命锁。 在她腿旁还有个跟玲儿差不多的小女孩,冻得瑟瑟发抖,小手紧紧拽着女人的衣角。 柳氏脱下自己的夹棉披风,披在女子身上,“你怎么穿这么少?娘给你拿的衣裳怎么不穿上?” 吴伟毅有些尴尬地看着叶家人,刚自己说的话肯定都被听到了。 他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啊,叶家确实没留人等他们啊! 叶翠花想放下儿子,系紧披风,儿子却立马不依不挠,“不下去不下去,娘,我冷!” 叶翠花紧张地立马把他抱紧。 柳氏只好自己给她系紧细带,不赞成地看着外孙,“浩儿,你娘一直抱着你,胳膊也受不了的。” 吴浩翻了个白眼,将头凑进叶翠花怀里。 叶翠花冲柳氏摇了摇头,“娘,我不要紧的。” 叶大牛看得火气大,冷着脸说道,“都进屋去,在外面多冷。” 叶翠花这才叫着叶家人,“阿爷,阿奶,爹,叔,婶婶,小姑,冬至如意。” 她旁边的小姑娘也脆声声喊着人。 吴伟毅只淡淡点了点头,没说话。 叶盼汣上前牵着小女孩,“走,翠花,囡囡,回家了,自己姓什么,哪就是自己家。别听别人胡说,小姑永远是你的后背。” ------------ 第一卷 第85章 浪费 走在后面一直打量着叶家的吴伟毅瞬间变了脸色,这话不就是打自己的脸么? 叶翠花没说话,只握着叶盼汣温暖的手,紧了紧。 进了堂屋,吴伟毅的眼睛更亮了。 叶家这新屋,外面看着青砖大瓦气派得很,进了里面才更震撼。 这雕刻精致,明窗净几,明明冬日这么冷,但屋里摆了四盆炭,烧得极暖。 上次来叶家可不这样,一大家人就灶屋里烧个柴,过年来还给他冻得染了风寒。 吴伟毅眼珠子滴流转着,“爷,奶,爹,娘,叔,婶,这新屋可真是气派呐!” 孙氏冷哼一声,“可不是,确实不够把翠花放在心上,不过就是还单独给翠花留了个屋子呢。” 拜冬本就是一大家都要出去拜,叶家村又不大,回来得也不晚。 人到了去村里转一圈,叶家人肯定就回来了,就吴伟毅叽叽歪歪,爱计较得不行,她听着这些屁话就烦。 吴伟毅尴尬地笑着,“婶婶说笑了,刚刚是我说错话了。” 柳氏眉头皱着,看着吴浩还在叶翠花身上坐着,“浩儿,屋里不冷了,下来和姐姐妹妹们一起玩吧?” 吴浩比同龄小男孩要胖一些,就这么一直抱着,多累? 吴浩尖锐地嚎道,“叶家人都又脏又臭的,我才不要一起玩!” 叶翠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就要把吴浩放下来。 吴浩死死抓着她不放,脚还乱踢着,嘴里嗷嗷叫着。 叶家人脸都冷下来了。 吴伟毅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用力扇在吴浩脸上,“年纪不小,从哪学的这些臭话!” 吴浩脸肿了起来,痛得真眼泪是彻底流下来了,“明明是爹和阿奶说的…” 吴伟毅脸色更不好看,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我让你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了!我让你说!我让你说!” 第三巴掌就要继续打,叶翠花用自己身子挡住了。 一巴掌打在了她身上。 叶盼汣看着,心里直摇头。 这都什么极品一家。 叶大牛一拍桌子,站起来抓着吴伟毅的衣领,一脚就踹了上去,“大过节的,又打媳妇,又打孩子的,姓吴的,你算什么本事?” 柳氏眼眶红着去拦,“行了,你现在闹,以后怎么办?都是一家人。” 她从翠花没拿到她给的衣裳,就知道翠花在吴家过得很不好。 现在是能把姓吴的打一顿,之后呢? 夫妻俩孩子都两个了,翠花能不要孩子么? 叶翠花抱着吴浩,给他擦着眼泪。 吴浩看到吴伟毅被打了,脸上还留着眼泪,眉眼却笑了。 谁打这个爹,他就高兴! 他成天被吴伟毅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这种两巴掌都算不得什么。 他讨厌所有的大人,除了娘亲。 所以他绝对不要离了娘亲半步。 叶翠花连忙把他脸捂住,不让别人看到。 叶盼汣却看到了,这么小,就这么恨爹了。 叶大牛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他刚那一脚一点没留力。 从看到翠花那刻开始,他就在忍着气。 吴伟毅捂着肚子,痛得呲牙咧嘴。 叶老头上前把他扶起来,“不碍事吧?我这儿子就是牛脾气,你别放在心上啊,盼汣,快拿些给他们的礼来看看。” 叶盼汣应了一声,起身往屋外走去。 前面整理礼物时,就给翠花整理了一堆礼物,让她带回家的。 柳氏快步跟了出来。 “小妹,你最是有主意的,大嫂求求你,帮帮翠花吧!” 她捂着嘴,声音哽咽。 叶盼汣赶紧倒了杯茶给她,“大嫂,你别哭,我看那吴伟毅见钱眼开得厉害,这种人好拿捏的,你别急。” 柳氏端着茶没喝,“翠花性子软,是绝对舍不下孩子的,我不想她再待在吴家了,我宁愿这辈子永远养着她,给她攒够钱。” 她生翠花后,六年都没再怀上。 叶家没说什么,但娘家每次就给她说,生个女儿算什么事,赶紧再生,必须要生个儿子,才能在叶家站稳脚跟。 她过得很压抑,本就沉默寡言,性格更是敏感软弱,叶翠花跟在她身边,也形成了这种性子。 逆来顺受,受苦也不说,都全过忍。 叶盼汣握紧她的手,“大嫂,这事我得跟翠花聊聊,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说起来,叶翠花会嫁给吴家,还有些原主的原因。 原主把叶家钱都挪去了杜家,叶家过得苦,青黄不接。 叶翠花又瘦又矮,看着不好看,柳氏还连生两个女儿,没有人家愿意娶叶翠花。 最后找了李媒婆说媒,叶家只得在彩礼上退步,说低彩礼,旁村的吴家一听就上门来提亲了。 成亲前,吴家那姿态做得相当低,捧着叶翠花,哪哪都做得好,就是说家里穷,没什么钱,最后只意思意思给了一两彩礼。 这是叶家村最低的彩礼了。 结果没想到,叶翠花嫁过去,吴家人的丑恶嘴脸就藏不住了。 踩高捧低,见钱眼开,婆婆使劲搓磨叶翠花。 一家人的衣服都得叶翠花来洗,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叶翠花干。 直到叶翠花生了个儿子,吴家人高兴坏了,才过得好了一点点。 生了个女儿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明明是儿媳,却在吴家做牛做马,做奴做婢。 柳氏看在眼里,却也只能默默垂泪,叶家人都快要饿死了,还能怎么帮叶翠花。 所以有钱后,她立马就去找闺女了。 叶盼汣抱了抱柳氏,“大嫂,你可不能哭,翠花看着多难受,先好好过了冬至。” 柳氏点点头,将凉了的茶一口饮尽,压住心口涌上来的心酸。 两人四只手提得满满当当地走进屋子。 吴伟毅原本黑着的脸,一看到这些,又笑开了。 这么多东西,一看就不便宜。 上次岳母给他家拿的东西就不便宜,里面更是有足足五百文呢! 娘拿着这钱可是把家里人衣裳全换了,除了叶翠花和女儿没换。 天天干这么多活,穿好衣裳也是浪费。 叶盼汣把礼物都放在桌上,“侄女婿,都是些在县里买的吃食,布匹,你们收好。” ------------ 第一卷 第86章 吧唧吧唧 吴伟毅直接上手打开盒子,一一看着,越看心越热。 这东西都不便宜,吃食全都是肉,布匹更都是细布,都是吴家买不起用不起的东西。 她又抬起叶翠花的袖子,摸了摸布料,“翠花,你这衣裳也太单薄了,若是冻着了,我们得多心疼啊,这心一疼,还怎么专心挣钱给你买这些东西?” 柳氏也上前摸着叶翠花的脸,“瞧着比过年那会又瘦了些,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孙氏也甩着帕子,上前抱起小女孩,“我们囡囡也是,都没长高,我看吴家要是养不起,就让翠花在家呆着,平白省下三张口,多好呢?” 吴伟毅笑着回道,“娘,姑婶,瞧你们说的,回家后绝对让她们吃胖,再给翠花做上两身厚衣裳,冻不着!” 他又不傻,叶家现在给这些好东西不都是因为翠花么,留在叶家,吴家怎么从叶家拿钱? 叶老太坐在上首,开了口,“翠花一年回家一回,断没有今天来今天回的道理,我说的,今晚就在家住下,明日再走。” 叶盼汣笑着,“就该如此,翠花,我还给你准备了别的礼物,今日还没好,得明日才能拿到呢,我比较忙,就得麻烦你留到明日了。” 叶翠花看着吴伟毅,吴伟毅立马点了头,“既然阿奶都开口了,我们就留一宿吧。” 他都打听清楚了,叶家现在最有钱的就是叶盼汣这个小姑,口袋里钱多得很。 人还大方,给叶家人花钱一点不手软,那些堂妹堂弟,哪一个看起来都特有钱。 为了礼物,在叶家住一晚有什么不好的? 叶翠花腼腆地笑了,能在家多呆一天多好。 叶桂花端着自己泡的茶进屋来,她给叶翠花倒了一杯,“姐姐,你快尝尝,这茶可好喝了!” 叶翠花笑着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直点头,“好喝,桂花长了好多,浩儿,囡囡,快叫小姨。” 囡囡嘴里正吃着柳氏给她喂的糖,口齿不清地喊了声,“小姨。” 吴浩只顾着吃,叶家桌子上摆的糕点点心可真好吃! 吴伟毅看着叶桂花,差点没敢认。 过年时,他看叶桂花还又瘦又矮,这会身上穿得精贵,气质都透出些了贵气和高不可攀。 “小妹真是女大十八变。” 叶桂花淡淡喊了一声,“姐夫。” 吴伟毅察觉出来她的冷淡,不再跟她多说,转而对着叶盼汣就开始打听,“听说小姑在县里开了个铺子?生意好极了。” 叶盼汣笑盈盈的,“是啊,赚得可不少,就是再新建个这屋子也是没问题的。” 叶家人愣愣地看着叶盼汣,这还是第一次听叶盼汣对外人说自家有钱。 吴伟毅听得心跳得飞快,双手搓着,“小姑,那你看能让我也来帮忙干活么?” “侄女婿太客气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家里活多得很,眼见着马上过年了,过完年喊侄女婿来干活,可不能来个一天就不来了啊。” 吴伟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到过了年,但还是非常高兴,“小姑真好!多谢小姑!” 柳氏有些疑惑地看着叶盼汣,这是为什么? 明明铺子里的活完全能忙过来,家里爹娘都休息了。 叶盼汣笑着拍拍她的肩,“说起来还有件事,我们过年去舒州玩一趟怎么样?路引我这边解决。” 她想到苏阎在信里写的话,唇角就勾了起来。 叶家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震惊。 叶老太忧心地问道,“闺女啊,我们在舒州住哪啊?这肯定要花好多钱。” 孙氏想着自己鼓囊囊的钱盒子,才不管这么多,“去!反正我要跟小妹去!到现在我连清水县都没出过呢!” 叶二牛紧跟娘子脚步,“我也去。” 叶盼汣上前挽住叶老太的胳膊,挨在她身边坐下,“娘,钱你就别担心了,去吧。” 叶老太宠溺地看着她,点了点她鼻子,“行行行,听你的。” 叶大牛看着叶翠花说道,“翠花,到时你也一起来,爹去接你。” 吴伟毅一听,也赶紧跟上,“这好,到时我再带着我爹娘一起,过年人多热闹嘛。” 柳氏不大高兴,但又不知道咋拒绝,看向叶盼汣。 叶盼汣却点点头,“就该如此。” 柳氏蹙起了眉头,想到亲家那贪得无厌的样子心里就恶心。 一上午很快过去,一大家坐在圆桌上吃午饭。 一碗又一碗的热腾腾的饺子端了上来。 吴伟毅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 饺子可是雪白的面粉包的,谁家冬至能纯吃饺子?太奢侈了! 叶盼汣看着柳氏调的红红绿绿的调料,红的是泛香的红油,绿的是葱花。 她用干净的汤勺给自己盛了一碟出来,“你们谁要蘸料,我给你们盛。” 叶家人都齐齐点头。 叶盼汣笑着盛着。 “好吃,真好吃!”吴浩最先拿起筷子就吃,也不顾其他人还在端菜拿碗。 吴伟毅也早已开始吃了起来。 叶翠花看着他说道,“浩儿,人要知礼,阿爷阿奶没动筷之前,你不能先吃。” 吴浩不理她,自顾吃着,嘴里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叶翠花还想继续教他,吴伟毅用力把他的碗放下,“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话,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什么名门望族里的千金小姐,事儿精。” 叶翠花抿了抿唇,很是不快,却没说话。 叶盼汣无语了,她有些烦吃饭听着吧唧吧唧声,吵得很,“这话说的也是奇了怪了,要是寻常人家就不用守礼,那干脆每个人都上手抓着食物吃好了。” 吴伟毅心里很是不爽,他一直都觉得叶家有些穷清高,就是这些吃饭还有做事上。 以前穷得都要饿死了,也还是拒绝了人牙子,没把叶翠花卖了,一个女孩,留着干嘛? 但想到来年的活,面上只能带着笑,“小姑说得对,浩儿,别吧唧吧唧的,听你娘的。” 吴浩害怕地身子颤了下,嘴上也不敢再吧唧了。 到了吃饭时,除了饺子,叶家还摆了一大桌菜,八荤二素。 ------------ 第一卷 第87章 偏心! 吴浩特喜欢中间的那盘红烧鸡,脚踩在凳子上,筷子伸得长长的,挑得费劲。 叶盼汣端起盘子,直接分了一碗放在他面前,方便他够。 吴浩看也不看她,坐下拿着筷子在这碗里翻过来翻过去。 他在吴家能吃肉都难得,这会肉这么多,直接挑上了。 看着就难啃的鸡肉通通翻到一边去,从最底下翻出鸡腿这类的肉。 叶盼汣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 叶翠花不好意思地脸都红了,“浩儿,你这样翻,让别人还怎么吃?” 吴浩看向吴伟毅,看爹没说话,他就不听。 以前他最听娘的话,被吴伟毅狠狠打了几回后,就不敢听了。 吴伟毅也不管,吃得很快,满嘴流油。 要是在叶家天天都能这么吃,就是把爹娘接来叶家住也不是不行。 叶翠花这顿饭也吃得很饱,她都不记得上次吃这么饱是什么时候。 但是这是她这辈子活到现在,吃得最丰盛的一顿饭。 囡囡也吃得很高兴,阿奶一直给她夹肉吃,一双杏眼幸福地笑成缝。 吃完饭后,柳氏带着叶翠花去了她那屋。 床榻很大,上面放着干干净净的被褥,屋里还放着炭暖着。 就像一直给她回家住准备着一样。 叶翠花心里暖暖的,这永远是她真正的家。 无论吴家人说再多,又怎么能抵得了叶家人对她的好。 “你们都在这屋怕是有些挤,旁边还有间空屋,被褥都准备好了。”柳氏说道。 吴伟毅才不想跟自己这一儿一女一起睡,睡得又不老实,还得照顾,“我去旁边空屋,翠花,晚上可得好生照顾孩子,你是做娘的了,不必我说,也该懂得这道理。” 说完他就去旁边空屋躺着了,他是要睡午觉的,即便是农忙时,也得睡。 叶翠花帮吴浩脱了鞋,外裳,让他裹进了被子里。 柳氏这边也帮囡囡收拾着,一通忙完后,吴浩抓着叶翠花的手,“娘,你不会走吧?” 叶翠花摸摸他的脸,“娘不会走,睡吧。” 以前她有次在吴浩睡觉时,被吴伟毅拉走了,吴浩醒了就大哭大闹,让她心疼得厉害。 不一会,两个孩子呼吸就放缓了。 早上他们起得很早,不敢睡懒觉的。 柳氏轻声拉了个凳子过来,在她旁边坐下,轻声问道,“闺女,娘不想让你再在吴家待下去,现在娘能赚钱了,你带着孩子回家来,娘养你们,给你们攒够钱。” 她说着,拿出了一个荷包想塞给叶翠花,“这是十两,你拿着花,你看浩儿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叶翠花瞪大双眼,很是震惊地接过荷包,打开看了看,“娘,小姑的铺子这么能赚钱啊?” 柳氏点点头,“你小姑是有大本事的人。” 叶翠花把荷包推过来,“这钱在我身上放不住,吴家会拿走,我也想带着孩子回家来,但是吴家怎么可能会让我带走孩子?” 柳氏握紧她的手,“知道你也这样想就行了,你小姑会想办法,快给娘好好看看,这一年你瘦得厉害。” 叶翠花眼眶红着,将头靠进柳氏怀里,任她轻轻拍着,“娘,我好想你和爹…” 柳氏努力抑制着眼泪,抱紧了叶翠花。 这是她怀胎十月,第一个生下的女儿,无论旁人怎样,她是百般呵护着长大的。 “娘在这,现在回家了,再忍忍,马上就能解决了,乖。” 待叶盼汣下午睡醒后,走出屋子就看到叶翠花眼睛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身上换了新衣裳,看着就很暖。 两个孩子也换上了新衣裳,这都是柳氏准备的。 吴伟毅满眼都是羡慕地看着娘仨三人,“娘也真是的,偏心,都不给我备新衣裳。” 柳氏没想到他会这么厚的脸皮说出这话,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我看你过来就穿的新衣裳,就许你们吴家偏心,我们就得一碗水端平?”叶盼汣笑着回道。 吴伟毅噎了一下,“看小姑说的,这么计较,都说了翠花那是要干活。” 叶盼汣点点头,“你说得都对,那我们感觉翠花冷,不觉得你不冷,你计较什么?” 吴伟毅闭上了嘴,就这种女人,要是在吴家,早被打了,什么玩意! 叶盼汣坐下,拉过囡囡的手,“我们这种人家呐,说1就是1,从不搞那些虚的。说是给翠花的衣裳就是给翠花的,就没见过婆婆抢儿媳衣裳穿的人家,穿出去也不嫌臊得慌。” 吴伟毅脸色铁青,“我娘才没有抢翠花的衣裳,你少在这血口喷人!” 叶盼汣脸上的笑意不减,“我就没说你家,怎么还平白对号入座了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 孙氏看着吴伟毅那张猪肝色的脸,一拍桌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笑死我,今可算是长见识了。” 叶老太也笑着,“可真够没皮的,老二家的,把你衣裳给我穿穿。” 孙氏指着叶老太说道,“娘,小妹给你买的布,我给你做的新衣裳,你都穿不过来呢,我这衣裳哪能入得了你的眼。” 吴伟毅听着叶家人的笑,只想赶紧回自己家去,狠狠发一通脾气。 这时他看到了在笑的吴浩,一个狠厉的眼神过去,手就抬了起来。 叶盼汣给了衡桐一个眼神,只见衡桐一个晃身,都没人看清她是怎么过去的,吴伟毅的手腕就被狠狠捏住了。 “我们叶家最是看不惯恃强临弱,把气发在孩子身上的行为。你若是还想在我这讨活,就趁早改了这臭毛病。”叶盼汣淡淡说道。 吴伟毅冷着脸,他的手腕感觉都被这女人给捏断了,偏偏听了叶盼汣的话,他还有火不能发,“哼,想来我在这碍眼得很!孩他娘,明带着孩子回家,我自己回家了!” 叶盼汣勾起唇角,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大哥,你骑马送送侄女婿吧。” 吴伟毅惊得张大了嘴,叶家现在太大,他没见到马,放眼整个清水镇,有马的人家也屈指可数,叶家当真是无比阔绰! 叶大牛点点头,去马厩拉了最高大的一匹马出来,轻松地翻身而上。 ------------ 第一卷 第88章 我很能吃苦的 除了叶盼汣,叶桃花,他是家里唯一会骑马的,实在是感兴趣,每天晚上拉着桃花教他的。 他本就高大,在马上更显得人高马大,一双眼冷冰冰地俯视着吴伟毅,“上来吧。” 吴伟毅看着腿肚子直打哆嗦,刚岳父踹他的那脚他还记得,现在肚子都还有些痛,要是把他从马背上颠下来怎么办? 叶盼汣给雁羽一个眼神,雁羽直接飞身而起,抓着吴伟毅像抓了只鸡一样,把他扔在了马背上。 “啊啊啊!”吴伟毅吓得直叫唤。 叶大牛皱着眉,“坐稳了,摔下来可不怪我。” 吴浩看着这一幕笑得灿烂,要不是吴伟毅还在这,他甚至想拍拍手鼓个掌。 叶翠花看得也解气,这种无能的男人,就该被这么折磨。 叶大牛一动缰绳,马撒开蹄子就跑,吴伟毅像八爪鱼一样,把叶大牛抱得紧紧的。 叶大牛皱着眉,却没再说什么。 马跑得飞快,吴伟毅屁股被颠得生痛。 这绝对是他此生最印象深刻的冬至了。 吴伟毅消失在叶家后,叶翠花明显松了口气。 囡囡也笑了,吴浩更是咧开了嘴,笑得合不拢嘴。 叶翠花试探着对吴浩说道,“明天我们才回吴家,你爹不会回来了,你自己去玩会?” 吴浩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衡桐冷冷地说了一个字,“嗯。” 吴浩却一点不怕她,兴奋地蹿了起来,跑到叶盼汣面前,摸了摸她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姑母,你这个看着好看,摸着好舒服。” 叶盼汣摸摸他的头,“浩儿要是听话,我给你买。” 吴浩眨眨眼,“真的么?我爹不在,我绝对听话。” 叶盼汣听着很是心疼,孩子没办法选择父母,摊上这样的爹,真的是不幸。 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讨好着他爹才能不被打,多心酸。 “当然了,我从不骗人。” 叶玲儿牵着囡囡走了过来,“弟弟,我们出去玩吧,外面可热闹了。” 吴浩用力点点头,主动牵住了她的手,“我听玲儿姐姐的。” 待小孩子都走了后,柳氏紧张地看向叶盼汣。 她很急,但是又不想一个劲问,给小妹压力。 叶盼汣喝着茶,“等等大哥,等大哥回来了,我说说我的法子。” 叶翠花和柳氏对视一眼,满眼惊喜。 叶盼汣一看叶翠花这样,就明白,这姑娘还没被吴家洗脑成功,还是想回娘家过好日子的。 哪像原主,傻不愣登的。 待叶大牛回家后,叶老太有些紧张地问道,“老大,你不会把他摔了吧?” 那毕竟是亲家,不能这么折腾。 叶大牛摇摇头,“我把他安生送到吴家就回来了。” 不过就是他一路骑得飞快,还故意让马走颠簸的路,让吴伟毅吓得在马背上乱叫,屁股被颠得生痛而已。 这和他闺女受的罪根本比不了! 叶盼汣开了口,“我们可以这样…” 孙氏眼睛亮晶晶的,“小妹你可真是太聪明了!我都能想象到吴家到时候气得要死的模样!” 叶大牛冷哼一声,“吴家要是有点良知,也不会能让这事顺利,都是活该!” 柳氏却很是紧张,“小妹,这主意好,但是要是吴家不上套呢?” 叶大牛拍拍她的肩,“吴家谁不是见钱眼开的,不上套就不姓吴了,放心。” 叶盼汣点点头,“大哥说得对,就一个来年让他干活都能让他闭嘴受气,更何况这真金白银呢。 翠花,你就在家安生呆着,别带孩子回去,等吴家坐不住了再说。” 叶翠花点点头,“小姑,我听你的。” 柳氏听这些话,高兴得直落泪,叶大牛给她擦着,“闺女能逃离这火坑了,不哭。” 天知道,他们两口子一想到翠花,心里就说不出的地堵塞难受。 孙氏拍拍柳氏,“大嫂,大哥,你们今就和翠花好好聊聊,卤货就交给我和二牛备吧。” 柳氏感激地看着孙氏,“多谢弟妹。” 她确实还想好好和翠花两个人好好说说话。 叶大牛也很是感激。 叶盼汣挽起袖子,“我也来,晚上多弄两个下酒菜,我这有坛好酒,我们晚上喝。” 叶老头和叶二牛一听这个,眼睛都亮了。 叶二牛搓着手问道,“小妹,好酒在哪?我先看看。” 孙氏捏着他耳朵就往灶屋走,“我看你是皮痒了。” 叶家人哭笑不得地看着。 叶老太看叶老头一眼,叶老头不知怎的就觉得心虚,他咳嗽两声,“我去劈一劈家里的柴。” 王娇拉着叶磊也去了灶屋帮忙。 大房一家四口,在屋里聊了许久,叶桂花都出来两次添了水。 夕阳西下时,叶盼汣拉住她,“桂花,我们都还是想吃大嫂做的饭。” 柳氏正好带着叶翠花走进灶屋,眉眼都带着笑,“我来,我也想做饭。” 她觉得做饭非常治愈,尤其是有人帮忙打下手,洗菜洗碗一类的都干好了。 叶翠花挽起袖子,“我今也露一手,做两个菜,我做饭也好吃。” 柳氏摸摸她的头,“我闺女现在厉害了。” 叶盼汣笑盈盈的,“那我就期待了,我去叫孩子们回家。” 说着她转身出了灶屋,手里拿着手炉,暖烘烘的。 冬至这一天都在下雪,到处都晶莹剔透的,美极了。 叶盼汣步子轻快地往家门外走去,穿来三个月,现在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这小小的叶家村,人人之间的关系格外紧密,大都非常淳朴善良,幸福感满满。 叶玲儿和囡囡一边一个拉着吴浩,三人和其他人家的小孩一起,在雪地上滑着。 到处都回荡着笑声。 叶桃花化身为了衡桐的跟屁虫,衡桐走到哪她跟到哪。 这会衡桐坐在叶家屋檐上,叶桃花爬不上去,站在地上直跺脚,“衡桐师傅,你就教教我吧,我很能吃苦的!” 衡桐拍拍她身边,“你能上来再说。” 叶桃花使劲挠着头,早上梳得整齐的头发变得乱七八糟,她却只想着爬上去。 “好了好了,都回家洗手吃饭了。”叶盼汣笑着喊道。 ------------ 第一卷 第89章 摸出个好歹来 只有叶玲儿三个小孩听她的,一溜烟跑进了屋里。 拿起桌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塞,小孩子饿得快。 叶盼汣看叶桃花一眼,没管她,自顾往屋里走去。 她要去拿苏阎送的酒和盖碗出来。 待她小心翼翼地提着两个盒子回来时,桌上子摆了好些菜了。 叶二牛快步上前从她手里接过盒子,“还挺重,怎么不让二哥帮你去拿?” 叶盼汣有点紧张,“我怕摔了。” 叶二牛瞬间慢了步子,小妹的见识可不一般,能让小妹都这么谨慎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必然是来头大着呢,他得当心些。 两人坐到圆桌旁,叶老头吸着鼻子就来了,心热得紧,“快打开,让我闻闻。” 叶二牛打开一个盒子,惊得张大了嘴,叶盼汣已经从另外一个盒子里取出了青釉葫芦执壶和白玉盖碗。 “这,这些东西…”叶二牛惊得都失语了。 叶老头伸出粗糙的手,都不敢上手去摸这些东西,生怕摸出个好歹来,“闺女,你如实给爹说,这是不是皇帝老儿才能用的东西?” 叶盼汣笑盈盈的,很是意外,“爹竟看出来了,这确实都是御赐之物。” 叶老头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他瞎猜的,“这是远在京城的那位送的?” 叶盼汣点点头,“对,二哥见过的,他其实是…” 她还没说完,叶二牛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管他是谁,觊觎小妹就不行,这酒我不喝了。” 叶盼汣点点头,“好,我倒是要喝,爹,你呢?也不喝了?” 叶老头瞪叶二牛一眼,“那是你小妹的事,你还管天管地管空气了,不喝我正好多喝一杯!这辈子能和皇帝老儿喝一样的酒,不枉活过一遭了!” 叶二牛撇撇嘴,心里都在滴血,手上恋恋不舍地摸着酒罐,就像黏在上面了一样,根本拿不下来。 叶盼汣拍拍他的肩,“好了,这礼是我收的,我请大家喝,二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叶二牛唇角立马飞扬了起来,“我就是不给天王老子面子,也不会不给小妹面子!” 待菜上齐后,叶家人坐得整整齐齐,就是关木宁也坐了出来。 孙氏摸着自己面前的白玉盖碗,光滑细腻,质地柔和,“真是多亏了小妹的福,我们竟然都能拿白玉喝酒了。” 叶老太手里也拿着盖碗在看,听了这话瞥她一眼,“你可少喝点。” 叶盼汣笑笑,“这是菊花白,度数应该不高,今日冬至佳节,就我们一家人在,喝多了也不碍事的。” 孙氏却直摇头,“不不不,娘说得对,我还是尝尝就行。” 上次喝多了的事她还记得,想起来就想钻到地下去。 关木宁拿起杯子,笑着说道,“今日我也与大家一起喝些。” 叶盼汣却摇了摇头,“不行,桂花给你泡茶喝,再等四个多月你就能喝了,到时我请你喝。” 叶桂花坐在她旁边,指了指茶壶,“关姐姐,这茶也是御赐的呢,可好喝了。” 这话一出,叶磊和王娇对视了一眼,四个眼睛都瞪得像铜铃,满满震撼。 原来这就是上午桂花看着他俩的原因。 王娇在心里无语,自己这就是牛嚼牡丹。 关木宁看看叶盼汣,心里却很平静,和她接触久了,对她把御赐之物放到桌上来了都很平静。 她就有种感觉,如果叶盼汣想,她甚至能去做皇帝。 叶盼汣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快吃啊,大嫂今天做的鸡爪特香,尝尝。” 她真的没法拒绝。 众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吴浩也摇身一变,听话的不得了,肉嘟嘟的小嘴也不吧唧,安安静静的。 也没再翻菜,还给叶翠花夹菜,“娘,你多吃点,这菜好好吃!” 叶翠花笑着摸摸他的头,她为自己的儿子感到自豪。 只要吴伟毅不在,吴浩就格外护着她,还特细心为她着想。 叶盼汣给他夹了个鸡翅,“浩儿真棒,小姑祝你早日展翅翱翔。” 吴浩乖乖说道,“谢谢姑母,浩儿也祝姑母万事顺遂!” 叶家人听着都笑了。 叶盼汣也摸摸他的头,稳稳端着白玉盖碗,站起了身。 “冬至快乐,祝我们一大家蒸蒸日上,常喜乐。” 其他人也都端着酒杯,茶杯站起了身,十几个杯子都碰在一起。 叶老头接着说道,“盼汣说得对,这人活一世呐,心态得好,谁要是在九月告诉我,我冬至能喝皇帝老儿喝的酒,我准得呸他一口!但你们看,我们现在就喝到了,甭管眼前多难受,心态好苦都是甜。” 说完,叶老头就把酒杯凑到面前抿了一口,“真香!” 叶盼汣点点头,她觉得她爹说这话非常对,祸福相依,重要的就是心态。 大家也都很赞同叶老太的话,都把杯子里的酒或茶饮尽了。 又都坐了下去。 衡桐对这顿饭的感觉很奇妙,她从没在这种氛围里吃过饭。 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饭桌上只是普通的家常菜,但吃着就是很香。 没有人格外关注她,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落,听着大家一起闲聊些家常,却觉得格外有意思。 这顿冬至家宴吃得很久,桌上的菜都凉了,收了后又摆了好些瓜子花生八珍糕等点心糕点。 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都闲扯着,格外放松。 就是小孩子坐不住,全跑出去玩去了。 叶盼汣笑盈盈的,就是没有手机,不然把当下一刻录下来,这是很值得纪念的时刻。 孙氏挽着叶盼汣的胳膊,一脸八卦地跟她咬耳朵,“小妹,你现在是不是想明儿大师兄了呀?” 叶盼汣笑着看她,没说话。 孙氏摸摸自己的脸,这种气氛下,她总是很激动,“就给二嫂一个人说说嘛,我不给别人说。”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端起酒杯不说话。 她才不信,万一二嫂喝多了,她才不要被调侃。 第二日,柳氏要去县里时,把叶翠花也带上了。 吴浩和囡囡也新奇地跟上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坐马车。 叶桃花三人又困得睁不开眼地被叶磊送去了书院。 ------------ 第一卷 第90章 粉红泡泡 王娇和他一行,她去肉铺帮忙,现在她每日都会从肉铺拿些肉回叶家,毕竟是在叶家吃饭。 叶盼汣就没去铺子,她要给苏阎准备回礼,写好回信。 关于回礼,她一时还没什么头绪。 就只好继续伏案写信,写回信倒是一点不愁,两人很是聊得来。 不一会,澄心堂纸就写得满满当当的。 连着她冬至前在宣纸上写的,足足有七页纸那么多。 叶盼汣将信在布封里包好,她特意寻孙氏,要了各个布匹的布封。 现今这个是叶桃花挑的淡粉色,还有小碎花,无端地就透出些粉红气泡出来。 叶盼汣蹙眉摸着这布封,想换一个,又觉得一个颜色而已,自己怎么能心虚呢。 她站起身,在叶家随意走着,想回礼。 苏阎肯定物质优渥,断然是不缺金银之物的。 叶盼汣晃到了灶屋,看着在屋外被冻成冰的饺子,挑了挑眉。 西北冬天是冷,但是外面就是天然的冰箱,昨日饺子没吃完,放在屋外就冻好了。 柳氏心细,饺子放得还很分散,也没冻得黏在一起。 叶盼汣拿过食盒,从一堆饺子里拿起自己包的饺子。 很好分辨,她包得最丑,还最少。 勉强凑够了大半个食盒,她提着拿上信,在前院找到了雁羽。 他正和衡桐聊些什么。 衡桐唤了声,“姑娘。” 叶盼汣点点头,将食盒和信交给了雁羽,“这是昨日我包的饺子,让你家大人尝尝。” 雁羽郑重地将信收好,“好,那我便即刻启程回京了。” 叶盼汣点点头,“辛苦你,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她还挺好奇苏阎收到信什么反应的。 把她抓起来那肯定不至于,会觉得她满纸荒唐言,应该也不会。 叶翠花中午回来了,一张脸上满是笑容,“小姑,你都不知道,铺子前排的队可真长,好些老早就来排队了,我真怕这些人冷着。” 叶盼汣眉目流转,她怎么都忘了这事,“还是翠花想得周到,赶明起,我们在铺子前放些凳子,再放些炭,客人们排队可以坐着歇歇,再烤烤火,对,再放上几个茶壶和水,也能喝口热茶,凉着胃了吃卤货也不舒服。” 服务还是必须跟上的。 她一点也不担心被偷,久久卤铺子现在是捕快重点关注对象,谁都会常去看看的。 而且椅子,木炭,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谁家小偷会偷这些。 叶翠花高兴地点点头,“小姑考虑得细致,要是在铺子前再延伸些屋檐,就还能为路人们挡挡雨。” 叶盼汣拉过她的手,“心思真细,就按你说的办,小姑给你银子,你帮小姑把屋檐盖好?” 叶翠花有些忐忑,“我,我能行么?” “这有什么不行的,事情一件件做,做过了下次就有经验了,都是这样的,出了问题来和小姑商量,不怕。”叶盼汣宽慰她。 叶翠花抿抿唇,“好,我听小姑的,就是…吴家那边肯定会来人吧?” 她问得很是紧张惶恐。 吴浩和囡囡也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叶盼汣,生怕回吴家去。 叶盼汣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不怕,小姑会解决,肯定不会再让你们回吴家去。” 第二日一早,叶翠花带着孩子还没去县里,吴伟毅就敲开了叶家的门。 门打开,他指着叶翠花就开始骂,“谁家媳妇像你一样?回了娘家不知道回自己家了?” 还吐了一口唾沫,“说好的住一晚,整整多了一天都没回家!家里那些活不需要干了?” 叶盼汣冷着脸,“真不知道你娘被你爹娶进门是不是也是为了干活的,翠花,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和孩子给我干活,我按月发你工钱,若是缺一天,我这一两多工钱都是不发的!” 叶翠花顿了一下,急忙点头,“小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的!” 吴伟毅张了张嘴,这是惊住了,他刚听到了什么? 一两多工钱? 他们吴家地少,一年在地里刨下来也就不过二三两银子。 上次岳母送来的五百文铜钱都够震惊的了,结果这还有更震惊的! 他当即就笑得极其谄媚,“小姑,你消消气,翠花有个特大的优点,就是能吃苦,你让她干啥,她准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这个你放心!” 叶盼汣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吴伟毅走上前,“小姑,那你看,能让我现在也来帮忙么?” 叶盼汣转过头看他,“你们吴家可真是有意思,翠花在我这干活了,囡囡和浩儿也在给我帮忙,我一样给工钱,就这还不够,是不是安排了你,还要想办法让你爹妈再来混一份工钱? 那我看我这铺子也别开了,干脆直接转给你家得了?这亲戚究竟要做到什么份上?” 孙氏翻着白眼,嘲讽地看着吴伟毅,“我看呐,指不定将来咱叶家都得从这屋子搬出去,给姓吴的腾地方呢!” 吴伟毅脸上涨得通红,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被这么说出来,脸上还是挂不住,“小姑,婶婶,你们都说得哪里话,我可没这么想过。” 叶盼汣点点头,“没想过最好,现在翠花要带着孩子去干活了,你大老爷还有什么指示啊?要不就不干活了,就在这陪你啊?” 吴伟毅忙摆手,往屋外退去,生怕叶盼汣不让叶翠花和孩子干活赚工钱,“不用不用,是我唐突了,我这就回家去。翠花啊,浩儿囡囡,你们可得在这好好干活,家里的活不用担心,娘会干的。” 待吴伟毅走了后,叶家人哄堂大笑。 “这下我是真信了,吴家肯定会上套!”孙氏笑得前仰后合。 吴浩都笑了,他以前觉得爹是世间最可怕的,今天一听,觉得爹是可以战胜的,不用那么害怕。 叶翠花脸上笑着,心里很是感慨。 认清一个人有时候很简单,就看他的选择就可以了。 吴伟毅这次会在让她回家和钱之间选钱,以后也都会这么选。 这男人没有心。 如此一次,吴家便安安静静的,再没了声响。 ------------ 第一卷 第91章 心上人 雁羽站在苏阎书房外,一脸担忧。 自他快马加鞭两天两夜赶到苏宅,大人拿了信进了书房后,已足足近两个时辰没动静了。 这会都已经子时了,再过两个半时辰都要上朝了,往日大人早都睡了。 他转来转去地纠结是否要进屋去提醒大人。 门被推开了,苏阎两眼灿如星辉,“甚哉甚哉!” 雁羽躬身行礼,“大人,是时候该安寝了,身体要紧。” 苏阎一摆手,“无事,拿西风酒来,小酌一杯再去。” 他现在心情激荡得厉害,叶盼汣写得让他太过震撼! 他自认也算是小有学问,善于思索,但在叶盼汣写的宣纸面前,简直就是小儿学步! 要不是担心影响了陛下龙体,他现在就想拿着信纸进宫去。 雁羽回来得很快,给苏阎倒了一杯。 苏阎一指凳子,“你也坐,与我畅饮,和我聊聊这次去叶家,可有什么变化?盼汣可喜欢衡桐么?” 雁羽蹙起眉毛,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大人,叶姑娘侄子叶磊娶妻清水镇王屠夫之女,冬至这日,叶姑娘侄女叶翠花携夫与子一同回叶家,其夫甚多不足,叶姑娘很喜欢衡桐。大人,酒已喝毕,早日安寝吧。” 苏阎拧着好看的双眉,还想再细问怎么不足。 雁羽扣过酒盏,“听说睡不够,是会影响男人的房中术。” 苏阎噎了一下,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往卧房走去。 笑话,他怎么可能这方面不行。 他有洁癖,在没见到叶盼汣之前,一心扑在朝堂之上,对男女之事嗤之以鼻。 所以至今尚未开过荤,但是对自己房中术有无比的自信。 想他堂堂武状元,怎么可能不行? 但睡少了还是不好的,多睡些。 第二日上朝,苏阎略迟了一些。 宁宣抬着眼皮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他这个丞相一贯到得早,难得迟到一回,下朝后他得好生关怀关怀。 “邹爱卿,有何要事?”宁宣问道。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冬至已过,来年耕种在即,陛下亲耕与否?”礼部尚书邹瑞稽首奏对。 邹瑞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 宁宣声如洪钟,“亲耕!耕种是最大的事,谁也不能误了春耕,更别说马踏春苗这种事。王和录,在年前将土地册子呈上来,朕到要看看,百姓们的地被侵占得还剩多少!” 这一句下来,一些朝臣后背都汗湿了。 胆小的都准备回去赶紧把侵占的土地还回去。 胆大的,自然是世家,侵占的太多,手里还有兵权,自是不怕。 苏阎稽首奏对,“陛下,除却侵占外,还有移动田界的问题,户部在年终本就忙碌,此事王大人一人怕是忙不过来的,不若再请诸位王爷一同相助。” 原本站得轻松的三位皇子,瞬间绷紧了身体,脑子里转个不停。 这事是个极为棘手的事,特别得罪人,稍有不慎,就会被拿出来当靶子。 就是得罪了一大堆人,把这事做好了,也是没什么好处可捞的。 谁被拿了切实的利益后,还会想帮你登上皇位? 在这里站着的,谁都不是傻子。 二皇子反应最快,当即就稽首准备奏对。 宁宣和苏阎对换一个眼神,“好,苏相说得不错,仁王,岐王,端王,以及各郡王,可莫要辜负朕的一番期望。” 三个皇子无论心里多抵触,都恭恭敬敬接下了这个差事。 还有三个郡王,都是宁家的旁系子孙,满头问号,却也都接下了这个差事。 他们都做惯了闲散王爷,从来没被指派过什么差事,第一次就是这么大的事。 心里都很惶然。 早朝讨论的事浮于表面,只议一些大事。 宁宣不欲再多费口舌,“退朝吧,苏相留下。” 苏阎跟着宁宣一同退出了大殿。 三个皇子都脚步飞快地各自回自己王府。 王和录黑着一张脸往户部走,不管旁的官员问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明明这事应付一下就过去了,要不是苏阎! 根本不需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应对! 马上都要过年了,整出这个烂摊子甩在他头上,真是烦得要死! 王和录心里把苏阎翻来覆去地骂。 “阿嚏!” “阿嚏!” 苏阎连打了两个喷嚏,耳朵止不住地发热。 宁宣停下步子,关切地问道,“爱卿可是染了风寒?” 苏阎摸摸自己耳朵,“陛下,微臣无事,想必是哪个想偷奸耍滑的在背后骂臣吧。” 宁宣笑了,“你今日那主意着实好,侵占民田这事,又要魄力,又要与民一心,朕倒是能好好看看。” 苏阎才不会说,他想坑这些皇子很久了,早看他们不顺眼,借这个机会,好好挖个深坑给他们。 “都是为圣上分忧,另外微臣这有一封信,微臣看完惊为天人,特给陛下过目。” 宁宣兴致勃勃地挑起眉,“竟还有能让苏相惊为天人的信,快让朕看看!” 苏阎躬身双手递上了这几张宣纸。 宁宣迫不及待地接过看了起来,“我所思颇浅,却梦里颇繁复。现将梦里我记得的相关信息写于纸上,供汝一览。” “有一部门名唤军情六处,一个总负责人,其余三百余第二负责人,总部设立在荒无人烟之所,其中马夫,厨娘等皆不与外界联系,只总负责人向圣上汇报。 诸多部门成员皆善武艺,易容,分析等才能,很会打听消息…” 宁宣看了很久,其间水都没喝一口。 太监总管李高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苏阎。 对这丞相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轻手轻脚地将杯中凉透了的茶换成温热的。 宁宣看得很快,四页宣纸一口气看完,“天佑我大梁!” 李高被这句话惊得心直跳。 苏阎却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恭贺圣上,微臣也是这般感觉。” 宁宣挥了挥手,“苏相留下,下去吧。” 李高心里直惶恐,却恭恭敬敬“诺”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宁宣急声问道,“这信是何人所写?” “乃微臣的心上人所写。” 宁宣愣了一下,“竟是个女子!” ------------ 第一卷 第92章 赐 苏阎赞叹,“微臣之见,许多女子丝毫不输男子,只是没有机会一展拳脚罢了。” 宁宣想到自己的生母,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依你之见,朕若是让她来做这总负责人,可好?” 苏阎顿了顿,“微臣不知,可急信询问一番。” 宁宣摸摸胡子,“怎么,爱卿觉得还会有人拒绝这差事?这可比你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还要厉害许多,可是真正的一人之下。” 苏阎笑了,“陛下,请恕臣直言。” 宁宣挥了挥手,“就你我二人,有话直说。” “权势虽好,但并不是每个人的追求。有的人生来便视权势如粪土。人活一世,并不是极尽奢华才最快活。阎虽不甚了解汣娘,却冥冥之中觉得,她并不喜朝堂。”苏阎侃侃而谈。 宁宣顿了顿,“是朕被浮华遮了眼,曾经朕也不觉得皇位有什么好,成日忙忙碌碌,不断周旋,还常觉愧对先祖,愧对百姓,夜不能寝,这可真称不上快活。” 宁宣话题一转,“那此事,她谏言,你知我知,再无他人知,就只能你来负责了。” 苏阎掀起朝服跪下,“圣上,微臣思索再三,所谓情报,最重要的就是直达,故阎虽有心帮陛下分担一二,却不愿摆手其中。” 宁宣心中极为满意,他就格外喜欢苏阎的识相,“也罢。” 他指指宣纸,“此事必当重赏,依你之见,赏些什么好?” 苏阎想了想,“叶家全无根基,臣又在京城,恐庇佑不妥,望陛下赏赐隐蔽,不必满臣文武尽知。” 宁宣心中了然,怪不得苏阎会选了楚冠那小子去清水县这地方,原来是为了保护那心上人。 他看看苏阎,心里纳闷。 就苏阎这长相,这地位,多少闺阁女子心动,甚至连他的公主每次都找着机会多看他几眼,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苏阎竟还没追上? “那你看朕给她赐婚,做丞相夫人如何?” 苏阎耳尖更红了,“想必臣追妻之路会更艰难。” 宁宣大笑起来,他可真想看这场面啊。 苏阎听着这笑声,头直接贴在了地上。 “行了,朕不逗你了,赐她三品诰命夫人,秘而不宣,并赐黄金百两,京郊的紫菱山庄。” 前面的苏阎都不怎么在意,最后赐的这座山庄着实让他很高兴。 “微臣多谢陛下圣恩!” 宁宣挥了挥手,“就是苏相啊,这样赏赐你是不是更难追了些?” 三品浩命夫人,就是一洲知府也要慎重对待,更别提这金银之物也不缺了。 苏阎笑答,“凭身外之物得来的感情,终是难长久,微臣更重想法互愉。” 宁宣想到自己的亡妻,叹了口气,“好好珍惜,退下吧。” 苏阎恭敬磕了个头,起身退了出去。 第二日下朝后,宁宣便将三品诰命夫人的圣旨并黄金地契,屏退下人后,亲自交给了苏阎。 他不想苏阎像他一样,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最终落得个只能相思的地步。 “朕越看越觉得,这姑娘的字写得不一般,风骨峭峻,遗世独立,超凡脱俗!” 苏阎很是赞同,“微臣也这般觉得,早先便临摹了去和江老看过,换了副江老清风拂上岗的字。” 宁宣笑着摇摇手指,“你可真是老狐狸。” 苏阎也笑了,“这字微臣送去给了她。” 宁宣瞥他一眼,怎么就是很羡慕这种感情呢,他挥手让苏阎退下了。 一转眼,腊月初七。 叶盼汣拿着本书,坐在后院屋里看。 自翠花来了,她就被赶到后院来了,每日听着炭火偶尔的“噼啪”声,闲散地看着大梁朝的书。 大梁地大物博,地广人稀,北接大辽、西夏,西有吐蕃、大理,东南沿海各岛又有倭人亦或其它部族。 大梁的造船业格外发达,从扬州到海外的商路已开了一条,各种海外奇珍异宝在市面上价格极高。 叶盼汣看着书中记载的奇趣异事,格外津津有味。 待今日卤货迅速卖完,孙氏敲敲门,“小妹。” 叶盼汣放下书,开了门,“要回家了?” 孙氏挽住她,“对,你也别在屋里一直坐着看书,对咱这腰可不好。” 叶盼汣点点头,“好,我下次注意,多出来走走。” 两人走到外间,柳氏问道,“明日就是腊八了,娘特意交代要买些莲子百合,薏仁,菱角米回家去。” 叶盼汣惊了一下,“日子过得真快,都要腊八了,明日不若将卤货免费送予大家吃,但不明说,权当回馈客人。” 孙氏点点头,“这样好,我看那些大户人家到腊八总要施粥的。” 叶盼汣笑着,“毕竟都是多亏了大家捧场,才能赚些金银。日后我们再在门口挂张旗子,大嫂,你们去买吧,我现在把旗子写好。” 柳氏点点头,拉着叶大牛,叶翠花还有两孩子就去了。 孙氏不识字,好奇地看着叶盼汣写,“小妹,你说说你都写的什么?” 叶盼汣便边写边念道,“如果你在清水县暂时遇到了困难,你可以来本店,本店免费赠一碗卤素菜,不收取任何费用,只希望将来在你有能力的时候,能够伸出援手,力所能及地去帮助他人。” 她上一世差点饿死的时候,正是被一家小铺子给救了,让她免费吃了许多顿。 后来她发达了,再去找这家铺子,铺子还开着,她资助,帮这铺子度过了经济难关。 她是格外赞赏这种做法的。 孙氏竖起眉毛,“小妹,这不会有人就贪这碗卤素菜么?”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我们铺子要排这么长的队,若非走投无路,我想不会浪费这个时间只图这五文钱。” 孙氏一想也是,“那这可真是个善举,要是早些时候,我们知道有这样的铺子,就能吃饱肚子了。” 天知道她偶尔回想起先前饿肚子的光景,都要吓出一身冷汗。 叶盼汣挽起她胳膊,“多行善举是好的,二嫂,可能很多人不识字,到时你们就说说这旗子。” 孙氏一点头,“没问题!” ------------ 第一卷 第93章 没什么大能耐 待柳氏一行人回来后,得知这旗子,都没有意见。 都是挨过饿的人,知道那滋味多难受,能帮到像曾经的自己一样的人,自是极好。 叶家人坐着马车回到家。 进屋就看到了雁羽。 “姑娘,这次东西有些多。” 叶盼汣点点头,带着他往后院走去。 叶老头和叶二牛互相对视一眼。 “这男人,不简单。”叶老头很是感慨。 他还记得冬至那御酒的滋味,可真是美。 叶二牛说得很肯定,“爹,小妹肯定是被这男的那张脸给骗了。” 叶老头瞪大了眼,“过年去舒州,我有预感,肯定会见到这男人,到时候我们可得好好帮闺女把把关!” 可不能再发生杜鹏志这种事,他这心脏可禁不起吓。 雁羽将一个大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锁,一样一样拿出来。 “大人说,这都是陛下给你的赏赐,三品诰命夫人的诏书,大人说秘而不宣对你更好。 这是京郊紫菱山庄地契,剩下的是黄金百两。” 叶盼汣挑了挑眉,这大梁朝的皇帝还挺开明。 之后,雁羽又取出箱子里的包裹,“大人选了几件京城最暖的衣裳,赠与姑娘。” “姑娘,最后这是大人的信。”雁羽慎重地取出信。 叶盼汣接了过来,信封上的火漆下封存了一支梅花。 枝干刚劲曲折,花瓣红如丹霞,薄如蝉翼,凑近了还能闻到清幽的暗香。 雁羽识趣地退了出去。 叶盼汣没从火漆这打开信,而是拿剪刀从正面裁开了。 仍是澄心堂纸。 “展信安,此次信耽误了好些时日,不知卿近来可好?陛下令我问你,卿可愿负责这个情报部门?舒州我有一师弟,另有一处空宅,可供卿暂住…” 两张纸写得密密麻麻。 叶盼汣看着后面一段又一段的,“日子过得好慢,为何还没有封印,我的心已经飞到了舒州,听闻舒州有条河,过年会放花灯。若是能一同乘船游河…” “卿包的饺子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滋味之美妙,我似神仙…” “今早出门,好生寒凉,西北想必更冷,卿可要穿暖,莫染了风寒,还是习一些武术,能让身子更好…” 唇角不由勾起,这大丞相是不是有点太婆婆妈妈了? 但是看着心里直发暖。 她抬手摸了摸月白貂裘排穗褂,貂裘很是柔顺。 便拿起来披在身上,非常暖,也很是好看。 苏阎送来的都是外衣,冬日外衣多为宽松,倒也没有不合身的问题。 叶盼汣最后还是将这支梅花取下,拿着往前院走。 叶大牛正给马喂豆子,叶老头也在一旁摸着马。 “咱这马多大了?” 叶大牛答得毫不犹豫,“三岁,还小着呢。” “那大概能活多久,咱可不能让它太累着。”叶老头问得紧张。 “卖马的人说二十多三十多的都有,希望黑风能活到四十。” 马吃完了豆子,亲昵地舔了舔叶大牛的手。 叶盼汣笑着走上前,“大哥还给它起了名字,黑风挺好听的。” 叶大牛挠了挠头,“黄色那匹叫黄风,白色的叫白风。” 叶盼汣嘴角抽了抽,叶家人起名,她该想到的。 叶老头问道,“闺女,你手上拿着梅花干嘛,凉着手。” “爹,我想将这梅花种下,等它长得足够大了,在雪中开花更好看。” 叶老头拿过梅树,“行,你想种哪,我去给它栽下,可得注意保暖,不然肯定冻着活不成。” 叶盼汣道,“就种我院子里吧,谢谢爹。” 叶老头拿着铁锹就往后院走,叶盼汣在他身后跟着。 叶老头沉声道,“闺女啊,爹不是反对你再成亲,就是你得答应爹,绝对不能再跳河,爹是真怕啊!” 叶盼汣叹口气,竖起三根手指,“爹,你放心,我发誓,我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无论是为了什么。” 再没有人比她这种突然猝死的人能明白,生命有多么贵。 她绝不会轻生,无论碰到什么艰难险阻,也绝不。 叶老头绷紧的心这才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啊。” 叶盼汣拍拍他的肩,“爹,先前是女儿不懂事,以后都不会了。” 叶老头都六十多了,两鬓斑白,背已有些佝偻。 她看着心里难受。 叶老头拉着她的手,“爹这辈子没什么大能耐,就希望你们仨都能过得好。” 叶盼汣乖巧地点点头。 到了院子后,叶老头掀起几片青砖,又用铁锹动了动土。 “土都结冰了,我去搬盆炭来,待冰化了,再裹些干草进去,就一根枝,不好活。但爹一定仔细看着,努力让它长成大树。”叶老头边忙边说道。 叶盼汣笑着,“爹,没事,它要是有缘,能长成也好,要是无缘,也会化作别的植物的养分,也是一种存在方式。” 她揪了片花瓣,准备夹进苏阎的那些信纸里。 叶老头细想了想,“也是,这有缘没缘呐,都好。这个没缘,下个说不定全是缘!” 叶盼汣哭笑不得,她说的是和这梅花,压根就没想和苏阎是否有缘。 从雨天苏阎用笛子吹的曲子开始,两人就是有缘的。 只是这缘不知会到哪。 但她在感情上是很看的开的,有则锦上添花,无也过得灿烂。 待叶磊接了他娘子,还有妹妹们从书院回家,叶家的晚饭开始了。 叶老头一听到明天就是腊八,摸了摸胡子,“过了年就要翻地开始春耕了,一冬动得少,浑身都痒了。” 叶大牛看看叶盼汣。 叶盼汣开了口,“爹,明年清水县的铺子还是要开的,我还准备再开多几家铺子,比如舒州,京城等等,所以明年我要出去走走看看。 大家若是想种田便继续种田,若是想管铺子便管铺子,忙不过来便多雇人,也可以跟我一起出去。” 叶家人都愣了愣,沉默了一瞬。 叶老头和叶老太互相看了一眼。 叶老头道,“闺女你还年轻,出去走走才好,爹和你娘,我们照料这十几亩地大半辈子了,还想继续种。” 叶盼汣笑着点点头,“好,辛苦爹娘,还是自家种出来的米,菜好吃。咱多请几个长工,忙起来再请些短工,别累着了。” ------------ 第一卷 第94章 安身立命 种地是件挺纯粹,还有满满收获感的事,与土地和植物一起的,还有浓重的纯粹感。 爹娘手里如今钱不少,就是书院一天的十两银子,就够他们一年请好几个长工了。 叶老太点点头,“放心,我们都懂。” 叶大牛看看柳氏,挠了挠头,“孩他娘,你要是想和小妹去就去,我舍不得家里的这些动物,就是出了门我也会想它们冷不冷,吃饱没有。我就管管动物,将清水县的铺子收拾好。” 柳氏摇摇头,“我跟你一起。” 清水县的铺子是怎么一点一点积攒出来钱,做起来的,她很清楚。 而且也不想跟叶大牛分开。 孙氏看都没看叶二牛一眼,挽住叶盼汣,“小妹去哪我去哪!哎哟,想想我都激动。” 叶盼汣笑得灿烂,二嫂果然跟她最亲。 叶二牛把话咽了进去,看看孙氏,又看看叶盼汣,又看看叶磊,“我不放心,我得跟着你俩,保护你们!” 娘子怎么说走就要走,他这飘渺的安全感,得自己跟着! 孙氏瞥他一眼,“你要不要看看衡桐妹妹?” 就她相公这小体格,衡桐一根手指都能给他撂倒。 叶二牛噎了一下,“那我能给你们拿东西!” 叶磊在心里有些心疼自己爹,看看王娇,开始咬耳朵,“娘子,你想去么?你要是想去,我会帮爹的。” 王娇摇摇头,“以后再去吧,现在我放心不下。” 她今年十九了,在大梁朝女子十三四就成亲生子的年纪,她年纪已经很大了。 她想有个孩子。 当然不能离家。 叶磊点点头,“小姑,我们也还是在家,帮家里的忙。” 叶盼汣点点头,“好,若是家里有事,可去白鹿书院找院首,楚大人明年还会在清水县,也可以找他。” 关木宁没说话,她还有自己的仇没报,生下孩子后,她就要去书院习武,非得亲手报仇。 叶盼汣看向叶翠花,“翠花呢?” 吴浩和囡囡紧张地看着叶翠花,他们小小的脑袋知道娘可能要离开他们了。 叶翠花摇摇头,“小姑,我就在家,好好教导浩儿和囡囡。” 叶盼汣建议道,“过了年,也可以让浩儿和囡囡一同去书院。” 叶翠花眼里很是欣喜,“多谢小姑!” 她看着玲儿能在书院念书,很是羡慕。 毕竟农村家里,别说女孩子读书了,男孩读书的都少。 她就是从小在家帮忙干活,到了年龄就嫁出去了。 但她不想她的孩子也这样,看着叶桃花她们和村里其他孩子的巨大差别,她心里很是佩服。 叶桃花看一眼叶盼汣,又看自己面前的碗筷,又看一眼她,又收回视线。 叶盼汣哭笑不得,摸摸她的头,“想说什么便说。” 叶桃花晃着她的胳膊,撒着娇,“娘~我也想跟你去外面~” 她苦苦缠了衡桐姐姐半个月,终于开始教她武功了。 就是衡桐姐姐不让她叫她师傅,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可不想习武之路就断了。 叶盼汣答应得很快,“好,没问题。” 叶老太不赞成,“桃花才十二,过了年虚岁也就十三,还没嫁人呢,怎么能出去?” 叶老头也说,“就是啊,这年纪就该在书院好生念书,将来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才是正事。” 叶桃花就像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 旁边的桂花脸上表情也不好看。 玲儿倒是眨眨眼,没觉得什么。 叶盼汣看着孩子们的反应,摇了摇头,“爹,娘,女子未出嫁为何就不能出门行走,世界又不是只属于男子。若是桃花她们未来的夫家拿这点说事,那还不如不嫁,所托非人。 我觉得出门在外,也是一种学习,会遇见各种困难,这都要一一解决的,书院什么时候都能去,但外出游历的机会不常有。桃花若是想出去,我就带她出去。” 叶老头和叶老太彼此看看没再说话。 闺女说得有理,但他们还是担心。 叶桃花是最高兴的,抱着叶盼汣的脖子,就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下,“娘你真好!” 叶桂花看看柳氏,没说话。 柳氏鼓励地对她说,“桂花,你想做什么便说,娘也都支持你。” 就是将来桂花不愿意嫁人,她也支持! 翠花受过的苦,她绝对不要桂花再受一遍。 叶桂花愣了愣,抿了抿唇,最后鼓起勇气说道,“小姑,我也想和你一起。” 叶盼汣冲她点点头,“好。” 叶玲儿把叶家人看了个遍,发现大家都在看她。 不由手一个劲扣着筷子,有些紧张。 叶桃花把筷子抽出来,握住她的手,“我的好玲儿妹妹,这筷子可没得罪你,怎么样,要跟我去江湖闯荡一番么?” 叶盼汣嘴角抽了抽,“你打不过你衡桐姐姐前,可别说闯荡江湖的话,更不准离家出走。” 养娃是这样的,叶桃花性子跳脱,她是真怕她哪天留下一封信,什么有缘江湖再会。 那时候她可真要翻来覆去地找叶桃花,再好好教训教训。 叶桃花笑面如花,晃着叶盼汣,“娘,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才不会这么不懂事,让你净担心的。” 叶盼汣这才松口气,“那就好。” 叶玲儿开了口,“娘,桃花姐姐,我还想去书院。” 叶桃花也凑过去亲她逐渐肉嘟嘟的小脸庞,“我就知道,也不知道那玉有什么魔力,我看你成天一有空就在那拿着看。” 说到这,叶玲儿就笑了起来,“就是好看呀,你看它晶莹剔透的,多可爱,还能雕成各种各样的呢。” 而且,玉绝对不会像人一样,会伤害她。 叶盼汣捏捏她的小脸,“玲儿说得对,娘也喜欢玉,等娘带各种玉回来给你。” 叶玲儿用力点点头,从叶桃花手里夺了筷子,又开始吃饭。 叶家人也都继续吃着饭,随意地聊着。 第二天一早,叶盼汣穿戴整齐,来到前院吃早饭。 院子里弥漫着香味,有米香,还有红枣,桂圆,花生香。 她走进灶屋一看,大陶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是紫红色的腊八粥。 “大嫂,你什么时候起来煮的呀?” ------------ 第一卷 第95章 分家? 柳氏笑着开始盛粥,“不早,昨晚你们把这些食材洗好备好了,我早上起来放锅里后又回去躺了会呢。” 叶盼汣从她手里接过碗,“真是辛苦大嫂了。” 柳氏直摇头,“小妹操心多,才辛苦。” 她很清楚,一个大家庭里,并不是只有干活的人最累,操心的人也很累。 叶盼汣笑着,往屋外走去。 叶家人都挺好,她倒不觉得辛苦。 粥摆上桌后,叶家人也都坐在了桌上。 柳氏从灶屋端了一碟绿油油的东西出来,放在了桌上,“这是我泡的腊八蒜,大家尝尝。” 叶盼汣看着没动筷,她不喜欢吃蒜。 叶桃花倒是好奇地夹了一瓣吃了,辣得她脑袋都清醒了,直吐舌头。 孙氏看着直笑。 吃过了腊八粥,腊八蒜,叶家人的马车又晃晃悠悠朝县里走去了。 铺子还没开张,前面已经排了五六个人。 孙氏赶紧开始盛汤,嘴里冲客人高声说道,“今日腊八,每人免费一碗荤的,一碗素的,谢谢大家这几个月的支持与喜爱。 另外,咱家那新挂的旗子啊,写的是你要是哪天有困难了,咱店也免费请你吃一碗卤素菜,互帮互助!” 排队的几个人一听,都很高兴。 叶盼汣又把凳子,炭盆,热茶水在外面放好,也说道,“辛苦大家这么冷在这排队,可以坐着,喝喝热茶暖暖身子。” 这一套服务下来,客人是有些震惊了。 “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店家!” “就冲今天腊八这免费的,只要掌柜的不自己关门,我就时不时就来吃!” “掌柜的可真是有大善。” 叶盼汣听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溜回后院看书去了。 卤货卖完回到叶家后,叶盼汣拉着叶翠花独自进了厢房。 叶盼汣拉着叶翠花的手,“翠花,今天这日子不错,我给你说,你这样…” 叶翠花听得仔细,眼睛越来越亮,“小姑这法子真好!你放心,我就按小姑说的做。” 叶盼汣点点头,“我们不打没准备的仗,你现在预想一下,都给我说一遍,又看看。” 叶翠花拧着眉头开始想,又按叶盼汣说的说。 叶盼汣把自己觉得不好的再给她纠正纠正。 两人在屋里折腾了好一阵,最后走出了屋子。 叶翠花活像是要去打一场仗一样,走得格外有气势。 叶盼汣都想给她配个背景音乐了。 吃完饭后,叶翠花看着两个孩子睡着,便出发了。 这次是叶二牛架着牛车送她。 没办法,叶大牛就不爱说话,这种事还得他来。 吴家和叶家旧房子一样,干裂的土墙,上面是茅草屋顶。 一桩木门都旧得发白,有些被白蚁蚀的大窟窿,摇摇晃晃。 叶二牛上前拍门,不敢大力,“亲家!” 没人应。 叶翠花脸上有些尴尬,“估计都在睡午觉。” 她直接伸长了手,从洞里进去把锁扣打开了。 叶二牛看看这门,“这门能防得住谁?” 木头做的门,吴家人要是不懒,捡些木头来,都能做个更好的门。 叶翠花摇摇头,“只能是防小孩子。” 吴家一个院子,就两间厢房,叶翠花带着孩子和吴伟毅住一间屋。 她朝这屋走去。 吴伟毅睡得很沉,如同沉闷的雷声一般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的。 他还翻了个身,一只手挠了挠屁股。 叶翠花心里无尽嫌恶,上前用力推他。 吴伟毅摆着手,“再睡会,就一会。” 叶翠花继续推,“伟毅,伟毅,你醒醒,叔叔来了。” 吴伟毅这才睁开了眼睛,困顿地看着叶翠花,就要把她往床上拉,“半个月没见,我都有些想你了!” 叶翠花静静地开始流泪,“你醒醒,叔叔在外面,叶家最近老是背着我说事,你快去问问!” 吴伟毅这才从床上爬起来,眉头紧皱,“我就知道这一两多工钱没那么好拿,你等等我。” 叶翠花乖乖地点了点头。 待吴伟毅跑出屋子后,她站起身,用力拍了拍自己,坐在了凳子上。 在叶家半个月,她现在是更讨厌这男人。 叶二牛原本皱着眉,一看到吴伟毅,就笑了起来,“伟毅啊。” 吴伟毅也笑着,“叔,快坐,半个月没见,看到你可亲切了!” 叶二牛直点头,“可不是,我看到你也亲切,这不翠花哭着闹着说太想你了,我就只好把她送回来一趟。” 吴伟毅心里一阵得意,她这娘子就是离不开他! “害,娘们就是黏人得很。” 说着他话题一转,“叔,咱家一切都好吧?有发生啥事么?” 叶二牛一口答道,“好,哪能不好!啥事也没有!” 吴伟毅这下是确定叶家肯定有事了,还是瞒着他的事,“叔,我刚看你一脸愁苦,咱这么近的亲戚,你就别瞒着我了!我其实都知道!” 叶二牛心里直朝吴伟毅吐唾沫,面上却一副备受感动的模样,“还是伟毅关心我啊,叔就给你实说吧,我们老叶家最近正分家呢!” 吴伟毅这下是真惊了,分家可是大事! “好好的,怎么就要分家了?” 叶二牛叹口气,“还不都是有钱给害的,以前穷的时候呐,一家拧成一条绳,感觉苦都不算苦。现在有钱了,成天吵,吵得受不了,必须分家!” 吴伟毅愣了愣,“叔说的也是,这家啊,该分!” 叶家分家,却背着翠花?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不准备给翠花分啊! 这不行,绝对不行! 叶二牛就像找到了知己一样,“我想的和你一样,这个家必须得分!但是伟毅啊,叔心里苦啊,爹娘老糊涂了,说什么出嫁女不分,但是盼汣这种回了家的,就按人头分,她和桃花就算两个人!你听过这种分家的理么!” 叶二牛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一边气得直拍桌子。 吴伟毅眼珠子转得飞快,“爹娘当真这么说?” 叶二牛胸口起伏不定,“哪能有假!爹娘可是说要给盼汣和桃花各分二十两啊!要是不给她们分,我能拿到多得多!” 吴伟毅惊得差点咬掉舌头,“二十两!这么多!” 叶家竟然有钱成了这样! ------------ 第一卷 第96章 又欠打了! 叶二牛痛心疾首,“可不是!” 吴伟毅顾不上他,“叔,你先坐着,说了这么多,肯定渴了,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来。” 叶二牛直拍他的肩,“那真好,你不说我都不觉得渴。” 吴伟毅不失礼貌地笑笑,迅速往旁边跑去。 他直接冲进了爹娘的屋子。 同样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吴伟毅直接用力把娘推醒。 吴婆子先醒过来,揉着眼,“儿啊,你咋没睡,发生啥事了?” 吴老头躺着不高兴地看着他,吼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咋咋呼呼的,觉都睡不好!我看你就是又欠打了!” 吴伟毅赶紧轻轻竖起手指,“叶家老二在外面呢,爹,你听我说,不能大声说啊。” 从小到大,吴老头有事没事就把他往死里打,他怕他爹得厉害。 这还是他第一次敢对他爹这么说话,这会却顾不上这些了。 吴老头板起一张脸,却没再说话。 “叶家现在分家呢,背着翠花,出嫁女不给分,但是那小姑,被休回家了,她和她那女儿,按人头能分钱,一人能拿二十两!”吴伟毅压低声音说得很快。 吴婆子瞪大了眼,“二十两?!” 吴伟毅翻了个白眼,“一人二十两,两个人就是四十两呢!” 吴婆子连忙,“哦哦,可是儿啊,这跟咱有啥关系啊?” 吴伟毅一摆手,“我跟你说不清楚,爹,你看呢?” 吴老头缓缓开了口,“翠花和浩儿囡囡,这就是三个人,得六十两!” 吴伟毅兴奋地直点头,“六十两,咱盖个新房子,还能够花好多年呢!地都不用种了!” 吴婆子张张嘴想说话。 吴老头瞪她一眼,“你这下不了蛋的鸡,别在这掺和!伟毅,你觉得你媳妇娃娃拿到钱了还会给咱吴家么?” 吴伟毅皱起眉,顿了顿,“今就是翠花哭着闹着说想我了回来的,她根本离不开我!她回来就给我说了叶家最近总背着她聊事呢,心在我们吴家。两个孩子是我的种,还能不认我这个爹?” 吴老头沉思片刻,要是叶翠花后面不愿意给钱,他们吴家就成天去叶家闹,闹得她们没个安生! 女人嘛,谁不注重名声了? “行,这事能成,没问题!得快,你现在就去给翠花说一声,都是做戏的,让她别当真,好好安慰安慰。” 吴伟毅点点头,又连忙抬脚朝自己屋走去。 叶二牛稳稳坐在院子里,一点不耐烦也没有。 叶翠花表情一变,挂上了往日的神情。 眼睛看吴伟毅像看天一般。 吴伟毅心里有些痛,为了钱要这样对待这么爱他的女人,他又忍不住唾弃自己。 有了钱,多的是女人会这样爱自己。 优柔寡断的,像什么样子! “咳咳,翠花啊,我刚从叔嘴里套出来了,叶家背着你在分家呢!” 叶翠花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分家?爷奶都还在,怎么能分家?!” 手掌下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吴伟毅叹口气,“还不是钱让人坏了心肠,说小姑带着桃花,一人能分二十两呢!” 叶翠花没说话,只一双眼有些悲哀,又很是可怜地哀求着看向吴伟毅。 吴伟毅移开视线不看她,“要不我们做场戏,我们假和离,等你和浩儿囡囡拿到了钱,我们再写婚书,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叶家知,绝不让别人知道!” 叶翠花垂下头,浑身颤抖着,手指紧紧掐进掌心,眼睛眨得飞快,终于是挤出来了眼泪,“我…我不愿意离开相公…” 吴伟毅叹口气,坐不住地站起来,摆着手,“你别闹,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这不是为了钱嘛!拿到钱你就又能跟我在一起了!” 他感觉自己良心止不住地难受。 叶翠花吸吸鼻子,擦擦眼泪,“我都听相公的。” 吴伟毅点点头,“你等着,我去找邻居识字的,写张和离书,你好拿回去给叶家看。” 叶翠花微微点点头,始终低垂着头,浑身痛苦的模样。 吴伟毅看着也心疼,往屋外走去。 待人没了影子,叶翠花抬手捂着脸。 无声地笑着。 成了! 笑过之后有些悲哀,夫妻六年,她为他育有一儿一女,他为了钱,就能毫不犹豫地踢开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 她也彻底认清了这个男人的真实模样。 邻居李叔一听吴伟毅说明来意,吓了一跳,“这不好好的么,怎么就要和离了?” 吴伟毅摆摆手,“假的,我这就是吓吓她,做不了数。” 李叔劝他,“不能拿这个吓啊!翠花这么能干,你这样多伤她的心?” 吴伟毅一脸不耐烦,“哎哟,李叔,我都有数的,我爹也赞同的,你要不帮我写我就去找别人去。” 李叔一听吴老头都同意了,叹口气,也不再劝,“我给你写!” 吴伟毅满意地点头,“和离书还得写上吴浩和吴有囡也归叶翠花。” 李叔噎了一下,还想开口劝,看到吴伟毅明摆不想听的脸,又憋了回去。 和离书写好后,吴伟毅直接当着李叔的面,摁下了红手印。 李叔看着直摇头,这每一步都做到了,哪里像是为了吓人? 真是造孽! 吴伟毅兴高采烈地拿着和离书回到家,对上叶翠花哭得红肿的眼,笑僵了一下。 “哭什么呀,这都是为了以后的好日子!” 他一把拉起叶翠花的手,不顾她挣扎,直接摁在了和离书上,“成了!快拿着去跟叔回叶家去,我过几天再去接你!” 叶翠花颤着手接过和离书,一步一步往屋外走去。 吴伟毅看得难受,没跟出去。 叶二牛一看到叶翠花,很是紧张地走了过来。 叶翠花点点头,“叔,我想回家了。” 叶二牛挽住侄女的肩,“叔带你回家。” 两人都没在说话,直到牛车驶离了吴家。 叶翠花再也憋不住,痛哭出声。 叶二牛听着难受,不断安慰着,“翠花,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叶翠花擦擦眼泪,“叔,我这是高兴的,我开心得止不住眼泪,我竟然真的带浩儿和囡囡脱离了吴家!” 想到过去六年自己受得,吴家就是个巨大的火坑,她真的是高兴的。 ------------ 第一卷 第97章 别杀我! 叶二牛听着心里苦痛,“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回到叶家后,叶家人都紧张地凑了过来。 “怎么样?”柳氏很是焦急。 叶翠花从怀里取出这张和离书,“手印也摁了,都不用我说,他就做了全套。” 叶盼汣接过和离书,仔细看了看,“没问题,下午我就送去清水县衙,会让县令派人去吴家走一趟,让四邻们都知道你们已经和离了,若是吴家不罢休,闹上门了,自是有的他们好果子吃。” 叶翠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到时候我也要上去打他两个耳光,狗男人,哼!” 柳氏松了口气,摸摸叶翠花的头,“真是苦了我女。” 她又看向叶盼汣,“多谢小妹,多亏了你。” 叶翠花拉着吴浩和囡囡一起冲她鞠了一躬,“多谢小姑,你救了我们娘仨的命!” “谢谢姑母!” 叶盼汣扶起三人,“太客气啦,我们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吴浩和囡囡一人抱住她一条腿,“好喜欢姑母!” 叶盼汣笑着摸摸两人的头。 小孩子才不是什么都不懂,知道他们和爹没关系了,不用再见到爹了,笑得多开心。 可见这爹做得多失败。 孩子从来都不应该是大人的出气筒。 叶盼汣骑着快马赶到县衙,和楚冠道清事情原委,又让他看了和离书。 楚冠立马派了两个带刀护卫去了吴家。 吴家还沉浸在未来就要有六十两银子的美梦里。 “六十两,这一进的院子哪够,扩建成两进的。通通跟叶家一样,铺上青砖!”吴伟毅念着。 吴老头也笑得灿烂,“说得对,就按这样建,剩下的再多买些地,每年就雇长工干活,我们再也不用去地里干活了。” 吴婆子眉开眼笑,“那咱今买些肉,提前庆祝庆祝?” 吴老头大手一挥,“买!多买些,反正后面就有钱了。” 吴婆子笑着应好,就要往外走去。 门外却传来严厉又响亮的声音。 “吴家的,出来!” 护卫将刀从刀鞘里抽出来。 吴婆子一看到刀,吓一跳,急忙走出门就跪下了。 吴老头和吴伟毅也急忙走出来跪下。 吴伟毅吓得喊道,“别杀我别杀我!” 吴家的邻居听到这么大动静,又害怕刀,都趴在墙头上看。 护卫将刀一甩,“县令已看了你写的和离书,吴伟毅与叶翠花和离,吴浩和吴有囡归叶翠花带回叶家抚养!可有此事?” 李叔听得眼睛直跳,这就是他写的,原原本本,一个字不错。 吴伟毅直点头,“是是是!” 护卫随手动了动刀,“既已和离,休得再去叶家胡闹,若是发现,严惩不贷!记住没有!” 吴伟毅直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护卫利落地收好刀,翻身上马走了。 吴家人瘫软在地上,浑身汗湿透了。 这两个护卫好恐怖,浑身杀气凛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伟毅不过是吓吓翠花么?”李叔推开门来扶起吴老头。 吴老头愣愣地,顿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们被叶家骗了!” 吴伟毅一听,站起身吼道,“不可能!翠花知道这事哭得眼睛都肿了!” 吴婆子一嗓子嚎了出来,“我的孙子!我孙子没了!” 吴老头用力叹一口气,脸色灰白。 “笑死我了,谁能逼着他写和离书呢,还骗了他们,臭不要脸!” “翠花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勤快又能干,摆脱了吴家才好!” “就吴家这三个懒鬼,活该!踩高捧低的东西!” 吴家除了叶翠花先前和邻居关系好,其他三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得罪邻居。 当下到处都是指指点点地说着。 吴伟毅气得脚直踢墙角,嘴里含着,“啊!” 吴老头嫌丢脸,拉着人就走进了家里。 进了屋立马就给吴婆子了一巴掌,又拿起桌上的杯子,砸了个粉碎。 吴婆子捂着脸,默默流着泪。 吴伟毅浑身哆嗦了一下,低声喊了声,“爹…” 吴老头一巴掌又扇他脸上,“孽畜!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这事没完!” 吴伟毅垂着头不说话。 吴家怎么鸡飞狗跳,叶盼汣是不在意的。 她在写给苏阎的回信。 不知怎的,对舒州相见这事,就有些紧张了。 信好写,最近没什么大事发生,只有一个小小的双赢建议。 回礼却有些难,叶盼汣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干脆就没有回礼。 若是下次碰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收起来做回礼好了。 雁羽拿到信,一脸有话要说,却又没说。 叶盼汣也没在意,“去吧,过年再见。” 雁羽躬身,“好。” 便转身走了。 第二日,久久卤照常营业。 只是叶翠花脸上的笑像焊上去了一样,格外灿烂。 柳氏看得心里安慰。 “哎哟,原来这铺子是你们叶家的啊!”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孙氏竖着眉,仔细看着,却没想起来是谁,回头看看柳氏。 柳氏也摇了摇头。 “哎哟!是我呀!李婆子,高中被卖的时候还是我一路跑去你家报信的呢!”李婆子急得跺脚。 高中这么个久违的名字出来,孙氏点了点头,“呀,原来是您呐!快请里面坐,今天吃些什么?” 李婆子这才高兴了,“荤的素的各来一碗,盼汣呢,我想跟她说说话。” 叶翠花笑着应道,“我这就去叫小姑。” 说着就快步往后院走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叶翠花走路都轻了许多。 叶盼汣跟着叶翠花出来,一看到李婆子,心里就咯噔一声。 面上却很热情,“李婆婆,好久不见。” 李婆子打量着她,叶盼汣身上穿的白色披风,她这辈子都没见到过,手里拿的手炉,上面的红宝石非常精巧,浑身贵不可言,随便一点,都够她家一年的开销。 “瞧瞧,大掌柜的,你刚出来我愣是不敢认呢!” 叶盼汣笑笑,“李婆婆说笑了,今天你吃的我们请了,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李婆子笑得更灿烂了,“现在不光气质好,小嘴还这么甜了!婆婆我给你啊,那杜家近来发生的事可有意思了!” ------------ 第一卷 第98章 能饿死不成? 叶盼汣淡淡地听着,叶家其他人却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一个半月以前,杜家就没人再见到咱那杜大秀才了,杜娥俪也像往常一样没出门,也没人管。直到有一天,大壮娘看到一个带刀的护卫从杜家走出来,她好奇地进去看,就看到杜婆子躺在床上,都快死了一样!” 杜婆子看向大壮娘,满眼都是星星,“管管我…” 大壮娘鼓足勇气上前,“大婶,你,你还好么?” 杜婆子有气无力地吐出了一个字,“饿…” 大壮娘环顾四周,什么吃的都没有,“你等着,我回家给你拿吃的去!” 家里穷,大壮娘从家里拿来一块干巴巴的饼子,放到了杜婆子嘴边,示意她咬。 杜婆子无力地张张嘴,不说她现在饿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就是往常,她这口牙也咬不动这饼子啊。 大壮娘愣了愣,回家端来了热水,将干饼撕碎了,在热水里泡软了,喂杜婆子。 杜婆子顾不上烫,肚子里那灼心反酸的饥饿感折磨得她难受,吃得很快。 很快,一个干饼全部吃完,还热乎乎的。 杜婆子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点力气,“大壮娘,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死在这都没人管啊。” 大壮娘愣了,“你儿子闺女呢?” 杜婆子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去哪了,是一个铜板都没给我老婆子留啊!就是存心要把我饿死!” 大壮娘惊了,“怎么会这样!” 杜婆子委屈涌上心头,她对这儿女还不够好么,她做错什么了? 哪里饿着他们了? 当即热泪滚滚,汹涌地哭了起来。 大壮娘劝着,“婶子你别哭,说不定是鹏志他们碰上了什么苦楚,你再等等吧。” 杜婆子抓紧她的衣袖,现在这人就是自己唯一的救星,她不能放过,“妹子,算婶子求你,借我些银两,帮我请个郎中来,我那闺女嫁给了舒州钱家做妾,她现在手里有钱,将来我一定还你。” 大壮娘皱起了眉,舒州离杜家村那么远,再说了,她哪有闲的信息借出来? “大婶,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我家是个什么光景,穷得揭不开锅,哪还有钱能去请郎中呢!” 杜婆子咬咬牙,“我家粮食多,你拿一袋米上家里去吃,再卖掉一袋换钱请郎中,我现在还发着热,难受得要死,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吧!” 大壮娘想到杜家白花花的大米,终于松了口,“看在婶子这么难受的份上,我就帮婶子这个忙。” 她叫着大壮,从杜家搬米回家。 害怕村里人说什么,她把杜家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杜鹏志高中了就看不起自己老娘了,连娘都不管,在床上病得要死,求我帮她卖米请郎中呢!” “还有那杜娥俪,真是个白眼狼,自己嫁去了舒州,下贱地给人做妾,也是个不管自己娘的!” 这一说,杜家村都炸开了锅,杜鹏志这唯一的秀才不孝之名传得飞快。 杜娥俪的好名声也彻底扫地,老百姓谁有钱三妻四妾,都觉得妾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丢人玩意。 大壮娘卖了一袋米,卖了五百文,接着请郎中拿药,自己从中拿了足足一百文。 李婆子说到这就停下了,她卤货上来了,闻着香得不行,急着吃。 叶盼汣笑着看她吃,“李婆婆,感觉怎么样?这两碗够么?” 李婆子直点头,“好吃,够了够了,你家分量可不小,我一个老婆子吃这些就够了。” 孙氏急得像是心上有蚂蚁爬,“然后呢?杜鹏志杜娥俪现在人究竟在哪?” 杜娥俪她知道,小妹划了她的脸,钱家那纨绔肯定不会要她了,她能去哪?只能回杜家呀。 叶盼汣哭笑不得,这旺盛的八卦心。 李婆子却很享用,边吃边说了起来,“说来也巧,杜婆子这边病好了后,成天挨家窜户地把她那好儿子好女儿骂了个遍,还说是杜家对不起盼汣你呢!” 叶盼汣听到这哭被噎了一下,这话就怪恶心的。 谁要这种恶毒婆婆来说这话。 孙氏直接扬声就骂,“臭不要脸的,没人管要死了,才知道对不起我小妹,没脸没皮的老东西!” 柳氏推她一把,“你过去吧,这边我和翠花忙。” 她可时刻记着叶盼汣说的,不要把情绪给客人。 孙氏坐在了李婆子旁边,“杜家就这杜婆子打小妹,大冷天那么厚的衣裳,作妖一天一换,还让小妹每天必须洗出来!现在都是活该!报应!” 叶盼汣摇摇头,“不提以前那些事,李婆婆你说。” 李婆子接着说,“就是在杜婆子坐在门口,把杜鹏志和师爷续弦王氏通奸的事说出来的时候,杜鹏志回来了。那会村里人都围在杜家,听杜婆子说呢!” 杜婆子叉着腰,情绪激动得口水直喷,“杜鹏志那不孝子,还和那刘师爷的续弦王氏通奸,你们可知道,王氏都四五十了!” “哇——” 村里人都炸了,这八卦也太爆炸了点。 杜婆子听着这动静,很是解气,她孤零零一人在杜家等死的时候,心里恨透了杜鹏志和杜娥俪,现在就舒服了。 “我可没教他爬丈母娘的床!这也就算了,他还被踹了!喝了酒回家直说,我不是废物!” 最后五个字说得带着腔调,一拐三折的。 “哈哈哈哈!”村里人听着这句模仿得淋漓尽致的话,都纷纷爆笑。 杜鹏志呆呆地听着这一幕,脑子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完了,他的仕途彻底完了! 这名声,就是他一辈子的污点,洗不干净的。 他气得冲过去就捂住了杜婆子的嘴,“娘!你都瞎说什么呢!” 杜婆子现在恨她恨得牙痒痒,当即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啪!” 声音之响亮,村民们听着都疼。 杜鹏志愣愣地捂住自己脸。 杜婆子趁他松手了,当即开骂,“你个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一分钱不给我留,老娘病得在家等死!养你这么多年,就这么回报我的?!” 杜鹏志伸手拽她,不甚在意地说道,“杜家村这么大,你还能饿死不成?别在这丢人了,我们回去吧。” ------------ 第一卷 第99章 脸火辣辣地疼 杜婆子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给我滚!这是我家!你不能进我家!” 杜鹏志也不耐烦了,“你老了,我看脑子也不清楚了,这建房子的钱究竟是从哪来的,你忘了是吧?” 杜婆子冷哼一声,撇过头去,“是人家盼汣从叶家拿来的,现在就是我的!” 这一个消息爆出来,杜家村的人看这对母女,脸色都变了。 原来两个都不是好人,亏得他们当时还帮杜家说话。 现在想来,脸火辣辣地疼。 被臊的! 杜鹏志懒得再跟她胡搅蛮缠,迈开步子就要往屋里走。 杜婆子直接踹他一脚,走进去关紧了门,“只要老娘活着,你这个不孝子就休想进这个门!” 杜鹏志额头青筋暴起,握紧了拳头。 他娘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我手里现在可是挺有钱,你确定不要我进去?” 钱就是命门,杜婆子的气就像个炸了的水泡,彻底散了,她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手,“先给钱。” 杜鹏志环视一圈围观的人,有意把不孝的名声洗一洗,“娘,这是二两银子,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之前我是被娥俪骗了,你别怪我了,我给你跪下磕头了。” 说着他就重重跪下,响亮地磕了三个头。 杜婆子透过门缝看着,心里一阵受用。 要不是把她逼急了,她用得着这样么? 收了二两银子后,杜婆子放杜鹏志进了屋,杜家村围观的人聊得火热。 “咱这秀才家,可真是乱呐!” 孙氏认可地也感慨了一句,“太乱了。” 李婆子两碗卤货吃完,满足地眉开眼笑,“我一直就讨厌杜家,现在杜家基本都讨厌这母子俩,更别提还有个再也没回来的女儿,也不知道杜婆子怎么教的孩子。” 叶盼汣笑着问道,“婆婆,还要再来一碗么?” 李婆子直摆手,“不要了,已经撑了,下次我再来。” 叶盼汣亲自送她出了铺子。 孙氏撇撇嘴,“咱叶家在杜家花的银子总算是听了个响了。” 叶盼汣笑着提醒她,“这算什么,那二百五十两才叫响,等着吧,杜娥俪没回钱家,这人还会给我们送更多的银子来的。” 孙氏惊得竖起眉毛,“这人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往后院走去了。 叶家一片祥和宁静,京城人人自危。 腊月二十二,小年。 家家户户都在祭灶神的日子,官员们却是一大早就跪在乾清宫冰凉的青砖上了。 宁宣铁青着一张脸,“王和录,你要如何辩解?” 王和录头都不敢抬,“陛下,老臣冤枉啊!” 宁宣听着这话更气,“冤枉?侵占土地一事整整过去了一个月,你都干了什么?!” 王和录心里松了口气,开始打太极,“陛下明鉴,户部年终最忙,老臣都住在户部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宁宣听着这话,眉目冷峻地看向皇子们,“你们也是这借口?” 仁王反应最快,“父皇,母妃近来生病,儿臣心中挂念,但也尽力办差,奈何此事属实太过复杂…” 宁宣不耐烦听他这些话,抬手打断,“岐王?” 岐王眼睛乱转,“儿臣知错了,一定更尽心办此事!” 端王和王和录对视两眼,不等问,立马答道,“儿臣还在府中三思,小有所得。” 苏阎右眼直跳,总觉得今天有事发生。 宁宣闭了闭眼睛,手里的黄碧玺十八子手串被捏得作响,“苏相,从今日起你接手此事,朕给你先斩后奏的权利,可有异议?” 苏阎的心死了,他过年还要去出京去舒州! 死活也接不了! “圣上喜怒,微臣心中有一人选,比微臣更合适。” 宁宣微微挑眉,“哦?” “就是永昌伯楚大人,永昌伯戎马一生,刚正不阿,最是善待百姓,视金银如粪土,主管此事,最是合适。”苏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全都同情地看向楚厉。 楚厉头死死低着,心里不停地骂苏阎的祖宗十八代。 宁宣顿了顿,“那便如苏相所言,楚厉,可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一片期待。” 楚厉手脚发凉,磕头领旨,“臣,定不辱命!” 一声退朝,宁宣脚步飞快地走了,他很忙。 大臣们也都鸟兽散状退出大殿。 楚厉咬牙切齿地走到苏阎身旁,“我竟不知何时得罪了苏大人,竟这般害我!” 苏阎笑地像个老狐狸,“楚大人怎么说这话,我可都是为你好,今晚我去你府上找你,好好给你讲讲这其中利害,绝无半点弊处!” 楚厉冷哼一声,一挥衣袖走了。 苏阎摸了摸鼻子,抬脚往御书房走去。 李高一汇报,苏阎就被请了进去。 他恭敬跪地行礼。 宁宣抬手,“爱卿为何举荐楚厉?” 苏阎答道,“楚厉做这事乃一箭三雕之举,其一,他手里有兵权,最是能和世家抗衡。其二,楚厉并未站位,三个皇子都在拉拢他,也借此事看看楚家究竟稳不稳得住。其三,楚家正在和王家议亲,楚厉接了此事,议亲再无可能。” 宁宣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楚厉戎马一生,带兵打仗时从未发生过屠城之事,在他手底下的老百姓日子更好过些,不错。” 宁宣今日脸上终于微微有了点喜色。 虽然久居高位,息怒不显于色,但苏阎跟他近二十年,早已清楚皇帝的心情。 苏阎抓住机会,赶紧说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今年一年,微臣从无休沐,但求过年时能出京几天,前去舒州见见人。” 宁宣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他,“往日你都是与朕一同过年,准你十天时间,正好看看舒州的新知府如何。” 苏阎大喜,面上不显,“微臣多谢陛下,回京时一定会给陛下带年礼回来。” 宁宣摆摆手,不欲再多说。 孤家寡人一个,时时刻刻都是算计与权谋。 过年了自己的丞相也要跑了。 心情很不好。 苏阎倒退着走了出去。 他可早都嫌宫宴烦了,以往就想过年能自己清静呆会,陛下还老召他进宫,累死。 ------------ 第一卷 第100章 丧尽天良的叶家 苏阎在宫里忙了一天,到晚饭时,出了皇宫,直奔永昌伯府。 马车停在门口,雁羽前去敲门。 “你是?”门房颇礼貌地问道。 “苏丞相拜见。”雁羽答道。 在京城做官,若是门房这类手下人都管不好,一副谁都不看在眼里的样子,绝对是自取灭亡。 门房仍是笑着,“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老爷出门去了,不在家,请丞相改日再来吧。” 雁羽什么也没说,回到马车旁,“大人,说楚大人不在家。” 苏阎叹了口气,“走吧。” 雁羽跳上马车,车轮滚滚向前。 门房挠了挠头,这丞相也太好说话了吧? 还以为会再纠缠一番。 他赶紧小跑着在书房门口找到了楚厉,“老爷,我说了你不在家,然后苏丞相就走了。” 楚厉眉毛拧在一起,“他就什么都没再说?” 门房点点头。 “你做得很好,去吧。”楚厉一挥手。 继续皱着眉思索,脑子里一团乱麻。 想得格外出神。 “楚大人,何事这么愁苦?” 一道如珠落玉盘,玉震金鸣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楚厉转头望去,就见苏阎轻飘飘地从房顶上走下来。 “你,你怎么进来的!” 苏阎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楚大人现在能听我给你说说这事么?” 楚厉冷哼一声,扬起头不看他。 苏阎也不在意,自顾说了起来,“先问楚大人几个问题,令爱要与王家结亲,可有此事?” 楚厉急道,“和这又有什么关系?小女与王家小子青梅竹马长大,谈婚论嫁的年纪,怎么了?” 苏阎扇扇自己的鹅毛扇,“楚大人好天真的话,陛下没收回你的兵权,对你多加器重,你却要与世家联姻,你是在试探陛下对你的信任?” 楚厉浑身冷汗津津,却强撑着,“哪有这么严重,京城谁不知道小女与王家小子天生一对的说法?” 苏阎淡笑,“这说法是谁说的?王家站的是端王,楚大人也看好端王?” 楚厉心里警钟响起,“我楚家才不贪什么从龙之功,只忠于陛下!” “那你为何只嫁女给王家?沈家,陈家呢?”苏阎很是疑惑地问道。 楚厉僵住,不再说话。 苏阎继续说道,“所以接下这差事,并拿着兵权,狠狠从世家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这事楚大人来做最好。” “当我选了楚冠去清水县守金矿时,楚家就已经得罪了三个皇子。楚大人可别觉得打一巴掌再给一个枣,这对皇子也受用啊。” 苏阎走了很久后,楚厉才回过神来。 伴君如伴虎,他怎么会犯这个错误? 转头想到成天在他耳边求此事的夫人,以及小时因治病之由,被王家借神医,接去的小女儿。 天作之合就是从王家接回痊愈的女儿时,开始传了出来。 一件事说得多了,人就越发信了。 若是这一切都是王家最开始就设计好的呢? 小女的病本就来得蹊跷,请了御医都束手无策。 偏偏医术最好的谷郎中当时就是因治得王贵妃越发病情严重而被斥责,一气之下离开了京城。 楚厉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 好一个王家! 他当即召来了手下,“查,给我好好地查查王家!” 手下毫无疑问,直接应了。 楚厉气得直接捏碎了文玩核桃,这核桃他一直把玩,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控制住脾气。 现在也碎了。 苏阎又轻飘飘地出了永昌伯府,跳进了停在巷子里的马车上。 雁羽问道,“大人,楚大人这般不愿见大人,大人何必还去找他?” 苏阎笑得狡黠,“这样不是更好,看到楚大人没叫我,有些人不是更放心?” 成天盯着时,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 不盯了,放松时,反而会有意外收获。 他可是深谙此道。 叶家人热热闹闹地过完了小年,都在心里开始算着日子。 马上要过年了。 久久卤的生意越发兴隆,卤货卖得飞快。 叶家每个人口袋里的银子也越来越多。 叶盼汣没给家里人说黄金百两和紫菱山庄的事。 此事对于叶家而言,太过遥远,有些事不说太多,反而是种保护。 几人在马车上闲聊着,慢悠悠地往家赶。 快到家门口时,就听见了响亮的哭声。 “还我的孙子!丧尽天良的叶家,把我们吴家骗得好惨啊!” “也不知道怎么虐待我那好孙儿!” 紧接着的就是叶老太的声音,“少在我门口泼粪,你们吴家眼里只有钱!赶紧滚!” 吴婆子原本是坐在地上哭,当即就势一趟,“有钱人欺负人了啊!大家都来看啊!” “叶家村没有天理了!叶家天理难容!” 叶老太被气得不行,又没办法。 孙氏“嘿”一声,就往马车下跳。 叶盼汣脸上带着笑,挽起袖子就紧跟其后。 吴浩和囡囡有些怕,紧紧挨着叶翠花。 柳氏抱着母女三人,“没事的,没事的。” 叶家门口已经围了些人过来。 “我们叶家怎么欺负你了?”叶盼汣双手环抱,目光悲哀地看着吴婆子。 “造孽啊!”吴婆子不听,继续哭嚎着。 孙氏气得咬牙切齿,“你这个老太婆,蛮不讲理!你哭什么哭,你给我起来!” 吴婆子就躺在地上哭,孙氏刚碰她一下,她叫得更响亮。 叶盼汣笑了,蹲下身拽下吴婆子身上的腰带塞进了她嘴里,“衡桐,扶她起来,当心可别伤了她。” “唔唔唔!”吴婆子瞪大了眼,嘴里嚎不出来,伸手就想把腰带取下来。 衡桐直接一手将她双手背在身后,把她抓着站了起来。 吴婆子动不了手,气得就抬脚跺衡桐。 衡桐一手在她背后摁了一下。 “呜呜呜呜!!”吴婆子嘴里的声音更大了,眼泪都流了出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孙氏先是疑惑,接着就大笑了起来,“怎么还主动跪下了呢!” 叶盼汣笑盈盈的,“是你儿子吴伟毅提出的和离,和离书上清清楚楚写了吴浩归叶翠花带回叶家。看来你现在已经认识到自己做错了,才会又哭又跪的。” ------------ 第一卷 第101章 你误会了 吴婆子想摇头,却只感觉头根本动不了。 叶盼汣挑了挑眉,这衡桐可真是极会配合她啊,“但是你刚骂我们叶家,骂得这么难听。你给自己两个耳光,这事就算了。” 吴婆子听这些话,心里直冲叶盼汣吐唾沫,但后背上刚那熟悉的痛一下又涌了上来。 痛得她唔唔唔叫,眼泪汹涌地流。 衡桐弯下腰,借着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嘴巴飞快说道,“不扇,我就让你一直疼。” 吴婆子站起身,一点没犹豫,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 “啪!” 声音还挺响亮。 藏在人群后的吴老头一脸晦气,这臭老太婆搞什么名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自己,不就是明摆了承认自己有错么? 叶家村的人看得却十分过瘾,“打得好!” “这臭嘴就该自己打!”这是田氏喊的。 对这种仗着自己年纪大,就爱撒泼打滚的老婆子,就该这么治她。 “啪!”又是一个巴掌。 叶盼汣看着她,一双眼都是冷肃。 吴婆子心里现在是真有些怕了,这双眼好像就在说,要不是这会有这么多人,她非得狠狠把自己收拾一顿。 “好好看着。”叶盼汣轻声快速说了一句。 之后转过头,冲人群扬声喊道,“吴家其他两个男人想必也来了,干嘛就让吴婆婆一人顶在前面呢?” 大家面面相觑,到处看了看,立马就抓住了想溜的吴家父子。 村民们蜂拥而上,把两人推到了吴婆子旁边站着,不让跑。 吴伟毅笑得很尴尬,“小姑,你误会了,我们就是路过,我劝过娘,娘不听我的。” 叶盼汣抬手,“别,我可跟你半点关系也无,你就说今日这事你准备怎么赔偿我们叶家的名声损失吧。” 吴老头看不惯一个女的,又是小辈对他这么不恭敬地说话,“哪来的黄毛丫头,说话这么大的口气,叶家没人了么?” 叶盼汣抬手一巴掌扇在吴老头脸上。 “怎么样,现在够格了么?” 吴老头就像一头被激怒的老虎,就要冲上去撕了叶盼汣。 衡桐随手点了吴婆子的穴,就迅速制住了吴老头。 吴婆子抬着手,一动不动。 吴老头拼命挣扎,被拧住的手腕痛得像是碎了一样。 叶翠花把两个孩子交给柳氏,摇了摇头。 便坚定地跳下马车,冲这块走来。 叶盼汣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怎么样,往日仗着自己年岁大力气大,欺负翠花娘三个时,有没有想到过如今这下场?” 吴伟毅吓得浑身哆嗦,看着他爹被打,心里却有种很隐秘的报复快乐。 吴老头张嘴就准备冲叶盼汣吐口水,叶盼汣一把拉过吴伟毅挡在面前,口水吐在了吴伟毅脸上。 叶盼汣笑着说道,“你看,到了现在,你还仗着你是做爹的,这么侮辱你儿子。” 吴伟毅抬袖擦掉自己脸上的口水,看着他爹气得不轻。 吴老头怒吼着,“我当老子的,就是让他去死,他也该笑着去死!侮辱他怎么了!” “啪!” 吴伟毅一巴掌扇在了吴老头脸上,这一巴掌他用了全力,打得自己手都疼了。 刚走到这边的叶翠花,惊得捂住了嘴。 村民们也惊了。 儿子打老子这种事,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按律,这可是要砍头的! “孽畜!你在干什么?!老子要去衙门告你不孝,打不死你!”吴老头咆哮着,激动地口水喷了吴伟毅一身。 吴伟毅脸色很平静,一脚踹在了吴老头的腿上,“爹,你打我可是往死里打,告去衙门也是你想杀子在先。” 吴老头痛得半跪了下去。 吴婆子在一旁看着,嘴里唔唔唔叫,眼泪鼻涕狂流,她想阻止,却动都动不了。 她劝过父子俩,别来叶家,斗不过叶家。 最根本的也是她们吴家错了,但劝的结果是她被吴老头狠狠打了一顿。 吴伟毅又是一脚,让他双腿跪下,“凭什么?凭什么我是你儿子,你就能成天打我,骂我,辱我?我不是人么?” 吴老头一张脸肿得不像话,嘴角有血在流。 吴伟毅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呕吼着问道,“你说话啊!凭什么?” 叶盼汣在一旁看着,叶家村的人也静静看着。 没有人说话。 气氛紧绷着。 吴老头梗着脖子,“你现在给老子跪下磕头,老子就不去衙门告你,不然非打死你不可!” 吴伟毅冷笑一声,从巴掌换成了拳头。 “砰砰砰!” 拳头像雨点一般落下,落在吴老头的全身。 衡桐退到了叶盼汣身边。 “别让他被打死了。”叶盼汣轻声说道。 衡桐点了点头。 吴伟毅一边发了狂地打着,脑海里就像走马灯一般放着他被吴老头打的一幕幕。 三岁时被打得头流血,还不让他进屋,大冬天在雪地里,差点冻僵。 五岁时,被打得手指头折断,有钱请郎中也不请,痛得他晚上哭着睡不着。 八岁时,被一脚踹进了粪坑里,要不是娘疯狂救他,他可能就溺死在里面了。 …… 被打得多了,他就习惯了。 爹要打,他就站着被打。 爹都是对的,他都是错的,不能反抗他一点,连眼神都不行。 吴老头奄奄一息地说道,“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吴伟毅一拳头还要落下时,衡桐打开了他。 “再打人就死了。” 吴伟毅挣扎着,他真的就想把他打死! 他自己也不想活了。 叶翠花走上前,“吴伟毅,这一巴掌是你应得的。” 接着便使出自己最大的劲,往吴伟毅那张满是血的脸上扇了两巴掌。 吴伟毅一动不动,一双眼看着她。 风过无声。 “是我对不起你。” 他刚娶叶翠花时,这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治愈了他多少只有他清楚。 但吴家不只有他。 他没办法反抗吴老头,一点一滴,他生命中唯一的这丁点美好就被他亲手给毁了。 叶翠花红着眼转过身去,看都不想再看他。 叶盼汣叹口气,“把吴家父子送去县衙,交给楚大人判吧。” 衡桐点点头,“麻烦叶大哥跟我走一趟。” 叶大牛点点头,跳下马车,解开马,他把吴伟毅扔到背上。 ------------ 第一卷 第102章 声音捂不住 衡桐提着吴老头上了马背,吴老头浑身骨头都硬,现在就像个血人。 吴婆子唔唔唔叫了几声。 衡桐隔空点了一下,吴婆子抬得颤抖的手迅速落了下去,立马从嘴里拿开腰带。 “我也要去衙门!” 回应她的是两匹跑远了的马。 孙氏拿过扫帚,将家门口的血迹用尘土覆盖。 村民们没有散,就在叶家门口炸开了锅。 李媒婆一拍手,“这都叫什么事,爹不像个爹,儿子不像个儿子的,造孽!” 田氏接话,“那还是爹造孽多,孩子都是从小长大的,那么小的时候他有什么错?干嘛往死里打?” 叶大义挥挥手,“行了,咱村的呐,都少跟吴家来往,今天都散了!” 田氏还想再聊几句,叶三朝拉着他往家走,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着,“行了,翠花的孩子在马车里呢,咱们不走,翠花怎么带孩子回家?” 田氏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翠花这孩子,还好熬出来了。” 熬出来了的叶翠花,看着人群散去后,走去马车上,松开了柳氏捂着吴浩眼睛的手。 柳氏也没再捂住囡囡的眼睛。 叶盼汣走到马车旁边,“大嫂,翠花,没事了,咱回家吧。” “来了!”叶翠花应着,抱着吴浩下了马车,柳氏抱着囡囡跟在后面。 眼睛刚刚能捂住,但声音却难。 两个孩子都安安静静地没说话。 孙氏和叶二牛已经将家门口收拾得干干净净,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家人脸色都有些沉重地回了家,关上了家门。 囡囡搂着柳氏的脖子,仰头问她,“阿奶,你们会把我和弟弟送回吴家么?” 柳氏听着心疼,把她抱得更紧,“不会,以后叶家就是你们的家,你们跟吴家没有关系了。” 囡囡看了吴浩一眼,“阿奶,娘,我不想姓吴,给我改姓好不好?” 吴浩抿了抿唇,“我也不想姓吴。” 柳氏看向叶盼汣,叶盼汣点点头。 叶老头招了招手,“来,祖父给你们想个好听的名字。” 两孩子迈着小短腿朝叶老头走去。 “我感觉叶浩就挺好听的。” 囡囡却皱着小眉毛。 叶老头摸摸吴浩的头,“浩儿说得对,那你以后就叫叶浩。囡囡就叫叶有囡。” 叶翠花满脸都是抗拒,求助地看向叶盼汣。 叶盼汣过去抱起囡囡,“我们囡囡想不想小姑给你起个名字?” 囡囡乖巧地点了点头。 “叫叶莹囡好听么?莹澈无瑕的莹。” 囡囡小心翼翼地问道,“姑母,囡囡不认识这个莹字。” 叶翠花也不识字,但是这个字一听就是好的寓意,“我觉得不错。” 叶老头笑,“有文化的就是比我这老头子起得好听。” 他说有囡这俩字时,已经感觉不妥了。 但是又一下想不到合适的名字。 还是闺女脑子转得快。 囡囡一听大家都这么说,也笑了,“那我也觉得好听!” 叶盼汣摸摸她的小脑袋,拉着她的小手给她写莹字。 囡囡感觉痒,乐得直笑。 这笑声打破了叶家沉重的氛围。 叶浩从叶老头身上挣脱出来,就上前去挠囡囡痒痒肉。 囡囡受不了,直往叶盼汣怀里钻。 叶盼汣赶紧把她抱起来。 在叶家半个月,囡囡浑身没那么瘦了,小脸蛋都有些婴儿肥了,身上香喷喷的。 “囡囡,你该下去也挠他。” 囡囡搂紧了她脖子,“不行,我是姐姐,不能欺负弟弟。” 叶盼汣哭笑不得。 第二天,久久卤开店时。 楚冠在后院院子里找到了叶盼汣,“盼汣姐,你这次可真是给我扔了个大难题。” 叶盼汣笑着给他倒了杯茶,“这不能算是我扔的吧,本身就是个难题。” 楚冠叹气,“这种关起门来一家人的事,确实太难发现了,唉,怎么会有这种惨事。” 叶盼汣摇摇头,“身处在地狱的人本身就不少,你只是没有机会看到,所以想象不到,不说这些。你怎么判的吴家父子?” 楚冠把头埋在桌子上,浑身瘫着,“吴伟毅不孝,当众公然殴打他爹,按律斩。吴门泉殴打儿子,杖一百。” 叶盼汣叹口气。 楚冠抬起头,“吴伟毅一直笑,就是被砍头前也在笑。吴婆子在下面看着,人就疯了,拿过一把刀就自杀了。我没有给吴门泉行刑,他也活不久了。” 叶盼汣顿了会,“让他临终好好过吧,看在浩儿和囡囡的份上,好生安葬他们一家三口吧。” 她不是圣母,不觉得今天这结果是自己造成的。 就是吴家父子没来叶家找事,迟早有一天吴伟毅也会彻底崩溃。 楚冠点点头,“不说这个了。马上过年了,盼汣姐,我过年能去你家吃顿年夜饭么?” 他脸上可怜巴巴的。 这可是他第一次不能和亲人一同过年,孤零零的一个人。 叶盼汣有些不忍,但还是摇了摇头,“唉,你苏大哥喊我们去舒州,我也想出去看看,要不你来舒州?” 楚冠又软弱无力地瘫在了桌子上,“县令无召不得离县,我好苦的命啊!” 叶盼汣安慰他,“过了年,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楚冠抬起头看她,“你没骗我?” “你那么小,我不骗小孩子。” 就是她还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再回到清水县呢。 楚冠笑了,“那我可记下了,就等着了啊!” 叶盼汣笑笑,继续倒茶。 一片枯叶落下。 转眼已是腊月二十七,久久卤关着门,上面贴了张纸。 “来年初十开业,岁序更新,福满安康。” 叶家人在家里往马车上装着行李。 孙氏叉着腰,“明儿这孩子,过年都不休息!这哪行,我非得去白鹿书院把他拽回来!” 天可怜见的,她上次见明儿还是冬月初八,转眼都快两个月了! 叶盼汣拉住她,“算了,二嫂,我们路上从白鹿书院经过时,上去看明儿一眼,给他送些衣裳吃食吧,他要学,就别耽误他。” 孙氏心里泛苦,“我是真怕明儿累坏了身子。”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明儿懂得的,不会有事的。” ------------ 第一卷 第103章 这么硬! 叶桃花在一旁比划着一招一式,她现在出拳已经有声了,“二舅娘,明哥哥在书院备受尊崇,你就放心吧!” 何止备受尊崇,也不知道白院首究竟是谁,还有明哥哥的师兄又是谁,反正书院里的人好些都很想和明哥哥走近些。 甚至还有好些女孩子总是故意绕路,就想多看看明哥哥呢。 不过这些就不给二舅娘说了。 关姑娘肚子越来越大,肯定不能再去舒州,她又不愿意叶家谁专门留下来照顾她,便让叶盼汣送她去了白鹿书院。 有谷郎中随时能照看着。 叶家的动物很多,给叶三田了钥匙,每天帮忙喂喂动物,仍是一天给四十文。 待全都收拾妥当后,三辆马车全部出发了。 最后面那辆叶磊赶车,车厢里坐着柳氏,王娇,叶翠花外加浩儿囡囡。 中间那辆叶二牛赶车,车厢里坐着孙氏,叶盼汣,叶桂花,叶桃花,叶玲儿。 最前面那辆叶大牛赶车,车厢里坐着叶老头和叶老太。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孙氏有些忐忑,“哎哟,也不知道咱穿的在舒州行不行?”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没事,觉得不好看就到舒州买成衣。” 孙氏两眼亮晶晶的,“哎哟,舒州人肯定特多,还有好多我没见过的吃过的好东西!” 叶盼汣点点头,“可不是。” 她也没见过,很是好奇。 马车从早上出发,大半个时辰后到了白鹿书院。 孙氏下了马车就要往白鹿书院走。 叶老太看着这台阶,直叹气,“我也想见我好孙子啊。” 叶盼汣拉住孙氏,对衡桐说道,“麻烦你往书院跑一趟,让明儿来见见我们。” 衡桐点点头,步子快得看不清。 叶桃花当即就跟了上去。 她要看看自己现在能不能摸到衡桐姐姐的衣角。 衡桐对白鹿书院并不熟悉,停下来等叶桃花带路。 叶桃花一个收不住,直接撞到了衡桐身上,“哎哟!” 她捂着自己撞疼了的鼻子,怎么衡桐姐姐和娘亲差别这么大,这么硬! 娘亲软软的。 “还得多练。”衡桐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带路。 叶桃花乖乖带路,心里苦,但不说。 到了院首书房外,叶桃花一点心里负担也没有,用手指戳破了窗户纸往里面看。 看了一圈,没看到院首,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衡桐:“……” “啊!”叶桃花尖叫一声。 白院首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叶桃花尴尬地挠挠头,“院首好,你怎么站在门边啊?” 白院首看一眼自己头旁边的窗户洞,“就为了吓你们这些不会好好敲门的人呀。” 怎么叶盼汣这亲闺女和她沉稳的性子差别这么大。 叶桃花这会恨不得钻地里去。 衡桐不认识白院首,没有说话。 白院首看着她却挑了挑眉,怎么看着这人有些眼熟。 叶明一直看着书,手里写个不停,对这边发生了什么丝毫不知。 他旁边的一个女孩,看起来跟叶桃花差不多大,却抬起头看这边。 白院首摸摸胡子,“你有什么事啊?” 叶桃花这才想起来正事,“我们要去舒州过年,大家都在山脚下,想见明哥哥一眼。” 女孩伸手把叶明的书盖住。 叶明不耐烦地把书抽出来,要继续看。 “你家人来找你了。” 叶明这才站起身,回头看到了叶桃花,“真的?” 叶桃花点点头,“全家都在等你呢。” 白院首挥挥手,“快去吧。” 叶明撒开腿就往山脚跑。 女孩看着他背影,撇了撇嘴。 叶桃花轻轻松松就超过了叶明,“明哥哥,你好慢奥。” 叶明跑得都气喘吁吁了。 只感觉一阵风吹过,衡桐已经到了叶桃花前面,速度飞快。 他还不知道这是谁嘞。 叶桃花迅速狂奔,努力赶。 叶明追得费劲。 等到了山脚下时,叶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孙氏心疼得抚着他的头,“明儿你是不是成天就坐着,怎么身子这么弱了?” 叶二牛在一旁也担心,“身体好才是真的好啊,这方面你得像桃花学学。” 叶桃花得意地拍了拍自己胸口,“就是!” 叶明捂着胸口摇头,“我是太急了,跑得太快,爹,娘,你们别担心我。” 叶老太一脸担心地走上前,摸摸叶明的胳膊,“又长高了,瘦,可不能吃少了啊。” 叶明张开手,抱住了叶老太,“阿奶,我吃得可多了。” 他又一一抱过叶老头,孙氏,叶二牛,叶大牛。 叶盼汣拍拍他的肩,这个二侄儿已经快比她高了。 “这段时间在书院怎么样?需要什么就给家里说。” 叶明笑得灿烂,“小姑,我在书院成天就念书,啥也不缺。” 叶二牛揽过叶明的肩,“小子,你老实交代,有没有跟哪个女孩走得近的?” 叶明直挠头,这话他明明可以直接说没有的。 但想到在书房成天黏在他屁股后面的女孩,说没有好像也不是。 但又不是他想走得近的。 孙氏惊了,拍了一下叶二牛,“说什么呢,明儿最少再过两年才考虑成亲的事。” 叶明摇头,“娘,我不想成亲,我要考取功名,进翰林去成为大学士!” 孙氏竖着眉,“翰林是哪?大学士又是啥?厉害么?” 叶明笑笑,“厉害,到时候我要给娘,阿奶和小姑请封浩命夫人!” 真.三品浩命夫人叶盼汣笑得灿烂,“明儿真厉害,小姑看好你。” 不说起浩命夫人,她都记不住自己那圣旨。 孙氏和叶老太对视一眼,很干脆地问了句,“是不是有钱拿?” 叶明直点头,“每个月都有朝廷发钱,是俸禄,一品浩命夫人还有土地等赏赐。” 孙氏眼睛都亮了,“真不愧是我生的好儿子,真厉害!” 她说的活像是叶明已经给她挣来了一品浩命夫人。 叶二牛指指自己,“明儿,那你爹我呢?” 叶明噎了一下,“到时候我给爹买好酒喝。” 叶二牛听着这个高兴,“得嘞!” 叶磊拉着王娇走上前,“明儿。” 叶明冲两人喊道,“大哥,大嫂。” ------------ 第一卷 第104章 走你的路 叶磊用力拍拍他的胳膊,“你在书院别担心,走你的路,家里有我呢。” 他不妒忌叶明读书,未来会走得比自己更高。 他记得那时因为没钱,叶明不能继续读书,每天在家人面前若无其事的样子,晚上就躺在床上哭。 他永远记得自己听着那哭声多难受,多无力。 现在弟弟能继续读书,他无比高兴。 叶明用拳头砸了下叶磊的胸,“大哥大嫂快给我生个侄子侄女。” 这话可是一下让叶老太和孙氏提起了心。 两人想催生,但叶盼汣提前跟她们说过,让别催。 说这样会让王娇有心理负担。 两人就都没说过这话。 王娇笑笑,“我们会努力的。” 两人松了口气,没有不想要孩子就好。 孙氏从马车里取出一个大包裹,递给叶明,“明儿,这是娘给你做的衣裳,还有你阿爷阿奶给你买的笔这些的,你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可以,过年还是来舒州,一起过年。” 叶明接过沉重的包裹,心里暖洋洋的,幸福不已,“娘,二月就要考试了,我实在抽不出时间,等我考完我一定回家陪你们一段时间。你们在舒州好好玩。” 孙氏眼眶红了,想说什么,喉咙哽咽,抓着叶明的手用力拍了拍。 叶盼汣心疼她,“好了,明儿你回去看书吧,我们再不走,就得摸黑赶路了,等我们过完年回来,加油。” 叶明不敢看孙氏,用力点点头,挥了挥手转身往楼梯上爬去。 少年的肩膀已长得宽阔,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一次都没有回头。 孙氏看着这背影,眼泪哗啦啦地流。 叶二牛揽过她,带她往马车上走,低声劝着,“没事,不哭了啊,明儿不是说了,二月考完就回家了么?” 孙氏带着哭腔说道,“十月送他去念书,到现在见了第二面,到二月还有整整两个月,一次都见不了。” 她擦着眼泪,“他的十五岁只有一年,十六岁也只有一年,我舍不得只见这么少啊!” 她难受的是,孩子的世界会越来越精彩,而父母会越来越需要孩子,却只能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希望着能多见见他。 白鹿书院是好,会帮助明儿走得更快更好,但是却让她很少能见到自己儿子了。 叶二牛心里也难受,赶着牛车。 叶盼汣坐到了孙氏旁边,揽过她,一直给她递着手帕。 她也没说什么,就让孙氏自己静静地消化情绪。 和亲生骨肉聚少离多,本就是无比痛苦的一件事。 等到将来桃花和玲儿大了,成品后离她而去,她想到就觉得难受得紧。 就很想要给女儿招婿了。 马车一路向前,中午没有停下吃饭。 她们带了干粮,就在马车上将就吃了一顿。 叶盼汣被马车晃得犯困,头枕在马车车厢上睡着了。 孙氏给她垫了个垫子,怕她磕疼了头。 终于在叶盼汣睡了醒,醒了睡好几回后,在黄昏时到了舒州城门口。 孙氏激动地把叶盼汣推醒,“到了!小妹我们到了,这城门可真高大啊!” 叶盼汣睁开眼,往马车外看去。 城门高大雄伟,由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城门之上,塔楼耸立,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尽显辉煌与威严。 朱红色的大门,厚重又坚实,上面镶嵌着一排排巨大的铜钉,在黄昏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因为快天黑了,城门前的人马并不多。 好几个兵士在门口盘查着,一个走到他们马车前,“从哪来的,来舒州干什么?” 叶盼汣取出路引,递给了马车外的叶二牛,“二哥,把这个给他们。” 叶二牛恭恭敬敬将路引递给他,“大爷,我们从清水县来的。” 兵士看着路引上的丞相私印,吓了一跳,立马热情无比地将路引还给叶二牛,“这位大人,刚刚我态度不好,你可别放在心上。” 一边抬手喊着,“快给大人放行!” 叶二牛一脸茫然地收好路引。 大人? 他是什么大人? 进了舒州城里,路上人流如织,街道两边高耸的楼阁,天还没黑透,灯笼却全都亮了,将舒州照得明亮。 “城里人果然有钱,这么多灯,得废多少豆油!”孙氏感慨着。 叶盼汣笑盈盈地四处看着,大梁朝没有宵禁,还有热闹的夜市。 远远地从河边花船上传来丝竹鼓乐,还有悦耳的歌女唱歌声。 “真热闹啊!”叶桃花格外激动兴奋。 叶二牛在前面扯着嗓子问道,“小妹,我们去哪?” 叶盼汣报出一个名字,“就在醉仙楼的斜对面。” 叶二牛直挠头,跳下车冲一个卖一碗碗他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小贩问道,“兄弟,你知道醉仙楼怎么走么?” 小贩一听醉仙楼,这可是有钱人才能去吃的酒楼啊。 很是热情地给他指路,“直走过三个路口,第四个路口右拐就到了。” 叶二牛直点头,“多谢兄弟,你这卖的什么?” 小贩挨个指过,“我才刚出来,热乎着呢,饮子,荔枝膏水,杏仁糊,砂糖绿豆。都五文钱一碗。” 叶桃花将头伸出马车窗户,“二舅,我要吃那个红红的。” 叶二牛应了声,“好嘞!” 转头对小贩说,“这些每样来四碗,我们人多。” 他摸出八十文递给小贩。 八十文,他现在都眼都不带眨一下就花了! 这只是他的零花钱里的一部分! 啧啧啧,有钱真好。 小贩高兴得不行,这真是大顾客,一碗一碗给他盛好。 叶二牛就一次两碗地往马车上送。 小贩盛好也帮他往马车上送。 叶盼汣选了碗荔枝膏水,又用勺子试了试孙氏的砂糖绿豆,有些太甜了。 又试试叶桂花的饮子,里面放了紫苏,味道倒是挺独特的。 最后还试了试叶玲儿的杏仁糊,杏仁的苦被盖住了,挺好喝。 几个人都挨个试着。 这碗是一起卖了的,马车往前走着。 叶盼汣倒是挺好奇在舒州要住的宅子的。 醉仙楼门楣高悬烫金匾额,上书“醉仙楼”三个大字。 酒楼外墙以五彩琉璃砖镶嵌,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檐角的铜铃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 第一卷 第105章 狗冲我吠 “哇,这也太好看了吧!”叶桃花惊叹着。 叶盼汣视线移过来,就看到用汉白玉铺就的台阶,两侧蹲踞着两尊威严的石狮子,栩栩如生。 她心里也咂舌,就这装修下来,都得黄金数两。 也不知掌柜是何方巨贾。 酒楼外停的马车都格外华丽,一看就都是达官贵人。 要不是叶家三人驾车技术娴熟,非得在这彻底堵死。 终于过了醉仙楼,一处大黑门前挂了两个灯笼,上面写了硕大的“叶”字。 “二哥,应该就是这了。”叶盼汣唤道。 一个上了年纪的门房一看有马车停下,急忙上前来问,“敢问,可是清水县叶家?” 叶二牛点头。 门房热情地回身摆上脚凳,“总算是等到了,老爷,请落车吧。” 叶二牛今天又是大人,又是老爷的,听得麻木,觉得落车应该是自己理解的意思,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他直接跳下来就行,但人都摆了,不用就有些扫面子了。 门房又掀起车帘,不看车厢里的人,“贵人们请落车。” 孙氏听得浑身不自在,“叔,可别叫什么贵人,我们跟你一样,都是普通人,你喊我孙妹子就成了。” 门房愣了愣,这态度好和气!“不成不成,这要主子知道了,会恼我的。” 孙氏叹口气,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叶盼汣笑盈盈地拿出一个荷包递给门房,“辛苦你等我们了。” 门房捏了捏,笑着收下了,“多谢贵人,是小的的福分。” 叶家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待大门打开,门房指着路,马车先进宅。 这宅子面积虽没叶家大,但却比叶家精巧许多。 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一条清溪蜿蜒环绕,潺潺流水声响彻,将游廊接了起来。 院中伫立几块山石,周围皆是些认不出来的植物。 叶盼汣看得很细,这宅子想要建成这样,不仅花销甚大,更耗心神。 门房介绍着,“这种院子有三处,每处有厢房五间。都已铺上了新的被褥,请贵人们放心使用。” 他继续走着,“西南这间是膳房,旁边一间存放了许多食物。” 到了这,门房便不继续走了,“想必贵人们今日都累了,我便不打扰了,这就回主子府里了。” 叶盼汣点点头,“去吧。” 门房恭敬地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柳氏挽起袖子就准备进膳房做饭。 叶盼汣拉住她胳膊,“大嫂,今天坐车累了一天了,我们去醉仙楼吃饭怎么样?” 她对醉仙楼的味道还挺好奇的。 叶桃花欢呼一声,“好好好!娘亲威武!” 柳氏笑着看看她,放下了袖子,“听小妹的。” 一家人抬脚往门口走去。 叶老头在最前面,“我怎么感觉这路不是来时走的路呢?” 叶二牛停下了脚步,“不是么?是吧?这不都是一条河,好多树,精致的房子?” 孙氏不管这些,低声对叶盼汣咬耳朵,“小妹,你给的那荷包是多大的啊?” 叶盼汣伸出两根手指。 孙氏咂舌,“两百文啊?这也太多了吧!看来就是在有钱人身边才能赚更多的钱!” 叶盼汣笑得灿烂,“二嫂,我说的是二两。” 孙氏惊叫一声,“二两?!” 叶老太看了过来,“什么二两。” 叶盼汣赶紧拽了拽孙氏的衣裳。 孙氏笑得很勉强,“娘,没什么…” 老天爷,二两。 虽然她现在手里有很多个二两,但也肯定不会就这样打赏别人直接给二两。 叶老太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两人,又转过头去。 叶盼汣凑到她耳边,“二嫂,你别叫啊,其实我手里还有黄金呢。” 嗯,黄金百两,合白银千两。 京郊那山庄,价值估计更高。 孙氏杏眼圆睁,“小妹你就是小财神!” 她成天跟小妹在一块,还真不知道这钱都是怎么赚来的。 叶盼汣笑得灿烂,“给你点财运。” 孙氏贴她贴得更紧,“蹭蹭财运~” 最终还是在宅子里绕了远路才出了门,醉仙楼离得近,没走几步就到了。 “客官,里面请!”小二一挥帕子,热情地招呼着。 叶家人走进醉仙楼,外面已经很华丽了,里面更是奢华。 地龙将屋内烧得很暖,白玉挂坠,碰撞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桌椅皆是昂贵的红木材质,条案上还摆放着瓷器花瓶,名贵花草开得招摇。 小二环顾一周,“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楼下已经坐满了,各位上楼可以么?” 叶盼汣点点头,“楼上找个包间吧。” 小二直点头,“没问题,包间还有的。” 说完就上了楼梯。 叶家人抬脚跟上。 这楼梯上还挂着碧纱,被宫灯照得如梦似幻,似有水波流动。 从楼梯上正下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头戴金冠,腰间佩玉,十分轻蔑地看着叶家人。 他勾起一边唇角,用很大的声音说道,“醉仙楼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了。” 叶家人脸色都变了。 叶盼汣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说道,“也只有阿猫阿狗才会把人看成阿猫阿狗了。” 富家公子抬起手就指着叶盼汣,“穷鬼,你说谁呢!” 叶盼汣平静地转过头,“谁主动对号入座就是谁咯。” 富家公子气得就要冲过来打人,小二立马拦住他,“钱公子,在我们醉仙楼不能惹事。” 叶盼汣挑了挑眉,钱家这是又撞上来了?真是好家教。 钱子轩一把甩开小二,“你们有本事给我出来!我们出去说!” 叶盼汣冷哼一声,“狗冲我吠,我还要出去让他咬我?神经吧。小二,我饿了,走吧。” 小二头皮发麻,赶紧带她往包间走。 叶家人冲钱子轩翻个白眼,抬脚就走。 钱子轩气得咬牙切齿,快步走到醉仙楼门口。 他今不狠狠收拾了这群贱民,誓不罢休! 这门口,小爷就不走了! 在二楼的窗户边,许多人将这一幕都尽收眼底。 放眼整个舒州,可没几个人敢这么对钱家。 叶盼汣没把这插曲当回事,狗眼看人低的人多得很,为了这种人影响了好心情才不值当。 ------------ 第一卷 第106章 不消停 叶老太心里却有些担心。 待人全部落座后,小二拿过一张菜单下意识地递给了叶盼汣。 没办法,感觉叶家人的主要话事人就是这姑娘。 叶盼汣接过菜单,一样一样念着,“蒸驼峰,烤鹿肉,扒熊掌,叫花鸡,四喜饺…” “娘,叫花鸡是什么鸡啊,我想吃这个,还有四喜饺。”仍是叶桃花最先说话。 叶盼汣看向小二,“叫花鸡,四喜饺各来一盘。” 叶老头摆摆手,“闺女,烤鹿肉尝尝。” 叶大牛听得面色都变了点。 这家酒楼这些菜,哎,他听着是真不舒服。 他还没见过鹿呢,就要先吃鹿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各自点了些,小二一一记下。 叶盼汣点点头,站起身去跟他走了出去。 叶老太好奇,“闺女你干嘛去?” 叶盼汣笑笑,“我去洗个手。” 叶老太这才放心,舒州太大太繁华,她有些紧张。 叶盼汣走出包间后,就去把账结了,点了十二道菜,五种点心,加上茶水,一共是二十六两三百文。 挺贵。 这一顿饭就吃了她近五天的收入。 来了舒州后,感觉自己赚钱还是得加快速度啊。 叶盼汣又回到包间。 叶老太忧心忡忡地问她,“闺女,刚那人是谁啊?不会还要报复吧?” 叶盼汣摆摆手,“娘,没事,又不是我们做错了,不管他,等会好好尝尝这些菜。” 小二敲了敲门,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客官,旁边的客人送来了一份金齑玉鲙。” 叶盼汣问道,“可有说为何相赠?” 小二摇摇头。 叶盼汣摆了摆手,“那便不必了。” 小二端着菜又出去了。 过了会又进来了,“客官,说是敬佩姑娘刚刚的不卑不亢。” 叶盼汣仍是摇头,“不必了,不用再进来送了。” 舒州不比清水县,只有楚冠最大。 权利关系错综复杂,她敢惹钱家,不过是拿捏着钱家知道她和楚冠关系好,不敢得罪。 但若是和别的钱家的仇人走得近,吃亏的只会是她。 叶家人外面的保护罩如今还很微薄,根本做不到和别人平等的合作。 合作与拿捏有时是一同来的。 不一会小二又敲门走进来了。 这次却没有端菜,一字一句地问道,“客官,敢问可是清水县叶家,师弟问。” 叶盼汣挑挑眉,“是。” 这个师弟,只能是苏阎的师弟。 总觉得白院首的前九个弟子不简单,白院首也不简单。 小二退了出去。 孙氏拧着眉,“这吃个饭还真是不消停,反而是菜还没上呢。” 她饿了。 叶盼汣安慰她,“应该快了,我也饿了。” 几个孩子都乖乖坐在凳子上了,说明是真有些累了。 叶老头说道,“今年没有年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了,今晚大家好好睡一晚,明天可要为过年赶紧准备了。” 叶二牛有气无力地说道,“爹,吃饱了再说吧,不,明早爬起来再说吧。” 门被敲了敲推开了,一个青年男子身穿青黑长褥,腰间宽腰带,并无配饰,看起来很低调朴素。 男子笑着向叶家人行礼,“久闻各位大名,今日终得一见。” 他视线不留痕迹地多看了几眼叶盼汣。 叶盼汣站起身来回礼,“大人太客气了,是我们叶家该多谢你的空宅。” 叶家人也都跟着站起来回礼。 原来这人正是宅子主人。 男子忙摆手,“大家快坐,我是明儿的七师兄,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大家介意我一起吃么?” 孙氏愣了愣,“不介意不介意,你快坐。” 原来在舒州能住这样的宅子,还是托了明儿的福? 她皱着眉,不对,明儿知道大家要来舒州,提都没提过他这师兄。 她又看看叶盼汣,肯定是小妹和那大师兄的事。 恰好,这会菜终于摆了上来。 鱼贯而入,不一会就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叶老头笑着很和气,“不知大人怎么称呼,客人最大,你请动。” “我姓段,名景澄,大爷叫我景澄就好。” 段景澄笑着动筷了。 他前面收到了大师兄苏阎的信,激动得打开。 毕竟这位大师兄简直就是个神话。 结果打开信后,大师兄就只要舒州一套空宅,容十五个人住。并在这空宅旁边的宅子容他落脚几天。 就只有这一件事,两三句话格外简短。 除外什么都没有。 但他依然很激动,这还是大师兄第一次找他办个事呢! 立马把自己住的宅子腾了出来,住进了府衙。 叶家人在他动筷之后,这才紧随其后。 叶桃花茫然地看着这些菜,她认不出来哪个是她点的叫花鸡和四喜饺。 无所谓,全吃! 叶盼汣也动了筷子,自己面前看起来是烤鹿肉,薄薄的一片片,放进嘴里很是新奇。 外面像是有一层脆壳,鹿肉肉汁鲜嫩,还有股淡淡的甜味。 很好吃,叶盼汣又夹了一块。 吃到好吃的,就很开心。 段景澄看着叶家人吃饭,不知怎么,就感觉很放松。 也没人问他是干嘛的,也不会很拘谨。 “不知这宅子够不够大?能住下么?”他问道。 叶盼汣还在吃着。 孙氏回了,“够够够,能住下,这宅子建得可真好看!我们出来时就迷路了呢。” 段景澄笑了,“那可以做些牌子,方便认路。” 孙氏直感慨,“读书人的脑子是真好使,明早爬起来就这么干!” 今天累了,叶二牛和叶老头也没叫唤着喝酒。 但还是要关照关照客人的,“景澄啊,你喝酒么?” 段景澄摇摇头,“不喝,你们要喝的话我去拿好酒来。” 叶二牛忙摆手,“我们今赶了一天的车,不喝了。你们舒州可真好看!” 段景澄笑了,“我其实也是刚到舒州不久,不过也觉得舒州甚是好看。” 叶盼汣笑盈盈地问道,“大人可有带家眷前来?” 段景澄摇摇头,“娘子带着孩儿要在家中陪爹娘过年,过了年才会启程来舒州。” 其实他抗议过,但抗议不过爱孙子孙女的亲娘。 只能孤零零一个人来了。 叶盼汣回道,“那段大人若是不嫌弃,过年上家里来吃饭吧?” ------------ 第一卷 第107章 开个玩笑 孙氏在一旁直点头,“我大嫂做的菜比今天这桌都好吃!” 柳氏愣了愣,看着桌上精致的摆盘,很不好意思,“弟妹说得太夸张了。” 叶家人却齐齐点头。 “老大家的,你做的真比这家做的好吃。”叶老头肯定地说道。 叶大牛也说,“我也觉得。” 柳氏心里炸开了烟花,她刚也觉得这些菜就是摆得精致,但味道上还是不如自己的,被家人肯定后,脸上直笑。 段景澄肃然起敬,“在下佩服,段某后日晚上,除夕夜前来吃饭,不知可否?” 叶老头爽快应了,“当然可以,大过年就是要热闹热闹!” 今晚点的这些菜不少,若是没有段景澄,叶家人还得打包走,有了段景澄,正好大部分直接光盘。 一顿饭吃的都甚是高兴。 段景澄偷溜去买单,却被告知已经买过单了,不觉十分不好意思。 毕竟在舒州他算是主,叶家人是客。 哪有客人请客的道理。 却也不好再说。 便陪同叶家人一起往包间外走。 叶老太疑惑,“闺女,咱还没付钱吧,娘去付钱。” 叶盼汣亲昵地挽着她,“娘,我前面付过啦,一家人不分你我,走吧,我想回去躺着了。” 马车可没有车舒服,古代的路修得也没有柏油马路平,坐一天下来,她浑身都累,感觉像散架了一样。 叶老太拍拍她的手,脑子里转个不停,咋样才能给她这散财闺女塞些钱。 叶家人陆续走出包间。 醉仙楼好些人都认识段景澄,看到这一幕感到很诧异。 都有些好奇这家人和段景澄究竟是什么关系。 段景澄从容地跟在叶家人后面,叶二牛和他并肩走着。 叶二牛社牛属性很强,和段景澄相聊甚欢。 叶老头走在最前面,刚整个身子走出醉仙楼,就被吼了一耳朵。 “就是他们,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叶老头愣了一下,就被带刀护卫抓住了。 护卫下手不轻,抓得很是使劲。 叶盼汣冷着脸,“衡桐,给我使劲打!” 衡桐一听,迅速把护卫的刀卸了,两手一折,护卫的手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钱子轩愣了愣,冲有些犹豫的护卫吼道,“去啊!你们十几个还打不过一个娘们么!” 衡桐眼睛看着钱子轩,又是一脚,直接废了这护卫的一条腿。 叶盼汣上前搀扶住叶老头,“爹,你有没有事?” 叶老头摇摇头,有些惊吓,“爹没事,这人简直太过分!当街就敢抓人,抓了我要干嘛?是不是要把我打死?!” 段景澄快步走出醉仙楼,上前关切叶老头,“大爷,你别怕,我给你做主。” 钱子轩看到这一幕,一双眼惊恐万分,“知,知,知府大人!” 段景澄不看他,冷声道,“来人!给我将此人连同这些护卫统统抓起来。本官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舒州城公然行凶!” 钱子轩急得立马跪下,“小民钱子轩,还请大人为小民做主!” 醉仙楼门前本就人多,这下更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段景澄一甩袖子,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走到他面前,“哦?为你做主?做你当众纵奴行凶的主?还是做你目无法纪,欺负寻常百姓的主?” 钱子轩心里暗骂今晚晦气,怎么欺负个人还被知府看到了。 “是小民的错,这都是误会一场,小民就是和这位大爷开个玩笑,大人给个机会,让我们聊一聊吧。” 叶老头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他胳膊刚被掰得狠,这会还疼呢,“我都不认识他,谁家这么开玩笑的!” 叶盼汣冷声说道,“大人明鉴,在我们一家去吃饭时,这人不仅骂我们,当时就想动手打我们。醉仙楼这么多人,肯定有人看到了。” 钱子轩这会气得脸都扭曲了,他真恨不得撕了这小娘们的嘴! 二楼立马有个富贵公子扬声说道,“我证明!这位姑娘说得不错,前面钱子轩确实出言不逊,还想打人,被小二拦下了。” 钱子轩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恨得牙痒痒。 舒州没几家世家,王家被流放后,钱家一跃而上,成为了第一世家。 舒州的很多官位,也趁此机会,被钱家补了好多上去。 钱家有两个出名的纨绔,一个是钱子瑜,一个就是钱子轩。 钱子瑜被禁足后,醉仙楼这类烧金窟就是钱子轩的地盘了。 但舒州排第二的骆家,也有个纨绔,名骆盛,也爱在烧金窟里。 两人狭路相逢,今日钱子轩争得花魁,明日骆盛拍得压轴宝物,两个人都暗中较着劲,比着抢风头。 现在说话的正是骆盛。 段景澄皱着眉,“钱子轩,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带走!” 知府外出,身边不可能没有护卫,只是刚刚吃饭,段景澄让护卫跟得远些罢了。 待钱子轩被拿走后,段景澄走到叶老头身边鞠了一躬,“大爷,都是小子治理不严,才会发生这种事让你受惊。” 叶老头不敢托大,连忙摇头,“景澄太客气了,这哪能怪你。” 段景澄叹口气,今日这事要是被当今陛下看到,他肯定要被责骂一番。 陛下最是看不惯这等欺负百姓之事。 “我送大爷回府休息吧。” 叶老头忙道,“就几步路的功夫,不送啦,大人去忙吧。” 段景澄又给他鞠了一躬,转身往府衙走。 叶盼汣看着叶老头一直没怎么动的左手,“爹,你这胳膊,我去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叶老头一张脸皱在一起,“好,哎哟,这不是人的,对一个六十多的老头下这么狠的手!” 叶盼汣听得心疼,忙去找医馆。 叶大牛扶着他往宅子走去。 骆盛笑了,抬脚去追叶盼汣。 不得不说,这小娘子前面骂钱子轩的时候,是真让他心花怒放。 微腮带怒,薄面含嗔。就像一枝寒梅,开得冷艳。 就是一看年纪就比他大很多,但他就是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啊! 姐姐的风韵,那可真是让他心旷神怡。 骆盛想靠近叶盼汣,衡桐直接抬手挡住了他。 ------------ 第一卷 第108章 烧得多旺盛 这人一看就是风流浪子,谁知道离得近了会不会染上什么花柳病。 叶盼汣急着找郎中,脚步不停,理都不理他。 “姑娘,在下知道一个医术格外高明的神医。”骆盛颇为自信地说道。 叶盼汣果然停住了脚步,“衡桐,我们该去找段大人啊,刚刚就该麻烦段大人请个郎中的。” 都是前面太混乱,让爹都没注意到胳膊伤得严重。 她觉得骆盛和钱子轩差不多,都不算什么好人,她才信不过他推荐的什么神医。 万一买通郎中下药呢? 衡桐点点头,“我送姑娘回府,我再立马去府衙。” 叶盼汣点点头,脚步飞快地往家中跑去。 一阵风吹过,一片枯叶在骆盛面前飘落。 他看着两人的背影,整个人很是呆怔。 这他娘的怎么会这样? 难道不应该是她一脸感激地麻烦他请神医,然后他携恩和她有了更多能接触的机会? 骆盛勾起唇角,笑得眉飞色舞,那样就没意思了。 看,现在他的征服欲烧得多旺盛! 叶盼汣不知道骆盛脑子里在想什么,她看着叶老头疼得苍白的脸色,恨钱子轩恨得厉害。 她握住叶老头的另一只手,“爹,快了,郎中很快就来了。” 叶老头拍拍她的头,“不急,这不算什么,跟爹说说这宅子是怎么来的?” 他其实并不想过问太多闺女的事,但这会为了转移注意力,就随口问了。 叶盼汣回道,“苏阎,就是明儿的大师兄,冬至送了那御茶御酒来,邀请我们一家来舒州过年,说他孤零零一个人过年。这宅子是他安排的。” 叶老头笑了,“这苏阎有我当年追你娘时的样子了,能屈能伸!” 叶盼汣这下是提起了兴趣,“爹,你都怎么屈的?” 叶老太在一旁瞪叶老头一眼,大有你敢乱说,我就打你的架势。 叶家就大人在屋里坐着,各个都特好奇。 孙氏拉住叶老太,“爹,你就说,别怕,我帮你制住娘了,绝对不松开她。” 叶老头嘿嘿笑,“那会啊,我俩一个村,我就有事没事就跟在她后头。你娘那会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好多小伙子都围着她。我就把那群人都打跑。” “你娘那会可对我笑过。” 叶老太脸都涨红了,“放屁,我才没对你笑过,那都是你自己瞎想的!” 叶老头哈哈大笑,“好好好,没笑过。那会我穷,家里能出的钱也少,你娘家就不愿意把你娘嫁给我,许了村里一家有钱人家。我想了又想,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没忍住,在成亲前,溜进你娘家,把你娘扛在肩上就跑了。” 叶盼汣被这生猛惊到了,“娘没打你?” 叶老头笑得高深莫测,剩下的没再说了。 叶老太难得凶了起来,“啥都瞎好奇,还八卦到你娘头上来了。” 孙氏赶紧哄,“我给娘捶捶肩,不八卦不八卦了。” 叶老太一扬头,“这还差不多。” 衡桐推开门走了进来,“郎中来了。” 一个很是年轻的男子扶扶自己的帽子,走到叶老头身旁,轻轻摁了摁他那胳膊。 “大爷,这样疼么?” 叶老头摇摇头,“我平移着动不疼,扭一下痛得厉害。” 男子又四处摁了摁,动了动这胳膊,又观察着叶老头的反应,最后确诊了,“大爷,你这是伤着筋了,我给你针灸一下,再开个薄贴。” 叶老头直点头。 男子下针又快又稳,一点不犹豫。 叶盼汣近距离看着,古代的中医啊。 瑰宝。 几针下去,叶老头明显感觉痛感轻了好多,“小伙子厉害啊,没那么疼了。” 男子很实诚地挠挠头,“大爷,我这是灸了你的青灵穴,止痛的。” 叶盼汣哭笑不得,对段大人请来的这郎中很是好奇。 这么小的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 待男子针灸结束,又推拿了一番贴上了薄贴后。 叶盼汣拿出一个荷包递给男子,“多谢郎中。” 男子摆摆手,“不必,我是景澄的府医,每月有月钱拿的。” 叶盼汣顿了顿,也没再强求,毕竟这郎中看起来可一点不缺钱,“那我送送郎中。” 男子又止住她,“我以前就住这屋的,不要紧,叶娘子太客气了。就是除夕夜,我能也来蹭顿饭么?” 叶盼汣哭笑不得,“没问题,欢迎欢迎。就是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叫我牧古就行。”男子说着就走了。 叶盼汣走回屋子时,叶老头已躺在了床上。 “行了,都各回各床,赶紧睡吧。” 叶老太也赶人,“回吧,要是有啥事我会找你们的,别担心了。” 几人这才往自己屋子走着。 叶盼汣仍是独自一人一屋。 累了一天,睡得很快。 除夕倒计时,一天。 叶家人都睡得比往常晚了些,直到九点多才陆陆续续爬起来。 柳氏把早饭做好,放在锅上保温,谁起来了就吃。 叶盼汣刚咽下最后一口鸡蛋,就有小厮进来了。 “叶姑娘,段大人请你和叶兴朝去府衙一趟,要审钱子轩。” 叶盼汣点点头,“好。” 叶老头站起身,“让我去好好看看这小人什么下场。” 叶老太也紧跟着起身,“那我也得去。” 叶家其他人自然也想去。 叶老头忙摆手,“行了,明天就除夕了,家里啥都没买呢,多买几个红灯笼,还有福,使劲贴,喜喜庆庆过大年,你们去忙,我带闺女和老婆子去就行了。” 众人这才打消了念头。 府衙离这宅子并不远,拐个弯就到了。 府衙比清水县的县衙气派威武得多。 钱子轩已被押着跪在了大堂上,待叶盼汣三人走上堂。 捕快整齐地敲着杀威棒,“威武——” 叶老头吓一跳,左看看右看看,门外都围了好些人看。 段景澄身穿黑色朝服走上堂来,端坐在太师椅上,一拍惊堂木,“肃静。” 叶老头当即就要跪下,准备高呼求大人做主。 段景澄动了动手指,凳子就摆在了叶老头三人身后。 钱子轩回头看着围观的人群,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正冲自己点头,心里不由大安。 ------------ 第一卷 第109章 有点钱就是人上人了? 他毕竟是钱家的,料定这事不会怎么样他。 杀威棒停止了,围观的人群也都安静了,段景澄开了口。 “请坐,叶兴朝乃本案最大的受害者。” 叶盼汣这才坐下了,叶老头和叶老太也坐了下来,两人坐得很僵硬,背直挺挺的。 钱子轩身边的一个讼师躬身行礼,“大人明鉴,钱子轩昨日只是派护卫抓住叶兴朝,并未殴打叶兴朝,所以未触犯律例,应放人。” 段景澄看牧古一眼。 牧古当即说道,“昨晚属下给叶兴朝诊治,叶兴朝的胳膊被护卫扭伤,红肿疼痛,若要完全康复,尚需三月之余。” 讼师一点没怕,朗朗说道,“笑话,怎么证明这伤是护卫弄的,而不是叶兴朝故意摔倒,弄伤胳膊,只为了中伤我家公子?” 叶老头气得当即就要骂人,叶盼汣拉住他,冲他摇了摇头。 这摆明了就是段景澄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牧古很是不屑地看讼师一眼,“昨晚叶兴朝胳膊上还有被护卫抓的指印,你是在怀疑我的医术?我可是出身太医院。” 讼师愣了愣,隐晦地看向人群,心里一个咯噔。 又要不能得罪太医院,又要为钱子轩脱罪,这怎么可能? 脑子飞速运转,细密的汗水从额头上冒出。 段景澄一拍惊堂木,“罪人还有什么话要说?速速呈上!” 钱子轩抬头瞪着讼师,“赶紧说啊!” 讼师手都颤了,急乱中突然说道,“那护卫是自己去抓叶兴朝的,此事与钱少爷无关!” 段景澄又是一拍惊堂木,“大胆!本官就在现场,亲耳听到钱子轩喊抓住他,怎么,本官的耳朵也会听错?” 讼师绝望地闭上眼睛,跪在了地上。 钱子轩气得直冲他喊,“你说话啊!你别在这装死!” 段景澄问道,“若是无话可说…” 钱子轩大喊,“不不,都是我的错,是我胆大包天,我愿意出一百两赔给叶兴朝做补偿,看在我态度这么好的份上,求求叶家就不要追究了。” 叶盼汣冷笑一声,站起身,铿锵有力地说道,“仗着自己有钱,就敢当街行凶。被抓了不想坐牢,就要砸钱息事。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己有点钱就是人上人了?! 难道这知府是你开得不成? 请大人严惩此人,此事影响之恶劣不容小觑,我们叶家决不和解!” 围观的人群被这话挑得很是愤怒,“收起你的破钱,犯罪用刑!天经地义!” “有钱人打人就可以逍遥法外了么?给我们个交代!” “青天大老爷!严惩恶人!” 段景澄这一刻对叶盼汣好生佩服,人心从来不是那么好操控的,挑起人们的情绪也并不简单。 但她两句话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惊堂木敲下,“肃静!钱子轩公然当街行凶,致使叶兴朝胳膊受伤,打十大板,并徒刑一年!” “他的护卫同罪共罚!” 钱子轩一个劲喊着,“大人我冤枉!小人冤枉!” 却被捕快抓得紧紧的。 叶盼汣躬身行礼,声音感激,“多谢大人给小民做主!” 人群欢呼雀跃,“知府大人英明!” “关一年都是轻的!便宜这坏人了。” 衣着华贵的一对中年夫妻却面容灰败。 男人目光喷火地看向叶盼汣。 叶家,很好,他记下了! 条凳很快摆上,钱子轩躺在上面。 在他旁边左右各一个捕快,捕快看了一眼段景澄。 段景澄点点头,点头幅度不小。 “啪!” 重重的一板子落下,钱子轩身上直接浸了血出来。 “啊!”钱子轩痛得大叫。 中年女子用力推着捕快,想冲上来护着钱子轩,“儿啊!我的儿啊!” 叶盼汣看着这一幕,一点也不难受。 当天晚上要不是有段景澄与他们一同,指不定叶家会被钱子轩怎么残忍地虐待。 对敌人同情,就是对自己残忍。 但她不准备观刑,挽着叶老头就往家走,一边防着人群碰到他胳膊。 叶老太在一旁跟着。 三人快走到醉仙楼时,一个身穿蓝绸的老年富态男人叫住了三人,“姓叶的!别走!” 语气极其蛮横无礼。 叶盼汣充耳不闻,叶老头叶老太也不理。 富态男人直接伸手要去抓叶老头衣裳。 叶盼汣冷声说道,“想想钱子轩的下场,收回你的手!” 富态男人气炸了,叉着腰,“什么东西都是!我喊你们听不见是吧,我家老爷要跟你们说话!钱府有请!” 叶盼汣是真受够了钱家,“滚回去告诉你主子,钱府要是好日子没过够,就别来烦我。” 富态男人被她身上的气势震住,没再敢继续说话。 待叶盼汣三人走远了后,他才蹦起来吐一口唾沫,“一堆泥腿子,敢这么对我说话!” 但身子却很老实地往钱家走去。 他才不是怕,是纯怕误了老爷的事! 衣着华贵的夫妻此时正在钱家堂屋。 男人是钱子轩的父亲,钱子瑜的二伯,钱泰然。 他听着冯淑的哭声,烦得不行,“你能不能别哭了,现在哭有什么用?!哭就能让轩儿从牢中出来么?” 冯淑出身舒州冯家,一辈子养尊处优,没受过什么苦。 当下唯一的儿子被打十大板,还要关一年,就痛得她气都喘不匀,“我的轩儿啊…好苦的命!” 钱泰然简直坐不住,“这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我送他去念书,他贪玩一哭,你就要死要活不让他去!我送他去军队,还是你,通过冯家,想尽办法把他又弄出来!慈母多败儿!” 冯淑被他这么骂,哭得更凶了。 钱泰然烦得要死,一甩袖子走出了屋子,就碰到了回来的周管家。 “人呢?” 蓝绸周管家忙回道,“叶家人脾气臭的很!不来,堂上那姑娘还让我给你说,要是钱家好日子没过够,就别去烦她!” 钱泰然愣住了,“她当真这么说?” 周管家直点头,“查来查去叶家都是个泥腿子家,真不知道从哪来的底气这么嚣张。” 钱泰然沉默了,抬脚往族长书房去。 他门都没敲,直往里冲。 钱家族长钱志不满地皱起了眉,“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敲门?” ------------ 第一卷 第110章 不见了 钱泰然急声道,“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坐的住!轩儿都坐牢了!” 钱志眉头紧皱,“我让他去当街抓人了么?犯了罪就要受惩罚!伴君如伴虎,子炳都说了多少次了,钱家要低调些,你们总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钱泰然噎了一下,“大哥,那可是你从小看大的亲侄儿啊,他被打得浑身是血,现在人都没醒过来!牢房里这么冷,你真忍心他在里面住一年?” 钱志冷哼一声,“郎中早都送过去了,冷什么冷,炭火昨晚就放了。” 钱泰然就像个火炭上的蚂蚁,又焦又烦。 突然他眼睛亮了,“大哥!叶家那下堂妇可是在大街上对周管家说了,说我们钱家要是好日子没过够,就别去惹她。” 这总忍不了吧? 这可是舒州,谁敢在舒州对钱家这么说话? 钱志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叶家背后人不少,段知府明显站在叶家的,更别提瑜儿在清水县,亲眼见到的,叶盼汣和楚冠交情极好。我们没必要交恶,而是该送些重礼去,尽量交好!” 钱泰然皱起眉,这话听得他直犯恶心,“楚冠是谁?” 钱志失望地看他一眼,“你有这生气的功夫,把这些人搞明白才是正理,省得哪天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钱家根基很薄,他接手后,能将儿子一路送到三皇子面前,属实谋划良多。 钱泰然定定地看着他的好大哥,“大哥,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就是不管轩儿这事了是吧?任由叶家在我们钱家头上拉屎。” 钱志无语地捏了捏眉间,“我刚给你说的这么多都白说了是吧,瑜儿在清水县被打了二十大板!我都没敢动叶家,你能不能清醒一些,好好…” 不等他话说完,钱泰然直接走出了书房。 钱志无奈地叹口气。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钱家也不例外,他爹就格外宠爱钱泰然,惯得他眼高手低,谁都看不上。 没想到,钱泰然养出来的侄儿也这样。 叶家是他们钱家能碰的么? 他知道的,却没说出来,那后面据说和苏相还有关联! 拉着整个钱家去和苏相斗? 他真是好日子过够了,才会这么想不开! 钱泰然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院里。 周管家一看到他这脸色,赶忙劝道,“老爷别气坏了身子,族长就是太妇人之见,见识短浅,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钱泰然冷不丁地直接问他,“楚冠是谁?” 周管家愣了愣,“是永昌伯楚厉的小儿子。” 钱泰然眼珠转了转,“一个远在京城的永昌伯,这可是舒州,你说得对,大哥就是妇人之见。叶家你查到了多少?” 周管家一脸得意,“叶家很是简单,全家都是农户,那个下堂妇有个亲生女儿,要我说,我们就该让她好好感受感受我们遭受的!” 钱泰然挑眉,“哦?你说说?” 周管家附在他耳边,“我们可以…” 钱泰然哄然大笑,“妙!就这样!就当我送叶家的第一份大礼!” 叶家今日任务颇重,叶大牛和叶二牛忙着买酒,茶,炮竹,灯笼这类过年必须的东西。 柳氏带着叶翠花,忙着买过年做饭的菜。 叶盼汣和孙氏跟在她俩身后,负责糖果,点心等小吃食。 叶桃花跟着衡桐,跟在几人身后,看到什么想买的就买。 叶磊带着王娇去买各种肉。 孩子们全都留在家里,有叶老头叶老太看着。 段景澄害怕叶家出什么问题,还派了人在宅子前守着。 钱家的三个护卫从上午盯到下午,就是没见到谁落单。 心里烦躁得厉害。 交不了差,肯定要被打,不仅挨打,还要扣银子。 想想就火大。 这叶家怎么跟个铜墙铁壁似的团结,就没个人走远些么? 华灯初上时,叶家人往家走,要回家吃晚饭。 叶桃花突然看到一串亮晶晶的手串,甚是好看。 她就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娘亲准备新年礼物呢。 “我去方便一下。” 衡桐点点头,“速去速回。” 在钱家有可能报复的时间里,她是绝对不能离开叶盼汣的。 叶桃花拐了个弯,刚溜过去拿起手串,一只手带着汗巾就要捂在她脸上。 她一个横移,迅速躲过。 护卫眼看扑了空,怒吼道,“一块上!” 三个大男人冲向叶桃花。 叶桃花迅速挑了看起来最弱的一个护卫,与他缠斗起来。 这是闹市,护卫不敢闹大,剑都不敢拔出来。 叶桃花才顾不上这些,利落地废了这护卫的胳膊后,终于找到机会,一掌劈晕了这护卫。 就这种身手还想收拾她,笑死个人。 看她好好拿这三人练练手。 另外两个护卫对视一眼,一个上前和叶桃花缠斗起来。 一个悄悄退出去拿出了一个麻袋。 叶桃花明显感觉到这个护卫强得多,颇为棘手。 她年纪太小,力量方面练了许久,但仍然薄弱。 和这种浑身肌肉的八尺男儿根本没法比。 不一会身上就被打了好几掌,痛得厉害。 又是一掌她躲避不及,重重打在了她肩上。 叶桃花被打得直向后退,身子像是断线了的风筝。 她这会有些慌,想到衡桐就在旁边,就准备大喊。 一个麻袋却从头套了下来。 黑暗笼罩,叶桃花终于是有些怕了,拼命地挣扎着。 她却像个小鸡一样被塞进了麻袋里,另一头也被提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她放声大叫。 声音却被麻袋隔绝了许多。 护卫不再停留,点了她的穴,扛在肩上就快速跑远了。 衡桐耳朵动了动,她们已经快到叶家门口了。 叶桃花却还没回来。 她没再犹豫,上前找到叶盼汣,“姑娘,桃花说去方便一下,还没回来,我去找一下。” 叶盼汣一下紧张起来,“我跟你一起。” 叶桃花喜欢黏着衡桐,衡桐可比她可靠多了。 她手里提了好些东西,刚刚前面还看到了叶桃花。 孙氏就要跟着去,叶盼汣拦住她,把东西全给了她,“二嫂,让家里人别再出门了,等我回来。” 说完她就跟着衡桐往刚回来的路上走。 ------------ 第一卷 第111章 桃花染血 快过年了,路上摊子摆得很多,又是晚上,人流不少。 两人把附近的茅房全找了一遍,全都没人。 叶盼汣心里寒凉一片。 过了这么久了,都没找到。 衡桐现在有些后悔,刚就该让叶桃花忍一忍,回家再解决。 “姑娘,都怪我,是我太大意了。” 叶桃花摇摇头,“有人要作恶,怎么防都会被钻了空子,我们立马去找段大人。” 舒州城这么大,想找人,知府的力量是最大的。 衡桐一手换住她的腰,轻飘飘就飞上了屋檐,迅速往府衙跑去。 叶盼汣心里焦急,都没顾得上感觉害怕。 她现在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直接落在了府衙的院子里。 一个箭步上前,“段大人!叶盼汣有事相求!” 不等里面回应,她直接推开了门。 段景澄坐在书桌前,很是惊讶地看着她。 “大人,桃花不见了,求大人迅速派兵寻找,在城门口细细排查!”叶盼汣说得很急。 段景澄立马起身,“我立马去吩咐!” 做完这一切,叶盼汣一刻也不停留,“去钱家!” 钱家距离不近,衡桐直接抱起叶盼汣上了屋顶。 带着她飞奔起来。 两人是直接落在了钱家的大院里。 钱家的家丁愣愣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两人。 直接将两人围了起来。 叶盼汣高声说道,“让你们钱家当家的出来!别逼我一把火烧了你们钱家!” 衡桐随意地从家丁手里夺了个火把过来,递给了叶盼汣。 家丁们没动静,叶盼汣拿过火把,直往窗纸上递。 “别!我立马去叫!” 家丁头子吓得要死,立马往外跑。 一边走一边嚎。 “走火了!要走火了!大院来人了!” 冬天干燥,钱家这些房子全都是连在一起建的。 若是这窗纸烧起来,一会的功夫钱家就会整个陷入大火中。 根本救不过来。 不一会功夫,钱家老的少的就通通跑了过来。 钱志一看到这场面,忙抬手,“姑娘,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叶盼汣急声喊道,“我女儿呢?把我女儿交出来!” 钱志愣了愣,“我连姑娘都不认识,又怎么会捋走你女儿?” 叶盼汣将火把放得离窗纸更近了些,“我叫叶盼汣,我女儿叫叶桃花。钱家不止你一个人,你最好赶紧把人找到,不然我立马烧了这宅子!” 钱志急得头顶冒汗,这可是钱家的祖宅,老祖宗的牌位都在这宅子里。 他不敢耽误,立马看向人群中的钱泰然。 怒吼着问道,“今天这把火要是烧起来,钱家的列祖列宗就没了,还有爹娘,你给我说,你究竟对叶家动手没有?!” 钱泰然心里直打鼓,但又觉得叶盼汣可不敢真点了钱家,不过是个小娘们,怎么敢放火呢?“我没有,我听都没听过这名字。” 叶盼汣心里越发急,若是桃花有个三长两短,她要钱家所有人陪葬! 她从来就不是圣母,别人惹了她,她就要以怨抱怨! 火把又近了一分。 钱志急得满头是汗,紧盯着火把。 空气陷入了凝重,每个人心里都火燎一般地焦急。 就在此时,钱家大门被推开了。 叶盼汣寻声看过去。 从门口一步一步往她面前走的,正是苏阎。 叶盼汣愣了愣,握着火把的手却没松。 现在天大地大,找到桃花最大。 苏阎大声说道,“雁羽已经找到了桃花,送回叶家了。” 叶盼汣皱起眉,“你没骗我?” 桃花被捋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舒州这么大,怎么可能立马就找到? 钱泰然听到这话站不住了,立马跳了出来,“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叶桃花还在他手里,怎么可能被找到了? 苏阎冷着脸回头看他,“确实不可能,就是雁羽现在掐着钱子轩的脖子。”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火折子,里面装的是烟花,“若是我将这东西点燃,钱子轩的命也就到这时了。” 钱泰然脸色铁青,却不肯信。 冯淑却吓得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不要!我说,就是泰然绑了叶桃花,泰然,你快说啊!轩儿的命可在他手里啊!” 钱志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看着钱泰然满眼失望。 “啪!” 他直接一巴掌用力扇在了钱泰然的脸上,“你究竟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是不是要拉着钱家所有人都给你陪葬?!” 叶盼汣脑子转得飞快,苏阎肯定是快马加鞭赶到的舒州,身边却没有雁羽。 想必是在家里问清了情况,立马就让雁羽控制住了钱子轩。 目的就是用钱子轩来威胁钱家。 当即她看着钱泰然,坚定地说道,“只要你把桃花还给我,我就不再追究此事,更不让钱子轩再坐牢。” 苏阎心里颇为赞赏,配合得真快。 钱泰然这下急了,“你说真的?” 叶盼汣直接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苏阎皱了皱眉,这誓他听着怎么这么不舒服呢? 钱泰然这才放心下来,对护卫喊道,“将人带上来!” 他本来是准备把叶桃花卖去青楼的,但叶盼汣来得太快了。 叶桃花还在他书房里关着呢,都没来得及转移。 衡桐从叶盼汣手里拿过了火把,现在已用不着这东西了。 待一个麻袋被扛上来时,叶盼汣一个箭步上前,赶紧解开麻袋。 映入眼帘的就是叶桃花染血的脸。 “桃花!是娘啊!你睁眼看看娘啊!”叶盼汣哭喊着。 叶桃花这才不再装晕,睁开眼来,一把扑进叶盼汣怀里,嚎啕大哭,“娘!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了!” 她一路想了好多种结果,吓得要死。 这会闻到娘亲身上的味道,整颗心才安稳了下来。 叶盼汣把叶桃花抱得很紧,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哽咽,“娘在这,没事了,没事了。” 桃花是她的亲女儿,虽然她是穿来的,不是叶桃花的亲妈。 但做了叶盼汣后,她早已觉得叶桃花真的就是自己的亲女儿,两人有剪不断的血缘关系。 这次出事,让她止不住地后怕。 她都不敢想,要是叶桃花真出事了,再也找不到,她会多崩溃。 ------------ 第一卷 第112章 结亲 想到这,叶盼汣凶狠地看向钱泰然,这眼神就像一匹被激怒的母狼。 她绝不会放过这个人! 钱泰然被这眼神吓着,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好恐怖,好像一有机会她就会扑上来把他撕碎。 衡桐很是紧张地查看着叶桃花的身体,“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叶桃花吸吸鼻子,眼睛下还有泪珠,“我本事不够,没打过,被打了几下,不碍事。” 叶盼汣抬手把她脸上的血迹擦掉,“怎么会没事,脸上都是血,吓死娘了。” 叶桃花笑了,“这都是另一个人的脸,我最先打过了一个人的,没打过第二个,又被第三个套了麻袋偷袭。” 叶盼汣听得心里难受,努力压下自己想训她的心,“桃花,你还小,习武也没多久,能不能答应娘,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边逃边喊,绝对绝对绝对不要以身犯险。” 叶桃花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点了点头,“娘亲,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让你再担心了。” 衡桐看着她,心里却在想,她对叶桃花还是心软了,教得太慢。 从今以后必须好好训练她。 哪怕是会让她疼,也必须如此! 苏阎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这边,也放下心来。 冯淑跪着,“轩儿呢?现在能放了轩儿么?” 苏阎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动了动茶杯,“这得问叶姑娘,我听她的。” 他连夜骑马赶路,连水都没喝几口,渴得嗓子冒烟。 钱泰然对叶盼汣喊道,“赶紧放了轩儿!你刚刚发过誓的!” 叶盼汣冷笑着,“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利?段大人按大梁律法判钱子轩有罪,我说放人就能放人?钱家未必太搞笑!” 钱泰然一张脸气得发黑,“你,你这种贱人,活该被天打雷劈!” 不等叶盼汣说话,衡桐已经左右开弓,两巴掌下去,将钱泰然扇得嘴角流血。 “闭嘴!” 叶盼汣不再管钱泰然,“剩下的苏大人管吧,我先带桃花回家。” 苏阎挑了挑眉,看向钱志,“钱志,我相信用不着本丞相告诉你该怎么做吧?” 钱志惊恐地看向他,直直跪了下去,“小的明白,扣见丞相!” 一颗心已经彻底跌进了寒潭里。 这就是钱家的劫啊! 钱家人立马跟着他全跪拜了下去,“小民扣见丞相。” 苏阎理都不理,快步追上叶盼汣,衡桐在她身旁抱着叶桃花。 四人走出钱家。 身后钱家乌泱泱地跪成一片,无人敢起身。 叶桃花一双眼盯着苏阎,“大哥哥,你是谁啊?” 长得是真好看。 而且刚刚大家好像都很怕他的样子。 苏阎笑笑,“我是你娘亲的朋友。” 叶盼汣看向他,他身上衣角还沾了泥土,“大人这一路赶来,想必已累极,不如先回府休息,明日再叙?” 苏阎摇了摇头,“无碍。坐马车而已。” 话音刚落,一声马的嘶鸣响起,雁羽架着一辆马车,急停在几人面前。 叶盼汣先上了马车,原来雁羽也没去管钱子轩,而是弄了辆马车来。 叶桃花坐在叶盼汣怀里,搂着她脖子。 苏阎坐她左边,衡桐坐她右边。 马车向前行驶。 叶桃花惊慌一场,身上还痛,当即眼皮直打架。 叶盼汣笑笑,摸着她的头,“娘在这,你睡吧。” 叶桃花挪了挪身子,靠在叶盼汣肩膀上睡着了。 衡桐不一会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掀开车帘就跳了下去。 一阵风吹过,车帘还在飘着,叶盼汣看着她的背影。 会武功可真好,来去如风。 苏阎看着她,他想过好多次他和她再见面会是什么场景。 但现在这场景,可太超出他预料了。 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呢。 他轻声说道,“你…” 叶盼汣正好也压低声音开了口,“我…” 苏阎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盼汣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很感谢大人赶到得这么及时,很感谢。” 苏阎动了动手指,“这正说明你我缘分不浅。” 叶盼汣也笑了,“大人说的是。” “都是朋友了,就别一口一个大人了,听着多生疏,我叫你盼汣,你叫我苏阎,怎么样?” 叶盼汣虽然是母胎solo,但是被追的经历太多了,也没感到不好意思,“好。”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 苏阎问道,“明天你要做什么?” 叶盼汣想到叶老头的安排,说道,“早晨祭祖,好像说要出门去看傩戏,晚上吃年夜饭,放炮竹。” 苏阎问道,“不知我是否有幸与你一路?” 叶盼汣点点头,“好,你能在舒州呆几天?” “昨日开始,十天,最晚初七晚上就要走。” “竟然有十天的假,难得。” 她很清楚,越是高层,额外的假期越少,尤其是这种外地假期,手上负责的事情太多。 苏阎叹口气,“这几天,我仍需好好观察舒州的官员,了解老百姓们生活的怎么样。” 叶盼汣想了想,“过年人都比较放松,还比较好看清河底。” “我也觉得,不聊这些,自腊八以来,一切可还顺利?”苏阎一双眼一直看着她。 目光却没有太强的进攻性,令人感到很舒服。 叶盼汣也没躲避他的眼神,“顺利,你呢?” “朝堂之上,困难重重,其它都还行,若你能先考虑京城而不是舒州,就更顺利了。” 叶盼汣顿了顿,“京城比舒州要复杂得多,我想等一等明儿,桃花她们,今晚这种事我希望一辈子都别再发生。走得慢一些,稳一些更好。” 苏阎沉默片刻。 舒州一个钱家有这种蠢人,做事丝毫不顾及后果。 京城这种蠢人更多,甚至还是更有权有势的蠢人。 “不去京城也好。”最后他可怜巴巴地说道。 叶盼汣笑着看他,“怎么,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苏阎脑子飞速运转,她现在怕的是护不住叶家,叶家人出什么事。 那叶家怎样才能让人无人敢动呢? 最快的途径就是结亲,结亲! 自己绝对是最佳选择啊! “和我成亲应当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早已选择了借我的势,外人眼里叶家是站在我船上的。” ------------ 第一卷 第113章 干嘛要成亲? 叶盼汣没崩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苏阎脸色却格外正经严肃,“我说真的,你别笑。” 叶盼汣先是看了一眼叶桃花,睡得正香,放心了下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坚定的成亲与利益区分者。我已经有桃花和玲儿了,也不准备再要孩子,不成亲对我才更有利,可能以后也不会再考虑成亲的事。” 大梁律例,女子成亲,只有嫁妆是属于自己的,若是被休,嫁妆也不归自己。 出嫁财产从夫,她坚信钱永远是在自己口袋里才最好。 干嘛要成亲? 即便是和苏阎成亲,叶家成为了丞相亲家。 可是自身若是不够强,强到让人不敢心生挑衅之心,即使是亲家,也有人敢做今晚之事。 而在自身羽毛不够丰满前,低调地保留实力才是最优选。 苏阎心都凉了,“我以为你给我写回信不是这个意思。” 叶盼汣笑盈盈的,“难道男女之情就一定要成亲才是圆满?若是不成亲,就不能有男女之情?” 再说了,若是和苏阎成亲,必然要参加很多宫宴,想到要去皇宫里,她就浑身不自在。 苏阎愣住了,“确实如此,在大梁成亲,是极不利于女性的。但若是不成亲,你会为名声所累,名声总是对男子更包容一些。” 叶盼汣摇摇头,“我不靠名声吃饭,自是不会被名声所累。” 苏阎默了默,若是世人将矛头指向她,他便挡在她身前。 他话题一转,“那你这么说,是可以接受我?” 越说越激动,越觉得就是这样。 叶盼汣抬起一根手指,“莫要顺着杆就往上爬,我才见你不过第四面。” 苏阎又垮了下来,“那要见多少面才行?” 叶盼汣哭笑不得,“这是数量的问题么?” 马车停下了,雁羽掀开了车帘,“大人,姑娘,到了。” 衡桐也到了,她速度并不比马车慢,跳上马车从叶盼汣怀里接过叶桃花,稳稳地抱了下去。 叶盼汣跟着也跳下了马车。 苏阎也准备下来。 叶盼汣抬手摁在他肩上,“快去休息吧,明早再见。” 说完就往家里走。 苏阎整个人都僵住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叶盼汣先碰了他! 雁羽看自家大人呆住了,问道,“大人,你还下来么?” 苏阎轻咳一声,坐回了叶盼汣坐的位置,“没听到盼汣的话么,回府,休息。” 雁羽:“……” 衡桐抱着叶桃花,往她那屋走去。 叶家人都围了上来,一看叶桃花闭着眼睛,都急得不行。 叶盼汣在后面轻声说道,“没事了,现在睡着了,明早再看看吧。” 叶家人这才没再跟着。 叶老太一脸焦急,“闺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盼汣叹口气,“钱家钱子轩他爹钱泰然,气不过,抓了桃花。” 叶老头气得敲桌子,结果忘了胳膊伤着了,痛得直接蹦了起来。 叶盼汣忙扶着他,“爹,你这胳膊可得静养,不能再伤着了。” 叶老头痛得呲牙咧嘴,“我就是气得给忘了,明明是钱家又是骂咱家,又是打我,怎么还有脸气呢?气我们没乖乖跪着挨打?不行,我要去告状去!钱家欺人太甚!” 叶盼汣安抚地替他顺顺背,“爹,等一下,看看钱家怎么做,先前来闹事那个钱子瑜的爹叫钱志,是族长,他看着是个明事理的。” 说的好听是明事理,说的不好听就是会看局势,而罔顾亲情。 这种族长,注定难团结好一族的人。 但却能让一族延续下去。 叶老太瞅着他,“多大年纪的人了,注意着点这胳膊,哪能跟年轻时一样呢,本来就好得慢。” 叶老头撇撇嘴,没说话。 他还不是给气的。 叶盼汣笑着,“好了,明天都要过节了,你们都吃过了么?” 叶家齐齐摇了摇头。 “在家一直等消息,急得都团团转,明儿大师兄来过一趟,说他去帮忙,压根都没顾上吃晚饭。”孙氏坐着,一骨碌说道。 叶盼汣摸摸肚子,“我都有些饿了,那有什么吃什么,大家都吃点吧。” 前面一直紧绷着,这会放松下来才感觉到饿。 柳氏挽起袖子,“膳房里今买的东西可不少,熏鸭腊肠这类的我切一些,再炒个青菜,配着饼吃吧。” 叶盼汣点点头,“没问题,我来帮忙。” 叶家一大家人都寄到膳房来了,叶大牛烧火添柴,叶二牛剥蒜理菜,叶盼汣切菜,柳氏揉面,孙氏切熏鸭腊肠。 速度快得很。 几人还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盼汣详细地说着今晚的情况。 听到她拿火把,叶老太心里直难受。 要不是把闺女逼急了,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叶桃花被衡桐放到床上,立马翻身抱着床上的一个布娃娃继续睡。 这还是孙氏特意给她缝的,里面塞了棉花,按她的要求,缝成了个猴子的样子。 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有个武功盖世的大英雄,就是猴子变的。 叶桂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着叶桃花。 明明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这会看着脸上还有点笑容。 两人都是话少的类型,一句话也没说,就在这坐着。 默默守着。 一刻钟多的功夫,一顿简单的有肉有菜有饼的晚饭就好了。 叶盼汣过来叫两人去吃饭。 衡桐直接说道,“麻烦姑娘帮我随便那些来吃,我就在这屋守着。” 叶盼汣默了默,“行。” 叶桂花倒是跟她一块走了。 叶玲儿三个小孩倒是不敢饿着,提前给她们弄了些吃的。 一顿饭的功夫,大门就被拍响了。 叶盼汣皱了皱眉,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 她起身朝门口走去。 孙氏跟她一块,扬声问道,“谁啊?” “我是钱府管家,钱家三爷钱泰然刚落了河,没救过来,人已经走了。” 叶盼汣皱着眉,一把把门打开。 门外站的正是今晚钱志身边站着的管家。 钱志可真是好狠的心。 “还有别的事么?” 管家摇摇头,看着叶盼汣无悲不喜的面容,心里发怵。 “无事请回吧,今后只要钱家不招惹,叶家便不会报复。”叶盼汣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 第一卷 第114章 一条人命转眼就没了 孙氏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到饭桌上,大家已经在收拾碗筷了。 叶盼汣沉声道,“钱家族长钱志,刚派了管家来,说钱泰然刚落河死了。” 碗筷又落到了桌上。 叶老头难以置信地问道,“有这么巧的事?” 叶盼汣摇摇头,“这就是钱家做给我们的。” 叶老太就感觉心上堵了块石头,“钱家这样做也太狠了吧?” 那毕竟是条人命。 就是送官,也不至于判死刑啊。 叶盼汣平静地说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和钱家的恩怨就到这,大家还有什么想法么?” 叶老头佝偻着肩,“没想法,权势面前,命如草芥啊。咱叶家,凡事留一线吧。” 叶盼汣顿了顿,这事她还什么都没说呢,钱家就做得这么绝。 但她问心无愧,她不觉得钱泰然的死该怪在她头上。 “这事我们叶家没做错。时间不早了,都去睡吧。”叶盼汣说完就往自己屋里走。 叶家人看着她坚定的背影,也都站起身回屋去了。 叶盼汣回屋后,躺在床上,侧身看着窗户透过来的月光。 古代与现代对人命的看法不太一样。 一条人命转眼间便没了。 她脑海里想到钱泰然,真是罪大恶极,竟然绑架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 要不是桃花习武,心态坚毅,不然绝对会留下阴影。 若是今日她没找回桃花,或是桃花受到了侵害,她一定会亲手杀了钱泰然。 而且她并不觉得桃花是钱泰然唯一一个伤害过的人,这种人根本不在意别人生死。 她是对他发了誓,转眼就毁誓了,那又如何? 当时只要能找到桃花,她会使出所有手段。 家人就是她心甘情愿的软肋。 谁对她的家人出手,她绝不手软! 第二日,新的一天,除夕。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明日便是新年。 叶盼汣还没起来,苏阎已经提着好些年礼上了叶家的门。 经过昨晚一遭,这人二话不说就帮忙的态度,叶家人看他顺眼了许多。 叶老头冲他招招手“小苏啊,快来坐,吃过饭了么?” 苏阎摇摇头,“叔,这是我给你带的年礼,两坛御酒,益寿酒,你平时可以小酌一点,对身体好。” 叶老头惊了,“原来冬至的御酒是从你这来的,你小子,好!” 他伸着完好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酒罐。 这酒罐上雕刻的寿桃栩栩如生。 苏阎又提起另外两坛酒,走到叶二牛身旁,“二哥,这是送你的,御酒太平春。” 叶二牛瞪着眼,想让他别乱叫,可手已经不争气地接过了酒。 他怎么拒绝这御赐之酒! 这辈子可能错过一坛就少一坛啊! 而且,叫声二哥怎么了,就是叫了二哥,小妹也不一定要嫁给他,哼。 接着,送叶老太一抹镶嵌五颗各色宝石的云锦扶额,叶老太当即就戴在了头上。 “我就说今总感觉有冷风吹头呢。”她笑得灿烂,拿着铜镜看着这扶额。 多好看呢,额头又暖,上面的皱纹都挡住了好多。 送给叶大牛的是清水县的一个马场地契,地契上已经是叶大牛的名字了,“马场有人在管,但大哥若是喜欢,便可常去看看,自己管。” 叶大牛郑重地接过地契,“我一定会把马儿养得又壮又多,不让你亏本的。” 苏阎摆摆手,“没什么本,不过是哄哄人就有了。” 为皇帝写篇颂文,他就兴高采烈地问他要什么奖赏了。 就是他这辈子也就写过这一篇颂文。 送给孙氏和柳氏各两匹暗花绸。 四匹暗花绸,不同的颜色。 他是没时间买的,这是雁羽备下的。 “我也不太懂两位嫂嫂喜欢什么颜色,便挑了京城卖得最好的。”苏阎笑着说道。 他长得好,这一笑,还送布。 孙氏现在恨不得他就是自己的真妹夫! “哎哟,妹夫,瞧我这嘴,这绸子我真是摸着就高兴!谢谢呐!” 叶盼汣刚爬起来,走到这块就听见了孙氏这话。 不由摇摇头,“二嫂,将来我给你买更多的绸子,别给我找夫婿啊。” 昨晚这事就已经说开了,苏阎也没不高兴,提着礼就往她身边走,“你起来了,除夕快乐。” 孙氏看着这幕,心里一点愧疚也没有,“又不是非得是夫婿我才能叫妹夫,你问你二哥,那会我还没过门呢,我哥就成天喊他妹夫了。” 叶盼汣瞥了孙氏一眼,“除夕快乐,真早。” 苏阎给她的年礼装在盒子里,她没拆,提着又回自己屋去了。 苏阎跟她并肩而行,从她手里接过了盒子,“我来。” 叶盼汣没拒绝,“昨晚钱泰然死了。” 苏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看着叶盼汣平静的脸色,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桃花并不是钱泰然第一个报复的人,他手上沾的血不少。” “嗯,人若犯我,以怨抱怨。”她淡淡说道。 苏阎笑笑,“你不怕因果报应?” 叶盼汣看向他,“坦坦荡荡,无愧于心。我相信因果报应,但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苏阎点点头,“我也不觉得你做的有错。” 他一转话题,“昨晚睡得如何?” 叶盼汣哭笑不得,“你这话题跳跃好大,转得也极其僵硬,睡得还好,你呢?” 苏阎摊开手,“聊天不就是想到哪聊到哪,我睡得很沉。” 沾上枕头人就昏睡过去了。 若是哪天不是自己躺一张床上就好了。 叶盼汣走到了房门前,打开了屋子。 苏阎在门口犹豫了,“我能进么?” “这有什么不能,这里先前不是段大人的宅子么。” 她就带了换洗衣物,必须用品,其它什么也没带,屋里摆设都是原本的模样。 苏阎虚惊一场,都忘了这不是叶家,将两个木盒在桌上放好。 叶盼汣转身往外走。 苏阎不敢多留,赶紧跟上她,“你怎么不现在就拆了?” “我喜欢自己一个人拆礼物。” 这样更轻松。 苏阎挑挑眉,“那先前我送你的礼物你都喜欢么?” 叶盼汣回想着,“写信挺有意思的,酒味道不错,茶也是,衣裳很暖,眼光好。那支梅花已经种下了,若是开花了我会邀你共赏。” ------------ 第一卷 第115章 柔和 苏阎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感觉,就像是一块糖被热化了,还沸腾着冒着甜滋滋的泡泡,“能让你喜欢就好。” 叶盼汣笑得灿烂,“挺好。” 两人满脸是笑地入座,坐在一起。 叶家人心里各种想法,但都有意无意地盯着两人看。 叶桃花已经活力满满地爬起来了,身上的痛和习武的痛更重一些,但也能忍受。 她眨巴眨巴眼睛,“叔叔你在笑什么呀?” 苏阎拿起筷子,“你猜。” 他得尝尝叶家人的饭菜,据雁羽说,在叶家吃饭非常舒服,还好吃。 平常的一碗小米粥,却就是觉得和自己一个人吃的不一样。 米好像更香,更柔和。 一盘煎的月牙型饼,苏阎夹了一个,外皮金黄酥脆,咬开里面是韭菜鸡蛋,格外咸鲜,味道复杂却综合得很好,一点也不油腻。 叶桃花看他只顾着吃,“肯定是我大舅娘做的饭太好吃了,这韭菜盒子,还是我娘亲的主意呢。” 叶盼汣不搭理她,专心吃饭。 今日大嫂还做了枣泥酥,一咬酥得直掉渣。 苏阎咽下嘴里的食物,“确实好吃,你喜欢吃么?” 叶桃花笑嘻嘻的,“当然喜欢了!” 苏阎点点头,“那你多吃些。” 雁羽和衡桐对视一眼,吃的飞快。 真是难得见到大人吃饭说这么多话。 没有一个人告诉叶桃花,钱泰然死了的事。 一顿饭吃完,苏阎和叶家人更熟了一些。 叶老头在院中寻了快空地,空地正是叶家村的方向。 一堆黄纸烧下,檀香的味道飘散。 叶老头恭恭敬敬鞠三躬,又跪下磕三个头。 之后站起身,将三支香插上。 没人说话,安安静静的。 接着每个叶家人都如此鞠躬,跪地磕头,上香。 苏阎在一旁看着。 叶盼汣有些好奇,他怎么不用祭祖,但也没问。 祭祖结束后,外面已经锣鼓喧天了,好不热闹。 叶老头拉着叶老太,“走走走,咱也出去凑凑热闹去。” 叶老太走得慢,“哎哟,都这么大年纪了,咱慢点走成不?” 叶老头步子迅速就慢了下来。 叶大牛站他另一边,身旁是柳氏和叶翠花,一人牵一个。 叶大牛护着叶老头胳膊,防止人群误碰到。 “浩儿,囡囡,玲儿,必须牵紧大人的手,绝对不能自己乱跑啊。”叶盼汣嘱咐着。 叶玲儿左手牵着叶桂花,右手牵着孙氏,一蹦一跳的。 她还没见过这么多人呢。 叶盼汣和苏阎并肩走在叶家人后面,雁羽和衡桐遥遥跟着。 叶盼汣先前是没有看过傩戏的。 见傩者,百病消。 一群傩舞者头戴狰狞面具,青面獠牙,身着五彩斑斓、绣有奇禽异兽的长袍,足蹬云纹厚靴。 他们手中各执道具,或挥舞长刀,寒芒闪烁;或摇动铜铃,清音阵阵。 时而一阵火焰凭空爆出,时而一阵汹涌大风吹过,中间弥漫着阵阵烟雾,甚是神秘。 傩舞者的身体格外灵活,身体被扭成了各种姿势。 人群安静地随着傩舞者走,都仔细看着。 傩舞者绕着舒州城的主干道路,表演了一大圈,直到中午时分才结束。 如潮水的水群也就此散开,一下喧哗了起来。 苏阎笑问道,“感觉怎么样?” 叶盼汣感觉大开眼界,“很是震撼,很好看。” 现场看着,全身心都像被吸引住了,完全没意识到竟然走了这么远。 鸡皮疙瘩更是一阵阵涌起。 苏阎说道,“舒州的傩戏规模不大,将来若是有机会,去京城看看。京城的傩戏是跳得最好的,人数种类众多。还有天子祭拜,万民同庆。” 叶盼汣挑挑眉,“你这么说我就很感兴趣了。” 苏阎笑了,“到时我定要再和你一起看看。” 叶盼汣扭过头,不搭理他这话。 未来的事自然是未来再说。 苏阎看着她头上的一支朴素木簪,心头一动。 他其实还特意从陛下那要了一支簪子,极其罕见的烟墨玉簪,簪头雕成大雁的头,簪身是大雁向上飞时腾起的羽毛,坠着两只雁爪。 他看到这支簪子,就决定要送给叶盼汣。 在他心中,叶盼汣就像一只大雁,天地广阔,任其遨游。 但是簪子毕竟是男女定情信物,他现在还不敢送。 怕她不收。 叶盼汣一直没听到他说话,转过头来看他。 就看到苏阎盯着她的头,“我头发上有东西?” 苏阎轻咳一声,转过头去,耳尖红成一片,“没有,我看那边一个傩面画得很出彩。” 叶盼汣看过去,压根没看到还有傩舞者的身影,“不巧了,都已经走了。” “下次再看吧,我命雁羽打听的,舒州排名第二的酒楼叫金馐阁,我请你们去尝尝?”苏阎问道。 叶盼汣挑挑眉,“我没问题,我问问她们。” 她直接叫住叶桃花,“桃花,你苏叔叔说要请大家中午吃饭,问问大家意见。” 叶桃花两眼亮晶晶的,“那中午能点好多好吃的点心吗?” 苏阎点头,“没问题,所有点心多点一份,给你带回家吃。” 叶盼汣看着叶桃花那高兴得眉飞色舞的脸就乐,不让她吃糖太多,从此吃点心就是她最心心念念的了。 小孩子真好满足。 叶桃花连蹦带跳地挨个找到叶家人,最后蹦到苏阎身边,“回禀大人,大家都叫我代说谢谢!叔你真好。” 要不是这苏大人是娘的朋友,她真想继续喊他大哥哥。 娘也是,喊她姐姐!看着就很年轻。 苏阎拍拍她的头,“小意思。” 雁羽带路,一行人往金馐阁走去。 虽是除夕,路边摆摊的却只比往常更多。 叶家人一会买个甜水喝,一会买个没见过的小吃食。 一路走,嘴就没停,不是在吃,就是在说话。 苏阎手里都被叶桃花塞了好些吃食。 他全都吃了,没进宫前,他囊中羞涩,就特馋这些吃食。 进宫后,又没有时间吃了。 趁此机会,现在全吃个遍。 金馐阁不愧是排名第二的,一座三层小楼,楼上楼下人满为患,大多都是老百姓,格外热闹。 顶楼的屋子里,骆盛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慢悠悠地扇着扇子。 ------------ 第一卷 第116章 般配 生意可真好,白花花的银子都涌进他荷包里。 这舒州,从此没了钱子轩那个蠢货,他就是舒州第一纨绔了。 想到那些烟花之所,得多热情地欢迎他,吹捧他,他就高兴。 他身后,一个小厮弓着腰说道,“少爷,今日叶姑娘身边一直有个陌生男子,两人并排走,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骆盛脸上的笑立马落了下来,收扇转了过来,“陌生男子?” 小厮苦笑着,“是,那人还和叶家一起来这吃饭了。” 今可是除夕,他可不想挨骂。 骆盛脸上又笑了,“来得正好!” 神医既然看不上,那就来看看他的钱。 他玩过的女人那么多,她们哪一个不爱钱呢。 小厮心里松了口气。 “他们坐在哪!麻溜带路!” 骆盛直接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小厮又紧绷了起来,他这口气松得有些早了。 到了包间门口,骆盛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所有人都看向他。 骆盛满脸是笑,扇着扇子就冲叶盼汣鞠了一躬。 他这一鞠就透着无尽的风流气。 “叶姑娘来了也不说声,今日就作为让金馐阁东家的我请客,把所有的好酒好菜全都上上来,你们吃好喝好!” 苏阎看了一眼雁羽。 雁羽恨不得现在立马拿刀宰了这突然冒出来的人,这谁啊这? 他家大人难得请客一次,怎么还有人跟他抢了? 没有人说话。 骆盛也不尴尬,又扇扇扇子,打量了下苏阎。 这人浑身连个金银或者玉的配饰都没有,一看就不像是富贵人,那岂不是随他拿捏? 于是,一双眼看着叶盼汣,“叶姑娘啊,这男人呐,可不能要穷的小白脸,只会花女人钱的,那骨头都是软的,其它地方,你说能硬么?” 叶盼汣都惊了,脸上难得有些呆滞地看一个人。 叶家人懂了的都瞪大了眼看向骆盛。 不懂的看向苏阎,想到这人早上送的年礼,这人穷? 他要是穷,那叶家…是要饭的? 不过苏大人的脸确实挺白的。 雁羽一脸默哀地看向骆盛。 苏阎顿了顿,“阁下是?” 骆盛利落地合上了扇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舒州骆家骆盛是也!” 想到这人马上会露出的惊恐谄媚讨好表情,他就心里高兴得冒泡泡。 苏阎唇角一勾,“原来是宏远的儿子,家父他近来可好?我记得他过年不能回舒州,还特意嘱托我来了舒州务必去你家吃顿饭。” 骆盛脸上的笑已经完全消失了,一张风流脸惨白一片? 他动动嘴唇,却只发出一声,“你…” 苏阎站起身看了看他,“宏远呐,可是最懂礼的人,每次见我都必行礼,我都给他说了好几回不用行礼,他却总说礼不可废。” 说完,苏阎轻飘飘地拍了拍他的肩。 骆盛直接跪了下去,“我…” 他一颗心跳得像打雷一样,震耳欲聋。 原来这个小白脸就是家里近日大肆准备要迎接的贵客。 原来这就是他爹最佩服的丞相大人。 他爹骆宏远,官拜正四品礼部侍郎,书房里全挂的都是丞相的墨宝。 闭嘴张嘴最爱说的就是丞相如何说。 骆盛急得汗如雨下,嘴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叶家人喝着茶,静静地做个吃瓜观众。 苏阎叹口气,“你瞧你,怎么也跟你爹似的,赶紧起来,大过年的。” 骆盛用力摇摇头,跪着拽住了苏阎的腿,“我该死!我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原谅!求求大人看在我爹的份上,别和我计较。” 苏阎摆手,“你是小辈,我怎么会跟你计较呢?” 雁羽早已习惯自家大人的说辞。 叶家人直感慨,宰相肚里能撑船这话真不假啊。 叶盼汣倒是挑了挑眉,这话她一点都不信。 骆盛一张脸满是希望,“那大人还会如约来家里吃饭么?” 苏阎叹口气,挣脱开他的手,坐了回去,端起了茶。 骆盛脸都龟裂了,心更是碎得彻底。 头用力磕在了地上,“求大人莫要因为我而怪罪父亲,我给大人赔罪了!” 三个震天响的响头磕完。 苏阎开了口,“我看这金馐阁还不错。” 骆盛立马说道,“这金馐阁的东家从此就是大人!” 苏阎摇摇头,看向叶盼汣,“盼汣才是,我一当官的,哪能经商呢,骆小子,你可别害我。”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 骆盛看都不敢再看叶盼汣一眼,伏着身子,“叶东家好!” 叶盼汣笑盈盈地,“那便把我这金馐阁好酒好菜都上一份,出去吧,别再来打扰我们吃饭。” 苏阎看着她也笑得灿烂。 骆盛都没敢站起来,跪着就退了出去。 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挖出来! 要是让爹知道这事了,自己未来肯定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骂当今丞相穷小白脸! 骆盛现在多难受,叶盼汣不知道。 但她挺高兴的,本来就要在舒州开铺子,又有钱送到她手上来了。 直晃晃的,连个弯都没转。 叶家人看看苏阎,心里都在叫,这真是个老狐狸! 又看向叶盼汣,嗯,上一秒还是被请吃饭,现在就是在自家吃饭了。 真是个大好事。 也就是这一刻,叶家人突然都觉得,这两人是真般配。 不一会,饭菜酒水流水一般端了上来。 待叶老头动筷后,叶桃花盯着点心就准备动筷。 叶盼汣看着她,“先吃饭,吃完再吃点心。” 叶桃花撇撇嘴,但还是乖乖把筷子撤了回来。 叶玲儿看着她直笑,“桃花姐姐,我的那份点心也给你吃。” 和叶桃花嗜甜不同,她更爱吃肉。 叶浩也跟着说道,“我那份也给桃花姐!” 他也爱肉! 叶盼汣看着叶桃花。 叶桃花刚扬起来的眼角又落了些“你们真好,但我一天不能吃太多,你们吃吧。” 叶盼汣给了她个赞赏的眼神。 叶桃花又高兴了许多。 什么点心都比不上娘亲的认可! 金馐阁的菜与醉仙楼差别挺大,口味更重一些,麻辣味不轻,更得叶家人喜欢。 苏阎也喜麻辣,吃得高兴。 ------------ 第一卷 第117章 咬帕子 午饭吃完后,往家走的路上。 叶二牛跟着叶老太,被路边的唱戏台子吸去了全部心神。 听得如痴如醉。 孙氏一看这架势,冲叶老头说道,“爹,走,让他俩在这听,我们回家去打叶子牌去!” 叶老头一听这个来了劲,“这个好,两个人不行啊,闺女,小苏,你俩也来!” 苏阎笑着应好。 叶盼汣也挺有兴味,“先说好,我还没打过,你们别欺负我。” 叶老头拍拍她的背,“放心,爹让你!” 叶盼汣笑笑,“爹真好~” 大房的人爱逛街,一大家都没回家,就势又溜达去了。 就在堂屋的方桌上,四人各坐一方,叶盼汣旁边是苏阎和叶老头,对面是孙氏。 孙氏很是娴熟地发着牌,“咱那就玩点小的高兴高兴,太大的就是赌了,可不好。” 叶老头原本想抽个旱烟,一看这么多人,忍住没抽,“成。” 苏阎是会玩的。 第一盘,叶盼汣还在理解规则,输给了孙氏。 孙氏脸上笑得发光,一双手收着钱,“哎呀,小妹,二嫂看你大有可为!” 心里都乐开了花,吃三家,爽! 叶盼汣笑盈盈的,“我现在明白了,二嫂,你可得小心了。” 孙氏一点不在意地理了下耳边的碎发,“都一家人,输了也没事~” 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她玩叶子牌可是玩得不错,小妹一个新手,她才不怕。 叶盼汣笑笑,理着自己的牌。 第二把,叶盼汣赢了苏阎,孙氏两家。 苏阎把钱推向她,“恭喜恭喜,来年必行好运!” 叶盼汣笑着看他一眼,“能从你这赢钱,成就感很强啊。” 孙氏看着叶盼汣伸手把自己的钱拿走了一点,“可以啊小妹,再来。” 第三局,苏阎不输不赢,叶老头赢叶盼汣和孙氏。 叶老头没从叶盼汣那拿钱,叶盼汣自己放了过去,“放着,等会我就又赢过来了。” 之后接连十把,都是叶盼汣大赢,叶老头小赢。 苏阎看着叶盼汣笑就开心。 他是算着牌输的。 孙氏一张脸越发凝重起来,搓了搓手,“这手气真臭,我去洗个手换换运!” 她快步去旁边洗了个手,擦干又坐了回来,“成了,肯定没问题了!” 下一把,她就小赢了,赢了苏阎。 “我就说,哈哈哈哈!” 叶盼汣笑盈盈地看着她,“二嫂不继续再洗洗?” 孙氏一摇头,“不不不,现在正是我的好运时间!” 接连三把,孙氏全输。 她坐不住了,又去洗了个手。 回来还是输。 半下午时间过去,孙氏除了第一把,就赢了苏阎和叶老头几把。 叶盼汣大杀四方,除了没怎么赢叶老头,基本都赢了苏阎和孙氏。 这会孙氏随身带的两百文是彻底输了个干净。 叶盼汣清点着她的战果,“二嫂今天的运气不佳啊。” 孙氏看着她手上那一大串铜板,心痛得厉害。 她凑到叶盼汣身边,“小妹,你看都要过年了,是不是也要给二嫂发个荷包呀~” 叶盼汣一把收好钱,抬脚就溜,“明天再说啊~” 孙氏看着她的背影,直咬帕子。 今天这叶子牌一定是闯鬼了! 苏阎紧跟着叶盼汣,也溜得飞快。 他腿长,几步就追上了她,从衣襟里取出了一个册子,“看看。” 叶盼汣接了过来,上面写着硕大的两个字——账本。 她翻了开来,原来是金馐阁的账本。 “这么快就交过来了,速度挺快。” 苏阎摊了摊手,“我都说了不计较,不知道怎么还这么胆战惊心的。” 叶盼汣看他一眼,“朝堂上有谁信这句话?” 苏阎笑了,“那这可跟我无关。” 叶盼汣和他通信两个月来,清楚他确实不在意这些小事。 只要不触及他的雷区,他都不大在意。 雷区也很简单,就是老百姓。 她看账本看得仔细,越看眉头越紧。 “金馐阁这么大的客流量,每日利润也太低了。” 金馐阁菜的价格没醉仙楼贵,但也绝对称不上便宜,一道招牌玲珑牡丹鲊就是五十六文铜钱,只需要一点鱼肉和猪肉,更多的是后厨精雕细琢用的时间。 光这一道菜,每日都能卖出三十多份,最少就是一百六十八文进项。 金馐阁不下三十道菜,十几种点心,还有更赚的酒水。 账本上的每日毛利竟然才十几两银子。 叶盼汣没再看前面的,直接翻到了后面的采买,“果然,这金馐阁采买油水不少。” 一个鸡蛋都能是五文钱买一个了。 苏阎看着她,“你对经营一事很是在意。” 叶盼汣点点头,“任何茁壮的大树都是先长根须,经营也是,从细节处发现问题处理问题,这样才能抵御更多风险。而且经营好,钱能翻倍。” 苏阎笑笑,“是这样。你要赚这么多钱,准备做什么?”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呀,好好活着,去改变,去行善,去感受,去享受等等。”叶盼汣说得很随意。 苏阎点点头,“不错,我就希望天下百姓都可这般,无须挣扎着生存,好好活着。” 叶盼汣放下账本,“愿有这么一天。世界除了大梁之外,还有许多地方。但愿大梁在梁庆帝和你等文武百官的治理下,成为一个强盛的王朝。” 乌托邦难有,但不影响人希望有。 苏阎重复了下这个词,“强盛。” 叶盼汣点点头,“是百姓安居乐业,心有希冀。文武皆强,财富鼎盛。” 苏阎默了默,“会的,一定会的。来年不会,则后年会,终有一日一定会。” 叶盼汣笑着说道,“你不好奇我给你写的那副字从何而来?” “我以为是你自己想的。” 叶盼汣急忙摆手,“这怎么可能,我就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哪可能有这种抱负。写这句话的人也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他还有句广为流传的话,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苏阎低声默念了一遍,心中大为震撼。 “我不及此人。” 叶盼汣推开自己屋子,取出了自己书桌上已装裱好的这幅字,走出去交给了他。 ------------ 第一卷 第118章 好生不害臊 “这是我给你的年礼。我们都不是圣人,但却可以向他们看齐学习。” 苏阎接过这字,心生惭愧,“阎自当日日反省。” 叶盼汣拍拍他的肩,“好啦,难得过年休息几天,也别太苛责自己。” 苏阎郑重地将字收好,放进了怀里,看向她,“与你这般闲语便足已放松。” 叶盼汣转过视线不看他,“那便好。” 她也觉得跟他聊天挺自在的。 天色昏暗,柳氏还在膳房用力翻勺,铁锅,陶锅,蒸锅全都用上。 叶家其他人也纷纷打下手,忙得热火朝天。 就是这时,牧古跟着段景澄来到了叶家。 叶盼汣前去开门,不争气的苏丞相自然是跟着她到了门口。 门一打开,牧古脸上的笑扬了不过两秒,就僵住了,“苏,苏大人…” 啊!这个大魔头怎么会在这!! 段景澄本就带笑的脸,看到苏阎,笑得甚至有些紧张了,激动唤道,“师兄!京城一别数日,澄不胜想念!” 叶盼汣挑眉回头看苏阎。 苏阎笑笑,“今天可没有什么大人,都快进来。” 牧古一溜烟跑进来,离得苏阎远远的。 正出来摆炭的叶桃花看他这样,满脸不解,“郎中,你干嘛这么怕苏叔叔?” 活像是他能吃人一样。 牧古看她一眼,躲到她身后,“老狐狸吃人都不吐骨头的!我怕我哪天被他卖了还要给他数钱!” 像他这样一心医术,对权谋一窍不通的脑袋,可太害怕苏阎了。 叶桃花摇摇头,“怎么可能,苏叔叔这么好,才不像你说的那样恐怖呢。” 牧古看她像看个怪物,“啧啧啧。” 怎么感觉这个脑袋比他还要,直。 叶盼汣招呼段景澄落坐,这个宅子的膳堂很大,一张大圆桌足够所有人坐下。 苏阎黏她,必要坐她旁边。 段景澄摆摆手,“我坐师兄旁边就好。” 叶盼汣看着他这狂热迷弟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反差挺大,在外段景澄都是端着,颇为严肃,在苏阎面前,就像是能看到尾巴一直在摇一样。 饭菜迅速摆了上来,叶老头和叶老太落不太好意思地落坐了上首。 大房在左,二房在右。 牧古本想挨着段景澄,一看到旁边的苏阎,挑了个看不到苏阎的位置,又离他远些的位置。 就在叶桃花和叶桂花的中间。 叶桃花看看叶桂花,冲牧古说道,“你在中间,我俩就不好说话了。” 牧古屁股就像黏在了凳子上,“那你给我说,我帮你俩传话。” 叶桃花瞪他一眼,“你这人可真是…” 牧古抬手,“我知道,我这人就是悬壶济世,热心肠,爱帮人。” 叶桃花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好生不害臊。” 牧古对这话不赞同,“我不和你计较。” 衡桐和雁羽坐在一起,两人专心吃着饭,听着别人说。 叶老头拿起他视若珍宝的一坛御酒,“除夕,咱喝点好酒。” 苏阎站起身,“叶叔,我准备了别的酒,你尝尝看。” 雁羽转身拿上来了四坛酒,“有两坛果酒,喝起来不上头。两坛烈酒,容易醉。” 叶老头又高高兴兴收起了自己的御酒。 这能让他给别人吹好久。 “我来碗烈酒!” 雁羽给他倒了碗。 叶老头端起来就准备喝,叶老太筷子放在碗上,“这么好吃的年夜饭,什么都不吃就准备喝,不行。” 柳氏为今晚的年夜饭准备很久,做什么菜都反复和大家确认,确保都有一道每个人最爱的菜。 叶老头笑呵呵的,“好好,这羊排一看就香!” 羊排是和萝卜一起清炖的,鲜得浑身血液都暖。 叶盼汣早都吃了好几道菜了,她可没办法拒绝大嫂的手艺。 牧古吃得很快,“要是错过了今晚这顿,我都不敢想我得多遗憾。” 叶桂花被他这狂野的吃相逗得直乐。 叶桃花问他,“你不是太医院出来的么,宫里的饭难道还比不上我大舅娘做的?” 牧古筷子不停,“你这话问得,我只是个太医,宫里又不给我做饭,我哪知道好不好吃。” 叶桃花默了,她还是吃自己的饭吧。 雁羽给大家倒好酒后,又坐了回去。 他和衡桐都不喝酒。 不是喝不了,而是不能喝。 段景澄端着自己那碗果酒,站起了身,“叶叔,叶婶,小生敬你们一杯,要不是你们,我今晚肯定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府衙,或是和手下们吃得不自在,反正都不会有现在这么高兴,多谢你们!” 叶老头端着酒站起身,叶老太端着茶也站了起来。 叶老头说道,“景澄也太客气了,今晚吃得高兴就好!马上就是新的一年,我们一起喝一个,新年万事顺意!” 所有人都笑着站起了身,最后是牧古,嘴里还鼓着。 十几个酒盏茶盏碰在一起,接着又收回去,化作暖流涌入每个人的身体里。 一顿饭吃得时间很长,桌上随意聊着。 聊的话题又广又杂,有叶老头叶老太说田间的事。 苏阎和段景澄听得都很仔细,回问的话题也很紧要。 也有闲聊的养孩子问题。 还有大梁今年发生了什么大事,各种八卦。 苏阎随口说了些宫里人尽皆知的八卦。 叶桂花和叶翠花听得两眼亮晶晶。 叶桃花倒是不太在意,她感觉看牧古吃饭比较好玩。 一顿饭吃了足足一个半时辰,马上就到零点了。 叶二牛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打转转。 叶老头也有些高,叶大牛很稳,走到院子里去把炮竹挂起来。 “一年要过去了。”叶盼汣站在窗边看着。 苏阎在她身边一起看着,他没怎么喝酒,很是清醒。 “这一年的除夕是我过过最热闹的一年。” 叶盼汣顿了顿,抬手在琉璃窗上写着福字,“我也是。” 过年就是要这种一大家人过,就格外热闹。 那些独自一人的孤独落寞就被驱了个干净。 子正到,叶大牛吹亮火折子,炮竹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窗户没关,有跳得远的炮竹冲进来,苏阎快速拉了一下叶盼汣的胳膊,让她站在自己身后。 抬手将窗关了。 ------------ 第一卷 第119章 亢奋 炮竹的声响很大,叶盼汣捂着耳朵,笑得灿烂,“我没事。” 苏阎迅速把手松开,手指动了动。 指尖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叶桃花捂着耳朵,蹦到叶盼汣面前,大声喊着,“娘亲!新年快乐!桃花爱你~” 接着凑过来就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叶盼汣想捏捏她的脸,手却得捂住耳朵,就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明年娘估计都要够不到你了。” 叶桃花长得快,个子窜得很猛。 “哎哟~那明年我蹲下来好咯~” 叶桃花吐吐舌头,跑去亲叶家别的长辈去了。 接着是叶玲儿,拉拉叶盼汣衣角,让她蹲下来,自己亲了她一口,“娘亲,新年快乐,玲儿也爱你!” 叶盼汣在她肉嘟嘟的小脸蛋上也亲了口,“玲儿也新年快乐,娘亲也爱你。” 叶玲儿小脸红彤彤,害羞地跑远了。 叶家的小辈就这么都轮了一遍,最后是苏阎站在了她面前。 他耳尖有些红,“盼汣,新年快乐。” 他也好想像这群小孩一样亲她一下,还能也被她亲一口啊! 叶盼汣笑盈盈的,“苏阎,新年如意。” 苏阎看着她笑面如花,星眼灿若银河,这一刻,周围的喧哗似是都静了下来。 叶盼汣被他看得脸有些红了,转头避开了视线。 醉鬼叶二牛过来一下挤开了他,手揽住叶盼汣,“小妹,二哥,二哥给你说,新的一年,小妹要高高兴兴的!” 叶盼汣被他的酒气熏得,头直往后躲,“二哥也新年快乐。” 叶二牛还想说话,叶盼汣捂住他,“二哥快去睡吧,咱明天再说。” 孙氏还在一旁抱着叶莹囡亲了又亲呢,压根没看到这边。 叶大牛看到了,扶着叶二牛就往厢房走,“小妹,大哥也祝你新年快乐!” 叶盼汣赶紧回头开窗,“大哥也新年快乐!” 这酒气,赶紧通通风。 苏阎指指外面,“出去走走?” 叶盼汣毫不犹豫就往外走。 正月初一的月亮细如银钩,将这宅子的垂柳,河面,红纱都披上一层银色薄衣。 路上每隔两米便挂了红灯笼。 两人没说话,慢慢地迈着步子。 耳边还能听见屋里的热闹声响,还有河水潺潺声。 “你冷么?”苏阎问道。 叶盼汣摇摇头,抬头看着天幕,“我怕冷,一向穿得很多。今晚的月亮就像人高高扬起的唇角。” 苏阎也抬头看夜空,“第一次看月亮,透着些喜庆出来。” “砰砰砰!” 从府衙上空窜出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烟花。 姹紫嫣红地点亮了夜空。 叶盼汣转头望去,苏阎却没动,看着她。 叶盼汣:“……” 她抬手把他的头转了过去,“烟花真美呐。” 苏阎侧眸看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一朵一朵炸开的烟花,美得令他停住了呼吸,“在你眼中更美。” 叶盼汣指指天,“要不你看看那呢?” 苏阎没说话,也没转头。 叶盼汣还能听到街道上还有人的欢呼声。 烟花放了好一阵,才消停了下来。 “你往年守岁么?” 苏阎摇摇头,“能多睡会就不容易了,不守岁。一个人守岁做什么?” 叶盼汣笑笑,“不守岁你照岁么?我看大哥把每个人的屋子都放了好些灯笼蜡烛,要照亮每一寸地方,通宵不灭,来年财富满屋,也驱邪。” 苏阎想了想,“雁羽好想会弄这些,但太亮了我睡不着,每次都吹灭了。” “一年就难得这一日,还是别吹了,图个吉意。” 苏阎挑挑眉,“那我今晚就不吹了,若是睡不着那便不睡了。” 叶盼汣停住脚步,“祝你今晚睡个好觉,我回屋去了。” 这会不早了,该睡了。 苏阎看了一眼地上两人碰在一起的影子,迅速抬起头来,“你也睡个好觉,去吧,再过几个时辰再见。” 叶盼汣点点头,踏着月色回自己的厢房去了。 苏阎飞上身后的房檐,看她进了屋,关上屋门。 他身子向后一仰,躺在屋檐上,伸出手,透过指缝看着月亮。 今日一天都在她身边,两人就像认识了很久一般。 他越发认识到,自己在男女之情上,也不过是凡夫俗子。 他对她有情,却远不满足于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他不想和她几个时辰后再见,他想一直和她相见。 屋内,叶盼汣坐在凳子上,拆着苏阎送的年礼。 是一支毛笔,笔杆已被磨出了印子。还有一方砚台,十分简单,使用痕迹也很重。 “此二物伴我十余载,现将其赠卿,常伴你身。” 这个礼物叶盼汣倒十分喜欢。 比这笔和砚台贵重的多得数不胜数,但苏阎在这两物上倾注的感情绝对胜过旁物。 她相信万物有灵,这笔和砚台也是。 这一年,她也将用这支笔和砚台,不知会书写多少。 屋内灯笼明亮,烛火摇曳,新年的气氛很重。 叶盼汣躺在床上,一颗心像是浸在温泉中,很是高兴。 她闭着眼,一丝睡意也无。 翻来覆去了好一阵,整个人还是很亢奋。 人热热闹闹地呆久了,就容易亢奋。 她没再挣扎,睁开眼看着屋内的光,突然想到自己加班猝死前。 那一刻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绝望与后悔。 她从小像只孤狼一般长大,挨饿的印象太强烈。 她不想再挨饿,绝对不想,便夜以继日地工作,拼命地赚钱。 一心赚钱,只要赚钱。 钱越来越多,但她却感觉不够,怎么也不够。 挨饿的日子就像个梦魇时刻缠绕着她。 直到猝死的这一刻,一切都结束了。 她向上天祈祷,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来到大梁三个月,一切都不一样了。 除了钱,还有亲情,友情,甚至朦朦胧胧动人心弦的爱情萌芽。 她感觉自己一颗心缺失的部分再一点点重新长出血肉,她更爱自己,也更爱这个世界了。 这世间有这么多她爱的人。 胡思乱想间,叶盼汣还是睡了过去。 大年初一,正拜年。 苏阎仍是昨日的时间,带着雁羽就到了叶家。 柳氏在煮着汤圆。 叶盼汣还没起。 ------------ 第一卷 第120章 来者不拒 苏阎躬身一个一个给叶家起来的人拜了个年。 “叶叔,叶婶,恭贺新禧,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叶老头笑眯眯地,拿过红色荷包塞到了他怀里,“哎,给小苏拿压岁钱了,叔也祝你新年无病无灾!” 叶老太也给他塞了一个。 苏阎没拒绝,来者不拒,全收了。 汤圆快煮好时,叶盼汣还没爬起来。 孙氏脚步飞快,“大年初一可不能睡懒觉,我去叫小妹去。” 叶老太摆摆手,她是疼闺女的,想让她多睡会,但一年只有初一是绝对不能睡懒觉的。 孙氏从外面走进屋,叶盼汣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她推了推叶盼汣,“小妹,赶紧起了,初一不兴睡懒觉啊。” 叶盼汣把头塞进被窝里,翻了个身,“我就再睡一会…” 孙氏竖起眉毛,抬起一双手,笑得眉飞色舞,手从被窝里伸进去,摸到了叶盼汣的脖子。 “啊!” 叶盼汣被冰凉的手摸得尖叫一声。 孙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这下清醒了吧~” 叶盼汣拿起枕头就砸了她一下,“鸡皮疙瘩都给我吓起来了。” 孙氏捏捏她的脸,“好了好了,小妹,新年喜乐,二嫂祝你身体安康,日日喜乐!” 叶盼汣笑了,“好好好,二嫂,你也新春如意,小妹我呢,就祝你心想事成!” 孙氏笑得灿烂,“成了,给你压岁钱。” 她往叶盼汣面前递了个小荷包。 叶盼汣一把接了过来,挑起了眉,“让我看看你给我包了多大的荷包~哇,六两!二嫂你真好!” 孙氏叉腰一扬头,“是吧,二嫂好吧,快起,你大嫂包的汤圆可好吃了,花生芝麻馅,核桃馅,玫瑰馅各种的,都等你了!” 叶盼汣一掀被子站了起来,她里面穿了里衣,“二嫂,快,帮我穿穿衣裳。” 她自己一边努力穿着,古代的衣裳真好看,就是穿起来也是真费劲。 孙氏一点没嫌弃,给她扣着衣扣,系披风,“也就这时候,桃花那活泼劲在你身上才有一点。” 叶盼汣笑笑,穿好衣裳后,孙氏迅速给她弄着发髻。 发髻也很难,叶盼汣向来就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平常就会一个简单的坠马髻。 “我就给你弄个我比较擅长的朝天髻。” 孙氏的手巧,快速地就把叶盼汣的鸦黑长发在头上盘好。 “不错,我家小妹这脸好看,什么发型都好看!” 叶盼汣转转头,看了看,“不不,是二嫂手巧,走了走了。” 她挽着孙氏,两人脚步飞快地往膳堂走去。 叶老太一看到两人,念道,“叫个人把自己也叫进去了,这么久才来。” 孙氏上前,手搭在叶老太肩上,“哎哟,娘,你看我给小妹弄的发髻,好看吧?” 柳氏一边盛着汤圆,一边说道,“刚一进来我就看到了,好看的。” 苏阎也点点头,“我也觉得好看。盼汣,新岁纳福,敬颂年祺。” 叶二牛看他一眼,“我小妹当然好看了。” 叶大牛拉他,“赶紧坐下,你大嫂特意还给你这碗加了点蜂蜜,解解酒。” 叶二牛嘿嘿一笑,站起身就冲柳氏鞠了一躬,“还是大嫂好。” 孙氏在一旁舀起个汤圆凉着,“瞧瞧这没个正形的。” 昨晚叶二牛喝多了,闹了她小半宿,霸占着一张床,就是不给她躺。 喝是喝多了,抢床倒是灵活得很。 还可怜巴巴地说,“平常我就只能被你挤得睡个床边边,我今就要好好感受感受你平日的地盘。” 他横着竖着斜着到处摆,就让她愣是只能缩着。 最后一通收拾后,又听话了。 叶二牛盛起一个红色汤圆,吹了又吹,放到孙氏面前,“这个凉了,娘子吃。” 孙氏哼哼一声,小口咬了一口,是她最爱的芝麻馅。 特香,却不会过分甜腻。 叶磊从小到大看这一幕,早就习惯了。 他也给王娇使劲吹着汤圆。 苏阎简直想有样学样,看叶盼汣一点也不急着吃汤圆的模样,歇了心思。 叶盼汣先喝着水,看着大家。 “大家昨晚都守岁到什么时候?” 叶老头咽下汤圆,“老咯,子时放了炮竹,过了没一会我就和你娘回屋睡觉去了。” 孙氏竖起三根手指,“我跟你二哥,丑时最后一刻才睡,厉害吧,肯定是守得最久的。” 叶大牛和柳氏对视一眼,“我把二弟扶回去,回去倒头就睡了。” 柳氏也点点头,“我比他迟了两刻。” 叶翠花和叶桂花非黏着她,说了好久的话。 叶桃花眨巴眨巴眼,“二舅,二舅娘你俩可真厉害,我那会都做梦了,昨晚我梦到了我成为了武林帮主,大家都叫我桃花大侠。”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你这梦还挺美。” 叶玲儿赶紧说道,“桃花姐昨晚睡着了胳膊腿还在比划着呢,我都看到了!” 叶盼汣抬手摸摸叶桃花的头,“可真刻苦啊。” 梦里都在学,啧啧啧。 叶桃花嘿嘿一笑,没说她那是梦到自己一个人在打一大片。 一个招式,人就成片成片倒下了。 苏阎一口一个汤圆,他往常吃的汤圆都太甜了,但柳氏做得甜味要淡很多。 没让他这么腻。 “你呢?”叶盼汣问他。 雁羽看他一眼,大人昨晚都没回屋,就一直在叶家。 还是一大早爬起来回府换了衣裳洗漱过后又来叶家了。 “我也不清楚,迷迷糊糊睡着了。” 苏阎说着,可不是迷迷糊糊呢,迷迷糊糊好像没睡着,大早上被冻得受不了了。 “你呢?” 叶盼汣盛起汤圆,“我也是,迷迷糊糊,翻来覆去终于是睡着了。” 她也是一口一个汤圆,柳氏包的汤圆小,不大,馅不多,正和她意。 她特别爱糯米这类糯叽叽的吃食。 “大嫂,你这汤圆真好吃!” 柳氏指指膳屋,“还多得很,你得多吃些啊。” 叶盼汣直点头,“大嫂,我还想吃炸汤圆,当零嘴吃。” 柳氏问道,“成,吃了饭我就来试试。” 叶盼汣直点头,“辛苦大嫂了。” 柳氏笑着看她,“这算不上辛苦,看到你们吃得开心,我也开心。” ------------ 第一卷 第121章 成天黏着才好 一大锅各馅又不同颜色的汤圆,被吃了个大部分。 吃了饭后,叶桃花行动很快。 立马跪在了叶老头面前,“外公,我给你磕头拜年了,祝外公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叶老头笑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好好,来,这是外公给的压岁钱,外公也希望咱们桃花今年武艺更上一层楼,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叶桃花用力点点头,眉眼笑得弯弯的,郑重地收好压岁钱。 收压岁钱!也太高兴了! 几个小辈轮番给长辈磕头拜年,压岁钱都收得小荷包鼓鼓囊囊的。 叶莹囡和叶浩收了压岁钱,就迈着小短腿到叶翠花身边了。 “娘,给你!”叶莹囡把荷包往叶翠花怀里塞。 叶翠花笑着捏捏她小脸,把荷包放进她的新衣裳里,“娘有,这些你拿着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存着也行。” 叶浩听了这话,小眼睛原本满是不舍,伸出去的荷包又拿了回来。 叶盼汣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小孩子挺好玩。 她取出一个荷包,拉过叶翠花的手,放到她手里,“怎么不跟桂花一块拜年?” 叶翠花推拒着,“小姑,浩儿囡囡都这么大了,我是大人了,怎么还能要压岁钱。” 叶盼汣不赞同,“你在小姑面前,永远是孩子,不信你问你娘,她肯定也这么想的,拿着,过年高兴高兴。” 叶翠花脸红红的,看向柳氏。 柳氏笑着,“可不是,说什么大人,快拿着。” 叶翠花心里暖暖的,将荷包收好。 在吴家那噩梦一般的六年,一颗心现在又慢慢变得温热了。 叶盼汣一大早也收了好多个荷包,喜滋滋的。 苏阎被她感染得也高兴,“我也给你发压岁钱。” 叶盼汣挑挑眉,伸出了手,“来者不拒。” 一个轻飘飘的荷包放到了她掌心。 这荷包甚是精致,底面是云锦,触手丝滑,正面绣的是春日盛景,桃之夭夭,彩蝶翻飞。背面绣的是一个“汣”字,正是叶盼汣的瘦金字体。 荷包束口穿的上好羊脂玉,荷包底部坠着流苏,每个流苏上也都有颗白玉珠。 叶盼汣把荷包仔细看了一遍,瞪大了眼问道,“这不会是你绣的吧?” 苏阎顿了一下,“不是,不过如果你想要我绣的,我可以抽空学学。” “抽空?你还能抽出空来?不必不必,我也觉得这应该不是你绣的,这个荷包我很喜欢。”叶盼汣准备将这荷包收好。 孙氏一把抢了过去,“见异思迁的小妹,我给你绣的荷包你就不准备用了是吧?” 她仔细看着这荷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叶盼汣想抢,“我可没说啊,两个我换着用。” 孙氏一手摸着下巴,“这是怎么绣的?我竟连这针法都看不出来!” 叶盼汣看向苏阎,刺绣这事,她属于是一窍不通。 “我在宫里找到绣匠绣的,我也不懂。”苏阎如实说着。 孙氏一脸不舍地把荷包递给叶盼汣,“这绣法,我差得太多。”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二嫂,你要是想学,上门寻人拜师学艺啊。” 孙氏一扭头,“那不行,我要跟着你看这大好世界呢。可别想甩开我~” 叶盼汣笑着,“我可不想甩开你,成天黏着才好。就是二哥要跟我抢人呢!” 这边说着,叶二牛已经过来了,“娘子,我们今上街去看杂耍吧,说有人会喷火,胸口碎大石,还有人能按着咱俩的模样捏泥小人等等的。” 叶盼汣给了孙氏一个眼神,看吧。 孙氏不理她,“走走走,好好出去玩去。” 二房夫妻俩溜得最快,叶磊带着王娇后脚也溜了。 叶老太喊着,“哎,今还有庙会,怎么人就跑了!” 叶盼汣在她要看向自己之前,一抬脚也出了门。 苏阎立马跟上。 “你不想去逛庙会?” 叶盼汣摇摇头,“人太多了,昨日傩戏那么多人凑个热闹就可以了,不想去人挤人。” 苏阎直点头,“我也极不喜人多,不若去我那,我给你泡茶?” 叶盼汣这才问道,“我都忘了问你在舒州是住哪?” 苏阎指指大门,“旁边宅子啊,我可是你的邻居。” 两人朝外面走去,在门口就碰到了提着礼的段景澄和牧古。 “师兄!叶小娘子,新岁纳福!”段景澄鞠了一躬说道。 苏阎摆摆手,“快进去,叶叔叶婶快出门了。” 说完就往旁边走去。 叶盼汣哭笑不得,也快速回了一礼,“新春如意。” 至于牧古,早溜进去了。 叶家住的宅子右手边就是苏阎住的宅子。 两人走了几步就到了一处小门。 苏阎拿出钥匙打开门。 “你这也是段大人准备的宅子?” “不是,你们住的那个是,我住的是之前王家的宅子,雁羽买了干净的被褥,我随身带了茶壶和盖碗。”苏阎随意地说道。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你是说,你到哪都挑这种犯了罪的人家宅子住?” 苏阎点点头,“多省事,这种宅子短期内又没人会买,都图吉利。” 叶盼汣挑挑眉,“你这么说,我就想买下来了,我不信这些。” 苏阎推开门,两人朝里面走去。 王家是被抄家流放的,屋内都被搬空了,但宅子还是很漂亮。 小桥流水,假山影壁,一概不缺。 花草没了人管,突飞猛涨,反而显出一派自然灵气来。 叶盼汣越看越觉得不错,“这宅子现在是在段大人手里?” 苏阎点点头,“他应该都没空管这些,交给手下了吧,手下又交给牙人。” 叶盼汣挑挑眉,就想回家去找段大人去。 苏阎看出她的想法,“盼汣,我水都还没烧开,你就准备走了?” 叶盼汣看看他,“哈哈哈哈,我逗你的,谁大年初一的会去买这么个不吉利的宅子,让我尝尝你的茶如何。我侄女桂花泡的茶很是好喝。” 苏阎跪坐在条案边,背挺得笔直,黑发一半束起,一支木簪簪住,另一半披散在身后,淡然如松。 指如竹节,淡粉色指甲干干净净。 叶盼汣也跪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 第一卷 第122章 逾矩 苏阎在这宅子选了间离小门最近的厢房,条案边烧着炭。 一柄紫砂小壶在炭上放着。 叶盼汣问道,“这壶有什么由来么?” 苏阎笑笑,“是个朋友送的,他很爱茶,茶的学问上,我远比不上他。” “我其实不太会品茶,有茶便喝,不太追求。” 两人都很是放松地闲谈着,内容又广又杂。 聊得兴起,竟留意不到时间的流逝。 屋外寒风朔朔,王宅一片安逸。 外面的街道上人声鼎沸,人人脸上都满是笑容,拖家带口地走着看着。 大年初二,归宁。 孙氏柳氏在来舒州前,便提前带了年礼回娘家了一趟。 叶家其她人也都不需要回娘家。 叶盼汣到府衙找到了段景澄。 虽是初二,段大人还在辛苦地伏案办公。 苏阎看着甚是满意,“我果然没看错,师弟你很不错。” 段景澄听着一阵激动,“澄比起师兄还是差远了。” 苏阎是天下泱泱寒门学子的精神支柱,基本高中的寒门学子,都会先去苏宅拜见。 苏阎不收礼,也没架子,从不拒绝这些人的拜见。 无论是九品还是几品,他都会一一关切,细细嘱咐。 段景澄与苏阎一同念书,向来是追不上师兄的进度的,他努力再努力,却发现师兄比他更努力。 他读到子时,第二天起来,就听到师弟说师兄丑时就起来念书了。 所以他一直努力朝着师兄靠进。 苏阎拍拍他的肩,“尽力便好。” 叶盼汣笑笑,“段大人,我想买王家宅子。” 段景澄愣了愣,“那可是戴罪之臣的宅子…” 叶盼汣摆摆手,“无碍,段大人开个价吧。” 这让段景澄犯了难,“管此事之人今日休沐,要不过完年你再来?” 叶盼汣哭笑不得,“是我太急,那便年后再说,打扰段大人了。” 走出府衙时,叶盼汣深深叹了口气。 原来过年时,陪家人不办公才是常态。 苏阎安慰她,“这宅子应是无人会买,若是卖出去了,我到时再买来送你。” 叶盼汣摇摇头,“这倒不必。舒州还有什么好玩的么?我们去玩。” 苏阎挑了挑眉,“那便去游山玩水一番。” 过年便是如此,除了苏阎初五去骆府吃了晚饭,便成日里和叶盼汣一起。 叶家人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也没去打扰。 两人或是饮茶闲谈,或是舒州城外竹林踏雪,或是共爬雪山,静待日出日落,看天下之大。 举止之间,不曾有半分逾矩。彼此却都越发觉得知己难觅,总是不愁无话可说。 常有彼此说了一片云彩,另一人便已懂了这云彩内里覆着的深意。 到了初七的下午,苏阎拜别了叶家人。 每人都给他回了年礼。 叶老头送的是在街上买的一块模样奇特的石头。 叶老太送的是她在寺庙求的平安福。 林林总总,都算不上是昂贵的物件。 苏阎却都收了,这是他难得收这么多礼。 物轻情意重。 叶盼汣一路送他到舒州城门外的一处凉亭。 凉亭四周都是竹林,并无旁人。 她看着京城的方向,“山高水长,一路顺风。” 北风吹起叶盼汣的碎发,苏阎问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叶盼汣笑笑,“若是想见,怎样都能再见。我会继续给你写信的,就是这样会不会太累着雁羽了?” 苏阎看了眼远处牵着马的雁羽,“我给他加赏钱,寻常驿使,我觉太慢。” “那没办法了。” 只能每次雁羽送来信,请他吃饱些了。 “这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回到京城再看吧。”叶盼汣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苏阎。 苏阎郑重地收进自己的衣襟里,“好。” 一时两人都没说话,却又都没走。 最后是雁羽喊了一声,“大人,再不出发,便要赶不上早朝了。” 叶盼汣摆摆手,“快去吧。” 苏阎抬起手,顿了顿,“保重。” 他脚步一转,收回手,快步往马上走去。 飞起上马,缰绳一动,马如箭一般向前射去。 雁羽冲叶盼汣躬身一拜,迅速跟了上去。 北风吹起叶盼汣的裙角,她站了一会。 刚刚苏阎抬手她看到了,古人总是含蓄的。 她刚的心跳有些快。 叶盼汣抬脚准备回家去。 马蹄声由远及近,她有些疑惑地抬头。 苏阎拉住缰绳,飞身下马,快步跑向她。 用力将她搂入怀中,“是在下逾矩了,望姑娘海涵。” 叶盼汣笑盈盈地抬手搂住了他,“是在下逾矩了,望大人海涵。” 苏阎一颗心跳得快要飞出来了,低下头看向她。 叶盼汣冲他挑挑眉,“怎么,大人这是不愿?那便算…” 话音未落,苏阎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人已经低下了头。 唇瓣相碰,一触即离。 两人的唇都是冰凉的,脸却都烧得厉害。 苏阎松开她,急声道,“我在京城等你。” 人便再次翻身上马,离开了。 叶盼汣看着随风飘扬远去的衣带,突然想到。 苏阎他总是爱穿一身白衣,她从未见过哪个人如他这般适合白色。 初七一过,年味便减淡了许多。 叶老头,叶老太,叶大牛,柳氏,叶翠花,还有叶磊和王娇,几人便开始收拾行李了。 清水县的久久卤初十便要开业,初九还需备货,打扫一番。 巳时二刻,行李已在牛车上装好。 叶老太不舍地握着叶盼汣的手,“闺女啊,可得常回来看看娘啊!” 叶盼汣点点头,“娘,你放心,待明儿二月考完乡试,我就回家来。” 叶老头在一旁拍拍他的肩,“万事当心,一切可得以自身安危为要紧。别担心家里,爹娘利索着呢。” 叶老太枯枝般的老手往她袖子里塞着荷包。 叶盼汣伸手握住她的手,“爹娘你们放心,我就是想看看外面,不一会就回家了。” 叶老太还想挣扎着把荷包塞给她,叶盼汣扶着她上马车,“时辰不早了,尽量赶在天黑前到家。” 告别了爹娘后,叶大牛拍了拍叶盼汣的肩,“小妹,别太累着自己。” 叶盼汣笑盈盈地,“你看我成天都躲着闲呢,大哥才是。” “大哥记下了。” 柳氏上前抱了下叶盼汣,“想大嫂做的饭了就回家来,大嫂给你做你想吃的。” 叶盼汣笑了,“大嫂真好!” 之后王娇,叶翠花也抱了抱她。 众人一番不舍地告别后,叶大牛终是架着马车向前走了。 ------------ 第一卷 第123章 该赚钱了 两辆马车一辆牛车转个弯,便不见了。 孙氏挽着叶盼汣,“大家一走,我感觉心里都空了好多。”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那来帮我干活吧,该赚钱了。” 孙氏的伤感一扫而空,“过年花得不少,掌柜的快派活,我家两个,要赚钱。” 叶盼汣唇角一勾,往屋里走去。 留在舒州的人一溜烟跟上。 叶盼汣进了屋,取出了一张舒州地图。 地图上画了三个圈,围绕着府衙,形成了个直角三角形。 “小妹,这圈起来的是要干嘛?”叶二牛问道。 叶盼汣说道,“是要买铺子的位置,我准备在舒州开三家久久卤。” 孙氏激动万分,“小妹出手真是大气!” 叶二牛瞪大了双眼,“小妹,就算舒州铺子和清水县铺子一个价,那三家也要一百五十两,这哪有这么多钱啊?” 孙氏拧他一下,“小妹既然说要买,那就是有钱,你问这么多干嘛?” 叶二牛难以置信地微张着嘴,“一百五十两…” 叶盼汣拍拍他的肩,“钱的事我解决,这次的铺子不要后院,铺子和清水县的差不多大小就可以。” 顿了顿,她看向孙氏和叶二牛,“只是从今往后,买铺子这类的事,就要你们独自去做了。” 孙氏倒不怕,“没问题,我一定不会被坑!” 叶二牛有些担心,“小妹,你当时在清水县为何会买下那间铺子?” 毕竟这可是他拍板,一下花五十两多的银子。 万一买差了,他得难受死。 叶桂花在一旁,努力开了口,“小姑,我也想给你帮忙。” 她的人生在三个月前,挨了太多饿,一双眼也看到了叶家吃的苦,这苦和小姑带着全家赚钱后的甜一对比,让她越发认清了钱的重要性。 她想向小姑学习,赚更多的钱,让大姐再也不用降低彩礼而所嫁非人,她要一大家人都过得好。 她爱琴棋书画,爱茶,也想赚更多的钱,喝好茶,买好纸。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正好,你就和二嫂二哥一起,三个地方三个铺子,最迟明日便买下来,我先给你们一人一百两。我去搞定铺子需要的文书。” 她清点了自己手上的钱,清水县久久卤铺子每日均收五两,到年前是八十两银子,还有钱子瑜赔的五十两,皇帝赏的黄金百两,折白银千两,共计一千一百三十两。 扣除偶尔往家里买些东西,过年吃饭,以及买年礼,花了七十两是有的。 她手里现在还有一千六十两,黄金她不准备全换成白银。 在钱庄将黄金换成白银也是有损耗的,换得多了,损耗就更多。 她就先换了二两黄金。 叶盼汣从袖袋里取出三个荷包,放在三人手里。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和气,除外尽量多听消息,一个小小的消息,就会造成不一样的结果。” 叶桂花听得仔细,只感觉这荷包有千斤重。 叶盼汣摸摸她的头,“桂花,别怕,都是迈开第一步开始走的,怕走错就始终走不出去。一切有小姑。” 叶桂花用力点了点头。 她要努力成为现在的小姑一样的人! 孙氏一把将荷包踹进了怀里,“这小荷包可是要换来更多的银子的,带着好运呢!” 叶二牛生怕丢,藏衣襟里,往外走了。 孙氏连忙跟上,“哎你跑这么快干嘛?” 叶二牛指指家门左边,“你要去左边买,我去右边!” 孙氏瞪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傻,小妹让我们买铺子,又没让我们单独买,多一个人长眼,就可能少踩个坑知不知道?” 叶二牛一听,“还是娘子聪明!” 叶桂花听着屋外的声音,抿了抿唇。 她想自己来。 叶盼汣笑笑,“桂花,有时候人多不一定对,也不一定错,事在人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叶桂花抬头看她,“好,我听小姑的小姑的。” 叶桂花没有先去要买铺子的地方,她去打听舒州的铺子价格了。 叶盼汣走出屋子,就看到叶桃花在扎着马步。 大冬天,她穿得单薄,脸上还有汗在流。 衡桐在她面前放了一柱很粗的香,这才燃了三分之一。 叶盼汣看得有些心疼,但是什么也没说。 钱家捋走桃花一事之后,衡桐对桃花就严厉了许多。 叶桃花对此一句也没抱怨。 她是要保护娘亲的,却连自己都保护不住。 菜就多练,说别的也没用。 叶盼汣往大门口走去,衡桐立马跟上。 她来到了府衙。 府衙的人都认识她,毕竟当时审钱子轩时,她在场,而且很亮眼。 牧古迎面走了过来,“盼汣姐姐,段大人正在和各县县令商议新令呢。” 叶盼汣有些好奇是什么新令,但还是没问,“我不找他,我是来办开铺子文书的。” 文书最重要的就是市籍,还有缴税。 商铺的税比田税重得多。 牧古挠挠头,“这我还真不知道谁办。” 叶盼汣笑笑,“没事,我自己去办。” 认识知府大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文书办得飞快,盘问更是基本没有。 办好文书后,叶盼汣又问了官员,“王家宅子是谁在管?” 得到回答后,叶盼汣马不停蹄又找到管这事的周主簿。 “我想买王家宅子。” 周主簿晃了晃花白的胡子,“叶姑娘,不是在下不卖你,而是好心劝你呐,这不祥宅子里可有鬼魂啊!你一小姑娘在里面,得怕死!” 叶盼汣摆摆手,“周大人,我从小就是胆大命硬,既然这宅子这么不好你可得给我个好价格啊。” 周主簿直摇头,年轻人就是不听劝,“行了行了,这宅子空了快两个月都没人买,又急着用钱,你给个五十两吧,我这就把地契给你。” 这么好看一姑娘,真怕以后就见不着了。 叶盼汣挑了挑眉,这价低得她有点惊喜,叶家在清水村建房子,花了都有近百两的。 她一点没犹豫,数了五十两递给了周主簿。 叶盼汣眼睛一转,继续问道,“主簿你这里可有王家抄了的铺子?” 周主簿摆摆手,“铺子卖得快,你来晚啦,早没咯!” ------------ 第一卷 第124章 随便造 叶盼汣笑笑,“能买这宅子也好。” 地契拿到手,叶盼汣就去找了五个散工,一天二十文工钱,把王宅收拾出来一个院子,并四间厢房。 此间事了,也到中午了。 她转头对衡桐说道,“你速度快,辛苦你去金馐阁一趟,让他们以后每日三餐送我们六个人的饭来。” 衡桐点点头,飞身就上了屋檐。 叶盼汣看着,觉得还是得再买马,走路上花的时间也太多了。 她在家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叶桃花练完上午的后,跳着进屋了,“娘,你怎么在收拾东西啊?我们要离开舒州去别的地玩了么?” 叶盼汣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再等等,铺子走上正轨后,我们就走。现在是收拾行李搬去旁边,我买下了旁边的宅子。” 叶桃花瞪大了眼,“我们在舒州也有家了?” 叶盼汣点点头,“娘问你,你怕鬼神之说么?” 叶桃花一撇头,“我才不怕,桃花大侠坦坦荡荡闯天涯!” 叶盼汣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是,桃花大侠真厉害,桃花大侠也去收行李吧?晚上就去新家住了。” 她其实并不觉得需要在舒州买个宅子做家,买下王家宅子纯是因为,这里面利润很大。 现在是不吉利,时间过得久一些,这就是一套地理位置绝佳的好宅子,最起码能以现在十倍二十倍的价格卖出去。 叶桃花还没出门,孙氏和叶二牛就回来了。 两个人还没走到面前,声音就已经传过来了。 “我都说了,你相中的那铺子不行,你看看周围,有几个人从那过啊?”孙氏提高了嗓门问着。 “娘子,人是少了点,但它比别的便宜啊,还更大!里面柜子那些都是好的,一点也不破,这难道还不好?”叶二牛回道。 两个人各有利弊,卯足了劲要说服对方。 叶盼汣除了被褥没收拾好,其它都收好了。 她走出屋子,“二嫂二哥,旁边的宅子我买下来了,也让人去打扰了,今晚我们就搬过去。” 孙氏一听,眉开眼笑,“哎哟,这个好,成天住段大人的宅子,我感觉老不得劲了,还是自己家舒服,随便造!” 叶盼汣点点头,“是这个理。” “咕噜咕噜——” 叶二牛肚子叫了,他有点尴尬地捂着肚子,“大嫂走了,咱几个,现在怎么吃饭啊?” 孙氏挽起袖子,叉起腰,“多大点事,我来!想吃啥,我做。” 叶盼汣忙把她袖子放下来,“没事,我让金馐阁每日给我们六个送饭,衡桐应该快回来了。” 孙氏手立马放下去了,“太有钱了,我都忘了金馐阁掌柜是小妹了。” 她做饭很一般,时不时还会翻个车,也不像大嫂一样,觉得做饭很开心。 所以能吃好的,不自己做更好。 不一会,叶桂花和衡桐一起回来了。 衡桐手上还提着个大食盒。 六个人仍是坐在了大圆桌上。 过年时,大圆桌正好坐得满满当当,这会空了好多位置。 衡桐把菜拿出来摆好,叶桃花给她搭手。 叶二牛动了筷子,“这还热腾腾冒着热气呢!” 衡桐指指食盒,“这食盒侧边放了铜盒,里面装着炭火。” 叶盼汣挑了挑眉,“这是你想的,还是金馐阁的人想的?” 衡桐摇头,“金馐阁的,还会对一些有钱的书生送。” “这个主意好,金馐阁的饭菜好吃,好些像我们这样在舒州过路的,就能吃上。”孙氏赞叹道。 叶盼汣点点头,“这金馐阁,大有可为,下午我去看看。” 正好年也过了,金馐阁账本的问题也该处理了。 六人吃饱喝足后,买铺子的三人又出门去了。 叶盼汣倒头就睡。 舒州城的治安在上次桃花被掳之后,段景澄便格外注意,加强了许多。 叶桂花独自一人出门,她是不怕的。 叶家在舒州只和钱家有过矛盾,钱家如今很怕叶家。 她出门并没有穿孙氏给她做的绸子衣裳之类的,就穿的最普通的细布衣裳。 在外不露财,这个道理她懂。 上午她通过家附近的商铺掌柜,了解了舒州铺子的价格,也听到了很多有关牙人的信息。 下午她直接朝舒州最为知名的牙人铺子走去。 半个时辰,叶盼汣便醒了过来。 也不知道爹娘这会走到哪了,路上有没有难受的。 她摇了摇头,收拾好后往屋外走去。 舒州卖马的都有五六家,叶盼汣挑了个最近的马厩。 她,衡桐,叶桃花,叶桂花都会骑马。 叶盼汣想到家里六个人,便选了三匹马,两人同乘一匹,方便。 七十多两银子一转眼就又流出去了。 “衡桐,我去金馐阁,你将这马拉回王宅。” 衡桐点点头,骑一匹,牵着另一匹走了。 叶盼汣翻身上马,朝金馐阁骑去。 此时过了午饭的点,金馐阁三层楼吃饭的人不多。 叶盼汣将马骑进后院,翻身下了马。 金馐阁的后院很大,正中一间空出的空地,放了几张条凳还有小桌。 四周全是屋子围了起来,门都是关上的。 一间屋子敞开的,还有人端菜往外走。 好些人都在休息,坐在院里嗑瓜子,插科打诨。 她往这间屋里走。 一个干瘦的男人起身伸手拦住她,“哎,姑娘谁啊,怎么跑后厨来了,这可不能进,你要吃饭上前面坐去。” 叶盼汣笑着看他,“我是东家,不能进去看看?” 男人愣了愣,想到掌勺人说的金馐阁如今的东家是个姑娘。 就是没想到,东家竟然会来后院。 他赶忙把手放了下来,“东家好,小的眼拙,您快进。” 叶盼汣笑问道,“你叫什么?负责什么?” 男人指指自己身上枣褐色的衣裳,“小的姓李,家里排二,跟我一样穿这衣裳的就都是端菜倒茶的伙计。” 这东家可真好看,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叶盼汣点点头,“记下了,李二。” 说完她就往屋里走。 李二哪还敢休息,立马给院里人说了,大家都紧张起来了。 这一块三间房从中打通,连成一块,一溜烟四排灶,正中两张大条桌,上面放了数十个案板。 ------------ 第一卷 第125章 他竟敢! 屋子里面深处有两个大水缸,洗东西便在这块洗。 这会还有婶子在收拾着桌子,一个掌勺的在翻炒。 叶盼汣点点头,食材是干净的,卫生也不错。 屋内灶多,炭烧得热,掌勺的人赤着身子。 叶盼汣冲婶子问道,“婶子,你怎么称呼?总管这屋的人是谁?” 婶子抬起头,刚门口的对话她都听到了,“东家叫我马婆子就行,总管的去睡午觉了,这会还没起呢。” 叶盼汣笑笑,继续问道,“马婶,那都什么时候起呢?” 马婆子直点头,“快了,中午刚忙完不久。” “好,马婶,像你一样负责打扫的有几人?” 不一会的功夫,叶盼汣问清楚了金馐阁的人员情况。 跑堂的二十四人,不用跑堂的时间也要负责打扫。 打扫厨房里的有八人,也要负责做帮厨,洗菜切菜。 掌勺的师傅一共七人,负责最难的招牌菜的正是总掌勺的。 负责采买的有三人,每日四更一过,天还没亮就把买的新鲜菜肉放到了金馐阁。 叶盼汣又将金馐阁剩下的屋子看了看,除了三间厢房没进去,其它的库房都看了看。 都摆放得挺整齐。 骆盛找的人不错,将金馐阁管得挺好。 总掌勺的是个腰大膀圆的壮汉,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模样。 一看到叶盼汣,嘟嘟囔囔,“就没人管我这后厨的,洒家做的菜就没人说个不好的。” 叶盼汣没恼,“是,我没准备管,我就看看。师傅做的菜确实好吃,我最爱你做的那道玲珑牡丹鲊。” 壮汉一听,粗黑的眉毛都乐得抖了抖,“这菜可不简单,放眼整个舒州,就我鲁修做得最好!” 叶盼汣笑笑,“是是,鲁师傅厉害,我去前面找账房聊聊。” 鲁修也不好奇她要干嘛,一摆手,往灶屋走去。 叶盼汣笑笑,她不讨厌这种有能力脾气豪爽的人。 账房身穿一身绸子,正拨着算盘。 在他身后的里间,还有个掌柜坐在摇椅上看账本。 骆盛是不可能成日里待在金馐阁的,所以金馐阁必然有个主事的掌柜。 叶盼汣取出账本,放在账房面前,“这账本是先生写的?” 小掌柜一听这话,一往外看,立马起身,“东家今日怎么得兴来了?” 叶盼汣回道,“年里忙,今有空了,掌柜的看这账本,可觉得有什么问题?” 冯鸿福心里警铃大作,脸上却笑得热情,“哎哟,东家可就别考我了,我这脑子不好使,若是有什么问题,全听东家吩咐。” 账房也赶紧说道,“是啊,东家,金馐阁开业七八年,这账本一直便是这样。” 叶盼汣指指后院,“行,掌柜怎么称呼?” 冯鸿福摸摸额头,“东家,我叫冯鸿福。” 叶盼汣看向账房。 “我叫马江。” “冯叔,马叔,别紧张,这金馐阁以后还是你们管,我也不准备管太多。就是我们拿到的是个账本,但是不能不知道外面世道是怎样的,今就辛苦冯叔跟我跑一趟吧。” 这话让两人没听太懂。 但冯鸿福直点头,“成嘞。” 叶盼汣也没回去骑马,往金馐阁外走。 金馐阁位置选的也好,避开了醉仙楼,人流量很大。 街道边的铺子多摆摊的也多。 叶盼汣随便朝一家肉摊走去,“叔,这肉什么价啊?” 屠户正利索地用油布包着肉,“瘦肉十八文一斤,肥肉同价,免费剁成臊子。” 叶盼汣看冯鸿福一眼。 冯鸿福愣了愣。 “叔,你这一年都是这价么?” 屠户挥挥手,“哎~小娘子有所不知呐,这年前年后,节前节后,都要稍微涨点价,平常十六的。” 叶盼汣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叔,那你这下水怎么卖?” 这问题一出,冯鸿福更疑惑了。 “六文一斤,要的多更便宜!”屠户说得豪爽。 叶盼汣点点头,“多谢叔。” 谢归谢,走归走。 紧接着,叶盼汣就把米面,蔬菜各种都问了问价。 就是什么都不买。 肉摊更是问了三家,价格差别不大,一文两文的添减,下水基本都是六文的价。 走了一遭,叶盼汣拐回了金馐阁。 冯鸿福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了应证自己的想法,立马翻开了账本。 一看之下,气得吹胡子瞪眼,“岂有此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马江惊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冯鸿福手指着采买的那些项,“一斤猪肉十八,这还是年后,价贵些!你看这上面写的多少!三十!这黑心的狗杂种!” 马江一听,脸色煞白。 金馐阁开业这么些年,他可对采买这块从来没仔细想过,都是采买报多少,他就记多少… 采买的食材很多,这么些年,他哪能记住。 这下,这窟窿可太大了! 叶盼汣听得眼角直抽,“冯叔别气,出了问题我们解决问题。” 冯鸿福直叹气,“大东家,要是旁的陌生人蒙骗我也就罢了,可这采买的活我是交给了我妹夫去做,他竟敢!我给他开的工钱不低啊!” 马江心里还在算着钱,就算猪肉这一项,一天报高十二文,一天金馐阁最少要十斤猪肉,一天就是一百二十文,一个月就是三两六银钱。 这还只是猪肉一项! 马江脸上的冷汗流了出来。 这快拿的比东家都多了! 叶盼汣摆摆手,“冯叔,马叔,金馐阁以前的账我不管,但从此以后,再有人敢如此行事,你二人再有如此窟窿,便欠多少,补上多少。我会直接报官,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两人都是中年了,也不是黑心故意犯错,背后就是两个家,金馐阁先前也与她无关。 她不想把事情做这么绝,再找新的掌柜账房未必有这两人做得好。 毕竟金馐阁的生意好一眼就能看到。 证明是用心在经营的。 马江一听这话,整个人放松了些。 他背后都是冷汗,若是叶盼汣深究此事,他就要吃官司的。 但今日躲过一劫,还保住了饭碗,从此他绝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好这账本。 叶盼汣顿了顿又说道,“金馐阁要的食材量大,直接和肉摊这类合作,让他们每日提早送上门来,检查好食材,没问题就给钱,也用不着采买。” ------------ 第一卷 第126章 危也,时也 冯鸿福闭了闭眼,“东家这主意好,以后就这么来!” 叶盼汣点点头,“以后我每月来取一次银子,若是没来,就先放着。金馐阁放在你俩手上,别再让我失望。” 冯鸿福直直鞠了一躬,“多谢东家,东家今日这放过之恩,小的也替我家人谢谢东家!” 马江也诚心实意地鞠躬,“此恩小的誓不敢忘,东家今后若有我马江能帮忙的,义不容辞!” 叶盼汣笑笑,“好,我记下了。” 说完她就走出了金馐阁。 一家这么大的酒楼,能开七八年不容易,若是能长长久久开下去,也是好事。 离开金馐阁,天色已逐渐昏沉。 叶盼汣骑着马往回走,也不知道她这三个铺子怎么样了。 苏阎这会应该也到京城了吧? 舒州回京的路上,飘起了鹅毛飞雪。 苏阎马不停蹄,一头乌发被雪花覆盖。 雁羽一身黑衣,也全变成了白。 终是赶在寅正二刻赶到了苏宅。 苏阎立马换了湿衣裳,在热水里浸泡片刻,便准备去早朝了。 苏宅佣人不多,只有三个小厮。 雁羽提着食盒,为苏阎赶马车,“大人,这些都是热的,你路上吃些吧。” “好。” 是他常吃的肉粥配饼,备了三叠小菜。 就是味道不如叶家吃的好吃。 现在他独自在马车吃饭,就是为了不饿罢了。 在叶家却不是。 他吃得很快,时间不多。 不一会马车到了门口,苏阎喝了口热茶后,下了马车,快步往养心殿走去。 他在哪,身边就会围过来许多臣子。 都纷纷道着年喜,打着机锋想从他嘴里探些什么。 苏阎一概回道,“各位,歌颂年祺。” 早朝很平静,楚厉心里焦急,却在梁庆帝的眼神下,一句话也不敢说。 “今年暖冬,南方恐有旱涝,疏通河道防洪等事,工部务必重视。” 工部尚书心里叫苦,却只能接下。 水利像个无底洞,拨下去的银子不少,年年都出事,一出事,他这乌纱帽就晃。 退朝后,李高请了苏阎去御书房。 苏阎随他前去,问道,“李公公,年里宫中可好?” 李高落后他小半步,“除夕夜里,王贵妃和沈纯妃闹得有些厉害。皇上今日很不高兴。” 苏阎拧了眉头,没再多说。 到了御书房后,宁宣看着他,“回来了。” 苏阎恭敬跪拜,“陛下万安。” 宁宣淡淡说道,“起吧,这是楚厉昨日给朕上的折子。” 苏阎起身,拿起折子快速看了起来。 里面的内容他知道一些,却另有一些令人骸骨的事。 “好一个扬州只知王家,不知天子!”宁宣又拿起一本折子,砸到了苏阎面前。 王家祖上是和大梁开宗皇帝一同打的天下,经过几代的发展,早已根深蒂固,绝对的第一世家。 扬州便是王家的祖籍,扬州知府,漕运三司,一直都是王家人。 便是在军队里,王家的官也不少。 就是之前王和致参与私盗金库,御下不严一事,也不过是判了个流放而已。 说是流放,到了北方,同样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苏阎没有说话,捡起这本折子又迅速看了起来。 【北方暖冬,西夏大辽牲畜未有冻死,马壮羊肥。大辽已前去提亲西夏公主,预计正月底成婚。】 宁宣沉沉叹了口气,“内忧未除,外患又起。” 苏阎脑子转得飞快,“陛下,危也,时也。联姻成,大梁危。但若借此机会,挑拨双方关系,引起猜忌,便是大梁的机会。” 宁宣沉思片刻,“你意如何?” 苏阎急声回道,“现急派特使,前去求娶西夏公主。西夏式微,大辽野心勃勃,本就是不平等的合作。反观大梁,和西夏和平共处数十年,边境摩擦甚少。再者,陛下求娶,只要拖延些时日,大辽必有猜疑。” 宁宣对李高急声道,“让林元耀,楚厉速来见朕!” 李高抱着拂尘,快步走了。 苏阎又开口道,“陛下,大理驻兵,西夏驻兵,都久不见血,便借大辽练练兵。” 宁宣皱眉,“是好,可行兵耗资无数,大辽要是直接发兵,国库撑不了太久。” 苏阎躬身回道,“王家必除,而且必须要快,但绝不能有半点风声。扬州粮仓,漕运,都是钱袋子。另,端王软弱,恐王家生变。” 扬州向来是大梁最富庶的地方之一,每年赋税却不高,这其中的银钱大多都流向了王家和地方官手里。 宁宣沉默许久。 苏阎点到即止。 御书房里的龙延香静静燃烧,烟雾盘旋上升。 议事了大半天,夜色四合,苏阎终是从御书房走了出来。 兵部尚书林元耀步履匆匆,他有要务在身。 楚厉皱着眉,想问苏阎王家的事。 苏阎给了他一个眼神,径直走了。 楚厉看着这眼神,和早朝时陛下给他的一样。 心里悬着的石头更重了。 他站在了王家的对立面,身后是楚家一家老小,命全系于他身。 苏阎脑中很乱,但身体实在太累,在马车里便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第二日。 床幔深深,他淡声问道,“几时了?” 雁羽回道,“大人,寅正一刻,该起了。” 苏阎坐起了身,突然想到什么,摸了摸衣襟。 “昨日我衣裳里的信,放哪了?” “大人,在你书桌上,我这就去拿来。” 雁羽说完就走了。 苏阎听着门开合的声音,叹了口气,拖着有些沉重的身子站了起来。 洗漱后,苏阎坐在饭桌旁,拆开了这封有些厚的信。 叶盼汣这次的信写了足足十三页,瘦金体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地铺满了一面又一面。 苏阎心中有些惊讶,不由挑了挑眉,从头开始详读。 直到马车到了午门,雁羽叫了他两回,他都痴拿着信。 雁羽只得掀开车帘,推了推他,“大人,午门到了。” 苏阎这才如梦初醒,将信收进衣襟里,下了马车。 人已经站在了大殿之上,心思却还在信上。 不只是宁宣,六部尚书除了兵部尚书林元耀不在,也都发现了苏相的走神。 宁宣咳嗽了一声,“苏相,可是身体不适?” 苏阎急忙行礼,“陛下恕罪,臣无事。” ------------ 第一卷 第127章 吐气粗重 早朝后半段他回了些神,却只觉得这早朝上的机锋颇为浪费时间。 一声退朝,苏阎拔腿就走。 宁宣看着他这样,抬起的手落了下去。 让苏相急的事不多,便等他来找朕。 就是没想到,这一等却等了许久。 就在宁宣再一次早朝没留住苏阎后,他也跟着苏阎往丞相府走去。 因为苏阎常被叫来御书房议事,他特意在养心殿外给苏阎留出位置作丞相府。 苏阎伏案,一边拿着一沓信纸,一边在纸上飞速写着。 宁宣止住了要传唤的李高,拿起书桌上一张散纸看了起来。 屋内除了规律的滴答声,就只有毛笔沙沙的写字声。 宁宣吐气粗重,一双眼烁烁有神。 叶盼汣是不管她这临行大礼会如何的,大梁算是她的国,她自当尽一份力回馈一二,也是为了帮苏阎解一解肩头的担子。 她回到宅子时,天已黑透了,街边的灯笼都亮了起来。 大梁的经济还是挺繁荣的,相当于北宋,巅峰时期。 街头夜市到半夜才消停。 其她人都在膳堂里坐着,孙氏一看到她眼睛就亮了,“小妹可算是回来了,呐,这是铺子的地契,明你去看看,包准满意!” 她递过来了两张地契。 叶盼汣接过来看了看,地段是对的,一间铺子是57两,一间铺子是73两。 她将地契收好,看了一眼叶桂花。 叶桂花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她还没确定呢。 叶盼汣笑笑,“还挺快,没事,不急,还有一日,明日我先去看看这两家铺子,二哥二嫂跟我一起。” 孙氏直点头,“没问题!” 她明白,叶盼汣这是在教她和叶二牛,一点点让她们二人能自己做事。 金馐阁晚上送来的饭菜明显要比中午更丰盛了些。 叶盼汣看着,六人倒也不会浪费,便没说什么。 “爹娘他们这会应该到了,也不知道今年家里粮食会种得怎么样。”叶二牛闲谈着。 孙氏想到往年农忙的时间,天不亮人就已经在地里干活了,中午在地里吃饭,吃完继续干,一直到晚上彻底黑得看不见了就回家。 晚上摸黑塞进去个卷着菜的饼,躺在床上人就睡过去了。 农忙得最厉害的时候,最少要一个月。 一个月叶家人不分老少,通通都要瘦一层肉。 她不由打了个哆嗦,苦日子一旦爬出来,回头再看,若是将来又回到苦日子,想想就害怕。 叶盼汣说道,“今年雪下得不厚,也没听见再北些的地方有雪灾。” 叶二牛咽下嘴里的肉,“可不是,春风要是来得早,今年风就多些。” 农人知时节,叶二牛种田半辈子,对天气还是清楚的。 孙氏一反常态地安静。 吃过晚饭后,六人将行礼放在马背上,来到了旁边的王宅。 从小门进,可能是工钱给得高,散工们打扰得很干净。 就这个院子,猛长的花草都被修剪整齐了。 败落之感一扫而空。 六人仍是按照在叶家的习惯,叶二牛和孙氏住正屋,叶盼汣住东厢房,衡桐住东耳房,叶桃花和叶桂花挽着胳膊,亲亲热热地要一起住西厢房。 屋子都不小,就是耳房,也是青砖铺地,罗汉床上悬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 王家的富贵,可见一斑。 收拾好屋子后,叶盼汣来找孙氏,敲了敲正屋的门,“二嫂跟我去给段大人道个谢?” 孙氏一听,高兴地跑出了屋子,“找段大人,好啊!” 段景澄不到三十,长得一表人才,端庄正派,玉树临风。 她看看叶盼汣,“小妹,咱得备点礼过去啊,这么麻烦人家。” 叶盼汣笑笑,“备啦,你就跟我走吧。” 孙氏喜洋洋地挽着她胳膊,“瞧我,人情世故上还担心起小妹来了。” 两人朝门外走去。 叶盼汣问道,“怎么晚饭时不说话了?” 孙氏拍拍她的手,叹了口气,“小妹,我听二牛说起种田的事,我就吓得直打哆嗦,太累了。现在的日子好得像梦一样,我就怕梦醒来后,我还得满觉水泡,满手老茧地去地里割麦子。” “割麦子弯一天的腰,麦穗刮皮肤,我这张脸哟,想想就痛。” 叶盼汣安抚地拍拍她的肩,“二嫂别怕,这怎么可能是梦,你身上穿的衣裳,今晚吃的饭,现在天上的月亮,都是真的呀。你不想再回去种田,我就绝对会让你能通过别的赚到钱。” 若说大梦一场,她更像是做梦。 但她不觉得这是假的,当下感受到的就是最真的。 孙氏把叶盼汣挽得更紧了,“就是,说什么梦,呸呸呸,不吉利!” 叶盼汣笑盈盈的,“你和二哥买的这两间铺子,我以后准备让你们自己管,我和你们分成,你们四我六。” 孙氏眉头一下竖了起来,这是激动的,“那哪成!买铺子的钱是你出的,最关键的卤料配方是你的,你哪能只拿六,要我说,该你八,我二!这都好多了!” 她是清楚清水县的久久卤,一天五两银子日收的,这要拿两成,一天都是一两银子!两间就是二两! 孙氏很清楚,没有叶盼汣,叶家是不可能能来舒州开铺子的,她念着这情,不想再多拿。 叶盼汣挑眉,“你确定?就拿两成?明儿还在念书呢,考取了功名后,未来要娶的就是真闺阁千金,你怎么出彩礼?” 孙氏用力咬了咬唇,“就两成!我给他攒着,能有多少是多少,就这么说定了,你就别动摇我了!” 叶盼汣看着她一脸肉疼的表情,笑得灿烂,“那行吧。” 钱她拿着也好,到时明儿娶亲她多些添礼便是。 转眼到了府衙,两人来得巧,段景澄刚从醉仙楼吃了饭回来。 为了推行新政,他今请客做东,请了舒州所有的商行会长,一顿饭吃得很累。 “叶姑娘,二嫂,你们怎么来了?” 孙氏两眼挺亮,“段郎君啊,几日不见,身体近来可好?” 段景澄点点头,“好,都好,小生多谢二嫂记挂。” 叶盼汣简直没眼看孙氏那亮晶晶的眼神。 纯纯的欣赏帅哥,好一个花痴。 ------------ 第一卷 第128章 不得了 “段大人,王宅我已买了下来,今晚我们已搬了过去。这段时间多谢你的宅子,这等薄礼,请大人务必收下。” 叶盼汣说着取出一本书册递给了他。 段景澄本想是什么金银之物,都准备拒了了事,不想却是本书,便接了过来。 书封上赫然是两个大字,史记。 在大字旁边是一行小字,阎瞻仰公之风骨,浅显愚见不足为外人道也。 段景澄眼睛都瞪大了,立马翻开了书。 密密麻麻的小字,在史记旁记载很多。 大多都是感想思悟。 “多谢叶姑娘!我一直想看看师兄的笔记,他总是藏着掖着的。”段景澄很激动地冲叶盼汣鞠了一躬。 叶盼汣哭笑不得,“不过是借花献佛,段大人高兴就好。” 这还是初二,她确定想买王宅后,便开始思量给段景澄的回礼。 苏阎便把这书册给了她,还颇为自信地说,“这礼他准收,还收得高兴。” 她当时翻了翻,觉得苏阎的观点视角很不同,还想把这书留着。 苏阎却说,“书册上写的,哪有我讲给你听有意思,我来给你说。” 反正和苏阎在一起,话就像滔天洪水,是聊不完的。 段景澄又是握拳一拜,“我们下次再聊,小生先行告退。” 说完人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孙氏看着他的背影,有点遗憾,“怎么这就走了呢,这都没说多大会话。” 叶盼汣拉着她袖子,“要是二哥像你一般,使劲看漂亮姑娘,都不知道要被你收拾成什么样。” 孙氏嘿得一声站住了,“小妹,你可不能这么冤枉二嫂我,他要是直晃晃地看,那可是登徒子行为,自然是我替他多看看了,无论男女,好看的我都爱瞧瞧。” 叶盼汣眼角直抽,拉着她直往府衙外走。 怎的这花痴的事还要在府衙说了。 孙氏笑得灿烂,“二嫂也觉得小妹好看呢,就乐意跟你多说话。” 叶盼汣抬手打住她,“可别,你这么说我以后就要纠结纠结要不要找你一起了。” 孙氏忙摆摆手,“刚说的都是假的,是二嫂嘴快。你快给我说说,为何这明儿大师兄的书册在你手上,还被你拿来送回礼了?” 叶盼汣一个头两个大,“二嫂,快些走吧,我都困了,赶紧回家睡觉了。” 孙氏笑道,“我懂了。” 叶盼汣看她一眼,也不说话。 她才不会再来问句二嫂懂什么了呢。 孙氏见她不问,也不急,就笑。 叶盼汣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在舒州可能待不了多久,待三间铺子走上正轨了,便去下一个地方。” 孙氏惊了,立马严肃起来,“这么快?” 叶盼汣点头,“舒州过年呆了这么些天,基本看得也差不多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啊。” “不得了,不得了。”孙氏感慨着,直往正屋走去。 叶盼汣也回屋睡觉。 忙起来觉都更好睡了。 第二日,叶盼汣坐到饭桌前,早饭已摆好。 却没见到叶桂花。 “桂花还没起?” 不可能吧,她穿来后就发现,叶桂花算是家里起的最早的人了。 在叶家时,每天都早起帮柳氏干活。 孙氏给她倒了杯热茶,“哪能啊,小妮子一大早就出门了,说会在外面吃早饭,不必等她。” 叶二牛刚洗完脸,感慨着,“桂花像大嫂,太勤快了。” 叶桃花刚练完早晨要练的武,身上还有汗,“桂花哪有我起得早,她看铺子去了。” 她现在可是闻鸡而动,就是自己不动,衡桐姐姐往床头一站,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叶盼汣拿手帕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出了汗见风可是会受了寒气的。” 叶桃花拿过帕子自己擦,“娘,我浑身都是热气,那寒气过来就变成热气了。” 叶盼汣摇摇头,越来越像个泼猴。 用完早饭后,四人先到了距离最近的东北方向的铺子。 “这是五十七两的,别看铺面不大,家具又破,这块背靠醉仙楼,又近河,人流可是小妹圈的这块里最大的了!”孙氏自豪地说道。 叶盼汣四处走了走看看,人流量确实大,因为醉仙楼自带的客流量原因,这周围摆摊的也不少。 卖吃食的也多,竞争不小。 就是这铺面一看就破旧不堪,得重新装修还有家具,这就又费时又费钱了。 叶盼汣拍拍孙氏的肩,“二嫂,那这家便交由你经管,拿卤料的负责人我来安排,其他人员都交给你负责,你觉得你还需要几天,到铺子开业?” 不等她说话,叶二牛一拍胸脯,“小妹,二哥那个虽花多了些,今日你安排好负责人备货,明日就能开业!” 孙氏皱了皱眉,她没想到这茬,若是铺子能提前开,每日的营收也很快会追上前期多花的钱。 而且她这铺子收拾得能开业,还不一定花得比叶二牛那少。 可惜她当时感觉自己捡了大便宜,地契过得飞快,更是没有反悔的余地。 叶盼汣看向她,等孙氏说话。 孙氏握紧了拳,“最迟三天,我一定把这铺子收拾妥当。” 叶盼汣没说话,拍了拍她的肩便走了。 孙氏留在原地,看着这铺子,她好像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刚掉进了一个坑里。 叶二牛的铺子在舒州西北方向,铺子略大,门面也很新,干干净净的。 叶盼汣看看四周,客流量虽没有孙氏那大,却也不少。 附近百姓的房屋比较密集。 她拍了拍叶二牛的肩,“不错,那二哥便跟我去见见人吧。” 叶二牛有些好奇,“小妹,你找的这管卤料的是什么人啊,这要是没找好人,方子被学了去,咱这生意可难了啊。” 叶盼汣点点头,“二哥说的是,来舒州前我就在想这问题了,忠心是最重要的。我们先去看看吧。” 去的地方不远,拐了两个弯就到了。 叶盼汣停在了一个破旧铜门前,铜门上锈迹斑斑。 “有人在家么?” “谁啊?”门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声音。 叶盼汣回道,“程铁的朋友。” 门迅速打开了,身材魁梧的男人出现在视野里。 ------------ 第一卷 第129章 定不辱命 他打量着两人,“我怎么不知道有你这么个朋友?” 叶盼汣笑着说道,“我是久久卤的掌柜叶盼汣,敬重大人的为人,特意来请大人帮忙。” 程铁皱紧了眉,“你从何人那知道我的?” 叶盼汣毫不犹豫地把楚冠拉出来顶缸,“楚冠成天说他就想成为大人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 叶二牛打量着程铁,看到了他扶着铜门的手用力得厉害,青筋鼓起。 “楚大人家那小子嘴还是那么碎,我算什么英雄。跟我进来吧。”程铁嫌弃地说道。 他转身往屋里走去,右腿却一跛一跛的。 叶二牛这下知道刚这人为啥用力扶着门了。 “谁来了,铁哥怎么在门前站了这么久?”屋里有男人问着。 三人进了屋子,屋子不大,有些逼仄。 程铁坐在桌子旁,摆摆手,“坐,家里也没什么可招待的,喝碗水吧。” 高林担着左边缺了半截的胳膊,好奇地看着两人。 叶盼汣笑着冲他点点头,“这位想必便是高林大哥,不知赖平大哥为何不在?” 高林比程铁年轻些,话也多些,“他昨运气好,接到了个散工,今忙去了。你们是?” 叶盼汣又介绍了下自己和叶二牛,也说了是楚冠的原因知道三人的。 其实并不是,她知道三人是苏阎说的。 但这三人并不认识苏阎。 这是从大辽边境上退下来的兵士,大梁近些年托边境市场的福,没怎么打仗,太平了几年。 但偶尔还是摩擦不少,这三人正是在救下一群大梁人质时,受了伤,从军队里退了下来。 三人很勇猛,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面对多出自己数倍的大辽骑兵,硬是拼命救出了数十个人质。 一共是五人小队,另外两个没能回来,尸骨也是三人耗尽钱财,带着回了舒州落叶归根。 程铁跛了右腿,高林断了左臂,赖平是带头大哥,背后被砍了长长的一刀,伤了根本,身子越发虚弱。 三人都不愿意呆在家里成为负担,便又一起在舒州城里谋生。 “真不知道楚厉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儿子,在军队里看着就白白净净的,怪!”高林敞怀笑着。 楚厉永昌伯在军队名声甚好,常拿钱帮普通兵士。 程铁问道,“姑娘有何忙,尽管开口。” “是这样,我在舒州开了三间铺子,准备卖卤货,但其中关键的方子却不放心交给别人来管,便想请你们三位来管。工钱一天一百二十文。” 叶盼汣说道,她相信这三人的人品,给的是先前给叶家人的工钱。 高林呼吸都停了一下,猛地身子压到了桌子上,“多少?一天一百二?” 叶盼汣点点头,“三位不必担心太过劳累,每日需要采买肉菜,备货,卖两桶卤货,还会再多雇人来做,但你们三人管理一切。” 高林看看程铁,“铁哥,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呢,这怎么这么像假的呢?” 程铁抬手往他脑门上打了一下,“疼不疼?还做梦不?这是掌柜的人好,想帮我们兄弟仨一把!” 他看得明白,从叶盼汣到门口,再到现在说话,举手投足间对他们的残缺一点都没有看不起,反而处处体谅善待。 这是个好人。 叶盼汣笑笑,取出一百二十文铜板放在桌上,“今日便有间铺子要忙,二哥,你看你想要谁管你的铺子?” 叶二牛眨巴眨巴眼,看看叶盼汣,怎么变成他选人了。 大半辈子都是被选的,突然要选别人了。 高林一把拉住叶二牛的手,“二哥,你也是我二哥,我看咱俩有缘,我来管你铺子,绝对让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程铁也没不高兴,高林比他小,让他先也没什么。 叶二牛嘿嘿笑笑,“成,我也觉得咱兄弟俩投缘!” 叶盼汣笑笑,“那我们便先去忙了,程大哥,待另外两家铺子准备好了,会有人前来找你们。” 程铁点点头,也站了起来,“你们不介意我也跟着去看看吧?” 叶盼汣忙道,“不介意不介意。” 出了这院门后,叶盼汣给衡桐说了句什么,衡桐点点头,立马走了。 程铁和高林对视一眼。 这女子身手不错。 拐了两个弯,就到了铺子前。 一路的功夫,叶二牛已经和高林亲得挽着肩,满口好兄弟了。 叶二牛看向叶盼汣,等着她说话。 叶盼汣却拍拍他的肩,“二哥,这是你的铺子,你想怎样管就怎样管。” 叶二牛直挠头,心里压力山大。 硬着头皮开始给高林介绍铺子都要卖什么,各个地方都要做什么。 高林脑子活,问的问题很多,叶二牛遇上难答的,习惯性看向叶盼汣。 叶盼汣只坐着,听,也不说。 他就只得自己思量着来。 在清水县久久卤铺子时,他就只用备货时搭把手,开店了就收拾碗筷,擦擦桌子凳子。 现在好些细节,都得脑子想着答。 不一会,衡桐背着个背篓来了。 叶盼汣走上前,冲叶二牛三人招了招手。 她拿出一个卤料包,“我已经将卤料做好,一天备两桶货便用一包卤料,这是一个月的卤料,我多放了五个,以防万一。 每日卤完,卤料包便直接捞出烧掉。我敬重三位大哥,也相信三位大哥的能力,一定不会让人偷了这卤料包去。” 高林挠挠头,程铁点了点头,“定不辱命。” 他一点也没小瞧这卤料包,刚刚他已经听到叶二牛说的,凭借这卤货,养活了叶家一家人,还盖了新宅。 叶盼汣点点头,“二哥,我们这边说话。” 叶二牛跟着她走远了些说话。 程铁轻飘飘地拿起背篓,往铺子里走。 高林在他身后挠头,“铁哥,这卤货真有这么厉害?能赚这么多?就这么一小包包的,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程铁冲他摇摇头,“林子,这叶姑娘不简单。叶家看起来像二哥说的泥腿子一家么?楚冠又是什么身份?你觉得你能称自己一句是楚冠的朋友么?” 高林愣了愣,紧张起来,“那我们可得把这差事做好,不然可没好果子吃。” ------------ 第一卷 第130章 我这么厉害啊 程铁说道,“我看叶姑娘是好人,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终于是个头了。赖大哥晚上回来肯定高兴!” 高林也笑了,“可不是!” 叶二牛挎着脸冲叶盼汣说道,“小妹,我感觉我不行啊,这么多问题我总感觉我说错了。” 叶盼汣笑笑,拍拍他的肩,“不,二哥,你答得都挺好的,你买铺子时也害怕买错了,买得却不错。你怕选错了人,但高林挺喜欢你,以后你们会很好沟通。” 叶二牛被夸得一张脸都红了,“真的么?我这么厉害啊。” 叶盼汣哭笑不得,好像看到二哥已经要往天上飘了,“我给你说说我觉得需要再考虑考虑的问题。久久卤我坚持一日只卖两桶卤货,就是为了有人排队,物以稀为贵,排队的人多,这生意兴隆的气势就有了。” 叶二牛赶紧严肃起来,“原来是这样!这个好,我刚给高林说错了,我再给他说说。那会我在铺子门口就听路过的总要问一句咱卖的什么呢。” 叶盼汣点点头,“还有这定价,清水县的物价要比舒州稍微低些,舒州的百姓平均下来又略比清水县的人更有钱些,这定价我觉得可以提高些。” 醉仙楼吃顿饭都要二十六两了,在舒州开铺子肯定要贵些的。 叶二牛脑子努力转着,直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叶盼汣挑眉反问他,“那二哥觉得该什么价?” 叶二牛沉思片刻,“一碗卤肉十五文,一碗卤菜十文?” “卤肉这个价没问题,卤菜十文却提得有些高。来吃卤货,却只买卤菜的,可能是喜欢我们这个卤货味道,但囊中羞涩,只能买些卤菜,我觉得卤菜可以八文一碗,让利一些。” 叶盼汣说道。 卤货的卤汤毕竟先卤过肉,卤菜便带了些肉味。 叶二牛点点头,“好,还是小妹考虑得周全,我这脑子是真不如你。” 叶盼汣笑道,“哪有什么脑子不好的,都是一点点做事,便想得更周全了。另外免费给困难的人送卤菜和腊八免费两事,也坚持下去吧。” “好,这都是咱老叶家的传统了。” 叶盼汣又给他聊了些刚的问题,叶二牛记得仔细。 叶盼汣最后说道,“铺子请多少人,工钱几何,就是你和高林商量了。只要求卖出去的卤货和清水县的一模一样,绝不能拿坏的来充好。” 叶二牛瞪着眼,“这肯定不成,不砸自家招牌么?” 叶盼汣赞赏地点点头,“那二哥你忙,我去看看桂花那边。” 叶二牛挥挥手,“成嘞,小妹你慢点走啊。” 送走叶盼汣后,叶二牛整个人松懈了很多,小妹开铺子开得很好,他在她面前做事,心里就是有压力,就怕坏事。 高林凑过来,“二哥,接下来咱是不是该请人了?” 叶二牛抓着他,赶紧把刚他说错了的重新说说,又交代了一些。 高林也不计较,统统接受。 叶盼汣不知道叶桂花在哪,但她却直接看到了久久卤的招牌。 招牌还没挂起来,字也只是小小的在角落里。 铺子里桌椅,柜台一应全都收拾妥当了,基本复原了清水县久久卤的摆设。 门口更是放了凳子,炭盆和热茶。 叶盼汣坐在凳子上,喝着茶,明显喝出来这是叶桂花泡的。 她有些感慨,桂花这性子,不爱说话,腼腆,但做事细心力求最好,很是不错。 叶桂花从府衙回来就看到了叶盼汣。 她有些高兴,红着脸取出了地契递给叶盼汣。 “小姑,你看看这铺子怎么样?” 叶盼汣看着地契,四十六两。 铺子比叶二牛的都大一些,更别提桌椅柜台一应俱全。 “非常好,给小姑说说,你都怎么买的铺子?” 叶桂花抿了抿唇,“我先是和这块的婶子们聊了聊,打听清楚了舒州的铺子价位,还有牙人。其实用不着牙人,婶子们就带我看了好些要卖的铺子,定下这家前,还有家更好的,就是卖主太优柔寡断,一直说在想想。我最终就定下了这家铺子。” 她没说的是这两日照顾了这些婶子们的生意多少,绝不空手打听。 对于带她看铺子的婶子,更是送的好些礼。 她年纪小,又特别有礼貌,街坊四邻都对她观感很好。 叶盼汣知道找牙人主要是为了减去去府衙过地契的麻烦过程,“你刚就是去府衙过地契?” 叶桂花点点头,“其实不麻烦,只要找到一个办这事的人,其它也就全浮出来好办了。” 叶盼汣摸摸她的头,“你做得很好,小姑看呐,这大梁会遍布你管的铺子。” 叶桂花被夸得不好意思,微垂下头,带腮连耳通红。 铺子还没开张,她总怕做得没有小姑好,影响了小姑的生意。 “饿不饿?我们先回家吃饭吧,下午便让衡桐带你去见我选的掌柜。” 叶桂花点点头,心里对自己操持的铺子会是哪个掌柜很是好奇。 中午孙氏没回来吃午饭,叶二牛放心不下,回到家又走了。 不一会托了个走街串巷的小贩带了话说这几日中午晚上先不回来吃饭了。 叶盼汣笑笑,看向旁的三人,“我是不是给二嫂太大压力了?” 叶桃花摆着饭菜,“哪能啊,二舅娘惯来是这急性子,她在家缝衣裳时,缝得慢了就夜里挑灯缝。农忙收麦子蚕豆时,落后了些就急得嘴上都起火泡。 所以,就是娘亲不催她,她看到二舅快开业了,她也会日夜不休地忙。” 叶盼汣有些担心,“日夜不休可不行,忙归忙,该休息不好好休息,忙的效率也不好。” 她打定主意晚上临睡前,要把二嫂拉回家睡觉。 叶盼汣又冲叶桃花问道,“我们都在忙着开铺子赚钱,你不想跟我们一起?” 叶桃花抬起自己手,将筷子作剑,灵活地比划了几下,“娘不是说,每个人有自己的路要走,做自己喜欢的么?我不觉得我习得一身好武艺将来会赚得少。再说了,我想的可是快意江湖。” 金银是好,却不是她最想要的。 她想做自由强大的鹰,天地广阔自在飞翔。 ------------ 第一卷 第131章 根本花不完 衡桐很是赞赏地看她一眼。 她肯收叶桃花为徒,主要还是因为两人性情相投。 她来叶盼汣身边,是为了报苏阎对她的恩。 但在叶盼汣身边呆久了,丝毫不觉得不自由,反而是觉得在她身边,会见识到更多不一样。 她在叶盼汣身上,从来没感觉到被当做了下人。 至于钱,她身上钱可不少。 叶盼汣捏捏她的脸,“真是长大了。娘支持你,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才十二岁,却已坚定了自己想要走的路。 很难得,她觉得这很好。 她在十二岁就已经想尽办法地一边找工作做,努力赚钱,一边在学校稳住成绩。 所以一直都是为了钱而去做事,为了赚钱,赚更多的钱,不断地忙。 到了猝死时,才明白,这么多钱,她根本花不完,但时间已经没有了。 所以她成为大梁的叶盼汣后,并不全身心投入在赚钱一事上。 金馐阁送的六个人的饭,四人留了两道菜没碰,其它吃完了。 虽是过了年,舒州也是西北,天气仍很冷,呵气成白烟,饭菜也不会坏。 午饭过后,衡桐带着叶桂花骑马去了高林三人的院子。 叶桂花也没问衡桐这三人的来历。 敲了门仍是程铁来开的门,他一看到两人便明白,“姑娘是另一个铺子的?” 叶桂花点点头,抬头看这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叔。 程铁点点头,“我叫程铁,赖大哥要夜里亥时才能回来了。” 衡桐一言不发,惯做背景板。 叶桂花行了一礼,“程叔,若是不嫌弃,便麻烦您帮我掌管铺子,这是每日要做的事。” 她说着便双手将纸递了过来。 一手簪花小体写得格外工整。 她习字时间不长,但每日都坚持着练字。 程铁是识字的,纸上的一项项写得格外清晰。 “采买。猪下水一副,猪头一个,并猪前腿肉十斤…” 这可比叶二哥给高林说得详细多了。 按照这单子去做,还不易出错。 “姑娘真心细,程铁我能在你手下做掌柜,是荣幸。” 程铁说完顿了顿,“这些我一人肯定不成,我有两个人选,都是我落魄时帮过我的,你看?” 叶桂花没拒绝,“好,我这边也有两个婶子,一起,每人每日六十文,下午就开始做工,今日算四十文。程叔,明日一早能开业?” 程铁拿着纸,脑子里飞速过着每一项事宜。 叶桂花指指门外,“程叔先和我去看看铺子吧,这是钥匙与今日的工钱。” 她拿过一个荷包递了过来。 程铁看着这荷包愣了,这荷包很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刺绣流苏等。 一看就是男女都可以用的。 他再次佩服这小东家准备得妥当,一点不会让他难受。 接过荷包后,叶桂花准备上马坐到衡桐后面。 想了想,笑着问程铁,“程叔,你能骑马么?” 程铁笑得爽快,“小东家不必担心我这腿,接好了,就是慢,骑马可不在话下!” 说着,他利索地翻身上了马,坐在马背上看着街道上,心中好生畅快。 他程铁在队伍里本就是最擅长骑马的。 成日里拖着这条跛腿走路,别人的眼神看得他难受,久而久之越发不爱说话了。 叶桂花抿了抿唇,她现在手里钱还不够多,等够多了再在铺子里放一辆马车,方便程叔用。 马车太贵的话,先置牛车也不错。 衡桐驾着马朝铺子骑去。 程铁不识路,不然绝对超过她。 衡桐没有朝人多的路上骑,街道上骑马绝对是要避让行人的。 几人赶到铺子后。 程铁看着面前都准备齐全的铺子愣了愣,翻身下马,他左腿很是有力,下马很稳。 叶桂花下马后,走向铺子对面住户的人家,笑着和婶子说了些什么,又递过荷包,不一会两个婶子就满脸是笑地跟她过来了。 两个婶子都是这块家里最困难的,和叶翠花先前的处境大差不差,不过是少挨些打骂或是吃得饱些的区别。 家贫,婶子都有孩子,自是过得不好。 两个婶子见过程铁,客客气气地叫了声,“掌柜的好。” 程铁摆摆手,“大家都是给小东家做活,这些虚礼一概不用。辛苦婶子们准备些柴,陶碗筷子一类东西,再烧些热水。我现在去买肉菜,回来咱就开始备货。明天就招呼客人。” 叶桂花也不从中插话,坐在铺子外静静地看着。 她觉得这个掌柜是真不错,是个敦厚人,也没架子,很好。 程铁拉着马朝她走来,叶桂花赶紧站起来朝他走,“程叔,怎么了?” “小东家下午若是不用马,我这会借着去买肉成么?”程铁有些不好意地问道。 他知道自己不该顺着杆子爬,可他实在是喜欢马,自从离开军队后,他就再没碰过马了。 马是他的朋友,不会因为他跛了腿就异样地看他。 叶桂花点点头,“好。” 程铁骑着马走了,在马背上脸上笑得灿烂。 叶桂花心中很是在意此事。 程铁才走没一会,叶盼汣骑着马到了。 她睡醒便来了。 叶桂花抿了抿唇走向她,声音比往日大了些,“小姑,我想给这铺子配马车,能从我工钱里扣么?” 叶盼汣笑着,“怎么突然想配马车了?” 叶桂花微垂了头,“有马车方便些。” 叶盼汣点点头,“也是,三个铺子,备上一辆马车,采买运输都方便些。我就再去买匹马。” 叶桂花抿了抿唇,很是不好意思。 家里缺什么,要什么,给小姑说,小姑基本从来不拒绝,出钱出得格外爽快。 但她知道,不应该这样,不应该全都要小姑出钱来满足她的想法。 等她钱多了,就把马车的亏空给补上。 附近就有卖马的,叶盼汣买马时,就顺便把马车也买了。 她不是很喜欢坐马车,更喜欢自己骑着马,更自在。 要不说有本钱赚钱更容易呢,她这三个铺子砸了二百两有了,还没点水声出来呢。 衡桐赶着马车,叶盼汣骑着马回来了。 叶桂花看着马车,脸上有些激动。 她说道,“谢谢小姑。”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是你想得周全,我都没考虑到。” ------------ 第一卷 第132章 自有妙计 叶桂花抿了抿唇,她也没考虑到这。 纯粹是看着和自己亲爹一般岁数的程铁,不忍心他受苦。 以前穷时,她看着父亲宽阔沉默的背影,心里总是很难受。 她转头撇开这些想法,看着招牌,“小姑,这招牌,还是你写吧,我觉得你写得好看。” 叶盼汣点点头。 叶桂花给她磨墨,她抬袖落笔。 笔走龙蛇,笔锋犀利。 这招牌和清水县的招牌是一样的,在久久卤三个字的旁边,简单勾了一片叶子。 “小姑的字真好看。”叶桂花忍不住夸道。 叶盼汣捏捏她的脸,“今怎么一个劲夸小姑。” 叶桂花不好意思地笑笑。 等程铁骑马驮着两个背篓,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男子,两人也背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背篓。 肉菜一趟买齐了。 叶盼汣指指马车,“程大哥,备了辆马车,方便你们买肉运货,你们兄弟三人商量着用吧。” 程铁喜出望外,看着正打响鼻的大黑马,“多谢大东家!多谢多谢!” 叶盼汣笑笑,立马就明白了叶桂花为何要备马车。 衡桐回了趟家,将一箱卤料包交给了程铁。 叶盼汣又到了叶二牛的铺子前。 铺子里已经在卤肉了,卤料浓郁的香味很是霸道,在街道上无差别地攻击每一个人。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牌匾,走了进去。 叶二牛正和高林在切菜,洗菜,两个人商量着雇了明天来做工的人。 “二哥。” 叶二牛在身上围着的布前擦擦手,“小妹咋来了?” 叶盼汣指指头上,“我看还缺招牌,想着来写招牌呢。” 叶二牛一拍头,“忙得把这事都给忘了!招牌在桌上放着呢,我也想的让小妹写,和清水县一模一样。” 叶盼汣笑笑,“没事,忘了我还记得,这不也解决了。” 她自己研墨,抬笔写就。 这便是第三家了,大梁很大,不知未来她还会写下多少。 也不知会写到什么时候。 招牌写好,衡桐飞身挂了上去。 她和叶二牛高林在底下看着。 “偏了,左边有些高。”高林说着。 衡桐动了动。 叶二牛又说道,“衡桐妹子,右边又高了。” 衡桐又动了动。 叶盼汣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就是额头上的青筋都突起了些。 “这下可以了,正得很!”叶二牛喊道。 衡桐解脱般地落了下来站好。 到了晚饭时,叶二牛和孙氏还是没回来。 吃了饭叶盼汣骑着马就去找了。 她到铺子前时,孙氏正在给工匠们打下手,又是忙着递木头,又是忙着裁红布。 红布就是做小旗子,挂在铺子前的。 叶盼汣走上前,“二嫂,你晚上吃饭了么?” 孙氏回得很快,“吃了吃了。” “吃的什么?” “太忙了,都不记得了。” 叶盼汣又问她,“你和二哥今天准备忙到什么时候?” 孙氏头都不抬,手上不停,“今最起码得把这地收拾出来,你看这泥土,来回走走到处就都是土,这肯定不成。” 这铺子整个都得大收拾,明叶二牛和桂花就要开业了,她急得要死。 叶盼汣直接把她手里的布放下,拉着她起来,“好啦,今你都忙一天了,走走吧,这么急干嘛呢,晚点有晚点的好。” 孙氏想挣脱她。 叶盼汣挑眉看她。 孙氏又软了下来,“成成,我听你的,少赚几天银子你可别怪我啊。” 叶盼汣笑着,“不怪不怪,让二哥也走。” 孙氏冲叶二牛喊了一嗓子,“二牛,咱回家!大家也回吧,明日再来!” 工钱她都是提前结了的。 叶二牛凑了上来,“这会离睡觉还远呢,小妹带我们去看看桂花的铺子?” 孙氏一听也急声道,“就是,我可好奇了!” “没问题,权当饭后消食了。” 走了足有三刻钟,三人才到。 红布高悬,招牌阔气,处处都干净。 孙氏啧啧啧几声,“小妹快开门,让我看看里面,桂花这妮子不声不响,事儿怎么做得这么漂亮!” 叶盼汣笑着开了门。 瞧这铺子的门面,瞧这铺子前的椅子炭盆,红布小旗招摇。 走进来了,桌椅摆放间距挺大,在里面行走又不会太过狭窄,上菜方便。 细节处和清水县久久卤极为相似,让她都有回家了的感觉。 叶二牛也看得仔细,他明也要开业,好些地方做得没有桂花到位,就说铺子前的椅子炭盆他就忘了个干净。 “我看桂花能给小妹接手,咱俩得再练!”孙氏最后感慨着。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舒州这才是开始,多来几回,你也能接手了。” 孙氏一听,挽住她,“快说,你要我们接手了,你要干嘛?是能成天躺着收银子,但你不用做点别的事?” 叶盼汣笑着摇摇头,“山人自有妙计,到时再给你说。” 孙氏斜瞥着她,“藏吧,反正你藏的都惊喜。我就不行咯,桂花和二牛先选了掌柜,我的铺子肯定要最差了,天知道还有什么操心事等着我呢。” 叶盼汣笑盈盈的,她没说话,来得迟不一定差,这说了也没用。 都得孙氏自己体验了才明白。 正月初十,宜开业。 巳时一到,程铁吹吹火折子,挂起的炮竹转着圈炸了起来。 “噼里啪啦——” 叶桂花笑得灿烂,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带正红的衣裳,喜庆。 叶桃花也穿了红,站在她旁边,心潮澎湃。 谁敢信几个月前,两人一个挨饿,一个在杜家挨饿挨打,还差点被卖了。 现在却自己都能把铺子开起来了。 炮竹燃过后,程铁双手握拳冲围观来的行人行礼,“小店今日开业,香喷喷的卤货,大家都来尝尝!今日统统大减价,卤肉只要十二文就一大碗!卤菜只要六文了奥!” 掌勺的婶子动了动盛卤货的陶锅,很是复杂的混合香味四散开来。 就是她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味可真能勾肚子里的馋虫。 另一个婶子手里拿着抹布,笑着扬声喊道,“绝对不会吃亏,那一大碗可满满当当的全都是肉!吃在嘴里口感还不一样呢!” ------------ 第一卷 第133章 又有何惧 手里有闲钱,不觉得贵的客人已经坐下来了一批。 跑堂迅速问着吃什么,婶子干活利索,盛得很快,偶尔急了出错了也把盛的放一边,并不再倒回去。 铺子里不一会就热火朝天的。 好些嫌贵,又被这香味勾着的人在门口瞻望。 “咱呐,也别急,十二文,一天才挣二十个钱,可不能乱花!” “可不是,就在这看着,要是好吃,肯定会有人续,脸上肯定都是笑!要是不好吃,绝对吃不下去要剩的,脸上都是晦气!准不会错,等着瞧就是!” 叶桂花拉着叶桃花就在铺子里边后门站着,静静地看着铺子运转。 叶桃花胳膊捣了捣她,“看着感觉怎么样?是不是非常有成就感?” 叶桂花点点头,取出一沓纸张,就着研好的墨,就开始在纸上写着。 叶桃花凑过去看,“干嘛都写下来,你直接记着给程叔说不就完了?” 叶桂花不搭理她,自顾写着。 “哦~我知道了,我们桂花不爱说话,能不说就不说~” 叶桂花笑了,“是,我觉得说还不如写下来,我也不一定记得住。” 叶桃花双手交握,指节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遍,“我就不爱握笔,离了书院后,我就再没碰过笔了。” 刚走过来的叶盼汣就听到了这话,“有勇无谋可在江湖闯荡不出来啊。” 叶桃花剑眉一竖,“娘,你亲闺女我像是无谋的么?” 叶盼汣笑笑,赶紧摇摇头,“有谋,就是可以多看些书,多思考,变得更有谋。” 叶桃花转转眼睛,“成,我就多跟桂花探讨。” 反正桂花是挺聪明的,多跟聪明人说话,自己应该也能更聪明。 叶桂花笔不停,自顾写着。 叶盼汣是刚从叶二牛那边铺子过来,那边开业也很热闹。 就是叶二牛和高林两人招揽客人的手段更夸张。 高林直接演了一段武,一根木棍耍出了花影。 叶二牛就在一旁叫好,声势造得很大。 卤货卖得不慢,铺子前好些犹豫的人也都咬牙走了进去。 没办法,这些吃了的人大多都是称赞的,那股子高兴劲,太磨人了。 就看今日两间铺子能收多少了。 这边的生意如火如荼,苏阎和宁宣在丞相府也激动万分。 “陛下,女子在外谋生为何不可?女子进书院有何不可?”苏阎额上青筋鼓起,问得激动。 宁宣摆手,“不是朕说不行,礼部还有御史,他们会极力反对,恨不得撞柱而死,文死谏成圣啊!” 苏阎怒道,“皆是迂腐之言!老祖宗打天下时,女将军孙兰夺下的城池比旁人多得多!就是因为这些礼部的,活生生逼着孙兰将军嫁人生子而亡,后来大辽又犯境,大梁打了整整三场败仗,从开宗到文武百官,何人不道一句若是孙兰还在,何愁不灭大辽?!” 宁宣重重叹了口气,“孙兰已逝,礼部还有御史却是现在活生生的人,都是人命啊。” 苏阎一掀衣摆,直直跪了下去,“非阎想要他们的命,只是大梁早已衰败,贪官污吏横行,边境未稳,国库不丰,军队不强,此时不变,恐国将不国啊!” 话音未落,又是重重磕了个头。 宁宣拿着那几张信纸,心里纠结得要死。 其实这几张纸也没写什么,就写了在叶盼汣的梦里,有女子为官掌权称帝,所做政绩远超大梁许多帝王;有女子经商富甲一方,在大厦将倾时,捐去所有家财,方得度过难关,因此被封侯;有女子极善做兵器,所打之剑被江湖追捧;有女子文采斐然,独创词体,流传百世;有女子医术高超远甚太医院,有活死人之称… 几个厉害的女子故事写完,她又写了若是女子也可在外谋生的影响。女子可抛头露面谋生,则经济迅速发展,各行各业加入新的视角声音,足可营造百家争鸣的浪潮;女子可养家立户,则男子可更多充兵、走商等等。 还有女子教育的方面,并附上了一封白院首的书信。 书信通篇都肯定了女子念书,也说了女子习武也不落后于男儿,以及对因材施教的肯定。 今年白鹿书院便几乎包揽了工部新进之人,还有户部算科之人。 白鹿书院,已对外招收女子上书院。宁宣对此很清楚,他甚至送去了自己的小女儿去。 小女儿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她的文采很好,在面对一些朝堂问题时,回答得更是令他震惊。 是他都不曾想到的。 可想到整个朝代反对的浪潮,他只感觉自己太渺小,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这浪潮? 苏阎跪着,却直起腰,“陛下,润物细无声,恳请让臣迈出这第一步。” 宁宣目光沉沉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臣子。 苏阎今年三十有一,十九年前,他瘦小,却身穿一身长衫,也如今日这般,一掀衣摆,腰背挺得笔直跪在自己面前。 究竟是何时起,他这肩替自己扛下了太多? 他是帝王,对下说一句话,对天下就不知会造成如何的波动。 这担子太重太沉,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他害怕这句话,他有时夜半深更,想到无数冤死的臣民冤魂不散,骂着他,冷汗就止不住地流。 宁宣拍了拍他的肩,“起来吧,这膝盖再这么直挺挺地跪下,还能撑住多久?” 苏阎没说话,眼神悲戚地看着地,许多有利黎民百姓的政令,却总是与各方朝堂利益相违背,难以施行。 就是使出浑身解数,将这政令推及下去了,却总是能在朝堂上被权力斗争波及,使之不了了之。 难,却必须要做。 就是咬着牙,也必须要做。 他承蒙宁宣赏识,一路青云。生于大梁,自当为大梁而死。 他绝不愿看着自己辅佐的帝王面对战火纷飞的天下,最后吊死在枯树上。 “纵使洪水滔天,臣又有何惧!” 宁宣看着他,坐回了太师椅中,他摩梭着椅子,“苏阎,你当真无惧?你此次去舒州,叶家老少十五口皆系于你身。” 苏阎跪着前行几步,从桌上拿起信纸,“陛下,这亦是叶家的态度,臣这条命与叶家共进退。” ------------ 第一卷 第134章 祸乱朝纲 宁宣想到自己死去的妻儿,心中未愈合的疤又层层叠叠流出血来。 “为了吾妻,为了吾母,也为了吾女,朕也愿意再面对这浪潮。” 苏阎终是松了口气。 第二日的早朝上。 宁宣先将各部,尤其是礼部和御史挑着好些挤压的弊端狠批了一通,大殿之上一片死寂,众朝臣呼吸都不敢重了。 就在这时,宁宣开了口,“朕昨夜梦见了孙兰将军,她问我,为何女子立户这般难,为何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为何女子不能进书院念书,朕皆答不上来,愧疚啊!” 礼部尚书狄玉书两鬓斑白,听着呼吸都重了许多,他跪趴着,看向同样跪趴着的好几个臣子,眼神示意答对。 礼部侍郎梗着脖子就抬头准备说话,宁宣却摆手不给他机会,“李高,朕近日收到了前太子太傅白智渊的信,你念给各位听听。” 李高展开信,尖锐的嗓子念着,“老臣恭请圣安,多日不见,甚是想念陛下!” 宁宣想到白智渊后面写的那些他小时候的趣事,急声道,“从白鹿书院念起。” 李高连忙找到白鹿书院,“白鹿书院承当今丞相苏阎大人资助,才得以供家穷之人念书。老臣于偶然中,在书院中收了几个女子,几人一同念书,所学并不比男子慢…” 白智渊一封信写得很啰嗦,李高念完后,本想说话的礼部侍郎早已有低下了头。 苏阎当即躬身开口,“陛下,既盛平公主去了白鹿书院,不若请她上朝与吾等臣子一议。” 狄玉书再也忍不住了,吹胡子瞪眼地喊了出来,“苏相岂闻女子上朝之理?自古朝堂便是男儿地,女子上朝,祸乱朝纲!又当如何去地下面见祖宗?!” 早已不声不响站在大殿门口的盛平公主,一脚跨上了朝堂,“狄尚书莫不是忘了孙兰将军,纵是大梁开宗皇帝在世,也未曾不许孙兰将军上朝。盛平今日不过是与大家答对一番,谈何祸乱朝纲?还是说,狄尚书眼中的朝纲,就这般脆弱,仅我上朝,就能祸乱?若是如此,狄尚书是不是该反思一二,为何这朝纲会如此?这朝纲脆弱至此,便是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由浅入深,狄玉书气得看也不看她一眼,用力甩衣袖,“好一个口齿伶俐小儿,尚不知黎民百姓有何重,便敢如此大言不惭!” 苏阎也不说话,全让盛平公主一人答对。 宁宣看着台下一身朝服的女儿,颇感自豪。 三位皇子难成大器,剩下三位郡王更是畏首畏尾,楚厉在前挡着世家的火力,都不敢有任何作为。 他如何放心将天下交到他们手里?幸好如今又看到了盛平。 她勇敢,聪慧,又有大善,慈悲心。 更何况还是自己妻子留下的唯一女儿,她有她娘亲身上的影子。 盛平公主背直头昂,丝毫不怯,“吾去白鹿书院念书,从京城到清水县一路,无不挑帘观望,黎民百姓有何重?所图不过是安居乐业,家有余粮,上有公道!朝廷不肆意奴役百姓,便是善哉!文武百官不狼狈为奸,官官相护,与民夺利,便是好的朝纲!” 她朗朗而谈,话题一转,直指王家,“王家乃是天下第一世家,永昌伯却查出侵吞百姓土地,肆意挪动界石最多之人便是王家!莫不是天下第一贪世家?!” 王和录老了,愣是没反应过来这火是怎么烧到了自己身上的,“休得胡言!公主年幼,从小习的是女儿刺绣等事,这些事莫不是听了旁人的教唆,才来胡言乱语!” 楚厉气得直接冲他啐了一口,“放你他娘的屁!我楚厉敢做敢当,不像你王家!只会背地里使阴私!故意害我女儿,还大肆传金童玉女!我呸!” 众朝臣整个乱作一团,要不是苏阎直直挡在了王和录面前,楚厉的拳头是真要砸在王和录脸上。 盛平一点也不怕,直戳王和录气管子,“王尚书竟敢在大殿之上行欺君之罪!王贵妃从小学的是刺绣等事?早就听闻王贵妃有才高八斗之才,难道不是王尚书悉心培养?” 王和录一个头两个大,“贵妃娘娘名讳,岂是旁人能比的?” “为何不能比,同样是女子,能教导出王贵妃这般厉害的女子,为何不能广开书院之门,让女子进书院!” 此话一出,礼部是彻底炸开了锅。 狄玉书带头,好几个人冲着盛平就喷起了口水,说得甚是激动。 乱成一锅粥,谁也听不清在吵什么。 盛平大笑一声,众人都停了下来,“笑话,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瞧瞧你们吵架的样子,与菜市口吵架还价的泼妇有何区别!要我说,你们还没她们吵得清晰明了!” 宁宣捂着嘴咳嗽一声,天知道他想这么骂多久了,吵吵吵的,像什么话! 面上却说着,“盛平,不可无礼。” 盛平公主躬身认错,“陛下开恩,盛平有错。” 宁宣摆摆手,“众臣子都是有度量之人,岂会因此就生气?是吧?” 吵得最厉害的礼部几人,全都跟嘴里塞了块火,却喷不出来一样。 最后,这一个早朝吵吵嚷嚷地退朝了。 盛平像是打了大胜仗的将军,一脸高兴地看着那些气呼呼的大臣。 宁宣拍拍她的肩,“还早着呢。” 盛平笑得灿烂,“我知道,但是这第一步,便是迈出来了。” 当晚,就有好些臣子堵在苏宅门口,等着苏阎下马车,好好宣泄一下自己的委屈。 苏阎躲闪不及,被念得耳朵疼,嘴皮子都劝累了。 朝堂之上风风火火,叶盼汣是能想到的。 大梁朝有精髓,但在女子地位一事上,却太多糟粕。 她也是女子,明白为大梁所有女子做事,同是为自己谋利。 就是苦了苏阎和这个开明的陛下了。 是的,通过上次给她的赏赐和浩命,她就明白,这陛下人还不错。 别的不说,大方是有的。 一个大方的陛下,总不是贪的。 她这会坐在自己屋子里,面前是两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 第一卷 第135章 困难得紧 舒州两间久久卤的开业大体顺利,一些小问题叶桂花和叶二牛也都解决了。 叶二牛铺子的卤货,也是开业降价,得益于高林的表演,硬核招揽,卤货卖得快些,不出一个时辰就卖完了关门。 叶桂花的铺子卖了一个时辰多一刻,卖完那刻,小姑娘激动得差点落泪。 两人关门后第一件事都是先来给她送钱袋子了。 叶二牛没数,叶桂花是数完后给她了个数。 扣除程铁一百二十文的工钱,余下四人二百四十文的工钱,再减去买菜买肉统共花的两百七十六文,余下共收了七两三十文。 今日还是降价了的收入,等客源稳定,价格回弹,能收的更多。 叶二牛这边,叶盼汣就打开钱袋子数了起来。 大多都是铜板,一千个做一贯钱,合计一两。 铜板很多,叶盼汣却数得没有不耐烦。 数钱时这种快乐,她无法拒绝。 最后数了足有两刻钟,也是七贯钱,旁边放了六个铜板。 这就是盛卤货之人的手的差别了。 盛得多便少赚些,盛得少便多些。 这点差别她并不在意,两间铺子一日便是十四两了,两天就快回了一匹马的钱。 她各取出一千五百文,这是桂花和二哥一日的工钱。 她还是喜欢每天收钱便给家人一块结了。 这样两间铺子,她每日收十一两。 叶桂花这会不在家,她正把自己记下各种问题的那张纸给程铁,并开口强调了,“程叔,林叔叔情绪很压抑,这会让前来吃饭的客人也不舒服,绝不能给客人不好的情绪。辛苦程叔和他说说,若是没办法,只能另请他人。” 林叔叔正是程铁招来的其中一人。 她牢记叶盼汣摆摊时说了很多次的坏情绪的问题,她推己及人也想过这个问题。 若是兴冲冲地去一家酒楼吃饭,小二却摔杯砸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再好吃的味道都不想再去。 留不住客人,铺子就难了。 程铁愣了愣,皱起了眉,细看纸张。 纸上写得更清楚些,也比这说的话软些。 他点点头,觉得都很有道理,“小东家说的是,我先去和林恩人说说,肯定能成。” 叶家人好,没架子好说话,事也不多,钱给得不少,是个谋生的好去处,他不想恩人失了这机会。 叶二牛这边,则是和高林坐在铺子里,令三男一女,捧着酒杯就开始庆祝。 “开业顺利!”叶二牛面红耳赤地说道。 高林满心诚挚,“二哥,这杯敬你!要是没你,我们弟兄几个饭都吃不饱。” 叶二牛忙摆手,“高兄弟可别说这话,要不是你们,我今天开业也不会这么顺利,别说这些了,喝!” 其他四人也喊着,“多谢东家和掌柜的,财源滚滚!” 一杯浊酒入肚,几人脸上都是高兴。 叶二牛抬起酒杯,空空如也,“我可是一口全干了。” 高林用右手拍着桌子,“二哥豪爽!” 叶二牛嘿嘿笑笑,“成,那就先一杯,待今日的卤货备好,明日的开门准备做好,咱晚上就痛痛快快再上金馐阁喝一通,我请客!” 连着高林,几人都纷纷叫好。 叶二牛拍拍高林的肩,便往孙氏铺子走。 他可还得再忙会,也不知道娘子这边怎么样了。 孙氏昨夜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才睡着。 她又担心又愁,急铺子还有一堆活,愁挑剩的这个掌柜人行不行。 又一大早就起了,快速吃了个早饭便脚步飞快地往铺子赶。 到了铺子前,就见一个大汉在叮呤咣啷地干活。 走近了一细看,昨晚还差了些的青砖,竟已全部铺好了,整整齐齐。 就是昨日房梁上悬挂的蜘蛛网,也都全没了踪影。 她惊得张大了嘴,叫唤了一声,“呀!” 赖平吓了一跳,立马跳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她,试探性地问,“东家?” 孙氏直直点点头,“你是赖平大哥?” 赖平放松下来,笑得和煦,“是,东家怎么称呼?我昨晚回去后听程铁高林说了此事,一大早不敢耽误,便就先来干活了。” 他性子不急,却怕铺子晚开张,耽误了东家的事。 孙氏撸起袖子,“我哪是东家,我小妹才是。我姓孙,你这活做得可真好,我来给你打下手,等木匠一到,今努把力,明就能开张了。” “成。”赖平便又蹲下去干起活来。 他干活灵巧又细致,干活时很沉稳。 孙氏暗暗观察后,心里放心下来,这人比她可靠谱多了。 本要用三天的活,因为赖平管理有方,当真是今天就妥当了。 铺子小了些,桌椅便在铺子外支了一部分。 到了正月十一时,三间铺子便全都正式营业了。 叶盼汣也去看了孙氏这铺子的开业。 赖平忙着在铺子里忙,孙氏声音尖锐,又不怯场,一张嘴就没停过,在门口招揽着客人。 碰上个登徒子说话难听的,孙氏可不让着,几句话反怼回去,直让人脸上发热,压根呆不住,灰溜溜地就跑了。 叶盼汣很是佩服二嫂这点,一张嘴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她便骑马去另外两间铺子看看。 叶二牛的铺子开了两天,高林却还是在门口杂耍一通,不得不说,他虽断了左臂,一只胳膊却比大部分人都灵活。 就是看过的再看,也不觉得无趣。 刀剑棒棍十八般兵器,样样皆通。 比划完,叶盼汣和人群都拍掌叫好。 高林便抬起一只手,冲大家行礼,“觉得好看您就来铺子里吃点卤货,洒家这卤货绝对好吃!” 好些义气的,武林中人,就通通叫着好冲进了久久卤铺子里。 叶盼汣也是没想到自己这铺子还能成为武林中人喜好的一个落地点。 她笑着又朝叶桂花铺子去。 刚到铺子门口,就听到了混不吝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说什么给钱的话,大爷我现在困难得紧,不是你们说的实在困难不用给钱么?” 铺子里吃饭的人,眼神都看了过来。 程铁赔着笑脸,“小店是小本买卖,困难只能送您碗卤菜啊。你先前没给钱,我以为后面不会赖账。” ------------ 第一卷 第136章 我也想扇他! 这位身穿蓝绸的男子脸一黑,“什么赖账?你铺子前那小旗明白写了,实在困难能免费吃!现在是你们要讹大爷我!” 明明年纪比程铁小得多,一张嘴却一口一个大爷。 程铁气得后槽牙都咬紧了,握紧了拳头,只想给这种无赖当头一拳。 叶桂花走了出来,手指都绞白了,努力镇定地说道,“这位客官,你吃了两碗荤的,合计二十四文,若是实在困难,便将你这身绸子留下抵债。” 蓝绸男子嘿的一声,就要伸手去拽叶桂花的衣裳,程铁直接伸手拽住了他的手。 “我说你这个小蹄子,睁开眼看看你大爷我是谁,不守妇道的东西,在外抛头露面,不知道被多少人…” 话还没说完,叶盼汣直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闭嘴!程大哥,拿去送官,我倒要看看这脏嘴是谁家教出来的。” 蓝绸男子难以置信得瞪大了眼,就要冲上来打叶盼汣。 程铁动作利落,一双手跟铁钳似的捏着他两只手,一只手还紧捂着他的嘴。 蓝绸男子像小鸡似的挣扎着,却只能被提着往外走。 叶桂花眼眶都红了,叶盼汣扶着她的肩往后门走。 林叔忙招手,“大家继续吃。” 出了后门,叶桂花抿紧了唇,一张脸涨得通红。 叶盼汣看着心疼,“桂花,你受苦了。” 叶桂花蹦出来一句话,“扇,我也想扇他!” 但是她那会就感觉众人的眼光像箭一般扎着她,压得她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抬手打他了。 她心里疯狂地喊着,他说得不对,都不对,可头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心里酸涩得厉害,又有被这人的脏话气的,又有气自己的不争气。 叶盼汣搂过她,将她抱进怀里,“没事,这次我们没做到,总有一天你会有勇气做到的。” 叶桂花用力点点头,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浸湿了叶盼汣的衣襟。 叶盼汣轻轻拍着她的背。 这便是大梁女子的悲哀,抛头露面出来谋生,就会有莫名其妙的人上来冲你吐口唾沫。 接着女子这名声就不好了。 婚嫁一事上便陷入了被动。 程铁抓着蓝绸男子去府衙的路上,蓝绸男子终是有些怕了,挣扎着,“我给我给!不就是二十四个铜板么,拿去拿去!” 程铁从他荷包里数出二十四个铜板,手用力把他推了一把,“警告你,再来这闹事,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子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目光恨恨地看向他的背影。 待程铁走远了,他一口唾沫吐到地上,“一个臭瘸子,两个臭娘们,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这事没完!” 程铁回到了铺子后,叶桂花已洗过了脸,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有双眼有些红。 叶盼汣看向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还准备去府衙看看呢。 程铁伸出手,现出二十四个铜板,“他把钱给了,我警告了他,便回来了。” 叶盼汣顿了顿,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程大哥,对付这种泼皮无赖,你不一次打到他怕,是还会有无尽事端的。况且,此人应该不止对我们铺子白吃白拿,更是街上一害。” 程铁皱紧了眉头,叹了口气,“是我太心软了。” 这男子岁数不大,他就没有继续深究。 今日卤货卖完,铺子关门后,叶盼汣骑马带着叶桂花回家。 衡桐始终像个影子在叶盼汣身边。 快到家门时,叶桂花拽了拽叶盼汣的衣袖,“小姑,今日这事,能不给家里人说么?” 叶盼汣愣了愣,“好,桂花,若是你不想再在铺子里,我去守着也行的。” 叶桂花摇了摇头,“小姑,我想看着这铺子。” 这铺子是她赚钱路上,第一个完全自己做出来的成果,她怎么能不看着。 就凭旁人几句臭话,她就要畏首畏尾地呆在家里,凭什么。 回到家后,叶盼汣便让衡桐去查今日这蓝绸男子了。 用过午饭,睡了午觉起来,衡桐便查完回来了。 “姑娘,此人是街道上出了名的流氓,伙同几个地痞,向来白吃白拿,为非作歹。街道上的人家害怕被报复,没人敢报官。” 叶盼汣沉思片刻,“告诉段大人,将这些人一个不落地抓起来,这些人去充作劳役应该不错。再给段大人说一声,若是不嫌弃,久久卤可以将百姓们间发生的此类事通通告诉大人,方便解决诉求。” 衡桐应是,转身又走了。 叶盼汣叹口气,若一地是好官,愿意听百姓的话,尚可轻松解决。 若一地是贪官,收了这等地痞无赖的贿赂钱财,百姓只能躲,躲不了只能咬牙认。 她现今遇到了,能帮把手,没遇到的又不知多少。 徒想这些也无益,尽力能做些便做些吧。 孙氏拿着钱袋子,高高兴兴地进来了,一看到叶盼汣满脸愁容,竖起了眉毛,“小妹,谁惹你不高兴了,二嫂去骂人去!” 叶盼汣哭笑不得,“没有,这是今日收的钱?” 孙氏直点头,“来来来,咱俩一起数,我还没数呢。” 她把钱袋子的束口松开,一大堆铜板跑到了桌子上。 叶盼汣笑盈盈地开始数钱。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孙氏心满意足地用手指点过最后一个铜板。 “发了发了!这么多,足足七两四十二文,早知道这么能赚,我就不心疼那点银子,买个这么小的铺子了!”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我看你这铺子小些,但是在外面支了桌椅,反而是更吸引客人啊。” 孙氏得意地一扬头,“可不是,我有时候在那看着客人们吃得高兴,我自己都想吃!” 叶盼汣笑着点点头。 到了这天晚上吃饭时,孙氏吃着菜,突然说了一句,“唉,好想大嫂做的饭菜,也不知道囡囡长高点没。” 叶桂花抿了抿唇,今日受了委屈,想到娘亲,她心里就难受。 叶二牛转头呆呆地看她,“娘子,这才离了四天吧,能长高多少?” 孙氏瞪他,“五岁的小娃娃,那可不得一天一个样。” ------------ 第一卷 第137章 思家 叶盼汣笑笑,“我也有些担心家里,可惜家里也没书信往来。” 叶桃花动动筷子,“放心吧娘,我给玲儿都说过了,喊她最少每三天就要给我写封信,算算也该写来了。外公外婆大舅他们肯定也会让玲儿写的。” 孙氏一拍脑门,“瞧我,差点把玲儿都给忘了!” 叶桃花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二舅娘,你不会哪日把我也忘了吧?” 孙氏凑过去捏她的脸,“说哪的话,我是一时忘了玲儿会识字。可真出息,才七岁都会识字了。” 她到现在也不识字呢,年纪大了,就是叶盼汣有心教她识字,她也看得头大,不了了之。 这边说着,王宅的门就被拍响了。 叶盼汣离门最近,便去开门。 打开门是个有些脸熟的小厮,“叶娘子,我是段大人的小厮,这是叶家送来的包裹。” 叶盼汣接了过来,包裹还不轻,“多谢你。” 又取出二十文铜板递给他,“辛苦你,拿去吃顿饭也好。” 小厮接过,忙道谢,便笑笑走了。 叶家人一点架子也没,好生客气,每次基本都会给些赏钱,所以有叶家的差事,他总是抢着接。 叶盼汣回到屋里,放下包裹。 孙氏急不可耐地便凑过来,“是家里来的么?” 叶盼汣点点头。 孙氏手快,迅速就将包裹拆开。 “大嫂做的炸汤圆!还有一罐酱萝卜,这信怎么这么多张啊!快念念,有没有谁想我了!” 叶盼汣拿起书信,玲儿的字写得还没什么章法,墨点涂抹不少。 “娘,我是玲儿呀,我好想娘亲!浩儿和囡囡也陪我去书院了,奥对,关姨姨也念你,说你都不去看她。” 小孩子写信,写得就很乱,想一出是一出。 “剩下的都是大家喊我写的。外公说:‘老二家的,闺女,爹娘一切都好,前刚又多买了五亩地,刚过了年,来年干活的佃农还没找到。爹还壮实,拉着咱家那黑牛就上地里锄地去了。黑牛可真厉害,老省劲了,就吃些草,这么能干! 地还没翻完,你娘就把地里的石头扔出去,再过些天,就挑肥上地里,不对,咱有牛车,哪用得着人挑呐!哎哟,你都不知道,村里都羡慕咱家有牛呢,等我翻完地,我就把黑牛借给他们使使! 你娘说今年想多种些果树,晒些果干,好让你们在路上能带着吃。你们在外可得照顾好自己,一切以平安为重啊!不要担心家里。’” 叶盼汣念得喉咙有些堵,心里发烫。 孙氏揽着她的肩,“小妹,咱要去下一个地前回家待两三天吧。反正有马,骑得也快。” 说到这,她瞪一眼叶二牛,“我是不敢骑马,你还不赶紧自己学骑马,指望着到时谁带你呢!一个大老爷们的。” 叶二牛挠挠头,委屈地看向叶桃花,“桃花,你得教教二舅啊。” 叶桃花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叶盼汣那酸涩的思家情绪,一下就被冲散了。 远走与想家总是冲突的,尤其是她孤独一世,没有任何亲情,穿来这里才拥有了亲情。 还是这么温暖的亲情,一时难受。 叶桃花吃饱喝足,从她手里拿过信纸,接着念了下去。 “下面是外婆说的,老头子话碎,说得也是娘想说的。别太累着了,娘好好的在家里盼着你们回家。” 叶桃花停顿片刻,“外婆说得好少,大舅娘说,久久卤铺子已于初十正常开业,生意仍然很兴隆,有翠花帮忙,她令喊了邻居田婶子,王婶子,再加上叶三田,工钱没定,等小妹定。五人送货备货开铺子都忙得过来,不必担心。想吃什么写信说一声,我做了托人一起送过去,每天三餐按时吃,吃饱。” 叶盼汣取出纸,当即就先回了大嫂柳氏这个问题。 叶家人参与铺子运作的,都抽两成,铺子掌柜一百二十文,其余雇的人都按每日六十文结算工钱。 六十文也不少了,远高于一般铺子的工钱。 “大舅,家人们,初八我们回到家后,当晚我就去看了苏阎给我说的那个马场,真是激动坏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马!你们要是要马,可别外面买,回来了,大哥给你们送!” 这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叶盼汣都有些担心大哥着不着家了。 叶桂花看了看叶盼汣,心里有些悔,早知爹那有马,早先就不叫小姑买马好了。 都是银子。 叶桃花念得口渴,又把信传给叶盼汣了,自顾喝水。 “翠花就说,她会照顾好阿爷阿奶,爹娘,希望大家都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 叶桂花笑了,“这几句话估计阿姐都翻来覆去想了许久。” 话音一落,想到自己写回信,也要通过玲儿念出来,瞬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最后一张信纸上,一面是囡囡的乱画,隐隐能看出来太阳,还有几个小人,脸上都是大大的笑脸。 一面是浩儿霸气的手掌印,沾着墨印的,不知道翠花给他洗手时生不生气。 孙氏拿过信纸,仔细看了起来,“这个,额头上点了颗痣的人肯定是我,看看,囡囡把我记得多清楚!” 叶二牛凑上来看,立马指出另一个也有痣的,“娘子,那你怎么区分这两人里就那个是你的?” 孙氏摸着下巴,沉思着不说话了。 叶盼汣哭笑不得,知道家里一切都好就好,她唇角带笑,开始写回信。 她们六人中只有叶二牛和孙氏不会写字,全都凑了过来。 “小妹,给爹娘说,老二一切都好,回去就给他二老带好东西回去!” 孙氏也点点桌子,“给大嫂说,我想吃她做的饺子,就馋这个,等我们回去了再吃!” 她想着,摸了摸衣裳又说,“对对,我还给他们都又缝了新鞋面,照着舒州这边人街上常见的缝的,可好看了!” 孙氏话很多,叽叽喳喳没完,叶盼汣也没不耐烦,快速写着。 最后直到快睡了,几人才消停下来,足足写了二十多张纸。 叶桃花看着厚厚的一沓信直乐,“哎哟,我都心疼玲儿了,这她得念到什么时候去!” ------------ 第一卷 第138章 要她的命 叶盼汣笑笑,“正好看看玲儿字学得怎么样了。” 几人准备回家时再带礼,这次就不送什么东西回去了。 待孙氏的铺子也开业有三天后,三间铺子便同一天回复了原定的价格。 骂声自然是有的,但一边肉疼一边吃的人在其中是多数。 叶盼汣没再去看三间铺子,她思来想去,有了新的想法,又在写信了。 自苏阎初七走,已有七天了,偶尔想起那日凉亭一别,竟恍若隔世。 日子过得快与慢,就是相对事情而言。 京城已没再落雪,苏阎又恢复了脚不沾地的忙碌。 自盛平公主上朝那日后,每日的早朝都吵个没完。 三个皇子也嗅到了些不寻常的味道,一改原本的针锋相对,拧成一团,集体向盛平发难。 宁宣每日都能收到最少一箩筐的奏折是说盛平不好的。 每日增加,甚至连远在千里之外的九品县令都有折子说盛平上朝不好的。 他第一次看时,气得砸了御书房的花瓶。 盛平闻风而动,直接带着侍女,将这折子拿走,一封一封看了起来。 她知道,掌握敌人思想动态,绝对是有利于她的。 她有感到棘手或是难答对的,就去问宁宣。 一般宁宣就会给她讲解一二,多加教导帝王心术。 再让苏阎给她开小班,好好教导统治者所需学习的平衡之道。 所以盛平进步得飞快,在朝堂上舌战群臣越发立于不败之地。 众群臣翻来覆去就那些话,什么老祖宗不容,什么不合规矩。 盛平今年才十六,正是最有精力的时候,一个早朝从头说到尾,一点不见累。 她给自己做的心理暗示也足够,就是有臣子端出她已逝生母的名头,她也丝毫不让。 若是母亲在世,只会为她感到骄傲! 宁宣坐在龙椅上,心中为女儿感到自豪,面上却不喜,“盛平如今这般,全怪朕太过娇纵,朕欲罚她,诸位说怎么罚为好啊。” 大殿立刻陷入了死一片的寂静。 狄玉书想得脑子都疼,把自古以来对公主的惩罚全过了一遍,最后想到一个最恶毒的,“启禀皇上,辽国前几年有意联姻,求娶我大梁公主,若公主能嫁去辽国,传播我大梁文化,使辽国向大梁俯首称臣,不失为真正的大功一件。” 宁宣气得心口疼,手死死地捏住龙椅,才没拿起奏折扔到他脸上。 苏阎上前答对,“狄尚书可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辽国前几年求的联姻,现在赶去联姻,就是大梁的笑话。再说了,大梁并不惧辽国,何需公主救国?” 盛平答对,“非盛平不愿和亲,若是大梁需要,盛平自当忍小我而为大我,为国尽忠!但当今之际,更紧要的在于强大梁而削周蕃!” 一番话令一些对盛平上朝并没有很反对的臣子刮目相看。 苏阎再次答对,“臣有一个合适的法子,陛下常想亲躬六部,却抽身乏术,此次不若就罚盛平公主提陛下前去六部学习一番。” 王和录第一次在六部面对共同困难时沉不住气,抖着呼胡子急声说道,“臣惊惶!六部人多嘈杂,唯恐伤了盛平公主盛体。” 盛平冲他鞠了一躬,“多谢王尚书替我考虑,但盛平既已上朝,自当一概而论。” 狄玉书的脑子乱糟糟的,但却觉得让盛平来六部是件好事。 大殿之上,能攻讦一个人的实在有限,等她到了礼部,关起门来,岂不是一切全看他怎么说了。 兵部顶层是被宁宣牢牢握在手里的,自是全听宁宣的,别无二话。 工部在六部中权力最为式微,惯是不敢在这类皇亲国戚一事上有所进言。 刑部尚书最会见风使舵,一看别的没说话,自己也闭嘴不言。 吏部尚书看了眼在他前面的皇子中的一位,心中便有了数,“陛下,臣认为苏相所说此事不可。三位王爷并三位郡王,在先前的侵占民田一事上,皆被陛下斥责,不若与盛平公主一同,前往六部学习。” 六部谁也不敢说自己干净无虞,跟铁桶一般。既然对盛平明罚暗赏,自然是应该一视同仁。 王和录心里焦急,别的部尚可在落在人的问题上,户部却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数字想要一下填补好,怎么可能! 宁宣却一挥手,“沈尚书说得有理,那便如此,退朝!” 别的不说,三位皇子心里是都对吏部尚书无尽感谢。 纵然是王爷,但也绝不能无由来地插手六部,天大的机会从天而降了。 盛平笑笑,那就各凭本事了。 自她十四岁时,宁宣便给她在皇宫旁选了一处建了公主府。 她却并不常住,大多仍是住在宫中偏殿。 今日,盛平却要出宫回公主府,进六部是提前计划好的,但她仍需和自己的幕僚商议六部。 成日进出御书房也太过显眼。 二皇子一惯面目带笑,毫无皇子架子,和和气气地和围在他身边的一干大臣说话。 他却不经意地看了眼盛平的背影,唇角上扬的幅度更大。 “大家何需太过担心,法不责众,水至清则无鱼嘛。” 这话一出,有些臣子放松了一些,跟二皇子久一些的,心却提得更高。 今年可真是个多事之秋,事情一波接着一波,一点不让人消停。 盛平在午门告别三两大臣后,上了自己的马车。 她虽贵为公主,一辆马车却格外简单,并没有太多装饰。 马车一如往常地向公主府驶去。 盛平本在看书,不一会将书合上,将袖袋里的匕首缓缓滑落一些,却仍是藏在袖袋里。 去公主府往常走的并不是这条路,但上车前她看了,车夫还是往日那个车夫。 只能说明,车夫现在可能已经死了,赶车的另有其人。 暗中跟着她的人一直并未发声,有可能也已经被处理了。 随着马的一声嘶鸣,马车一下停下,盛平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车背上。 痛得她面目扭曲,却不发一声,拿起书慢慢去掀车帘。 书被一支弓箭直接钉在了车厢上。 盛平赶紧把手收回,一双明眸看着弓箭上的铁。 能用铁箭头,来人是铁了心要她的命,她得拖,拖时间搏一线生机。 ------------ 第一卷 第139章 死也死个明白 “大梁律例,私打铁器,诛九族。今日你们用的铁箭头,若是被发现,你说你们的主子会不会推你们出来?” 她并不清楚来人为何迟迟不下手,但既然有犹豫,她就能挣扎片刻。 “你这张嘴,不知到了阴曹地府,是不是也这么能说。” 一个很陌生的男人声音传来。 盛平额头冷汗滴落,“那便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正是你那好父皇让三哥我来杀你的,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调动羽林军?除了羽林军又有谁能用铁箭?” 盛平迅速用匕首刺破手指,在车厢下写下了三。 这确实是她三哥的声音,尤其是父皇那两个字,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可三哥真的会这么蠢得就这么表明他的身份?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打斗声。 “公主莫怕,臣救驾来迟!” 盛平眼睛冷肃,这声音她很陌生。 她将手指上的血覆在那个三字上。 待外面打斗声音结束,盛平面前的车帘被掀了起来。 面前是个很英俊的年轻男子,他单膝跪地,一双眼却满是激动地看着她,“臣金吾卫王宜年,拜见公主殿下!” 盛平笑了,一双眼满是趣味地看着他,“快快请起,你救了吾的命,便是吾的救命恩人。” 姓王,那必然和王家以及六哥端王又断不了干系。 既是连环计,她便将计就计,以身入局,非要看看这背后之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盛平还没来得及下马车,那边李高已经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盛平公主,陛下听闻你受刺,宣你立刻进宫!不得再出宫。” 这旨意到得也太快了,从御书房到这,少说也要两刻钟的时间,怎么李高来得这么快? 明显就是她还没遇刺,刚出宫,父皇就已经收到了她遇刺的消息。 盛平又看了一眼王宜年,没错过他刚藏得很好的笑,眼神总是难藏的。 看来是给自己洗脑的还不够。 她点点头,一只手支起,撑住了头,“回宫,本宫乏了,车辇伺候,王大人便和本宫一同进宫领赏。” 出宫时悄无声息,回宫时阵仗很大。 盛平很清楚,顶级的权利斗争,便容不下一丝失误。 朝堂上的斗争令人窒息,此时却与远在天边的百姓们没有干系。 叶盼汣三间铺子火热的生意,三天便引得许多人羡慕。 有些人羡慕只是羡慕,有些人却已经在动心思了。 叶二牛铺子斜对面,有一家生意惨淡的面馆。 面馆价格不高,却也没什么人吃。 掌柜的名叫田池,成日里就站在门口,看着久久卤的客人,没完没了地叹气。 他娘子杜莲听着这叹气就烦,受不了地一拍桌子,“行了!少在那丧里丧气的,我去找王婆子说说还不成嘛!” 田池一溜烟跑到她面前,“你早答应不就完了,何苦要我成日里叹气难受!” 他眼珠子激动得滴溜溜转。 杜莲瞥他,“我怕这么没良心折寿!久久卤东家看王婆子没有子女,又刚走了丈夫,怕她难受又没钱使,特意给了她这么好的事做,我却要仗着往日邻里的情分,让她去偷那卤料!” 田池一把把她嘴捂上,看了看四周,“我的好娘子哎,你干嘛说话这么难听啊!什么叫偷啊,我不过是想拿来看看,看能不能改善改善我们这面馆的味道,又不会影响久久卤什么的,干嘛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杜莲瞪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真是年轻时瞎了眼,上了你这条贼船,仅此一次!” 说着她就迈着箭步往王家走去。 要不说王婆子这差事好呢,一天就干两个时辰多,其它时候都能在家忙碌,还赚那么多钱,谁不眼红。 王婆子一看是杜莲,急忙把她请了进来。 都是邻居,她丈夫下葬时,都没少帮忙。 平日里大家往来密切,关系都很好。 杜莲一进屋,便直直往地上跪。 王婆子一脸惊慌地扶她,“杜妹子你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凡是我能做的,我都会做啊。” 杜莲站起身,抽出帕子便抹泪,一个劲哭也不说话。 王婆子急得不行,“你有什么苦就说,哭什么啊!” 杜莲吸吸鼻子,“王婶子,但凡我还有别的法子,我今日就绝不来找你!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啊!” 她又擦擦泪,“你也看到了,我和田池就靠这家面馆糊生,泉儿今年才六岁,因为家里穷,吃不饱,愣是比别人低一个头!” 王婆子听着直叹气,她从荷包里取出五十文递给她,“杜妹子,这点钱你拿去,给泉儿买些肉吃。” 杜莲看着这钱更难受了,一把推了回去,“王婶子,我今日不是来讨钱的。”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我想要久久卤那调料。”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王婆子已经黑了脸。 杜莲连忙扶住她胳膊,“王婶子,你先别气,我们不是要卖卤货抢久久卤的生意,我们只是想看看这调料有什么神奇的,加在我们的面里,让面馆生意好一些。” 王婆子面露难色,“这不成啊!” 杜莲又给她跪下了,豆大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王婶子,求求你,就看在泉儿还那么小的份上,帮帮我们吧!” 王婆子眉头紧皱,心里纠结得要死。 她年少嫁给了刚去世的丈夫,之后一直无子,丈夫却从未跟她红过脸,两人一向和和气气,小日子过得美满。 丈夫最后生病时,掏空了家里几十年的积蓄,到了下葬时,连棺材钱都难。 这棺材钱还是邻居一起凑的,就属杜莲给得最多。 现在她哭着跪在自己面前,百般哀求。 王婆子痛苦地捂住脸,“杜妹子你先起来成么?” 杜莲就是不起来,跪着,只抓着她的袖子哭,“王婶子,我们一家三口,真的没办法啊!” 王婆子捂住脸,“你起来!我做成么?” 杜莲喜出望外,一下站了起来,“王婶子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你难做。” 她是买过那卤货来吃的,确实很好吃,但两口子对着那味,就是琢磨不出来里面放了什么。 就这卤汤,往面里添些,面都更好吃。 王婆子叹口气,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把杜莲的手推开,不想她再抓着自己袖子。 杜莲不以为意,继续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你只要…” ------------ 第一卷 第140章 不寻常 王婆子仔细听着。 又是一日卤货卖完,下午备货结束后,赖平兄弟三人聚在了一家稍贵些的客栈。 三人每日都可拿一百二十文工钱,原先的屋子便没再租了,搬了家离三间铺子更近的屋子。 这客栈便是在屋子旁。 赖平先是问道,“你们今日铺子里可有遇见什么旁的不寻常的事?” 高林摇摇头,“感觉挺平常的啊,就开业那一个时辰最忙,忙得晕头转向。” 程铁将蓝绸男子试图吃霸王餐的事说了。 赖平叹了口气,又摇摇头,“确实不该放走,但是此事大东家应该会将后续解决干净。若是再遇上这等无赖,不必手软,我打听了下,前面钱家找大东家的不快,都被收拾了,我们不用怕。” 程铁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高林有些诧异,“我看二哥,感觉也就是寻常老百姓啊,大东家这么厉害?” 赖平淡笑一声,“大东家之能,远不在此。我觉得久久卤生意这么好,肯定有人要使坏,咱得再多多提防。” 高林拖长了调子啊了一声,“啊?咱都够小心了,那卤料包成日里锁在家中,可是连套了三个箱子,三个箱子都上了锁。每日备货,备完就烧掉,还要怎么小心啊?” 天知道他有一天忘了拿卤料包,回去拿卤料包时,满世界找钥匙开锁,有多绝望。 赖平摸了摸自己下巴,“备货时更得好生看着,就怕手底下有人被别人花钱收买了,让偷出来这卤料包。” 程铁说道,“财帛动人心,赖大哥说得正是,我们自己多小心,盯着便是。” 高林一摆手,“好好好,来,喝酒喝酒,现在这日子可真好啊!” 第二日,一切照常,三家久久卤的铺子正常开业。 孙氏铺子的位置最好,客流量最大,不过开业第四天,铺子前已经有人在排队了,就是队伍还没有清水县的长。 孙氏喜开颜笑,冲一个个客人笑得格外灿烂。 客人就都是她的财神爷,她看着无比亲切。 她铺子里的人,全都是赖平招来的。 三男一女,她不清楚先前都是做什么的,但对赖平都是非常崇敬。 而赖平对她也非常客气,铺子里相处氛围很好。 今日价格回归原定的荤的15文,素的8文,赖平挨个都对客人说了,解释了一通。 个别实在觉得贵的,当即就骂骂咧咧起来了。 “黑心的!亏我前面还觉得你家实在,这就涨价,谁吃得起啊!” “可不是,想赚钱想疯了,十五文一碗,我都快能买一斤猪肉了,要在你这吃,呸!” “赶紧走赶紧走,店家真不是个东西!” 他们之所以会骂,也是因为嘴上馋,前三天都吃过味了,确实好吃,不然不会来排队,但涨了价确实也不能再吃。 孙氏嘿的一声插起了腰,“嘿,怎么就黑心了?开业那天就说了,开业大降价,开业三天了价格调回原定的怎么了!” 赖平一看,赶紧出来挡在她面前,冲那些排队又走了的人握拳鞠躬,“实在不好意思,各位可能先前没听到,咱这铺子定价一直都是今这价。” 还想骂骂咧咧和孙氏回骂的客人一看他这态度,转头就走了。 没了这争端,客人吃饭也高兴些。 孙氏不高兴,“明明就是我们先说过了,别人这么骂,我们还得给他赔罪,何必受这气!” 赖平哈哈大笑两声,摆了摆手,“总不好因为两三人,就让铺子里的客人听着不舒服,心里嘀咕值不值啊。我大丈夫,不在意鞠这个躬。” 他觉得开门做生意,眼里得看那些真喜欢自家的客人,和这些老客做朋友,让他们吃饭吃高兴。 而不是来烦这些差评的客人,满眼盯着,那才是找不痛快。 孙氏看看他,冷哼一声,转头走了。 她要去找叶盼汣评评理去。 叶盼汣正在做账本,如今四个铺子,纯靠她记,总会有偏差,该自己做账本了。 到这时候,她就格外怀念电脑。 手写账本,统计账就又是一个耗时间的事。 孙氏心里不服地坐到她面前,“小妹,你来评评理。” 接着她把刚的事说了一通。 “这赖大哥,真是让我心里好憋气,那些人这么骂我们了,不光没怎么把他们骂服,反而我们还鞠躬道歉的,显得我们真有错一样的!” 叶盼汣笑笑,“你和谁吵架吵得对面服过?” 孙氏愣了愣,脑子里开始回想。 “吵架吵赢了那也只是对面没话说了,但她心里肯定是不服你的。” 孙氏一想,“好像是这个理,但也不能别人骂你,你还道歉,受这窝囊气的吧!” 叶盼汣又问她,“那你觉得赖大哥受气了么?” 孙氏摇摇头,赖平脸上还是那忠厚的笑容,一点不放在心上。 “那就是了,其实我们去外面吃饭,谁家铺子前在门口吵架,你还会往这家进么?赖大哥气度大,不在意这点小口角,能伸能屈,我们做不到,但不能觉得这人不行。” 孙氏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了,刚她对赖平态度不好。 但她敏锐抓住了叶盼汣话里的关键,“小妹也做不到?” 叶盼汣点点头,“要是那会我在场,我可能会借此把开铺子的各项成本说个大概,再说说铺子的食材都是当天去买最新鲜的,绝对能让大家吃个放心。” 孙氏这下佩服了,“小妹可真是能扭转局势!” “往好里看,困难也是机会嘛。”叶盼汣说着,手上写个不停。 孙氏又问道,“小妹,这铺子也都算是走上正轨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去啊?” “再看七天,七天后便回家去。” 铺子刚开业时,总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孙氏对这回答很满意,转头又回自己铺子去了。 巳时一个时辰过去,三家铺子又相继卖光了两桶卤货,关上了大门。 如今气温还很低,下午备好卤货,夜里会冻着,第二天就还是好的,卤货也更入味。 下午申时,程铁赶着马车,把他买的卤货送到各个铺子。 ------------ 第一卷 第141章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程铁爱马,马车便由他管着,采买时就一起买了再送到另外两间铺子。 王婆子粗糙的手指不安地动了动袖子藏着的卤料包,这是杜莲给她准备的。 高林一只手,力气却不小,从马车上卸着背篓里的肉菜。 “王婶,你今怎么总发呆啊,快帮我搭把手。”一个比王婆子年轻些的瘦个男子喊道。 他是自己找叶二牛和高林讨得这差事。 散工不稳定,每天都要抢着干,他看这铺子挂了招牌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上来自荐。 结果还真被同意了。 想他吴游在舒州城,赤条条街头乞讨着长大,有了点力气后才能接散工赚些钱,至今头上没个遮雨的瓦。 这份工让他感觉到了希望。 因此分外珍惜,可以说是最不希望久久卤出事的人了。 王婶如梦初醒一般,赶紧搭手抬住背篓另一边。 高林看了这边一眼,没说话。 吴游今年才十五,被看了一眼,有点气恼自己力气怎么就这么小,怎么就不能一个人搬动这背篓。 王婶子心里藏着事,一不小心就又走神了,压根没注意到高林这一眼。 待肉菜放上桌,四人忙着开始洗菜洗肉切菜了。 高林走过来,没个正经地倚在门边上,漫不经心地说道,“久久卤能好好地开一天,咱就能好好拿一天的工钱,日结工钱的铺子我可闻所未闻,咱得好好珍惜啊。做啥事前,可得仔细思量思量后果是不?” 他是很感谢叶二牛的,自从断了左臂后,他就没再赚着银子,全靠他那好兄弟两人接济。 没办法,一边胳膊没了,谁都不会要他这样的去做散工。 吴游第一个应了,“林哥说得对!” 其他人也都直点头。 猪下水和肉准备好后,高林取出卤料包放进锅里。 王婆子目光直直地看着这卤料包。 吴游加水,旁人添柴。 高林翘着二郎腿坐在锅旁,赖大哥昨晚说了他得盯着。 他听赖大哥的话。 王婆子皱着眉,心里又急又慌,怎么偏偏今天掌柜的一直在这守着了! 几人守着火,闲谈着。 王婆子听得心不在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婆子在凳子上不断地动着,她有些坐不住。 可高林动也不动,直到今日的卤货备好,放好,铺子关了。 她都没找到换卤料包的机会。 但心里却松了口气。 杜莲一看久久卤关门了,脚步飞快地进了王家。 “王婶子,怎么样?” 王婆子瘫坐在椅子上,拿出那个假卤料包,“不成啊,掌柜的今一直守着锅,卤货时根本没法换。” 杜莲皱起了眉头,久久卤这卤料包守得也太紧了。 王婆子哀求地看着她,“杜妹子,要不咱给掌柜的说说,每日把那多的卤汤给你们面馆,这味肯定也能招来客人的。” 杜莲毫不犹豫地摇头了,“不成不成,谁会这么好心把卤汤免费送人的!” 她就绝对不会送,虽说都在一条街上,但同是卖吃食,就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 万一送了生意更好了,她自己的客人不就少了么,这道理不用田池,她也想得明白。 王婆子说道,“我觉得东家真的是个好人,说一说会送的。掌柜的一支胳膊都没了,东家也请了,就让我和掌柜的说说试试吧?” 她没办法拒绝杜莲,杜莲对她是在最困难时伸手帮她的人,这份恩情她没忘。 久久卤也是伸手帮她了,她也不想伤了东家的这份信任,左右为难。 杜莲继续摇头,“不成不成,你要是说了,人家要是给了也就罢了,要是没给,肯定会提防你,你就更难成事了。我那可怜的泉儿就要继续挨饿了,你可是从小抱着他长大的啊!” 王婆子叹口气,杜莲的儿子田泉确实是她抱着长大的。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般田地! 又是过去了三天,高林在铺子里跟大家闲聊。 “还是我这眼睛看得人好,我们铺子就没人要做那吃里扒外的事。听说东边那铺子,有个见识短的,被区区五两银子就买通了,被我那铁哥当场逮住,这人对我铁哥有恩,铁哥还替他求情,东家却直接给这人多结了两天工钱,赶了这人走。” 说着他挠了挠头,“对,东家还说了句话,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话说得好!” 吴游听着眼睛亮亮的,“就该这样,五两银子,三个月不到就能赚到了,因为五两银子,丢了未来更多的钱!” 王婆子尴尬地笑笑,这两天夜里她烦得都睡不着觉,眼瞅着兜里钱越来越多。 怎么就越来越烦! 眼看着今天又要没机会了,她心里又解脱了些。 高林却站起了身,“憋死我了,差不多了,王婶,捞起来烧了吧。” 王婆子应着,用汤勺捞起来晾了晾,等到能伸手摸了,就拿起来往灶膛里扔。 她是背对着高林和众人的,手很快地将卤料包和自己袖袋里的换了。 一颗心蹦得飞快。 她努力镇定下来,放好汤勺,盖上盖子。 转过身来就看到高林在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掌柜的,已经烧了。” 高林点点头,往外走去,嘴里还在念着,“二哥真好,我这没了胳膊的人都能赚这么多,这人呐!” 王婆子垂下了眼神,她总算是能给杜莲交待了。 就好像她终于能对死了的丈夫交待一般。 叶桂花不知道她这句话已经传得这么开了,她正在盯着卤货。 孙氏和叶二牛就上午时看着铺子开业,她却成日都在铺子里。 下午卤货她也盯着。 所以林叔使小动作想换卤料包时被她当即抓住了。 她毫不心软地让林叔走,无论程铁怎么求情。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话还是她记得小姑说过的。 当下,铺子里缺了个人,她就帮着搭把手,等会关了铺子她再去找人。 想来久久卤做工的人很多,她要求也不高,别给客人坏情绪,对东家忠诚。 “这家怎么这样啊!叔这么大年纪了,还对掌柜有恩,都被赶出来了!” “可不是,这黑心商家哟,也不知道谁还在这铺子里做工,真是离了这家活不下去了?” ------------ 第一卷 第142章 我不还口,你骂回来 “嘿哟,就是这些人,毫无下限,让我们老百姓这日子越来越难过!” 叶桂花皱起眉,站起身往铺子外走去。 抬眼就看到两鬓斑白的林叔跪在铺子前。 在他身边围了好些人,叉腰嗔怒地骂着吵着。 久久卤的其他人都在忙,叶桂花稚嫩的面庞上一丝惧怕也无。 她挺直背,一步步坚定地走到了林叔面前。 “林叔,你快请起。” 林叔铁青着一张脸,“东家今天不给我句实话,我就长跪不起了!” 他身后有一家老小,眼瞅着在久久卤赚得多了,全家日子都好过了,怎么能就甘心这么被灰溜溜地赶走? 如果能再回久久卤每日拿六十文自然最好,若是回不去了,他也非得再从东家身上撕下来一层皮! 人群里有个泼辣的婶子,穿得不错,一看叶桂花年纪这么小,指着她就开始骂,“不是我说,小姑娘家家的,就让这么大年纪的跪在你面前?你也不怕折寿?!真不知道家里怎么教的,一点尊老爱幼都不懂!” 叶桂花一双手握得十分用力,她扬声问林叔,“林叔,你当真要我把你今日做的事说出来?” 这么多人围着,若是她说出来,林叔还怎么再去找工? 林叔看着她,东家很好说话,从没对他们大声说过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众断了他的活路? 他梗着脖子,沉默不语。 叶桂花等了好一阵,最后点点头,“好,林叔曾帮过掌柜,掌柜就特意给他留了这个活,来还恩情。结果,今天林叔收了别…” 林叔怕了,仓皇站了起来,“大家都别听她空口白说地诬陷人!我走还不成么!我咒你这铺子明天就再也没人来吃!” 他一边走,一边冲久久卤呸了一口。 叶桂花抿了抿唇,“街坊邻居叔叔婶子们,若不是林叔心虚,他也不会走。我年龄小,更不会撒谎,我们久久卤绝不会欺负人。” 说完,人群看看林叔灰溜溜的背影,又看看小东家磊落的态度,心里有了些论断。 刚直面骂叶桂花的婶子一看,更气了,朝着林叔就撒腿狂奔,“你个臭男人,给老娘站住!敢拿老娘的善心当枪使,猪油蒙心的畜生!” 林叔一听,跑得跟兔子一样。 大婶眼瞅着就是追不上了,看看久久卤,叹口气跺了下脚走回来了。 叶桂花正朝铺子里走去,人群都散了。 她觉得自己做到了一些小姑教的扭转危机。 若是任林叔这么一直跪着不管,对久久卤在街坊邻居间的名声肯定不利。 必须得出来管。 大婶叫住了她,“小姑娘你等等。” 叶桂花不大高兴地看她,没再继续走。 这人刚说话可真难听。 大婶脸上尴尬地笑笑,“对不起啊小姑娘,刚婶子也没弄清楚发生了啥,就骂了你,让你心里不舒服了吧,你骂回来,婶子我绝不回话。” 叶桂花脸上由黑转晴,有些惊愕,最后还是绞着手指,“婶子,我家教了我尊老爱幼,我没有不尊老爱幼。” 婶子一听,心里就更愧疚了,“是是,小姑娘一看就很有礼貌,婶子对不住你,这盒我刚买的点心就赔给你,你可得收下,婶子走了,以后常来捧场。” 叶桂花感受着怀里被塞过来的点心,人还没反应过来,婶子就走了。 婶子使得劲不小,这点心她觉得都被塞得挤变形了。 她看着婶子背影,唇角微微笑了。 叶桂花拆开油布,拿起一块碎了的点心放进了嘴里,这点心还不便宜,好吃。 正拐进巷子里的婶子,探个头看到了这一幕,心里终是放松了些。 她这口直心快的毛病哟。 最后叶桂花一个人把这盒点心全吃完了。 心里暖洋洋的。 这边铺子解决了问题,过了不一会,卤货备好,铺子也就关门了。 叶二牛这边稍微先了些关门。 杜莲一看,脚步飞快,竟比王婆子还先到她家门口。 王婆子才出现在巷口,杜莲就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 王婆子用力点点头。 杜莲围上来就要摸她袖子,王婆子拉开她的手往屋里走。 她生怕别人看到。 进了屋,杜莲不甚在意地笑笑,“王婶你也太谨慎了,我瞅着那铺子关了门,人都走完了。现在没人了,快拿出来看看。” 王婆子叹口气,从袖袋里取出那个已经染上了卤汤颜色的卤料包,“就是这个,今也不知道为啥竟然让我烧卤料包,我逮住机会就换了。” 杜莲拿起来闻了闻,“对对,就是这个味,成了!” 说着她将卤料包小心地装进了袖袋里,“多谢王婶,等我们赚着钱了,就给你更高的钱,你就来和我们一块,省得上别人那受气!” 王婆子摇摇头,“哪有!我都给你说了久久卤从东家到掌柜,人都好。” 杜莲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扭着腰就走了。 她才不信呢,肯定是王婶为了自己面上好看才这么说。 刚打开门,就惊恐得往后退,她抖着唇说道,“当…当家的…” 叶盼汣笑笑,“杜婶对吧,我是久久卤大东家。” 在她旁边,还有被衡桐抓着的田池。 王婆子听到这话,一张脸吓得发白,站起身强撑出笑,“大东家怎么来了,快进屋。” 叶盼汣看着她,叹了口气,走进了屋子。 “王姨,高大哥和二哥说他们都是男人,不愿来处理你这事,便让我来了。你没想明白啊。” 王婆子呆呆地坐在凳子上,手软得连茶杯都拿不住。 叶盼汣将倒了的茶杯扶正,“田池,你说说吧。” 田池看一眼衡桐,吓得哆嗦,他就跟做梦一样,刚还在面馆里,一转眼就被提到了这里。 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劲都使不上来。 他也怕,“早前有个人来我面馆,唉声叹气的,说如果谁能给他弄来久久卤的卤料包,他必以白银二百两答谢。我就动了心思,跟他交流一番,发现是前面鸿福客栈的掌柜,一想到王婶在久久卤,就动了这心思。” 杜莲愣愣地看着田池,这可是她的枕边人,竟然连她都骗!一句实话也没有! 明明当时说的是要卤料包让面馆生意更好! ------------ 第一卷 第143章 偷 王婆子迷茫地看一眼杜莲,“杜妹子,你当初给我说的并不是这样啊!你只说想让面馆生意更好啊!” 这就是绝对的偷了啊! 杜莲动了动嘴唇,垂下头不说话。 叶盼汣笑笑,“其实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我们铺子的卤汤可以每日给你们送去,不要钱,你们问一声就行了。你们铺子生意好起来了,能吸引更多人来这条街,对大家生意更好,这本来是能三赢的事。” 王婆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眼泪都流出来了,低声喃喃道,“我当初就给你说过…” 不等叶盼汣说什么,她站起来冲叶盼汣鞠了一躬,“是我对不起东家,我以后不会再去久久卤,对不起。” 她现在就感觉自己被杜莲两口子给背叛了信任,心里难受得厉害。 东家被自己背叛,还好是发现了,要是没发现,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叶盼汣扶起她,“王婶,无论如何,坚持住自己的原则,很难,但是想要问心无愧,就必须坚持。你和久久卤缘分只能到这了。” 王婆子瘫坐在椅子上,涕泪横流。 她失去的可是未来的着路,她以后去哪赚钱养活自己? 她现在后悔了,她不该那么纠结,该坚持住。 叶盼汣看向杜莲,“卤料包交出来吧。” 杜莲抬起头,咬牙说道,“什么卤料包,我根本不知道!” 她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这人还能拿她怎么滴? 王婆子看着她这样,直叹气。 田池垂头看着地面,也不看他这娘子。 叶盼汣给了衡桐一个眼神。 衡桐抽出匕首,直接割下了她两个袖子。 杜莲吓得哇哇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叶盼汣充耳不闻,俯身捡起袖子,取出自己的这个卤料包,起身扔到了炭盆里。 卤料的香味被火焰烧得,扩散开来。 屋子里彻底寂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田池一颗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煎一样,等着最终的裁判。 杜莲害怕地倒在地上,躲着衡桐。 她手上匕首闪闪发光,割她袖子又快又利索,她都没反应过来,袖子就已经没了。 王婆子擦擦泪,“大东家,你可怜可怜他们吧,他们还有个六岁的儿子啊!” 叶盼汣直看到卤料包彻底化为灰烬后才转过身来,“田池,你觉得鸿福客栈的掌柜为何要到你店里吃面?鸿福客栈做不了一碗面?” 田池脑子里就像一个天雷炸开,原来这一切都是别人设好的套! 只等着他上钩。 现在好了,不仅面馆没救,还害得王婶也没了活路。 自己还骗了娘子,多年夫妻,两人也离了心。 叶盼汣看向杜莲,“若是你能像刚刚说不知道一样,坚定地对田池说不,再信王婶,说不定面馆就能起死回生了。” 杜莲呆呆地,心里空荡荡地,一阵风吹过都能听到呼啸声。 叶盼汣没再管她们,抬脚走出了屋子。 至于鸿福客栈掌柜,爱用这种小人手段,而不是堂堂正正用味道来竞争,她倒是要去看看。 这三人,可怜却又掂不清,日子只会越过越难。 不用她做什么,就够苦了。 她是心善,却不是别人想伤害她,她还要帮别人。 那就是她愚善,拎不清了。 都是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不是么? 叶盼汣走后,王婆子看着她的背影,哭得更厉害了。 杜莲看她哭,劝道,“行了,王婶,您老的福还在后头呢,不就是没了个工么,不用干活了还不好。” 王婆子气地指着大门,“你给我滚!滚出我家!以后不要再上我家门!欠你的我都还清了!” 杜莲一听,冷了脸,抬脚就往外走,还一边骂道,“不上就不上,多年的情谊,不要就不要!谁稀罕似的!” 田池站起身,麻溜错开他娘子跑了。 他这几天还是先别回家了,省得回去受气。 鸿福客栈在舒州的生意并不好,此时快到晚上饭点了,店里却只坐了一桌。 跑堂的伙计们都聚在一块闲谈着,毕竟没事做。 看到叶盼汣和衡桐进来,几人也爱搭不理的。 叶盼汣挑眉,“你们掌柜的在么?” 一个伙计这才看她,“你跟我来吧。” 从旁边的小门往后走,就是掌柜的房间。 伙计叫了两三声,都没人应。 叶盼汣笑着直接推开了门。 屋内一个女子惊叫一声,一把掀过被子捂在身上。 掌柜倒是穿着衣裳,背对着门,一脸不虞地开了口,“我不是说了没事别来烦我么!滚滚滚!” 说着就要继续往被窝里钻。 叶盼汣淡淡开了口,“韩掌柜挺有闲情。” 韩枞皱着眉转过头来,“你是谁?” “久久卤的东家,来听听韩掌柜要给我什么解释。钱家的钱子轩还在牢房里呆着呢。”她轻飘飘地说着,坐在了凳子上。 韩枞年逾四十,但因长期纵欲,一张脸虚得发白,眼下乌青。 他笑得谄媚,给叶盼汣倒着茶,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 伙计转身就跑了。 被子里的女人没动,他转身冲被子上踢了一脚,“你也滚!” 女人娇嗔一声,掀开被子往身上套衣裳,嘴里还念着,“大爷,你还没给钱呢!” 韩枞冲叶盼汣尴尬笑笑,“去前面让他们给你支。” 女子这才扭着水腰走了。 韩枞弯着腰冲叶盼汣鞠了一躬,“东家勿怪,都是误会误会啊。” 叶盼汣也不说话,也不喝茶,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嗨呀,我不过就是说了个想要你家的卤料包,哪想那田池还真当真了。我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人,哪能不知道这卤料包对东家有多重要呢!” 叶盼汣笑笑,仍不说话。 韩枞有些恼了,“东家这是何意,找上门来一句话也不说?” 叶盼汣抬起手,韩枞往后躲了一下。 那天她打那地痞流氓,他可是看到了。 那一巴掌多利落干脆,响亮得他听着就痛。 叶盼汣疑惑地看向他。 韩枞笑笑,“前日有幸一览东家的掌掴,就不自觉往后退了。” 叶盼汣笑笑,“别紧张,我就是给掌柜说说,田池确实拿到了我铺子的卤料包。 他还说了掌柜说的,谁拿到卤料包给你,就给两百两白银,掌柜这可是大偷啊。” ------------ 第一卷 第144章 死有余辜 韩枞急得张口想说话。 她不让,继续说道,“久久卤可不止你现在看到的舒州三间铺子,全国我开了不少,都指望着这个卤料包,掌柜的偷得这个价值,啧啧啧,估量着能判你多少呢?” 韩枞脸上的笑就像冰一样僵住了,判多少? 钱子轩的前例在那摆着,判多少还不是看东家的一句话? 他也有些关系,但跟钱家一个衣角都比不上啊! 他究竟是怎么鬼迷心窍地去做了这事? “东家,别别,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告我,我给你赔钱,你开个价,只要我给得起的,我都赔!”他说着就准备给叶盼汣跪下。 叶盼汣虚扶了他一下,“别跪,有韩掌柜这话,我们就能好好商量商量。” 她本来就不准备付诸公堂,毕竟卤料包没到韩枞手上,她去告,韩枞也能辩答一番。 之所以没再等,也是因为王婆子的原因。这事要是闹大了,王婆子是真没什么活路了,她记得叶老头说过的,叶家做事留一线。 韩枞放松一些,立马从床边柜子里取出一个上锁了的盒子,又用钥匙打开。 一箱子满满当当的金条,闪得叶盼汣眼睛刺眼。 她忍不住闭上了眼。 刚粗略一眼,这最少有数十根金条。 韩枞一看,转身继续拿箱子,又是一盒各式珠宝,五颜六色的。 叶盼汣联想到进屋那一幕,把这珠宝推远了些。 这珠宝她不想用,拿去典当又会折价,不值当。 韩枞看着箱子里最后一个盒子,咬咬牙正准备拿。 叶盼汣却已站起了身。 衡桐收了那盒黄金。 “行了,韩掌柜今后可得好生做人,别再做这类偷拿之事。更别再打久久卤的主意。” 韩枞转过来,热泪盈眶地看着她,“多谢叶东家不杀之恩!” 是的,他真觉得叶盼汣把他告上府衙,是能杀了他的。 这也是正常想法,毕竟大梁当官有势的,就是有特权。 触上去了,只会重判。 叶盼汣摆摆手,“你我两清。” 说着,她就往外走去了。 鸿福客栈愣是一个人都没来。 但想到韩枞那一堆金银珠宝,他也不在意这客栈能不能赚钱。 韩枞呆坐在床上,将那一盒珠宝收好,嘴里还在喃喃着,“叶东家可真是个大好人!” 收好珠宝,又重重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叫你见财眼开,鬼迷心窍!活该!” 回到家里后,叶盼汣数了数盒子里的金条,足有二十五根,就是黄金二十五两,合白银两百五十两。 这韩掌柜为了这卤料包可真是许下了重利啊。 不过她确实能赚的远超两百五十两。 到了晚饭时,叶桂花才姗姗回来。 叶盼汣问她,“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叶桂花回道,“让林叔走后,我再找人,想来的人太多,我和程叔一一看过来,最后就到了现在。” “辛苦了。”她笑着说道。 叶桂花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 孙氏凑过来好奇地问道,“怎么样,最后定的谁?” “定的一个小男孩,家里没有大人了,在街头行乞,看排队,不知不觉跟着排了,就定了他。” 叶盼汣赞许地点点头,“多施善手,那他现在有地方住么?我们也快走了,可以让他住这里。” 叶桂花道,“程叔把他带走了,说他们那能住下他。” “好,淋过雨的人,就会为别人撑伞。” 六人开始吃饭,叶盼汣又说道,“明日便一起买些礼物,然后就回家。” 到明天就是七天了。 叶二牛赶紧问道,“小妹,我们从家里出来后,还会来舒州么?” 叶盼汣摇摇头,“应该不会。” 孙氏有些舍不得,“赖大哥这么好的掌柜,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碰得到。” 人才很多,走到她面前的又有多少。 走到她面前,还能让她信任的又有多少? 叶盼汣笑笑,“那就让赖大哥跟我们一起走便是,待决定好去哪了,就给他们递信。舒州铺子的掌柜就让他们兄弟三人提人上来便是。” 孙氏眼睛亮晶晶的,“还能这样!真是大省心!” 叶二牛也兴致勃勃地,“那我们明天走,再请高林兄弟三人好好吃一顿!” 叶盼汣应得干脆,“没问题。” 饭后叶盼汣理了理账,自价格调回来后,每间铺子每日能收八两左右了,去除工钱以及分成,她能收六两左右,三间一天就是十八两。 就开业的这十多天,她自己这里就收了近两百两银子,将前期买铺子,马车的钱,已经全部回了过来。 金馐阁这边的银子,她也不急,等后面再去拿便是。 她开销很少,衣裳是孙氏做的还有苏阎送的,她也不需要很多衣裳,吃饭是金馐阁送,也就买了些马。 所以手上钱很多,经济方面毫无压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盛平走进御书房,金吾卫王宜年一直跟随着。 盛平面对着他,脸红彤彤的,眼神游离,一副不敢看情郎的小女儿模样。 王宜年心里不屑,什么公主,不过他眼神勾一勾就勾上手的货色而已。 不过公主长得确实好看,倒也不会太为难自己。 御书房还有个三皇子岐王宁烁在,王宜年给了他个眼神。 宁烁唇角就勾了起来。 宁宣一看到盛平,脚步飞快地过来扶住了她的肩,“你怎么样?” 盛平就要跪地行礼,“父皇,臣女并无大碍,多亏了此人及时救助,否则臣女今日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后半句说的语气颤抖,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宁宣拍拍她的肩,“你受累了,朕一定全力追查此事!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朕的女儿行此毒手!” 盛平顿了顿,并没有把铁箭头一事说出来,“多谢父皇!” 宁烁一副暴怒的样子,“父皇一定要查明!敢对我的好妹妹下手!真是死有余辜!” 他这副友爱的模样,让宁宣看他顺眼了一些,“说得不错!” 苏阎一直在御书房里,静静地充当背景板,观察到了盛平有血迹的手。 还有轻轻摆了摆的手。 他心中了然。 ------------ 第一卷 第145章 好事将近 宁烁许久没被宁宣夸过了,一时激动得脸都红了,当即就跪下,“父皇,儿臣有一计,可保盛平妹妹以后平安无虞。” “何计,快说。”宁宣急忙问道。 “盛平年已十六,也是时候找个驸马了。从此以后,盛平和驸马同进同出,自是有人保护,就无人敢动了!”宁烁朗声说道。 他说得很自信,这个时候提起驸马一事,父皇必然不会如往常一样反对。 果然,宁宣沉默了,他看着盛平,心里难受。 寻常高门贵女,大多十三四岁便要谈亲事,他舍不得盛平出宫,一直拒绝谈此事。 这是他放在心头最重的女儿。 今日听到盛平被行刺的消息,他人差点晕过去。 盛平看着老了许多的宁宣,一掀朝服衣摆,跪了下去,“父皇,王兄说得有理,臣女也是这样想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又双眼含情地看了看王宜年。 王宜年心神一阵荡漾,当即忘了原定的,就跪了下来,“陛下,臣久仰盛平公主盛名,恳想请陛下赐婚!” 宁烁一双眼没掩饰住,凶狠地瞪了一眼王宜年。 他就说王家迟早坏事! 明明说好的是,让陛下办比武招亲,到时王宜年夺得头筹,盛平就不得不嫁了! 现在求着赐婚是怎么回事? 若是不肯,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他气得想当场撕了王宜年。 宁宣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他,“就是你救了盛平?” 盛平点点头,“正是,父皇,王金吾卫赶到的正是时候!” 王字不经意地加重了语气。 宁宣手指动了动,快速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苏阎,又很快看向王宜年,“好,赐婚的事急不来,你先让朕冷静冷静。” 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盛平倒是说了句,“父皇,臣女乏了,容我先行告退。” 宁宣拍拍她的肩,“去吧,还是先别出宫了,就在宫中住下吧。” 盛平乖巧地点点头,“好,我让侍女去拿些东西。” 宁宣挥挥手。 盛平退了出去,走前还冲王宜年勾了勾手。 王宜年也急得躬身退了出去。 他若是能娶到盛平,便是多大的荣耀! 他是户部尚书王和录的嫡次子,表姐是备受恩宠的王贵妃,在后宫虽无凤印,却是真正的六宫之主,无人敢惹,陛下盛宠。 他的哥哥是扬州知府,三叔是漕运三司,王家极盛鼎贵,可他却只是个金吾卫。 金吾卫中大多都是权贵子弟没什么前途的进来。 但他若是成了驸马,在王家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盛平走得很慢,就像是特意等他似的。 他握握拳,走上前去。 公主身上什么味道也没有,却比他成日里去的青楼让他舒服。 盛平不敢看他,转头对侍女说道,“你们跟得稍远一些。” 王宜年摆出笑容,“公主不必计划今日的救命之恩,换做是别人,也都会出手的。” 盛平笑笑,“王侍卫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自当好好感谢你一番。不知王侍卫想要些什么?” 王宜年连忙摇头,“臣一颗心天地可鉴,公主何必再问。” 盛平做出一副娇羞模样,手上用力捏着帕子,“王侍卫今怎么会路过那里?” 王宜年嘿嘿笑笑,“那块就是臣经常巡逻之地。” 盛平垂下眼,“原来是这样,我们之间真有缘啊。” 两人闲散地走着,一个有心套话,一个毫无防备。 王贵妃拉着一众后宫佳丽在御花园里遥遥看着两人,王贵妃拿起帕子捂着脸,笑得灿烂,“瞧瞧,盛平的好事可不是将近了。” 其她人纷纷应着,这一幕长腿一般飞快地传遍宫里宫外。 盛平回到紫宸殿时,她的侍女已经从公主府回来了。 宸,屋顶,北斗星,自古便是帝王极爱的一个字。 当时宁宣给她这偏殿命名时,不知让皇宫里多少人羡慕,无论前朝后宫。 侍女中的两个已经变成了易容的,是她留在公主府的两个幕僚。 两人都是苏阎给她的,骨头极硬的寒门学子,一经高中,不肯接受世家的招揽,便被诬陷流贬,苏阎救下的这类人可不少。 “殿下,这是六部中关于王家的资料,这几日六部夜里值守的官员名册也在这了。”张定将一沓纸放在盛平案上。 他面上已易容成了女子面容,声音却还是粗重的声音。 盛平拿起纸迅速看起来,“再问问蝶娘,声音有没有办法改变,细节才是关键,不能露馅。” 张定应是,转身去找做易容的蝶娘了。 这蝶娘本是青楼中人,背靠江湖势力,却因一次任务失败,陷入被追杀中,还是盛平救下了她,从此就在盛平身边做侍女了。 一手易容术最是出神入化。 另一个幕僚长得极好,面容白嫩,桃花眸含情脉脉,名唤高宏宇,他将另一叠纸轻轻放在案上,“殿下,这是六部微臣查到的,有些只是民间捕风捉影的消息,臣标记出来了。” 盛平简单“嗯”了一声,眼睛都没有离开面前的纸。 高宏宇犹豫片刻,还是冲她鞠了一躬,“殿下应以盛体为最重,请让臣为殿下包扎伤口。” 盛平皱了皱眉,“六部是进行下一步的关键,快去再查,我伤口无虞。” 她很清楚,和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斗,时间争分夺秒都是关键。 王家手握一定的兵权,背后又敛财无数,必须要无比谨慎,不然可能就没了太平。 太平当为最重要的,而不是为了皇权和世家的权力斗争,让苍生来承受痛苦。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她深以为然。 高宏宇眉间的担忧怎么也抹不去,却只能起身去查。 这便是他引以为豪的殿下。 待用过晚饭后,六部大多官员都已散衙归家。 盛平带着张定,高宏宇,四周又已新补上了数十个暗卫,朝着六部脚步飞快地走去。 她对皇宫很熟,选的都是基本鲜有人烟的路。 夜色如墨,波涛汹涌都暗藏在云层之后。 盛平在白鹿书院呆了不过三个月,被白智渊亲身教导。 ------------ 第一卷 第146章 搂搂抱抱的 在宫中时,皇子们上的课,她也全都去上。 一向比皇子们用功,学业也最好。 却因女子身,并无人视她为眼中钉。 第二日早朝吵得并不激烈了,只是有御史公然进言,说盛平公主无视责罚,并未去六部。反而是被儿女私情所绊,若是如此,不若莫来上朝!岂非儿戏! 御史原以为自己抓到了荣升的好机会,毕竟先前六部尚书以及皇子们等大佬都纷纷斥责盛平。 结果今日,他这话一出。 最先跳出来反驳的竟是王和录,“公主昨日险遭不测,竟不该歇息片刻?又有谁规定,人不该有儿女私情了?” 盛平听着想笑,却没笑,心里只觉得荒谬。 苏阎躬身答对,“虽如此,御史言之有理,臣望公主殿下牢记陛下教诲,切莫眼里再无公务。” 他趁此将位置游离一些,偏向盛平的对立面,反而于今后更有利。 宁宣冷哼一声,“苏相也是糊涂了,盛平遇刺!那可是遇刺!好了,此事不必再议,退朝!” 御史连忙走到苏阎面前,“苏相,陛下如此更改国家法度,又是让盛平公主一女子上朝,又是无尽偏袒,臣唯恐国有大祸啊!” 苏阎看他一眼,想把他嘴堵住不听他说话,面上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韦御史说的正是我担心的,陛下一意孤行,我多次劝谏也于事无补啊,反而引得陛下不喜。” 王和录在一旁听着,大笑两声,上前扶住了苏阎的肩,“苏丞相可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了,那用得着担心陛下不喜!” 苏阎叹口气,“王尚书切莫取笑小生。” 王和录作出一个请的姿势,“老臣斗胆,请丞相前去寒舍小酌几杯。” 苏阎立马也回了个请,“早听闻王尚书府中有好酒,小生今荣幸之至。” 两人一副亲密的姿态走了。 宁宣听李高说了此事,摸着胡子不说话。 他觉得,相比盛平和苏阎,他演技方面好像没这两人厉害啊。 尤其是苏阎这逮准时机,就能让敌人相信他要临阵倒戈的能力,在宫中十几年,究竟是怎么能让这些臣子都忘了他做的事的? 不,不是忘了,而是苏阎弄权太过事了无痕,绝不自己站在明面上。 能让被贬或将死的官员还能去求他,他比那人还难受,痛哭流涕地说自己无甚能力。 宁宣想到这些,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就是自己带出来的好臣子啊! 盛平退了朝,慢悠悠地朝六部中最紧要的兵部晃去。 兵部现在反而是对她最有益的。 虽说吏部惯来被认为是六部之首,但吏部错综复杂,就是无尽的官员连线,她要等大家最没防备心了再去,绝对有大收获。 王宜年所在的金吾卫,也归兵部管,他不过正常当值,刚出兵部的门,就又碰上了盛平。 盛平笑着冲他行了一礼,“王侍卫,真巧啊。” 王宜年更是兴高采烈,“可不是巧,公主殿下这是?” 盛平指指兵部,“父皇罚我来六部学习。” 王宜年一听就懂,“公主莫愁,我在兵部相识甚多,我这就带殿下去见见朋友。” 盛平笑得明媚,“如此甚好,多谢王侍卫了。” 真不知道王家这种地方,究竟是怎么养出这个“聪明人”的。 得益于王宜年,兵部本就没尚书特意叮嘱小心行事,这下更是放飞自我,平日如何现在也如何。 盛平也不多插话,静静地听,仔细地看,存在感极弱,手里就拿本市面上的儿女情长的话本,规律性地翻着页。 时不时地还拿笔写着些什么笔记。 兵部好些人都捂嘴笑。 原来第一次上朝的公主殿下竟是这么个草包。 兵部晃了三天后,六部官员的办公往来,其它部门也都逐渐放松了下来。 盛平便动了,去了下一个工部。 工部在六部最是无足轻重,但从今往后就未必了。 …… 正月二十二,晴,傍晚时分。 “吁——” 三匹快马一声嘶鸣,停在了清水村叶家门口。 叶盼汣下马去敲门,没人应门。 叶桃花在马上说道,“娘,你直接开门吧,估计都出门去忙了。” 叶盼汣取出钥匙打开了门。 叶桃花,衡桐,叶二牛,三人骑着马进了阔别近一个月的家。 仍是熟悉的一桌一椅,马厩里的马却空了。 “肯定是大哥都给牵去马场了。”叶二牛道。 叶盼汣在家里东看看西看看,“大嫂应该在家啊?” 柳氏管久久卤,下午是应该在家的呀。 孙氏摆摆手,“我去外面走一圈就知道了。” 自从跟着小妹赚钱后,她跟村里那些小姐妹都好久没一块唠嗑了,正好这次回来了多聊聊。 叶盼汣便坐在了自己很熟悉的堂屋。 她突然想到,原主走了,她才能穿来,来了后收拾了杜家,却也留了一线,上次杜家更是爆大瓜,面子里子都丢了个七七八八。 也不知道原主这样是否满意,让人满是苦难地活着可比死了解脱来得惩罚更重。 不过她确实还没怎么收拾杜鹏志,都是杜娥俪在她面前蹦哒。 那便专挑这人最注重的地方下手,一举捣破,将他牢牢摁在杜家村便好。 这边打定主意,孙氏已经回来了。 “今村里有人家成亲,家里人都赶去喝喜酒去了。” 叶盼汣笑盈盈地,“那我们不赶巧,再过会也就都回来了。” 叶桂花笑得灿烂,“我想娘了,我悄悄去把娘叫回来去。” 说着脚步飞快地跑了,叶家村不大,谁家办喜酒,走几步就能听到热闹声。 叶盼汣看她脚步都比往常快了许多,思母心切。 几人坐着闲聊,感觉就是一转眼,从院子里就传来了好些热闹的声音。 叶盼汣起身往屋外走,就碰上了最前面的叶老太。 “哎哟,我的女,快让娘好生看看,瘦了,脸感觉都更小了点。”叶老太两手粗糙,摸着叶盼汣的头和脸。 叶盼汣笑笑,上前抱住了叶老太,“娘,没瘦没瘦。” 母亲的怀抱,带给她无比的心安。 叶老太拍拍她的背,“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搂搂抱抱的。” ------------ 第一卷 第147章 孝敬 叶盼汣哭笑不得,“我就爱抱娘~” 落在最后的叶桂花笑道,“我一过去,大家就全都回来了。” 脚步飞快,她都赶不上。 柳氏和叶翠花一直拉着她的手,看着她感慨万千。 “桂花长大了。”柳氏很是自豪地说道。 她看着桂花,就感觉她年龄虽还小,却已有自己对事物的一番看法,能分辨善恶。 叶翠花一直挽着叶桂花的胳膊,“小妹在舒州都干了些什么?可得给大姐和娘好好说说。” 叶桂花一改往日的腼腆,眉飞色舞地给她最亲的两人絮絮叨叨着。 柳氏和叶翠花听得格外认真。 叶老头满脸是笑,张开两手一挥,“回来了就好,都进屋进屋,咱进屋好好说话!” 叶二牛掀起厚重的门帘,满是笑意,“大家快进!” 在叶老头进屋时,父子两人很有默契地撞了下拳。 一大家围坐在圆桌前,圆桌上放了一堆吃食。 叶老太一看,撇着嘴,“人回来就成,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嘴上这么说,手却自己朝着她在舒州吃到的最喜欢的点心盒子进发了,“哎哟,我可念这一口了,可这太难做了,老大家的帮我弄了两回,我一看那么费劲就赶紧说算了。” 说着,点心已经往嘴里放了。 叶盼汣笑盈盈地,“我就记得娘特爱这点心,专门买的,人家靠这个赚钱呢,卖得那么火,难做出来才正常。” 叶二牛指指桌上的四坛酒,“爹,这可是你好儿子孝敬你的,特意挑的舒州你没喝过的酒肆买的!” 他特意拿出一坛给叶老头说着,“这坛,人家还写着三碗必倒,咱爷俩喝的时候可得悠着点。” 叶老头打开酒塞闻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脸的陶醉。 叶老太瞥叶二牛一眼,“就记得你爹了,你给你娘买啥了?” 叶二牛赶忙拽拽孙氏,“我怕买的娘不喜欢,特意让她给你挑的。” 孙氏走到叶老太身后,一拍她的肩,“娘,就是他不提,儿媳哪会忘了你啊。” 她甩着帕子往桌上一指,“瞧瞧这衣裳,首饰,鞋袜,可都是我特意学着给你做的!” 叶老太笑得合不拢嘴,拿过衣裳细细摸着,“哟,这花样子我老婆子活一辈子都没瞅见过!可真好看。” 蝴蝶穿花的花样,那蝴蝶绣得栩栩如生,花上还有亮光露珠,逼真极了。 孙氏很是得意,“等我跟小妹去了下一个地方,我再给娘绣别的!” 叶老太一听,拉住叶盼汣的手,“这次在家能呆多久啊?” 叶盼汣笑笑,拍拍叶老太的手,“还没定呢,娘就放心吧。” 除了叶大牛没回家,叶家人看着礼物,每个人都高高兴兴的。 柳氏和叶翠花去给这还没吃晚饭的六人做饭去了,叶桂花跟着一块。 娘仨三人形影不离地,话聊得很多。 虽然叶盼汣和孙氏都说着随便煮点吃就行,柳氏还是快速弄了五个菜一个汤出来,摆上了桌。 叶盼汣看着柳氏,“太麻烦大嫂了。” 柳氏就势坐在她旁边,“一家人,快尝尝,看还是记忆里那个味不?” 孙氏那边已经动了快,一脸夸张的感动,语气激昂,“怎么不是,就是这个味!想死我了,大嫂我真是离不开你!” 叶老太被她这表情逗得直笑,“我这二儿媳就跟个泼猴似的,瞧这闹腾的。” 孙氏撇嘴,“那还不是娘惯的。” 说着,筷子不停,吃得很快。 这就是家的味道。 叶盼汣也说道,“我还没上家里新买的地里看看,明儿就跟爹娘一起去看看。” 叶老头不赞同,“闺女,外面冷,去地里有啥看的。” 叶老太瞪他,“成天在家呆着那才没意思,就该出门走走。” 叶盼汣笑看爹娘两人斗嘴。 “大哥每天都啥时候回来啊?”叶二牛问道。 叶翠花直摇头,“爹都是天黑透了才回来,早上我们还没出门,爹就已经又走了。” 叶二牛没想到曾经最爱呆在家里的大哥会这么不着家,“那大哥中午回来么?” 叶翠花点点头,“回,他还是会去接我和娘回家,再在家吃个午饭。” 叶老太叹口气,“我瞅着咱家现在就老大最忙了,他说那些马夜里也得喂草,这样才能长得壮。我不让他夜里也去盯着,马场里又不是没别人夜里喂,干嘛啥都要他亲力亲为,他还有点不高兴呢!” 叶老头也不满,“我瞅着,在老大眼里,那马是比咱这些人重要呢!” 语气格外傲娇。 叶盼汣没绷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爹说笑了,大哥做事就是喜欢亲力亲为,他不放心。” 说曹操曹操到,叶大牛还没进屋,就听到屋里很热闹。 一打帘子进来,就看到了回来的家人。 他脸上一笑,“我就想着估计是今天回了,特意回来早些。” 叶盼汣看看屋外还没黑透的天,“大哥还是早些回家,别太累着自己了。” 叶二牛起身,胳膊腿一起使力,抱了下叶大牛,“可不是,刚爹还说在你心里马比他重要呢。” 叶老头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叶二牛,这人怎么把背后蛐蛐的当面就捅出来了。 叶大牛拍拍叶二牛的肩,看向叶老头,“爹说笑了,以后我争取更多在家些。” 柳氏问他,“吃饭了么?我给你盛饭?” 叶大牛摇摇头,“你坐着,我自己去盛。” 柳氏还是起身了,“我再给你盛碗热汤,马场冷。” 叶大牛看着柳氏,脸上的笑就格外不同。 叶翠花看着爹娘,眼神羡慕,她很是羡慕爹娘的感情,可她没遇上。 叶盼汣笑着握住她的手,“翠花这个月怎么样?在铺子里还习惯么?” 叶翠花答道,“习惯,托小姑的福,每天过得很轻松。” 铺子里的活没那么多,她却难得手上有属于自己的工钱能存着,这些钱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多舒坦。 “那就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浩儿和囡囡在书院怎么样?”叶盼汣问道。 “这白鹿书院真是厉害,两人才去了一个月,整个人就像是大变样了。说起话来井井有条的,好些时候比我说的都有道理,现在都是她们两个教我了。”叶翠花答得很是自豪。 ------------ 第一卷 第148章 厉害了 早先的时候,浩儿对旁人还是很带刺,说话不好听,专挑别人的气管子戳,为此还有人找上门过,她道歉不少。 现在却不会了,有礼貌多了。 囡囡早先对什么都有点怕,畏畏缩缩的,胆子小,现在好多了,最起码见人会有礼貌地叫人了。 都是好的转变。 叶盼汣笑笑,“你这么说,我可就很好奇了。” 当初玲儿送去白鹿书院时,因为每天都见到,她倒没感觉到很大的变化,就是人更开朗了些,爱笑了很多。 等叶大牛饭也吃完,去书院的三个孩子也回来了。 仍是叶磊去接的,也顺便把王娇接回来。 孙氏有些呆愣地看着王娇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却又不敢问。 叶磊却很激动,“娘!我快做父亲了!” 孙氏这下更紧张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在舒州的时候也没听你们说啊?” 她竟然快要做奶奶了! 叶盼汣看着王娇也有些紧张,“娇娇,你可得慢着点。” 孙氏上前扶着王娇,“怎么还在往外走呢?该在家呆着了。” 王娇笑着,“娘,小姑,你们别担心,我回来后就没出门,今是实在在家呆不住了,才让叶磊带我出去转转。” 自从她从舒州回来后,就成天待在家了,她爹知道她怀孕了,更是不让她再去肉摊上,时不时就提着肉来看她。 叶磊直挠头,“真的,娇娇现在三个月半了,我今专门带她到白鹿书院,请了谷郎中下来看看,谷郎中说成日在家不好,是得适当走走出门转转的。” 孙氏这才放下心来,“成,娇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不舒服一定要说啊,可不能憋着。咱们女人,怀孕时可别为难自己,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叶盼汣很是赞同地点头。 王娇摇摇头,“我就是感觉有点太闲了,身上没什么不舒服的。” 她以前还没出嫁时,看邻居姐姐怀孕了还要干活,就是夜里都在孕吐,睡也睡不好,生了孩子后就要了大半条命,人整个苍老了好多。 她目前还好,睡得很香,吃得也香,就是感觉胖得很快。 想到这,她又有些紧张,“就是嘴馋得厉害,成天想吃这想吃那。” 有时候还想吃得紧,连声催着叶磊去买。 叶磊真去买回来了,她吃了又想吃别的。 反正是很折腾叶磊,她有些不好意思。 叶磊却一点不耐烦也没有,成天比她紧张得多。 叶盼汣对怀孕一窍不通,原主怀过还生了,她没有。 就静静听着,也不多说。 孙氏上下仔细看着王娇,冲柳氏和叶老太问道,“娘,大嫂,娇娇现在看起来也不胖吧?” 叶家村里是有怀孕了不爱动,就爱吃的,家里也不懂,到了生孩子时,就是惨剧。 叶老太点点头,“我瞅着不胖,成日里就在咱这院子里,前后转一圈走走就行。” 柳氏也摇头,“不胖,没事,我那会也馋,正常的。” 叶磊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看吧,我说没事吧。” 王娇笑笑,“没事就好。” 叶玲儿抱住了叶盼汣的腿,“娘亲!” 叶盼汣摸摸她的头,想把她抱起来,一看她个子又往上窜了一截,没敢抱,怕抱不动。 “玲儿又长高了。” 叶玲儿将头在她身上蹭蹭,“可不是,再过几年,我就比桃花姐还高了。” 叶桃花嘿的一声,摸了下她头,“我也会长的好吧,你想超过我还是难。” 叶桃花习武,吃得也不少,现在已经比大她七岁的叶翠花高了。 就是还差叶磊大半个头。 叶玲儿嘿嘿笑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紫玉环,“娘你看看好看不?” 叶盼汣接了过来,这块紫玉质地上乘,更难得的是玉环上的雕工,如意云纹飘逸欲飞,雕的位置选的更好,结合着紫玉的纹理,无比精致生动。 “真好看,是我们玲儿雕的?” 叶玲儿一听,直直点头,“嘿嘿嘿,是我专门雕了送给娘亲的,这样就像玲儿一直陪在娘亲身边一样!” 叶盼汣听得心里发暖,当即将玉环戴在了脖子上,“娘很喜欢,谢谢玲儿~” 说着就在她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玲儿如今肉长了好些,整个人更好看了。 叶桃花啧啧两声,双手轻轻松松地把叶玲儿抱了起来。 抱起来后,只一手抱着,一手捏她小脸,“乖玲儿,我的呢?” 叶玲儿被她逗得直笑,一双小手捏住叶桃花的嘴角,往外拉扯,“我太忙了,没来得及给姐姐雕,等下次给姐姐。不能难过,笑!” 叶桃花眼角抽了抽,就想把她放下来,叶玲儿哇哇叫着,紧紧搂住她脖子。 “有有有,不能放我下来!” 叶桃花挑眉看她。 叶盼汣看着这挑眉,摸了摸自己眉毛。 自己就爱挑眉,桃花现在真的,她抱不起玲儿,桃花轻轻松松单手作业。 厉害了她的好大女。 叶玲儿一手伸进自己衣襟,取出了一对兔子手镯,直接给叶桃花戴上了。 叶桃花抬起手,对着蜡烛好好看了看,这兔子雕得还挺帅气,符合她,“不错,技艺精湛,再接再厉,姐姐等着你承担我的首饰。” 她压根就不带首饰,嫌累赘麻烦,但是是玲儿做的,就不麻烦。 玲儿拍拍自己胸脯,“没问题,大家的首饰将来我都承担了!” 叶家人都看着她,全都大笑,孙氏笑得最高兴,她指指自己全身,“头上得有个三四件,一对耳坠,脖子上平安坠,手上三两玉镯,腰间配饰,荷包带玉…” 不等她数完,叶老太笑道,“带这些,你也不怕重!” 孙氏一笑,“这才哪到哪,一点不重!” 叶玲儿一摆手,“二舅娘放心,我一定都做出来!” 热热闹闹的一晚上团聚闲聊,叶盼汣第二天睡了个懒觉。 她走到灶屋,灶上还有柳氏给她留的早饭,灶膛里还有木炭余温,热乎乎的。 用过早饭后,叶盼汣便抬脚朝自家田里走去。 她穿来后还没看看田地呢,这才是古代人人最爱争的。 ------------ 第一卷 第149章 能干得很 正月下旬,正是开耕的时刻。 前日正是雨水时节,但因西北气候寒冷,立春时地还没化冻,所以此时开耕比较合适。 叶家村地处平坦,没有山丘起伏,田地就围在村落外面。 家家户户基本都在田里耕地,将土地翻松动。 叶盼汣走得慢悠悠的,不断地跟村里人打着招呼,她仔细观察着大家耕地的方式。 大多都用的是直辕犁,或是更简单的用手拿耙子耙地。 她今日还穿着夹棉的毛领衣裳,田地里的好些人却已因干活热得只穿一件单衣,背上胸口还都汗湿了。 走了两刻钟,到了自家地头,叶老头正用家里的黑牛拉着犁耕地,叶老太在地里将石头捡出来,一边也拿着耙子将硬土块敲碎。 叶盼汣准备往地里走。 叶老太冲她摆手,“别往地里走了,裙角弄脏了。” 古代没有洗衣机,她的衣裳都需要手洗,想到这她就止住了脚步。 她扬声喊道,“娘,爹,我带了热茶,你们暖暖身子。我们这犁是从哪做的?” 叶老头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擦额头的汗,“都是村里老吴打的,他手艺好,其它村也都在他这打。就这犁,咱用了好几年了,一点事没有!” 叶盼汣点点头,“爹,我有个想法,咱把这直犁变变。” 她指着直辕犁,“咱把这犁辕变成曲的,能更省力,还能更灵活。” 不等叶老头说话,地邻居里的叶雄就喊了一嗓子,“盼汣啊,这地里的活可和你那卤货不一样,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叶盼汣笑着看向他,“雄叔,我没觉得种地简单,我是从书上看来的。” 叶雄不屑地冷嗤一声,“嘿,咱庄稼人,有几个识字的,谁种地还写书啊?!那都是糊弄人的,你可别当真!” 叶盼汣笑笑,“雄叔,那我们打个赌吧?我下午就去找吴叔,把这犁做出来,要是更省力更好用…” 叶雄一扬手,“要是更好使,叔把你家地全犁了!要是不成,你请人帮叔把地全犁了!” 叶老头一拉牛缰绳,“老雄,不是我吹,我姑娘可就没输过!” 他还没请到佃农,但地里的活可耽误不了,就自己上了。 叶雄很是挑衅地看着叶盼汣,“盼汣,你就说你敢不敢应吧!” 叶盼汣应得干脆,“雄叔,没问题!” 犁这事,她只是占了个穿越者的信息差,不是她发明的,也不想占雄叔便宜,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不应也不行。 叶雄笑得灿烂,“哎哟,我这磨出泡的肩马上也能稍微歇歇咯~” 他家没钱买牛,只得自己在前面拉着犁,他娘子在后面扶着犁,两个人都累。 他年纪越来越大,肩拉着越来越疼。 叶盼汣看着他被勒出汗痕的肩,心里不忍,暗想自己该再买三头牛,放家里,给村里人免费借去拉犁耕田。 叶老头也冲他说,“你说你急什么,等我用牛犁完,你再用牛去拉不成么?” 叶雄一摆手,“用不着,我才四十多,正值壮年,力大无穷!能干得很!” 叶雄娘子在后面憋不住笑了,“也不嫌臊,谁四十九了还说自己四十多!” 叶老太也笑,大家都是地邻居,干活都会这么闲聊着磨时间。 叶盼汣将茶桶放下,冲四人挥挥手,“你们别干太久了,早些回家来吃饭,我走了!” 就她这小身板,农活是帮不了了,只能多出钱帮忙。 农耕是国之基石,粮食也是人活着的基础,这是头等大事。 大梁重农抑商,主要也是因为粮食不够。 贪官污吏太多,世家势大,都是诟病。 她没回家,问着路就朝村里老吴那去了。 老吴的院子就是标准的农家小院,木门泥墙。他坐在院里,手上在磨着一柄镰刀。 “吴叔。” 老吴一看她,笑了,“盼汣啊,快进屋,我让你婶给你倒茶。” 叶盼汣摆摆手,“不用,吴叔,我来是想麻烦您帮我打一幅犁。” 老吴磨好了这把镰刀,放到一边背篓里,起身指着直辕犁,“叔这就有个现成的,冬天闲,没事干就多打了一个,你拿去用?” 叶盼汣摇摇头,走过来指着犁辕,“叔,这犁辕我想做成短的曲的,下面再加个犁盘,还有犁秤。” 老吴皱着眉挠头,他咋听不懂。 叶盼汣笑笑,“叔,你这有纸笔么?我画给你看看。” 吴叔冲屋里一扬声,“孩他娘,拿纸笔来。” 吴婶拿着纸笔就出来了,“怎的要用这玩意了,上面都是灰。” 叶盼汣接了过来,手上抖去灰尘,沾墨画了起来。 还好,她还记得曲辕犁的改进。 就是大梁还没有汽油,没有机械,没有电,不然拖拉机,旋耕机,她提出大致方向,肯定有人也能做得出来。 就是还有太多路要走了。 画好后,她又拿着画给老吴细细讲了讲怎么运作的。 老吴两眼放光,震惊地看着叶盼汣,“不得了不得了,兴朝可真是个有福的,这闺女也太聪明了!” 吴婶也在一旁笑道,“可惜不是咱闺女。” 叶盼汣笑问道,“吴叔,这犁你看要多久做出来?这会正春耕呢,早些做出来方便些。” 老吴伸出根手指,“快得很,这玩意不是特复杂,胜在一个巧,我这就加急做出来,明天应该能成。” 叶盼汣点点头,“好,辛苦吴叔了,我明天就把县令大人叫来看看。” 老吴一拍脑袋,“可不是!要是方便,这可是极大的一件善事!” 叶盼汣点点头。 麻烦了楚冠这么多,曲辕犁就当对他的回报吧。 离开吴家后,她先回家吃了午饭。 吃完饭后,叶翠花跟着她进了屋子。 “小姑,这是这小半个月铺子收的钱,娘换成了银子,铜板太多了,你数数看。” 叶盼汣接过这钱袋子,拍拍她的肩,“我不用数,你娘和你从里面拿过工钱了么?” 叶翠花摇摇头,“要小姑给我们发工钱。” 她们不自己拿,也是不想这账乱了。 “好,我下午就给你们发,田婶她们的发了么?”叶盼汣问道。 “她们每天都是定数,就每天当时就结了。” ------------ 第一卷 第150章 大功一件 叶盼汣赞赏地点点头,“好,辛苦翠花啦。” 叶翠花嘿嘿一笑,“这哪算的上辛苦,现在日子轻松得很!小姑你睡吧。” 说完她就溜了,她说的是真心话。 从她出生以来,现在这日子就是最清闲的了。 叶盼汣午觉睡醒后,拿过钱袋子数了起来,银锭子就很好数了。 一共是六十八两八百五十四文钱。 平均下来,每天大概是五两三百文左右,因为工钱要发的少了一些,还有柳氏和叶翠花的没给,钱比之前是多了许多。 她又取出二两银子,叶翠花的工钱这十三天是一千五百六十文,直接取整。 又把十四两装进一个荷包,这是给柳氏的二成分成,同样也取整。 全家现在就只有大哥她没办法添些收入了,就得看大哥自己的马场经营得如何了。 她能赚钱,也能带一大家人赚钱,从这些钱里多分些给家人也不错。 亲人这方面她是羡慕原主的,原主这么作死,全家人都没说不管她之类的,反而是尽其所能地帮原主。 她既然穿来了,占了原主身子,便也替原主对家人多好些。 整理好账,她便拿着荷包走出屋子。 叶翠花没有推拒便收了,过年她就拿了好多压岁钱,现在又是一大笔工钱。 她自己便已有十几两银子了,这才回家短短一个多月,就是在吴家六年,她也没见到过这么多银子,更别提是她手里的了。 这么多银子,就是他自己一个人想浩儿和囡囡两个孩子,也一点压力都没有。 柳氏却不愿意收,“小妹,这也太多了。” 孙氏走过来,一把拿过荷包就塞进了她怀里,“拿着,小妹和我们分成,她那会还说要给我们四成,我没答应,好不容易才谈成了两成,你不拿着小妹就要拿更多了。” 柳氏微张了嘴,“啊,那我收下。” 她又看看叶老太,果然,看到叶老太捂着脸。 她这亲闺女一下很能赚钱后,就使了劲地给家里每个人塞钱。 她手里现在都好多钱,又不准备离开叶家村,她根本花不完。 叶盼汣问叶老太,“娘,你们要是不好找佃农,我正好要去找楚冠,要不我从他那雇些佃农?” 叶老太忙摆手,“不用不用,明佃农就雇好,你就别操心了。” 天知道,她就是和叶老头两个舍不得花钱雇佃农,这才一直推。 总觉得这活自己就干了,请别人花些冤枉钱。 叶盼汣点点头,“好,明要是再没有,我就给你们雇。” 今去地里,看到爹娘一头白发了,还要费力干活,她心里还是酸酸涩涩的不舒服。 想干活就干活,想不干活就不干活是她给爹娘的选择,但是爹娘舍不得钱,掏大力一门心思自己干,还多买了地,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叶老太和叶老头对视一眼,只好应了,“听咱闺女的。” 说完,叶盼汣便提了些礼,骑上马和衡桐一起朝县衙骑去。 路上路过关着门的久久卤,叶盼汣驻马停留了一会。 熟悉的招牌,铺子旁那些熟悉的店家。 好些打眼仔细看着,认出来了是叶盼汣,纷纷打着招呼,“盼汣回来啦?” 叶盼汣笑着冲大家点点头。 最开始摆摊,积累了第一笔钱后,开了这铺子,日子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她动动缰绳,马朝着前面驶去。 县衙门口正吵得热闹。 “王家在清水县的田地,因为王家被流放了,现在就属于衙门!”楚冠声音带着怒气。 “这虽记在王和致大人名下,其实却属于贵妃娘娘名下!惹着了贵妃娘娘,你这个九品小县令,吃不了兜着走!”太监操着尖锐的声音,气急败坏地骂道。 楚冠一看到门口的叶盼汣,懒得再和他吵,对侍卫一挥手,“来人,把夏公公好生请出去,天下谁都怕王家,我楚家不怕!夏公公就这么回去复命。” 夏公公一抖眉毛,气得还想再骂,一看到带刀侍卫朝他走来,闭上了嘴。 一扬袖子,“别碰我!我自己走!” 他一如来时,气昂昂地走出了县衙。 门口停着辆两人抬的小轿,夏公公坐了进去,小轿一抬,人就走了。 叶盼汣拴好马,往县衙里走去。 楚冠高兴地迎了上来,“盼汣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叶盼汣笑笑,递给他一个盒子。 楚冠扬眉接了过来,“盼汣姐太客气了,回来就好,还给我带礼物,这多不好意思。” 双手却一点没含糊,快速拆着盒子,一打开,里面是好几样点心。 “我将舒州卖得多的点心铺子各买了几样招牌,带回来给你吃。”叶盼汣笑笑说道。 楚冠性急,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填,“不错不错,清水县的点心我早快吃腻了,盼汣姐这礼物我很高兴!” 他就是格外爱好吃的吃食。 叶盼汣笑笑,“刚夏公公找你一事,何不写个折子给陛下,若是夏公公也去收舒州王家的田地,段大人想必也会写折子。” 楚冠叹了口气,“这上了也没用,我爹都当朝快跟王和录打起来了,陛下也不管王家呢。” 叶盼汣笑笑,“你怎么知道陛下究竟管没管,君心难测。折子你就写上去,等到真管的那天,就派上用处了。” 楚冠看看她,点了点头,“行,我就听盼汣姐的。” 说着他就准备写折子,叶盼汣拦住他,“你先别急,明天可能还有一事要你上折子,绝对的大功一件。” 楚冠又是一扬眉,“明天?明天要发生什么事?” 叶盼汣笑笑,“春耕了,县太爷该骑马看看清水县春耕的情况了,也看看清水县那些又没地又没个营生的,把王家的地免费送给他们吧。 再来我家田里,给你看个不一样的东西。” 楚冠直点头,“好,前面师爷还说这田,该请些佃农来种,这样赚得最多。我寻思着,我也不缺那点钱啊,县衙里上任县令和师爷留下的钱也不少。” 叶盼汣笑笑没说话。 正常人大概都是向子平师爷这种的,钱是赚不够的。 ------------ 第一卷 第151章 我撑得慌 但有时候让一些利,就能换来更大的收益,或是好名声或是人心。 这对楚冠的履历更好。 她准备走,楚冠留她,“怎的盼汣姐才过来,就又要走了?” 叶盼汣问他,“我去看看我大哥的马场,我看你挺闲,一块去?” 楚冠立即站起身,“能不闲么,我来就碰到了两个案子,简单得不行。自从清水县一霸周信然死了,谁不长眼地还敢再清水县为非作歹。” 叶盼汣翻身上马,有些欣慰,“本就该如此。” 清水县县城里每日有捕快巡街,楚冠的侍卫一个个很凶,楚冠又有背景,上面来的话,除了陛下的,他都可以不听。 楚冠也不是那种一门心思只要政绩的官,不爱折腾百姓。 清水县就变得百姓日子好过许多。 向子平羡慕地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他知道叶盼汣不喜他,也不敢上前去。 叶盼汣给楚冠就出了几个主意,和他的意见相悖,但每次都证明她想的是对的。 就是这几次主意,连楚大人都写信夸了少主。 是他太过功利,只能盯着自己那点得失,比不过叶盼汣一个女子。 叶盼汣不知道马场在哪,还是楚冠带的路。 到了后,楚冠说道,“这马场虽小,可是立过奇功的。” 叶盼汣来了兴趣,“什么奇功?” “这马场是一个商户自家养的,也是爱马,养出来的马很好,大梁前几年打仗时,苏大哥意外发现了这马场,商户一听,二话不说直接将马全献了出来。 苏大哥靠这些战马,夜里突袭点了敌人粮草,这才让那场仗打赢了。之后苏大哥将功劳全请给了手底下的将士和这商户。” 楚冠说得眼里满是瞻仰,苏大哥用兵如神,调兵遣将神鬼莫测。 最关键的是他自身武功极高,武状元出身,每每冲在最前面,他手底下的兵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要不是苏大哥一打完仗,就飞快将兵权上缴,众将士不一定把他捧成什么样。 太不贪权了。 叶盼汣挑了挑眉,“那这马场怎么到你苏大哥手里了?” 楚冠叹口气,“那商户被封官后,整理家资举家离开清水县去了任上,这马场他出手,世家打压,无人敢买。 最后还是苏大哥凑钱买下了这马场,他俸禄高,基本都拿来做这些事了。” 叶盼汣想到苏阎凑钱,有些想笑,“他怎么凑的?” 楚冠挠挠头,“苏大哥在早朝退朝后,将自己的墨宝一摆,陛下第一件买了,其他人就开始抢了。” 叶盼汣笑得灿烂,这确实是苏阎会做出来的事。 几人走进了马场,就看到叶大牛正一人在给马上干草,一趟又一趟的。 却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叶盼汣皱起了眉头,“大哥!” 叶大牛一看到几人,笑了,“快来,是不是要骑马?” 叶盼汣看过这些马,并没有很壮却绝对算不上瘦弱,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用心养了。 还有两匹分槽养着,吃的食槽都比旁的马大些。 “大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干活,其他人呢?” 叶大牛笑道,“这会我自己也忙得过来,他们就休息去了。” 叶盼汣眉头皱得更紧,“成天都是这样?” 叶大牛摆摆手,“没事,他们夜里喂马,也挺辛苦的。” 叶盼汣没再说话。 叶大牛给三人介绍着,“这两匹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苏阎特意要了两匹运来了马场,你们要骑骑么?” 他将这两匹马看得比眼珠子还重,专门拿来配种,成天专挑好的喂。 楚冠来了兴趣,“盼汣姐,你跟我比一比怎么样?” 叶盼汣摇摇头,“我只是会骑马,跟你从小学骑马的没法比。” 楚冠有些得意,又看向衡桐,“衡桐来和我比?” 衡桐冷嗤一声,“那要看世子给的赌注是什么了。” 太不吸引她的,她才不要和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比呢。 楚冠犯了难,“我想不到,不如你说你想赌什么?” 衡桐眯了眯眼,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我见你腰间这把刀不错,我赢了就要这个。” 宝刀虽在刀鞘里,却能感受到上面的杀气,是一柄很有故事的刀。 “不成不成,这可是我爹亲手给我的刀。” 衡桐懒得搭理他了。 楚冠叹口气,自己爬上了白色汗血宝马,绕着马场跑了起来。 叶大牛看得眼热,翻身上了黑色这匹也跑了。 两人就这么莫名比了起来。 叶盼汣看着,发现大哥竟能一直超过楚冠一些。 可惜大哥对武术不感兴趣,不然努努力说不定能做个小将军。 楚冠咬牙拼命追赶,就差一个马身,却怎么也追不上。 跑了三圈下来,叶大牛心疼马,拉住缰绳慢悠悠朝马厩骑来。 “大哥骑马何时竟这么精湛了?”叶盼汣笑问道。 叶大牛挠挠头,“成日在马场,总让马在马厩也不成,我就每日骑马遛一遛。” 叶盼汣赞同,“想要马壮,就是得多跑跑。” 几人聊了一通后,到晚饭的点了,楚冠被叫去了到叶家吃晚饭。 叶家人见楚冠很多了,就是丞相知府都见过了,对楚冠也没有特别拘谨,气氛很是自在放松。 楚冠一通猛猛吃,把自己吃了个小撑,手一直抚着肚子。 叶桃花却来了点劲,“楚大人,听说你从小习武,我俩较量一番?” 她习武一路起步晚,胜在努力,寒暑不断。 楚冠直摆手,“不成不成,下次我再和你比,我撑的慌。” 叶盼汣听着哭笑不得。 叶桃花撇撇嘴,“那你可记得啊,下次我去找你。” 楚冠右手抱拳,左手撑拳,冲她一拜,“小子能与桃花大侠过手,是在下的荣幸!” 叶家人绷不住全笑了。 叶桃花对这句桃花大侠很是满意。 楚冠在叶家闲聊了好一会,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县衙。 他父亲楚厉也是从平民百姓一路靠军功升上去的,自是像叶家一样不甚在意繁复的规矩,餐桌上不用儿媳立规矩,不用食不言,不用女子不可上桌,有人人都是平等的那种惬意。 ------------ 第一卷 第152章 弟兄们!一起上! 奈何他爹娶了出身高门大户的娘亲,娘亲将这些规矩就通通搬到了永昌伯府,他和他爹一样不喜这些规矩,又不想让娘亲不高兴,只得一直受着。 在叶家就很舒服了,大嫂做的饭菜就像是有魔法一般,普普通通却感觉就是很好吃。 叶老头叶老太和蔼慈祥,叶大哥忠厚,叶二哥幽默,二嫂泼辣犀利,反正每个人都很有特点,又不会让他难受。 叶盼汣久违地又躺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她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扰,就像等着她回家一样。 这种小细节最是让她感到温暖。 她没睡,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到了子正,她坐起了身。 今晚睡前,她特意把马拴在了后门外。 叶盼汣脚步轻快地朝后门走去,衡桐缓缓睁开了眼,也起了身。 叶盼汣才出门,翻身上马,衡桐就落在了她身后。 “姑娘去哪?衡桐与你同去。” 叶盼汣回道,“我怕影响你睡觉,就没给你说,我想去大哥的马场看看。” 衡桐笑笑,“夜里有什么动静,我都会醒,不碍事。” 两人一骑,朝着马场快速驶去。 到了马场边上,马场黢黑一片,一点光亮也无。 叶盼汣冷了脸,朝里面驶去,竟连马场门口值守的人都没有! 马厩里的马都卧着在睡觉,有些饿得站着,直打响鼻,一看叶盼汣凑过来,马伸头凑过来都想咬她。 叶盼汣心中了然,白日里看大哥喂马这么多,马槽里就没空过,怎么马就没养得膘肥体壮。 原因就在晚上,马无夜草不肥,晚上这马槽都是空的,怎么肥! 月色如墨,乌云压顶。 她朝马场的屋子里走去。 呼噜声震天响。 叶盼汣拿过一跟马鞭,朝着门咎直直抽了过去。 屋里呼噜声还是不停,毫无影响。 叶盼汣有些无语,直接扬声喊道,“走火了!快救火啊!” 屋里一下响起了一连串的,“哪里走火了?” “赶紧起来赶紧起来!走火了!” 等几人披着衣裳走出屋子,就看到了叶盼汣。 都没看到火光,领头的语气不耐烦地问道,“就是你喊的走火了?” 叶盼汣点点头,“是我喊的。你们白日里休息,我大哥全管,夜里也睡,连门口值守的人都没有?” 领头的一甩手,“睡什么啊,你没看到马槽里的草么,那都是刚上的!” 叶盼汣眉头紧皱,冷声说道,“马槽是空的,你们既然这个态度,现在就收拾行李走人,有你们没你们都一样。” 马场仍是每月都有在给这些人工钱,工钱还不低。花钱就买来这态度? 领头的听到这话像个笑话,“你谁啊你,这马场轮得到你做主么?!” 旁边原本有些心慌的,一听这话,看着叶盼汣和衡桐就猥琐起来,“大晚上的,小娘子两个也不怕,就往我们这男人堆里走~” 这男人还朝两人伸出了手。 衡桐下手很快,都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到这男人面前的。 “啪啪!” 两个巴掌下去,男人嘴角流出了血。 男人抬手就想打她,衡桐利落地卸了他的胳膊,对着腿一脚,男人倒地不起,痛得蜷成虾,直吆喝。 “痛!痛死我了!” 领头的一看这架势,眼神狠厉起来,“我们打小就在这马场了,没道理被两个娘们骑在头上,弟兄们,一起上!” “啊!” 其他人喊着,举着拳头就向前冲。 衡桐冷哼一声,招式犀利,一拳一脚便是两人倒地。 叶盼汣一步不退,就看这些人在自己面前齐齐倒下。 衡桐这武艺,当真是一个顶十个。 领头的最后倒下,双手捂着自己的胯下,叫得最犀利,“娘啊!疼死我了!” 衡桐尤不解气,抬脚准备继续踹。 叶盼汣拉住她,“再打就要我们把他们扔出去了。” 衡桐这才收了手,“算你们运气好,下次再犯在我手里,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男人都求着,“姑奶奶饶命,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叶盼汣冷嗤一声,“现在去收拾了东西,离开马场。” 几人不敢再有二话,两个扶着领头的就往外走,余下的一通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就像身后有老虎在追一样就跑了。 衡桐看着几人背影,骂了句,“一群废物,脏话连天,脏了我们的耳。” 叶盼汣拍拍她,“不跟这种地痞流氓一般见识,我们回去睡觉去。” 衡桐点点头,“姑娘,马场现在只剩了大哥,还是得赶紧找人。” 叶盼汣摆摆手,“那就是大哥的事了,咱叶家村这么多人,大多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好找。” 两人翻身上马,朝家里走去。 第二天早上,衡桐起得早,看到叶大牛骑马准备出门,便把他拦住,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叶大牛本来不忍赶走这些人,但一听到那些秽言秽语,气得拳头紧握,“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好心不想多为难他们,结果就是这种东西!” 他回来后去马场时,那些马瘦得不行,他看着心疼,便每日不停歇地干活,努力将这些马养肥。 他可怜那些人夜里不能睡,白天也不多为难他们,原来夜里人家根本没干活! 而且,还这么对小妹和衡桐说话!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倒反天罡! 他非再去找这些人去,必须得狠狠收拾一通才解气! 衡桐没拦着,想到昨天那些人的五脚猫功夫,给了叶桃花一个眼神。 叶桃花当即就骑马跟上了叶大牛。 待叶盼汣起床后,衡桐便没瞒着,说了叶桃花跟着叶大牛一起走了的事。 叶盼汣笑笑,“这群人最该挨的就是大哥的打,毕竟给他们发工钱的是大哥。” 大哥一向不喜欢跟人有矛盾摩擦,这次明显就是气狠了。 既然衡桐敢让桃花去,说明没什么问题。 吃完早饭后,叶盼汣朝老吴家走去。 她要看看这犁。 老吴院子里“叮里咣啷”的,很是嘈杂。 “吴叔,早上好啊。” 老吴回头看她,语气激动,“盼汣你再等一小会,马上就好!” 他做这犁很是激动,打开了他的新思路,昨晚愣是弄到了丑正,一大早卯初爬起来就是继续。 ------------ 第一卷 第153章 心服口服 叶盼汣也不急,进了屋里,和吴婶闲聊了起来。 吴叔吴婶两人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可惜不幸都夭折了。 后来吴婶太过伤心,整日以泪洗面,伤了身子,再也没怀上。 也是一对可怜人。 不过夫妻两人在叶家村人缘很好,邻居间有什么事都会帮一把。 吴婶给叶盼汣倒上热茶,“盼汣精气神越来越好了。” 叶盼汣笑笑,“吴婶还是那么勤快,家里收拾得干净利索。” 吴婶笑笑,“整日也没什么事干,闲不下来,就不停打扫。” 叶盼汣明白,像吴婶心里难受的,闲下来反而容易胡思乱想。 “吴婶近来可好?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当初原主落河,上杜家去要女儿,吴婶两口子也都帮忙了的。 吴婶听这话,嘴动了动,还是说道,“没事,都好着呢。” 叶盼汣也没强求,拉过她的手握了握,“那就好。” 那边老吴就叫了,“成了,盼汣,快出来瞅瞅!” 叶盼汣起身,拍了拍吴婶的肩,准备朝外走去。 吴婶抬起手想拉她,最后还是垂下了手。 叶盼汣推开门,看着面前的曲辕犁。 她上前摸索了一番,“吴叔,走,我们用牛车拉到田里试试,多少钱?我给你。” 老吴笑得憨厚,“都是一个村的,给一两六百文就成。” 叶盼汣笑笑,取出了两个银锭,“吴叔,我没带零的,你拿着吧。” 老吴准备叫吴婶找铜板。 叶盼汣摆摆手,“走啦,吴叔我急,我们赶紧去吧。” 她拉着犁就准备往牛车上放。 老吴怕她砸着,赶紧过来接手,也顾不上找零了。 叶盼汣又催着,“吴叔,我们快走吧,县令大人应该已经到了,怕他久等。” 老吴一听,一动缰绳,半点不敢犹豫,牛车往前走着。 叶家村人不多,乡间泥土道路很宽,能容纳两辆牛车通过。 今日天气很好,没什么风,牛车晃晃悠悠的,也走不快,甚是惬意。 “咱叶家村几乎所有的农具都是我打的,看着他们在田里忙,我这心里也舒坦。”老吴随口说着。 叶盼汣笑笑,“是啊,今年冬天没有雪灾,去年也不是荒年,大家日子好过些。” 老吴兴冲冲的,“要我说,还是那狗县令死了好,楚大人来了后,大家日子就更好过了。那狗县令判案子全看人给他多少钱判,咱村个别的可吃了大苦头!” 叶盼汣凝眉,“那村里人有再去给楚大人告么?” 老吴嘿嘿一笑,“那用得着再去告,楚大人直接把这些案子翻出来,能改判的改判,改不了的,还上门道歉送了好些银两呢。” 叶盼汣点点头,“就该如此。” 牛车赶到叶家田里时,叶家地里多站了四个人。 都是村里田地不多的人家,清水县佃农大多都是雇主收四成,叶老头叶老太商量后,决定只收三成,两人也会帮着干活。 他们不缺那些粮食,就是舍不得这些地被种坏了,要看着。 楚冠身后跟着侍卫,还有向子平也在。 叶雄一看到叶盼汣,“盼汣啊,叔还以为你怕输了,不敢来了呢!” 叶盼汣挥挥手,“雄叔,你快来亲眼看看。” 叶雄两个箭步窜了过来,打量着这曲辕犁,“这怎么看都不成,盼汣你现在认输,就帮叔耕一半的地就成。” 叶老头现在对自己闺女有种盲目自信,“认什么输!我看你才赶紧认输,不然我家地可不少!” 老吴也拍着他胸口劝着,“信我,我瞅着这犁真成!” 叶雄不屑地摆摆手,“你要说这犁是你想出来的,我还得犹豫犹豫,可盼汣,她压根连犁地怎么干都不知道,不认!” 叶盼汣摆摆手,“好了,快搬到地里,马上就见分晓。” 楚冠这边刚感受了一下直辕犁,挽着裤脚跟在黑牛后面扶着犁,大概弄清楚了得多累。 就是他这习武之人,干一会也累。 曲辕犁放到了地里,叶老头首当其冲,迅速装在了黑牛身后。 “别的不说,这犁就比咱那犁好接上!”叶老头一边接着一边感慨。 待犁装好后,叶盼汣又给叶老头讲着如何控制犁盘来灵活地转向,又如何控制耕地的深浅。 叶雄在一旁听得心里直犯怵,这怎么头头是道的。 叶老头生怕让闺女丢了脸,听得特仔细。 这边人聚得多,楚冠也在,田里的好些人都围了过来。 “爹,你试试?没事,不成我再改改。”叶盼汣道。 叶老头挥挥手,“爹懂了,看我的!” 他一手扶犁,扬了扬牛绳,大黑牛迈开蹄子。 大黑牛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很多,蹄子弯曲得也没有之前夸张,省力得多。 叶盼汣已经把犁建调好了,入地比先前还深一些。 叶老头在后面也走得快了许多,到了转弯时,他一转犁盘,拉着黑牛转头,也不用卸犁搬犁,就这么直接转了过来。 楚冠惊了,大家也都惊了。 别的不说,就这一个转弯,就能省多少活,省多少时间! 叶老头没停,楚冠想自己再去感受一下,叶雄比他急,一把从叶老头手里抢过了犁盘。 犁很重,虽然知道叶老头不可能做些什么,他不自己试试,输得不甘心! 叶雄年纪比叶老头小,气力更足,他把黑牛赶得更快,犁一点不受影响,到了转弯时,又是轻松转过来了。 这耕地的面积在转弯时也更大了! 他没停,不死心地又转了一圈,眼瞅着一亩地要耕一小半了。 楚冠上前,“叔,让我试试吧。” 叶雄叹口气,拽住了黑牛,走了下来。 “当家的,咋样啊?”叶雄娘子紧张地问道。 叶雄看向叶盼汣,“叔认输,心服口服!盼汣这脑子是真好使啊!” 叶盼汣笑笑,“都是书上看来的,雄叔不用耕我家地,别在意。下午我再去买三头牛放家里,大家都来借牛耕地吧,别太累着了。” 围着的人一阵欢呼,“盼汣好样的!” 叶雄一挥手,“不成,输了就是输了,我给你家耕,反正有牛,这犁也好使。” ------------ 第一卷 第154章 吃水不忘挖井人 叶老头拍拍他的肩,“咱种大半辈子地,不一定啥都知道啊!” 楚冠身后跟着侍卫,一个人跟着大黑牛和犁,他没庄稼人那么快上手,有些磕磕盼盼的,但两圈下来,也明白了如何操作。 明白了,心中便一片火热。 这要是上奏给陛下,他这政绩可就太好看了! 即使是说盼汣姐发现的,他的政绩也好看! 这可是妥妥的大功一件! 当即停了大黑牛,兴冲冲跑到了叶盼汣身边。 叶盼汣正给老吴说着,“吴叔,辛苦你给大家再多打三副这曲辕犁,配着牛一起用,我出钱。” 楚冠忙说道,“不成,吴叔,你别急,我得请你去县衙里教教各村打农具的匠人,然后给大家打曲辕犁的钱,县衙出!” 这话一出,叶家村围着的谁不直呼他,“青天大老爷啊,真是个顶好的父母官啊!”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叶盼汣猛地听到这句,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楚冠摆摆手,给叶盼汣眼神,往人群外走去。 叶盼汣跟着他走去,冲他作揖,“拜见青天大老爷,不知大老爷有何见教?” 楚冠虚扶她,“盼汣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这哪算得上,打农具才要几两银子,称不上。” 叶盼汣笑着摇头,“就是这几两银子,也有县令想搜刮民脂民膏,往上送,化作自己的青云路。” 两人就在田间小路走远了。 楚冠摆手,“不说这个,曲辕犁一事我会给陛下写折子,一定会写盼汣姐!” 叶盼汣摆摆手,“不要写我,这本就是我为表感谢,给你送上的一件政绩。” 她已在陛下那里有了名字,这名字与苏阎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自是最好不要再与旁人有关联。 陛下是开明,她也不能留下一个结党营私的印象。 低调为好。 楚冠急了,“这怎么能行!明明是你发现的,我楚家绝不做吞人功名的行为!” 叶盼汣笑笑,“犁是吴叔做出来的,那就说吴叔做的罢。楚冠,树大招风,低调些好。” 楚冠愣了愣,沉默了许久,最后低声说道,“我听盼汣姐的。” 这便是权利,无尽的隐瞒。 叶盼汣笑道,“何必这么难受,我不是还是三品诰命夫人么,你见到我不还得行礼?” 要不是她这会说到这个,楚冠都给忘了,这在清水县户籍册子上是有写的。 楚冠冲她就要鞠躬,叶盼汣脚步飞快地走了。 楚冠也不追,回头看着散了的人群。 他只是个闲散伯府世子,爹教他善待百姓,是为自己积福,他便不愿与民争利,尽力积些福。 叶盼汣解决了曲辕犁一事后,便拉着叶二牛和孙氏去买了三头牛放在家里空了的马厩里。 这下家里便是四头牛,轮着也够村里人用了。 她生在叶家村,受村民们帮助不少,如今小有家资了,自当尽力回馈一二。 吃水不忘挖井人。 “姑娘在家么?” 这时她听到了久违了的声音。 关了铺子刚到家的柳氏愣了愣,“不知道小妹在不在家,你进去看看吧。” 叶盼汣已走了出来,“我在家。” 雁羽躬身问好,“久不见姑娘,大人命我给姑娘送信。” 他双手递上一个楠木捏丝戗金盒子。 叶盼汣接了过来,盒子并不重,她问道,“雁羽见好,近来可好?” 雁羽直点头,“一切都好。” 叶盼汣笑笑,“那你家大人可好?” 雁羽听到这句,想到给大人说时,大人得多高兴,不由也笑了,“大人年后上朝后,很是忙碌,除外都好,就是常念姑娘。” 叶盼汣摆摆手,也没问念什么,叶家这么多人在呢。 她提着盒子回自己屋去了。 盒子最上层有两封信,一封是苏阎惯用的澄心堂纸信封,一封却是雪浪笺信封。 叶盼汣有些疑惑,先拿起了雪浪笺信封。 信封上四个大字,“盛平公主”。 四字却是和楚冠的字有些像,都是大刀阔斧,金戈铁马的气势。 她挑眉,这倒是个陌生人,但能让苏阎答应,一起送来信,想必也是同一条船上的。 叶盼汣撕开了信封,仅有一张纸。 “盛平得以上朝,正是多亏了婶婶!婶婶务必受盛平一拜,我有些疑问想问问婶婶,多有麻烦之处,望婶婶勿怪。 首先争取女子进书院,其次争取女子外出谋生。盛平与父皇苏相正竭尽全力,若是此两项争取到,还请婶婶说明之后又当如何? 盛平以为,女戒当废,只盛平一人当朝始终是人微言轻,若是婶婶与盛平一同当朝,科举之路对女子敞开才应当。 盛平久居皇宫,对百姓认识不深,还望婶婶不必介怀,多多畅言才是。” 叶盼汣挑了挑眉,拿起苏阎的信撕开看了起来。 “卿于吾心,若心之魂魄,无可或缺也。近日甚是忙碌,每每思卿,魂魄总忍不住妄想一跨千里,一览卿容颜,伴卿两侧。 卿于吾也,似日月之天地也,片刻不可离…” 整整一面,全是他有多想她等等,叶盼汣看得唇角微勾。 这磨人的异地恋。 苏阎又能屈能伸地厉害,一会略微有些强势,一会又像只可怜的小奶狗在疯狂摇尾巴。 她就总能想到他那双眼眸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唤着她去京城。 脸不由渐渐红了,叶盼汣晃了晃脑袋,翻过信纸继续看。 一张纸满满当当文雅的情话后,终于是开始了正事。 “卿予我的临别赠礼,我给陛下看了,如今盛平已上朝,并去六部监管。我与陛下在寻第一世家王家的错处,想要一举将王家斩草除根。大辽不安分,这太平年月不知能维持多久…” 朝堂上风起云涌的你争我夺,大梁疆土的军事威胁,苏阎三言两语全写给了她。 叶盼汣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她对王家所知不多,大多是过年时苏阎给她说的。 切身感受过王家的也不过是清水县前师爷和县令听舒州前知府的,狗官官官相护,贪得无厌,一手遮天,让清水县的老百姓有苦难言,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想到她之前有过的想法,看来有必要去扬州漕运上看看了。 ------------ 第一卷 第155章 大恩不言谢 叶盼汣喜欢历史,看到近代史,总是很难受,如今穿到大梁,也是封建王朝。 虽没有闭关锁国,技术却并不先进,她害怕,她不想再看到大梁被挨打。 她力气有限,也想多为大梁做些什么。 便想去漕运上看看,看看海舶品,海外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顺便再去看看王家治下的百姓究竟生活得如何,若是不好,能搜集些王家的罪证,自然最好。 她明白,在皇权就是天的古代,若是在朝中没有足够强大的关系,所谓的钱财生意,不过是一句话便没了的事。 到了最后,还有一张纸苏阎用的是普通的宣纸,简单写了几句。 “让楚冠看这张,阅后即焚。恐王家欲派人残害盼汣家,务必洞察清水县来往人马,私下派侍卫护好叶家。护不好,你父亲恐危。” 份外简单粗暴的文字,危机感很重。 叶盼汣清楚,苏阎从不小瞧任何人,若是要对谁动手,必然要保证自己的大本营没有危险。 若是叶家被王家抓住,两人都将陷入无限被动的局面,如今这一条船上的,都会遭殃。 刚刚开始的政令也将不复存在。 便是清水县和舒州,也可能会再出不知几个周信然出来。 叶盼汣拿出一张纸,将她目前清楚的朝廷主要势力从陛下开始往下写。 在世家鼎力的朝代,皇权并不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自古皇帝收权与世家争权都是数不清的流血。 她拿出自己先前写的信,又仔细看了看,再仔细想是否有披露。 屋子静悄悄的,只有日光逐渐西斜。 她没出去吃午饭,还是孙氏给她断来了一些,看叶盼汣紧皱眉头,写了一堆纸,桌上还有好几个废纸团。 孙氏放下饭菜,轻声说了句,“小妹,记着吃午饭。” 叶盼汣头也不抬,拿过饭就快速往嘴里吃着,“二嫂放心。” 孙氏便退了出去。 直到酉初,叶盼汣准备好了回信,这时她才看到楠木盒子下还有一层。 她快速看了看,是苏阎另送的小礼物,她没顾上细看,出门骑马去找楚冠。 雁羽和衡桐跟着她。 一路进了县衙后,楚冠正在看着清水县的县志。 县志记载着清水县的地理人文,历史事件等方方面面,他想看能不能让清水县的百姓更富有,以及曾发生过哪些灾荒,尽量避免。 “盼汣姐,雁大哥,衡桐姐,你们怎么来了?” 叶盼汣将信纸放在他面前,“苏阎所说也是我拜托你的,楚冠,务必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楚冠迅速看了信纸,眉头紧皱,“我爹怎么危?” 叶盼汣愣了,“你不知道王家对你妹妹做的事?” 楚冠呆呆地摇了摇头。 叶盼汣回道,“那你问你爹吧。” 想来,楚厉应该是忘了自己这个远在西北的儿子了。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就不多说了。 楚冠很严肃地回道,“我在清水县一天,便誓死护住叶家人。” 他对叶家人也有感情,不想发生惨案。 叶盼汣冲他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 楚冠直挠头,“盼汣姐,你和苏大哥是不是…” 叶盼汣转头就出了县衙,将两封厚实的回信交给了雁羽,“雁羽,辛苦你,一路保重。” 雁羽笑笑,“姑娘总是那么客气,姑娘也保重。” 走前他又给衡桐说了声保重,便快马向前。 衡桐看着叶盼汣紧皱的眉头,问道,“姑娘,发生了何事?” 叶盼汣摇摇头,笑了笑,“尽人事,听天命。不过尔尔。” 王家鼎力数代,在朝廷上根深蒂固,势力错综复杂,谁也不清楚他究竟有多少底牌。 而这些牌又会带来多大的杀伤力。 是绝对的劲敌,却只能硬着头皮上。 王家不除,大梁国库难丰,新令难推行,边境威胁难除。 王家想要的是天子之位,是不甘居于人下。 从户部尚书到王贵妃,再到软弱的端王宁肴,王家意图一直很清楚。 衡桐拍拍她的肩,“都会好的。” 叶盼汣用力点点头,翻身上了马回家去。 回到家正是晚饭,吃过晚饭后才来看苏阎这盒子里剩下的是什么。 有一个银红软布包着的,在烛光跳跃下看着,这布就似烟雾一样。 古人的布料还是太精致了些,她觉得可能是软烟罗,这已经超出她知道的了。 打开布,里面是一个烟墨玉簪,玉簪甚是精致,就像是一只欲将展翅的大雁,栩栩如生。 玉簪旁边卷了个纸条。 “盼汣,过年时见你发间只有一柄木簪,就想送你我向陛下讨的这枚玉簪。卿若鸿雁,我愿做清风,助卿自在。” 这句情话有些太动听,叶盼汣眉眼弯弯,不由自主地抬指磨损着这句话。 怎的就这么想写这话的那双手呢? 她拿起簪子,对着铜镜换下了木簪。 那便从此带这玉簪吧。 盒子里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对玉镯,一对耳坠,一个玉如意,都是极精致,背后是不知多少匠人的日夜不休。 她将其收好,都没带。 首饰于她,还是太繁琐了些。 第二天,叶家来了个谁都没想到的不速之客。 “开门!盼汣,你开门啊!” 叶二牛挠了挠耳朵问道,“谁啊,声音咋听着这么耳熟?” 孙氏竖着眉毛,看看叶盼汣,一双眼瞪得像铜铃,“这这这…” 门外传来声音,“是我啊!杜鹏志!” 孙氏悬着的心彻底死了,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两步上前开了门,“臭不要脸的,还敢上我家…” 一打开门,话就堵在嗓子里蹦不出来了。 正月末的大西北里,今天北风凌冽,杜鹏志裸着上身背着荆条,跪在叶家门口。 在他身后围着好些人,好些面孔都很陌生,叶家村的人只占一小部分。 杜鹏志一大早便裸着身子,背着荆条从杜家村一路走到了叶家村。 一路上无数人都看到了他。 他就是要把这阵仗弄大,让叶盼汣骑虎难下。 叶盼汣要面子,肯定不会当众说出自己先前的丑事来的。 他想到村里人说的叶家如今多么有钱,清水县一间铺子舒州也有铺子,一间铺子每天赚的都够庄稼人一年赚的。 ------------ 第一卷 第156章 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啊! 有这么多钱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听说还和县令大人关系特别亲近。 而这个县令大人据说还是世子,这就是通天的富贵! 只要他再摆出先前对叶盼汣那副小伏低还非她不可的模样,不愁这人不上赶着跟自己再次成亲! 他这次回家后,他那所谓的亲娘就铁了心不要他这儿子。 处处为难,丝毫不顾及他。 对他这次这幅模样,也是嘲讽得捧腹大笑,还说什么,“叶盼汣要是还能再被你骗,那她就不可能像现在有钱有势!” 笑话,都是人,谁能真改得了本性? 狗尚且还改不了吃屎呢。 叶盼汣走过来,看着面前的这幕。 要不是大梁没手机,她这会是真想给杜鹏志开个直播。 瞧瞧这白嫩的皮肤,瘦弱无力,像是要迎风就倒一样。 原主究竟是为什么喜欢这样的男人,太难解了。 杜鹏志一看到她,就像是饿久了的狗看到了肉一般,“盼汣…” 他看着叶盼汣身上的衣裳,这料子他见都没见过,但扑面而来的就是贵不可言。 头上只坠了一个发簪,这发簪无比透亮,被日光一照,就像一只鸟兽下一秒就要飞起来了一般。 这就是他的富贵啊! 想到这,他眼角便落下了泪,哽咽着说道,“我错了…” 叶盼汣想冲他吐口唾沫,又觉得脏了自己的口水,“你错哪了?既然错了,便主动把我的嫁妆,这些年我从叶家拿去杜家的一并还回来。” 杜鹏志一听,哭得更凶了,他哪有钱啊?日积月累十四年,可不是一笔小钱。他哪有? “盼汣…” “盼汣…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啊!” 他就一边哭一边唤着,那声音像是掺了无尽情意一般。 叶盼汣听着只觉得无比反胃,恶心得厉害。 不光她,叶家在家的,都觉得恶心。 但围观的人群不觉得,有些心肠软的已经在劝了。 “能做夫妻,便是上辈子休来的缘分,这郎君都这样了,小娘子就原谅他吧!” “是啊,我就没见过谁家男人能这么对自家娘子这样的!” “小娘子,瞅着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坚持下去,没好处的!” 叶盼汣听得烦,抬手就要关门。 眼不见心不烦,找楚冠把钱让杜鹏志还过来得了,实在是看着这张脸她就想吐。 杜鹏志跪爬着,堵着门,就想来抱她腿。 叶盼汣就像瘟疫来了一样,面色难看,直往后退,“莫挨我!” 衡桐就没见过自家姑娘这么怕的时候,当即站在了杜鹏志面前,不让他再往前。 孙氏被叶盼汣拉着躲远了,整个人还处于惊愕中。 “这谁家的小娘子啊,怎么这么事儿精!” “肯定都是被这好男人给惯的了!女人,就不能这么惯!” “可不是,这种女人准没好的,都是破鞋了,还当自己黄花大闺女呢!切!” 叶盼汣笑了,先前这群人是被杜鹏志骗了,她不想多追究。 现在是自己嘴欠,不给自己留余地,那就别怪她骂! “瞧这婶子说的,女人成了亲就是破鞋,谁规定的?!婶子觉得自己是破鞋,看谁就都是破鞋了?!” 破鞋婶子气得脸通红,就想继续骂,叶盼汣理都不理她,继续开口。 “女人就该以夫为天?女人首先自己也是人,就有自己的想法,就有自己的感受!凭什么就得是男人的附属?又不是没手没脚,我们自己能干活赚钱,用不着男人养!” 这话一出,破鞋婶子默了,好些想说话的也都沉默了。 “事儿精?我从头到尾一句没说,给你找事了?成天太闲,看事只看表面,知道这男人为什么跪在这么?” 叶盼汣说得很快,也没多余的动作,站在那气势很足,别人听得发愣,也来不及插话。 “此人是杜家村杜鹏志!去年九月中了秀才,便诬陷我个名头休了我,我不堪被诬陷,不惜以死证清白! 如今我有钱了,杜鹏志先前就花光了我的嫁妆,甚至哄着我拼命从娘家拿钱,让娘家差点饿死!他现在做这幅态度,就是又想从我这弄钱!” 此话一出,破鞋婶子惊得张大了嘴。 人群一阵轰然。 怎的这事还有这么多内幕呢!还这么劲爆! 杜鹏志一张脸雪白,冻得哆嗦,更显脆弱。 他垂下头,重重地磕着响头,“以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对不起你!” “砰砰砰!” 三个响头一去,他额头上便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他也不擦,一双眼直直看着叶盼汣,“盼汣,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还有桃花,她身上流的可是我们两人的血啊!” 叶桃花一听这话,拔刀就想砍他。 “放你的屁!你不是我爹!除了打我就是骂我!我没你这个爹!” 叶二牛吓得,急忙拉住她,“不成不成,咱不能打他。” 虽说叶桃花已经和杜鹏志断绝关系了,但大家都知道杜鹏志是她爹。 这要是传出去,桃花名声就太难听了。 围观的人群眼都瞪大了,今天这事怎么这么夸张? 叶桃花气得还在骂,“谁家爹高中第二天就要把女儿六两银子就卖了的!你和杜婆子都是披着人皮的…” 最后俩字没骂出来,叶二牛给她捂住了。 “桃花,不气不气啊。” 叶二牛紧紧捂着她的嘴,叶桃花不想伤着二舅,也不敢使大力,只能原地站着。 叶盼汣实在是腻烦了眼前这狗男人,她低声对杜鹏志说道,“你若是再不滚,我便去了你这秀才名你信不信?” 杜鹏志砰砰砰又是三个响头,“真的就一点机会也不能给我么?” 叶盼汣气笑了,“你把欠我的先还回来,别忘了还有落河这件事。” 杜鹏志抬眼怔怔地看着她,心里不信她当真对自己再无半分感情。 曾经她都能为他去死,现在怎么可能真的忍心看他去死? 不过是被自己伤心伤得狠了而已,深处肯定还是爱自己的! 想清楚这层,他咬了咬牙,为了未来的荣华富贵,眼前再受着罪又算什么! 当即,杜鹏志站起了身子,又冷腿又跪得久,头上还流血,身子不由踉跄了一下。 ------------ 第一卷 第157章 革除功名 叶盼汣冷眼看着,他要是现在晕过去才好,转眼就给他扔门外去。 围观的人群扶了下他,有人劝着。 “算了吧,经历了这么多,互不打扰才是正理啊!” “是啊,先前你做得太过火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啊!” 杜鹏志不乐意听这些话,一把甩开旁人的手,一步一步朝屋外走去。 叶盼汣甚是满意,待他才走出叶家,屋门就在他身后紧紧闭上了。 多一秒就是对空气的不尊重! 孙氏看看她,满眼称赞,“小妹真是厉害!不成,我得出去看热闹去。” 说着她抓了一大把瓜子,就开门出去了。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这热闹也不算是她的,看就看去吧,也没拦着。 叶家村前后各有一条小河流过,近来河水才解冻,还有些冰块在水面上浮着。 杜鹏志朝着杜家村的路上走着,荆条也还在背着。 他远远就看到了这河,一颗心也给冻僵了,这也太冷了吧! 他倒一点不担心自己会溺死,这么多人围着,不可能没人救。 他才不会像叶盼汣先前这么傻呢,落河也不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没人在还跳!傻! 无论他再怎么脚步磨蹭,终是到了河边。 人群屏住了呼吸。 都在好奇这人会如何。 杜鹏志眼一闭,身子轻飘飘地就要往河里倒下去。 可他身边人离得太近,眼疾手快就把他拦住了。 “不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最重要啊!” 杜鹏志听着这话很是不屑,没有荣华富贵,命有何用! 他愤力挣扎着,“放开我!她要我落河我就落给她看!只要她能再和我成亲,一切都值得!” 在人群中间,叶家村爱看热闹的人从孙氏手里分了瓜子,都磕着欣赏着这戏。 “田婶,你说他今这究竟能不能挨到水?” 田婶用力吐着瓜子壳,“我瞅着难,但你别说,戏台上的戏子演得不一定有他演得真。” “可不是,戏子可没他这么多花花肠子,拉着这么多人一块。” 一通旁人又拉又劝,杜鹏志本就势单力薄,再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连衣角都沾不到水。 好些围着的人都等得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真当他们闲啊,现在开始农忙了! 孙氏没走,她面前的瓜子壳都密集地盖着地了。 又等了一刻钟,杜鹏志累了,嘴里都喊不出话了,整个人已经冻得开始发热了。 旁边人给他披的衣裳他也不抖落了,紧紧抓着。 孙氏嗑完最后一颗瓜子,身边也只有邻居田氏在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走上前去把杜鹏志身边的人拉开。 孙氏笑着,扬声道,“快跳,没人拉你了。你要是真跳了,我就帮你在小妹那说说情。” 田氏也笑得灿烂,“就是就是,我也说!盼汣多好的孩子啊,可听长辈的话了!” 杜鹏志牙齿打颤,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人。 鼓起的勇气只能用一下,他闭眼那下就用完了。 现在连动都动不了,浑身都冻僵了。 孙氏送开了围观的好心人,一口唾沫吐他脸上,“我呸!再来叶家村,我让人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田氏紧跟其后,也朝他脸上呸了一口。 两人转身就往回走。 杜鹏志哆哆嗦嗦地拿起旁人的衣裳,蹭着脸,要把脸上的口水蹭掉。 围观的两人看他这样,越发糟心,这可是他们的衣裳啊! 两人叹口气上来扶他,“回吧,自作孽不可活啊!” 田氏还要去地里忙,摆摆手就走了。 孙氏回了自己家,进屋就看到叶桃花已经又在衡桐教导下在习武了。 看这小姑娘,现在一心向武,才不为不值当的一直生气。 走进屋了,没看到叶盼汣,只有叶二牛在给炭盆加炭。 “小妹呢?我给你说,那杜鹏志真是个懦夫!假惺惺地跳河,白让我等了这么久。” 叶二牛看着她,笑着指指她,“娘子哟,你也不嫌外面冷,去看那脏玩意。小妹去县衙了。” 孙氏一脸可惜,“早知道就不看了,跟着小妹去县衙看咱县令大人才是正理。” 楚冠长得很硬气,又是不一样的俊,她迷的这些俊男子里,最吃这县令大人的脸了。 楚冠接连三日都看到了叶盼汣,有些震惊,“这三天是什么好日子,能一直看到盼汣姐。” “怪不得我最近早起都能听到喜鹊叫。” 叶盼汣抬手打住他的贫嘴,“我今是来请县令大人判个案。” 楚冠笑了,“盼汣姐的案子都不简单,你尽管说。” 叶盼汣将原主和杜鹏志成婚十四年的事说了,事实如此,也没什么偏袒的。 楚冠觉得这下是真难办了,心里也气,“世间竟有这等负心汉!” 叶盼汣抬手打断他,“别带个人情绪,你就说按目前的大梁律例,该怎么判?” 楚冠冲向子平招了招手,“师爷对律例更熟,你说说吧。” 向子平有些尴尬,不大敢说,本来就得罪了叶盼汣了,不想惹她更不喜。 叶盼汣笑笑,“师爷但说无妨。” 她一个母胎单身,现在却要来处理这离婚官司了。 要不说人生有意思呢,就是给她两个脑子,也想不到自己会碰到这一幕。 向子平这才开了口,“按律例,叶娘子并未生下儿子,这便是无后,犯了七出一条。表面上,叶娘子伤了杜娥俪,这便又犯了七出一条,杜秀才休了你,并没错,拿了你的嫁妆,也没错。” 向子平顿了下,继续说道,“就是杜秀才卖女,这也并不触犯律例。” 叶盼汣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也再次坚定了她下一步所做的,给盛平和苏阎的书信也没错。 楚冠直挠头,“岂有此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叶盼汣又问道,“师爷,一个秀才做了何事会被革除功名?” 向子平不敢隐瞒,通通说了出来,“作奸犯科,触禁犯忌,党争株连,违反法教这些。” 叶盼汣眼睛一转,想到先前李婆子到铺子里说的那些,“不孝和通奸淫乱也会革除功名?” 向子平直点头。 ------------ 第一卷 第158章 报应 叶盼汣给两人躬身一拜,“杜家村人为证,小女所说句句属实,恳请县令大人还小女公道!” 钱估计是难拿回来了,革了杜鹏志的功名,收回杜家宅子给清水县也好。 至于这对母子今后要怎么活,这不关她的事。 毕竟这两人当初也没考虑原主这条命,以及叶家当时要怎样不被饿死。 楚冠一拍惊堂木,“查!给本官好好地查!” 衡桐看着这一幕,感觉有些搞笑。 强行走流程。 叶盼汣站直了身,“多谢大人。” 楚冠走下来,看着她想开口又不好开口的神情。 叶盼汣对这种欲言又止的,往往都是视而不见。 “麻烦大人了,我就先回去。待大人办妥了,就收了杜家的宅子,权当我们叶家先前给清水县的捐献了。” 楚冠直点头,送她出县衙。 等叶盼汣翻身上马了,楚冠还是抓着缰绳开了口。 “盼汣姐啊,苏大哥知道这些事么?” 叶盼汣摆摆手,“那你得问他。” 她觉得肯定是知道的,苏阎想知道什么事可太轻松了。 楚冠看着她的背影,脑子满是好奇。 他才不敢去问苏大哥这事呢。 要不是盼汣姐今日说了这事,他压根不知道盼汣姐竟和小小一个秀才成亲了十四年,两人还有个女儿。 不得不说,这在大梁,盼汣姐肯定就是饱受众人唾弃的,但如今,他只佩服盼汣姐。 更是无人敢对盼汣姐说三道四。 这都是盼汣姐本事了得,脑子清醒,活得越来越好。 杜鹏志被好心路人背着送回了杜家村。 回到家后他就不断地发热。 杜婆子虽恨他,却忍不下心来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只好请了郎中来。 郎中开了药,她又去煎药。 一边煎一边骂,“我这辈子真是造孽!有这么个儿子,还要老娘一把年纪了伺候他!” “都怪死去的老头子,都是你,把你两个孩子教成这种东西!” 杜鹏志烧得迷迷糊糊,听着这骂声,脑子更乱。 他的人生似乎在高中秀才那天达到了顶峰,如意地住了叶盼汣,还拜托了拖油瓶女儿后,人生便处处不顺。 靠谁谁倒,挨谁谁霉。 就像冥冥中被人诅咒了一样。 对!肯定是叶盼汣! 肯定是她背后偷偷搞巫蛊之术,咒自己! 他必须得把叶盼汣再弄回自己身边好生盯着! 这边吃了药,昏睡不过一个时辰。 官府的衙役就粗鲁地把他泼醒了。 “啊啊啊!”杜鹏志被惊得一阵尖叫。 衙役不耐烦地看着他,“鬼叫什么!吵得我耳朵疼!你可是杜鹏志?” 杜鹏志点点头,“我可是秀才,有功名在身,你们怎么能对我如此无礼!” 围着的衙役们都笑了,“哈哈哈,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废话,带走!” 就这样,身子浑浑噩噩的杜鹏志跪在了县衙公堂之上。 他旁边还跪着杜婆子。 衙役手里拿着诉状在念。 “经查,杜家村杜鹏志,上留孤家老母一人险些病死,更不留一个铜板,此为不孝。 更有杜鹏志与人妻王氏通奸!此为淫乱!” 楚冠一拍惊堂木,“杜鹏志!你还有何话可说!” 就杜鹏志这张脸,他愣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出彩。 真不知道盼汣姐先前怎么会和这种人成亲。 杜鹏志直磕头道冤。 “哦?不孝淫乱都是你亲娘对杜家村人所说,有何冤屈?”楚冠冷声问道。 杜鹏志看向杜婆子,目光乞求。 杜婆子转过头去,她说的时候那么多人听着,现在要是公然翻供,照样逃不过挨板子。 她才不要再为这儿子付出半点! 杜鹏志哭了,这次他是真哭了。 他这下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就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愿意帮自己。 楚冠看他不再说话,抄起朱笔大字写着,嘴里念着,“革去杜鹏志秀才功名,没收家产,脊杖二十,刺配冀州!” 冀州距离舒州不近,向着西北方向要走一天一夜才能到。 更是苦寒之地,重兵把守。 杜鹏志哭得撕心裂肺,脸上一旦刻字,荣华富贵皆再无相干了! 他好悔! 悔之余他又有些怕,今日这一幕是不是叶盼汣做的? 难道上午她对自己的厌恶憎恨竟是真的? 衙役一板子落下,他再也管不了这些,只剩下了痛。 痛得他都没有气力喊叫,两眼一翻,人就晕了过去。 衙役一脸懵,“大人,人晕过去了。” 楚冠看着糟心,摆摆手,“拖下去,醒来再行刑。” 他也站起身,一甩衣袖往后面走去。 杜婆子看这情形,拔起腿就往杜家村走去。 回到家就看到自家大门被贴了封条,前面还有两个官兵把手。 她惊了,却带着讨好的笑脸走上前,“各位大爷辛苦了,这宅子为何封了啊?” 衙役冷着脸,“这宅子是讹来的,自然收归官府!” 杜婆子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衙役拿着棍棒挥了下,“别在这晃,赶紧走!” 杜婆子吓得往后跳,眼睛发直地走了。 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大字。 报应。 这都是她杜家的报应啊! 又能怨得了谁! 杜家三人,杜娥俪不知踪迹,杜鹏志关在了冀州劳营房里,杜婆子年龄大了,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叶盼汣自觉这也算是帮原主报仇了。 此间事了后,第二日,她便又去了自家田里。 叶雄正跟在一头大黄牛和曲辕犁后面,在叶老头地里耕地。 脸上也没有怨怼,还有叶老头夫妻俩在叶家村雇的四人,几人一起干着活,一边聊着。 这便是农村的好,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更紧密些。 “哟,盼汣又来了。来看叔给你家干活?”叶雄发现了她,扯着嗓子喊道。 “放心吧,肯定把你家地耕得特好,那土,一个大块都不会有!” 叶盼汣笑笑,“谢谢雄叔。” 她其实主要就是来多看看叶老头叶老太,老两口闲不住,她就到地里来陪陪她们。 下午时,孙氏在家怎么也呆不住了。 地里多的是人干活,叶老头夫妻俩也主要是去看着,搭把手,地里热闹,在那聊天。 ------------ 第一卷 第159章 攻身为上 叶二牛陪着叶大牛去马场。 她既不想向叶桂花去清水县铺子里,又不想去马场,也不想去地里。 成日在家陪着王娇,紧张得不行。 但一连过了三天,也有些呆不住了。 “怎的忙的时候就想着闲,正儿八经清闲下来了,心里这个急啊!” 孙氏用力在凳子上坐下,“急得我嘴上都长泡了!” 叶盼汣嘴角抽了抽,放下手上的笔。 她倒是难得清闲地抬笔练练字,看看书。 “二嫂,你急什么呢?” 孙氏叹口气,“二月初二就要县试了,我上次看到明儿都是一个月前了,不知道明儿准备得怎么样,现在在书院过得怎么样,愁人!”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既然这么放心不下,那就去书院看看明儿。” 孙氏直摇头,“不成,耽误了他念书,要没考过咋办。” 叶盼汣默了,她总觉得,若是白院首这种带出文武双状元的夫子,不大可能让明儿过不了县试这第一关。 清水县人并不多,四周村子众多,读书人更是没多少。 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了。 再说了,明儿才十五,今年考不过,明年再考不就成了。 多一年学习,更稳扎稳打也是好事。 这话自是不能给二嫂说的,她等不了是真的。 她只能说,“我们回来后还没去看关姑娘,还是去书院一趟吧?” 算着日子,也快生了。 孙氏两眼放光,“是这个理,我可想关姑娘了,也不知道她吃胖了点没,那么瘦。” 叶盼汣点点头,便朝屋外走。 孙氏恐高厉害,学不了骑马,她个子比叶盼汣还矮些,坐在叶盼汣前面。 叶盼汣骑马带她。 有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像二嫂姐姐似的。 衡桐骑马与两人并行。 不一会,三人就到了白鹿书院山脚下。 孙氏下了马,挽着叶盼汣,“小妹,咱看完关姑娘,在院首屋子外像桃花那样,给窗户纸捅个洞看看怎么样?” 叶盼汣瞥她一眼,“能占多少时间,你身上还有给明儿的衣裳,别纠结了。” 这便是父母吧,在孩子问题上总是会各种纠结害怕。 年前叶家人要去舒州时,便把关木宁送到了白鹿书院,交由谷郎中看着。 白鹿书院的空屋子不少,吃饭也不愁多一人。 谷郎中更是医者圣心,不会放着关木宁这苦命女子不管。 三人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屋子。 这屋子就在谷郎中的屋子旁边。 屋里传来了一阵念书声。 正是关木宁的声音。 叶盼汣挑了挑眉,敲了敲门。 “谁啊?” “关姑娘,是盼汣,我来看看你。” 关木宁的声音明显很激动,“盼汣姐,快进来!” 叶盼汣推门而入,就看到关木宁半靠在床头,被子上还放着本书。 整个人胖了一些,一双眼温柔了许多。 “近来身子可好?” 关木宁伸手,激动得握住了叶盼汣和孙氏的手,“好,好的不得了,就是想死你们了!” 她笑道,“一个月不见,你们都变得更好看了。” 孙氏握握她的手,“怎的关姑娘的嘴变得这么甜了?难道是成天看书的缘故?” 关木宁拿起书,“孙姐姐你不知道,我刚上山成天没事干,烦得要死。 结果谷郎中就拉了个夫子来,成天抽半个时辰教我识字,还给我布置课业,这才感觉日子过得快了些。” 孙氏直夸赞,“厉害,我这脑子是学不会识字了,将来要看字了就找你。” 关姑娘笑笑,“小问题,包在我身上。” 叶盼汣又细细问道,“谷郎中有说何日么?” “说就这几日了。”关木宁提到这个笑落了一些。 叶盼汣看着心疼,摸摸她的头,“别怕,等你出来后,就继续回叶家。” 她想给关木宁庇佑。 关木宁摆手,“那不成,我还没忘我那好家人呢。我现在觉得习武不如智谋,攻身为下,攻心为上。” “啧啧啧,瞧瞧这识字的人说的话,就是跟我这不一样。”孙氏捏捏她的脸。 “想这么多,你开开心心的才是真的。” 三人陪关木宁了好一阵,将舒州发生的事捡了些说给她听。 最后日头西斜时,叶盼汣三人准备走了。 关木宁不舍得松开两人的手,眼里有了泪光,“你们慢些走,保重。” 叶盼汣不忍心,“别难受,我们这段时间都在,我尽量每天都来陪你。” 她不想关木宁临盆在即,还孤零零的一个人。 关木宁这才笑了,眼里的泪光退了回去,“我当真了啊,可不能骗我。” 叶盼汣笑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好生歇息,也别看书太累了。” 关木宁收回手,乖乖地看着三人走。 一颗心像是泡在温泉里一般,暖洋洋地泛着惬意。 在她的心里,叶家才是她真正的亲人,被关怀在意的感觉真好。 出了屋子后,孙氏心里很不舒服。 “造孽,那么好一姑娘,怎的就要这么苦。”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朝谷郎中屋子走去。 她放心不下,得再听听谷郎中怎么说。 谷郎中正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在他身后是整整一面墙的中药柜子,整个屋子里药香很重。 “谷郎中见好。”叶盼汣轻声道。 谷郎中停下笔,抬头看是她,便笑笑,“原来是叶小娘子。” 叶盼汣给他行了一礼,“谷郎中,我是来问问关姑娘的身体可好?” “现在没什么问题,胎位正,关姑娘也没太胖,每日有走动,后面调理得得宜。” 叶盼汣放了些心,继续问道,“不知到时给关姑娘接生是何人?” 谷郎中笑笑,“我早请了一个民家颇有声誉的接生圣手,就是怕她先前太伤了身子,临盆时有意外。” 叶盼汣又给他行了一礼,“真是麻烦谷郎中了,若到时发动时,我不在书院,恳请谷郎中务必派人叫一下。” 她想陪着关姑娘,女人生孩子,鬼门关里迈一遭。 关姑娘前四个月身上还满是伤,这孩子也是个命硬的。 “成,我瞧叶小娘子气色好些了,不若也来把个脉?”谷郎中抬起手看她。 叶盼汣也没拒绝,就势坐下,抬袖让他把脉。 ------------ 第一卷 第160章 眼圈乌黑 倒是能来看看原主究竟给了她怎样的身子。 两只手都把过后,谷郎中摸摸胡子,“肝经堵塞,叶小娘子先天有不足,产子后过度疲累,又伤了气血,较常人畏寒…” 谷郎中絮絮叨叨了好一通。 叶盼汣明白了,这身子没那么好,算是亚健康,只能多调理多保养,她成日动得也不少。 谷郎中最后提笔写方子,“我给你开几副药,坚持吃,吃个七天后再来看看。” 叶盼汣很是感谢,“多谢谷郎中。” 说着她取出两个银锭子要给他。 谷郎中摆摆手,“我这大半身入土的老头子,不要这金银之物了,你收着吧。” 叶盼汣只好收好。 这白鹿书院真是跟慈善机构似的,想到苏阎卖墨宝凑钱买马场,就很好奇苏阎又是从哪弄来的银子一直维持着书院。 待走出屋子后,孙氏已经没了身影。 衡桐道,“我看她往院首那去了。” 叶盼汣一脸果然如此,抬脚也往那去。 到了院首门外,就看到孙氏趴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 她也没敢在窗户纸上戳洞,怕再吓着院首,惹了院首不高兴可不成。 偶尔有叶明念书的声音传来,她听得心里一阵火热。 这可是她怀胎十月,从小看到大的小儿子啊。 不由眼眶就泛了红。 叶盼汣走上前,拍拍她的肩,另一手直接敲了门。 孙氏又是惊,又是担心,听到这敲门声,心跳得更快。 悬着的心也落下来了。 “白院首,我是叶盼汣。” 白智渊听到这声,吹了吹胡子,快步开了门,“我的好徒媳!快让为师好好看看!” 叶盼汣一张脸一下爆红,嘴都张不开了。 这,怎么都没想到苏阎竟已经给白院首说了! 孙氏瞪大了眼睛,看看叶盼汣。 小妹这是背着她们,都已经把自己嫁了?! 白智渊一脸自己做错事了的表情,“哎哎,看我这嘴,明儿!把书搁下,快来看你嫂嫂!” 叶明头上跟个惊雷爆开似的,呆愣地开了口,“小姑…” 叶盼汣笑着给白院首鞠了一躬,“院首,我还尚未成亲…” 就别乱叫了吧!! 白智渊扶着她的肩起来,“成不成亲有什么所谓,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徒媳,快叫师傅啊!” 叶盼汣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叫了一声,“师傅。” 这怎么赶鸭子上架似的呢,她下次写信非得说说苏阎! 白智渊高兴得不得了,“哎,好好好!明儿你去陪陪你娘。” 他挥挥手,把叶明推出屋外,转身将门关上了。 衡桐也被关在了门外,她也没动。 孙氏和叶明对视一眼,本是许久不见母女重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八卦给震碎了。 “娘,你说我以后是叫小姑还是嫂嫂?” 孙氏打了他胳膊一下,“当然是叫小姑了!嫂什么嫂,八字没一撇呢!” 她打了又心疼,两只手上下拍着叶明的胳膊,“我的儿啊,看你这眼圈乌黑,是不是成日都不睡觉啊?!” 叶明握住她的手,“娘,我每天都睡,子时睡卯时醒,成日沾枕头就睡着。” 孙氏一听,更心疼了,“起得太早了!睡不够个子不长了怎么办?!” 叶明虽十五,个子已经窜得比她高了。 “娘,师兄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都长得高,我不怕。”他说得一点不在意。 孙氏看着他分外坚定,劝又劝不动,“那给娘说说,县试有把握么?” 叶明挠头,“我觉得自己不会的还太多,但师傅说我没问题。” 孙氏一摆手,“信你师傅的总不会错。” 叶明笑得谦卑,“娘,我饿了,我带你去饭堂吃饭去。” 母子俩相携着走了,孙氏嘴不停,不住地给叶明说着。 饭堂里的书生有男有女,对叶明都很尊重。 叶明一边吃,一边回着,心情明显特好。 他也想家得厉害。 另一边,白智渊让叶盼汣坐下,给她倒茶。 “先前苏阎那兔崽子让我给陛下写了封白鹿书院的信,盛平在书院跟在我身后了三个月。” 叶盼汣皱起了眉,对白院首这身份更好奇了。 “上次你给我说的因材施教,分类教育,我想了许久,便去发掘书生们的天赋,针对天赋来教,热情极高,事半功倍。” 叶盼汣静静听着。 “徒媳,可是天下学子众多,白鹿书院只在这山头一隅,又当如何让天下如此?”白智渊问着。 他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教导的好处,不光书生,便是夫子们,都轻松许多。 叶盼汣开口道,“若习算有数家书院,若工部有数家书院,若天下不再只盯着科举之路,习算工部此类分支众多,遍布甚广,直通户部工部,也是青云路,那便天下便都是白鹿书院。” 源头处想,便是教育的选择增多,不是谁都是科举的好苗子,或是一心成为大诗人,在此之外,有了别的选择,而这选择未必比科举差,那便会有人选。 管教,还得管将来,缺一不可。 她从不小看教育的力量,这更是王朝强盛的关键。 白智渊摸着胡子,在细想这话。 叶盼汣继续说道,“师傅,女子进书院更是得潜移默化来,先建女子书院,再将女子书院的名声营造出来。 之后才有可能让普通百姓送女儿去书院,只要这回报够高,便会送。” 白智渊想了好一阵,叹了口气,“路长且阻,朝堂上的人离百姓太远,他们已经站在了青云路上,害怕挤着想爬上路的人。我老了,便是尽我所能,也不知能不能见到世人都开化那天。” 叶盼汣也叹了口气,智慧是个极有力的武器,握在苍生手里,便极难控制,稍有不慎,便是覆舟。 白智渊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走,“不过如今已比先前好了许多,苏阎的出现让寒门学子看到了希望。” 叶盼汣心中一动,“师傅,务必将盛平公主在书院念书,又上朝一事广而告之,这也会令许多想念书的女子看到希望。” 白智渊兴奋地回头,“正是!好,我就让书院四处说说。” 他一把年纪了,现在根本不怕朝堂上谁骂他或是怎么。 宁宣是他教得最久的学生,就是顾着皇帝自身的名声,对他也不会怎样。 ------------ 第一卷 第161章 被指指点点 叶盼汣笑笑,“我也让久久卤说一说这些事。不知如今朝廷是否有朝报?” 白智渊皱着眉,“朝报?” 叶盼汣了然,“想来如今是京城与地方之间有邸报,多为公文。师傅,若是将这些公文,多印些,贴在街道上,让百姓也能看到,你觉得如何?” 她又补充道,“若是要革哪位贪官的职,公文一贴,想必也比新官或是圣旨来得快些。” 白智渊直点头,“正是正是,还可让百姓不被谣言左右,我仔细斟酌一番,便立马给陛下写信!” 叶盼汣很是赞同,在没有互联网的古代,将报纸大力普及,效果也是绝佳的,影响更是不可估量。 白智渊快步做到书桌前,伏案开始写,不再管别的。 叶盼汣笑笑,自顾站起身走了出去。 叶明和孙氏正好回来。 “二嫂,明儿,再陪我去用饭吧?” 刚和白院首聊这些大问题,相当费脑,她也饿了。 而且也想和明儿聊几句。 “好,小姑,这边走。”叶明很是高兴。 他平日里除了睡觉,就是吃饭时,都捧着书看。 如今能陪会家人,感觉很好。 “明儿,你在书院若是遇见什么问题,随时给家里说。”叶盼汣道。 叶明笑着摆摆手,“小姑放心,明儿成日里眼里只有书,旁的什么事也无。” 叶盼汣点点头,“一心念书虽好,可身子才是决定能走多远的关键,我见明儿不像进书院前身子壮实了。” 没进书院前,叶明也是在叶家成日干活,身上有劲,看着就是精力满满的。 今日再见,不仅瘦削了些,看着整个人精神也没那么好。 孙氏一摆手,“可不是,我瞅着他现在跟他哥掰腕子,他两只手都扳不赢他哥!” 叶明看看四周,书院路上时不时过去的书生都是如此,成日只顾着念书,身子自然有些弱不禁风。 但是小姑说的话,自然要细想一想。 “就是县试,府试,院试,若是身子差,又能有多好的成绩?撑不下来。”叶盼汣又道。 科举很严,大门一关,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解决,西北天寒,一直坐在那写,身子不动,冻得发热的不在少数。 同时也在比拼身子。 孙氏看着他犯愁,“你小姑说得没错,身子什么时候都该是最重要的!” 叶明挠挠头,“好好,我听小姑的。” 叶盼汣点点头,“便每日抽半个时辰,去习武便好。县试在即,多练几日也是好的。” “好。” 之后姑侄两人又聊了聊此次县试可能考的题目,孙氏听得云里雾里,便不做声。 叶明和叶盼汣聊了一顿饭的功夫,只觉自己被代入了一种更为宏观的视角,将去年遇到的大问题以及重要政令拨开来看,对县试可能的考题便有了些想法。 叶盼汣问了好些往年出的考题,科举的考题全都是苏阎和宁宣两人定的。 诸如古今治乱之由,长治久安之道等治国理政问题,有一年还出了一个小情景,看考生答卷,还有一年就让前十甲殿试当堂辩论,胜出者即为状元。 聊得深入,不知不觉走回了院首屋子门口。 叶明还要继续陪同,叶盼汣抬手止住了他。 “明儿,切莫压力过大,我们永远要有失败了重头再来的韧性。你去看书吧,待初三一早,我们便来接你去县试。” 叶明直点头,冲两人行礼,“娘亲,小姑,衡桐姐,多加保重。我这便去了。” 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子。 门关上了,孙氏还瞧着。 “走了二嫂,等初三又能见了,考完后明儿也说了要在家待几天的。”叶盼汣拉着她往山下走。 明儿上书院,就成了寄宿制了,一周见一次都没有,都是按月来的。 从书院出来,孙氏手里绞着帕子,心里难受。 叶盼汣开导着她,“二嫂,明儿不是在给你挣诰命么,等过两年,科举考过后,你就能成日见到他了。这两年,你就努力赚银子。” 孙氏想了想自己如今鼓鼓囊囊的家资,心情好了许多,“小妹,你说得对,二嫂听你的。等明儿县试考过,我们就再去开铺子赚钱去!” 叶盼汣笑着点点头。 回到家后,叶盼汣便找到柳氏。 柳氏正在收拾着灶房,她勤快,灶房永远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翠花也在灶房里帮着忙,干活利索。 “大嫂,翠花,我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叶盼汣笑着说道。 母女俩手上不停,柳氏冲她道,“小妹太客气了,你说。” “如今白鹿书院对外也收女子去书院。当今盛平公主每日也上朝,与陛下众臣子一同议事理政。” 叶翠花有些不理解,“小姑,这些离我们好远,我们能帮什么忙啊?” 叶盼汣看着她,“翠花你今年才十九,就不想去书院念念书,寻个自己想做的做?就像桃花习武,桂花喜文,玲儿喜玉那般?” 叶翠花擦桌子的手顿住了,想了一会才道,“小姑,我觉得我现在和娘一起操持着铺子,整日能看到浩儿囡囡还有大家挺好的。” 在吴家过了六年苦痛日子,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能过如今这样的日子就好。 她不想上书院,被指指点点。 玲儿去书院,村里人不解,背后说了不少闲话,就是碍于叶家对村里人的帮忙,没当面来说。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再说了,她对识不识字,文啊武啊玉啊,桂花的那些书画琴棋,她都不感兴趣。 叶盼汣笑着拍拍她的肩,“自己想清楚了便好,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辛苦大嫂翠花,帮我把这两件事在久久卤对客人多说说。” 自己的人生想要怎么过,每个人经历的都不同,想要的也不一样,自己想过什么是适合自己的便好。 她没觉得翠花如今这样不好。 柳氏没问为什么,毫不犹豫应了,“成,明天去的路上我就给田婶子说说,她准能把这事干好。” 她和翠花都是不太爱说话的,田氏却不是,在铺子里,逮着人说话,热热闹闹的。 “正是,这事还就得田婶来。”叶盼汣笑道。 ------------ 第一卷 第162章 落泪 之后每天下午,叶盼汣都会拿着书和纸笔,骑马去白鹿书院陪关木宁。 夫子已经给她停了课,叶盼汣就和她念书,讲讲故事,闲聊些。 关木宁情绪明显高涨了许多。 正月二十八的夜里子正。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前来开门的是衡桐。 “谁?” “谷郎中让我来的,请叶小娘子快上书院!”来人正是谷郎中身边的小药童,骑在马背上,气喘吁吁地说道。 “好,你先走。” 说完,衡桐转身就去叫叶盼汣了。 叶盼汣被推醒,急促地穿好衣裳。 两人伴着夜色,箭一般朝白鹿书院骑去。 关木宁的屋子灯火通明,外间坐着谷郎中。 “啊啊啊——” 里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叶盼汣听着心里担心,紧张地问道,“谷郎中,关妹妹是几时开始的?” 谷郎中坐得稳重,妇人生产,他在宫里时经历得太多了,并不怎么紧张。 “叶小娘子莫急,这才开始不到半个时辰,慢慢等吧。” 叶盼汣坐不住,不停地走着,古代的接生技术,她可真怕去母留子一类的。 衡桐在屋子门边静静站着。 屋里的叫声歇一阵响一阵。 叶盼汣听不下去,实在心焦,抬脚往里间走去。 原主生过孩子,她没生过,她很害怕,但这时候想陪着关木宁。 谷郎中看到了,没说什么。 里间一片血腥味扑面而来,屋内四角都点着蜡烛,照得明亮。 屋内有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婆婆,旁边还跟了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关木宁看到她,一只手冲她抬起,但应力竭,又砸了下去。 叶盼汣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在。” 关木宁动动嘴唇,想说话,但没发出声音。 “不说了,节省力气,我不走,我在这陪着你。” 焦灼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放慢了数倍一样。 直到天色微亮,过了大半夜,总算是听到了孩子的一声啼哭。 孩子很轻,只有五斤三两,老婆婆将这孩子擦洗干净,用提前准备好的布包着,喜气洋洋地说道,“是个小子呢,姑娘看看?” 关木宁很累,却还是咬牙说了个字,“不。” 说完便侧过头,闭上了眼,眼尾落下了泪,浸湿了头枕。 她和解不了,她放不下仇恨。 老婆婆脸上有些尴尬,她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叶盼汣怜爱地摸摸她的脸,“睡吧。” 说着便起身接过了孩子,她不大会抱,孩子哇哇地哭着。 这孩子的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和嘴巴倒是都像关木宁。 一双耳朵倒是不像关木宁。 她见周信然不多,早忘了他长得什么样了。 老婆婆给她调整着姿势,说着怎么抱孩子更舒服。 叶盼汣听得仔细,将孩子抱得不哭后,朝外间走去。 小姑娘已经将里间收拾妥当,跟着老婆子一起出来了。 “若是给他不喂奶,喂什么好?”叶盼汣问道。 老婆子愣住了,有些不高兴,“肯定是喂奶好,娘要是不乐意,找个奶娘来奶也行!” 叶盼汣点点头,“好。” 老婆子带着小姑娘走了,嘴里低声还在念着,她就没见过这样的娘。 生下来的亲儿子,连见都不愿意见一面,奶都不愿意奶! 早这样干嘛要怀呢! 叶盼汣叹口气。 谷郎中也站起身,“放心,等关姑娘醒了,我再给她弄些温养的药吃吃。” “辛苦谷郎中了,守了一夜,你也快去休息吧。” 谷郎中也走了。 外间只剩下了她和衡桐。 她提前从家里拿了块厚重的布来,将小孩子包好,不让他冷着,转身出了屋子。 此时天边一轮红日正升起,她心里难受得想落泪。 叶盼汣回头又看了眼屋子,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也无。 她转过头去,往山下走。 这次回来后,她便多次前去清水寺,捐了数比钱,奶娘也提前找好了。 愿这孩子在寺庙中长大,平安度过一生。 里屋,关木宁睁着眼睛,一双眼盯着房梁。 四周静得可怕。 将孩子交给寺内住持后,叶盼汣看着孩子被奶娘抱在怀里吃奶,一双小手激动地晃着。 她伸出手指,任这小手握住。 吃完奶后,叶盼汣又抱住他,俯身在他额上亲了一口。 最后不舍地交给奶娘后,转身下了山。 从今往后,她每次回清水县,便往此处送上一笔钱。 累了一夜又半天,叶盼汣回到家,倒头就睡。 一觉睡醒,天边又黑了。 她匆匆吃了个晚饭,给家里人说了说,收拾了自己的铺盖,便又往白鹿书院骑去。 关木宁心情本就不好,她怕她产后抑郁。 才十六岁,都只能被称为女孩,人生才开始多久。 关木宁正在床上,床边放了张条案,她很慢地吃着饭。 面无表情,苍白无比的一张脸,在看到叶盼汣后,微微笑了笑,“盼汣姐,你来了。” 叶盼汣将铺盖放下,“我这几天睡在你这外间吧,陪陪你坐月。” 关木宁握住她的手,“要是没有盼汣姐,我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不能活着。” 叶盼汣轻轻打了她一下,“都想什么呢,说这些,多吃些,我看这肉甚是好吃,跟你一起吃不介意吧?” 关木宁赶紧拿过一双筷子递给她,“才不介意,跟盼汣姐一起吃才香!” 因着叶盼汣陪她,同吃同睡,还整日努力给她逗乐,关木宁恢复得挺快。 脸上气色好看了许多。 叶玲儿三个孩子在书院,回家看不到她,想她,每日回家前也用到关木宁这闹腾一会。 人就是这样,痛苦的时候一个人呆着,会被痛苦逼疯。 但有人陪着,日子就好过许多,状态大不一样。 转眼就到了初三。 叶盼汣提前和关木宁说好了,一大早爬起来便去找叶明。 她提前列了个单子,替叶明一一检查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忘带的。 叶明身上穿得是孙氏亲手做的衣裳,甚是暖和。 两人刚走到下山的楼梯前,就碰到了已经快爬上来的孙氏和叶二牛。 叶家其他人也都来了,在山脚下等着。 这可是叶家第一个要去考科举的人,重视得不得了! ------------ 第一卷 第163章 忘恩负义的东西,活该! “爹,娘,你们怎么这么早?”叶明快步上前扶住孙氏。 他心里暖洋洋的。 叶二牛冲他肩打了一拳,“生怕迟了,你娘昨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睡着后做梦又梦见文曲星好巧不巧地落在咱家了。” 叶明笑笑,“爹就别取笑儿子了,我和文曲星差得多。” 孙氏回头瞪叶二牛,“喊你别说出来,说出来万一不灵了呢,真是的!我的诰命要是没了,你怎么赔我!” 叶二牛委屈巴巴地,小小声地冲叶盼汣问道,“小妹,怎么样,你说,明儿能过么?” 他这做爹的,一颗心那是紧张得不行,跳得飞快。 叶盼汣哭笑不得,“考过就知道了,我说不好,但院首说没问题。” 她都不敢想,若是明儿县试没过,白院首会不会让明儿出去不要说他是他师傅… 毕竟就苏阎文武状元,段景澄探花来看,叶明折在了第一步县试… 未必差距太大… 一大家挨个给叶明鼓劲了一番,最后挤上两辆马车朝试院走去。 乡试会试在贡院考,条件更苛刻,县试反而还好些。 录取比大概在10:1,十人中录一人。 清水县的比例要偏高一些,读书人不多。 县试要考五场,一天考一场。 此时离辰时开考还早,但已经有衙役在门前审书生进场了。 天都才蒙蒙亮,叶明下了马车,快步跑去了队伍的最后排着。 叶家人也都凑了过去,跟在他身边。 叶盼汣把她的暖炉给叶明,不让他手冻着。 叶明想推,没推掉,只好拿着,等他进去便还给小姑。 队伍旁边大多都是有家人陪着的,只有叶明,家人最多。 队伍走得慢,大家说话也不多,足排了三刻钟,才终于排到了试院门口。 衙役很客气,谁知道这些书生里,将来谁是大官,得罪了准没好果子吃。 “把外衣脱了,检查里面。” 叶明听话得照做,里衣雪白,都是孙氏用绸子做的。 好些书生检查时,一脱外衣,里面的里衣满是补丁,羞得一张脸通红。 检查过后,衙役一摆手,“进去吧。” 叶明迅速冲叶家人摆摆手,身影便消失在了门里。 孙氏呆呆地看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叶老头叶老太也一脸严肃,紧张得不行。 叶盼汣拉着叶家人,“成了,这么冷,走吧,要下午再来接了。” 叶家人成日里干活多,不愿意再去马车里挤,全都下来走路了。 竟是一大家人时隔一月后难得的游街。 叶大牛转身就想骑马再去马场,叶翠花把他拉住,不让走。 “大哥,马场里如今请的人还是让你放心不下么?”叶盼汣疑惑地问道。 按理说,应当能让大哥抽身许多了呀? 总不能雇的人总是不靠谱的。 叶大牛不知怎的,心里压力山大,“没有,请了三个人,都是我们村的,手脚勤快,还跟我抢着干活。” 叶盼汣放心了,明白这就是大哥心里挂念他那一马场的马,真不知道未来大哥会养马到何等程度。 “今日难得一家人都齐,就先歇一歇吧。”她笑道。 叶大牛赶紧点头,“小妹说得是。” 叶老太瞥他一眼,抬手一指,“我闻着那竹筐就香,老大,去买些来尝尝。” 叶大牛应了,快步走了。 “打得好!” “好!” “解气!” 几人走到了县衙门口,一大群人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还一阵阵喊着。 叶二牛最爱凑热闹,跳着挤着,总算是看到了里面。 他也跟着喊了一嗓子,“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活该!” 喊完又挤出来了。 叶老太嘴里吃着小油卷,一手拉过他,“里面是什么情况?” 叶二牛冲大家招着手,“走走走,我们都去看去!里面是杜鹏志呢!正被打板子!” 叶盼汣挑了挑眉,首当其冲往前走去。 看到杜鹏志这渣男会脏眼睛,但是看到他被打,那就另当别论了。 若是原主有灵,看到这幕,也能安慰些。 恋爱脑除了有自身很大一部分原因外,实施精神控制的另一半更是渣。 尤其是杜鹏志这种,将原主骗得团团转,离了他不行,结果一纸休书,逼得原主去死。 比较幸运的是,杜鹏志嫌弃原主,就新婚夜和原主圆床了,其它都爱出去快活。 不然指不定原主这身子会染上什么病呢。 叶家人一看,全都赶紧跟上,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被杜家使唤过干这干那,对他心里有气更有怨。 尤其是孙氏,因为明儿失学的原因,她怨杜家得厉害。 “砰砰!” 板子打在杜鹏志的背上,发出的声音响亮,听着就疼。 楚冠没有特意让衙役打重,他看着杜鹏志这小身板,不想在清水县要了他的命。 杜鹏志痛得眼前模糊,但他却看到了站在人群前的叶盼汣。 她看起来好陌生,脸上冷峻,一点也没有以前一双眼只看得见他的模样。 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一幕,他娶了叶盼汣的第一年,县试没过。 他难受得要死,拿了家里所有的银子出去买醉,之后又去了烟花之地,一夜不曾回家。 回去后,面对的就是叶盼汣满脸的泪。 她止不住地哭,手里摊着从她娘家又拿来的钱,不停地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那还是娘难得为她说一次话,“你娘子怀着孩子,昨晚哭着走遍了村里每个角落找你,就是没找到,你也真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能让家里人这么担心?” 他当时怎么样来着,极其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往床上一躺就睡。 再次醒来后,叶盼汣就在他床边跪着睡着了。 他看着嫌烦,一巴掌把她打醒了。 曾经那么爱他,比爱自己还爱他的人,究竟是怎么能变成现在冷漠着看他挨板子的呢? 他混乱的脑子想不通这个问题。 他只是有些后悔,若是中了秀才后,没休她,自己会不会走得不一样? 反正她从不在意自己在外如何花天酒地。 就这块来说,算得上他唯一看得上的。 叶盼汣看着条凳上趴着的杜鹏志,后背已经血淋淋了。 苍白的脸上,两行金字格外显眼。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第一卷 第164章 有想过会有今日么? 孙氏在她旁边咬耳朵,“小妹,你说他休你,任你在河里,头都不回时,有想过会有今日么?” “做了就要承担后果,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很对。” 这已是杜鹏志第三次受脊杖了,二十大板,他愣是晕了两次,这次只剩了十大板,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晕。 两个衙役手持棍棒,往杜鹏志头上上枷,贴上封条,推着他往县衙外走去。 “都让开让开!” 衙役推开人群,错开一条道路出来。 孙氏在人群中扯开嗓子开始骂,“没良心的东西,连自己老娘都不孝顺!亏得最爱吃软饭!专吃女人的软饭!” 杜鹏志贴着王氏时,没少借着师爷和王家作威作福,更是欺负了个别穷苦人家。 如今人成了阶下囚,全都报复了回来。 一个臭鸡蛋直直砸在了他脸上,“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臭男人!” “不孝不悌!猪狗不如!”又是几片烂叶子。 衙役没管,他心里也嫌杜鹏志。 刘师爷还在时,对衙役可不怎么好,以往见到这杜鹏志,他们都得点头哈腰的。 早看他不顺眼了,小白脸的,这秀才也不知道怎么走狗屎运来的。 杜鹏志浑身都疼,但鼻子不疼,闻着自己头上传来的臭味,他一阵阵泛恶心。 肚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走得越来越慢。 身上被砸的也越来越多。 衙役看不下去,拿着棍子打他的腿,“快些走!再晚点夜里就得睡外面!” 另一个衙役吓他,“外面那可是听说有老虎的,你要是被吃了可不管我们的事!” 杜鹏志一听,咬咬牙,走得快了些。 清水县自从楚冠来之后,许久没有被游街的犯人了,大家都爱凑热闹。 叶家人却停了,因为叶盼汣没跟着走。 “我去书院陪关姑娘,要不大家一起去?” 她是发现了,关木宁喜欢热闹,自己一个人呆着时总容易心情低落。 她不一样,一个人独处时她觉得很自在,人多时,她会觉得有些嘈杂。 叶老太从怀里拿出顶小帽,“走,我还特意给关姑娘弄了顶帽子来,护着头。这帽子可是有大福的。” 大福就福在,这是叶家从她怀老大就开始戴的,之后柳氏孙氏叶盼汣也都戴过。 孩子们健健康康,母亲们身体也都恢复得不错。 孙氏也拿出了个小毯子,“我坐月那会,最爱这小毯了,往床上一放,好像就热了些似的,身上舒坦。” 大家要来书院接明儿,也知道关木宁最近生了孩子,都给她带了些不贵重,但用得上的小礼物。 关木宁本在里间躺着,眼神发直,心里难受。 自临盆那日后,她总做噩梦。 叶盼汣来了后,她睡得安稳了些。 但脑子里总控制不住地去想,这孩子将来若得知自己是他亲娘,却不愿要他,会不会恨自己? 脑子里翻腾不休地还有在周家后院的那些日夜。 浓重的黑墨压在心上,她当时就是全靠仇恨支撑着,她恨周信然,也恨卖了自己的亲生爹娘还有大哥。 周信然跟他爹一个岁数,极其变态。 有一次她被吊着晕了过去,周信然让小厮把她泼醒。 她当时身无一物,睁眼看到小厮,眼睛立马闭上,不愿再睁开。 哪想,那畜生,就让小厮在一旁候着,他肆无忌惮地对她上下其手。 关木宁想到这些,牙齿过于用力,将下唇咬出了血。 心里念着,别怕,别怕,周信然已经死了,她亲眼见到他死了… “关姑娘,我们来看你了!” 屋外传来了好些人声,关木宁听出来说话的是孙氏,忙拿帕子擦了嘴唇上的血,“二嫂,快进来!” 叶家的女眷都走了进来,一个个给她放着送她的小礼物。 刚刚痛苦冰冷的一颗心,慢慢又恢复了知觉,暖了一些。 叶老太拉着她的手,“耐着性子,再多养养,过后就好了。” 关木宁乖巧应了,“我听婶婶的。” 叶老太一脸慈祥关爱,“想吃些什么就让盼汣去给你买,可不能在这时候亏待了自己。” 叶盼汣笑着点头,“是娘说的这个理。” 屋内燃着叶盼汣点的安神香,她发现关木宁夜里做噩梦,便开始点了。 叶家男人们不便进来,便被叶大牛拉着去了马场。 中午几人便在马场吃的午饭。 叶磊早先送了叶明,就立马回家去陪王娇了。 叶盼汣等人就在关木宁这一起吃的饭。 叶老太直夸,“这书院的饭可真好吃!” 因为是免费的,直线提升了心中的印象。 孙氏直笑,“还是免费的,我真想整日都在这陪着明儿呢,吃住都不花钱的,就做些衣裳,能花几个银子。” 叶盼汣笑着看她们,没说明儿先前对她说过,若是高中了,必要向白鹿书院捐一大笔钱!远超他所花的钱。 应该也是这个原因,白鹿书院才能对这些寒门学子伸出橄榄枝,只要沉下心念书,不触犯书院规定,就能在这待下去。 书院的藏书又多,反正是个她也心动的地方。 叶老太手指点着孙氏,“你这是快做奶奶的人说的话么?明儿就不要成亲了?没出息的。” 孙氏撇撇嘴,“我就是说笑,瞧娘说的,像是当真了不成~” 一双眼心虚地撇过去不敢看叶老太。 叶老太放下筷子,抓住她的胳膊就打了一下,“我让你说笑!” 孙氏一笑,直往关木宁那躲,“咱今可是在关妹妹这,不能再打了噢。” 叶老太打得不重,孙氏就是爱玩。 关木宁笑得灿烂,这婆媳尚且都能相处成这样,有真感情,怎的她和生她的亲娘,都能那么狠心把她卖进火坑里。 人和人差距真大。 几人一直说说笑笑,吃了饭,叶桂花又给大家泡茶。 她前几日又回书院了,继续乘这空闲时间,跟着夫子继续学。 到了下午申正时,叶家人又都朝着试院走去。 虽还没到酉时,试院还没开,但试院外已经聚了好些人了。 都是等着考生出来的亲人。 时间焦灼地过着。 ------------ 第一卷 第165章 耐心 一到酉时,试院的门便开了,考生鱼贯而出。 有人才走两步,就直直倒了下去。 这便是身子撑不住的。 虽已二月,西北的天气仍冷得厉害,这人看起来穿得单薄,就在里面坐一天不动弹,身子肯定受不了。 还有些考生一被亲人接到,便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都是书生,自是没有嚎啕大哭,那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流。 辛苦了一年,可惜在第一门便感觉今年又没了。 肯定过不了。 叶家人看着,心里提得很高,有些害怕。 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生怕错过叶明。 “来了来了!明儿,这!”叶大牛个子最高,眼尖看到了。 他用力冲叶明挥着手。 叶明小跑着过来了。 孙氏连忙握住他的手给他暖着,“这手冻得跟冰块似的,我的儿受苦了!” 叶明笑笑,“娘,我饿了,我们快些去吃饭吧,想吃热热的。” 他其它还好,一双脚一天不动,冻得发僵。 刚开始带进去的水还热,喝着能让身子暖一些,慢慢的水就是凉的。 又冷,又喝大半天凉水,他这肚子不舒服。 叶盼汣想过这个问题,也有些无奈。 保温杯现在没有啊,她又做不出来。 就连那暖手炉,都不能带进试院,更别说在杯子里放炭了。 “走,去吃些热汤面,今晚别再坐了,不断地走走,让身子暖些。” 几人来到了清水县最有名的面馆。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叶家人如今吃面已不用顾及价格,每人都挑的自己最想吃的。 孙氏难得迅速地抢着把账结了。 吃完面后,叶明肚子舒服了些,脸色都好看了些。 叶老太不敢问他感觉怎样,叶老头一手搭在他肩上,“明儿,今天感觉怎么样?” 叶明笑笑,“阿爷,我觉得不错,比我想象的简单许多。” 这话一出,叶家人都放心了许多。 叶大牛看着他很是自豪,“好样的,考过了大伯送你匹马。” 叶明冲他行礼,“多谢大伯。” 孙氏看着他,“谢都谢过了,可得加把劲啊。” 叶盼汣拍拍她,“别给明儿压力,回吧。” 叶明便跟着一起回了叶家,还是家里更舒服。 一连又考了四天,叶明撑了下来。 就是他身子这几个月纯坐,休息又少,最后一场考完出来就有些害了风寒。 止不住地咳,头也痛。 孙氏紧张得不行,忙请了谷郎中来看。 谷郎中早在书院已认识叶明。 叶明咳嗽着,要起身给他行礼。 谷郎中摆摆手,“躺好吧,让老朽看看。” 脉诊后,他摸摸胡子,“无甚大碍,就是着凉害了风寒,每日多饮热姜水,发发汗便好了。” 孙氏这才放心下来,她又拉着叶明的手,“你小姑说得对,这身子可不能不重视啊。” 叶明笑笑,“是,等我好了就每日都去学学。” 他都没想到自己真会考完就病了。 在床上躺了一日,叶明身子就大好了。 终归是年纪小,好得也快。 县试过后,清水县一般都要十天才出成绩。 他这十日便都能在家,休息休息陪陪家人。 其中当属孙氏最高兴,她虽现在每日在家,但舒州铺子分成是每天都分的。 只是每天没去拿钱罢了,待再去舒州时便能收一大笔钱。 还能成日见到自己的小儿子,她脸上每天都笑得跟花一样灿烂。 叶家这边一片岁月静好,朝堂上却从不如此松弛。 一晃半个月过去。 盛平已在六部轮流当值,除了最后的礼部。 狄玉书将礼部大门关得紧紧的,一副只要他活一天,礼部就绝无可能对盛平敞开门的架势。 盛平也不恼,就在礼部门口。 狄玉书关起门来,在里面不停地写弹劾盛平公主的折子,一边写一边大声念。 不光他写,礼部人人都写。 盛平朗身站着,淡笑听着,累了就坐上椅子歇息。 到了狄玉书瞪着她下朝后,夜里继续拿捏住值守官员,进去查看文书等。 她有的是耐心,也无惧这些弹劾。 她将收集好的各种漏洞全部整理好折子,便前往了御书房。 李高正在御书房门口站着,一看是她,便笑道,“殿下稍等,奴才这就去给陛下通报一声。” 盛平给他塞了个大荷包,“多谢李公公。” 李高将荷包收好,公主既然给了,他就得收。 他虽是皇帝身边极为亲近的奴才,可也始终是个奴才,还能驳了主子的面子不成。 盛平直身站着,一动不动,等着被召见。 父皇父皇,但也先是皇再是父。 娘亲只生下她一个孩子,在她五岁时便撒手人寰。 御医查不出来什么,娘亲去得蹊跷,她还记得父皇当时抱着她在空无一人的养心殿里。 父皇指着头顶的红瓦,“这是皇宫,却也是坟墓。我无能,查不出他们是使了各种手段。” 父皇滚烫的眼泪滴在她的胳臂上,灼得她发痛。 在皇权达不到鼎盛时,皇宫更不是皇上的家。 做富贵郡王妃时,娘亲没有背后势力,并无什么。 做了皇后后,娘亲娘家无势,便注定了悲剧。 她从小在宫中长大,每日从皇宫中不知要抬出去多少人。 她必须要争,要走在钢丝上一步一步谨慎地去争。 若是不争,娘亲的下场便是她的。 御书房里,站着兵部尚书林元耀,还有丞相苏阎,永昌伯楚厉。 “这西夏未必太把自己当回事,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竟然开口提这么些要求!”楚厉很是不忿地说道。 苏阎抬手,脸上带着笑,“大人何必气恼,西夏提了这么多要求,恰恰证明西夏与大辽并未站在一处,它在摇摆,大辽必然也明白。” 这便正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面。 林元耀很是佩服苏阎,“正如丞相所言,大辽前去求亲的使团都已出了西夏国都,我们的求亲使团一去,西夏国君又派人把使团追了回来。 甚至让我们的使团和大辽使团同处一室,意思是要看我们两方谁的态度更诚挚一般。” 宁宣点点头,“如此甚好,三方制衡,边境的驻兵也已加强警备。接下来便派使团再去和西夏拉锯,我们有耐心,大辽未必有这个好耐心。” ------------ 第一卷 第166章 不讲武德 大辽是游牧民族,马背上驰骋,最是不喜拖延。 大辽的王向来是武力取胜,有的聪明,有的莽撞,却都有一个特点,等不了。 耐心不足。 毕竟稍微等一等,王位未必就还能在自己手上了。 如今上位的名叫耶律拓宏,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喜好饮酒打猎,一身武艺高强,乘夜杀了他的亲哥哥,登上了王位。 李高便是此时进来的,他伏在宁宣耳边低声说道,“盛平公主正在门外。” 宁宣一挥手,“让她进来。” 他倒想听听,他这个好女儿在军事上,是何理解。 李高躬身退了出去,给盛平低声说着,“殿下,陛下让你进去,正在议西夏大辽。” 盛平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宁宣笑着看她,冲她招招手,“这是林尚书的折子,你看看。” 盛平恭敬接过,一边也隐晦地将自己的折子放在了宁宣案上。 宁宣一手压在这折子上,并没当即立刻看。 盛平看得飞快,结合着自己近日在兵部得到的调兵消息,“依儿臣之见,可先收西夏,假意联姻,实则竭力挑起大辽对西夏的不满。待大辽攻打西夏时,我们再出兵救下西夏,于西夏设府衙,收质子。” 苏阎听着很是欣慰,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脑子就是想得不错。 林元耀本有些懵,他快马去边境时,盛平公主还未上朝。 怎的今日一听,公主这看法甚好。 就是不讲武德了些,但收到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公主所言甚是!先收西夏,攻打大辽时才无后顾之忧。”他说道。 大辽还是在边境太不老实了,劫掠大梁商队,时不时便往边境市场上捋人,害得边境市场越发凋零,无人敢去。 大梁兵士把守时,他从不敢动,一旦兵士休息,他立马冲上。 又骑着马,跑得飞快,追又追不上,让驻守边境的将士烦得要命。 面对这种无赖一般的,只能一举捣破,打得他怕! 大辽土地甚广,牛马成群,这都是实打实要争的利益! 宁宣笑得自豪,看向苏阎,“苏爱卿?” 苏阎点点头,“公主此计为上策,此次再令使团前去,便加派人马前去西夏,实则打探西夏,明面上,便加些金银,保护朝礼为由。” 几人一直商议着细节,直到几人都觉得并无遗漏后,林元耀和楚冠便领旨走了。 宁宣这时才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看完气得脸色铁青,“一群贪官蠹役!” 盛平急忙跪下磕头,“父皇息怒!水至清则无鱼,如今将鱼儿动向控制住,便好。同时杀鸡儆猴,让众臣收敛。” 她明白一个道理,一代天子一代臣,权力斗争后,不过是门第更新。 不同的臣子坐在高位,未必不会伸手去贪,去官官相护结党营私,去欺压百姓,指鹿为马。 帝王重在用人,将合适的臣子放在合适的位置,并掌握动向。 像苏阎这般,身后势力简单干净,一心为民,清廉正直,这是大梁的福。 纵观古今,这样的臣子少之甚少。 人性都贪,贪名贪权贪财贪色,全看个人内心的标尺罢了。 苏阎跟上,“清楚见着贪,远比能遮住陛下的眼贪好。贪倒罢了,只怕遮住眼底下能做的事。” 谋反便是,天子看不清臣子,那便能做许多事。 宁宣拿起朱笔,将册子中的人名全圈了起来,他记下了,“今后若更不知收敛,犯在朕手里,新罪旧罪并罚!” 盛平恭声回道,“陛下圣明,臣女想借此让新政更加推行,令兵部,工部赞成新政。” 关于新政,便是提高女子地位,为天下女子谋选择的机会。 兵部近百人,大多是并不赞成新政的。 尚书林元耀家风严苛,不曾有错处,却极为偏袒手下。 兵部可并不干净,粮草,军饷,抚恤金等等,有些窟窿是真,有些是假,假的林元耀没有深究,除非很大的。 这便是她如今拿在手里的把柄,只须让能上朝的兵部众臣赞成新政便好。 工部与兵部情况又有所不同,她已和幕僚商量过对策。 宁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这个名册,明明足够她将六部都拉在她身后,“为何只是这两部?” “回父皇的话,这两部问题较轻,尚有改正的机会。其余四部,必严加惩治,无需拉拢即将离开京城的臣子。” 尤其是户部,这才是最棘手的。 户部尚书一日不除,国库便一日不丰,天灾人祸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这绝非一个明君想要看到的场景。 宁宣点点头,“朕准了。” 他想到今日宫中四起的非议,“盛平,朕对你予以厚望,莫因区区儿女之情伤了朕心。” 盛平急忙冲他磕了个头,“父皇明鉴,臣女只是欲借王宜年,挑起王家内斗,无意儿女之情。” 深怕宁宣不信,她从袖袋里抽了张纸出来,双手递了上去。 宁宣展开纸,看着有些可怜王宜年。 不过半个月,王家内部的许多辛秘被盛平套了个遍。 他一言难尽,起身拍了拍盛平的肩,“随朕去御花园走走。” 他这个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还厉害。 一颗仁心,却不失狠厉,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更将常处于主动而非被动。 苏阎很有眼色地先回家了,早过了晚饭的点了,饿都快饿死了,迟早得胃病。 宁宣带着盛平在御花园走了会,父女俩便迎面“偶遇”上了也散步的王贵妃。 “臣妾参见陛下~”王贵妃姿态万千地冲宁宣行了个礼。 宁宣握住她的手,“起来吧。” 盛平一身朝服忙得都没时间换,恭敬地向王贵妃行了一礼,“拜见贵妃娘娘。” 王贵妃一双眼只盯着宁宣看,故意晾了她好大一会,最后在身边大宫女杏烟的提醒下,才想起她。 “哎呀,瞧我,见着陛下,便脑中空空。盛平快起,以后呐,都是一家人了,可就用不着对我行礼啦~” 说着,王贵妃抬起手帕,遮在嘴前笑了起来。 一双桃花眸还细细观察着宁宣的反应。 ------------ 第一卷 第167章 包庇一二 宁宣大笑,“说得正是,朕与盛平正要用膳。” 王贵妃便说道,“也是巧,臣妾正要去提醒陛下该用膳了。” 画外音便是,她也未曾用膳,想要和宁宣一同用膳。 后宫自端章皇后薨了后,宁宣便在沈王两家中选了沈静妃做了皇后,同时又提了王柔妃做贵妃。 沈家起势全倚靠宁宣,是他一手提上来和王家打擂台的。 宁宣拉起她的手,轻拍了一下,“贵妃一片心意,朕自当领受,便一同回养心殿用膳。” 王贵妃心里很是高兴,眉眼的笑怎么也藏不住。 看盛平都顺眼多了,往日宁宣可从来没有带谁去过养心殿用膳的。 盛平脸上一直带着淡笑,落后两人半步,恭恭敬敬,格外尊重王贵妃的模样。 这让王贵妃霎是受用,本来她对王宜年娶盛平是有意见的。 毕竟盛平势大,听说在朝堂甚是表现两眼,这样的媳妇,王家未必控制得住。 今日一瞧,看着倒甚是乖巧听话的样子,为她所喜。 用膳时,盛平吃了几口,便寻了个机会走了。 王贵妃就更高兴了,多有眼色呐,这在宫中,更是能帮她许多。 果然,宁宣今晚去了王贵妃的长春宫。 长春宫与养心殿原本只隔了一个太极殿,宁宣正是在太极殿旁修建了紫宸殿给盛平。 他心中对盛平多有偏爱,但盛平不喜为此大动土木,劳民伤财,因此紫宸殿名字最为响亮,宫殿却格外简朴。 十二宫中,当属长春宫最为气派,一应器物皆非凡品,不仅贵,还难得。 轻轻松松盖过了沈皇后的翊坤宫气派,这便是世家的根基。 宁宣去了长春宫的消息传到翊坤宫时,三皇子宁烁也在。 一听到这消息,宁烁拿起珐琅杯,用力砸了下去,“贱人!好一个荡妇!惯会使些下作手段,勾得父皇偏宠!” 亏王和录那老狐狸,还一向说,王贵妃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 成日就会想着法子勾得父皇去那长春宫! 他气得骂了一阵,回头就对上了沈皇后波澜不惊的面色。 “母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急!” 沈皇后瞥他一眼,端起青玉盖碗饮了口酒,淡淡问道,“什么时候了?” 宁烁快步走到她面前,“再这么下去,王贵妃可就不是王贵妃了!就得叫王皇后了!母后,也不用你做什么,你就这段时间别和王贵妃争,让盛平嫁进王家就行了!” 沈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般,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只要陛下在,这后位就不可能姓王。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看长远些,不要局限于眼前那一丁一卯,你什么时候能听进去我说的话? 我再给你说一遍,不要和端王搅在一起,更不要和王家合谋!我们沈家最大的用处就是去和王家斗!你父皇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 不然她这儿子,只会飞速完蛋,她到时也保不了他! 沈皇后在后宫中,一直看得很明白。 天子,只能有一位,皇权,也不容他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她明白,但太多人不明白。 她做皇后后,也格外严加管教沈家,除了处处针对王家,绝不能争权,更当处处放权。 这样沈家还能多富贵些日子,自古外戚都没什么好下场,如此低调不贪权,才稳稳当当生下了自己这儿子。 就是不知这儿子继承了谁的性子,变得如此暴躁易怒,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就这两点,他基本就与皇位无缘了,她不指望他能坐上龙椅,只希望他能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护住沈家。 宁烁冷哼一声,“母后才是,我这是为长远计!” 说完一挥袖就走了。 母后总是这样,从来不肯定他。 还是二舅好,二舅才是真正能和他共图大事的! 沈皇后看着他背影,闭上了眼。 带不动,从小无论她教了改了他多少,只要一出宫,再回来便变本加厉。 沈家表面唯她是尊,背后小心思层出不穷。 天要沈家无法兴盛百年啊! 宁烁嫌自己的岐王府只有一堆女人,不利于他谋大业,成日有事没事都呆在沈尚书府。 吏部尚书沈安国便是他的亲二舅舅。 宁烁如入自家书房一般,随意地走进了沈尚书书房,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躺椅上,顺手拿起桌上的葡萄就吃了起来。 “舅舅,母后又把我训了一通,她让我们处处针对王家,不让我们和王家合作。妇人之见,烦死了!” 他真怕母后坏事。 沈尚书端起茶壶,笑着给他倒茶,“那烁儿怎么想?” 宁烁冷哼一声,“如今盛平气焰越发嚣张,虽然我不屑和女人一般见识,但父皇向来格外恩宠盛平,不可不防。老二小六也是这个意思。” 沈尚书心里不屑,夺嫡之争,何来合作? “烁儿说得有理,只是王和录是个老狐狸,殿下切记不能被另外两家挑得暴怒,别让他们将我们当枪使了。” 宁烁被首句说得舒服,他今年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母后总觉得他还是孩子。 哪像舅舅这样,说话好听。 “我听舅舅的。舅舅昨日说,寻到一个力大无穷的,快带我去看看。”他兴冲冲地说道。 他不贪色,却格外爱舞刀弄枪,自己身手不凡,也特喜欢和习武之人过几招。 沈尚书一挥衣袖,“走,此人是手下献上来的,不过是在街上横行霸道了些,又酒醉失手杀了他那自家婆娘,便被官府拿了,手下人一听他神力过人,便懂事地给殿下送了过来。” 宁烁一摆手,“不碍事,只要他本事过人,本王就免了他这官司,留在我身边做个侍卫。” 沈尚书一笑,“我想的跟殿下一样,这有能力之人有些毛病多正常,包庇一二便是!” 待两人到了府内习武场,那带罪之人便冲两手吐一口唾沫,举起场上那大鼎。 这大鼎足有四百多斤!若是寻常男子,最少要四个才抬得起来。 却在这壮汉一人手下,慢慢举了起来。 宁烁两眼放光,高呼一声,“好!赏!重重有赏!” ------------ 第一卷 第168章 好生可笑 另一边,盛平离开养心殿后,便出宫上了马车。 在马车里又用了两块糕点,王贵妃面前,她戴着面具表演,无心吃饭。 总得用些吃食才好。 马车朝林元耀府邸驶去。 在林府呆了不过两刻钟,她出来后又去了工部尚书府。 翌日卯正。 “上朝!” 伴着李高尖着嗓子一声高喊,百官已经在殿中站好的恭敬跪下,还未到的心惊胆战地小跑着。 宁宣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向正上的龙椅,端正坐下。 冕旒并不大晃,甚是平稳。 “陛下万岁,万万岁!” 众臣高声齐呼。 宁宣想到昨日那折子,心里还是有气,目光不留痕迹地看了看为首几个最为嚣张的。 都跟他的好儿子有关系! “平身吧。”他平淡地说了一句。 这话一出,众臣子起身后,原本跃跃欲试想要说些什么的,也都闭了嘴,不大敢开口了。 也不知谁惹的陛下如此不喜。 盛平也没先出这个头,但她给了工部尚书陶和一个眼神。 陶和额头上冒出冷汗,一个头两个大。 但是想到昨晚盛平公主给他的折子,只能咬牙站了出列,“陛下,臣有一大喜!” 宁宣冷哼一声,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陶和头低得更狠了,“从清河县县令楚冠来的折子,微臣已令手下做出了那曲辕犁,又去京郊庄子试用了一番,极甚省力方便!” 楚厉和苏阎垂眸都有些疑惑。 他们怎么不清楚? 宁宣皱了皱眉,“快说,能省多少力?” 陶和不敢耽误,“若用这曲辕犁,足可省一半的力,同样耕一块地,可快三分有其一。” 朝堂哗然,众臣大惊。 苏阎直言道,“有此利器,百姓便可轻松许多!陛下德配天地,才有此喜。” 王和录一看,立马跟上,“此皆陛下之功,真乃百姓之父母!” 宁宣摆摆手,“无用的话无需再说,陶和,朕命你将曲辕犁迅速教给众县州,越快越好。” 他每年都有亲耕,明白拉犁耕地是多么累的一件事,如此便于百姓的农具,自然要快。 陶和应是,“回禀陛下,楚冠的折子还说,清水县县衙已为百姓打了数副曲辕犁,供百姓使用,费用皆县衙承担。” 楚历心中汗淋淋的,自己这儿子,怎的一下这么显眼? 宁宣终是笑了,“永昌伯,你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啊!甚好,赏,朕特诏,将楚冠擢升为正七品。” 一瞬间,楚厉感觉到了身边一堆如刺一般的眼神扎了过来。 连升两级,还没离任,这升迁速度! 太让人羡慕! 他又问道,“这曲辕犁是何人所做?” 陶和答对,“是清水县叶家村工匠吴高泽。” 苏阎顿了顿,飞快抬眼,正好和宁宣视线对上。 宁宣本欲大赏,却不准备将此敲定,“此为大功一件,令楚冠问及此人想要何赏。” 陶和应了。 盛平此时向前一步,“陛下,臣女受罚在六部半月余,所学所思甚多,有一问题想问陛下和各位。” 宁宣淡淡说道,“问。” “世家之人无不有母,倘若一家之主骤然离世,撇下幼儿寡母,当如何生存?” 沈尚书一笑,“殿下这问题好生简单,自是靠家中余财。” 林元耀冷声问道,“沈尚书好生可笑,又有多少百姓家中有余财,将幼儿拉扯大,又需多少余财?沈尚书可知何不食肉糜?” 沈尚书冷着脸瞪他。 狄玉书操着苍老的声音,“这是朝廷,公主殿下何必逾矩将这等小问题带上朝廷?” 盛平心中无语,面上淡笑,“敢问狄尚书,何为小问题?天下幼儿寡母者数几?她们的生死是小事?” 陶和心中痛苦,却只能站出来,“依臣之见,孤儿寡母自当可以养活自己。” 他真的不欲参和朝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想在工部安安静静地等着告老还乡。 盛平反问道,“陶尚书所言养活自己莫不是指卖身为奴,沦落乞讨?” 陶和徉怒,“总不能就只有这两条路可走!殿下休要喋喋不休!” 三皇子宁烁昨晚喜而饮酒至半夜,困得不行,他也不在意盛平议的问题。 二皇子静静听着,心中在揣摩谁是盛平一党。 六皇子脑中觉得盛平说得有理,却不敢多说。 盛平问道,“各位大臣都是学富五车之人,不若给盛平想些法子。” 接着便是漫长的声讨,臣子们众说纷纭,盛平再提出走不通的地方,堵得众臣子不耐烦极了。 “陛下明鉴,若女子不进书院,不识字不明理,无才无技,如何在将士打仗时撑起一个家,如何在丈夫离世时活下去?” 狄尚书听着这些就气得跳脚,“臣反对!孔夫子曾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更有女子无才便是德!决不可鼓动女子进书院!” 礼部哗啦啦在他身后跪倒一片,“望陛下圣明!” 盛平手藏在宽大的袍袖中,握得很紧,不能急。 林元耀先开了口,“臣赞成公主殿下。家父在臣五岁时便撒手人寰,寡母为了拉扯臣长大,因不识字,更不会旁事,只能靠缝些衣物换些金银,如今老母一双眼生生瞎了,全因日夜缝补,熬坏了眼睛!若是书院对女子敞开,想必老母的眼睛也能保住!” 说到这事,铁骨铮铮的将军,忍不住声音哽咽了。 他如今手握大权,却怎么也换不回母亲的眼睛了。 母亲看不到他的锦绣,看不到他为她置办的大宅院,看不到衣食无忧的日子究竟长什么样。 每每想到这,他就痛苦万分。 所以才会在盛平找上他时,很爽快就应了。 盛平看向狄玉书,“林尚书是个有孝义之人,想必只要是个孝敬之人,对给自己娘亲多一条路,必不会反对。” 狄玉书眼睛瞪得死大,“若是要臣的母亲抛头露面,她宁愿去死!” 盛平冷声道,“狄尚书此话极为不妥,任母亲弃生向死,此为不孝!” 狄玉书赶忙跪下,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他可顶不住,“臣绝非不孝,然小孝在大孝前应让路,家国天下,绝不能乱了章法!” ------------ 第一卷 第169章 心里笑开了花 “连孝敬小家都做不到,又谈何孝敬大家!见微知著,狄尚书可明白?”盛平寸步不让。 狄玉书没法再辩,又恐宁宣真觉得他不孝,跪着闭嘴不言。 宁宣站起身,“盛平,朕准了此事,圣旨可下,就交由你接管此事。” 盛平脸上终是微微现了些真正的笑,“臣女遵旨!” 盛平很急,下了早朝后,便拿着她昨在御花园求来的圣旨,去了长春宫。 这圣旨便是她和王宜年的赐婚圣旨。 只是婚期未定,也并未走正常天使传旨的流程。 长春宫中,王贵妃刚从翊坤宫回来,身后围着一群才人常在。 “贵妃娘娘刚刚真是气派,要我说,那沈皇后就该识相把凤印交出来!” 王贵妃势大,除了没穿一身正红,吃穿用度处处都胜沈皇后许多,更别提在后宫佳丽中,名望更是高。 鲜少有人敢驳了王贵妃的脸面,好些趋炎附势之人,更是以王贵妃马首是瞻。 “沈皇后可真可怜,又没有陛下的恩宠,陛下只有初一十五按规矩去翊坤宫坐坐。” “你忘了?这个月初一,陛下去了翊坤宫,用膳用到一半直接来了贵妃娘娘这!” 盛平目不斜视,给王贵妃行了礼,“贵妃娘娘,盛平有事相商。” 王贵妃目光淡淡地看着盛平低着的头,又看向底下坐着的妃嫔,有意借拉踩盛平再把自己抬高些,便端起盖碗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再将盖碗放好。 这时,才说道,“起来吧~你们都退下。” 妃嫔们互相传递个眼神,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鱼贯而出。 等人都走完后,盛平才抬起了头,看了一眼王贵妃身边的杏烟。 王贵妃挥了挥手,“你也下去,去内务府问问,今年的蜀锦怎么还没送来。” 杏烟也退了出去。 盛平这才走上前,将圣旨双手递给了王贵妃,“贵妃请看。” 王贵妃接过后,猛地笑了出来,“我就知道我们肯定要做一家人,宜年那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王贵妃伸手拉住盛平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盛平乖巧听话地坐着,微垂着头,一副能随意拿捏的懵懂模样。 “哎呀,真是花一般的年纪,这皮肤可真好。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想要什么?”王贵妃用金錾古钱纹护指挑起盛平的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 盛平眼光躲闪,有些怕,“盛平不想要什么,全听姑母吩咐。” 王贵妃心里不屑,就这模样,也能上朝,“你今日刚接了女子书院的差事,想必很缺金银打点,姑母便送你些,方便你做事。” 盛平心里笑开了花,她就是来王贵妃这弄钱来的。 面上却赶紧摇头,低声道,“怎可让姑母如此破费…” 王贵妃抬指戳了下她的额头,“傻孩子,说什么破费,这不过是九牛一毛中的一小丝而已,我们王家呐,对这金银之物最是看不上,多得碍眼!” 盛平心里狂翻白眼,这么多钱还不都是贪来的,搜刮民脂民膏,还这么说,嫌弃上了。 一双眼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羡慕。 能让一国公主藏不住地羡慕,王贵妃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本只准备给她一盒,一开心便又将这一盒放了回去,指着这箱子,“这还是前面扬州孝敬上来的,让侍卫来帮你抬回去。” 盛平也没问是什么,准备往外走去叫太监。 王贵妃又拉住她,“我们两殿离得这般近,以后多来姑母这坐坐。” 盛平腼腆一笑,“若父皇不在,我便来陪姑母。” 王贵妃听得心花怒放,陛下很爱找盛平,与她一同用膳,以后盛平常来她这,陛下自然也会常来。 这能让她的恩宠再上一层,后位指日可待! 她倒是不在意后位那点俸禄,就是觉得正红穿在自己身上才最好看。 王这个字,就是该母仪天下的。 王贵妃笑着,看盛平让太监抬着箱子走了。 天助她也! 走了五分钟便到了自己的紫宸殿,太监打量着这大殿,心里直犯嘀咕。 跟长春宫相比,这殿越看越像冷宫。 “放这就好,你们回去吧。”盛平说道。 两个太监应了,“嗻。” 便退了出去。 直到太监出了紫宸殿的大门,高宏宇和张定才走了出来。 高宏宇打开了这箱子,满满当当的金条,他快速数了数,每一盒都是百根,“殿下,这一箱便是五百两黄金。” 盛平点点头,喝了口茶,“先用着这些,不够了我再去王家换些。” 不过是用她做做样子哄哄王家人高兴,便能弄这么些银子出来,这很划算。 张定递过一张纸给她,“殿下,这是微臣们商量的书院法子。” 盛平抬眸,“蝶娘看过了么?” 张定愣了愣,“尚未,蝶娘易容出去了。” 他以为蝶娘就是易容罢了。 盛平没接这纸,“以后新政都给蝶娘看看,男子始终无法完全共情女子,视角越多,新政愈周全。” 她争取来这新政能推行第一步,很不容易,必然要做好,虽不急着见效,但也必须将更多人拉上新政这条船。 张定躬身应了,“微臣记下了,王宜年今日已来紫宸殿五回了。” 盛平皱了皱眉,站起了身,“我去见他。” 就她很忙么,金吾卫也太玩忽职守了,该敲打敲打了。 总这么闲,她可没那么多时间应付他。 高宏宇看着黄金,本很高兴,听到这话,脸色又有些难看了。 盛平一边走着,一边还在想着京城有名的才女,首当其冲的便是狄玉书的亲孙女,誉有探花郎之才。 她有些头大,但还是决定和这女探花聊聊看。 “阿绥!” 盛平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脸激动的王宜年。 她笑了,“阿年,原来你在这,我刚从姑母那回来,她赏了我一箱黄金呢。” 王宜年不太高兴,“姑母也真是,送这铜臭之物。姑母那的首饰极好,你若看上哪个,夸一句她准就送你了。” 盛平笑笑,“好,我便依阿年说的。” ------------ 第一卷 第170章 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就一个头,能戴多少首饰,但无所谓,贵妃赏赐之物,去拉拢高门贵女还是极好用的。 王宜年心跳得飞快,也不知为何,自那日救下盛平宁绥后,旁的女子都索然无味起来。 就是再去眠花宿柳也提不起兴趣,看到她就高兴。 盛平抬手理了理鬓发,手腹用力划动双颊,放下手时,脸颊便泛起了红晕。 “阿年,可是我脸上有什么旁物?” 神经,一直盯着她的脸看。 无趣,太无趣了。 要不是他利用价值还很多,早不奉陪了。 王宜年看着她两颊红霞,暗自高兴,看,阿绥是爱他的。 就是她总是太忙,不大能陪他。 不过已经有了赐婚圣旨,将来他便能和她一起锦帐相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现在只能在皇宫里。 什么也做不了。 “阿绥,你真美。” 盛平瞪他一眼,侧过身去,小女儿娇羞之态尽显,“阿年,别说笑了,我刚去见姑母,后宫虽佳丽三千,但谁又是姑母真正能信任的呢,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说得甚是心疼,全然为王贵妃考虑。 王宜年一想,也点头,“可不是,去年姑母回家省亲,哭得好不凄惨,她尤其喜欢我那亲妹暖璃,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放呢。” “想必暖璃必是有倾国之颜,我倒想见见,就是我出不了宫…” 王宜年脑中灵光一现,“那就让暖璃进宫来见你!是啊!肯定是这样,暖璃今年十五,也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要我说,嫁给谁都不如像姑母这样进宫,那可是泼天的荣华富贵!这样姑母也能有人相伴了!” 盛平淡淡笑笑,也不应声,只说道,“阿年还是回去和父亲商量商量吧。” 她要挑起这事,却绝不能让王贵妃知道是她挑起的,更要让王宜年觉得是他自己想到的。 王宜年激动地握住了盛平的手,“阿绥,我认识你后,变得好像格外聪明了!” 盛平惊得急忙把手抽了回来,看了看四周。 王宜年忙退后半步,“怪我怪我,太激动了。” 盛平给了身后侍女竹书一个手势。 竹书立马行礼说道,“殿下,陛下还在御书房等你,再耽搁下去,恐陛下恼了。” 王宜年赶忙冲她挥手,“阿绥快去,莫要管我。” 盛平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脚步却飞快走开。 王宜年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失落,真想赶紧和阿绥成亲。 他摇摇头,抬脚朝王府家去。 虽是未散衙的时间,王和录却一下早朝就回了王府。 户部太小,人又多,他不爱去,有什么事都是户部官员到王府来找他。 至于陛下宣他,更不用担心了,他今年都六十多了,走慢一些又怎么了。 陛下又从不曾怪罪他,谁还敢有意见。 王宜年有些忐忑地敲响了他的书房门,“父亲,宜年有事相商。” 王和录不耐烦地在美人跪捧着的金盆中洗了洗手,“进来。” 他咳嗽了两声,年不过十二三的美人已熟练地张开了嘴。 王和录一口痰吐了下来。 走进来的王宜年对这样的美人盂丝毫不见怪,还点评了一下,“今日侍奉的这只没昨日那只好。” 王和录摆摆手,美人盂哆嗦着赶紧跪爬着退了出去。 “扬州那些人,越来越懒,调教得也不行了。”他感慨着,就是夜里给他暖被的,也没有先前热了。 都是废物。 王宜年恭敬地说道,“父亲,我突然想到,姑母一人在宫中孤零零的,好生寂寞,不若将暖璃妹妹送进宫中去陪她。” 王和录眼神一历,“是谁和你说了些什么?” 王宜年直摇头,“是儿子突然想到,姑母年前省亲时,拉着暖璃妹妹哭得好生痛心。肯定是舍不得暖璃妹妹!” 王和录放松了些,“我想想,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多陪着盛平,盛平小打小闹想做些什么,就让她做,顺着她的心,等你二人成了亲,就让她好生呆在王家。” “父亲说的是,我也是这般想的。” 王和录摸摸胡子,“无事就退下吧。” 王宜年恭恭敬敬走了。 从屏风后走出了个人,正是王和录的幕僚冷先生,看着很仙风道骨,“依我看,将暖璃送进宫很合适。 贵妃娘娘毕竟不是大人亲生的,往日也并不全听大人的话,暖璃进宫,于王家更是多了个保障。” 宫中的耳目,永远是越多越好。 王和录轻叹口气,“我这侄女和我那胞弟都有一个毛病,不懂在外低调,为此惹了多少事出来了,给他们收拾,不胜其烦。贵妃老了,没有男人会放着年轻女人而去宠老女人。” 但是后宫里永远也不会缺年轻女人,与其让别的人分宠,不如王家人去分。 冷先生点头,“是这样,沈家那边也有合适的,沈皇后一向与沈家不太合,沈家应该也会想一起送人进宫。” “这样更好,还得寻个好由头。” 冷先生又道,“沈家会找到的。” 到了第二日早朝结束,王和录拉着沈尚书,说了此事。 沈尚书一笑,“王大人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沈皇后久不侍寝,陛下子嗣单薄,我们送女进宫,这是为天下社稷考虑啊!” 两个老臣,高兴地执手去了御书房。 宁宣笑着看着两人,他都五十多了,还要收两个十五岁的姑娘,比盛平年纪都小! 他很想拒绝,却还是大手一挥,“朕要多谢两位大臣一片为天下考虑之心!” 沈尚书就感觉陛下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让他感到了冷。 他想了又想,也没想到近日有哪里惹得陛下不快。 当晚,后宫便新多了两个才人。 宁宣翻了王暖璃的牌子,一眼宠幸,第二日便已赐号慧,连升两级,升为了慧婕妤。 长春宫彻夜灯火,王贵妃将殿里能砸的通通砸了个遍,一夜没睡。 更有太监侍女被打得狠,惨叫声响了整整一夜。 天亮拖出去了几个血人。 最后她阴狠着一双眼,提笔给在西北的亲父王和致写信。 她要这个贱人死! 王和录这个大伯竟敢对她釜底抽薪!就别怪她! ------------ 第一卷 第171章 传承 叶家人很激动,还特别紧张。 一大家天不亮就都起了,火速吃了早饭,便赶着马车上了清水县。 此时不过才卯正。 试院前却已围了许多人,今日正是放榜的日子。 孙氏紧盯着门口,在马车里坐不住,下了车来回转。 双手合十,不住得拜着,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观世音菩萨…圣母娘娘…土地公公…文曲星…保佑保佑!保佑我儿考过!算我求你们!” 叶盼汣听得哭笑不得,不管什么教的,一通拜。 这就是典型的乱投医。 叶明倒很平静,已经又拿着本书开始看了,过了当然好,他就准备四月的府试。 过不了肯定也正常啊,他才又重返书院,再拿起书不过五月罢了,怎么跟这些经年累月都在念书的人比。 所以他很平静,尽人事,听天命了。 叶家其他人都一脸佩服地看着他,瞧这心态,是真稳。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衙役们终是敲着锣,挂上了红榜。 一堆人蜂拥而至,两个衙役瞬间被吞没了。 “不要挤不要挤!听我宣读!” 没人顾得上他,衙役迅速地又敲锣,另一个直接拔刀。 人群是彻底静了下来。 这种事,谁都会急,孙氏更急。 她急得一股脑挤进了人群里,使出了所有的劲才站到了红榜前。 她抬头一看。 然后气得直跺脚,她不认字啊! 又听衙役要唱榜,无比认真地竖起了耳朵。 “榜首范文进!” 人群中一处爆发出激烈的欢呼! 孙氏一双眼瞪得越来越大,一颗心也越提越高。 “榜眼李有义!” 又是一处高呼! 孙氏死死盯着衙役,就像个蓄势待发的老虎,随时准备起跳狩猎。 “探花——阿嚏!” 衙役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孙氏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 “叶明!” “二甲第一…” 孙氏呆若木鸡。 叶家人都听到了这,纷纷上前去抱叶明。 “中了中了!我孙是秀才了!!”叶老太激动地叫着,一双手摁住叶明的头。 叶二牛激得眼眶都泛了红,“我就知道我儿肯定能过,好样的!” 叶盼汣笑得灿烂,“明儿真棒!” 叶明指指人群中最前面痛哭流涕的孙氏,“小姑,快把娘带回来。” 看着娘一个人哭,他心都要碎了。 叶盼汣转头看去,不知怎的,这时看着孙氏哭,她也想哭。 不容易啊,叶家从穷得饭都吃不上,还欠债,到明儿能中秀才,真不容易! “衡桐,麻烦你去把二嫂带回来吧。” 衡桐点点头,轻飘飘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过,搂住孙氏就回来了。 孙氏哭得泪眼婆娑,叶明连忙抓住她的双手。 “娘,明儿中了,咱不哭了。”他声音也有些哽咽。 幼年失学,长达十多年的无缘求学路,如今苦尽甘来,总算是迈上了这条科举路。 叶二牛拿过孙氏的帕子,给她擦着眼泪,他娘子在外从没哭过,就是那阵饿得头晕,都没哭,现在却哭了。 叶老太招着手,“老二家的,快上来,咱回家祭祖去!” 这可是绝对的大喜事,必须郑重祭祖一番。 孙氏哭得渐渐止住了,觉得有些丢人,“我刚是喜极而泣。” 叶盼汣挽着她,“是,二嫂就该高兴,咱都高兴!” 等叶家人回到家后,叶老头和叶大牛摆好香桌,叶老太和柳氏往桌上摆着贡品,点好香烛。 叶家是穷苦人家,没有祠堂,只有木质的祖先牌位,恭恭敬敬摆在香桌上。 叶老头正要带着叶家人跪拜,门外已经锣鼓喧天了。 叶盼汣上前开了门。 “捷报捷报!恭喜府上出了秀才!”衙役将正红的捷报挂起,递了过来。 捷报上写着叶明的名字,籍贯以及其它信息,在空中飘扬着。 叶老头颤着手摸着这捷报,“这得跟牌位一起放着,明儿光宗耀祖了啊!” 另一个衙役笑着,“老爷,令郎高中秀才,今后不可估量啊!” 叶老头笑得合不拢嘴,给衙役双手握拳行礼,“多谢大爷恭贺!” 叶盼汣取出一个荷包,那边孙氏也取出一个,给衙役塞去,“大人们走这一遭也辛苦了。” 衙役们也不推,笑着接了。 这事就是惯例,谁都要抢着去送捷报的,一般或多或少都会给些赏钱。 只有去年去杜家村送捷报的两兄弟最惨,真就一文钱都没给。 后来也正是这两兄弟去押送了杜鹏志,因果好轮回。 送走了衙役后,叶明直接被叶二牛用力抱了起来。 “明儿真出息!爹为你感到骄傲!” 他久不做农活,力气小了许多,抱得维持不住,叶磊又来接力了。 “大哥也为你感到骄傲!” 叶磊劲也撑不住多久,最后叶大牛来把他抛了抛,“好样的!明儿好样的!” 孙氏看着儿子的身体晃着太阳,光线跳跃着,一颗心被喜悦弄得满满涨涨的。 叶明受不住了,急声喊道,“停停停,我快吐出来了!” 叶大牛也怕,赶紧把他放下来,拍了拍他身子,“这小身板,得多练。” 叶老头笑着,挥挥手,“行了,先来跟我跪拜祖宗!” 叶家人奇奇站好,一脸严肃,严肃中却又都透着喜气。 叶老头率先跪下,后面的人跟着跪下。 “叶兴朝给祖宗们磕头了,谢谢老祖宗们对叶家的庇护!如今有孙儿叶明高中秀才,为叶家增光,特来给老祖宗们说说!” 叶老头絮絮叨叨得念着,语气格外虔诚。 叶盼汣看着香案上的祖宗牌位,这便是传承了。 一代代香火不绝。 每人都磕头上香后,牌位又供回了堂屋的供桌上。 叶老头叶老太夫妻俩每天都会祭拜一番,供品更是不能断。 “前几年,大义儿子中了秀才,请人来唱了一天的戏,咱请么?”叶老太问道。 叶盼汣笑着,“娘,现在正是农忙,估计大家没什么时间来听戏,不如摆宴吧,让大家吃好些。” 孙氏直点头,“摆宴可比唱戏更实在。” 叶盼汣看向柳氏,“大嫂成日也累,这次歇歇。我听说杜石的食坊生意很是好,他还专门承接这种宴席,就让他来做。” ------------ 第一卷 第172章 报仇 叶大牛听着有些欣慰,曾经颓废绝望的男人,如今终是能继续过日子了。 柳氏有些心疼这要花的钱更多,还没应。 “哎哟,大嫂,明儿的庆功宴,自然也是要感谢你的!歇着吧。”孙氏拉着她说道。 叶明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娘,咱晚上能摆宴么?我想赶紧回书院念书了,府试四月开始,时间不多了。” 孙氏一摆手,“成,小民听秀才大人的!” 叶明被叫得脸都红了。 但这怎么就那么好听呢。 叶盼汣打趣道,“将来就是举人,进士了!那会就真得对大人行礼了。” 叶明直摆手,“不行礼不行礼。” 他不敢再留,一挥衣袖跑回屋念书去了。 叶磊看看自己弟弟,有些疑惑。 这么薄的脸皮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明明爹娘都不是面薄的人,他也不是。 孙氏拉着叶盼汣就往外走,“咱现在赶紧去联系杜大哥去,再给村里人通知通知。” 叶盼汣笑盈盈地听着她指挥。 忙完一通后,杜石带着好几个帮厨满脸带笑地进了叶家。 叶二牛要给他付银子,杜石一把推开他的手。 “可不兴跟我客气,要不是有叶家,我现在什么都不会有。给明大秀才摆个宴,才是我的福气!” 杜石过年时也前来叶家拜年了,结果扑了个空。 还是后面看到久久卤铺子再开业,他才知道是去舒州了。 他卖了香味坊和周宅后,就在以前和娘摆摊那块,盘下了一间大铺子。 开了个食坊,名字就叫娘曾经摆摊的名——杜家好食。 得益于街坊邻居喜欢,生意还不错。 每天操心铺子的事,人越来越忙,精神也越来越好了。 那些痛苦,也被时间慢慢抹平了。 叶二牛也没在塞,“成!等会我一定要跟杜大哥好好喝两杯,好久没喝了,馋的厉害!” 杜石拍拍胸脯,“没问题!” 叶家这边忙得热闹,叶盼汣又上了白鹿书院。 关木宁到今天已坐了大半个月月子,她已能下床正常走动了。 正手里拿着笔,不断写着什么,一看到叶盼汣,迅速将纸收了起来。 叶盼汣挑了挑眉,“竟还有事要瞒我?” 关木宁脸红了,又将那纸拿了出来,“我在写报仇准备。” 叶盼汣摸摸她的头,“这就更不用瞒着我了,父不慈则子不孝,你要是就这么受着,我才不喜。” 关木宁是被她爹娘生下来了,那就应该被她爹娘卖给周信然,进入地狱? 除了是女儿外,关木宁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凭什么被别人决定了人生? 关木宁眼睛晶亮,“我就知道盼汣姐最是有仇必报,快意恩仇的!” 叶盼汣笑笑,拿起她的纸细细看了起来。 她又提笔将一些地方圈起来,再给关木宁讲着没考虑到的细节。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你家?”叶盼汣仍是不放心的问道。 关木宁摇摇头,“我想自己报仇。” 她很是听劝,把叶盼汣说得地方改得飞快。 叶盼汣很理解,有些仇,自己来报才好。 一通敲定后,叶盼汣放下纸,郑重地对她说道,“木宁,仇恨是一时的,人生却是漫长的。答应我,无论何时,要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最重要。” 关木宁直点头,“盼汣姐放心,等我将这一家人亲手送进大牢,再拿着他们卖我得来的钱,就去黏着盼汣姐!” 叶盼汣很是赞同,“今明儿中了秀才,家里在摆宴,你要不要来?” 关木宁身子已大好,虽还没一个月,却也出了屋子。 她是问过谷郎中,关木宁能出去了才来请的。 “好啊好啊!我在书院呆得快闷死了!”关木宁应得飞快。 叶家这庆功宴摆得格外热闹,叶家村的人都来了。 偌大的一个院子,足放了近二十多张桌子。 红灯笼高高挂起,叶明换上了孙氏特意让他穿的一身红衣。 他执着酒盏陶杯,一点也没架子,诚心实意地感谢父老乡亲们对他的帮助。 一桌一桌敬过去,就是酒量不行。 一轮下来,整个人走路都在晃。 天旋地转的,两眼一闭就倒下了。 叶家村的人直笑,这秀才也太实诚了。 一场宴,宾主尽欢而散。 到了第二日,孙氏守在饭桌前,等着叶明来吃饭。 全家都吃过了,就他还没起。 等了又等,都没来。 孙氏竖起眉毛,“明儿这不吃早饭怎么成,我叫他去!” 衡桐这才明白她在等叶明,说道,“二嫂,昨晚半夜,叶明就骑马回白鹿书院了。” 孙氏张了张嘴,“他不是喝醉了么?” “我看他走路很正常。” 孙氏不放心要去书院看看去,叶盼汣拿了封信过来了。 “二嫂,别去了,明儿就没喝醉,他能清醒写信呢。” 信上就两句话。 明儿回书院念书去了,勿念。 孙氏这才放心下来,没再说什么。 叶盼汣点了点桌子,“回家休息了这么久,我们也该继续去开铺子了。” 叶桂花听到这话,围了过来。 叶二牛也凑过来了。 门口传来了叶三田的叫唤声。 柳氏摆摆手,“小妹我们上铺子去了。” 叶盼汣笑笑,“好,大嫂你们注意安全。” 柳氏和叶翠花点点头,朝家门口走去。 孙氏期待地看向叶盼汣,“小妹快说,这次我们去哪?” 叶盼汣拿出一张麻纸,在桌上摊平,上面画了好些信息。 就是孙氏不认字,也认出来这是张舆图,许多条的道路。 叶桂花认字,看着舆图上各个州的名字很新奇。 叶盼汣指指舆图上画了圈的,“这些地方你们都能去,没画圈的先不去。” 这舆图是过年时,她让苏阎画的。 苏阎对大梁的疆土很熟,不仅舆图,就是地理志也能默出来。 舆图包含的信息不多,只有道路和州的位置。 地理志不仅是更细致的地理位置,还包括了风俗与历史。 孙氏闭上眼,随手一指,“哎哟,这是哪个州,就先它吧,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叶桂花看了眼,“二伯娘指的是青州。” 青州在舒州的东北方向,中间还有利州,莫州。 ------------ 第一卷 第173章 保重 叶二牛顿了顿,问道,“小妹刚说的你们是什么意思?” 孙氏一听也愣了,好像是这么说了? 叶盼汣指些一处没画圈的地方,“我要去扬州,这次开铺子就全靠你们自己了。” 孙氏有些惊惶,“不成啊,小妹你一个人去扬州太危险了!” 叶二牛也说道,“可不是,多危险。没有小妹,我们怎么开得了铺子?” 叶桂花抿了抿唇,早在舒州,她就感觉小姑准备这么做了。 叶盼汣笑笑,“有衡桐跟我一起呢,别担心。在舒州,基本也是你们自己开下来的啊,有我没我都一样!” 叶桃花慌了,拉着叶盼汣道衣袖,“娘这次不准备带我一起了?”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桃花乖,娘这次有事,下次再带你,你先去书院。最多等明儿府试时,我肯定就回来了。” 实则是,扬州一行,是去王家管辖下的地盘,危险重重,她不可能会带桃花一起去。 叶桃花又看向衡桐,衡桐摇了摇头。 她听叶盼汣的。 从叶盼汣先前让楚冠千万护住叶家来看,王家很难办。 绝不是先前周信然或是钱家一类的。 那不带桃花肯定是最好的。 叶盼汣捏捏她的脸,用最温柔的语气哄着,“就当帮娘,多陪陪木宁好不好?” 叶桃花闷闷不乐地,但还是点了点头。 孙氏不乐意,“不成不成,先前就说好了,小妹去哪我就去哪!” 叶二牛直点头。 叶桂花眼里满是希冀,有小姑在,那就是莫大的心安,就有依靠。 叶盼汣拍拍孙氏的肩,“二哥二嫂,将来我要用到许多的钱,要是二哥二嫂不帮小妹多赚些,小妹就没办法了…” 孙氏还没听过叶盼汣这么说话,一时心都要化了,“好好好,我赚我赚,赚来都给你。” 叶二牛看着一下就变了阵营的娘子,惊了,刚还不是这样的来着? “小妹,那不能我们跟你一起去扬州么?” 叶盼汣笑笑,“二哥,苏阎在扬州,我是去找他的。” 其实并没有,只是扯苏阎让家里人更放心。 肯定不能说王家的事。 叶二牛说话更有底气了,“那我们就更得跟着小妹了,可不能让你被那人骗了!” 孙氏反手给了他一拐子,“拉倒吧,小妹去风花雪月,旁边跟个你,一看就多余,我们就听小妹的,去好生赚钱!” 自叶盼汣落水醒来后,她决定要做的事,叶家谁真正拦住了的。 无论是最初卖炭还是摆摊卖卤货,一步一步都是叶盼汣做的决定。 叶盼汣有些感激地又拍了拍孙氏的肩。 二嫂真配合她! 叶二牛被捣得生疼,还想再劝,看小妹这样,只好歇了心思。 叶桂花站起身,“小姑,你千万保重,我这便去收拾行李。” 叶盼汣笑盈盈的,“桂花放心,小姑比谁都惜命。你们可以先去舒州,带上赖大哥三人。”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更加深刻地明白,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没了。 只有活着,才会有不同。 赖平兄弟三人能极大地解决久久卤用何人的问题,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这是重中之重。 叶桂花点点头,转身朝自己屋里走去。 孙氏叹口气,拉着叶二牛也回屋去收拾了。 叶盼汣不想再告别,早已提前准备好行李,回屋拿了便让衡桐带着她走了。 仍是两人两骑,快马加鞭,沿着近道朝扬州骑去。 才出门没一阵,路上便碰到了带队的楚冠。 他身后还跟着宣读圣旨的天使,楚冠一看到她,立马停住马。 “吁——” 叶盼汣只好也停下,“楚大人这是?” 楚冠朝她这边骑近些,低声激动地说道,“盼汣姐!曲辕犁一事,陛下直接让我从九品升到了六品!我爹惊得直接开祠堂了!” 想到爹信中那些夸他的话,他现在就感觉自己在天上飘。 他这辈子还从来没被爹这么夸过,更别提为此开祠堂,告知列祖列宗了! 叶盼汣笑着冲他行了一礼,“恭喜恭喜!” 她又问道,“那你们往叶家村去是找吴叔?” 楚冠给她回了一礼,“这都是盼汣姐带给我的好福气,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谢你!是去找吴叔,陛下让我问看吴叔想要什么赏赐。” 叶盼汣摆摆手,不再和他客气,“大人,我现在去扬州,叶家交给你了。对,大人再替我多照顾些关木宁。” 楚冠是见过关木宁的,他去叶家不少。 说完,叶盼汣一甩缰绳,朝前骑去。 楚冠看着她的背影,很是担心。 他爹也在此次信里说了,王家诡计多端,故意害小妹中毒,又派神医救活,更想娶小妹联姻。 如今楚家彻底站在了王家的对立面了。 他清楚叶盼汣此次去扬州,必然是想要搜集到王家的罪证,他就更担心了。 天使走上前来问他,“世子,现在能继续赶路么?” 楚冠忙一笑,“出了下神,走。” 这次来的天使是李高的徒孙,手中权利不小。 几人又骑了不一会,便到了老吴家。 老吴还在垂头认真地做着曲辕犁。 院中门大敞着。 楚冠敲了敲,走进来,“吴叔,快,朝廷赏赐来了!” 老吴如梦初醒,看到楚冠就要行礼,又看到后面乌泱泱一堆人,有些怕。 楚冠拍拍他的肩,“叫吴婶出来。” 不用叫,吴婶听着声音就已经跑了出来。 楚冠冲两人说道,“快跪下接旨。” 老吴和吴婶急忙跪下。 天使上前,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吴高泽做出曲辕犁实为大功一件,为天下百姓省力,故特此恩赏,赐白银百两,珠宝首饰一盒,绫罗绸缎各一。” 在他身后,太监们将提着的箱子一一摆放在两人面前,打开盖子。 老吴惊得张大了嘴,吴婶盯着这几个箱子,眼睛都移不开。 天使还在继续念,“令楚冠问及还想要何恩赏,回禀后再做定夺!” 楚冠上前一步,问道,“吴叔,你若是有任何想要的,尽管开口。” 吴婶看看老吴,眼眶不由红了。 ------------ 第一卷 第174章 去过好日子 老吴伏下身子,“小民别无他求,只想要死去的两个儿子能再出现在面前!” 楚冠愣了,天使也呆住了。 这…也做不到啊… 楚冠蹲下身,双手扶着老吴的肩,“吴叔,人死不能复生,你得向前看啊。” 吴婶拿起帕子,擦着滚落的泪。 她们老两口,今年都五十多了,没有孩子,孤苦伶仃的,心早死了。 吴高泽沉默着没说话。 楚冠叹口气,试探性地问,“吴叔,吴婶,你们想去京城做官么?” 凭此功,吴叔进工部是没问题的。 老吴回头看看自己院子角落的两处坟茔,石头墓碑他每日维护,看着像新的一般。 他摇摇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这院子。” 楚冠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他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便再多要些金银?” 老吴还是摇了摇头,看向自己夫人,“大人,不知可否让拙荆收留照顾孤儿或是快饿死了的孩子?” 吴婶在失去两个儿子时,人也崩溃了。 有一次疯疯癫癫地走出门,一直跟着小男孩走,最后上前抱住小男孩,嘴里叫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小男孩吓得直哭。 叶家村的人都围上来了,无论怎么劝,吴婶都不松手。 小男孩的亲生父母可怜吴婶,都是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能安抚着自己小孩。 最后还是吴叔来,把吴婶带回了家。 叶家村的人也都怕了吴婶,都看好自家孩子,不敢让去吴家。 从此吴婶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了。 她怕。 失去的已经成了执念。 但她又想出门,先前拉住叶盼汣,她便想说此事,却开不了口。 老吴现在替她提了。 他不想她一辈子都只能在这屋中活动,他想她能出门。 如今托叶盼汣的福,陛下赏了这么多的金银财宝,足够她去照顾孩子,来缓解自己心底的痛苦。 本身老吴做农具就足够夫妻两人的生活开销。 吴婶哭得厉害。 越是失去了什么,越执着什么。 她想要成天照顾小孩子,她看着小孩子心里就舒服些,就像她的孩儿从不曾离去一般,还陪在她身边。 楚冠紧皱着眉,“吴叔,此事不需要特别做赏赐,我会把清水县的孤儿调查一番,送来这里。” 若是父母俱不在的,来吴家也是个好事。 老吴直点头,“多谢大人!我们不要什么了,活了半辈子了。” 他做了大半辈子农具,小小的时候便跟着他爹一起做。 后来娶了媳妇,两个儿子夭折后,爹娘也都走了。 他也只有吴婶一个人陪着了。 吴婶也磕着头,“多谢大人了!” 楚冠和天使对视一眼,“好,我尽快去办此事,吴叔吴婶你们忙吧。” 老吴跟出来送着他们。 直到看到几人没了视野,他才回屋。 吴婶站得离门口很远,有些怕门。 自那次后,村里人就觉得她有些疯了,看她的眼神像在看疯子。 她也不大敢在院子里见生人。 老吴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一双手因为成日停不下来的干活,早已粗糙得厉害。 他劝过,但吴婶停不下来,她一停下来干活,就心里痛苦。 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吴婶缩进他怀里,直点头。 老吴拉着她去看那箱珠宝首饰还有绫罗绸缎,他挑出一个凤钗带在她已雪白的头发间。 “快去看看,可好看了。” 吴婶便往屋里走,去拿铜镜。 她已经许久不照铜镜,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些。 岁月啊,如刀一般,却又带着温柔。 …… 关木宁昨夜在叶家吃了宴席,很是高兴。 也不知是不是被关怕了,她很喜欢热闹现在。 宴席结束后,她便又住在了叶家她的屋子里。 这里才是她心里真正的家。 到了第二日一早,柳氏去清水县时,她便也上了马车,之后走路来到了那熟悉的地方。 她出生在清水县最南边,已经没了县里的热闹,人很少。 四邻也都是穷苦人家,没有田地,每日在县里努力接些散工谋生。 然而如今,在她家的地上,已建起了一座青砖大瓦房。 气派得和四周格格不入。 关木宁都不确定这里究竟住得还是不是自己那亲生爹娘。 门被从里面打开,有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关木宁赶紧躲进旁边房子侧面。 “大早上又提那赔钱货干嘛?我生下她,她就欠我条命!” 中年女子的声音响亮又尖锐。 像是一把尖刀直往关木宁心口插。 纵是她已对这个家没有半分期待,每日都反复在告诉自己,这不是她的家人。 却也疼得她顿住呼吸,不由扶着墙稳住身子。 “再说了,周家后宅,那可是无尽的荣华富贵,我那是让她去过好日子了!她谢我都来不及呢!” 她生下关木宁后,就很是不高兴,生儿子被高看,生女儿只会被小瞧。 所以她就觉得这女儿就是来克她的,只捡些一家人吃不下的剩饭给她吃。 只要关木宁敢多说几句,她就嫌吵得厉害,非得拿臭袜子塞她嘴里堵上才行! 屋内传来个有些虚的男人声音,“周家没找到她,也不知道你那女儿鬼灵精地跑哪去了。” 不然他还能再把她卖一次,虽是残花败柳了,但这张脸足以再勾得有钱人家老爷的喜欢。 又一个年轻男人说话声,“我今天就继续再去找找妹妹,她又能去哪呢,她也只有这一个家。” 出来倒水的妇人一泼水,“我呸!这家才不是她的,没了她我才自在!” 明明她觉得不欠自己女儿的,可对上关木宁那眼睛,她就总不敢看。 哪有当娘的怕闺女的道理! 站在墙角的关木宁,一张脸雪白,双手握拳,任指甲用力地插进手掌里。 她绝不会再留情,这就是她的仇人! 就在原地停了好一会,等她哥出门后,她抬着步子朝这宅子走去。 不愧是她的卖命钱建的宅子,像模像样,看来她的卖命钱不少。 “砰砰砰!” 她敲响了门。 “谁啊,别敲了,催魂呢?!”妇人很是不耐烦。 ------------ 第一卷 第175章 高兴 自从家里卖了关木宁后,建了新宅子,总有乞丐上门讨钱,烦得要死。 “娘!是我啊!木宁回来了!”关木宁哽着哭声喊道。 关启备惊得站起了身,茶杯落地而碎。 梁氏回头看了一眼他,关启备急忙给她招手,示意快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关木宁就直直冲进了梁氏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啊!我的娘!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梁氏抬起手,脸上的表情很尴尬,动作很是僵硬地拍她的背,“回来了就好…” 她的赔钱货又回来了,她就又能继续弄钱了。 怎么能不好呢。 关木宁靠在她怀里的一双眼里满是冷意。 和盼汣姐预料的一模一样,关家人一定会对她回家表示高兴。 就是希望这高兴,能一直高兴到牢里去! 另一边,叶明到了书院已是往常起床的点,卯时。 此时天还没大亮。 他便拿起书,点着灯,开始看书。 时间便停了下来,只有书页和毛笔摩擦纸面的细微声响。 白智渊年纪大了,睡不了多少觉,早上醒得也早。 推开这屋子的门,就看到了叶明专注的背影。 原本不满只考了个第三,他的十个徒弟,需要考乡试的,就没人不是榜首! 这第三,他脸都有点挂不住。 但看到叶明这般用功,不满就消了。 他咳嗽了一声,走上前去。 叶明被咳嗽声惊醒,抬头一看是师傅,连忙起身行礼,“师傅,徒儿回来了。” 白智渊冷哼一声,“亏你还知道回来,府试就一个多月了,你要是府试不在前三甲,出去就别说我是你师傅!” 叶明心里惶惶然,目光可怜巴巴地看向他,“师傅…徒弟会更努力!” 这话有些恐怖,白智渊忙摆手,“不成,你再努力就是不吃不睡了,这样就行。为师知道你尽力了。” 叶明直点头,他自认没浪费一分一秒。 白智渊让他坐下,拿出一张纸,“府试就重点看这些,你师兄们注解的书册都已经送过来了,你尽管看。有不懂的立马来问我。” 叶明很是兴奋,他觉得他师兄们的注解是真的好! 振聋发聩,清晰无比! 他拿出先前的一本史记,他在家的十天也努力抽时间看书了。 史记很长,内容纷杂,他看得有些费劲。 “师傅,这处我有些不懂。” 白智渊看了看,给他讲解起来,“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水。水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意思是…” 师徒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 等白智渊把叶明积攒的问题讲完,门口等的人终于敲了门。 白智渊朝门外走去,不准备请人进来。 来的人是楚冠。 白智渊摸着胡子看他,“楚小子,怎么有空来山上见我这老头子啊?” 楚冠恭恭敬敬先给他行了个礼,“晚生拜见白院首。” 白智渊摆摆手,“虚礼免了,有事快说,我还要教我徒弟呢。” 楚冠拿出一张纸,上面盖了盛平公主的印章,意味着这是一封公文,而非私信。 他双手递给白智渊。 白智渊拿了过来,打开看了起来,“好,不愧是我的学生,好徒弟好徒媳啊!” 这公文写的是关于女子书院,或是男女同院相关的举措办法,已将这点纳入了县令的考核中去。 她也定了一些奖赏,并非是金银,而是实打实的公主直接权力擢升。 办好此事,便是大功一件,盛平公主助他上青云! 首等奖励更是盛平公主的一次帮助,无论是何帮助。 那可是盛平,皇帝的心头肉,最受宠的大红人! 就是楚冠,都无比心动。 白智渊拍拍楚冠的肩,“你小子真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福,我白鹿书院最先开始招女子,书院如今女子已占男子数量的两成,已经是盛平最低奖赏标准咯~” 楚冠乐得直笑,清水县可真是个好地方,太旺他了吧! 白智渊摸摸胡子,转身走去,“这事你还得多谢我徒媳,从她那边来书院的女子更多。” 白鹿书院本身离市井太远,再加上书院里有些男子本身就抗拒女子同进书院,更不会回家后再提及此事。 主要就是靠久久卤铺子不厌其烦地念叨,才让有些家穷的人,将女儿送上了书院。 毕竟管吃管住,也是个好地方。 也有一小部分富人家的女子,大多都是不受宠的庶女,送来书院,怀着的心思就多了。 楚冠心里有些猜疑,却不敢肯定,“不知院首这徒媳是?” 白智渊拍拍他的肩,“你知道苏阎是我大徒弟啊。” 楚冠直点头,“盼汣姐可真好啊。” 不声不响做了这么多事,还一点不露名,怎么能有这么低调的人。 白智渊看他,“我徒媳才是聪明人,权是把利剑,但你永远不知道这剑何时会刺向自己。” 楚冠愣了愣,因为连升两级而沸腾的心,瞬间冷静了些。 父亲说楚家不要太显眼,他还没太在意。 想到盼汣姐,还有前太傅都这么说,他突然明白了些。 “晚生受教了。” 白智渊看了一眼这小子,还算有救。 楚厉手握兵权,靠着军功爬到了现在。 他知道楚厉多次想上交兵权,宁宣却都没收。 这便是信任,也是权衡。 虽说宁宣是难得的好皇帝,既不过分贪权,也不贪财,不像是会杀功臣的人,但那毕竟是天子。 伴君如伴虎。 楚冠去了一趟白鹿书院后,再看盛平公主的奖赏,心就冷了下来。 虽不冲着奖赏,但盼汣姐都在背后做这件事,说明这是好事。 他自然也会努力,却不能再出头了。 女子书院一事,其它地方却远不如清水县顺利。 越是人口更多的地方,推动越是难。 叶盼汣和衡桐两人,夜间在客栈休息,白天赶路。 夜间便在各处随口问了问女子书院的事。 州城里都知道有此事,却大多都是骂的。 不外乎都是狄玉书骂的那一套。 甚至隐隐有鄙夷去了书院的女子的意思。 好些男子都说,绝不会娶去过书院的女子,无论是何原因去的。 ------------ 第一卷 第176章 种花 但也耐不住盛平砸的钱多,富贵人家选择去不去书院要瞻望朝廷动向,看好盛平的,都会送个无关紧要的女儿去书院。 若是盛平一日不倒,将来总能去讨个好印象。 穷苦人家便是冲着这钱去的,别的书院没像白鹿书院这般管吃管住,送女儿去,却是能拿钱的。 不多,去一月,成绩尚可,每日不无故不去,一女子便可拿五十文。 多增五十文,一个家一月便可买三斤猪肉见见荤。 而此新政,势头最猛的还是太学。 大梁最高的书院,进太学要考试,但能进去,便是半个官身了。 也不知道盛平又割据了多少利益,太学也对外招收女子,录男十女一,这一,便是开始。 更是说,女子进太学,便能与盛平公主面谈。 如此有势的皇亲国戚,能面谈,便是高门贵女的增光。 一时都拼了命地考。 叶盼汣是乐于听见这些的,事情都是一点点改变的,第一步开始见效,第二步便能开始。 她不急。 两人足足骑了七天,才快到了扬州。 叶盼汣很谨慎地取出白色帷帽戴在了头上,帷帽是提前准备好的。 衡桐没有戴帷帽,直接取出布巾覆住了口鼻,浑身打扮像个英气侠女。 就是路引,叶盼汣都谨慎得用的之前在舒州的路引,清水县如今颇为敏感。 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路过扬州附近的农田时,有一处被好些人围着。 叶盼汣动了动马,朝那块走去。 “这可是知府大人借你的地用用,有这种荣幸,你们祖坟都得冒青烟!”衙役抬着鼻孔看人,脸上满是奸笑。 旁边一个捧腹大笑,“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这死乞白赖的,丢死个人!” 在两人脚边跪着的是两个头发苍白的夫妻俩。 看起来已年过六十。 老伯头不断地朝灌了水的地里磕着,“大人,小民只有这两口薄田,没了田,我只能活生生饿死啊!求大人开恩啊!” 老婆婆一双眼哭得红肿。 四周围着的人群跟死一样安静。 谁都不敢出头。 大笑的衙役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这块地,现在姓王,你明白了么?明白了就赶紧滚,别在这碍事!” 另一个衙役已翻身上了马,马蹄四溅,地里才插下的稻苗被踩得东倒西歪。 一年的希望彻底没了。 老伯跪着匍匐着就想以身去护着稻苗,没了这稻苗,他将来吃什么啊! 衙役理都不理他,直直朝着他纵马过来。 眼见着马蹄要踩在这老爷爷身上了。 一个身影抱着老爷爷迅速翻滚了一圈,躲了过去。 是衡桐。 叶盼汣在老爷爷动的一瞬,便让衡桐上前救人了。 “阿爷!咱别不识好歹了,这地今年能沾上王姓,明年肯定能大丰收的!”叶盼汣扑上前,紧紧地抓着老爷爷。 她故意让身上沾了好些泥水。 衙役拿起棍棒,戳了戳叶盼汣,“老头子,你要是跟你孙女一样明白就没这些事了。” 衡桐瞬间就想暴起,叶盼汣死死地抓住了她袖子,扶着老爷爷往人群里退去。 衡桐只得扶着眼看着要哭晕过去的老奶奶也往外退。 人群都护着几人的背影,他们都是一个村的,压根没见过这两女子。 却也不想多说什么。 待几人退出了衙役的视线了,叶盼汣才轻声说道,“大爷,我现在让你说话,但你一定不能大叫,地的事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了一把铜板放在了大爷手掌里。 老爷爷这才不挣扎着回去,点了点头。 衡桐这才点了老爷爷的哑穴。 刚可不敢让他说话。 “你们是谁?” 叶盼汣笑笑,“我们就是路过的,大爷这地为何被官兵给占了?” 老爷爷脸颊干瘦,一口牙剩了没几个,“我们老两口本身有十几亩地,但是运气不好,地与王家一个庄子接壤,那庄子越来越大,我的六亩地就全被占了去。” 他朝自家走去,好心人给了钱,虽然家里空空如也,招呼一碗水也是应该的。 “之后其它的地也被各种原因占去了,最后就剩了两亩地。年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把这些地还了回来,仍旧登记在我们头上,过了年又收回庄子去了,我们也就这两亩地了。” 叶盼汣目光沉了沉,过年前还地便是王和录领管土地兼并一事的时候,土地侵占不了了之后,土地就又被王家给收过去了。 “大爷可知,王家如今占你这两亩地是为何事?” “村里有人说是王知府又新纳了个小妾,格外爱花,偏偏爱那不长在花盆里的花,我这地就是要被用来种花了。” 衡桐有些疑惑,“要种这么多花?看得过来么?” 说话间,四人已走到了老伯家里,茅草屋顶中间都空了,屋顶正下放着个大盆。 叶盼汣一看就明白,这是下雨了用来接雨的。 老婆婆倒了两碗水给两人,“好心人,喝点吧,一路也渴了。” 家中就两个碗,给两人盛了,夫妻俩便没得喝水了。 叶盼汣端起来喝了一口,是井水,还带着些回甜。 老伯回道,“说是种十亩地的花,到时选最好看的敬献给知府。” 说着他就叹口气,开年就不顺,这一年的吃的从哪来? 叶盼汣安慰着说道,“大爷再等等,这天呐,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变了。” 她明白,两亩地被占了去种花不说,地却是仍在大爷名下,来年缴税纳粮时,仍要大爷去纳。 又从何去缴? 这些贪官污吏玩得一手好遮天蔽日。 老伯摆摆手没再说话,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苦痛没完没了地压在身上,早已习惯了不再抱有希望。 叶盼汣便站起了身,她身上衣裳湿漉漉的也不舒服,也不想再多麻烦大爷。 “大爷,婆婆,我们先走了,待我们回头再来找你们。” 老伯点点头,“赶紧走吧,可千万别犯在王家手里了。” 他看出来这两女子非富即贵,来路不一般。 因此也不敢过多攀扯。 ------------ 第一卷 第177章 火热 叶盼汣也没留下名字,王家没除之前,跟她沾上关系,未必是件好事。 两人在路上寻了个客栈,沐浴一番,换了干净衣裳。 这才拿着路引来到了扬州城门口。 扬州,向来是繁华之地,纵是王家贪了数万税粮,扬州缴的税仍能排进前三。 北至淮河,南连大海,是大梁东南最为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 守城的衙役,看着两人衣着不菲,路引也没问题,很快便放行了。 但穿着补丁的穷苦人,便百般纠缠,不拿到钱就不会送行。 叶盼汣将这些看在眼里,牵着马超前走着。 这便是贪官污吏当政的州城,一手遮天,上行下效,更别说什么公平。 扬州不仅繁荣,人口众多,街巷边的景更美。 道路两旁垂柳依依,雕刻精美的画桥横跨河岸,溪水潺潺,在翠烟的笼罩之中若隐若现。 相比西北舒州的粗犷,扬州的绿色甚多。 叶盼汣四处打量着,慢悠悠地沿河走着。 她是喜欢古代衣裳的,也喜欢这些亭台楼阁,层层叠叠,皆可入画。 最后走到了扬州码头,正是夕阳西下。 她想起了一句诗, “万商落日船交尾,一市春风酒并垆。” 正是此刻的场景! 在一众船只正中,停着一辆大出数倍的巨船,船上一眼望去,最少有数百人在不停地忙着卸货。 叶盼汣走得更近些,还能听到船上喊的话。 “麻溜儿地干活!今晚必须把这船海货卸了,明早另一只大船也要停岸,耽误了我可承担不起!快快快!” “啪啪!” 参杂在其中的还有鞭子抽在肉身上的声音。 这时衡桐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眼神示意她看向一处。 一个男子被一脚踹下了巨船,他挣扎着想往船上游。 船上却有两个拿着船桨用力打他的衙役,笑声极大。 忙着干活的人目不斜视,都不敢看。 衡桐凑在她耳边说道,“姑娘再往西看看。” 叶盼汣便向着太阳的方向移了移视线,河面上漂着一具死尸,面目被河水泡得早已发涨。 周围人却像是早已看习惯了一般,视若不见。 叶盼汣心中惊惶,这掩盖在繁华下的地狱,让她有些作呕。 她不想再呆,朝码头边最大的客栈——海乐斋走去。 “两位客官楼上请,打尖还是住宿?”小二一把将搭布甩在肩上。 “住宿,一间上房。”叶盼汣回道。 “得嘞,客观跟我走。” 两人跟着小二往楼上走,上房都在三楼。 一楼是大堂,坐的都是打尖吃饭的人,大多都是从码头过来的有钱渔民。 二楼便是下房,住的也多是往来经商渔业的小本生意人。 反而是三楼上房,住的人衣着讲究,千奇百怪,身份来历都看不出来。 叶盼汣帷帽一直未取,隔绝了所有好奇的目光。 小二将两人带到房间后,“客观好生歇息,要是要热水,到楼下说一声就是。” 叶盼汣取出一个银锭子递给了他。 小二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客官!小的就不打扰客官了!” 说完转身便关上了门,人却没走,趴在门口。 衡桐和叶盼汣对视一眼,彼此都没说话。 叶盼汣取下背着的包裹,她格外留意着,没让包裹沾上水。 她将笔墨纸砚摆好,提笔开始写。 扬州六品以上的官员,十里有二,都姓王。 她来之前便都记了下来,如今将今日遇到的衙役纷纷圈在了对应官员下。 便知道这些事,都是从哪些官员处下发的指令。 再向上看,去顺着藤蔓摸索利益钱财指向哪,这便可能是证据链。 衡桐在她身旁看着。 叶盼汣又取出她先前让苏阎写给她的扬州各行的龙头。 这码头自是归漕运管,如今的漕运发运使便是最大的官。 名为王宜春,正是王和录的亲儿子,王宜年的亲大哥,更是王贵妃的亲侄子。 在扬州知府位置上做着的,是王和录举保的,就是王家的傀儡,全听王家摆布。 她一一理着这些错综复杂的信息,古代的信息极不透明,要不是苏阎,她要费最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整理出扬州这些信息。 她最终将一个人名圈了起来,手指点在上面。 大梁最大海商——蒋乐安。 …… 雁羽快马加鞭,一路安全地回到京城,得益于苏阎表面的圆滑隐身,尚且未有竖起要敢对雁羽出手的敌人。 得罪人的事,宁宣和苏阎都使巧劲甩锅出去,让人被判了刑却只记得恨他人。 此时已是卯初三刻,苏阎正出了大门向午门赶去。 天都尚未大亮,就要去赶早朝,他已习惯了,甚至在马车里点了蜡烛,手里拿着折子在看。 大梁的官员甚多,每日发生的事大大小小纷纷杂杂,折子要全都经他手一遍。 重要的,必须要给陛下看的,放在一边。 有惯例的,有律例的,无甚争议的,由他直批,批后六部再分别审阅。 有异议便直接推回陛下处。 所以皇上,丞相,每日要看的折子无数。 就非常讨厌开篇无正事,阿谀奉承一堆的,浪费时间。 苏阎皱着眉,黑墨大大一圈,旁边一个叉,扬州来的折子,一篇十行,九行都是恭请圣安,最后写了一句:“天气多变,海难常起,渔船十去五不回,恳请今年免税。” 他毫不犹豫把折子放在了给陛下那一沓。 正愁没理由下扬州,就递过来了枝子。 真当天就是黑的,扬州一点消息都递不到朝堂一般。 “大人!” 雁羽急促的声音响起。 苏阎赶忙挑开车帘,“一路平安?” 雁羽笑着点点头,递上信。 苏阎接过,“你先回去休息,多睡会。” 雁羽听话地勒住马往苏宅走去。 他与大人情同家人,他是路边快要冻死饿死的乞儿。 是大人收留了他,又找人教了他武功。 大人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苏阎看他回去,便放下了车帘。 这是两封信,一封很厚。 苏阎摸着心头一阵火热,肯定厚的是给自己的。 毕竟盼汣给他写信以来,都挺厚的。 ------------ 第一卷 第178章 其实无所谓 一转过来,信封上赫然写着,“致盛平公主。”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信放到那堆折子上面,拿过自己薄薄的信摸了摸。 厚薄其实无所谓,看他这封的信封,信纸都是更精致的,明显用心得多。 信封上还勾勒了一个小图案呢。 像桃却又少了上面的两片叶子,但看着就觉得意义非凡,一定是有什么不一样的意思! 他在盼汣心里肯定是不一样的。 手指摩挲着,这次没再将信封撕个粉碎,小心翼翼地沿着封口撕开了,力求撕得整齐。 “阎,展信安好。凉亭一别,已有一月余。你信中所言,我俱细细想过。事尚需一件件做,望君保重身体,切莫过于急迫…” 这封信写得不长,除了关心他之外,简单写了些她的零星想法。 她能管得了一个企业,但是管一国民政,就没什么经验了。 只能是多给苏阎提供一个来自现代人的视角。 这个视角究竟是好是坏,就需要苏阎自己判断了。 苏阎将这封信快速看了一遍,尤不过瘾,从头再看。 唇角不由微微上扬,眉眼都带着笑意。 “大人,到了。” 马夫掀开了车帘,就看到自家大人笑得一脸荡漾。 是的,就是荡漾。 很像路边的狗子被人摸肚皮时那种笑容。 马夫一下惊醒了,他怎么能在心里如此亵渎大人! 苏阎带着春风得意的笑,将信叠好,好生收进衣襟里。 他双脚合拢,跳下了马车,朝皇宫中走去。 马夫盯着他背影有些发呆,刚大人跳下马车那一下,怎么就这么…活泼? 他就没见过大人像刚刚这么下车,他家大人与旁的权贵不同,不喜踩人凳,也用不着马凳,每次都是自己下马车。 但以往也都是稳重端庄的,单脚着地。 马夫揉了揉眼睛,肯定是他今起这么早困着了,雁大人在的时候他是不用来赶车的。 所以没起这么早过。 今日的早朝久了些,韦御史气性大发,将在朝的大臣,挑了几个他格外看不爽的,直接弹劾。 苏阎垂着眼,这次他可没让他干嘛。 弹劾着弹劾着,最后甚至弹劾到了他身上。 “陛下圣明!臣还要弹劾苏丞相!今早微臣进宫时,在午门前看到苏丞相跳下马车,仪态全无!已贵为一国之相,怎可如此放纵!…” 苏阎听着,头垂得更低了。 宁宣不耐烦听下去,挥了挥手,“苏相,你可知错?” 苏阎跪了,“微臣知错,决不再犯。” 宁宣都有些憋着笑,“起来吧,罚你十天俸禄,以儆效尤。” 苏阎倒也不心疼这俸禄,他一天的俸禄够他花一个月绰绰有余。 那些甚是费钱的祭祖,他更没这需求,孤儿出身。 其他大臣被弹劾的真真假假,有些轻飘飘的不值一提,有些却是确有其事,一弹劾一个陛下勃然大怒。 苏阎便明白了,这是宁宣指使的。 伴着一声退朝,苏阎被叫到了御书房。 宁宣今日心情不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改日爱卿一定要让朕看看,你是怎么放纵跳下马车的。” 苏阎笑笑,当即双腿跳了一下,“陛下,微臣就是收到了信,一时高兴,失了规矩。陛下勿怪。” 宁宣笑笑,“瞧你,朕才不怪。” 苏阎拿出折子递给他,“陛下,扬州发运使王宜春递了折子。” 宁宣细细看了,冷嗤一声,“要不是朕年前组建了自己的眼耳,当真要被这群蠹虫给骗了!” 他很想直接用欺君之罪治罪,但这样,他的眼耳可能就会被拔除。 这更得不偿失,一时的真相大白,换来之后的暗无天日,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苏阎跪拜行礼,“陛下,臣欲去扬州查明此事,将王家的主要罪证带回宫。” 王和录虽在京城,王家许多子弟也在京做官,可主要钱财都是从扬州漕运来。 要想将王家被拔除,必须要前去扬州一趟,搜查出大量罪证,这样才能将王家一举捣破。 只要有罪证,陛下便能借此发作。 若是陛下无故,便是一时贬了王家,也只是轻飘飘的,根本伤不到根基,反而会打草惊蛇。 帝王心中,要顾及民心,但民心与帝王隔着密密麻麻的禁军,无法直接伤了帝王。 但臣子与帝王却离得极近,若帝王是暴君,群臣愤,终成惨祸。 处处皆是制衡罢了。 宁宣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不可,君子不立危墙,苏阎,你要明白,这皇宫缺不了你,盛平这离不了你。” 若是他出了个意外,盛平一人,围在她身边的臣子见不到苏阎,必然会心中打鼓。 情势危急,那时又将如何? 千日谋划,皆溃于此。 苏阎反问道,“陛下欲派何人前往?” 禁军,御林军握在宁宣手里,守着皇宫和京城。 楚冠手里握着西北军,他已是老将,已派了小将上边境练兵。 其余各地驻军,尤其是东南驻军,更是绝对不可动的,能在东南和王家形成制衡已很是不易,更不能打破这平衡。 朝中还有三分之一的寒门大臣,单枪匹马又有谁去扬州能活着回来? 另外三分之二的世家臣子,与王家联姻的又占小半,去了不过是从王家拿一箱箱金银贿赂,回来再在朝堂上为王家述述苦。 便是现在折子上有两分苦,到了那时,就是五分。 朝中才子辈出,却困于权利这张蜘蛛网上,动一下便是剥皮带骨。 只有他,下与众臣交好,上忠于皇上,一身清廉,浑身不怕任何脏水,能做一把利剑,插入扬州这溃烂之地。 宁宣站起身,慢慢走到御书房窗边。 “天下之大,竟难有两个苏阎。” 苏阎摇了摇头,“陛下,纵观古今帝王将相,也不过三五大臣当得起太公寥寥称赞。” 人做了臣子后,家与国,小我与大我,在很多时候便是互悖的。 宁宣没说话,御书房里只有龙涎香静静地飘着。 他下不了这个决心。 盛平一下朝便去了太学,她今日要和进太学的女子面谈。 ------------ 第一卷 第179章 你可知错? 诺大的京城,高门贵女如过江之鲫,来参加太学考试的不过尔尔,但是也都通过了考试。 无论考官怎么刁难,阅卷怎么苛刻,还是通过了。 实力太硬。 盛平到太学时,这些女子都还在上课。 她便在门外都看了看,有夫子偏挑着这些贵女提问,贵女答得举一反三,险些让夫子们脸上挂不住。 另一边在上骑射,林尚书的小女儿林梦槐,一身胡服,无论是不动的草靶或是动靶,通通第一,十支中九。 有心气高的男子受不了,直接提长枪上马来战。 男子的朋友们纷纷为他喝彩,“子宏兄,上去杀杀这妇人的威风!” “子宏,莫丢了我们男儿的脸面!” 反观林梦槐这边,背后并无一人,她束发高悬,英气逼人,一双飒眸中满是无惧,将弓一,手中并无兵器,任马直冲向前。 盛平在人群后看得惊险,这长枪的红樱已快到林梦槐的脸庞,生怕林梦槐躲不过去。 和林尚书交代事小,不过十七八的年纪,毁了容将来可如何是好。 可她看着林梦槐眼里的光,鬼使神差地就是没出声阻止。 转眼两马已到了彼此跟前,子宏一手长枪不躲不闪,直往林梦槐胸口刺去。 林梦槐却腾身而起,踩着长枪的枪尖,一脚已近在子宏的面门。 子宏一惊,反身想躲,另一脚却已到了,一脚踹在他肩上。 痛如铁砸,他的长枪握不住,“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溅起黄沙。 他另一手想要抓住林梦槐的脚,林梦槐却已翻了个身,抓着他的另一臂将他甩了出去。 直直砸下马。 林梦槐也稳稳骑在了他的马上。 “好!” “帅!” “林姑娘不愧是巾帼不让须眉!” 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欢呼。 盛平也松了口气。 这林梦槐,小小的身板,怎么这么大的劲。 子宏趴在地上,捂着屁股直叫疼,他刚屁股着地摔了下来。 “岂有此理,林梦槐,你可知错?”白发苍苍的夫子厉声问道。 林梦槐冷嗤一声,“我何错之有?” 夫子严声道,“不过是同门间切磋一二,岂可下此狠手?若是你学武只是想仗势欺人,趁早别学!” 盛平不虞地皱了下眉。 她身后跟的侍女高宏宇连忙低声说道,“此夫子是前朝的小将领,只会纸上谈兵,从未上阵杀过敌,先帝念其父亲军功,将他放在了这。” 盛平听得心中腻味,这种老臣子,最是难办。 林梦槐不屑地掏了掏耳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有真凭武艺论的,佩服林梦槐的说道,“夫子,刚刚高子宏可是真拿长枪要刺林梦槐。” 也有倾慕林尚书官威,想讨好一二的说道,“夫子若是这般不辨是非,可是在丢太学的脸面。” 老夫子阴测测地看着这些人,瞪了一眼林梦槐,一甩衣袖转身走了。 兵部尚书又如何,早先还不是个穷人,他家发迹显赫时,林家还不知道在哪呢! 一个女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成何体统! 他看着就烦! 他今日偏要仗着祖上军功,去和太傅要挟一番! 只要林梦槐在,太学就没他! 盛平没有跟去,不过小小一个夫子,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她给身后人一个眼神,“去请她过来。” 侍女朝人群中走去,恭恭敬敬冲林梦槐行了个礼,“林姑娘,盛平公主有请。” 林梦槐正准备再挑个对手过过招,听到这话,抬眸望去,便看到了远远站着的公主。 她右腿向前一绕,爽快地翻身下了马。 她来太学纯就是被她爹压着来的,在她看来,学武功在哪学都行,越是太学这样的地方,越是循规蹈矩她才越是不喜。 不过这个盛平公主,恰是格外不循规蹈矩的那类,她有些兴趣看看。 林梦槐跟着侍女,走到了盛平公主身边。 正准备行礼,盛平扶了下她的肩,“不必多礼,梦槐好身手。” 林梦槐笑笑,“多谢公主夸赞。” 这公主倒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她先前宫宴进宫见过别的公主,眼睛恨不得长到天上去,目中无人的厉害。 哪像这个这般平易近人。 盛平抬脚向前走,林梦槐落后半步跟着。 “梦槐何时开始学武?” “回公主的话,自小便跟兄长一起随父亲学武。” 盛平摆摆手,“随意答话,梦槐如今武艺高强,是否有想过今后如何?” 林梦槐摊了摊手,“过一天是一天。” 天知道,她爹已经在给她议亲了,想到出嫁后,一大家子妯娌亲戚,她就烦。 每次相看时,她就不配合,因此毁了好些亲事了,她娘每次都骂她。 可她还是受不了,配合不了,她压根就不想成亲。 盛平笑笑,淡声道,“俗话说,学得文与武,货与帝王家。寒暑苦练十余载,不有一番作为,像林尚书一般军功赫赫,不失为一番遗憾。” 林梦槐瞪大了眼,激动地用左拳砸右掌,“公主所言甚是!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盛平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性子整笑了,“那梦槐为何不争取一二?” 林梦槐提起这直摆手,“我说女扮男装去军营,我爹说我要是被发现了,就是落了个欺君之罪,诛九族的。” 盛平明白,这就是林尚书生怕自己小女儿离家出走,故意严重了的一番说辞。 “梦槐为何要女扮男装?你觉得女子便不能带兵打仗?”她反问道。 林梦槐卡壳了一下,“不啊,我最是钦佩孙兰将军!” 就是孙兰将军是乱世时,如今却困难重重。 盛平笑道,“我也很钦佩孙兰将军,想必孙兰将军虽是乱世,却也是力排众议,争取来的将军之位。” 她接着道,“梦槐觉得寻常女子便不能习武,不能参军打仗?” 林梦槐急忙摇头,“公主有所不知,江湖中有好些女侠,武艺、名望之高,我望其项背!” 盛平自然清楚这个,她抬手止住林梦槐,“正是如此,我还有事,下次再来与梦槐闲聊。” ------------ 第一卷 第180章 火焰 话点到即止便好,林梦槐有武艺,有身世背景,如果她都不能争取一二,又有谁可以? 林梦槐恭敬行了个礼,直起身看着盛平的背影,眉头紧蹙。 想了许久后,她目光越发坚定起来。 在今日没和盛平公主谈话前,她觉得她就是个异类,身边许多女子都是想的将来嫁个好郎君。 只有她怎么都不想嫁,今日一番话后,她觉得看到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了。 她要想孙兰将军一般,咬牙朝前走,让后来者能跟着她,眼中有方向! 盛平又碰到了江大学士的孙女,江舟雪。 她正收拾提笔练着字,明眸皓齿,貌若天仙。 江家人都有个共同特点,酷爱书法。 “去请江姑娘一叙。” 江舟雪听到侍女的话,仍是慢条斯理地先将笔郑重放好,再起身。 走近身了,又恭恭敬敬地行一礼。 “江舟雪见过殿下。” 礼术极其标准,纵是她这个公主,都看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舟雪,越发沉得住气了。” 江舟雪脸上淡笑着,“日复一日练字,虽不能心如止水,大体无波。” “如此便好,不知舟雪如何评价狄筠心?”盛平随意地问道。 狄筠心便是狄玉书的孙女,那名才比女探花之人。 江舟雪微顿了顿,“我与筠心从小便是手帕交,筠心才学远在我之上。” “那她为何没来太学?” 江舟雪轻叹一声,“狄尚书管教甚严,筠心想来,却根本出不了家门。” 盛平这下对这女探花改观了些,只要没捡她爹身上的迂腐气,再借女探花之名,便好做许多。 “舟雪想像你爷爷一样做大学士么?” 江舟雪摇了摇头,“翰林院中藏书甚多,号称一揽天下书,我只想能进去看看书。” 像她这般自幼看书的人,便对书有极大的兴趣。 盛平看着她,“舟雪没让你爷爷带你去?” “爷爷说不合规矩。” 盛平笑了,“舟雪通古识今,便清楚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我有一事想让舟雪来做。” 江舟雪立马行了一礼,“臣女全听殿下吩咐。” 她自小便见过盛平,更是盛平的伴读之一,两人早已熟识。 “去和筠心谈谈,科举青云路为何只有男子踏的?朝堂上容得下我,便容得下各位。但只靠我,太慢了。”盛平两手背握,侃侃而谈。 这是她看了盼汣的信明白的,先选出一批想要去争的女子,不想做听话的人,想做说话人的。 再借助她们之口,在无尽个家宅后院种下一颗种子,一颗不安于后宅的种子。 让这种子随风飘起,伴着思想的觉醒,茁壮成长,成长出一个远甚如今的公平。 江舟雪刚行了礼,并没有起身。 她的心中波涛汹涌,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她并不反对成亲生子,可想到自己一生先是在自家后宅,后来又要在夫家后宅,头上始终顶着个天,便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为何要从?她苦读十余载,没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么? 为何她手中便不能有绝对属于自己的财产?一定要仰人鼻息,从他人手里去拿? 便是嫁妆,犯了七出,便也是被夫家拿去。 凭什么? 回归到最初,她不过也就是想一生与书为伴,翰林院那茫茫藏书,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女子小小的身影了? 思绪翻腾不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臣女必不辱命,多谢殿下让臣女进太学,能多看些书。” 盛平回身看她,笑着拍了拍她肩,“舟雪从不比你父亲或是你兄长差,翰林院很是适合你,别让这天等太久。”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这洪水滔天,本不该就只由她一人面对,确实如盼汣写的那句话。 你只管发光,自会照亮旁人,便会吸引来也想发光之人。 一萤微弱,众萤却足以驱散这黑。 自盛平公主走后,江舟雪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定。 本平静的心湖,不休地波动。 回到家后,遇见了她父亲。 她行礼拜见,“父亲。” 江鸿纶点点头,“刚从太学回来?” 江舟雪点点头。 江鸿纶一挥衣袖,一手背在身后,“此事为父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你考过太学,你将来夫家心里必不痛快。” 江舟雪垂着头,没说话。 若是在往日,她此时应该顺着父亲的话,回一句,全听父亲安排。 进太学是她去求的爷爷,爷爷考了她一番,觉得她能考过太学,也是给江家争光。 不过短短三日,父亲便耐不住,想要她别再出去。 父亲除了娶了母亲外,还纳了三房姨娘,不肯安心像爷爷一样在翰林院做学问。 反而一心钻研,想在官场往上爬。 而她,便是他最大的可利用手段。 一个名满京城的嫡长女,从小便是公主伴读,如今更是通过了好些男儿都通过不了的太学考试。 有这些光环,他便觉得够了,足够攀高枝了。 他不觉得让自己女儿像她母亲那般困于后宅有何不可。 他只会觉得这是她的福。 江鸿纶不满她不回话,“我去与父亲说说,岂能由着你胡来!送大小姐回房,没有我的应允,不可走出房门半步!” 江舟雪心里燎着无尽的火焰,却只是恭敬行一礼。 抬脚朝自己院子走去。 母亲也是自幼识字,才学过人,究竟是怎么熬过这后宅的一日一日。 回到自己的榭香园后,她自己进了屋子,没让任何奶娘丫鬟们跟着。 她静静地研墨,极力如往常一般平稳。 却还是动作快了些。 最后等不及了,提笔蘸墨,写得飞快。 一刻钟后,她将信包好,交给了自己的大丫鬟兰云。 “快,务必亲手交到筠心手上。” 筠心比她聪明,绝对能想出好法子。 转眼便是第二日早朝。 苏阎一如往常一般,该谏言谏言。 宁宣却明显有些怒气,往常当街纵马这等小弹劾,他顾及老臣的脸面,便轻罚揭过。 今日却重重责罚,“沈尚书要是连儿子都管不好,便趁早辞官。当街纵马,万幸未伤着人,若是伤了人,一律处斩!” ------------ 第一卷 第181章 好生跪着 宁宣拿起奏折直直扔到了沈尚书脸上。 他确实看沈家最近很是不满。 沈尚书立马跪下,“臣有罪!” 等他回去就非把这不孝子直接扔进军营里去! 这种关头上,怎么就撞上来了! 宁宣不搭理他,“王和录,扬州漕运报今年海难频繁,你可知情?” 王和录心里迅速转了好几转,最后还是答道,“回禀陛下,老臣闻所未闻。” 宁宣看着他,从脑到心,全都是恨。 这等老狗官,沆瀣一气,眼里只剩了权谋利害! 面目全非! 他冷声道,“苏相,朕命你即刻前往扬州,携黄金两千两,体恤灾民,安抚百姓!另赐上方宝剑。” 若是苏阎真折在了扬州,他要王家诛九族赔命! 昨夜他翻来覆去,将朝中大臣想了又想,王家此事还必要苏阎出动。 苏阎是他磨了近二十年的剑,这剑极利,他却早已不舍。 苏阎跪谢,“臣领命!” 盛平一张脸惊得有些苍白,她无力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她也很不安。 王和录却很平静,他早已知晓此事,昨晚苏阎去他府里,还要了一封带着他私印的一封信呢。 他果断就给了,苏阎是个好人,王家可不能让他不高兴了。 苏阎转身便离开了大殿,领过黄金后,脚步飞快地出了宫。 回到苏宅后,他换下朝服,身穿一袭白衣。 雁羽已为他准备好行李,两人便上了马飞快向扬州骑去。 京城离扬州不远,快马加鞭一日便到。 但他还要绕个路,“那边怎么样了?” “大人,梅香坞已准备妥当了。” 苏阎一扬马鞭,朝京城山庄上骑去。 呆了足有半个时辰后,变成了三人骑马向前赶去。 一天的行程,时不时就能听到雁羽的声音。 “你这样做不对,这看着也太不端庄了!” “不对不对,这么说话肯定不行,你尽量少开口。” 白衣男子,“……” 夜里戍正,快到扬州城外时,苏阎拍了拍雁羽的肩,“从此刻起,此人才是你家大人,你的态度不要出了茬子。” 雁羽抱拳,“大人务必保重!” 他又转向白衣男子恭敬行礼,“大人,我们走吧?” 白衣男子竟长得与苏阎一模一样,轻轻晃了晃扇子,两腿一夹马肚,朝前走去。 而苏阎,却已易容成了另一幅模样,他开始驼背弯腰,又在下巴上贴上了一把白胡子。 刚用力抬起的马鞭,抬到一半便颤着手放了下来。 他现在是个老伯,便是有几分气力在马背上,也没那么利索了。 雁羽主仆两人走到扬州城下时,扬州城外灯火通明,衙役列阵,手举火把。 守了半个下午一晚上,看得眼睛发酸的王宜春,已一点一点地犯起困来。 天知道,他昨晚凌晨接到这消息时,还在第八个小妾床上卖力呢,结果今就要这么好生迎接。 又累又困。 假苏阎看着面前这情景,也不怕,又动了动扇子,好一副纨绔公子模样。 雁羽眼角抽了抽,立刻翻身下马,“大人,到了。” 假苏阎点点头,帅气地翻身下马,边走边将扇子一合,“众位辛苦,不必再此,该家去便家去。” 他心里嘀咕着,要说苏阎最大的特点,便是为民着想,极不喜劳民伤财之举。 这种迎接的大仗势,他肯定是不喜的。 “恭迎丞相大人!”衙役齐声高喊道,全都跪拜。 便是扬州城内的百姓,也全都跪下了。 “恭迎丞相大人!” 苏阎之名,大梁皆知,在百姓中更是如雷贯耳。 雁羽心里焦急,这一幕若是传到陛下耳里,难免不喜! 王家真是歹毒! 他上前些,“大人素不喜这些,诸位快快请起!” 假苏阎也恭身扶起衙役,“快快请起。” 这声响把城墙上的王宜春给震醒了,他做官三十载,身形胖了许多。 他提起衣摆,扶了扶乌纱帽,急忙朝城下走去。 走到苏阎面前时,早已气喘吁吁,“丞相!属下迎接来迟!” 假苏阎冲他行了一礼,“王大人太客气了。” 王宜春擦擦额头的汗,一看衙役站着,上去踹了一脚,“谁让你们起来的,好生跪着!惹了丞相不喜,我看你们怎么担待得起!” 假苏阎皱了皱眉,忙摆手,“王兄,是我让他们起的,快让他们散了吧,你我兄弟好些年不见,早已想叙旧一番。” 王宜春脸上笑得谄媚,一挥手,“散了散了,你们可得多谢丞相好意。” 眼看衙役散了,百姓却还跪着。 雁羽一阵头大。 假苏阎扬声道,“不早了,大家都家去,莫要因苏某误了事!” 说着,他还恭身给跪着的百姓们鞠了一躬。 他这会心里也焦灼,要是苏阎之后因此真丢了官入了狱,他就是大罪人了。 百姓们又给他磕了个头,才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早已混进城的苏阎,看着这幕,眼眶有些红。 他承百姓的这番情,必将扬州这遮云蔽日的黑云通通拨开! 他如今身穿一身粗麻衣裳,身上还有许多补丁,一张脸也是易容得又黑又干扁。 颤颤巍巍的手上还端了个盆。 马早寄在客栈去了。 黑暗的巷子里,一个面黄肌瘦的乞儿凑到他跟前,“老伯,我这有两个炊饼,是刚一个好心人给的,给你一个。” 乞儿拿饼的手满是冻疮,黑得衬着这炊饼格外白。 苏阎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哎噢”两声,接过炊饼,咬了一大口。 炊饼上沾了些泥土,他一点不在意。 他探头看向街道上,看到了一黑一白的两女子背影,目光里并没有别的身影。 想必是这两个好心人给乞儿买的炊饼。 他飞快地吃着炊饼。 这日子他已许久没再过过,倒也新奇。 他是一名孤儿,自记事来,便在街头行乞。 受众好心人施舍,才慢慢长大了些,六岁那年碰到了一个算命先生。 拿起他满是伤痕的小手看了看,说他命极贵,便带他一起走。 他跟着这先生云游了许多处地方,懵懂得开了化,学了好些算命的本事。 ------------ 第一卷 第182章 不近女色 之后先生到了舒州,把他留在了白鹿书院,他被白智渊收徒,之后十二岁一跃成为文武双状元。 若是没有百姓,他苏阎早死了。 小乞儿看他吃得太快,急忙劝道,“老伯你慢些吃!” 苏阎确实饿了,再加上他一向吃饭时间很紧,吃得飞快。 吃完一个炊饼,他摸摸小乞儿的头,“好孩子,老伯要去码头找我儿子,你知道往哪走么?” 乞儿伸手给他指着路,“往前沿着河直走就是了。” 苏阎拿起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去。 若是想让敌人毫无防范,最好的办法就是扮成一个敌人压根不会戒备的人。 一个又老又穷的老人,谁都不会在意。 假苏阎春风满面地跟着王宜春去了瘦西湖畔。 “丞相大人第一次来扬州,一定要先去瘦西湖畔看看,小的已备了一桌酒席。” 假苏阎一笑,“多谢大人,苏某要有耳闻,二十四桥明月夜,今夜有幸一览。” 王宜春越发放心,抬手做引,“大人请。” 这丞相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甚是平和亲人,很好说话,而且也是文人一个,文邹邹的,爱美景。 就是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近女色。 他也是男人,他就不信哪个男人真能拒绝女色了。 明月高悬,瘦西湖上放着众多各式花灯,映着湖面水光粼粼。 湖面上只靠岸停了一艘画舫,舫身巨大,宛若一座水上仙阁。 丝竹管乐之声袅袅传来,甲板上已有舞女,红绸绿缎随风飘舞。 好一幅纸醉金迷的奢靡之景。 雁羽微皱了眉,踏上这种地方,简直污了他的眼睛! 假苏阎一甩扇子,“好,不愧是扬州。” 王宜春嘿嘿一笑,率先带路,踩着红绸铺就的踏板向船上走。 假苏阎自是跟上。 脑子里一直在念,被识破他就活不了,被识破他就活不了! 背后都是冷汗津津。 红砂悬挂,轻飘飘地飞舞着,隔断了船外的视线。 六七张镂金小几摆在正中,旁边便是软枕。 王宜春右手下垂,“苏相,请。” 待苏阎入座后,他也入座,抬手轻轻拍了拍。 甲板上的舞女鱼贯而入,穿得格外轻薄。 姣好躯体在浅浅薄纱下若隐若现。 假苏阎有些惊,不是,这可是正三品的扬州知府,这么人面兽心么? 这也玩得太开了吧! 雁羽垂着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大人,不近女色不近女色!” 假苏阎当即冷了脸,站起身一行礼便要走。 王宜春吓得赶紧起身跪下,“大人莫走,小人若是哪里照顾不周,恳请大人指出,切莫生气啊!” 假苏阎一挥衣袖,冷声道,“大人明知我不近女色,何故做这出戏?!” 王宜春忙摆手,“出去出去!都出去!” 舞女们又都出去了。 假苏阎便转身笑了,“这便是了,大人一定不能生气,快快请起,苏某的不是,赔罪敬大人一杯。” 心里恨不得把酒泼这胖子头上,花花肠子都要缠到他脖子上了。 湖畔边,海乐斋的一处窗边。 “这些舞女怎么回事,怎么才进去又出来了?”衡桐趴在窗边,一手支着下巴,好奇地问道。 叶盼汣笑笑,继续提笔写字。 她在整理这些日四处打探到的消息。 古代最是好获取信息的地方,茶楼,乞儿,青楼。 她除了青楼其它的都去了。 是可以女扮男装去,但妓子本就多是身不由己,命尚且不掌握在自己手里,问这些事,极可能留下隐患。 第二日中午,假苏阎才姗姗转醒。 他是梅花坞的坞主,一手武艺和易容出神入化。 有次化成了个女人,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苏阎。 便跟了他许久,没办法,苏阎那副不近女色,仿佛他身上有毒一样,太好玩了。 最后还是苏阎不耐烦了,“坞主易容技登峰造极,却漏了一点。” 他都惊了,还从来没人能看出来他的易容,他可是声音都匹配着面容来的。 嗓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好么! 但无论他怎么问,苏阎就是不告诉他。 还是这次雁羽找上门来了,说办好此事,便告诉他。 他就眼巴巴地跟上来了。 昨夜喝得太多了,他酒量过人,这点倒是和苏阎一样,不用怎么装。 “雁羽?”他扶着因宿醉痛得不行的头,扬声喊道。 雁羽走了进来,心里满是嫌弃。 他家大人从来不会这么晚起过! “大人。” “几时了?” “已是午时三刻,王大人请你去用午膳。” 假苏阎抬起了一只手。 雁羽忍了又忍,上前扶住他,“大人切莫当心。” 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的。 假苏阎笑笑,“放心,我无碍。” 午膳丰盛得像满汉全席,假苏阎感慨着苏阎这日子也太快活了的点。 王宜春这是把天下的奇珍都摆上桌了。 “苏相务必多吃些,若是回京瘦了,陛下都会不喜的。” 他这说的是实话,苏相还小时,跟着林尚书外出办事,回去瘦了一圈,林尚书还被陛下给斥责了。 本来大功一件,结果赏赐没了,谁都觉得他冤。 假苏阎微顿了下,“大人也多吃些。” 吃吃吃,吃死你! 表面宾主尽欢的午膳用完。 王宜春很是替人着想,“苏相,小的这就带你去码头走走?” 毕竟是来查海难一事,总得去码头露个面,走走过场,回京也好像皇上交代。 以往来扬州的官员都是这样的,他明白。 事后他会把奏折写得活灵活现,把官员吹上天! 假苏阎抬手便又是一礼,“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到。” 他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事。 王宜春身边带了好些带刀护卫,假苏阎感觉疑惑,却也没问。 今日的码头,靠岸的只有一条小船,船身破了硕大一个洞。 在河上的也没几条船,就这几条船,船上看着也空空荡荡的。 沿岸的渔民都闭门不出,好些家院前挂了白绫,地上洒着纸钱。 假苏阎愣了愣,“为何只有这几条船?” 雁羽感觉自己头被打了一下,不由抬手摸头。 就摸到了一片叶子,他抬头看去。 便正正对上了窗边的衡桐。 衡桐看着他,张了张嘴。 ------------ 第一卷 第183章 看到鬼了 雁羽像看到鬼了一样,又转回头来。 他刚看到了谁? 谁? 叶子? 他的天!他的大人啊! 雁羽咳嗽一声,又转了下头,再次看到了衡桐,他抬起手伸懒腰的模样,快速摆了摆手。 王宜春重重叹口气,脸上满是忧国忧民,“正是海难,昨日又风涛四起,酿成了鲸波之险,出船的船只十去九不回。” 他抬手指着那些白绫人家,“大人,你看,这些人家正是昨日海难未归之人。” 假苏阎皱着眉,他虽不近朝堂,但也不是没脑子。 昨晚他登的船明明动都不动,都是一条河,哪里能鲸波怒浪后,这般平静? 雁羽向前走了走,敲了敲离得最近的一处人家。 一个妇人走了出来,头戴白花,一双眼哭得红肿。 “夫人节哀,敢问家里为何人做丧事?” 雁羽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两锭银子往窗柩上放,动作很细微。 妇人看到了,被这善举激得更难受,“奴为我家丈夫下丧,他昨日出去,便再没回来,每日他们一伙都回来的。” “呜呜呜呜!我的夫啊,就这么抛下我和四个孩子走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雁羽只能又冲她行了一礼,“节哀。” 他转身走回来,给假苏阎说道,“大人,那妇人正在她丈夫下丧,跟他一起去的一伙渔民都没回来。” 假苏阎点点头,“看来海难却有此事,我定会向陛下如实汇报。” 王宜春愣了愣,他都还没来得及说河岸边的渔民屋子,十有三空都是因为海难呢。 这苏相这么好糊弄? 雁羽轻咳一声。 假苏阎心里惊得止不住尖叫,他他他,他说错了! 面上一顿,后颈落下一滴冷汗,“不过也不急,我才来扬州,总要再看看。” 王宜春直点头,“正是,我这就替大人派人在码头布粥。” 假苏阎脑子疯狂地转,“是该如此,成日让王大人陪着,我心有不安。” 王宜春提起的心放下了,看吧,这才对,苏阎怎么可能会全听他一面之词,必然要自己四处看看的。 他躬身行礼,“那小人告退,苏相有任何用得到小人的,随时开口。” 假苏阎便也回以一礼,这点他记得深刻,苏阎很爱给人行礼。 王宜春走了,留下了两个护卫跟在两人身后。 雁羽摆摆手,“大人不喜离得太近。” 两护卫对视一眼,便往后退了退。 假苏阎这才松了口气。 雁羽低声在他旁边说道,“我有急事,要离开,你先去看着布粥的事,别让粥太稀了,寒了渔民的心。” 假苏阎应了好。 这个答案代价可真是太大了,不过不用在王宜春面前,就简单许多。 雁羽转身便去了巷子里,两护卫不动,暗处却立马有人跟上。 雁羽并不在意,四处闲转着,还买了好些衣裳。 最后他进了一家茶馆,直接换了衣裳,拿一个茶杯,往房梁上一跳。 又将茶杯随手掷在门口。 “砰!” 门外两人对视一眼,冲了进来,脚踩在茶杯碎片上,扎得脚疼。 雁羽捂嘴笑着。 “疼!”一个瘦高个抱着自己一条腿,高喊着。 “哪个缺德的扔的!握日他大爷的!”另一个人更胖些,脚直接扎出了血。 “人呢!这里面怎么没人了?!” 两人瞪大双眼,对视一眼。 瘦高个往屋里冲,四处看了看,都没看到人,抬头往上面也看了看。 全都没人。 “完了完了!”他嘴里念着,又赶紧看了看窗户,窗户都是禁闭的。 他又打开窗看了看,看到街道上有个相像的背影,“在那!” 胖的不敢跟丢了人,也不管自己脚还在流血,快步往楼下跑。 “这特么疼!”嘴里还在忿骂着。 瘦高个也快步跑下楼。 两人要是跟丢了人,回到王大人那肯定交不了差。 交不了差,可能命就没了! 王大人就是这样对待办事办杂了的人的。 雁羽摇摇头,从房梁上往下,脚尖轻点窗柩,直接往屋檐上飞去,快速落在了另一条街道上。 他突然明白大人为什么爱穿白衣了,穿白衣,在大街上最是好看到相似的人。 摆脱了跟着的人后,他往海乐斋快速走去。 叶盼汣此时正在海乐斋旁边的海珍阁里。 海珍阁便是扬州城最大的拍卖行。 推门入厅,满眼金碧辉煌,房梁吊顶极高,满覆祥云与瑞兽珍禽的壁画,色彩斑斓。 向下悬挂着数盏八角琉璃灯,灯内设香烛数个,折射出各色灯,将这海珍阁烘托得如梦似幻。 叶盼汣沿着红木柜,一一细看着。 珍珠,珊瑚,玛瑙,宝石便玲琅满目地设了一面墙柜,正方小格里更显晶莹剔透。 她随手拿了一块有些独特的绿宝石,看着是玻璃种翡翠。 立马有身穿海外服饰的女子上前来,“客观真是好眼光,这块宝石可是我们这最好的了。” 叶盼汣看看她身上的裙子,像是印度那边的服饰,“价几何?” 女子伸出五个手指,“只要五十两,今日还降价了,往常都是六十两的价。” 叶盼汣笑笑,“姑娘,这宝石上都有灰了,可见并无客人碰过,你开这个价?二十两。” 女子眼里一亮,这宝石确实无人碰过,这一面墙的宝石,谁可能每日全擦一遍。 “成交。我这去给你包起来。” 叶盼汣抬手止住她,“稍等,你们拍卖是在哪里?” “姑娘一看就是生人,我们这拍卖行是有门槛的,得在这大厅花了百两银子,才能进去的。” 衡桐嘴里撇了撇,她就没听过这么黑的。 叶盼汣点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宝石墙过后,便是一面的香料,乳香,沉香等种类繁多,用途不一。 最顶层的龙涎香很显著,她知道这香有香料之王的称呼,也清楚这不是她买得起的。 叶盼汣挑了块喜欢的香膏,便又是五两银子。 之后有玳瑁,犀角,人参,折扇等等奢侈之物。 叶盼汣看着最后一面墙的磨雕玻璃瓶,还有好些玻璃高脚杯,玻璃杯。 ------------ 第一卷 第184章 生辰纲 心中大概清楚了,便是海外,大致也是在北宋时期,大航海时代,电啊都还远着。 悬着的心是松了一些,但她必须要进拍卖行去。 “姑娘,这琉璃可了不得,文人学士极爱,若是送礼,送这个准没错。”女子又来推销了。 叶盼汣挑眉,选了两个杯子,“将这两个包起来吧。” 衡桐难得抬手指了指,“这个也包起来。” 她看着这个有些喜欢。 叶盼汣回头看她,“总算是我有个能送你的了。” 零零总总花了百两白银,女子便带着两人朝一小屋里走去。 她转了转墙边的花瓶,“姑娘请。” 一面墙慢慢打开,露出一条悬灯的楼梯。 叶盼汣抬脚朝下走去,衡桐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两段楼梯走过,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这拍卖处是建在了大厅之下,呈环形设置,一个个小雅间隔开,面前又飘着细纱。 台上正在拍卖,两角有琵琶声,应和着声响。 叶盼汣就近挑了个雅间坐了进去。 衡桐坐在她旁边,浑身放松了些。 “这份龙涎香可与楼上摆的不同,最是上等,可是御用之物。这一盒是二两,五百两白银起拍!” 叶盼汣心里咋舌,她全部身家也不过能买两盒多罢了。 “黄金百两!” “黄金二百两!” “黄金五百两!”这声一出,无人再跟价。 众人都向那块看去。 只见王宜春挺着他那大肚子,走出雅间,倚栏而站,“自从在御书房闻过这味,我便难忘怀啊!今日又得,真是爽快,爽快!” 说着便捧腹大笑。 众人都不敢有二话。 紧接着又拍了好几件此类上等珍品,一半都被王宜春拍走了。 叶盼汣只是静静看着。 就这么一场拍卖会,王宜春便扔出去了黄金千两,折白银万两。 待拍卖结束后,众人有的便急着走了,有的却留在原地,不愿意暴露面目。 叶盼汣继续呆着,根据她搜集到的信息,她有个疑惑,便是这海乐斋,海珍阁,应该全都是蒋乐安手下的私产,而蒋乐安,究竟和王家勾连了多少? 她就是想通过这场拍卖会,以及接下来看到的来判断。 王宜春还没走呢。 待人走了个九成,没剩别人时,叶盼汣也站起了身,往楼梯处走去。 她步子很轻。 侧过头小心看着。 这时从拍卖台后面走出了一个青年男人,看着三十多岁。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群年轻女子。 年龄看着都在二十以下。 脖子上都拴着铁链,身上不着一物。 叶盼汣惊得瞪大了眼,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认出来这青年男子便是蒋乐安。 衡桐身上的气息越发冷冽,她快憋不住了。 跟在叶盼汣进了扬州后,她看到太多这些地狱场面,一腔愤慨,恨不得冲出去全都杀个痛快。 同样都是人,怎的这些人命比草芥还轻?就被如此践踏折辱? 叶盼汣收回头,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小不忍,则乱大事。 她要的是王家被斩草除根,血洒闹市,而不是这般被关进牢里,流放了继续做土霸王。 青年男子行了一礼,“王大人,这是最新训好的一批货,还没往京城送,大人可有看得上的?” 扬州瘦马自古便极出名,他更是将这的好处体会得淋漓尽致。 王宜春一脸奸笑,站起身走出雅间,直接上手四处捏了捏,又摸着。 “啧啧啧,这个不错,皮肤可真滑,比前日那上贡的云锦还滑,不错不错,其它方面训得如何?” 蒋乐安冲那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身上青一片红一片,立马跪下,爬向王宜春,低头亲着王宜春的鞋。 王宜春低头摸着这女子的头,“好,甚好!” 他拉着铁链把人拽了起来,抱在怀里,嘴里说道,“马上就是我爹的六十大寿了。” 蒋乐安低头问道,“今年也如往年那般,送十万生辰纲前去?” 王宜春笑道,“欸,瞧蒋兄说的,你海上的巨船去年才一艘,今年已三艘了,还循旧例不好吧?” 蒋乐安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大人说得是,那便十二万?” 王宜春竖起眉,不耐烦地把女子一把推到地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不长眼的东西,动的幅度这么小,滚!” 蒋乐安忙招了招手,两个小厮弓着腰把这女人拖下去了。 “不要不要!救救我!不要!” 哭得十分惊恐。 叶盼汣用尽力拉着衡桐,才能不让她出去。 蒋乐安咬了咬牙,额头冒出细密的汗,“大人,十五的月亮很圆。” 拍卖台后传来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叫了两声便没了声响。 王宜春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肚子,“蒋老板也懂那句俗话,十五的月亮哪有十六圆,好了,本官还有事,改日再来给蒋老板捧场。” 叶盼汣赶紧指指楼上,两人踮着脚尖,不发出一点声响地往楼上走去。 “大人,这个点了,在此用了膳再走吧,近来海船又送回来了一瓶好酒,可是用了两匹锦缎换来的,像石榴似的红,小的一直等着大人呢。” 蒋乐安笑道。 王宜春果然停住了脚步,“我就知道乐安这肯定有好东西!” 蒋乐安一摆手,“大人,请。” 他带着王宜春往拍卖台后走去。 这后面比前厅更为奢华,金碧辉煌,地下铺的是覆了金箔的砖。 走到了膳堂,一张红木圆桌,上面摆着一个纯银丝编就的观音像,处处细节奢华。 两个玻璃高脚杯摆着,旁边是一细长玻璃瓶。 本身这酒并不是装在玻璃瓶中的,而是装在木桶里,他嫌不够雅。 蒋乐安拿起玻璃瓶给王宜春倒酒,“大人尝尝。” 此时膳堂的门被打开了,“哥哥~怎么不等我便吃饭了~” 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一袭红衣,身段极妖娆的女子出现。 蒋乐安脸色一变,急忙挥手,“下去!” 女子一惊,转身就赶紧往外走去。 王宜春脸上堆起淫笑,“欸~乐安急什么,这位是?” 蒋乐安手都在身后握紧了,却只能冲女子招招手,“回来,这位是小妹。” ------------ 第一卷 第185章 狂吐不止 蒋乐月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怎么又没敲门就进来了! 大哥明明给她说了让她今天不要找他! 她却只能垂着头转过来,行了个礼,“奴家拜见大人,就不打扰大人了。” 王宜春一挥手,“乐安就像我的家人一般,过来一起吃,你哥说这酒甚是好喝呢。” 蒋乐月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蒋乐安。 蒋乐安额上青筋暴起,却只能笑着,“没听见大人的话么,还不过来!” 王宜春甚是热情地拿过酒,给蒋乐月倒了一杯,“来,一起喝!” 接连被王宜春灌了三杯酒后,蒋乐月脸颊绯红,只感觉天旋地转,一手支着头,痛苦地说道,“哥哥,我好晕~” 王宜春直直盯着她,抬手握上了蒋乐月的手,细细摸着。 蒋乐安站起身行礼,“大人,小妹不胜酒力,喝多了便狂吐不止,恐污了大人的眼,就让她下去休息吧?” 蒋乐月立马干呕起来。 王宜春吓一跳,立马松开她的手,“好好,快下去吧,等下次再一起吃饭。” 待蒋乐月被扶下去后,王宜春回味地笑着,“妙妙,真是个妙人!” 蒋乐安端起酒敬他,“大人有所不知,我的双亲去的早,我从小和小妹两人相依为命,她就是被我惯的鲁莽冲撞。” 王宜春笑笑,“这女人呐,骄横些的好,说什么便听什么的,反而少了些趣味。” 蒋乐安只能点头。 小妹是留不得了,他必须要赶紧把小妹送走。 海珍阁大厅内,给叶盼汣结帐的女子正在给别的客人介绍着珍贵的海舶品。 她听见开门声,斜瞥了一眼,就看到叶盼汣从暗门的小屋内出来,她眼睛转了转。 叶盼汣出了海珍阁便往海乐斋去,心头狂跳,现在她能确信了,蒋乐安手上必然有足够扳倒王家的证据! 王和录,王贵妃,王宜春等王家的重臣,全都能借此证据,一举捣破! 快走到门口时,衡桐一把将叶盼汣拉到身后,摇了摇头。 门在两人面前打开了,露出了雁羽的脸,头上还带着帷帽。 衡桐松了口气,“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雁羽探出头四处看了看,“快进来。” 待两人走进屋后,雁羽赶忙将门关上。 他冲叶盼汣行了一礼,“请两位勿怪,实在是如今情势紧急,雁羽才陡然进了两位屋子。” 叶盼汣摆摆手,“无事,你先前摆手是何意?” 雁羽直起身,轻声道,“王宜春递了折子说海难频发,请求今年减税。大人一直想来扬州查王家,借着此事便来了。” 叶盼汣皱着眉,她总感觉此事不太对。 她在楼上看得分明,总觉得雁羽和苏阎不太像往日相处。 “那你家大人可有说要如何查?” 雁羽摇摇头,“大人没进城前便走了,我无法联络他,今日这个是假的。” 叶盼汣站起来有些焦急,“我这已查出许多,关键之处也想通了,怎能联络不上?” 苏阎这就是默认自己一个人查,让雁羽这边纯当幌子了。 虽然他与假苏阎不联络肯定更为安全一些,可现在她要找他也找不到啊! 雁羽单膝跪地,“叶姑娘,大人不会想你来扬州这龙虎之地,你还是先回去吧。” 叶盼汣正要说话,门外已传来了一片嘈杂声。 “闪开闪开!放走了贼寇,你们一个二个通通吃不了兜着走!” “官府办事,闲人退散!” 雁羽神情一变,打开了窗朝下看,楼下已被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衡桐指指头顶,“从这梁上能到隔壁房间,姑娘提前想好了退路!” 叶盼汣早已背好了两人极少的行李。 衡桐单手搂住她的腰,两人一起飞上屋梁,到了对门的屋子去。 雁羽立马跟上,他更不能出现在这。 两人原本的屋子是靠海的,对门的却是临街,街道上人来人往,官兵还未来得及将此处包了。 衡桐又跳上另一个屋檐,飞檐走壁,快步跑着。 雁羽紧赶着,他要是没看到叶姑娘离开扬州,放心不下。 三人身后,有数十人人飞快跟着,身形并不慢,跟得很紧。 这和王宜春派的虾兵蟹将截然不同,明显是练家子出身。 雁羽感觉有些棘手,“衡桐,我们分开走!” 衡桐迅速向左转,叶盼汣激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右边高处有人射箭!” 利箭破风声传来,顺着叶盼汣的一丝发擦过去。 叶盼汣吓得手不由用力抓紧了衡桐的肩。 这有些超纲了!! 她都不知道究竟是哪暴露了! 衡桐迅速向下,落进街道里。 街道上人流如织,减了一半的身后追兵速度明显变慢了些。 叶盼汣凝眉,“往小巷走!” 衡桐止住脚,拐进小巷,不用叶盼汣再说,她东拐西拐起来。 还好在扬州呆的这些天,叶盼汣画了地图,她全记下来了。 巷道都又短又窄,衡桐终是甩掉了身后追兵。 但她还不敢停下,脚下步子飞快。 突然路上有一只手,一掌将她推进一间小院中。 她竟毫无反抗之力。 “别出来!”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赶紧拍了拍衡桐,“停,是苏阎。” 她要是没看错,门口那人是个拄着拐杖的老伯吧? 衡桐惊了,大人? 大人是吃错了什么药么?怎么一下老成这样了? 来不及问,已有急促的步子赶到。 苏阎弯着腰,手里颠着个破口陶碗。 陶碗口裂痕像蜘蛛网似的。 步子走过去又往回走了几步。 凶神恶煞的追兵一把拽住苏阎的领口,“臭老头,刚刚见到两个女人过去没?” 苏阎吓得哆嗦,直摇头,陶碗都拿不住摔地上了。 追兵一把把他推开,“不在这,去别处找!” 苏阎倒在地上,捂着领口直咳嗽。 两个追兵匆匆又跑了。 他又等了好一会,才走进了院子里。 衡桐赶忙行礼,“大人。” 叶盼汣挑眉看着面前的老伯。 这扮相,除非他自己暴露,不然真看不出一点违和的。 没看出来,这人还是个演戏的好手。 苏阎摆摆手,急声问道,“盼汣,你们怎么来扬州了?扬州太危险。” ------------ 第一卷 第186章 替天行道 要是叶盼汣落在王家手里,他就彻底陷入了两难,这是他一直极力避免的。 叶盼汣从衣襟里取出信封,“这是我查到的,蒋乐安手上一定有证据。我来扬州有我想做的事。” 苏阎拿过信封,飞快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往屋里走去。 叶盼汣连忙跟上。 “这里,漕运自上而下并非全都唯王宜春马首是瞻,还是有良心未泯的,转运右副司黎司鸣是我调派的,他那聚集了一批人。”苏阎指着资料,快速说着。 这资料有些是他没查到的,到扬州便是走在钢丝上,每一分都紧急。 叶盼汣回道,“生死关头,再动用这些人。” 这些人在扬州是不会能走的,若是贸然暴露,在王家倒台之前,哪怕有一刻,王家都必然会先杀了这些人。 苏阎点点头,继续看,再补充。 “蒋乐安海商生意,一年近五十万两黄金流动,他贿赂遍布朝廷,他那的证据,影响太大,慎用…” 两人飞速地互换着信息。 衡桐听得脑袋大,话里信息又多又杂,密得她脑子乱成一团。 半个时辰后,苏阎总算是放下了信封。 叶盼汣捏了捏眉心,“理来理去,还是蒋乐安手上的账册最好用。” 苏阎点了点手指,“王宜春的书房我看过了,处理得很干净,一点隐患都没留。” 他话音一转,“盼汣,码头出丧此事你可知情?” 叶盼汣叹了口气。 衡桐脸色变了,冷声道,“简直就是畜生!那巨船刚出海,便像小渔船开炮,几炮就炸红了半片海!” 两人前天晚上站在窗边,看着海上的炮火。 第一次明白了千疮百孔的感觉。 叶盼汣继续道,“我去打听道,这并不是头次,前几年时,也发生过一次。” 苏阎沉默了许久,佝偻的背变得更驼。 最后他喝了口冷水,压下喉间上涌的血腥气,“我知道,三年前,也是王宜春递了折子,说海难频发。” 那次下扬州的,正是他的三师弟,尸骨无回。 他什么都没收到,王宜春只说他上了海船,遇了海难。 堂堂正四品御史中丞,说没便没了。 他和宁宣用了近十年,才让皇权能和王家一较高下。 叶盼汣抬手,握住他枯老的小指,轻轻捏了捏,“会好的。” 苏阎反手握住她的手,“多谢你。” 衡桐抬脚准备出去。 苏阎叫住她,“衡桐,如今扬州已处处提防,难出城,你务必随时和盼汣一起。” 叶盼汣突然松开手,又拿起这信封,联想到她今日在拍卖行看到的。 她双眼很亮,“王宜春娶了八房小妾,如此爱色。蒋乐安的亲妹蒋乐月又有海上美人一称,在扬州美名远扬,王宜春怎么会放过这样的人?” 苏阎看向她,“我也是如此想的,两方之间唯一的矛盾点便是此处。” 叶盼汣直点头,“我觉得蒋乐安是很能隐忍的一个人,能用八年的时间,从一无所有爬到海商龙头,不可轻视。” 苏阎起身拍拍她的肩,“剩下的我来,你做得已经很多了。” 叶盼汣摇摇头,“不,我想再做些事,只想赶紧将王家推翻。” 到扬州后亲眼看到的这些,就像座山一样压在她心上。 更别提王家时刻威胁着她的安全,在王家这样的世家中,女子就应该是拿捏在掌间的财产罢了。 令她恶心。 衡桐也跟着说道,“我也没办法就在这呆着,我就想出去直接砍了王宜春的狗头。” 苏阎道,“这里是王宜春一个外室住的院子。” 叶盼汣挑眉,“外室呢?” 苏阎轻咳一声,“王宜春已许多年不来这,外室没了钱就走了,这宅子就空下来了。” 在扬州城,人人皆知,很难再找到人家嫁了。 便离开扬州,往无人知的地方去谋个去处。 他觉得此处应是扬州城相当安全的地方了。 就是挨家挨户查来了,前后左右都有人家,能提前走。 而且这院子修的墙极高,应是怕四邻看见或是听到些什么,这反而方便了他们。 “最危险的时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叶盼汣也觉得这块挺安全,海乐斋肯定是去不了了。 苏阎弯下了背,又摸了个破碗拿在手上,“无论你做什么,安全最重要,我先去买些衣裳回来,之后再去蒋家看看。” 叶盼汣有些担心,“蒋乐安很心细,你出去一定小心。” 苏阎笑了,“好。” 虽然他现在这副扮相很难看,还要以这副样子一直在叶盼汣面前打转。 但能再见到她,真好。 这种两人一起想要努力办好一件事,和他往日独自办事的感觉很不相同。 苏阎走后,叶盼汣拿起笔,皱眉想着。 王宜春对扬州的把控十分严,来往入城之人比舒州查得严得多。 扬州更是人人自危,谁都不敢冒着掉头的危险,收留任何形迹可疑之人。 而蒋乐安更是在此基础上,将手上培养出来的江湖势力整个盯着扬州。 在如此两层大网下,每一步动作都要极小心。 她打探消息够谨慎的了,都还是意外暴露了。 衡桐在她旁边冷声道道,“姑娘,我憋得心里难受。” 她什么时候忍过这气?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江湖儿女,现在看着叶盼汣这处处谋划,步步隐忍,真的难受。 叶盼汣看向她,“王家主家单二十岁以上的男子,便有数十个,更别说还有旁支数百人。 你现在去杀了王宜春,明天漕运发运使便是另一个姓王的。” 她指指自己,又指指衡桐,“你我,苏阎,雁羽,那个假的雁羽,以及众多藏在这城里的势力,会被王家全部拔除,以血祭王宜春。如此做,除了一解你心中郁气,别无好处。” 衡桐垂下了头,声音很低,“我就是感觉,看不到王家倒下的那天…” 王家太庞大了,像是占据了半边天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 叶盼汣语气很坚定,“我相信,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一定会到来。” 如她一般,勇敢地在对抗黑暗的人一定不少。 若奸臣当道,则替天行道! ------------ 第一卷 第187章 好人家,行行好吧 古往今来,贪官可能横行一时,但绝不会横行一世。 衡桐沉默着,看着叶盼汣,没再说话。 但心境却不一样了。 不一会,苏阎背着个包袱回来了。 包袱上跟他身上衣裳一样,补丁叠补丁。 叶盼汣停下笔,“在这屋子里也没旁人,就不用这样驼着了。” 苏阎放下包袱,缓缓直起了腰,他一直这样,都习惯了。 站起身后,后背带着腰,那酸痛直往上冲。 “我买的粗布衣裳,太新了,得再做旧一些。” 叶盼汣伸手拿起衣裳,两套都是黑朱色,夹了一层棉。 她想了想,“借我把刀。” 衡桐正要取出匕首,苏阎已将一把很是小巧的削刀放在了手上。 “这刀很利,你说,我来做。” 叶盼汣从他手里拿过削刀,用刀尖将衣裳的肩、袖口等常用的位置,挑出线头,露出一些棉絮在外。 又提笔,将墨水染了些在棉絮上。 一通操作下来,这衣裳一看就是常穿的,甚至都穿包浆了。 衡桐佩服,“这比真的还真。” 叶盼汣拿起披在她身上,转一圈看了看。 “还是缺了些细节。” 她又上前将衣裳揉得皱巴巴的,“好了。” 苏阎转身去了旁边屋子,“你们换。” 他本准备独自一人去蒋府。 但看到叶盼汣搜集的信息后,便改了主意。 她极细心,能注意到他没留意到的细枝末节。 叶盼汣没什么犹豫,迅速换上粗布衣裳。 虽然有些磨皮肤,但这些都能忍。 衡桐都有些嫌弃,她身上早已习惯穿绫罗绸缎,这衣裳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两人换好后,叶盼汣看着衡桐。 衡桐本就长得英气,穿上男子衣裳,已雌雄莫辨。 她也学着衡桐的模样,将一头黑发全部束上头顶,再包一块破布。 衡桐直摇头,“不行,姑娘一看就是女子。” 叶盼汣皱起眉,“我这声音也细,便这般吧。” 她伸手抹了些灰覆到脸上,脖子也没放过。 让整个肤色看起来发黄,一看就不是很健康,病弱之人。 待将两人收拾妥当后,她推开了门。 苏阎回头看,点了点头。 “甚好。” 叶盼汣指指门,“阿爷,我们出门去乞讨吧。” 衡桐有点憋不住,笑了。 “是啊,阿爷。” 苏阎瞥了叶盼汣一眼,早知道她在,他说什么都不会扮成个老人! 现在还差了两辈了。 他拱下背,又颤颤巍巍地拿起来破碗,确认门口并无旁人后,朝外走去。 蒋府距离此处并不远,走一刻钟就到了蒋府后门。 一刻钟的功夫,讨饭三人组,一人手里拿个白花花的馒头。 这馒头还是用讨来的钱买的。 苏阎嚼着馒头,一边胳膊还被叶盼汣扶着。 他动动手,低声道,“蒋乐安养了许多的江湖高手,蒋府是绝对进不去的,我们去角门,下人住处。” 这种高门宅院,下人过百,又最爱买知根知底的,家生子一类最是被信任。 苏阎领头,摆着陶碗在面前晃着,“好人家,行行好吧!” 此时正是一天歇工的时候,好些老婆子在屋里点了灯打牌。 自家的女子,做丫鬟的,正给自家人洗衣裳。 有一个丫鬟跪在地上哭着,“娘,女儿这次离开,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好生保重!” 洗衣裳的丫鬟冷眼看着,“瞧这哭得叫一个惨,跟着大姑娘,什么时候不是吃香喝辣的!” 分明就是不对付的,有人在八卦,“说来也怪,老爷从来不舍得大姑娘,怎么这次大姑娘闹得要死要活的,老爷也狠心送她走?” 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小蹄子,赶紧走!仗着在老爷面前开了脸,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误了时候,有你受的!” 洗衣裳的丫鬟停下了手,“真真不知道哪来的野人,脸都不要!” 还一口呸在了刚那丫鬟跪的地方。 丫鬟娘看她一眼,却只能忍下这口气。 等她将来做了姨娘的娘,非得让这贱蹄子走不了兜着走! 一个老婆子出来方便,看到这三个叫花子,提起桶就泼水,“哪来的臭乞丐,也不看看这是哪!赶紧滚!” 她今晚手气不好,一连输了近一个月工钱了。 苏阎反应快,桶才提起来,就带着叶盼汣移开了。 衡桐慢了些,衣角沾了些水,一看就更惨了。 她冷眼看向这老婆子。 叶盼汣伸手拉了她一下,三人步子快了些往外走去。 走出巷口时,衡桐随手扣下一块石子,直直打倒老婆子的膝盖上。 老婆子直直一头栽了下去,“哎哟!我这天杀的膝盖!怎么就闪了!” 衡桐捂着嘴笑,“哼,这踩高捧低的婆子,活该。” 叶盼汣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了下去,“什么样的主人家,养出什么样的下人。” 苏阎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必是王宜春已经表现出要蒋乐月,蒋乐安才会这么急着把她送走。” 叶盼汣说道,“蒋乐月不能走,我们不如直接将她救下,顺了她的意。” 更简单的办法是,将蒋乐月送去王府,那样蒋乐月必恨蒋乐安,蒋乐安就算是再泥捏的,也恨王宜春。 挑起三方仇恨。 但她不想做得这么没底线。 苏阎应道,“好。” 他明白,盼汣是不想利用一个没做错什么的弱女子,这利用法子还很阴损。 “呜呜呜!放我出去!我不要走!放我出去!” 伴随着女子的痛哭声,一辆马车从蒋府门口疾驰而出。 苏阎抬头望去,马车周围一共六匹快马,赶马的马夫一人,腰间佩剑。 马车门被一块木板直接钉死。 蒋乐月哭得两眼红肿,两只手不停地用力敲木板,“我要回去!你们听到没有!” 赶马人头也不回,“姑娘,你就消停些吧,我在蒋兄那可是立了军令状的!” “现在不放我回去,等我再见到大哥,一定要让他杀了你们!”蒋乐月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威胁。 赶车人冷嗤一声,“姑奶奶,那我也是多活了会啊!” 苏阎轻眯了下眼,“这个方向,只能是从东门出。” ------------ 第一卷 第188章 飞刀 叶盼汣快声道,“到东门走主路最快,但有一处人烟稀少,适合动手。” 此时三人已拐入小巷中,苏阎在叶盼汣面前蹲下身子,“我比衡桐更快,上来。” 叶盼汣也不矫情,趴到了他背上,“我给你指路。” 苏阎两手向后,扶住叶盼汣的腿。 他愣了一瞬,这腿相比他的,真是软太多了。 苏阎脚尖一点,飞上屋檐。 “往前,过两个街道向左。”叶盼汣伸出手指着。 苏阎就像是离弦之箭,飞速向前。 衡桐有些吃力地紧跟着。 大人还是太快了。 苏阎动了动鼻翼,速度太快,叶盼汣独有的味道不断地飘来。 虽然此情此景格外紧迫,感受着背后的接触,他喉间还是一阵发紧。 疾驰的马车声音很大。 “闪开闪开!不想死的通通闪开!”赶车人高声叫骂着。 正在街道上走的百姓惊恐地避让。 有的反应慢的,被撞倒在地。 头上又被快马跳过头顶。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不绝于耳。 正因如此,苏阎三人一直没失去马车的动向。 “就是这!”叶盼汣一看,赶紧说道。 此处有一间烧焦了的屋子,旁边都是空屋子,从屋檐上看去,一个人都没看到。 苏阎蹲下身,将叶盼汣放下,“衡桐,你只要保护好盼汣,其余我来处理。” 说着,他手里现出六柄梅花飞刀。 衡桐应道,“是。” 叶盼汣乖乖站着,这时候她不添乱就是不拖后腿了。 马车越来越近,六柄飞刀直冲面门而来。 前面的四人躲闪不及,当场坠马而亡! 后两人提剑挡去。 “铛铛——” 两声金属相撞,刺耳地传来。 两柄飞刀又转回了苏阎手上。 马上两人飞身而起,脚尖点马背。 齐刷刷地冲此处而来。 叶盼汣躲在衡桐身后,有些担心地看着苏阎。 飞刀用得这么厉害,近战会不会有破绽… 赶车人猛拉缰绳,两匹马嘶鸣着,高高抬起了两前腿。 马车里的蒋乐月直直撞在了木板上。 撞得极用力,头上立马肿起一个大包。 “会不会赶车!痛死我!”她尖声骂道。 赶车人才顾不上管她,一把拔出大刀,打磨得精亮。 刀光闪过叶盼汣的眼,她抬手遮眼。 “纳命来!” 苏阎不躲不闪,四柄飞刀已拔起,向这两人后背刺来。 “后面!”赶车人咆哮着。 两人赶紧转身,可却已来不及了。 一人两柄飞刀穿胸而过。 两人低头看着自己身前,血液像花一般四溅开来。 叶盼汣看着这场面有些反胃,视线看向衡桐的背。 衡桐的背紧绷着,双手各拿一匕首,在身前一高一低。 赶车人停住了步子,不再向前,“大侠好身手,有话好好说。” 命重要,虽然他比另外六人身手好得多,但现在是三对一,他可不会如此轻敌。 苏阎笑了,收回六柄飞刀,“你倒是说说看。” 赶车人往外挪着,“我与这马车里的姑娘压根不认识,要杀要剐都给你们,我走。” 苏阎看着他,淡淡说道,“这说得可算不上好,说说蒋乐安。” 赶车人愣了愣,原来是冲着蒋乐安来的。 “大侠,这跟我没关系啊,我就是犯了官司,听闻蒋乐安仁心德厚,愿意收留我等,才来投奔他的。” 苏阎皱了皱眉,怎么觉得这赶车人不太聪明。 赶车人感觉到一阵冷气,哆嗦了下,赶紧继续说道,“蒋乐安让我送他妹子去北方,到了后给他寄信。” 叶盼汣问道,“蒋府的地图你有么?以及你们都被安排在蒋府哪里,如何轮值。” 赶车人额头滴下冷汗,看来蒋府他是回不去了。 “我能画出来,东南西北中,五个位置,又五人一队,一共十队,白天夜里各自轮换。” 叶盼汣没想到蒋乐安竟谨慎到了此等地步,养一百个人,开销甚大。 足见他结仇了多少。 苏阎淡声道,“把你这些兄弟葬了吧。” 他走到马车前,马车里早已安静了下来。 四柄飞刀从木板四角戳进,速度极快地移动着。 不一会,木板倒了下来,露出了车厢里的蒋乐月。 蒋乐月惊恐地看着他,“我…” 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说说你大哥平日都做些什么,爱去哪,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何处。” 四柄飞刀旋转着,盘旋在蒋乐月的面前。 叶盼汣好奇地走了过来,她倒是挺好奇这位海上美人。 哭起来看着确实楚楚动人,柔弱地勾着人,让人很有保护欲。 蒋乐月用力咬了咬唇,豆大的泪水又滴了下来,“我不会出卖我大哥的,你杀了我吧!” 苏阎和叶盼汣对视一眼。 好一对兄妹情深。 苏阎开口道,“衡桐,把她打晕。” 蒋乐月使劲摇头,“不要!” 衡桐抬手化刀,毫不留情地一掌劈在了她后颈。 蒋乐月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叶盼汣挑挑眉,“事情倒是比我想得顺利得多。” 主要是没想到苏阎武力值也太碾压了。 这就是武状元的含金量。 苏阎也挑了挑眉,“我也没想到蒋乐安派的人这么弱。” 兢兢业业在埋人的赶车人,一听到这话,后背冷汗密密麻麻。 衡桐看着他,冷声道,“速度点!” 待人埋完后,赶车人立了一块无名墓碑。 兄弟几人虽都是有罪之人,但能兄弟一场,也是缘分。 叶盼汣看着这新建起来的坟茔。 她传来后,在这时代下,还是变了许多。 大梁律例和现代众多不同,权利斗争下,人命无可避免。 苏阎将赶车人绑了起来,绑得很紧,“等此间事了,自会放了你。” 苏阎单手抱着叶盼汣,衡桐背着晕过去的蒋乐月,四人又回到了之前的小院。 衡桐将蒋乐安关去另一个空屋。 叶盼汣开始研磨,苏阎唇角飞扬,提笔蘸墨开始写信。 这种她能明白他要做的下一步的感觉,总是难能可贵的。 寥寥数笔,笔走龙蛇。 苏阎将信卷好,又绑在了梅花飞刀上。 叶盼汣问道,“我能看看你的刀么?” 她还没见过古代这种冷兵器,很是好奇。 ------------ 第一卷 第189章 正妻之礼 苏阎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帕子,将飞刀擦了擦。 虽然他刚刚已经在赶车人衣服上擦了擦刀,但是要给盼汣的东西,还是再干净些好。 叶盼汣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摩挲着刀身,飞刀外刃处薄如蝉翼。 “这刀能砍铜剁铁,不卷刀口,吹毛断发么?” 毕竟刚刚杀人已经流血了,第三点是不符合了。 苏阎随手拽了两根头发,冲刀尖吹了口气。 头发飘散断落。 叶盼汣的眼睛都更亮了。 这竟是真的! 苏阎看着她,难得觉得她有些稚气。 殊不知,叶盼汣只是对自己不曾看过的事物感到新奇。 苏阎收回飞刀,“砍铜剁铁太伤刀,就不试了,我现在出去一趟。” 叶盼汣点点头,甚是严肃地回道,“轻敌是首忌,我等你回来。” 话音一落,才想到还在旁边屋子里的衡桐,立马改口道“我们等你回来。” 苏阎唇角一勾,迅速低下头在她唇角轻啄了一下。 “等我。” 叶盼汣极力表现得镇定些,毕竟原主都是生过娃的,不过是碰一下唇角,过于激动也太稚嫩了。 但心还是砰砰直跳,连耳带腮漫上绯红。 苏阎眼里满是笑意,忍不住抬手摸了下她的耳朵。 一触即离。 叶盼汣意识到的时候,苏阎已经转身走出了屋子。 她有些愣怔。 这就是和喜欢的人接触的感觉么? 双眼相对时,不自禁地会感到开心。 肌肤相亲时,会感到接触似火燎原。 越来越觉得苏阎各方面都很好。 她轻咳一声,端起茶杯喝水。 苏阎一直到走进蒋乐安书房的前一秒,脸上都带着笑。 蒋乐安正皱着眉看账本,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 “阁下是?” 一面问着,一面手已向袖袋里不动声色地移着。 他的袖袋中有连弩,只因白日里不便绑在手腕上,才一直放在袖袋中。 “我劝蒋兄不要轻举妄动,蒋乐月在我手里。” 苏阎淡声道,随手拉开椅子坐下。 活像这是他的屋子,他只是回到家了一般。 蒋乐安回以一笑,“阁下说笑了,令妹…” 苏阎直接打断他,“随从六人,五男一女俱亡,你觉得我怎么能不惊动任何人走进你的书房的?” 蒋乐安额上冒出冷汗,他派去保护蒋乐月的是他手里武艺最高强的手下… 苏阎看着他。 “砰砰——” 敲门声突然响起,“老爷,小的有完事求见!” 蒋乐安正要拒绝,苏阎摆摆手,走进了他身后的银鎏金掐丝镶翡翠屏风。 “进来!”蒋乐安的语气甚是不好。 “老爷,我家老婆子昨夜走了,看在我先前伺候过老爷一场的情面上,求老爷借些银两啊!” 苍老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随后便是苏阎很熟悉的膝盖跪地声。 他现在甚至能通过跪地声判断出膝盖得多疼。 这声很响,老伯跪得很实。 蒋乐安皱着眉,“这二十两你拿去,好生办丧。” 苏阎挑了挑眉,就他所知,蒋乐安如此巨富,出手不可能如此小气。 果然,磕头声响起。 “老爷啊,我跟了你数十年,你竟如此相待,如此说出去会令多少人寒心啊!” 蒋乐安甚是烦躁,“就二十两,不要就赶紧走!” 老伯哭哭啼啼的声音伴随着银子碰撞声,随后便是开门声。 “人已经走了,烦请阁下出来。”蒋乐安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急促。 苏阎走出来,“有钱时是你们,没钱时便没了你。你手上若如此紧张,怕是危在旦夕之间。” 毕竟蒋乐安能掌管如此巨富,必然有他会来事,送礼不小气的原因。 但若是送的达不到贪官们想要的,行商还会不会如此便利就不好说了。 蒋乐安看着他,目光沉沉,“还请阁下明示,你究竟是何人。” “一个能救你妹妹的人。”苏阎淡声道。 他很明白,蒋乐安是必死的。 没钱了,他手里如此重的把柄,没人会给他留活路。 为了救他手里的蒋乐月,将证据交给他,他纵是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七十二方来仇。 一步错,步步错,从他往王家送钱,借此掌控码头开始,便没了回头路。 蒋乐安摇头,“我怎么能信阁下?” 爬到他这个位置,早已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更别提如此生死攸关之事。 苏阎觉得有些好笑,“你昨日没见过我?” 蒋乐安紧蹙眉头,猛地跪下,“怪小人有眼无珠!竟没认出苏相尊颜!” 苏阎抬手扶起他,“虚礼都免了吧。” 蒋乐安抬着头盯着苏阎看,这便是名满天下的苏相。 一心为民请命,所到之处破黑云,还清白。 若是别人,他绝不敢冒险相信,但若是苏相,这便是他唯一救下妹妹的机会。 王宜春那个狗官越来越贪,王家像个无底洞一般吸着他这的银子。 更别说他竟还看上了他唯一的亲人,他这条命很贱,但绝对不要妹妹的命也轻! “只要苏相答应我,以正妻之礼迎娶吾妹,我就将所有证据拱手送上!” 苏阎毫不犹豫摇了摇头,“我妻已有人选,将你妹妹高调地摆在明面上并不是个好选择,隐姓埋名,改头换面才为上策。” 苏阎拍拍他的肩,“你放心,我从不食言,既说了会护住她,便一定会护住。” 天下之大,隐于市才是藏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 蒋乐安沉思了许久,他将所有可能的人,可能的办法想了个便。 当今圣上姓宁,不姓王,纵使王家有个皇子,皇子也姓宁。 而苏阎是谁?那是比皇子还要有权的国之重臣! 皇上派他来扬州,王家却如此不在意,这其中透露出了太多问题。 他手里已没什么钱了,被王家所不满,再除之而后快是迟早的事,他只能谋后路。 苏阎静坐着,也没不耐烦,拿起本书随意看着。 蒋乐安目光一直盯着他。 最后他长叹口气,“时也,命也!” 如果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了,谁能甘心赴死。 苏阎接了话,“你妹妹有你这个好哥哥,便是她命里的幸。” ------------ 第一卷 第190章 狠 蒋乐安收回目光,转身摁着墙面,足足摁了七下。 苏阎在他身后看着,墙面看起来都是一样,平平整整,“去过摁错了会怎样?” 蒋乐安苦笑着,“我设了毒箭机关,箭上是鸠毒,触之无解。” 苏阎顿了顿,幸好他没有直闯。 不过这蒋乐安也太狠了些。 “行商如打仗,我若是不狠,未必能活到此时。” 苏阎摇了摇头,“种豆得豆。” 沉重的暗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间玄机。 三面墙满满当当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红木大箱,还全都上了锁。 锁上全都贴着一模一样的封条。 苏阎挑了挑眉,“这一记倒有些巧。” 蒋乐安赶紧躬身行礼,“大人谬赞,实在是小人立身之本,不得不多加防范。” 说罢,他转身走向最角落的一个箱子,“大人,这箱子里便是证据。” 蒋乐安就势跪下,双手呈上钥匙,“我祝大人回京无阻,一切顺利!” 苏阎拿过钥匙,直接撕开了封条,打开箱子,捡了最上面也是最厚的账册看了起来。 “庆帝二十三年春,三月十八,王宜春要进献美人盂,特令我拐十五以下貌美女子,训来送去京城王府。” “庆帝二十三年春,三月三十,向京城王和录尚书进献三万白银作生辰纲,已收。” “四月二日,王贵妃生辰纲三万白银,已收。” “四月五日,王宜春收白银五千两,卖我五品官位纲运提点官,已派干弟蒋吉担任。” “五月缴税,王宜春命自今年起,向渔民征收税银,此项非朝廷所命,所收税银皆入王府私库。” “六月,王宜春命手下当街打死一挡路老人,名为赖方,却无一人敢求助官衙,赖家之土地却尽数归王。” “八月,京城传来快信,王贵妃后天要一柄点翠嵌玛瑙牡丹花状扇子,扬州每家每户当日需上交两只翠鸟,生拔其羽方可,若交不上,则赐十大板。” “……” 鱼肉百姓,拐卖少女,买官鬻爵,贪赃枉法,滥杀无辜…随便挑出来一件,都够王宜春凌迟处死! 偌大的王家,盘根错节,只要是身处高位,没一个人身后干净。 自以为祖上是开朝功勋,便视大梁律例于无物。 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的人,不过仗着自己腰间阔绰,便这般不将人当人! 可恶又可恨! 苏阎看得浑身散发着冷意。 放下这本,令拿起一本,却是向沈家贿赂的账本,远不如王家,只是逢年过节献上白银。 他不敢大意,选着箱底的也看了几本。 蒋乐安额上冒出细汗,“除了王家,其余官员蒋某交往只停留在贿赂金银之物上。” 苏阎将箱子合上,“除你之外,还有谁知这箱子?” 蒋乐安很是惶恐,“恐此事知者甚多。” 身处漩涡中,谁都会给自己留点保命的东西。 苏阎将锁继续锁好,“我乘夜带箱子走,你妹妹我会一起带走,你就如往常一般与王宜春周旋。” 蒋乐安连忙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大人,求大人将此信转交给月儿。” 苏阎接了过来,点了下头,便抱着箱子往外走。 蒋乐安急忙赶在他之前,欲将蒋府守卫通通散去。 苏阎低声道,“不必,一切照旧。” 话音才落,蒋乐安回头去看他,却早已没了苏阎身影。 蒋乐安没回屋,他双手握于后背,头上月亮如弯刀。 凭白地看着发红,他今年才三十多岁,怎的就将自己走到了死胡同里? 夜凉如水,他披散着头发,久久不动。 另一边,雁羽一个人,速度比衡桐快很多,从屋檐落下后,便跳进了屋子中。 之后便是又一次的上房梁,躲过一劫。 他这次不敢动得太早,一直静等了足有两刻钟,前后两拨人走过去后,他才跳下来。 下来便立马换了衣裳,一改往日素白,穿一件茄色狐皮袄子,罩一件海龙皮鹰膀褂,束了腰,脚凳沙棠屐,活脱脱一副贵公子模样。 他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朝王府走去。 大人教过他,越是心里焦急的时候,面上越是不能显现出来。 快走到了王府门口,两个人突然蹿出来,一左一右在他身边。 “大人,来这边说。” 两人携着他往小巷中走。 雁羽眼角抽了抽,这就是前面跟在他身后的一胖一瘦。 两人四处看了看,没见到人,直直给雁羽跪下,磕起头来。 “大人,开开恩吧,小的们今日跟丢了你,若是回去如实说,小人这性命难保,恳请大人说说下午去做什么了,救救我们。” 雁羽笑了,“好说好说,快快请起,我下午就是去买了些衣裳,顺便在茶楼听戏听得忘了时间。” 两人站了起来,瘦个的问道,“不知可是最繁华的茗香榭?” 雁羽直点头,“正是,好了,我走前面,你们跟着吧。” 毕竟是跟踪,让王家的人看到三人走在一起,不免又是麻烦。 雁羽回府后便朝着假苏阎的屋子走去。 假苏阎一看到他,便松了口气,“老天爷,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以为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龙潭虎穴里喂狼呢。” 雁羽皱眉,“龙潭虎穴里不是喂虎么?” 假苏阎瞪他一眼。 “你怎么没去布粥?” 假苏阎直摆手,“你不在我不敢。” 雁羽:“……” “那明日去布粥,我也去。” 他觉得他如今做的便是稳住王宜春,让他掉以轻心,别像蒋乐安一样紧绷起来。 不然大人那边会更难。 当夜又是一场豪宴,桌上摆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式奇珍异宝,皆入盘中。 纵是雁羽跟着苏阎见识颇多,一半也未认得出来。 他心中咋舌,王家的奢靡甚恐,便是宫宴,也达不到如此程度。 到了第二日晌午,假苏阎浑身酒气地爬了起来。 再这么喝下去,他迟早受不了。 雁羽走进房中,闻着空气中的酒味,压下心中的不虞,“大人,布粥已经布置好了,只差大人露个面。” “苏相,你起来了么?” 王宜春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雁羽和假苏阎对视一眼。 这王府对二人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 第一卷 第191章 赶紧逃命 雁羽上前打开了门,“王大人。” 在王宜春身后,分明站了数十带刀官兵。 假苏阎一个激灵,忙做请的手势,“王大人快进来说话。” 王宜春摆摆手,“我就不耽误大人时间了,苏相今日布粥,我特选了府中精锐来保护苏相,以防大人被贱民冲撞。” 假苏阎心中嘀咕,他布粥是做好事,冲撞什么? 面上却满是笑容,“王大人思虑周全,我就受之不恭了。” 王宜春笑得更加谄媚,大手一挥,“若是苏相受到半点伤害,本官要你们的命!” 说完便又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刚可是有重要的人求见他。 假苏阎和雁羽就如此大张旗鼓地前往府衙门口布粥去了。 假苏阎对朝堂所知甚少,却也明白,布粥一事,是能让百姓与苏阎近距离接触,上述冤情的绝好机会。 而这些官兵,保护他安全是其次的,重点反而是不让百姓与他说太多。 这算盘珠子都打到他脸上来了。 府衙门口,三个施粥摊,便排了三条长龙。 还有衙役提着鞭子,抽打着想要插队的人。 嘴里还在怒骂着,“他娘的,欠打是吧,排队去!” 在他鞭下是个瘦弱的小男孩,一道殷红的鞭痕横亘在他脸上。 男孩跪下来,使劲磕头,哭道,“求求大人!让我先领粥吧,我娘快要饿死了!” 一脸凶相的衙役抬起脚,一脚踹在男孩胸口,“滚你娘的,饿死了说明命不好!赶紧滚,别逼我再动手!” 男孩歪倒在地上,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 人群中有人在劝道,“你赶紧走吧,走吧!” 男孩抬起污黑的手背擦了擦脸,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家走去。 他娘快饿死了,他其实也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肚子里都是草根。 假苏阎冷着脸看着,他想到了这两晚王宜春办的宴。 换成粮食,完全足够这些人吃一年! 雁羽的拳头握得很紧,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 多做一步,便可能暴露暗中的大人。 假苏阎走到正中的摊位,用大汤勺搅了搅粥。 水米平分,是他最爱的粥的类型。 但前来领粥的饥民,自然是想要最浓稠的粥。 两支颤颤巍巍的手,拿着碗凑到了假苏阎面前。 假苏阎接过碗,盛了满满一碗。 枯瘦的老伯满手都是茧子,这是种了大半辈子地的庄稼人。 “大人,我,我的地…” 老伯说得气喘。 在假苏阎身后的官兵齐齐拔刀,“放肆!还想领粥的,不得用污言污语脏了大人的耳朵!” 老伯哆嗦了下,赶紧接过来碗,顾不上烫,连忙往嘴里倒。 假苏阎抬起手,想提醒他烫,看到这一幕,又放下了手。 沉寂无声的施粥,队伍逐渐变短。 雁羽尽力将每一碗都盛满。 这便是陛下所知道的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忍受饥饿。 造出王家这等第一世家,究竟底下要多少的百姓流离失所? “大人!大人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直到一个看起来有些疯癫的女人一把抓住了假苏阎的手。 官兵警铃大作,立马提刀向前,“松开!赶紧松开!” 女人跪着,哭喊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被他们抢走了!” 女人没有要粥,她今日就是为了向苏阎告状。 官兵冲上前,粗鲁地把女人拖起来往后面走。 假苏阎终是无法再忍,一把将汤勺扔回了锅里,“岂有此理!松开她!” 雁羽赶忙放下汤勺,劝道,“后面还有这么多的人等着,大人莫误了。” 官兵松开了手,“赶紧滚,再纠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假苏阎一张脸气得发黑,他怎么就要来受这些气了! 一群畜生! 不,猪狗不如的东西! 一锅粥见底后,假苏阎看着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用力敲了敲锅,“都是死人么!再端一锅来!要稠得筷子插进去不倒!” 一场漫长的布粥,从中午一直到了夜里。 喜庆的大红灯笼处处挂着,布粥却仍是寂静无声。 压抑得雁羽喉间发堵。 直到一个小孩递过来的碗里有一张摊开的纸条。 上面写着,“即刻回京”。 雁羽一阵激动,这是大人的字迹! 说明大人已经拿到了证据了! 但他看着面前的长队,拿着汤勺的手却放不下来。 他是可以让官兵来施粥,但他们必然会应付了事。 不是粥稀得几乎无米,就是盛粥只盛一点点。 心中不在意,看不见别人苦难,也没有慈悲心,怎么可能会施舍出善心? 直到火光映天,照亮了扬州城的夜。 “走火了走火了!” 百姓们作鸟兽状四处奔逃。 好些人提着木桶往走火的地方跑去。 扬州城建屋,大多都是木头,火势连绵。 好些排队的饥民都跑了,嘴里喊着,“我的房子!” 雁羽放下汤勺,拦住一个人问道,“是哪里烧起来了?” “哎呀,蒋宅!就是扬州城最有钱那家,别挡路,我要去救火去!” 这人急匆匆地撞开雁羽,跑远了。 雁羽皱着眉看着这人的背影,总觉得右眼直跳。 他看向假苏阎,“大人,我们…” “将这两人抓起来!生死不论!”王宜春身边的手下喊道。 官兵抽出刀就像假苏阎砍去。 “放肆!我可是丞相,你们不怕掉头么?!”假苏阎惊得瞪大了眼。 雁羽飞身而起,“大人,赶紧走!” 假苏阎赶紧跟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这群人什么胆子,我可是丞相!丞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我手里还有尚方宝剑,这扬州什么毛病!” 雁羽被念得烦,“事情败露了,赶紧逃命,你要是被抓了,没人救你!” 假苏阎一听,二话不说扯下头发,“我去你的!你跟你主子一样,心都是黑的!我为谁才闯虎穴的!” “#!%%'/'#” 一通污言秽语,绵绵不绝。 雁羽被骂得耳朵都烧起来了,“停停停,救救救,别念了!” 坞主梅花糜这才没再骂了,“这还差不多。” 密密麻麻的铁箭铺天而来,雁羽挥剑极快,梅花糜身手也不错。 ------------ 第一卷 第192章 火 但铁箭却射中了路上躲闪不及的行人。 三五个纷纷流血到地。 梅花糜又憋不住开始继续骂了,“卧槽他奶奶的!王家究竟是不是人,背这么多条人命他夜里也不怕鬼上门!” 雁羽眼看铁箭又要射中之前被打的男孩,飞身过去,来不及避,铁箭扎在了他的肩上! 男孩惊得泪眼汪汪,嘴里尖叫着,“啊啊啊啊啊啊!” 雁羽提起他,把他扔进巷道里,“赶紧走!” 梅花糜替他打落一片箭,“你有没有事!” 雁羽刚想张口,只感觉眼睛越来越沉,整个人越发站不住,“毒…” 话音未落,人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梅花糜抱起他,往旁边一滚,滚进了巷道里。 “我他娘的真是欠你们的了!” 他梅花坞坞主,何时这般狼狈过! 身后追兵疯狂地赶,铁箭跟没玩没了的一般,不要钱地猛射。 刀剑无眼,是一点也不在意是否会伤到旁人。 梅花糜自己是能逃的,但是背着雁羽,他的体力消耗极快。 逃了半刻钟后,终究是没躲过一支从侧面来的铁箭。 连带着雁羽,两个人齐齐从屋顶摔了下去。 “捆好!多捆几圈,带去给大人!” 官兵蜂拥而上,将两人捆成了粽子带走。 火势越来越大,救火的人密密麻麻。 正在飞快地誊抄着账册的苏阎停了笔,飞快地出去看了看。 一看,便立马进了屋,急声道,“来不及了,现在必须出城!” 叶盼汣赶紧放下笔,将账册合上,飞快地扔进箱子中。 苏阎找了个一模一样的箱子,两个箱子上的锁都是一样的。 “我们分开走,你走南门,我走北门,去京城的路上碰面。”叶盼汣脸上满是急色。 苏阎摇了摇头,“出不去的,王宜春现在连一只苍蝇都不会让飞出扬州。” 王宜春这人,缺点巨多,但有个很大的优点,他怕他爹,更怕王家的根被拽出来。 所以他一定会无比狠厉,为了保住王家,一切手段都会使出来。 叶盼汣凝眉,看着扬州地图,“那我们走水路,扬州的船多,从这里走,有一片芦花荡。” 苏阎点了点地图,摇头,“现在越是隐秘的小路,危险性越大,走水路能行,但要大大方方地走。” 叶盼汣看向他,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找黎大人!” 苏阎点点头,聪明。 他虽极力不想让黎司鸣暴露,但如今这箱账册最为重要。 苏阎走向旁边屋子,衡桐正在习武。 这次再见到大人身手后,她觉得自己还是松懈了些。 差大人太多。 “衡桐,你带着蒋乐月先在扬州城中,安全为上,待王家灭了,你再带她来京城。”苏阎交代着。 衡桐握拳行礼,“是。”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衡桐,保重。” 衡桐很是不舍地抱了抱她,“姑娘保重。” 她知道两人此去凶多吉少,她这边还有蒋乐月,不跟着上去,才是更安全的做法。 明明应是寂静的黑夜,整个扬州城却灯火通明,处处都是嘈杂的人声。 人人心生惶恐。 苏阎赶着马车,车里是那两个箱子。 他不知道雁羽那边现在如何,但此刻顾不上,费了这么多功夫,都是为了能让这箱子能大白于天下。 蒋乐安此刻应该已经死了,他还没到必死的时候,这火必是王宜春让烧起来的。 而王宜春如今还没找到他,那么便是蒋乐安那里暴露了。 他在脑中快速想着当下的局势,并不断计划着怎样将箱子运到京城。 叶盼汣坐在马车里,微微挑起车帘,看着扬州城的兵荒马乱。 无尽的哭声参杂在官兵粗暴的声音中传来。 她叹了口气,摁了摁太阳穴,逼着自己去想将箱子运走会遇到的问题。 黎府离码头很近,就在海乐斋的斜对面。 叶盼汣一看便知,住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着码头和蒋乐安。 明明才二月下旬,今夜扬州城的风却格外燎热。 越是靠近码头,人烟越少,离那大火也越远。 黎府转眼到了。 苏阎上前扣响了铜环。 门很快被打开了,小厮看着他,又看了一眼马车,立马上前把大门全部打开,“大人快进。” 苏阎回身,赶着马车往里走。 小厮早已将门槛拆掉。 马车轮子嘎吱作响,一进入府中,紧张的小厮又赶紧将门关上。 这么一个混乱的夜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黎司鸣年已四十,虽是那年科举的榜眼,但因不喜谄媚他人,拒绝了王家的橄榄枝,而被贬谪出京。 整整做了十年的县令,将一方县城整治得欣欣向荣,却升迁无望。 还是苏阎惜才,从中周旋,将他一路升迁到了此地。 今晚的火一起,他就在屋里来回乱转。 肯定是出事了! 他便连忙命小厮,今夜若有人来,不必通报,一律放行。 一听到车轮响,他赶紧冲了出来。 一看到苏阎,便激动地要跪,“属下拜见大人!” 苏阎赶紧扶起他,“紧要关头,不讲虚礼,黎大人,我要你协助我,派三只小船,我要立马走水路离开扬州。” 黎司鸣看了一眼马车,快速说道,“今夜正好有三只船发出,一只去泉州,一只去益州,一只去冀州,其中泉州离京最近。” 苏阎摇了摇头,“不可,我去最远的冀州,半路上岸离开。” 若是王宜春一直未找到他,必定会严加查码头,码头人多口杂,暴露的可能很大。 他必须选王宜春最不容易猜到的。 他是急着回京,但也得有命回去。 叶盼汣听着谈话声,凝神思索着。 黎司鸣点点头,“大人说得是。” 苏阎看向他,“连夜将家人从这撤走,我走后,你也走,等到王宜春人头落地,再出来。” “好,我听大人的。” 他又拿出一本书册,“大人,这是这些年我暗中搜集的。” 苏阎接过看了起来,黎司鸣身处这个位置,想要做什么必须格外小心谨慎,必然动作只能很小。 所以这书册大多是他的所听所见,能从旁辅证蒋乐安的账册。 ------------ 第一卷 第193章 怎么甘心? 但若是仅凭这书册想扳倒王家,却是绝无可能的。 苏阎收好书册,拍了拍黎司鸣的肩,“这三年,辛苦你了,这很好。” 黎司鸣喉头动了动,“属下谈不上辛苦,苦的是扬州百姓。” 苏阎静默了一会,“是啊。” 但当务之急是赶紧将箱子送回京城,他不能有片刻耽误。 不一会,苏阎拿了一顶白色帷帽给叶盼汣。 叶盼汣很明了地戴上,当今之际,她这张脸最好还是遮遮。 苏阎还是前面那副老人扮相,却换了一身衣裳,变成了一副富贵长者模样。 他又打开箱子,将王家账册以及誊抄了一些的,分别装在两个布包里。 苏阎身上没戴任何东西,叶盼汣背着真的账册。 黎司鸣扶着他,“叔,小侄现在就送你去船上。” 苏阎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 黎司鸣又看向另一个男人,和苏阎的扮相几乎一样,“叔,小侄也送送你。” 男人点点头,背上背着誊抄的账本。 得益于黎府距离码头近,黎司鸣又是掌管漕运的二把手,平常整日都在码头。 码头上的官兵对他都很尊敬,纷纷叫着,“黎大人!” 黎司鸣摆摆手,“我的两位叔叔家中出了事,一个要去京城,一个要去青州,今夜有哪些船要走?” 立马有人上前答话,“回禀大人,今夜三条船,不如让伯父乘我去泉州的船,到了泉州离京也就大半日路程。” “好,泉州甚好。” 黎司鸣扶着这位叔,将他交给这人。 “路上务必照顾好,我这位叔叔可对我有大恩!” 属下恭敬扶着这人,“黎大人放心,我只把他当我亲叔叔对待!” 黎司鸣看着男人上船的背影,眼眶红了。 “大人,青州离翼州近些,乘我的船吧。”一个青年男人上前说道。 黎司鸣转身扶苏阎,“叔,你跟小宋去吧,他是个好小伙,肯定能照顾好你。” 苏阎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拍拍黎司鸣的背,“叔去了,司鸣,你快回吧。” 宋燕之忙上前扶住苏阎,“大伯,您往这边走,当心脚下。” 叶盼汣在身后跟着。 黎司鸣看着他的背影,恭敬行了一礼,便脚步匆匆地转身回了黎府。 苏阎说得没错,他必须赶紧走。 他来扬州前,便知道苏阎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上是要干嘛。 三年如一日地隐忍着,如今终于见到了些胜利的曙光。 三条能容十来个人的小船同时发出,船桨似刀一般划开水波,朝前驶去。 宋燕之的船上加上苏阎两人一共九人。 一前一后两个划桨的船夫,宋燕之带着五个官兵,全都腰间带刀。 叶盼汣始终没摘帷帽,透着白纱,她仔细观察着。 这船明显是护送贵重之物前去冀州。 但却不会特别贵重,不然不会只派六个人跟船。 苏阎站在船尾,看着扬州码头越来越远,他渐渐松了口气。 就是也不知雁羽那边怎么样了,可惜太过匆忙,没法带两人一起走。 扬州城被黑雾笼罩,冲天的火光终是在一个时辰后熄了。 全都是百姓救的火。 官兵在忙着满扬州搜人,三个城门口全部关死,偌大的扬州城,如今只能进不能出。 到了第二日。 蒋府已经化为了乌黑一片,徒留了没被烧掉的砖石。 偌大的蒋府,烧得焦黑的尸体走几步便是。 一个年轻男子慢悠悠地走着,一步步朝最里面走去。 就在那柄银鎏金掐丝镶翡翠屏风前,有一个蜷着的人身。 男子拔出剑,在尸身上拨着。 直到找到了一块双鱼白脂玉佩。 他伸手拿过玉佩,怅然大笑。 “是我的了,一切都是我的了!” 蒋吉俯下身,用剑尖拍了拍尸身头部的位置。 “说什么把我当亲弟弟,却从不把任何一条船归到我名下!” 他是蒋乐安最信任的人,他如今的官身也是蒋乐安买来的。 可那又如何,他在蒋乐安身边足足呆了十年了! 十年辛辛苦苦,任劳任怨! 可蒋乐安什么财产都没分到他名下,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要给蒋乐月的。 但他怎么甘心? 蒋乐月不过是个亲妹妹,便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得到这无尽的海上巨富。 而他呢?辛辛苦苦,做牛做马十年,却还是只能是个管家。 他不要做管家,他要这一切都归属于他。 于是他拿捏住蒋乐安身边的人,一举一动监视着蒋乐安。 可蒋乐安太谨慎了,他一直没找到任何的机会。 直到昨天。 蒋乐安让他再买一个箱子。 这箱子,他之前便替蒋乐安买了数十个,全都带锁。 可这些箱子他从来没见过,他也住在蒋府,蒋府哪他都能去,却从来没见到过。 他当时就知道,蒋乐安一定是拿这些箱子装他最重要的账册去了。 而昨天这箱子他运出去了。 说明什么? 说明蒋乐安这一定出了变故。 蒋吉意识到自己掌握蒋家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一点没犹豫地找到了王宜春。 得到了王宜春会把蒋家的家业全部给他的承诺后,他立马全盘托出。 王宜春便去了蒋府,他却没去。 他不想让蒋乐安见到他。 他要让蒋乐安死也不知道是谁出卖了自己。 “你就在地下好好看着,看着你打下的这份家业落入我的手里,哈哈哈哈!” 蒋吉状若癫狂,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蒋乐安时。 码头人来人往,都在忙着干活,装货卸货。 他才十四岁,个头比别人矮了一截,干活却一点不敢慢。 慢了就要挨打。 但他很累,手上磨得全是血泡。 吃得也不饱,整个人还有些发热。 眼睛越来越沉,动作也越来越慢。 眼看着扬起的鞭子就要落在他身上。 他吓得一个激灵。 “小孩,你过来。” 蒋乐安的声音很和蔼,鞭子果然没落下。 他转头看向蒋乐安。 彼时二十多岁的蒋乐安,一身正气坚毅,冲他招着手。 那时蒋乐安刚买了第一条船,挑中了他做船上的帮工。 是啊,从此他便再没挨过饿,也没再被人打过。 ------------ 第一卷 第194章 沸腾 可人都是会变的,他成日在蒋乐安身边,看着他这个哥哥是如何阔绰奢靡,怎能不眼红? 他没错。 对,他绝对没错。 蒋宅是烧光了,但他在此之前,便将蒋家的大部分财产转移到了自己新买的宅子里。 蒋吉抬起脚,跨过这尸身,去找蒋乐安的暗室。 他要确保这暗室被烧光了,再去给王宜春回话。 蒋吉是在府衙的地牢中找到的王宜春。 “这个苏阎怎么可能是假的!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王宜春暴怒的声音传来,蒋吉内心一紧,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转头就想走。 “谁在那鬼鬼祟祟的!滚过来!”王宜春喊道。 蒋吉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小民参见大人。” 王宜春瞥了他一眼,“暗室怎么样了?” “全都烧成灰了,大人勿忧。” 王宜春刚端起茶杯,一听这话,直接将茶杯摔在了他面前。 “勿忧!废物!你那个好哥哥,已经把账本给出去了。你干嘛不早点来!” 王宜春的眼很是浑浊,常年耽于酒色,眼袋极肿,可这还是让蒋吉很是害怕。 蒋吉赶紧跪下,“都是小民的错!” 王宜春冷哼一声,“蒋乐安的家业太大,我怕你一人管不了,我派一个人,你跟着他学学怎么管。” 蒋吉呼吸都停顿了,一双手攥得紧紧的,额头青筋暴起。 “怎么,不愿意?”王宜春已端起侍女新端上来的一杯茶,慢条斯理喝着。 “小民不敢,一切听大人安排。”蒋吉笑着应着。 王宜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吧,别在这碍事。” 蒋吉起身,倒退着走了出去。 他简直就是个小丑! 心中翻腾不休,五味杂陈,各种苦楚痛楚都涌了上来。 王宜春看着蒋吉退出去的衣角,冷哼一声,“背信弃义的畜牲,还想登大雅之堂,笑话。” “大人,人已经泼醒了。”衙役上前躬身说道。 王宜春站起身,肥胖的肚子颤了颤。 他朝牢房里走去。 阴暗潮湿的黑屋中,只点了根蜡烛,雁羽和梅花糜被铁链吊在墙壁上。 “我真是欠了你们的…” 梅花糜有气无力地骂着。 雁羽动了动眼睛,沉默不语。 王宜春走进梅花糜,衙役提着灯笼,为他照亮。 王宜春扯了扯梅花糜的脸,“这怎么能是假的呢?” 梅花糜直接冲他吐了口唾沫,“呸!少拿你那咸猪手碰老子,脏!” 王宜春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 他赶紧抬袖擦着脸,“来人!给我狠狠地打,好好审,真苏阎现在究竟在哪!” 说着,他一刻也不想再在这呆,赶紧退了出去。 王家人很是迷信,一贯认为地牢乃不祥之地,能不去就不去。 勉强在里面待了一会,就已经倒霉地被喷了口水了。 在他身后,传来鞭子抽在人身体上,皮开肉绽的声音。 他听得一阵高兴。 敢对他如此不敬的人,活该! 他身边紧跟着两个幕僚,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趴在他耳边悄声献计,“大人,那苏阎传闻最是爱民如子,不如就从这下手…” 王宜春越听眼睛越亮,“好!先生此计甚好!定能让那苏阎自己走到我面前来!” 他拍拍幕僚的肩,“赏,重重有赏,黄金百两够不够?” 幕僚直点头,“够够够,多谢大人!” 王宜春喜笑颜开,大踏步地朝扬州城西门走去。 西门是扬州城最高的城墙。 待他被衙役用小轿抬上城墙时,底下百姓也被衙役聚集了起来。 王宜春不想喊,他刚多走了几步,已经累了。 他说一句,守城门的将士便吼一句。 “底下的百姓听着,苏阎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他如今私自盗了扬州的官银,这官银是去年收缴的税银,若是找不到苏阎,就只能让大家再重新缴税银!” 底下的百姓一下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苏相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传闻苏相爱民如子,十分清廉,每日吃得极为简单,绝不会做出这等事!” 好些都难以置信。 也有嫉官如仇的,“天下的乌鸦都一般黑,只要是个官的,就没个好东西!” “苏阎他也是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怎么可能不贪!先前只是藏得好,把大家骗住了!” 城墙上迅速喊道,“肃静!” 百姓静了下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毕竟这可是跟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事。 “若是苏阎一日不出来,便是大家在包庇!” “便每日拉一个人出来杀头问…罪!” 喊话的将士自己都难以置信,喊到最后声音都小了。 王宜春瞪着他,“没吃饭?!换一个人把刚那话再喊一遍!” 底下的百姓一片寂静,人人都觉得自己肯定是耳朵听岔了。 另一个将士看着天,又喊了一遍。 瞬间,就像水滴进了油锅里,人人都沸腾了起来。 “凭什么!” “我们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么!” “谁包庇了苏阎,赶紧交出来!别害得大家一起死!” 王宜春被吵得耳朵疼,“弓箭手!” 城墙上的弓箭手迅速拉弓,随时准备放箭。 百姓迅速闭上了嘴,像摁了暂停键。 一个小男孩扬声喊道,“要杀就杀我吧!我这条命是苏相救的!我知道苏相不是你这种贪官!” 这小男孩正是先前布粥时被打的,后来又被雁羽舍身救下的。 一阵风吹过,城墙上下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接着又有人站了出来,“杀我吧!老母快病死了,是苏相替我寻来的郎中!” “杀我吧!我儿能进书院,能做官,也是因为书院有苏相拨给寒门学子的钱!” “杀我吧!” “杀我吧!” 一声声层叠不休的喊声,震得王宜春头疼。 这一幕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以他的了解,这群贱民最是惜命,一旦涉及到性命,必然会毫不犹豫交出苏阎。 他先前究竟是为何会觉得苏阎是和他一样的人? 还觉得惺惺相惜,志同道合? “放!” 弓箭手有些犹豫,底下的百姓中可是有他们自己的父母啊! ------------ 第一卷 第195章 畅快 王宜春拔出刀,比在一个官兵脖子上,“放不放!” 刀很利,直接划出了一丝血痕。 官兵吓得哆嗦,箭矢直直射了出去。 因为用力不够,箭矢没射中人。 人群中的衡桐想到叶盼汣交代的。 “衡桐,若是扬州城内生变,有机会就掀起百姓怒火,必能直接毁了王宜春。” 她高声喊道,“天道不仁!贪官当道!杀了王宜春!” “杀了这狗官!”一中年男子的声音响亮。 百姓中应和的众多,他们忍受了太多不公,一条命苦熬着,早已压抑太多。 此时有人带头,更是毫不犹豫就跟上。 王宜春吓得不轻,推开旁边的官兵,抢过弓箭,气急败坏地喊道,“放肆放肆!一群贱民,给我统统闭嘴!” 但他胖得早已没了拉开弓的力气。 百姓暴动,全都往城墙上冲。 做小将领的官兵在大吼着,“全都给我挡住!乱闯者,格杀勿论!” 真正在前面挡的小兵,却都很敷衍,被百姓一推就开。 王宜春吓得扔下弓箭,幕僚在旁边喊着,“大人,我们先回府吧!” 他直点头,被护着往下从另一边楼梯下。 突然,他感觉腰间一阵汹涌的刺痛。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腰间的刀。 持刀人笑着,将刀用力又往里面推了推。 “你,你怎敢!” 他捂住腰,站不住向下倒。 倒在城墙上,王宜春看着这些人的脚,怎么能是他看别人的脚? 他可是大梁第一世家王家的嫡长子,他生下来就饱受别人的跪拜,怎能这么屈辱地倒在别人脚下? 幕僚看着,没去扶他。 一切都完了,他那百两黄金是拿不到了。 蒋吉抽出刀,他刚跟着王宜春上了城墙。 心中的怒气似火燎原,他随身带着蒋乐安送自己的刀,再也忍不住,一刀扎进了王宜春的身上。 “是,我等贱民,怎么敢的,王大人这条命金贵着呢!” 他在地牢时,听见了王宜春骂他的话。 谁都能说他背信弃义,他王宜春凭什么也能说?! 蒋吉嘲讽地面目都变形了,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刀,又是一刀,直接砍下了王宜春的头。 哥哥还是爱他的,送他的东西还是这么好用。 就连这柄刀,都如此利。 想到这,不知怎的,他眼里落下了泪。 他后悔了,后悔得彻底。 但一切都已经没了。 幕僚吓得逃窜,这就是个疯子! 谁知道下一个做刀下亡魂的会不会是自己! 蒋吉提起王宜春的头,站起身,冲还在往上冲的百姓们喊道,“王宜春已死!” 百姓们顿住了。 官兵也愣住了。 蒋吉随手将头扔了过来,活像在扔什么垃圾一般。 鲜红的血液在空中溅出一道弧线。 百姓们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最前面的小男孩哭着,上前踹了一脚王宜春的头,“你还我娘亲!我娘活活饿死了!呜呜呜呜——” 哭声哀伤,小男孩哭着跪下了。 天地间回荡着这哭声。 蒋吉看着这男孩,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站上墙头,看着扬州城,以及海面上飘扬的船帆。 他陷入了迷茫,曾经眼里只看到得到钱,怎么就没发现,扬州城真的很美。 蒋吉闭上了眼,法不责众,但是他谋害朝廷命官,难逃一死。 风声越来越大,他向前倾。 身子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下飘落。 哥哥,背信弃义的弟弟这就来找你赔罪了。 “砰!” 摔在了青砖上,脑浆迸裂。 百姓们互相看了看,抬起脚步散开了。 王宜春死了,这仇便结束了。 衡桐看向一旁的蒋乐月,“你恨他么?” 蒋乐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朝蒋吉尸首走去。 往日最爱笑的人,再也不会笑了。 她什么都没了。 上午她才将亲哥哥入殓下葬,此时她又要为干哥哥入殓下葬。 衡桐跟在她身边。 是有些残忍,却也没有办法。 整个扬州一片混乱,茶馆里人山人海,原本声音激昂的说书人早已盖不住百姓们议论的声音。 “完了,王宜春这狗官死了,也不知道朝廷会怎么样?” “怕什么,一个城的百姓,总不会通通拉出去砍头,真要砍头,老子就把新狗官再砍了!” “就是!怕什么!大家团结一心,谁都不能再欺负我们!” 人人激愤,被压迫剥削了这么些年,一经自由,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小男孩最后将王宜春的头挂在了西门口城墙上。 他恨他恨得要死,即使是王宜春死了,他也要他不得安葬。 就在这好好看着他娘亲的墓。 也许领了那碗粥,娘亲就能不被饿死。 王宜春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布满了惊恐。 他死前最后想到,爹说得没错,地牢真是个不幸的地方,他不过呆了一小会。 命便没了。 而府衙的地牢中,雁羽和梅花糜已被鞭子抽打得晕了过去。 一群身穿梅花暗纹短打的人,脚步轻快地涌进了地牢中。 她们身手极好,一招打晕一个守卫,很快就找到了这间地牢。 “坞主!” 领头之人声音悲呛,认识坞主以来,就没见过坞主这么惨。 她从守卫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铁链,上前扶住梅花糜。 梅花糜浑身都被打得皮开肉绽,一碰到人,直接把他痛醒了。 他用力睁开被打得肿胀的眼睛,看清了是自己手下。 “旁边的也带走。” 不带走雁羽,他就是死都没法从苏阎那个混蛋嘴里要到答案了。 他这一遭受的苦就全白费了。 真他娘的是上了贼船! 扮做百姓的黎司鸣走上了城墙,刚刚人群中第二声是他喊的。 那是个绝佳的好机会,绝不能错过。 王宜春无头的尸体浸泡在血水中。 他垂头看着。 三年,终于换来了这狗官的人头落地。 黎司鸣心中好不畅快,忍不住仰天大笑! 天道,是要自己争取的! 他看一眼旁边早已乱得六神无主的官兵,怒喝一声,“众人听令!竭力维护扬州城秩序,凡趁乱为非作恶的,一律压入地牢!若有人胆敢再肆意欺辱无辜百姓。” 他提了提王宜春的尸身,“这,就是下场!” ------------ 第一卷 第196章 来了(活动求多多支持,啾咪) 官兵们猛然发现,往日那个平易近人的黎大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严格威武的大人。 令人心悸。 “是!” 众人齐齐应道,一点不敢耽误,踏着步子朝城下走去。 黎司鸣两鬓已有些斑白,风吹起他的发尾。 他这一生如履薄冰,但脊背从不曾弯过。 他看向京城的方向。 只愿苏相此去顺利。 一夜的功夫,小船已开出一百里。 叶盼汣躺在船舱的榻上,这几日又是被追杀又是飞速誊抄,过于紧绷,她疲乏地睡着了。 苏阎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榻边,垂眸看着她的睡颜。 耳朵仔细听着船上的一动一静。 装着账册的包裹被叶盼汣抱在怀里,她抓得很紧。 夜凉如水,水声潺潺,船舱上一轮明月高悬。 他真的很难有如此闲暇的时间,更难有如此时间和盼汣在一起。 等盼汣醒来,两人就要继续疲于奔命。 慈悲心这种东西,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很幸运,盼汣也有慈悲心。 心慈却不会在关键时候手软,这便够了。 他在她面前杀了很多人,这是他不想让她看到的。 他能感觉到,在盼汣心里,人命都是平等的。 这点在这个时代很难得。 有人生来就是王公贵族,手中握着奴仆成群,拥有对他人的生杀予夺权力。 没什么人觉得人命平等,多的是都觉得自己命不该此,想要爬上去,成为人上人。 当角色互换时,多的是人性暴露无遗。 一夜静坐,伴着一阵汹涌的颠簸,叶盼汣睁开了眼睛。 她立马警醒起来,“是有人追上来了么?” 她是被追得快出阴影了,梦里都在躲箭。 苏阎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没有,才四更天,再睡会吧。” 叶盼汣在他掌间轻轻蹭了蹭,一双眼灵动地看着他,“你就这么坐了大半夜?” 苏阎勾起唇角,“甚是自在。” 这样的夜,这样的景,这样的人,还不知将来会不会说句,只道当时是寻常。 叶盼汣眨眨眼,“我们去船头坐着吧,我想听你吹笛子了。” 苏阎抬手掀开被子,把她横抱了起来,步子稳重地朝船头走去。 叶盼汣仰头,透过他的下巴,看着星子遍布的天空。 “我就没见过这么多星星的天空,真美啊。” 现代污染严重,她又忙着赚钱,偶尔仰头,头顶也是黑压压的天。 而今晚的天,星星密密麻麻地,连夜风都轻柔。 苏阎盘腿坐在船头,也抬头看天,“我也没见过这么美的夜。” 他取出笛子,吹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曲子。 叶盼汣靠在他的怀中,听着笛音在水面中荡开,回音悠扬。 老实巴交的宋燕之撑着船桨,看着这一幕,惊得瞪大了双眼。 不是,黎大人的叔叔呢,怎么突然变成了个比黎大人还小的男人! 还长得如此俊朗! 这两人看着就像是神仙眷侣,仙气飘飘得他都不敢上前去打扰。 连多看几眼都觉得不妥,便转过了身去。 一曲终了,叶盼汣笑盈盈地看着他,“好听。” 苏阎捏了捏她的脸,“好听你当时还要坚持淋雨,不上马车。” 怎么能不是见色起意呢,感情的事,色总归是第一步。 灵魂的共鸣才是难上加难。 叶盼汣也抬起手捏捏他的脸,“我才不要做棋子,我喜欢做执棋人。” “那我做你的棋子,你可要多多挂念。” 苏阎眼里映着她的笑颜,唇角上扬。 叶盼汣瞥过头去,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从水面上隐隐露出身影的巨船。 她声音急促,“来了,不能再去冀州了!” 苏阎连忙站起身,将她放好,遥遥看着巨船。 蒋乐安的巨船上还装了火炮,速度更是他这小船的数倍。 他转过身,冷声道,“宋燕之,我是苏阎,立刻全速靠岸!” 宋燕之转过身,脑子直接僵住了。 “苏…不,是!” 老伯这就变成了苏相,他,他只能闷头苦干! 他手上用力动着船桨,苏阎抬脚提起船桨,也帮着划船。 他力气大,船行进地快了许多。 船舱里传来打雷一般的呼噜声,宋燕之听得耳朵发烫,急忙喊道,“起来,都赶紧起来赶路!” 无人动弹,他抽出船桨就往船舱里冲,打着六个昏睡的壮汉。 “别睡了别睡了!” 有个壮汉翻了个身,不满地呢喃着,“老大,干什么啊,急什么,等到了就说水上遇了风浪迟了些呗!” 宋燕之听得眼角直抽,外面可是苏相,他这差事还能不能保得住! “不能迟!赶紧起来!”宋燕之不再留力,打得重了些。 壮汉们终于爬起来了,一个个黑着脸划着船桨。 苏阎淡声道,“是苏某不好,将各位卷进来了,那条巨船是追兵,被追上,我们都活不了。” 众人一听,全都激灵了。 一时之间,船桨打水声巨大,迅速朝着最近的河岸冲去。 巨船距离还很远,只隐隐约约能看见个影子。 半柱香的时间,小船靠了岸,苏阎单手搂住叶盼汣的腰,飞身上了岸。 “船上东西搬出来,将船沉没。” 宋燕之几人迅速搬着,这可是生死大事,一点不敢再耽误。 苏阎抽出火折子,吹了吹,猩红的火焰猛地照亮他那张妖艳绝色的脸。 脸庞白皙如玉,眉如远黛,细长而浓密,丹凤眼狭长,星眼火光流转,勾人魂魄。 微微上挑的眼角似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妖娆,鼻梁高挺,火映粉唇,白衣撩人。 叶盼汣轻咳一声,对这样一个人,不见色起意也太难了。 他身边六柄飞刀就位,随着他竖起的双指,直冲小船底部而去。 “咕噜噜——” 水迅速从破洞处漫了上来。 宋燕之等人的脚都被水浸湿,急声喊道,“只拿最重要的那箱!快走!” 几人终是赶在船沉没前,搬着三个大箱子从船上下来了。 都累得坐在岸边喘气。 叶盼汣早已取出舆图,手里拿着一根炭条,“我们现在在哪?” 苏阎在地图上一指,这是扬州与泉州之间的泰州,距离扬州较近。 ------------ 第一卷 第197章 你死我亡 有三条路离开泰州,正西的一条距京城最近。 “宋大人兵分两路,一路走正西,一路就在泰州。” 苏阎指了指与正西反方向的东北,从这条路回京是绕得多一些,但越北上越安全。 叶盼汣点点头,收好了舆图,“各位大人,若是被抓住,尽管告诉他们我们是从西南的路走了,命最重要,不要硬碰硬。” 宋燕之张了张嘴,他还想说誓死不会说出两人来着。 苏阎躬身给几人行了一礼,“多谢各位送阎这一程,有缘再见,保重。” 宋燕之几人连忙回礼,“苏大人也太客气了。” 苏阎一手抱起叶盼汣的腰,“抓稳了。” 叶盼汣很迅速地搂住他的脖子。 耳边风声呼啸,苏阎飞身而起,脚点树尖。 宋燕之几人仰头看着两人的背影,都张大了嘴。 “苏相这身手…” “刚那飞刀我以为是要我们的命的,贴着我的脚底,像鱼一样游了过去…”一个壮汉心有余悸地说着。 “胡说,我们苏大人从不滥杀无辜,你这条小命,稳着呢!” 宋燕之感觉心跳得很快,他激动得脸都有些红。 他终于见到了苏阎! 这可是他一直念着的榜样! 榜样果然没让他失望。 叶盼汣将头埋在他怀里,“我们现在去买两匹马?” “是。”苏阎应得简单。 站在高处,看得更清楚些。 这会天刚亮,马市肯定还没开。 苏阎四处看了看,选了一家大客栈。 情况紧急,来不及再买马。 “盼汣,两匹马什么价?” 叶盼汣取出七十两放在了马厩里,“这些大抵是够了。” 两人便翻身上马,快速骑走。 屋内的人听着马蹄声,惊得跑出来看。 却只看到两个人的背影,追了一阵追不上,气得叉腰大骂,“你给我停下!” “那是老子的马!我辛辛苦苦买的马!” “这都是什么事!我咋这么倒霉!” 本来就饭都还没吃,跑这么一阵,又骂,眼前一阵发晕。 他只好扶着墙走回去。 他看着马厩,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立马冲过去,捡起地上的亮闪闪的银锭子。 “发了发了!这什么大好人,我这两匹马哪值这些钱!哎哟哟,真是大好人!” 这钱足够他再买两匹年轻的马了,他那两匹岁数都不年轻了。 两匹黑马并行骑过泰州城陌生的道路。 叶盼汣穿来后骑马骑得很多,骑术越发娴熟,能紧追着苏阎的速度,不落后。 苏阎余光中一直留意着叶盼汣,这和与雁羽赶路的感觉截然不同。 两人刚出泰州城城门,城门上就传来声音。 “赶紧关门,谁都不能再走!” 叶盼汣一扬缰绳,马跑得更快了。 看来是已经追上来了,王家的号令在偌大的江南真是好使。 所到之处,官员莫不臣服。 但关城门的声音一直没响起来。 叶盼汣不由紧蹙眉头,这不太对。 “扬州已经乱了。”苏阎的声音传来。 叶盼汣顿了顿,“那便不会再有人追上来了。” 苏阎笑笑,“追兵是没了,前路却不顺。” 蒋乐安牵扯太大,便是进了京城,都未必能顺利进皇宫中。 “我们先去京畿处,尚方宝剑可调令军队。” 叶盼汣点头跟上,两人飞速赶路。 京畿处设在京城郊区,正好就是泰州这边的方向。 叶盼汣路上买了几张干饼,两人就便骑马便啃着干饼。 马不停蹄地骑了整整一天,从太阳升起到落下,再到头顶星辰遍布。 “刷——” 数十只箭从暗处飞来。 苏阎迅速将飞身而起,摆在了叶盼汣身后,身边梅花飞刀环绕,打落数只飞箭。 “别回头,一直骑,有我在。” 苏阎尽力放轻了声音。 叶盼汣抿了抿唇,扬鞭策马。 不要怕,不要怕。 “杀!” 四周暴起一群黑衣人,足有十几人之多! 刀光箭影间,杀气腾腾。 苏阎取下腰间的尚方宝剑,递给了叶盼汣,“你拿着剑,先斩后奏!” 说完他就飞身离马,飞刀入肉身此起彼伏。 叶盼汣一手抓紧剑,她将背后的包裹放在身前,马鞭打得更急。 身边的打斗她看都不看,一门心思向前骑。 快些,再快些! 此刻她若是分神慢了,才是真的没有生路了。 一刻钟后,苏阎一身白衣染血,脸上也溅了血,他落在叶盼汣身后,一手环住她的腰。 “我无事。” 马背颠簸不休,只差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京畿处了。 苏阎在她身后很静,似是一动不动。 叶盼汣心里很乱,骑马却一点不敢耽误。 “弟兄们给我上!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身雄浑的声音响起,震得叶盼汣耳朵都疼。 这声音一听就不简单,武功了得。 苏阎深呼吸一口,再次飞身站在马背上,“我只欲追问王家的罪责,尔等此刻退去,我便当此事不曾发生。” “哈哈哈哈!苏阎,我不是王和录,他就是信了你的话,连亲儿子都折在了扬州!给,我,杀!” 话音一落,他率先冲了上来,马背上一柄长枪似蛇,直冲苏阎面门而来。 苏阎一跳,踩上枪尖,一个翻飞,落在了此人马背上。 “徐将军的长枪仍是不减当年,我再问一遍,退是不退?” 梅花飞刀比在他的脖颈处。 年近半百的徐申巢冷嗤一声,直将枪尖向前送,“我就是死,也要留有美名死!” 眼看着枪尖要抵上叶盼汣的背。 苏阎不再留情,飞刀直接贯穿他的脖子,一手抢过这长刀,怒吼道,“徐将军已死,你们还要送死么!” “徐将军死了,我们也不想活了!弟兄们,给徐将军报仇!” “是啊!徐将军平日待大家不薄!杀!” “先冲马上的娘们下手!” 叶盼汣额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胳膊扬鞭早已酸了,此刻却根本顾不上,急得迅速抬起扬鞭。 双脚不断夹着马肚。 真是愚忠! 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驾!” 耳边不断响起刀身相碰的金属尖锐声,苏阎已不在马背上了。 眼看马前有一人持刀要杀来,叶盼汣急忙拉缰绳,将马前身高高扬起,任马蹄狠狠落在此人身上。 ------------ 第一卷 第198章 血印 此刻不是他死就是她亡,容不得半分犹豫! 马蹄踏着鲜血,极速向前。 转瞬间已骑出十米远,苏阎却还没跟上来。 叶盼汣头也不回。 过了不知多久,她感觉到身后有些温热。 “无事,快了。” 苏阎的声音听起来越发虚弱。 风将她的发吹得飘起,骑了又不知多久,苏阎的头枕在了她的肩上。 叶盼汣惊得眼眶泛红,“苏阎,你再撑一撑!” 京畿处已近在眼前了。 苏阎挣扎着又抬起另一只手,鲜血潺潺,他环住她的腰,“太细…” 一双疲惫的眼终是闭上了。 刚到京畿处门外,叶盼汣立马抽出尚方宝剑,举在面前,“宝剑在此。速速退下!” 快马一路驰到主帐门口,她翻身下马,看着浑身是血的苏阎,厉声喊道,“来人!快请郎中!” 主帐中迅速冲出来了一个人,一看到马背上的苏阎,惊得瞪大了眼,“苏相!快!郎中!” 围过来的将士立马去请郎中。 叶盼汣一把拽住领头之人,“大人,请立刻送我入宫面见皇上!” 她若是不将这包裹送进宫,这一路就是白费。 林元耀皱着眉,想到刚刚苏阎双手抱着这姑娘的一幕,“请跟我来。” 叶盼汣又恭声道,“大人务必多带些人,这一路不太平。” 林元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事越发严重了,“点骑兵一千,快马跟我走!” 叶盼汣骑了一匹新的马,跟在林元耀身后,她没再收回尚方宝剑,身上染了苏阎的血,一张脸冷若寒冰。 去了京城后,林元耀有意慢下来。 京城中纵马,可是大罪。 叶盼汣举起宝剑,“圣上在此,速速退下!” “刷!” 一支飞箭直冲尚方宝剑而来,林元耀惊得赶紧挥刀护住叶盼汣。 这他娘的可是京城,谁不想活了! “快!直奔皇宫!” 京畿处靠近京城北门,距离皇宫还有两刻钟的骑程。 短短两刻钟,一千兵力耗去七成,林元耀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这比在边境打仗还交手频繁,这娘子身上带的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眼看着看到了皇宫午门,林元耀却迅速勒住了缰绳,马嘶鸣着停下。 “给我抓住这反臣!”王和录苍老的声音响起。 叶盼汣翻身下马,丝毫不惧地走上前,“尚方宝剑便是陛下,我看谁敢上前!” 她步子不停,鞋底是血印,挺直脊梁朝前走去。 持刀兵士通通顿住了,不敢往前。 王和录亦不躲,“笑话,陛下只将尚方宝剑赐予苏阎,你又是谁?手里拿的只是个假造的罢了,给我拿下!” 林元耀陷入了左右纠结中,一方是苏阎明显信任的,一方却是当朝重臣户部尚书王和录。 得罪了哪一方,他都不好过。 就在这时,叶盼汣直接持剑上前,将剑比在了王和录脖子上,“王尚书,你是不是想像你儿子一般?!我再说一遍,给我让行!” 她酸痛的胳膊拿着剑都有些抖,却还是用力下压,在王和录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她今天要是进不了这皇宫,她和苏阎下场都会极惨,必须得谁挡杀谁! 王和录养尊处优大半辈子,哪受过这个,当即吓得直哆嗦,“叶姑娘有话好说,手下可别激动!” 叶盼汣又压重了一些剑,“让不让?!” 王和录连忙摆手,“都退下!” 王家府兵慢慢向后退去,看着叶盼汣都像看个疯子一样。 这可是当朝户部尚书,更是当今六皇子的祖父,这人怎么敢的啊? 叶盼汣没收回剑,用剑拍了拍王和录的头,“你,在前面走!” 进入午门就好了。 只要撑到能进午门就好了。 她好累,但是绝不能在此刻倒下。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女子。 她连忙冲了上来,“盼汣姐,我是盛平啊!” 她得到消息太迟了,让王家抢先了一步,如今迎接得迟了。 林元耀连忙下马,“拜见盛平殿下。” 叶盼汣这才信了,手里的尚方宝剑如此沉,她再也拿不住了。 “砰!” 宝剑落地。 叶盼汣看向她,取下包裹给她,“这是苏阎用命带回来的,快去交给陛下。” 说完就彻底力竭晕了过去。 她本身身子就不好,一路连轴颠簸,又紧绷着,剩下的全都是咬牙强撑着。 盛平连忙扶住她,“来人,送去紫宸殿,请太医!” 王和录看着盛平,不敢再动作。 盛平在宁宣心中太重要,他要是狠心动了他,留给王家的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可老祖有言,王家绝不造反,如若造反,逐出王家族谱。 他若是反了,又将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更别说扬州已失,没有了钱粮支撑,又怎么反? 王家的气运,去了! 盛平看都不看他,捡起尚方宝剑,快步转身就像御书房走去。 林元耀跟在她身旁,“殿下,当街纵马疾驰可都是这娘子用剑命的,可不能怪罪于我啊。” 盛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林尚书,若是你再有犹豫,想想你是怎么坐上这位置的。” 林元耀张了张嘴,不敢再言语。 此时的盛平怎的就和去他府上相劝时,温言细语的样子这么不同? 看得他这老将,都心里发寒。 到了御书房,宁宣看着这沾满血迹的布包,站起了身,“盛平,即刻派兵围住王家,王贵妃端王通通禁足,无昭不得出!” 他接过布包,快速打开,翻看着这本账册,额上青筋暴起。 “好,好得很!王家大小一应官员,全部拿下!” 李高屏住气,此刻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从此便再没了王家。 皇权独大,寒门与世家鼎立。 先皇不曾做到的事,庆帝做到了。 盛平躬身应是,转身就退了出去。 宁宣看向林元耀,“林尚书,苏阎现在何处?” 林元耀不敢隐瞒,“回禀圣上,苏大人浑身是血,如今在京畿处由郎中看治。” “李高!速带太医去京畿处,治不好苏阎,当心他们的脑袋!”宁宣用力拍了下桌子。 ------------ 第一卷 第199章 可怜 李高连忙应下,陛下这是真的生气了,他已好久没见到陛下如此盛怒。 “我不走!陛下!臣妾何罪之有!为何要被禁足,陛下!” 御书房外传来尖锐的女声。 盛平看着面前跪着的王贵妃,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迅速带着御林军直奔王家而去。 宁宣一动不 动,看着账册,“让她跪着,请沈皇后来。” 王贵妃穿得单薄,她入宫以后再也没有只着一身素衣。 头发披散,更是一支珠钗也无。 天上突然乌云密布,雷声阵阵,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王贵妃被雨淋了个透彻,就连老天都来欺负她! 她究竟何错之有! 她自嫁给宁宣那日起,便将宁宣看作是天,出嫁从夫。 宁宣在哪,她的目光就在哪,她何错之有? 便是王家和宁宣有了矛盾,她都义无反顾地偏向了宁宣,错在哪了?! 宫女不一会便请来了沈皇后。 地上有积水,沈皇后坐在步辇上,四周的太监淋雨撑着华盖,绝不能让一丝雨飘在沈皇后身上。 山槐撑着伞,看着这样的王贵妃,忍不住想上前嘲讽一二。 沈皇后淡淡唤了一声,“山槐。” 山槐又乖乖站在她身后。 王贵妃看着一身华服,头戴凤冠,高高在上的沈皇后,一双眼里满是恨。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沈皇后怜悯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给王贵妃撑伞。” 蠢,太蠢了,要是离了王家,这人什么也不是。 被情爱糊住了脑子,连世道究竟如何都不清楚。 更别说王贵妃还贪图富贵,若是贪图富贵,那便该牢牢看向富贵,最不该的就是又要富贵,又要帝王真心。 一个眼神,王贵妃彻底崩溃了,“我才不要你来可怜我!” “最起码陛下先前是爱我的,宠我的,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沈家与你做对,王家为我是从;你儿子不听你的,肴儿最是关心我;你夫君与你相敬如宾,根本不爱你!你拿什么可怜我!” 沈皇后动了动护指,“走吧,莫让陛下等急了。” 对比才是失衡的开始,失衡即是不幸的起始。 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拥有哪些,才不会被旁的影响了。 她要在这后位上坐到死,哪怕要孤零零一人,那又何妨。 只要她在后位上,皇帝敬她,在这紫禁城中,便无人敢对她不敬。 人生短短几十年,衣食无忧,受人敬仰的日子有何不好? 她难道就不能做点自己真正想做的?非得专盯着那充满荆棘的龙椅? 爬到那个位置,要丢下多少? 凤撵直接到了御书房宫檐下,沈皇后慢悠悠地走下步撵,给了山槐一个眼神。 山槐当即上前对太监塞了个荷包,“烦请小李公公前去通报一声。” 这位小李公公可是李高的干儿子,李高正有意培养他。 在这宫里,近万人,错综关系的人物关系,少树敌才是正理,不然你永远也不知道会被谁的恶意弄死。 小李公公收了荷包,冲山槐笑笑,又对沈皇后行了个礼,便转身往御书房走去。 不一会,小李公公出来,“沈皇后快进去吧,陛下等着呢。” 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这会心情很不好。” 沈皇后给他轻点了下头,便朝里走去。 走进御书房后,她恭敬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宁宣淡声道,喜怒不辨地看着沈皇后,“皇后请起,朕有一事问你。” 沈皇后站起身,也没上前,很有距离感地站在原地,“陛下但说无妨。” “你觉得王家如何?” 沈皇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王家该死!” “哦?皇后为何这么说?”宁宣语气越发平静。 沈皇后自然不会说,是刚知道陛下不高兴才这么说的。 “王家这些年仗着祖上有功,为非作恶多端,陛下多次劝谏,却屡次不听,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最是该死!” 宁宣抬起账册,“皇后既如此恨王家,便去给贵妃念念吧。” 沈皇后身后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陛下这是要借沈家之手,端了王家。 可王家贵为世家之首,沈家害了王家,自己便是与天下世家无敌,又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烁儿没了世家战队,他还拿什么去夺位?! 沈家今后又会落到什么地步?! 宁宣放下账本,“看来皇后是不想…” 沈皇后急忙跪下,“不,臣妾去,臣妾想念!只望陛下记得臣妾这些年的兢兢业业。” 宁宣将账本扔在她面前,“皇后是明白人,朕这些年,可不曾亏待你。烁儿你也要多加教导,不该妄想的,想一想都是错。” 纵是他对她毫无感情,却从不曾让她这皇后没了颜面,令人看轻了去。 烁儿性情暴怒,早不知竖敌多少,多少次弹劾折子,他都替烁儿压了下来。 只要烁儿想清楚,他能让他做个闲散王爷。 对于烁儿这性子,闲散王爷有何不可? 这话一出,沈皇后心里一片死寂,这个位置他竟从来没有想过给烁儿! 烁儿是她皇后所出,真正的嫡子,可他说是妄想。 沈皇后无论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却还是得伏下身子磕头,“臣妾谢陛下隆恩。” 宁宣摆摆手,“去吧。” 沈皇后端起这本厚重的账册,站起身,挺直了腰往外走去。 自是有人给她撑伞,不让她淋着雨。 沈皇后站在王贵妃面前,一张脸冷若寒霜。 进去之前,她对王贵妃只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哀之情,如今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怨气。 伴君如伴虎这道理她一直明白,怪陛下向来没什么用。 但如若不是王家太过嚣张,她,沈家,烁儿又何须去迎面世家的仇恨? 王贵妃看着她端着个东西走来,很是害怕,“你不要过来!” 她怕这是毒酒一杯。 “我就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沈皇后没再靠近,翻开账册,扬声念道,“庆帝二十三年春…” 她知道,陛下绝不是只让念给王贵妃一人听的。 她必须高声念着这些王家的罪责。 ------------ 第一卷 第200章 骇人听闻 王贵妃专心听着,原本跪得笔直的身子逐渐软了下去,最后一颗心满是绝望。 这账册太过详细,很多便是她都尚不清楚。 真的完了,王家这回是真的完了… 四周的宫女太监御前侍卫,听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 这夜很长,御书房的蜡烛点了一夜未息。 内里却只有李高在。 宁宣微服去了京畿处。 苏阎静静地躺在主帐榻上,因太医开了药,又在针灸,宁宣走进主帐时,首先闻到的就是浓重的药味。 “苏相如何?” 太医在专心下针,京畿处的郎中大着胆子躬身答道,“回陛下,苏相大人身受砍伤三处,背上,右腿,左臂,右肩又中了暗器,失血过多,虽并不致命,却要好生调养月余。” 宁宣一张脸布满了乌云,他还是太仁慈,惯出了这些人的狗胆包天! 他看着苏阎这张苍白的脸,自从苏阎成为丞相,他便有意让苏阎出京较少,已是很久没有受伤,还是受如此重的伤。 所幸是活着回来了。 苏阎身为寒门的领头人,这些年极力扩大寒门学子的科举名额,又多加帮衬。 早已被众世家所不喜,却顾及苏阎位高权重,无人敢动手,此次新仇旧怨,一齐来报。 能活着,实乃不易。 沈皇后足念了一个时辰,才被宁宣下令让回翊坤宫。 她裙角都已湿了,喉咙很痛,此时却又不宜再坐步撵,生怕惹得宁宣不喜。 只得被山槐搀扶着,脚步踉跄地回宫。 “立马去告诉烁儿,万不可接查办王家的差事。”她强打着精神说道。 身后的太监转身就要走。 沈皇后又叫住了他,“算了,别去了。” 沈家哪还有回头路可言? 卯正,又是一日的早朝。 苏阎已不上朝多日,但今日站在户部之首的位置也空了出来,六皇子宁肴也未上朝。 众臣垂着头互相议论着。 “上朝!”李高高声叫道。 宁宣从侧面走近龙椅。 众臣齐齐跪下,高声喊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朕昨日收到一本账册,骇人听闻!李高,拿下去给众臣传阅。” 李高双手托着账册下去了。 从左边第一位的二皇子仁王开始,仁王快速翻了翻,只感觉这账册像烫手山芋一般,赶紧交给了旁边的三皇子宁烁。 他心里却明白,王家是彻底完了。 宁烁看得时间就久得多,这可是个铲除异己的好机会啊! 宁宣淡声道,“王家此案干系重大,便由岐王,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共理此案,限三日内查清,若有谋私者,一律论罪并罚!” 宁烁喜得急忙跪下谢恩,“儿臣必不辱命!” 他不把王家一根草都查个底朝天,还怎么对得起王家这些年一直骑在他头上? 便是吏部沈尚书,也觉得此事甚好,便是有落井下石之嫌,可在扳倒王家这一巨大诱惑面前,也权且不管。 叶盼汣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午时。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厚重的大红锦帐。 看着锦帐上纹的活灵活现的凤凰,她才想起来,这是在盛平的寝宫。 叶盼汣努力抬起两只胳膊,两臂火辣辣地似在烧一般。 盛平正在用膳,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盼汣姐,你醒了么?” 叶盼汣掀开锦帐,便要行礼,“参见殿下。” 盛平扶住她,“盼汣姐就别对我多礼了,叫我绥儿便好。” 叶盼汣看着这位年轻的公主,剑眉远黛,脸若银盆,眼似水杏,端庄大气得很。 “不可无礼,殿下,不知苏相如今怎样了?” 盛平握住她一只手,“听父皇说,身中三处刀伤,肩上还被暗器所伤,命虽无虞,却要好生保养。” 叶盼汣惊得微张了嘴,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他还说没事! 这怎么会没事?! 盛平断来一碗粥,“盼汣姐,你先用些粥吧,太医看过了你的身子,过度劳累,郁结于心,宫胃积寒许久,也需好生休养调理啊。” 说着盛平就吹了吹汤匙里的粥,递到了叶盼汣面前。 叶盼汣胳膊实在酸痛,也不推辞,张嘴吃了进去。 她得赶紧休养好,不吃饭是绝对不会好的。 “你从京畿处进宫这一路,我都听林尚书说了,他对你极为钦佩,最后这账册能到父皇面前,都是多亏了盼汣姐!” 叶盼汣笑笑,“既然做了,便极力做好。” 她可不会说什么都是应该的,冒着生命危险做事,哪里应该了。 盛平问道,“父皇说他也想见盼汣姐,你看?” 不等叶盼汣回话,盛平接着说道,“盼汣姐若是不想见,我就给父皇说你身体不适,尚且不能下床。” 叶盼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衣已被换了,并无不妥,“无事,麻烦殿下扶我起来。” 骑马太多,她大腿内侧已被磨出了血泡,但此刻却感觉有些凉意。 盛平看出了她的担忧,“盼汣姐放心,你腿上是我给你上的药,绝没经他人之手。” “多谢殿下。” 一碗粥吃完后,盛平赐了步辇,叶盼汣要不是自己每走一步都痛得汗流浃背,绝不会做这步撵。 足以落人话柄了。 紫宸殿离御书房很近,却也穿过了两处券洞。 券洞阴冷,风声穿过,似冤魂哀鸣,叶盼汣听得心里一阵发紧。 这紫禁城下埋了多少尸骨,禁住了多少女子的亡魂,她怕这皇宫。 御书房里龙涎香袅袅上升,宁宣颇为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细挑身材,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长得是标致。 可他所见貌美女子如过江之鲫,苏阎所见也不少,这容貌还不足以让他格外留意。 “臣女叶盼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叶盼汣咬着牙便要下跪。 宁宣摆摆手,“不必多礼,赐座,你还带病在身,辛苦了。” 盛平赶忙拉过凳子,又细心地放好软垫,她对叶盼汣是真的敬佩。 宁宣从书桌前走上前,“朕好奇许久,为何你的梦如此新奇?” 叶盼汣笑笑,“陛下圣明,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如过江之鲫,盼汣不过是沾上了苏相大人的因果,才被陛下看见,不被看见者才是多数。” ------------ 第一卷 第201章 穷酸 宁宣抚胡子的动作顿住了,此人说话怎的就带出些许道理来呢? 偏又不会让他听得不爽,妙极。 “那依你之见,朕当如何,才能多见你这等奇人异士?” “古之圣王,惟恐不闻其过,故直言者众。”叶盼汣用一句古话回了。 大意是,古代那些圣明的君主,很害怕听不到自己的过错,所以敢于直言进谏的人非常多。 宁宣笑了,“苏阎当年也给朕说过这话。看来朕这些年还是改进许多。” 不然怎么能看到叶盼汣的那些信呢? 叶盼汣诚心道了句,“陛下开明,大梁之福。” 这话说得宁宣很受用,但想到那账册,摆了摆手,“王家之祸,盘亘许久,皆因朕之过,待王家此案查清,朕会下罪己诏。” 帝王最是讲究权衡之道,可这权衡之道下,王家带给百姓的苦,确实有他之罪过。 叶盼汣没说话,在她看来,也该下。 宁宣也没觉得不好,继续问道,“曲辕犁一事,此次王家一事,两次论功行赏,你都是大功臣,不知想要何赏赐?” 盛平也有些好奇,她是看不出来叶盼汣想要什么的。 “臣女斗胆,想要扬州蒋家的家业,并赐皇商待遇。”叶盼汣将自己早已想好的说了出来。 为民请命是一方面,她一直想要漕运也是真。 她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也想推动大梁的科技,也是为自己生活便利着想。 赚很多钱为了什么,最主要的还不是为了生活的质量更好? 她如今在大梁,想要生活得更好,有电,有除了牛马之外的交通工具,便一切都得自己往前推。 想想倒也不累,反而觉得甚是激动。 大梁要是有专利保护,她就能福泽后代千秋了。 盛平和宁宣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些意外。 “盼汣姐,你可能不知,蒋宅已被烧为灰烬,蒋乐安死前,所留银两甚薄,不过千两白银,并船只近千,三只巨船。”盛平给她解释着。 叶盼汣思索片刻,“那便再求黄金千两。” 千两白银大抵是没法支撑得起这海上巨业,黄金千两才行。 开始的资金必须得要到位,不然后续很难。 宁宣双手向后背,“你倒也不客气,朕再赏你和苏阎赐婚如何?” 不等叶盼汣答话,盛平就坐不住了,“父皇不可,臣女听盼汣姐一番话,所思甚多。大梁如今成亲对女子弊端颇多,待我下一步从根本上矫正,再提赐婚之事。” 宁宣已经许久没听到盛平对他有些撒娇的口音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父皇老了,都听你的。” 等苏阎好了,他就想让位了。 昨日不过一夜没睡,今日精神就分外不好,浑身疲惫,一看到桌上的折子,又怒又烦。 盛平笑笑,“多谢父皇。” 她又看向叶盼汣,“盼汣姐,你所说皇商,是做什么的皇商?” 叶盼汣伸出两指,“一为卤货,二为海舶品,有奇珍异宝自会向宫中进献。” 看她不出海将这科技猛猛发展,让大梁好好开开眼。 宁宣历来大方,大手一挥,“朕许了!” 他还想看看,这人的梦还能给大梁带来多少影响。 叶盼汣便适时提出出宫,“多谢陛下,臣女想去京畿处看苏相大人。” 盛平有些不满,她灵机一动,“盼汣姐,我也还没去见过苏相,便由我送你前去吧?” 叶盼汣自然不能拒绝,只得道谢,“多谢殿下。” 只要能出宫便好。 皇权至上的大梁,进入皇宫便意味着再也无自由。 这与坐牢何异? 盛平扶着叶盼汣又上了步辇,出宫后又上了马车。 至此,叶盼汣才略微放松了些。 盛平贴心地卷上了车帘,“盼汣姐是第一次来京城,你看看这京城如何?” 马车缓缓向前,很是平稳。 皇宫脚下,皆是达官显贵居住之所,极尽繁华奢侈。 “京城甚美。” 如舒州那般仅一座的白玉为梯的醉仙楼,分分钟她已看见了三四座。 富贵得她咋舌。 盛平抬手给她指着,“这位是礼部侍郎,写得一手好字,家宅却不宁,隐有宠妻灭妻的苗头,庶女待遇胜过嫡女。” “这位是江大学士的小儿子,从小就很是出格,江大学士曾在翰林院直叹家门不幸,生出如此祸害。今年却瞒着全家人进了军队,还在边境有了小军功。” “这位是沈家的嫡女车驾,都传这是内定的三皇子妃。” “……” 叶盼汣凝神听着,京城的官是真多,走几步路就能碰到个官。 盛平明显对这些大小官员的情况了如指掌,后宅之事都能说出一二。 突然间,马车被撞了一下。 叶盼汣被颠簸得身子直直向前,盛平反应快,扶住了她。 但她胳膊和腿还是不可避免地用力了,痛得她深呼吸了几口。 酸痛最是磨人,动一下那酸爽。 挤撞时,车外还有一句尖锐刺耳的话传了过来。 “这么穷酸的马车,还敢跟我抢路,活该被撞!” “怎么回事?”盛平厉声问道。 车夫连忙回道,“殿下,前面这辆马车故意挤撞,冲到前面去了。” 盛平冷声道,“甲一,去请马车中人来。” 叶盼汣瞬间便明白了,这明显就是哪个权贵之女,一看盛平的车架太过朴素,便挤撞了。 多少有些没脑子了,这可是京城,难免就是有低调的权贵呢? 马车原地停下。 盛平关切地问道,“盼汣姐,你还好么?让你受惊了,以后我就把这车架改改。” 叶盼汣笑笑,摇了摇头,“我无事,不用改,低调些好。” 尤其是盛平这种身处高位之人,安全绝对是最先需要考虑的。 不一会,一个两颊通红的高门贵女走到了马车旁边,施施然行了个礼,“参见公主殿下!” 她的语气很是激动,没想到会有幸被盛平召见,现在盛平可是社交圈中最耀眼的存在。 那些进入太学的女子,一经被盛平召见,赏赐无数,这些赏赐即便是将来作为嫁妆,那都是会令婆婆掂量一二的。 这可是和盛平有交集的见证! ------------ 第一卷 第202章 清醒 叶盼汣有些疑惑地看着这贵女,她是忘了刚刚自己的马车撞了盛平的马车么? 在这激动什么呢? 盛平没让她起身,“原来是陈家昭儿,你可知错?” 陈昭一张脸迅速变白,这才想起来刚刚马车好像是撞了别的马车一下。 好像就是眼前这辆朴素的马车… 她出门一贯心急,叫唤着让车夫肆意抢道,没想到今日竟挤撞了盛平公主的车架! 她急忙跪下,下意识地说道,“都怪我有眼无珠,没认出来殿下,要是知道是殿下,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盛平厉声反问道,“陈家就是这么教的你?踩高捧低,眼睛只看着天上?” 陈昭急得脑袋上都流出了汗,“殿下息怒,都是小女的错。” 盛平看向叶盼汣,“盼汣姐,你说怎么罚她好?” 此举必然要罚,可她想看看盼汣姐会怎么罚。 叶盼汣本身在安静做背景板,她可不想才来京城就和这些贵女们拉上仇恨。 突然被问,她看向盛平,怎么总觉得盛平此举就是故意的呢? 她想了想回道,“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不若将礼记抄写一遍,以正礼法。” 盛平笑了,“如此甚好,陈昭,未将礼记抄完前,不得再出门。” 陈昭垂着头,嘴高高撅起,“小女记下了。” “走吧。”盛平说道。 车夫一扬鞭,马车又继续向前驶去。 陈昭看着马车的背影,眼中满是阴郁。 盛平罚她,她认,那毕竟是公主,位高权重,又令她尊崇。 可旁边那个女人,她基本认识京城所有贵女,对此人却从不曾见过。 凭什么来教训她? 也太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今日之耻,她记下了! 盛平冲叶盼汣笑笑,“盼汣姐别担心,这陈昭不过是陈家的嫡次女,她要是记恨在心,敢欺负你,我必帮你!” 叶盼汣看着她,“殿下,我不欲卷入纷争,只想远离朝廷。若有下次,殿下不必再与我写信。” 她知道,盛平无非就是想让她留在京城,最好由她安排个身份,直接上朝,这对盛平绝对是增添一大助力。 可她哪有那个脑子去陷入朝廷纷争? 就是有,她也不想被这些给磨去脑细胞。 这就是皇家吧,纵是表面再和颜悦色,内里还是思考着权衡利弊。 苏阎真是个例外。 盛平顿了顿,看了叶盼汣好一阵,“我已经许久没被人如此干脆地拒绝了,盼汣姐令我清醒许多。” 叶盼汣笑着,慢悠悠地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殿下,难道只有皇家的人才活得最好?只有有权势的人才活得自在?殿下想想陛下。” 盛平没再说话。 叶盼汣也没在意,仍看着车外的京城。 她从未欠盛平什么,更只帮过盛平。 要说欠,她只欠苏阎许多。 便是公主,也是一个脑袋两个眼睛一张嘴,同样是人,她做不来一味捧着的姿态。 快到京畿处时,盛平才又开了口,“盼汣姐说得对,是盛平近来迷障了,盼汣姐莫要怪我。” 叶盼汣笑笑,“殿下能说出这番话,便甚好。” 盛平忍不住又往她身边贴近了些,“娘亲去世得早,我只是太喜欢盼汣姐了,便心急了。” 盼汣姐性子好,又聪明,又帮她指点迷津,言谈间令她格外舒服。 这怎么能让她不想把盼汣姐留在身边?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高处不胜寒。 父皇真正信任的能有几人? 她已越发感到孤独。 叶盼汣握住她的手,“殿下,无论什么时候,双方什么地位,信任永远只有真心才能换来。” 不然这信任始终都是泡沫虚影,总有破碎的一天。 盛平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马车一路到了主帐前,盛平扶着叶盼汣下了马车,又慢慢地挪着步子进了主帐。 主帐里全是浓烈的药味,苏阎靠在榻上,手上拿着书,正转过来看向这边。 不由眼里便染上了笑意。 “微臣参见殿下。” 盛平摆摆手,“苏大哥就免了这虚礼吧,盼汣姐才醒来便要来看你呢。” 叶盼汣原本笑着的一张脸,一听到这话,瞥了盛平一眼。 这小姑娘,怎的还爱做红娘了。 盛平扶着叶盼汣,坐到了苏阎的床榻边,“苏大哥,盼汣姐,你二人此行太辛苦,你们便好生休养,其它的事交给我和父皇吧。” 苏阎手还抬不起来,只能低了下头,“有劳殿下了。” 盛平看看苏阎,又看看叶盼汣,来回看了好几眼。 最后笑得灿烂,“盼汣姐,以后就让我叫你嫂嫂吧?” 叶盼汣轻咳一声。 苏阎淡声道,“殿下出宫许久,想必陛下已甚是挂念。” 潜台词,赶紧走,别在这碍事。 盛平叹口气,转过身摆了摆手,“好好好,我走了,有事让林尚书寻我。” 待主帐里只剩下了两人后,叶盼汣身子前倾,看向苏阎的伤。 一层一层的白布包裹着,身子都快被包成了个粽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阎用力伸出手,握住了叶盼汣的手,“现在感觉很好。” 叶盼汣看着他挑了挑眉,没说话。 苏阎软着嗓音,“盼汣,我吩咐过了,主帐不让进人,你这般坐着不利于养伤,来榻上一起躺着吧?” 叶盼汣的眉毛挑得更高了,唇角笑意盎然,“你身上到处都是伤,我上去碰着你伤口怎么办?” 苏阎转头看向床边,“这位置甚大,不会碰到的。” 声音越发虚弱无力,透着无尽的可怜巴巴。 叶盼汣要不是胳膊痛,不然非得捏捏他的脸。 怎么就跟大尾巴狼似的,人前一本正经,人后委屈巴巴。 她站起身,坐在了榻边,将鞋子蹬掉,一条腿先挪上榻,另一条再移上来。 她坐得比苏阎高些,垂眸看着他。 脸色苍白,两眼却极亮。 叶盼汣被这目光灼得移开了视线,看向他手里的书。 “你在看什么?” 苏阎唇角的笑就没落下,两人衣裳相贴处勾着他心漾。 怎的就能什么都没做,就让他如此高兴? ------------ 第一卷 第203章 紧盯着我看 “闲来看看近年来的诗词。” 他说到底,也是个文人,难得抽出些时间来看诗词。 苏阎边说边将书册向叶盼汣那边倾斜着,方便她看。 “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叶盼汣轻声念着。 她的心就像被带回了清水村。 京城多繁华,她却还是偏爱清水村的叶家。 那里毕竟是自己穿来大梁第一眼看到的地方,也是弥补了她上一世不曾有的亲情空白的地方。 “也不知爹娘,二嫂她们最近如何。” 叶盼汣随口说道。 苏阎用小指挠了挠她掌心,“二哥三人所行不太顺利,有拿我的私信去官府,所幸当即便解决了,久久卤已在青州,莫州连开六间,近来在利州。” 叶盼汣忍不住笑了,“二嫂还是执着,哪怕距离青州最远,中间隔着莫州,利州,也还是坚持先去了青州。” 她心里一片发软,这就是亲人之间彼此牵挂关心的感觉。 苏阎手指仍不安分地动着,“至于清水县,并无什么变动,就是大哥让玲儿代笔给我送来了一封书信,说许多马已养得很壮,我便让军队前去买马了,边境今年来偶有冲突。” 叶盼汣凝了眉,她对北方的辽印象不好,酷刑极其残忍,历史上辽国夺得北方后,视汉人为奴。 “务必重视火炮这方面的推进。”叶盼汣很严肃地说道。 苏阎愣了愣,看着她。 叶盼汣向后靠在软枕上,“我给你讲个故事。在我的梦里,三皇五帝始,尧舜禹相传…” 她简略地将上下五千年历史说了一番,着重讲了清末民国的血腥历史。 苏阎听得紧蹙眉头,面目铁青。 “几千万百姓!大梁现在不过八千多万人,竟被屠戮如此之多!” 心中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悲呛翻腾着上涌。 叶盼汣面容严肃,“所以为了避免出现梦中的惨剧,火炮一定是重中之重,兵器,兵营!” 苏阎久久不语,“我一直希望大梁能再现前朝时盛景,四海臣服,万邦来朝。” 叶盼汣想到汉唐极盛时,笑笑,“自当尽一份力,先北收辽国。” 苏阎点点头,“正是此理。” 如今王家已败,王家财产尽数收缴国库,足以支撑大梁与辽国三年战争。 更别说扬州拨云见日,税粮不再被贪官污吏挪去,大梁便富裕得多。 他突然想到,刚是盛平送她来的,“盼汣,你已见过陛下?” 叶盼汣点点头,“陛下挺大方的。” 苏阎挑了挑眉,他怎么不知道陛下大方? “我要了黄金千两,位列皇商,蒋家家业。陛下大手一挥,通通允了。”叶盼汣笑盈盈的。 苏阎顿了顿,立刻就明白了叶盼汣为何要蒋家家业。 她甚至要出海。 他必须困于京城,与朝堂周旋久,可她会越飞越远。 他强笑着,“也好,还是等伤养好后再离京吧。” 叶盼汣捏了捏他的手,“这是自然,我会陪你养伤,之后去找二嫂,四月明儿府试,我们约好都去舒州的。” 苏阎贺道,“我还没恭喜小师弟旗开得胜,小师弟是有大意志之人。” “等他入京时,你和他说吧。” 两人就这般看一会书,东聊西聊着,也不觉得烦闷。 到了夜里时,叶盼汣准备去旁边的榻上休息。 苏阎瞪大了眼,惊问道,“这就要离开我了么?”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看向旁边的榻,“这榻不是给我准备的?” 苏阎头摇得很迅速,“这是林尚书昨夜备给太医的,恐我昨夜出事。” 叶盼汣听着心里难受,又躺了回去,“那我便就在此处。” 苏阎眼中满是笑意,他自己都感觉到了,只和盼汣两人时,他便格外放纵。 一应礼义廉耻,自幼读的那些礼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后退。 他咬了咬后槽牙,垂眸不看叶盼汣,“盼汣,我夜里若是着衣入睡,便从来都睡不着。” 叶盼汣眉毛高高挑起,“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习惯,要不从今夜起便改了吧。” 说着她便和衣躺下。 这榻上只有一床红锦被,好在很大,苏阎用力抬起右臂,想将被子给她盖好。 叶盼汣连忙抬起胳膊,自己盖好了。 胳膊便是一阵火灼的酸痛涌过。 不知怎的,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红锦被直盖到苏阎的下巴,主帐里燃着红烛,微微亮着光。 将苏阎那双星眸衬得更亮。 他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耳尖红得滴血。 “我们俩现在像不像落难的候鸟,彼此手脚不便,只能躺着。” 苏阎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像候鸟,像一对鸳鸯,缠颈取暖。” 叶盼汣瞥他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吹灭了红烛。 主帐很黑,密不透风,一丝光亮也无。 人的视觉被剥夺后,其余的感官便会变得格外敏感。 她现在深以为然,苏阎的呼吸很轻,可她听得清楚。 两人谁都没有再动,红锦被安安静静的。 叶盼汣睁着眼,看着黑暗,突然就想到了在船上那晚。 便是回忆起来,也美得她心悸。 也不知是今日睡到了中午才睡醒还是怎的,她就是睡不着。 越是睡不着,越是想要翻来覆去。 苏阎却一动不动地。 叶盼汣忍不住,翻过身来,在黑暗中看着苏阎。 缘分真是奇妙。 穿来能和这样惊才绝艳的男子谈恋爱,甚妙。 “和衣本就睡不着,盼汣还紧盯着我看,便让我脱了吧?” 猝不及防的,苏阎的声音响起。 又是那副可怜巴巴的语气了。 叶盼汣深呼吸几口,想着他不睡好,身体怎么能好,便应了,“可。” 苏阎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盼汣真好。”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很慢地响起,叶盼汣转身点亮了红烛。 苏阎身上伤口很长,她怕他暗中又伤了自己。 转过头来时,视线就撞入了不着一物的身体上。 肌肉线条流畅,前身并未受伤,只有肋骨处缠了一层白布。 肋骨下便是分明的六块腹肌,红锦被衬得肤若凝脂。 叶盼汣甚至看到了红锦被上的一颗黑痣,点在腰线上,甚是显眼。 ------------ 第一卷 第204章 各怀心思 叶盼汣双颊爆红,立马转过头,这冲击有点太大了。 “你怎么坐起来了?!” 控制不住,问的语气甚是恼羞成怒。 苏阎答得委屈,“躺着脱不下来…盼汣莫气。” 说着,人已经贴了上来,灼热的温度烫着叶盼汣后背。 苏阎轻眯起眼,头靠在了叶盼汣肩上,语气纯良无害,“盼汣,你怎么了?怎的耳朵这么红?” 光问还不够,他本就比叶盼汣高出一个头,直凑上前含住了她的耳垂。 叶盼汣一个激灵,浑身似是电流涌过,娇哼一声,顾不上双腿疼痛,立马跳下了榻。 苏阎立马切换了神情,一张脸上满是迷茫疑惑。 “各睡各的,养伤为紧,动过来动过去的,伤怎么能好。” 说着吹灭了红烛,气鼓鼓地躺在了旁边的榻上。 她就看苏阎演吧,又是软弱无害,又是楚楚可怜,但由他这张脸,这身子演出来,便难招架得厉害。 她这会心跳得飞快,满脑子都是刚刚那幕。 苏阎滚了滚喉头,不敢再造作地躺下了。 他身上是受了四处伤,可不影响这个啊… 雁羽不是说好些女人都迷他这脸么? 怎么盼汣像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呢? 这夜很长,两人各怀心思,都过了许久才睡着。 紫宸殿,子时。 盛平才躺下,门外便有声音传了进来,“殿下,狄筠心写了封信给殿下。” 盛平便坐起身,披上外袍,“进来。” 她就势点亮了蜡烛。 甲三脚步无声,推开门走了进来,将信递给她,便又转身退了出去。 盛平快速拆开信,看了起来。 “殿下安好,自殿下施手相助,将筠心从狄家祠堂中救出,还助我自立女户,已有数日。” “近来筠心收留无家女子,因类施教,授予学识本事,已小有成效。令,筠心在街道四处宣讲,驳斥女戒等古旧思想,不乏怒骂者,更不乏应和者。” “筠心身在朝廷外,却也已听闻,王家将倒,空出众多官位,筠心认为,此乃推女子上朝之绝妙时机,切望殿下奋力力争,筠心愿为殿下马首是瞻!” 随信来的还有狄筠心格外重视的王家官位,都是位不高却掌有实权之位,便于今后升官进爵。 两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想要让女子说的话被听见,就和男人同桌,逼着他们听。 争是必须的。 盛平看着信许久,又提笔涂改些许,最后吹灭了蜡烛,闭眼凝思。 翌日早朝,因王家之事,众人都紧绷着。 宁宣脸上也是一片黑沉。 盛平却不愿在等,上前迈了一步,“陛下,臣女有事请奏。” “讲。” “盛平上朝已月余,不知陛下及重臣对盛平所作所为有何看法?” 她这一个月上朝兢兢业业,凡是她经手的事,全都办得极佳。 若说苏阎是把刮骨刀,她就是柄长枪,无需顾虑太多,便足以令许多人折腰。 宁宣点道,“沈尚书有何看法?” 沈尚书正为自己前面没了王和录而高兴,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就突然被点到了,只得赶紧答对,“盛平殿下能力出众,殚精竭虑,恪尽职守…” 宁宣点下一个人,“好了,陈尚书。” 陈尚书换了些夸奖的词,又说了一通。 如今盛平势大,六皇子无了,只剩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人相争,更不会如之前一般合力对盛平。 大家似是突然就又忽略了盛平登位的可能。 毕竟是女子,过于惊世骇俗。 盛平冲两位大臣躬身行了一礼,“多谢沈大人,陈大人的赞誉,盛平自当更加努力。甚多女子比盛平之文采学问高超,比盛平之武术更优。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臣女看她们一腔报国之心,却苦于无门,望陛下明鉴这番拳拳之心!” 纵是王家一事压着,众臣还是炸开了锅。 狄玉书自是首当其冲,“不可,依臣看,盛平殿下年岁不轻,也该退出朝堂,寻个驸马,为皇家开花散叶为先!” 其他大臣紧跟而上,反对之言绵延不绝。 盛平不耐烦听了,直接打断了,“在盛平看来,大家不过是怕了。” 狄玉书吹胡子瞪眼,“怕什么?何怕之有!” 盛平笑了,双手向后一背,“怕女子入朝做官,显出众位的无能!” 狄玉书气得都顾及不上她是公主了,“岂有此理,无知小儿,此地是你大放厥词的地方么!陛下圣明,请务必将疯了的殿下请出大殿,莫误了早朝!” “请出大殿!”好些人齐声跟着喊道。 官位本就有定数,人人都是抢破了头,权势这种好东西,谁不想有? 更别提让出来给女子了! 那绝对是没门的事! 盛平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众臣惊得瞪大了眼看向她。 是真觉得此人太过疯癫了。 盛平躬身行礼,“陛下明鉴,多说无益,臣女想办一场擂台,臣女会找来女子与当朝大臣打擂,也请陛下看看,披着官府的各位究竟是骡子是马!” 狄玉书指着盛平,“比就比!谁还能输了不成!笑话!” 就盛平那半吊子学问,找来的人又能怎样,比就比! 沈尚书也讥笑着,“殿下还是太年轻,不若趁早收回成命,莫到时输得直哭!” 这话一出,众臣好些都憋不住笑了起来。 盛平一摆手,“不用各位为盛平着想,这擂台非打不可!” 宁宣淡声问道,“盛平,朕时间有限,只可比三场,你要比什么?” 盛平早已准备好,毫不犹豫地回道,“一比学问,二比武艺,三比论辩。” 宁宣看向狄玉书等人,“众爱卿以为如何?” 盛平一人站在众臣前面,众臣聚集着站在她后面,全都应了。 “甚好。” 盛平继续道,“不知陛下觉得明日未时打擂如何?” 宁宣应了,“可。” 陛下都应了,众臣也都没再说什么。 最后快退朝时,宁宣点了宁烁,“岐王,你与大理寺卿,刑部尚书,明日便不必来上朝,后日我便要查审结果。” 宁烁连忙躬身应了,“父皇不必担心,案件进展极快。” ------------ 第一卷 第205章 羞辱 有蒋乐安那本账册,听闻这账册还已被父皇命人连夜誊抄完全过了。 这里面就没他能运作的空间,他也不想为王家运作,他只想挖出王家更多的罪责,让王家从世家之列中彻底消失! 那样沈家就会成为下一个第一世家。 宁宣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向明显喜悦的儿子,入朝多年,却仍管不住自己喜怒不外露。 这样的人若是做了皇帝,必是奸臣当道。 只要投其所好便能将其牢牢控制住。 那便是大梁的悲哀啊! 反观盛平,进退有度,能屈能伸,为达目的,三十六计层出不穷。 这样才能率领百官,共振大梁。 “好。” 得了宁宣一个好字,宁烁乐得唇角飞扬。 高兴劲更上一层。 母后还说沈家完了,沈家哪里完了,沈家这才是要显迹了! 有他做主,直接将会审安排在了王家大堂。 毫不犹豫地登堂入室,惊堂木一拍,王家从上到下,酷刑审问不绝于耳。 王和录一双老眼昏花,头发再无人打理,白发乱炸,被摁在下首跪着,亲眼看着王家人受审。 亲子女害怕酷刑,不待审问,便将为父为母为长辈者做的事,统统抖了个干净。 为父为母者,自是瞠目结舌,心中绝望,一群一辈子养尊处优,被别人伺候惯了的人,酷刑之下,没谁能撑得住。 更别提那些忠仆,一见王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连采买都不能出去,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便是先前只有七分黑,如今也是足有十分黑。 宁烁听得兴奋,笔录在旁边刷刷刷写着。 王宜年浑身衣裳都被扒掉了,只剩下了一件大红里衣,跪在堂下好不脆弱。 宁烁笑得灿烂,“哟,这不是我们的未来驸马么?” 王宜年躬下身,磕响了头,一语不发。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过来,盛平只是在利用他罢了。 他以为王家出事,盛平一定会出手相助。 毕竟都有了赐婚圣旨。 可他等了又等,盛平甚至连个人都没派来。 他才逐渐明白过来。 王家其他人都给他说,“大难临头各自飞,现在谁也不会管王家。” 他觉得不对,盛平不是这样的人。 后来他才想通了。 两人初见时,盛平见到他先是冷厉,可在别人说他姓王后,盛平突然就笑了。 那一笑,便勾去了他的心魂。 如果两人相遇时,他不是带着目的去接近盛平的,盛平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可惜没如果。 “驸马要不要本王帮忙带句话给我那好妹妹啊?”宁烁还在调侃。 王宜年手指动了动,心里还是不甘心地涌上了希望,他猛地抬起头,“真的么?” 宁烁冷嗤一声,“你还真是个情种,本王问过妹妹了,要不要看在她的面子上,对你法外开恩,你猜她怎么说?” 王宜年双眼迸出浓烈的希冀,“求殿下告知小的!” 宁烁满脸嘲讽,像看个可怜虫一般看着他,“她说,即为利来,自为利散。” 王宜年身子一软,瘫坐下去。 是啊! 她一直都知道,还从不曾问过他为何会这么及时地来救她。 因为她知道,自己就是害她之人的同伙… 宁烁一拍惊堂木,“王宜年,将你知道的,统统招来!” 王宜年瞪着宁烁,眼里恨意一点都不隐藏,“我招!三皇子与父亲王和录合谋,并计在午门外谋杀盛平公主!还让我及时救驾,为的就是哄骗盛平倾心于我!” 旁边的笔录手动得更快了,一张脸都激动得红了。 便是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也都激动得呼吸都重了些! 瞧瞧!这案子,可真是精彩! 谁知道一直审下去,会牵连出多少! 宁烁拿起惊堂木直接砸到了王宜年头上,“我让你满口胡言!来人,捂住他的嘴,上指刑!” 他又冲笔录招了招手,笔录赶紧拿着写的走上前。 宁烁拿过笔,将王宜年刚那段话直接涂黑,又淡声道,“两位大人自是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直点头。 “殿下放心。” 他们只是臣,这位可是皇子,真犯了罪,又怎么可能真与庶民同罪? 惹不起。 王宜年的双手双脚都被枷住,向外拉扯。 因为嘴被塞了布,发不出声音,痛得他冷汗如雨,眼泪鼻涕横流。 不到两分钟,人就彻底疼晕了过去。 行刑人看向宁烁。 宁烁不耐烦地挥挥手,“拉下去拉下去,废物一个,这才撑了多久!” 王宜年被拖着两臂拽了出去。 王和录看着这幕,眼神发直,痛苦不堪。 他这一生殚精竭虑,一心为王家图谋,怎的就让王家断送在了他手上? 被围已有一日一夜,宫中却一点消息也无,可见贵妃也倒了。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派人去扬州为嫡子收敛尸身回京! 又目睹着小儿子活生生疼晕,两行热泪滚落。 宁烁看着可笑,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用掌拍了拍他的脸。 “王尚书怎的还哭了?这一切都是你们王家作恶多端,咎由自取!” 王和录弯下身子,给宁烁磕头,语气颤抖,“老臣给殿下跪下了,求殿下网开一面!” 宁烁抬脚便碾在他头上,“晚了!以前攻讦弹劾本王时,你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刑部尚书荀进是世家出身,荀家本已落成了二流世家,但王家一除,荀家自然能在他的运作下向前跻身。 他将宁烁的所在所为看在心里,要说皇子中,他最喜欢的就是三皇子宁烁。 因为最蠢,最是好拿捏。 他必将宁烁的所作所为在世家中好生宣传一二,沈家想做第一世家的位置,他可不乐意! 王和录这辈子没这么被羞辱过,只有他这般羞辱别人的份,心中痛不欲生。 余光里看着王家惊惶的后代,却仍求着,“都是我有眼无珠,以前得罪了殿下,殿下只要能网开一面,放过王家那些无知小儿,让我做什么都行。” 宁烁又碾了碾脚,计上心头,放下了脚,“那就要看看你的诚意了,本王瞧着,我这鞋有些脏了。” ------------ 第一卷 第206章 割裂 王家老老少少全都提起了心。 自是不想王和录真去舔这鞋,却又没法不被那点希望给吸引。 如果能活着,谁不想活下去?! 王和录的头很久都没有抬起来,他的目光一一滑过自己的儿孙。 原来权贵与奴仆的眼神都一样,原来王家的人也只是人而已。 并不是什么人上人。 两行热泪潺潺。 宁烁冷哼一声,等得不耐烦了,准备回上首去坐着。 王和录惊得不敢再犹豫,连忙抱住宁烁的腿,头低了下去,舔上了他的鞋面。 宁烁仰天大笑,“昔日不可一世,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王家家主,便是父皇都要对你礼让三分,今日竟给我舔鞋!哈哈哈哈!” 王家人都垂下了头,不忍再看这一幕。 宁烁笑完,一脚踹开王和录,“老不死的,你觉得王家能逃得了诛九族?做什么黄梁大梦呢!” 王和录瘫倒在地上,一双眼紧紧闭上,他不愿再睁眼看这世界。 王家人都低低哭了起来,他们现在再也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哪还敢怒呢? 残酷的审问又继续了,一时尖叫声不绝于耳。 …… 叶盼汣昨夜比较晚才睡着,第二日又睡了个大懒觉。 这在她印象里,鲜少。 在扬州崩得太紧,身体积攒了太多疲惫,她总觉得动一动就累。 她起身时,感觉到胳膊好了许多,还有酸痛,但已不火燎火燎的了。 帐外传来整齐的操练声,这声音不小,却都没把她吵醒。 叶盼汣转过身就对上了苏阎的视线。 他已穿戴整齐,手里扶着书,半靠在榻上,眼底乌黑一片。 “你醒了,早。” 叶盼汣眼角抽了抽,“你是一夜没睡?” 苏阎摇摇头,“睡了会。” 他听着叶盼汣的呼吸声,心痒痒,浑身止不住地发热,不断地在心里念清心咒,这才渐渐睡了过去。 叶盼汣抬手,手指滑过他眼下,“你这黑眼圈重的,我今晚还是去别处睡吧,别折磨自己了。” 苏阎瞥过头去,“盼汣能在京城呆的时间本就不长,还不能常常相伴,我好苦。” 叶盼汣看着他的后脑勺,直接抚上,将他的头转了过来,“那你要好好睡觉,不然伤怎么养得好?” 她又继续道,“要是我在京城时,每天都和你在主帐中,不也有些遗憾么?” 她还想好好在京城游览一番呢。 “还想你带我去京城好吃的地方尝尝,你带我在京城踏春。” 苏阎深呼吸,“你说得甚是,不要走,我一定会好好睡觉的。” 他可以的! 叶盼汣笑笑,摸摸他的下巴,“乖~” 苏阎眼角上挑,紧盯着她,“我还能更乖些。” 叶盼汣轻咳一声,怎的好好一个字,莫名染上了些欲色。 她看到榻旁桌上有装着净水的盆,便自己开始盥洗起来。 “你盥洗过了么?” 苏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水珠从她眼角滑落,他好想接住这水。 “洗过了,早膳已备好,待你洗好便用膳。” 叶盼汣听着这两句,觉得和苏阎像是相处了许久,透出些岁月静好来。 早膳很清淡,却不失丰富,南瓜小米粥,配清炒白菜,卤乳鸽一只。 来送早膳,摆饭菜的是个年纪很小的太监。 苏阎向小太监道了谢,“辛苦你跑这么一趟。” 小太监很是激动,直笑,“能给苏大人送饭,是小的修来的福气!” 说着就倒退着走了出去。 叶盼汣有些好奇,“这是林尚书准备的早膳?” 苏阎摇摇头,“陛下送来的,我以前病了时,陛下也是派人来送饭,就是这次送得远了些。” 要不是他现在不能移动太多,早回苏宅去了。 这京畿处人多口杂,总归是不太方便的。 “苏大人人缘真好,不光陛下,宫里的宫女太监好像都对你很好。”叶盼汣笑盈盈地说道。 “你若是从小就在宫里,肯定比我人缘更好,我不过是用了些权臣的便利,能帮他们一点便帮着点。” 他是乞儿出身,同情弱者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但叶盼汣待人平等,这点位高者不以为然,弱势者却会很被吸引。 苏阎看她夹了乳鸽的翅膀,便将另一个也夹给了她。 “多吃些,你腰太细了,多长些肉。” 叶盼汣瞪大了眼,“原来你在马背上说的是我腰太细!当时我急得很,根本没想到。” 当时生死一线了,她急得恨不得能飞起来,这人还在那说腰太细,这脑回路。 她就挺想知道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苏阎赶紧又迅速夹了个乳鸽腿给她,“不气不气,我是觉得生死在天嘛,能跟你一起就很好。” 叶盼汣挑眉,“你这话听着有些恋爱脑。” 苏阎像个好学生一般,求知欲满满,“恋爱脑是什么?” 叶盼汣将嘴里的乳鸽肉咽下,放下筷子。 很是认真地说道,“其实我来自我梦里的那个世界,这身体原主落河殒了,我在我那个世界,人也猝死了。” 苏阎紧蹙眉头,也没再吃饭。 叶盼汣接着说,“至于恋爱脑,就是爱别人都爱到不要自己性命了,为了别人一点点爱意,就脑子不清醒,什么都不顾,谁劝都不听,总有自己一番辩解。” 苏阎摇了摇头,“爱错了人,一厢情愿,就是恋爱脑。我爱盼汣,便绝不是。 我只问,我与盼汣雨中初相见到如今,都是现在的你对么?并不是原主?” 叶盼汣笑盈盈地点了点头,那句我爱盼汣还挺动听。 苏阎这才又动了筷子,“我就说,当时雁羽查到了你曾经的事,我就觉得很割裂,与我所认识的你截然不同。如果是你,绝不会将自己置于杜家那般地位。” “正是,我小时候饿怕了,绝不会为了什么劳什子情爱,自己都吃不饱,还要把吃的全拿去给男人。” 也正是因此,她绝不会去顺从这朝代的出嫁从夫。 在她看来,爱情只是生活的锦上添花,有则珍惜,无则独美,哪能拼尽一切去为爱情奉献? 苏阎又给她夹了个乳鸽腿,“以后绝不能再饿着。” ------------ 第一卷 第207章 急 叶盼汣看着自己碗中的肉,也没拒绝,慢悠悠地吃着。 她是爱吃肉的,大早上吃乳鸽,也好吃! 早膳两人吃得时间很长,更是苏阎此生用膳时间最长的一顿饭。 这边唤人进来收了碗筷,才漱过口,那边盛平的声音已经在帐外响起了。 “苏大哥,盼汣姐,我能进来么?” 叶盼汣站起身,因盛平的药膏,她两腿间的血泡已结了疤,痛得很轻微了。 她走过去掀开了门帘,躬身行礼,“参见殿下。” 盛平直接上前挽住她胳膊,“盼汣姐跟苏大哥似的,见面必行礼。” 走进了帐中,她很是高兴,“昨夜筠心给我写了信,让我一定要争着将女子推上王家空出的官位。” 苏阎和叶盼汣都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今日早朝,我用激将法,让众臣争着要和女子打擂台,比三场,文武与论辩,我是来问问二位对人选有何建议。” 苏阎回道,“文肯定是狄筠心,她那篇论税粮,写得很深刻,陛下看过也称赞,采用了文中许多办法。” 叶盼汣没看过这篇,倒是很好奇此人。 盛平点点头,“我想的也是,武便林梦槐,她武艺由林尚书亲手教导,我信她。” “林家枪法是厉害的,论辩的题目是什么?” 盛平摇摇头,“题目由陛下定,到打擂那天才知道。” 苏阎看向叶盼汣,“盼汣,帮我记下。” 叶盼汣取出宣纸放好,提笔蘸墨,看向他。 “一,论世家与寒门当如何辅政;二,论如何避免王家之灾祸;三,论女子为官拜相之得失;……” 苏阎将当今朝堂遇到的众多抉择纷纷列了出来,这都是陛下会想听到的论辩。 治国理政,从来都不简单,一个抉择,便干系重大。 叶盼汣记得很快,她清楚,这是苏阎身为朝中人的敏锐。 盛平在心里快速想着这些议题,女子去论辩,本就没有上朝,对这些论题就失去了一些实事可讲。 待苏阎说完后,盛平直点头,“苏大哥这议题甚是全面,不若让筠心来论,让江梦舟去文,她的字写得甚好。” 叶盼汣令拿了一张纸,将王家空出的大小官位一一列出来,在她觉得很是必要的位置上画圈。 苏阎紧蹙眉头,“江家非比狄家,狄筠心在狄家被处处排挤,亲娘早逝,她才会毫无牵挂地从狄家出来自立门户,江梦舟却并非如此,她应该不能前去打擂。” 盛平一时犯了难,“进太学之女子还有,但缺了些胆量或是高门中的熏陶。” 进太学的女子中,世家的极少,一个家族做任何一步,都是要经过家主抉择。 而世家女子的利用价值甚高,世家联姻自来便是十分有效的手段。 她今日来,也是想看看盼汣姐的态度,盼汣姐能去论辩那是最好的。 可她感觉到,盼汣姐是真不想现于人前,就想低调着。 叶盼汣写好了,放下笔,“殿下何不自己去论辩,让筠心去文,殿下每日早朝舌辩群臣,最能赢下。” 苏阎也点了头,“论辩这场,必定会派朝中大臣上台打擂,殿下确实最合适。” 盛平眼睛亮了亮,“如此甚好,苏大哥,先说好,你绝不能去打擂。” 苏大哥一人,文武论辩,便就全能赢下,她这边肯定是打不过的。 “殿下过虑了,我现在动都动不了,是告病之人。”苏阎说得很自然。 叶盼汣瞥他一眼,这人真是将病都能利用起来。 她拿起两张纸,递给盛平,“殿下,我将王家官位列举出来,要格外重视的位置画了圈。” 苏阎凑上前,快速地先看了一遍。 盛平接过,盼汣姐所圈之位比筠心少了一个,便是东南军禀假撰史一职,她便当即指着这官位问道,“盼汣姐不觉得此职重要?可作为钉子,查探东南驻军动向。” 叶盼汣笑笑,“若是殿下的人担任此职,东南驻军动向便更难得知,将在外,最是不喜此举,用人不疑。” 东南驻军一直被宁宣牢牢握在手里,镇住了扬州王家没有招兵买马积蓄实力等行为。 便是用人不疑,王家能插个人进去做这禀假撰史,已是费劲了功夫,却收效甚微,不若做个顺水人情,更能收买人心。 朝廷纷争便是体现在大小官位上,身处朝廷便绝不会有绝对的独狼,关系错综复杂。 位高者便格外重视当如何取舍。 苏阎赞道,“确实如盼汣所说,东南驻军赵大将军军功累累,练兵极佳,对待如此能人将士,信任是极为要紧的。” 他曾见过赵大将军,浑身正气,心中紧守着忠义,是个极好的人。 盛平皱眉思索片刻,“好。” 她越发明白父皇的英明之处,用人方面,她要学的路还很长。 不过她还年轻,还能继续学习。 正事聊完,苏阎便又开始赶人了。 “想必殿下还有许多要事要办,我不便起身相送。” 盛平愣了愣,看向叶盼汣,“盼汣姐,我看你刚刚能走路了,你还没去你的紫菱山庄看看吧?那里的温泉对疗伤甚好。” 不等叶盼汣回话,苏阎便道了谢,“多谢殿下提醒,我和盼汣今日便去,明日打擂一定会前去。” 盛平看看苏阎,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出了主帐后,她跺了一下脚。 苏大哥竟是这样的人! 情情爱爱的,有这么急么! 走出几步后,突然想到了她小时候的一幕。 父皇,那时还只是个闲散郡王,只娶了母后一个郡王妃,那时他奉命去了京城附近的徐州一趟,足足走了半个月。 父皇回来后,她很是兴奋地冲上去让父皇抱。 父皇抱起她,又亲了亲,在一看到母后后,便立马拉着母后进了屋。 她想和父皇说话,被侍女抱了下去。 那时的父皇也像现在的苏大人这般,很急。 她突然也想有个像父皇母后,像苏大哥盼汣姐这样的伴侣了。 “殿下,刚刚二皇子出宫去了陈尚书府,荀尚书也去了。”甲二说道。 盛平一下清醒了过来,“甲五,去盯着荀尚书。” ------------ 第一卷 第208章 情爱 她哪有时间去沾什么情爱? 父皇在坐上皇位前,幸运遇见了母后,可她如今每一步都要三思,情爱极有可能是来害她的手段。 她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有演技手段更好的王宜年呢? 不可不防。 情爱是虚的,权柄对她而言,才是重中之重。 叶盼汣看向苏阎,“当真要去山庄泡温泉?” 苏阎毫不犹豫点点头,“我其实好了很多,用好的那条腿也能上马车,不想再在这呆着,憋闷得慌。” 他从小习武,身体本就强于常人。 经过两天休养,已好了许多。 难得和盼汣一起,他才不想一直呆在主帐。 叶盼汣指指外面,“那我去找马车?” 苏阎摇摇头,“帐外稍远些有人,你说一声就好。” 到这种时候,他就甚是挂念雁羽。 不过王宜春已死,雁羽肯定已经出了扬州城了。 但不知为何,还没到京城来。 叶盼汣挑眉,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京畿处是屯驻禁军之地,营地上高竖着两柄大旗,一面写着“梁”字,一面写着“林”字。 林尚书是个纯臣,只衷心于陛下,从不战队,正因如此,才会护送她时,并不主动帮她。 她看着站在距帐口足十步远的两个士卒,走上前去。 “两位大人,可否备一辆马车?” 年轻的小士卒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行礼,垂下头不敢多看,“小的这就去备马!” 就他所知,高门贵女都是极力抵触抛头露面,特别不喜走出深宅,这个贵女怎么这么平易近人,还叫他们大人! 他们还从没被人称过大人呢! 叶盼汣笑笑,“好,不急,也麻烦给林尚书通传一声,我们便不回这里了。” 既然苏阎能去山庄了,两人先住在山庄便好。 对于这个属于她的山庄,她还是很好奇的。 “是!” 叶盼汣转身又走回了主帐。 “好了,我们今晚便住山庄吧,你知道紫菱山庄的情况么?” 苏阎放下书,“住山庄甚好,紫菱山庄我也没去过,不清楚里面什么情况。” 叶盼汣皱眉沉思,这么一个有温泉的山庄,她又不常在京城呆,苏阎也没这空闲去泡温泉。 空置着属实是有些浪费。 “大人,马车已备好。”帐外传来刚刚小士卒的声音。 苏阎扬声道,“请进来。” 小士卒赶紧走了进来,就要冲苏阎跪下。 苏阎赶紧说道,“不必多礼,麻烦帮我穿个鞋。” 他胳膊还不能动,一条腿也不能动,穿鞋这种事,他是绝不想盼汣替他做的。 小士卒应好,上前半跪下,拿起了鞋。 苏阎慢慢移着身子,将好的那边脚移出来,“就穿一只便好,麻烦你了。” 小士卒速度很快地就将鞋穿好了,“能为大人出力是小的荣幸!” 苏阎看着他,“你快请起,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抱负?” 叶盼汣也很有兴趣地坐在一旁,手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小荷包。 这是她昨日准备好的,在京城,荷包必不可少。 小士卒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人叫何四,因家中排第四。林将军常教小人们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小人也想当将军!” 苏阎笑了,“何四,你可识字?” 何四忙摇头,“我拿着书就想睡觉,不想识字,只想上阵杀敌!” 苏阎问他,“那你见历来的将军,有不识字的么? 便是最初不识字,后面也都会开始学认字。打仗更要的是智谋啊。” 何四脑子里晃过林尚书,赵将军,大梁的大小将军,就是他的老大,现在的百夫长,也是识字的。 他两眼发亮,“我知道了大人!我从今天就开始学字,多谢大人指点!” 苏阎点点头,“我看好你。” 何四一听这话,脸都激动得红了。 这可是大梁的丞相啊! 他竟说看好自己! 叶盼汣走上前,递过小荷包,“何四,你拿着去给家里买些用得上的东西吧。” 苏阎点点头,示意他收下。 何四挠了挠头,还是把荷包收了。 怪不得苏大人这次住在京畿处,大家都抢着想照顾大人呢! 真好,他比较幸运,抢到了。 林尚书一听苏阎要走了,不放心地直往这边走。 “苏相。”他在帐外唤了一声。 “尚书大人快请进。” 林尚书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大人病情尚未恢复,怕是不宜走动。” 苏阎摇摇头,“无事,不必再劝。” 他才不想待在京畿处。 人这么多。 “我给大人派二十人,护大人周全。”林尚书说得很坚定。 苏阎也没推拒,“好。” 雁羽不在他身边,他又不能动,安全是不能不在意的。 林尚书也没想到苏阎这么好说话,愣了愣,“那下官告退。” 苏阎点点头。 林尚书又走了,他又回头看了看主帐。 传闻苏相身边最难放人,怎的今日这么容易。 马车就在帐外,苏阎用完好的那条腿着地。 起身时,仍是眉头紧蹙,背上还是用力了。 叶盼汣在他侧面扶他,看着殷红透过白布,浸透开来。 她抿了抿唇,“要不我们还是呆在主帐吧?” 他屈腿向前跳了一步,叶盼汣赶忙跟上,扶着他腰间,难得没伤的地方。 就这么跳了几步,走出了主帐。 苏阎感受着外面的空气,深呼吸几口,“养病这事,真是比上朝还累。” 叶盼汣看着后背没再蔓延的血迹,催他,“快上马车去坐着吧,背后又出血了。” 苏阎轻飘飘地一跳,便上了马车,叶盼汣吓得赶紧给他掀开帘子。 这人动作大开大合,哪里像个病人。 苏阎坐好后,喊道,“盼汣,快来。” 叶盼汣是跳不上马车的,摆着脚蹬上了马车。 这马车装潢简单,唯有内里的座椅用心布置过,空间很大,放了许多软垫,中间还有一张小几。 小几上放了茶,还有几叠点心。 “大人,可以走了么?”何四坐在前面赶车,问道。 “可以走了。”苏阎回道。 他看看叶盼汣,“盼汣,帮我把帘子打起,我给你说说京城。” ------------ 第一卷 第209章 小插曲 叶盼汣笑着将帘子打起,“你说,我听。” 她倒想听听苏阎口中的京城又和盛平殿下的有何区别。 马车平稳向前。 出了京畿处后,逐渐能见到了百姓。 “京郊的百姓大多是京官的亲戚,这些田地一般也都是赏赐给大臣的,由佃农种植。最后收成要被主家收去六成,佃农的日子不好过。” 此时正是插秧浇水时,嫩绿的小稻苗在水田里,被日光照得波光粼粼。 好些庄稼人脱了鞋,踩在水里,弯着腰在劳作。 “向来出力气讨生活的人,都挺苦的,六成太多了。”叶盼汣感慨着。 靠土地赚钱,只需将土地租出去,便收的就比佃农多。 苏阎回道,“京郊这的地租收得是最多的,其它地方五成已不得了,四成便常态一些。” 叶盼汣没问为什么,这哪里还需要问。 京官收六成,并不违法。 而能在京城附近的,哪怕是佃农,那也是必须谨慎着,稍得罪了一个京官,背后可能就是一串。 这就是京城。 权力最集中的地方。 离皇帝最近,却又离公道最远。 “所以你才爱多问百姓,让你知道了,便能解决了。”叶盼汣笑笑。 “以前有在午门等我下朝,等在我马车附近的百姓,也有往苏宅门缝中塞诉状的,百姓们的力量是很大的。” 马车并未进京,紫菱山庄本就在京城。 “此地先前是陛下封给一个状元的,状元接来了家人在此处,因其先前已娶妻,拒绝了王家女,王家怀恨在心,先将他的妻子杀害,又凭白寻了个名头攻讦状元,我当时去了冀州,回来时状元一家已全没了,这土地也被王家收了。” 叶盼汣看着这荒凉的土地,占了如此好的位置,却无人开垦。 “王家在明面上便有良田千亩,私自侵吞的又不知数几,朝廷的官田我听说收成一直很低。” 官田中的水更深,能在官田里做的,也是要塞无尽的钱银才能去做。 之后便可以官田为自家田地,层层分租出去。 一个坐享渔翁之利的肥差。 苏阎淡声道,“水至清则无鱼,贪是人性。” 叶盼汣看着劳作中的人,“曾有一位皇帝,杀了贪官近十五万人。” 苏阎转过头来看她,很是惊悚,“十五万?” 叶盼汣点点头,“还是个开宗皇帝,草根出身,半路出家,一生经历很丰富。不过贪官只杀是止不住的,要究其根本。” 苏阎继续问着,“盼汣,你再给我讲讲这位皇帝的事。” 叶盼汣笑笑,把自己记得的继续说着。 也是奇怪,两人对谈融洽,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似是转眼间便到了一处大门前。 “大人,紫菱山庄到了。” 叶盼汣掀开前面的车帘,举目望去。 山庄大门为大理石搭成,周身藤蔓攀爬,正开着淡紫色的小花,香味四散。 门旁竖一大石,刻着两个字,“紫菱”。 门口并无人把手,叶盼汣扬声道,“继续往里吧。” 马儿迈着蹄子向前,进了里面,白墙环护,绿柳周垂。 绕过月洞门,两边都是游廊相接。 院中铺着青白卵石,正中横立几块山石,两边各种两种奇珍异草,修剪得当,衬得郁郁葱葱,好不茂盛。 东西各有两飞楼,檐角高耸入云,镂金脊兽栩栩如生,面容憨厚,目光垂视山庄。 马车沿路直走,绕过主院后又是一片竹林。 风声清脆,水声从深处传来,更有竹敲石声。 参杂在这一片声音中,还有几分不和谐的声音。 马车驶了几分钟,面前豁然开朗。 一眼清泉冒着热气,正汩汩流淌。 就是正有两人在温泉中,击水声很大。 叶盼汣一把把帘子放了下来。 苏阎还是看到了,看着叶盼汣的脸飞速红了起来。 何四脸也红了,他还是个小伙子呢! “咳咳!”他用力重咳着。 “啊啊啊啊啊!”水中赤身裸体的女子尖叫着,直往男子身后躲。 男子双手往下捂,“哪里来的野人!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赶紧滚!” 叶盼汣冷了脸,好没道理! 在她的地方野合,还反咬一口来了,“这是紫菱山庄,地契在我手上,你二人好不要脸!脏了我的地方!” 女子攀上男人的肩,冲这狠狠“呸”了一口,结果距离不够,呸进了温泉里。 “放你娘的屁,这是你姑奶奶的地,谁先来就是谁的!” 叶盼汣麻了,“来人,将这两人扔出去,直接送官衙。” 这时,马车后跟着的带刀士卒才快步走上前。 这对野鸳鸯这才慌了,一把拿过衣裳就往身上套。 男人喊道,“小的知错了,求贵人手下开恩!” 女的也忙跟着跪地磕头,“开恩啊!小的冤枉!” 叶盼汣紧皱眉头,“冤枉?” 女的一看有戏,连忙开口,“这山庄久无人来,小的们是这附近的佃农,没有旁的房子可住,观察了几天后,便来这住了。” 久无人住,她们住住怎么了? 不住凭白放着,也是浪费啊! 叶盼汣不想再跟这两人多说,“不必送官,赶出去,若敢再来,休怪我无情。” 女人还想狡辩一二,侍卫直接上前拖住二人向外走。 “你放开我,当官的就能随便碰我了?” 叶盼汣直摆手,示意赶紧走,跟这种无耻无德的人讲不明白。 小插曲过去。 叶盼汣再掀开帘子,看着这仍然清澈的温泉,却怎么也没了再下去的想法。 苏阎笑着握住她的手,“这山庄还是甚美,请两三个人守着吧。” 叶盼汣点点头,“原本我还想用这山庄赚些钱,但见如此美,就歇了这心思。” 请的人还必须有会功夫的,不然此地偏僻,若这种佃农再来惹事,也好镇住。 叶盼汣指指后面,“我刚见竹林中有一处草屋,我们去那?” “好。” 幸好竹林中也是有马车能通行的路,直到草屋前。 苏阎单脚跳下马车,指挥着,“来人,将屋内软塌布于屋前。” 他见此林甚喜。 ------------ 第一卷 第210章 不过尔尔 待软塌小几一应布置好后,苏阎开始赶人。 “众位一路来辛苦了,便在山庄里歇息一二吧。” 何四很有颜色,躬身答道,“大人若是有事就叫小的。” 说着便驾着马车走远了。 林尚书那二十兵士,也脚步整齐地退开了。 叶盼汣扶着苏阎坐在软塌上,“你感觉怎么样?” 苏阎笑笑,将头靠在背后的榻沿上,“如梦一般。” 竹林中的风吹过,吹起两人的发。 叶盼汣看着他,忍不住抬手挽起他的发。 苏阎和她一般是细软发质,触之丝滑如锦绸,她手指卷起发,微微使了些力。 苏阎挑眉,直起头来看她,眼里有疑惑。 叶盼汣笑笑,“良辰美景恰此时。” 苏阎眼中含着笑意,“不愿来日道寻常。” 说着便垂下了头,碰上了她的唇。 竹叶声朔朔作响。 叶盼汣轻轻闭上了眼,任由苏阎夺取。 原来亲吻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转眼便是翌日,午时一过,盛平便带人铺设擂台。 她本是打算设在宫中演武场,路上却碰到了脚步匆匆的狄尚书。 “殿下莫不是怕了?空荡荡的太和门前不用,便跑到那偏僻之地,是不是怕输了在宫里所有人面前丢人啊!” 盛平笑了,“那便依大人所言,我这就前去太和门前!” 说着,她还冲狄尚书行了一礼。 狄尚书官拜正一品,在朝廷中也是举足轻重的大臣。 她虽贵为公主,面对大臣,也是要恭敬行礼的。 这皇宫中,没有权势,便是皇帝,也要仰人鼻息。 狄玉书冷哼一声,“我劝公主还是别让狄筠心那等孽畜出来丢人现眼,自诩聪明,其实什么都不是!” 盛平急匆匆行了个礼,“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去摆擂。” 她不欲在此多浪费口舍,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她就是把狄筠心说成朵花,在狄玉书心中,闻着也是臭不可闻。 但今日擂台一打,她便要看看这人还如何挂住颜面! 太和门是所有官员进宫必经之地,与午门仅一条小河相隔。 盛平半点不怕,将擂台摆得很大,红绸高高飘扬,一旁还有大鼓。 阵势极大。 短短半个时辰,便是昨日消息不灵通的,这下也都知道打擂一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在宫里绝对称得上是大事。 原本后宫妃嫔因王贵妃被禁足,就甚是兴奋。 王贵妃跋扈,下手又狠辣,大家附和她不过是迫于形势。 谁不愿意自己头上的主子是个平易近人的? 沈皇后的翊坤宫便一下热闹了起来。 沈皇后自是明白,打擂可不单是打擂,之后干系甚大,便带着一众大小妃嫔也来凑热闹了。 除外,早朝上的大小臣子,也都朝这边围了过来。 公事是办不完的,但宫中打擂可是第一回见,这种热闹,错过就不会再有。 不能上朝的小官,以及不当值的宫女太监也通通聚了过来。 盛平在擂台周围摆了许多椅子,正对擂台中间自然是陛下坐的。 狄玉书和沈尚书两人一番推让中间左边的位置,林尚书听着烦,直接一屁股坐下了。 要不说他最烦进宫呢,跟这些文邹邹的文人最是麻烦。 狄玉书嘴张了张,干咳一声,不再让,一屁股坐在了中间右侧。 沈尚书冷哼一声,在林尚书旁边坐下了,“粗人!” 林尚书理都不理他。 苏阎和叶盼汣也进了宫,不过两人来得很晚,直到大家基本将擂台附近的位置全都坐满了才来的。 两人安静低调地坐到了最后面的两个空位上。 宁宣和他们同时到,不过宁宣是从擂台前走过。 所有人纷纷站起身,“陛下万岁!” 宁宣一挥手,脸上淡笑,“众爱卿平身,快快入座,盛平,开始吧。” 盛平躬身应是,转身走向擂台,“天地初开,便始分男女。今日就文、武与论辩三项,同台打擂,陛下与众位看客都可评判!废话不多说,现在就开始第一场,比文,由陛下出题。” 盛平便走下了台,擂台上先前便已布好了条案,还有笔墨纸砚。 宁宣看了看四周,,笑道,“文概览甚多,便由今日打擂一事,不限韵,各做七言一首。” 狄筠心头着素白银器,浑身月白一色,眉若柳叶,高吊于两梢,目横丹凤,步子沉稳,腰背挺直,丝毫不惧地走上了台。 她向台下执一书生礼,“小生狄筠心。” 说完便退至岸边。 叶盼汣和苏阎咬耳朵,“这位女探花看着倒颇有气势。” 苏阎也轻声回道,“她幼时便斗得继母俯首称臣,若非生成女儿身,必是早已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 叶盼汣心中惊讶,乖乖,这是什么宅斗小能手。 不过自古以来,凡是需要宅斗的,多少都是家门不幸之辈。 她就比较幸运了,穿来的叶家属实很幸福。 又一男子信步上台,手中执一扇,随手一甩,扇面打开,竟是古人先迹。 “小生荀玉。” 叶盼汣挑眉,疑惑地看向苏阎。 荀她只知刑部尚书姓荀。 “这是荀尚书的嫡幼子,七岁时五步成诗,名动京城,荀家的诗社甚是出名,荀玉一直醉心诗词曲赋,琴棋书画,无心科举。是京中最出名的才子。” “听来,你对此人也颇为赞赏?”叶盼汣不禁反问道。 苏阎笑笑,“荀玉的诗确实有灵气。” 叶盼汣心中的好奇更重,能让苏阎如此夸赞,不可为是劲敌。 待盛平一声,“开始吧。” 两人跪坐,执笔蘸墨,都无犹豫,一蹴而就。 狄筠心更快一些,拿着纸站起身,走下台去,双手上呈给了宁宣。 狄玉书坐在宁宣旁边,瞪着狄筠心,恨不得立马把这逆女抓回家去。 宁宣接过,朗声念了出来。 叶盼汣凝神听着,她在诗词的造诣上甚浅,难分高下。 苏阎却笑着点点头,“没想到狄筠心心系苍生,这七言做得甚是雄浑厚重,绝不失为上品。” 古人是极爱诗词的,围观的人群有大半都鼓了掌。 叶盼汣便也跟着鼓了。 刚起身的荀玉步子顿了一下,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不过尔尔。 ------------ 第一卷 第211章 手段 荀玉走下台,双手上呈,“请陛下品鉴。” 宁宣也笑着接了过来,同样念了出来。 念完后,他微皱了皱眉。 本准备拼了命鼓掌的狄玉书,一时不敢动作。 他不禁也深思起来。 叶盼汣有些疑惑,看向苏阎,“这是怎么了?” 苏阎摇摇头,“不知死活,这是一首藏头诗,将首字,二行二字,三行三字,等一一连起来,便是一句女子愚蠢无知。” 叶盼汣反而笑了,“那这必是筠心赢了,这才子气量不足啊。” 果然,宁宣讥讽地问道,“荀玉,你可知汝母乃一品诰命夫人?沈皇后一国之母,天下女子数半,你今日做此诗,称得上忠孝?” 荀尚书还在王府审问,压根不在场。 荀玉仰着头,丝毫不惧,“微臣全无此意,当是知无蠢愚子女,天下父母皆偏爱子女。” 无论正反,都是他的意思,他就是觉得今日此举甚为儿戏,反讽宁宣过于偏爱盛平。 宁宣冷着脸,将纸团成一块,扔到他面前,“不过尔尔,筠心胜!” 荀玉也没管那团纸,转身向外走去。 他就说,不当官是对的,一群无知小儿! 狄玉书看着荀玉的背影,恨不得挖开他脑子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东西。 宁宣看都不看这等跳梁小丑,荀尚书这些年兢兢业业,但看来不太会教养子女。 经此一事,荀家婚嫁一事上变得格外艰难,不过这都是后话。 苏阎摇摇头,“荀玉此人甚是自大,自诩第一聪明。” 叶盼汣跟着摇摇头,有些嫌弃,“少了些挫折,总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可是古代的陛下啊,皇权最大,荀玉比她还像个不畏皇权的人。 她尚且还知审时度势四个字。 果然是班上少了,去上几天班就知道世界究竟是怎样了。 狄筠心听着她胜,面上无波无澜,深藏情绪。 赢下只是第一步,她要走得还很远,这种只知风花雪月的男人,赢起来也没什么成就感。 鼓声一阵大作,盛平起身抬手止住,“好,下一场,比武,一方被打出擂台则输,不可伤及性命。” 林梦槐双手交叉,一阵指节噼里啪啦声响起。 阳光下,她明郎得似周身都在发光,冲林尚书狡黠地眨了眨眼,信步走上台去。 仍是一身利落黑色劲装,头发高束,甚是英姿飒爽。 “在下林梦槐!” 叶盼汣眼睛亮了亮,这就是妥妥的女将军形象啊! 另一边走上台的却是赵英卓,正是赵大将军的嫡子。 “在下赵英卓!” 林梦槐做了个请的手势,赵英卓也回以一请。 “林妹妹两年前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就让为兄看看这两年进步如何。” 林梦槐落落大方一笑,脚一踢,长枪高高飞起。 只见她抬手一握,长枪像是玩具一般在身前转了个圈。 “那小妹今日便再请教一二!” 话音一落,长枪直冲赵英卓面门。 两人同是将门之后,习武之人自是惺惺相惜,住得又近,翻上墙走一阵便到了。 从小便互相较量不少。 赵英卓猛地折腰向后,任长枪在上方戳空。 林梦槐一击不中,攻势不停,毫不手软,压下枪头,就要劈他。 叶盼汣看得屏住了呼吸,这呼吸间,都是要命的招式,紧张极了。 赵英卓又是一个灵活的翻滚,同时找准时机,将剑刺向她腰间! 林梦槐忙收长枪来挡,哪想这剑只是虚晃而过,赵英卓腾身起跳,另一剑已直冲林梦槐面门。 林梦槐一柄长枪使得灵活,下挡一剑,上挡另一剑,枪身是最好的铁梨木制成,虽重,但她却向来力大,使得甚是灵活。 枪剑相撞时,冒出铮铮声,把台下看的人鸡皮疙瘩都激了起来。 林尚书看得紧张,他对自创的林家枪法很有自信,可赵家的双剑使得也是格外出名。 这就不仅是两个小辈的擂台之争,也是两家的武学之争! 狄玉书不甚懂武,闭言静看,一双手攥得很紧。 他这边已经输了一把了,要是这把也输了!他这张老脸往哪摆!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打得难分难舍,彼此身上都见了红,却都不停手。 赵英卓越打越发觉,林梦槐已比前两年进步得多得多,他只能专心防备,想要取胜却极难。 林梦槐唇角带着笑,“怎么样,还小看我?” 赵英卓晃了下神,没来得及避开,又被尖利的枪尖擦破了皮,一身白衣已染了许多血。 林梦槐斜站在枪身上,冲赵英卓扬了下下巴,“怎么样?认输吧赵哥哥!再打下去你也不是我对手。” 赵梦卓看着她这神奇模样,笑了,双剑比出架势,旋转着向前,只把林梦槐往擂台边击去。 林梦槐也不傻,到了擂台边,翻身一跳,又落在赵英卓身后,长枪向前刺来。 赵英卓却像是躲闪不及,被枪尖刺中了肩,身子翻转向下,枪面对地,像白红蝴蝶一样就要坠下擂台。 林梦槐惊得瞪大了眼,这要是落下去,长枪会刺得更深,赵英卓这肩就彻底废了! 她连忙伸手去拉赵英卓,赵英卓却反手一拽,将她拉下擂台,自己又堪堪在擂台上站稳了。 “赢了!我们赢了!”狄玉书已经激动地站起来欢呼了。 林梦槐站在擂台下,气得跺脚,指着赵英卓骂道,“你,你卑鄙!” 赵英卓拔下长枪,走下台,双手呈上,给她躬身行礼,“是我耍了手段,利用了妹妹的善良,才赢下,定会送份厚礼弥补。” 叶盼汣眉毛高挑,“我怎么看着,这赵英卓想娶林梦槐啊?” 还能这样?打着打着就有感情了? 苏阎笑笑,和她咬耳朵,“英卓倾心林梦槐许久,上门提过亲,却被林梦槐打了一顿。” 叶盼汣满眼好奇,等着他继续说。 宁宣却已站起身,“好!都是好样的,重重有赏!” 林梦槐和赵英卓连忙半跪谢礼,“多谢陛下!” 宁宣亲自上前将两人扶起,都拍了拍肩,又坐了回去。 两人心里都一阵激动,这可是陛下啊! ------------ 第一卷 第212章 家风 林梦槐又看向盛平,脸上满是愧疚。 都怪她心软了,不然这场肯定也是殿下赢! 盛平笑着走上前,也拍了拍林梦槐的肩,“无事,看我的。” 说着便走上了擂台,“第三场论辩,便由我来,各位多指教!” 狄玉书吹鼻子瞪眼的,忙面向宁宣,“陛下,这怕是不妥!” 就连他都辨不过盛平那张嘴,怎么这人还亲自下场了! 宁宣问道,“爱卿觉得哪里不妥?” 狄玉书急得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殿下贵为公主,何人敢与殿下论辩。” 宁宣笑笑,扶着胡子,淡声道,“今日大家便不把盛平看做公主,只管辩,辩得好,朕也重重有赏!” 狄玉书还想再挣扎挣扎,让盛平这边换人,擂台另一边却已走上去了一个人。 此人便是众臣商议出的人选,翰林院中的庄大学士。 他慢悠悠地走着步子,执了一个书生礼,先向宁宣,后向盛平。 “不才庄骆,请殿下赐教。” 苏阎给叶盼汣介绍着,“庄骆是陛下刚登位那年的榜眼,年已五十,翰林院中江大学士学问排第一,公认他排第二。” 一听就是个劲敌,叶盼汣在心里默默给盛平加油,却又忍不住好奇之前的,“为何林梦槐把他打了一顿?厌恶他?” 苏阎笑笑,“林梦槐不愿嫁人,想要带兵打仗。” 叶盼汣赞叹道,“好个目标明确的人。” 台上盛平回以一礼,“庄大学士手下留情。” 又面向宁宣,“陛下,请出题。” 宁宣早已想好这论辩题目,扬声道,“便论一论,当如何避免王家此次灾祸。” 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中寂静无声,谁都不敢再细语。 便是坐在宁宣旁边的几位大臣,也提起了心。 庄骆后背也冒出了冷汗,现在王家的事如此敏感,他今日论辩,若是行差步错一步,对庄家都是灭顶之灾。 谁都知道,陛下对王家现在有多厌恶。 盛平倒是向着苏阎和叶盼汣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如苏大哥所料。 她昨日便为这些议题准备了许多,幕僚们更是为此准备许多。 盛平做了个请的手势,“庄大人年迈,盛平乃小辈,岂有不尊老之礼,请大人先。” 庄骆动了动唇,还没说话,他已感觉到喉咙发紧,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荀子有言,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王家便是久经富贵,视礼法于无物,不自加约束,才酿成此祸!若是众臣常以礼法自省,则可避免。” 盛平淡笑道,“人之初,性本善。王家贪权贪财,一味敛财,乃是家风不正,未给子孙后代做个好榜样,才上梁不正下梁歪,做出强掳民女,搜刮民脂民膏等恶事! 礼法在结党营私,官官相护面前,威力存疑,王家此灾酿成许久,礼法并未变过,本已极黑之家,还寄希望于自省,实为天真! 依我之言,当重家风家训,凡士族大家,衰落都是从内里开始的!” 此话一出,好些人都鼓了掌! 可不是这个道理,从外面来是杀不死的,但内里开始糜烂不堪,这才是根本原因。 便是宁宣也鼓了掌。 狄玉书垂下了头,完了,真的要输了。 庄骆一连串喝了好几口茶水,本已年迈,颤颤巍巍放下茶盏,看一眼台下的人,心更凉。 “如殿下所言,礼法势弱,家风不正更为隐秘,岂不是更难查?” 盛平答道,“触及礼法皆为大事,必拼命捂住,不教外人知。可家风不正的小事却不会拼命捂,众臣家奴甚多,此类小事必会广为流传。 譬如狄大人多次家法教训筠心,将亲女关进祠堂,不给水食,分明是要她的命,我得筠心求救去救,此事何人不知?想来便是有迹可循,顺着此事深查下去,便知有无触及礼法。” 狄玉书涨得一张脸通红,连忙跪在宁宣面前,“陛下明鉴,老臣只是被逆女气得太狠,绝不是想要她的性命!狄家清流世家,绝不惧查!” 头在青砖上重重磕下。 盛平在擂台上笑道,“狄尚书也太敏感了些,我只是拿此事举个例子,何须如此。庄大人?” 狄玉书心里恨不得把盛平骂死,只能一直跪着,眼睛疯狂给狄筠心使眼色。 赶紧帮我说话啊! 狄筠心看这亲爹一眼,转头不看他。 狄家确实是清流,不惧查的,就是威压甚重,不容变通,逼着子女必须是他所要的模样,稍有不慎,便是家法伺候。 投身为狄家的子女,便是最痛苦的。 便她随了母亲的性子,母亲就是被狄玉书给气死了。 她就是没法像别的兄妹一般,像是泥塑得一般任揉任捏! 她现在自立女户,只全当没这个爹。 替他说话那更是不可能的。 宁宣摆摆手,“爱卿快回来坐着,听庄大人说。” 狄玉书又连忙谢恩,坐了回去。 林尚书很隐蔽地翻了个白眼,这人心眼多得跟什么似的! 那是一点怀疑的影子都不能再陛下心里有。 庄骆拿手帕擦了擦汗,“狄大人清清白白,只是管教子女急了些,也称不上家风不正,可见殿下举错了例子。家风毕竟是一家人关起门的事,怎么能和朝堂上的国家大事勾连起来?” 盛平忙应道,“狄大人管教子女尚且可下狠手,又怎么能信他对天下苍生垂怜?亲父刹女,此等大事还称不上家风不正?狄大人入朝三十载,兢兢业业,为何门下从无门生?庄大人觉得是不是书生们听闻狄大人此举,不敢前来拜贴?” 狄玉书一颗心扑通扑通,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是说王家,怎么就能把他的老底全都翻了个干净? 他又准备跪下,宁宣摆摆手,拉他坐下,“爱卿无需多言,我们听听。” 庄骆张了张嘴,他知道狄玉书为什么没有门生。 分明是最早前,有个秀才,向狄玉书投诗拜贴,狄玉书觉得不错,便请入府中,指点一二。 谁知这书生三天后便跑了,分明已中了秀才,却绝不愿意再考,更提都不提狄玉书算是他的师傅。 这事太久远了,盛平殿下那会都还没出生呢。 ------------ 第一卷 第213章 员外郎 但这肯定更不能说,庄骆只得辩解道,“狄大人门下并无门生,那是因为狄大人爱惜羽毛!这与避王家灾祸并无干系,还请殿下勿偏题。” “庄大人才是,我说狄大人家风不正,对天下苍生无法起垂怜之心,便能在天灾人祸四起时,无动于衷,不会捐款捐粮为百姓,虽说没到王家这般惨无人道的程度,盛平却也无法赞同。 历年来,狄大人自诩清流,布粥施粮从未做过。谁知未来是不是会愈演愈烈,走上王家的老路?我说的由家风不正查起,便是见微知著,提前预防。” 宁宣淡淡看了狄玉书一眼,拍了拍他的手,“爱卿啊,朝廷都是取之于民,便是家中清廉,挤一挤,还是该为百姓做些时便做些啊。” 狄玉书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一直做得很不错,将清廉也带到了礼部,历年来自狄玉书做了尚书,礼部开销直线下降,十分稳定。 但办的大礼却也无人觉得不妥,这也是能耐。 狄玉书冷汗津津,“微臣知错,今后必改!” 盛平分明是有备而来,他应了这打擂,还是太轻敌了。 从此绝不可轻视了盛平! 庄骆突然想到自己才商定了将嫡女嫁给二皇子做侧妃一事,他若是再辩下去,盛平绝对会将此事拿出来说! 此事原本只是他和二皇子之间的事,若是抖在了人前,难免不被盛平说,嫁女为妾。 他擦着汗,快速看了一眼台下的众人。 其中狄玉书手摆了摆,沈尚书也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辩。 谁家真没个自己的小心思,能被指摘的? 在如此人多前,全都抖落出来,影响太大! 叶盼汣笑笑,“盛平和她的幕僚挺聪明的,此场应是盛平赢了。” 赢得还很漂亮。 苏阎笑笑,“盛平说得没错,家风不正就是腐败的开始,我就不怕被说,行得正。” 叶盼汣直冲他竖大拇指,“我们苏大人最是坦荡。” 苏阎握住她的手,“你也是。” 庄大人犹豫许久,才开口说道,“确实如殿下所说,家风不正干系甚大,老臣心服口服!” 盛平赶紧躬身行礼,“都是庄大人不忍为难盛平,多谢。” 宁宣站起身,“盛平赢,你想要什么奖赏?” 盛平跪地行礼,“谢陛下隆恩,陛下先问筠心吧。” 她脸上带着淡笑,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赢了下来。 宁宣抚着胡子,“朕老了,都给忘了。狄筠心,想要何奖赏?” 狄筠心躬身下跪行礼,“在下斗胆,自认学问不低,求陛下隆恩,让我能为国出力!” 宁宣笑笑,“好!筠心有大才,若是浪费了,不失为我大梁的损失,不知你对官位有什么想法?” 狄玉书一张脸变得越发灰败。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他知道他这个女儿一向是聪明的,从小就固执地呆在书堂前偷听夫子讲课。 他遵从圣人礼法,以女戒要求她,只想培育出一个合格的高门主母,却被她处处捣乱。 父女两人斗了这么多年,在她一次又一次毁了他为她找的好亲事后,他终是对她失望透顶,这才在祠堂里关起来,不给吃喝,险些要了她的命。 他从不曾后悔后,可今日看着即将入朝为官的亲女儿,却不可抑制地后悔。 若是他真的重视她所说的话,那狄家是不是会更上一层? 而不是只有他一人苦苦支撑,他有没有爵位供子孙继承,狄家子孙学问都没有狄筠心好,在他辞官后,狄家那时在京城的地位便会飞速下滑。 狄筠心朗声道,“回禀圣上,吾自幼便很是向往户部。” 户部,除去尚书没了,王家还有个户部员外郎,从五品。 宁宣看看她,立刻便懂,“筠心先前那篇论税银,令朕印象深刻,那便去户部从员外郎做起,明日便前去吧。” 狄筠心忙磕头谢恩,“微臣多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来史册上必有她狄筠心一笔,这可是女子入朝为官第一人。 盛平是公主,可她却只是个庶民。 能走到这一步,实为不易。 宁宣看向赵英卓,“赵家小子,你呢?” 赵英卓忙答道,“听闻边境不平,我想去边境为国出力!” 宁宣点点头,“都是好样的,朕便允你去北方边境建功立业!” 赵将军在东南练兵,赵家的妻儿便都在京,不能外出。 如今让赵英卓一人去从军,也是彰显他对赵家的信任。 赵英卓又说道,“谢陛下,小子还想恳请陛下让梦槐与我同去建功立业!” 一句话,说得他耳朵连着脸都红了。 盛平也跪下道,“陛下,这也是臣女想要的赏赐。” 林梦槐脸有些红,没想到赵英卓会这样帮自己说话,也跪下说道,“陛下,就让我也能征战沙场吧!” 宁宣愣了愣,回头看向林尚书,“林爱卿可愿?” 林尚书长叹口气,执手行礼,“臣是臣,梦槐是梦槐,一切听陛下裁决。” 宁宣便懂了,这是林尚书不想自己做主的意思。 是啊,林尚书如今做了主,不让林梦槐去,林梦槐必然受不了。 林尚书让林梦槐去,他又当如何向家里妻子交代? 宁宣大手一挥,“朕准了,去吧,沙场刀剑无眼,切记不要一味争强好胜!” 三人齐齐谢恩。 林梦槐之所以要去边境,也是为了看看王和致,西北太远,政令通达太迟。 难保王和致不会继续为害,听到风声便逃了。 对待这等贪官,她非得一剑斩了才痛快! 一场擂台结束,最大的受害人是狄玉书。 人都散去了,他仍呆呆地坐着。 不行,他得现在就去找狄筠心去,非得好好谈谈。 苏阎和叶盼汣走得早,在宁宣还没走时,便悄悄先溜了。 两人上了马车,朝苏宅驶去。 毕竟还是苏宅近,今日进宫了,便回苏宅。 还没到苏宅门口,狄玉书的马车便急匆匆驶了过去。 叶盼汣挑了挑眉,“狄大人这么急,怕不是见狄筠心做了官,上前去招揽?” ------------ 第一卷 第214章 无话可说 苏阎捏捏她的手指,“应该是,狄家在走下坡路了。” 叶盼汣冷哼一声,“我看狄筠心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肯定不会见他。” 苏阎单脚跳下马车,看着她走下马车,“欢迎,我一直觉得苏宅缺了你。” 叶盼汣走下脚凳,转到他身后去看他的伤。 还好,今日已没再浸出血了。 她发现,苏阎甚是能忍痛,伤得这么严重,从没听到他喊一声痛,抱怨一声。 她自认情绪管理很是到位了,在生病不舒服时,也难控制住自己不难过。 苏阎又握住她的手,往苏宅跳去。 叶盼汣叩响了铜环。 门房打开门,探出头来,一看到苏阎,惊得瞪大了眼,“大人!” 他回头冲里面喊道,“快来啊!大人回来了!” 说着打开了大门。 苏宅里的人原本是兴奋来看苏阎的,欢迎他回来。 结果看到叶盼汣,一个个都上下打量着她。 门房看着苏阎身上的伤,直接流下了泪,哭着问道,“大人,你身上这伤是怎么回事?” 苏阎笑笑,“无事,先进去吧。” 说着带头单脚向前跳。 他单脚跳得越发娴熟了,习武之人本就平衡过人。 叶盼汣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 “姑娘,你喜欢吃些什么?我晚上就给你做!”厨娘赖大娘高兴地问道。 叶盼汣笑盈盈地,“多谢大娘,我不挑的。” “姑娘,喜欢什么颜色,我给你做几套衣裳穿,哎哟,这宅子里那布匹一直空着,我们这些人也穿不过来啊。”绣娘花大娘笑说道。 叶盼汣回道,“多谢大娘,我衣裳还很多,大娘不必麻烦。” 马夫周大洪都凑了过来,“姑娘,你可是第一个进府的女子啊!” 叶盼汣笑笑。 被这些人的热情弄得有些招架不住。 苏阎又跳了回来,握住了叶盼汣的手,“大家都去忙吧。” 说完就拉着她继续跳。 叶盼汣冲各人点点头,赶紧跟苏阎走。 她以为来苏宅,会被苏宅的人觉得她是什么不守礼教之人,给她冷脸看呢。 却只感受到了这些人由衷的欢迎,热情得很是真诚。 “你府上好像人很少?” 苏阎点点头,“要不是她们跪在门口,走投无路了,我也不会收留一二。我不喜人多,安安静静地最好。” “原来是这样,她们对我好热情。” “可不热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进府的每个人,呆久了些,便成天愁眉苦脸地担心我的人身大事,变着花样关心我,让我赶紧婚娶。” 苏阎皱眉,“我不耐烦听了,冷脸了一次,她们才不敢再提了。” 叶盼汣笑了,这不就是催婚。 还是一对n的催婚。 想想就挺崩溃。 可能因为她和苏阎都是孤儿,两人都挺能理解彼此对家,亲人这些的缺陷。 苏宅人不多,地方却很大。 假山流水,空屋遍布。 叶盼汣跟着走了一会才到大堂,“你这宅子空屋也太多了。” “陛下赏的,胜在离午门近。” 大堂摆着一张孔雀木镂空屏风,几张红木太师椅,桌上摆着开得甚好的蝴蝶兰。 叶盼汣给两人倒了茶,“宅子里的人倒是用心。” 断没有因苏阎平易近人,就骑在主人家头上,偷懒耍滑的。 “这些平日里都是雁羽管着,又过了一日,雁羽还没消息。” 苏阎难得有些焦虑。 叶盼汣皱了皱眉,“扬州到京城不过一日路程,按理说应该有消息传来了啊。” 这种一直没消息,就会很焦灼。 她站起身,“要不我带人回扬州一趟?” 回去正好接上衡桐和蒋乐月。 苏阎忙摇头,“王家一事还没落下尾声,不可以身犯险,我找人问问。” 他从不低估对手,王家发展这么多年,就怕留下了后手。 他扬声喊道,“大洪!” 不一会,周大洪就快步跑了过来,躬身唤道,“大人。” “你替我去梅花坞跑一趟,就问问坞主回来了没。” 周大洪直挠头,“大人,我在京城从小长到大,也没听过这个梅花坞啊。” 苏阎忙解释,“你从北门出,第一个岔路口直走,遇到岔路口就向有梅花的地方走就到了。切记不可走别的地方,有陷阱的。” 周大洪点点头,“我这就去,大人等等。” 说完便转身走了。 叶盼汣笑笑,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很闲散,“苏大人准备做些什么?” 日子能悠闲的,闲散着过,真好啊。 回想刚穿来时,又是债又是吃得不好,神经高度紧绷。 一路到现在,手里有钱,也不怕被权贵欺压,真不错。 这边在岁月静好,狄玉书却气得跳脚。 他乘马车急匆匆赶到了狄筠心在外的宅子。 京城远离权贵府第的一处两进小院,身处闹市中。 门口摆了两盆迎客松,贴的对联他认了出来,分明就是狄筠心的字迹。 他上前敲门,“狄筠心,开门!” 门没开,传来个女子声音,“谁啊?有什么事?” 这并不是狄筠心的声音。 狄玉书整了整衣裳,“我是狄筠心的父亲。” 他以为门肯定就会立马开了。 结果里面传来,“大人请回吧,这里不欢迎大人。” 狄玉书一下就气了,直接上手拍门,“赶紧给我开门,哪有父亲上门,不让进的道理!” “什么父亲?我家主人说她没有父亲。” 狄玉书手愣住了,虽说他和狄筠心确实写了断亲书,但血缘这东西,怎么可能真的断的了? “你不要乱说话,赶紧去通传!”他说得有些恼羞成怒。 狄筠心的声音传来,清列利落,“不见,请回。” 狄玉书干咳一声,“筠心啊,你就让我进来呀,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狄筠心站在院中,背对着门,“我与你无话可说,若是尚书大人喜欢,就在门口站着吧。” 说完她一挥衣袖,直朝屋里走去。 她刚换上官服,正试合不合身呢。 就被这人败了好心情。 狄玉书看周围人来人往已有好奇地看着这边的人,拉不下脸大喊,气得一跺脚,转身回了马车上。 ------------ 第一卷 第215章 像一条狗 五品官员便都能上朝,狄玉书想,他明天早朝非得拦住她,好好给她说说。 缓和缓和,狄家绝对不能少了狄筠心! 周大洪没赶马车,骑一匹马出了京城。 他本是京郊的一个佃农,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地,到要收粮时,却接连下了整整三天暴雨。 地里粮食发了芽,捂出了霉,最后收成都不够给主家交粮的。 主家不饶人,非逼着要他给钱补这缺空。 微薄的一点积蓄全都给填了进去,还去借了些利钱,来年的口粮一点着落也无。 他就又沦落到地都没法种,就在京城里找散工。 好不容易赚了些钱,忙拿着去还利钱,以为这就能不背债了。 哪想放利钱的说欠的钱早已利滚利翻了倍,他算了一番,才发觉无论自己如何接活赚钱,都无法还清这债。 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放利钱那群凶神恶煞的人就对他拳打脚踢。 天上下着雨,他浑身疼痛地蜷在小巷里。 只觉得自己像一条狗,称不上是个人。 就是在这时,有人来给他打了伞。 这人便是雁羽,带他来了苏宅,大人轻飘飘一句话,他的债便再也没了。 出了苏宅,谁都把他当个人了。 但他守着本分,不敢给大人和雁羽惹祸,能不出苏宅就不出苏宅。 转眼便到了第一个岔路口,此时梅花还开着,他一眼便看到了,朝梅花处骑。 后来路越来越窄,马已经不能过了,他便将马拴在梅花树下,自己往前走。 梅花坞顶。 满头包得像是个粽子似的梅花糜看着这人,“你家大人终于派人来找你了,看来他还没忘了你哈?” 雁羽浑身被白布包裹,他被王宜春手下施刑,下手很重。 昏迷中又被梅花糜救到了这梅花坞,养伤两日,却还只能躺在床上养伤。 身上那些恐怖的鞭伤已逐渐结了疤,看着却还是触目惊心。 “就说你还没回来,捎了口信去出海一游,过几日便回来。”雁羽声音很是虚弱。 梅花糜垂下视线瞥他,“啧啧啧,可真是主仆情深,还怕你家大人看到你的伤了。” “并非如此,王宜春已死,王家已败,让大人知道此事只是无端增加苦恼罢了。” 他都已经挨了打了,还要让这打给大人添不痛快,何苦。 王家已然如此,大人又能怎么再去报复一二,这怒火平白添在心里,有什么价值? 梅花糜笑得狡黠,“那你更不该回去了,以后就在梅花坞跟着我吧?我许你白银万贯,貌美女子任君挑选,这梅花坞也无人敢给你半点不痛快。” 这么体贴又衷心的手下可不好找,尤其是雁羽本事又大。 他怎么能不动这爱才之心? 雁羽看他一眼,“你不如大人许多,我与大人情同亲人。” 梅花糜气得吐气都粗了,“是是是,你家大人最好!我现在就让这人把你带回去!好好见你家大人去吧!我梅花坞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他还没找这人算账,就被嫌弃上了!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雁羽皱了皱眉,忙道,“是我说错了,坞主勿气,切莫把我送回去!” 梅花糜冷哼一声,在他面前伸出了手。 雁羽很是疑惑。 “帮你们在扬州演大戏,还招来了如此大祸,被打得皮开肉绽,还帮你遮掩。这功劳太大,你总得给我好处吧?” “我只有两百两银子,全都赔给坞主。”雁羽说得真诚。 他确实觉得这一遭让梅花糜太受罪。 就冲他最后不计前嫌,救了自己两回,就是他的大恩人。 梅花糜一脸嫌弃,“二百两,都不够我买个项圈的!” 雁羽只觉头大,什么项圈要二百两银子? 就是纯金打的,也要不了这么多啊。 梅花糜笑着看他,“简单,你只要教教我你那身功夫就成。” 他馋这个是真的,江湖中人自是最重视武功秘籍,多会一项,便多了一项保命的本事。 他这梅花坞,虽说目前看来格外安全,外人很难进来,但万一将来热着了朝廷,他也不惧! 但若是朝廷派兵来剿,自是武功越强,活着的几率越大。 雁羽松了口气,“这个好办,等我病好了便教你。” 梅花糜没想到他应得如此爽快,“武功秘籍多为不外传的珍宝,你是不是太痛快了点?” 若说他是打算到时候敷衍着教,可他感觉,雁羽又不像是这类小人。 “坞主有所不知,我这武功就是大人教的,他说,若是天下人都能学会防身才好,我们并不藏私。” 他很理解大人为什么这么想。 两人都是乞儿出身,最是知道,学东西那都是有钱的有权的才能学,连吃都吃不饱,更别提没出钱去学什么。 所以才不喜欢藏私,大人命人画了数百本这武功秘籍,免费送人。 就是收到的人都不大珍视,满脸怀疑… 梅花糜愣了愣,片刻后才喃喃说道,“你家大人可真是个大好人。” 想他为学这身功夫,差点没了一条命才偷到本武功秘籍。 哪想到这么厉害的武功,真的能轻而易举就学到手? 他本就是想学苏阎这武功,打算先偷武功秘籍,若是偷不到,就偷向他学。 早知如此,不如最开始就坦诚相见。 周大洪赶到山脚下,人已走得浑身是汗。 这梅花坞路可真长。 他抬着袖子擦汗,就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小姑娘浑身打扮一点不输他见到的大家闺秀,富丽堂皇,行为举止落落大方。 “来人可是苏大人派来的?” 周大洪忙行礼,“正是小的。” 这还真是神了,竟一语道破他的来处。 小姑娘笑着,“你来错了,我家主人在扬州兴起出海去了,雁大人也被拉去了,让你家大人不必担心。” 周大洪挠了挠头,“多谢。” 小姑娘转身走了,笑着提醒了句,“可要当心脚下的路,见梅花转。” 周大洪道谢,“多谢。” 他本还想要她家主人的信,好回去给苏大人看看。 但又觉得不甚妥当,只得准备回去回禀一二。 ------------ 第一卷 第216章 救人 周大洪走回岔路口时,就看到京城浓烟滚滚。 他看着方向像是苏宅的方向,一颗心跳得飞快,顾不得别的,连忙纵马向前。 走进了权贵住的这一圈,才看清并不是自家,一颗心才放松了下来。 金吾卫脚步飞快,往起火的地方跑去。 权贵家纷纷派了奴仆提水前去灭火。 他才在门口站定,苏宅的大门就打开了。 绣娘厨娘门童都提着水,往走火处走去。 叶盼汣凝眉看着。 苏阎倚在门边,一张脸满是凝重,“是王家。” “这是为何?” 苏阎摇了摇头,他近来不甚走动,也是毫无头绪。 大火起得又快又猛,救火的人却推不开王家的大门。 宁宣在御书房里,右眼一直跳,他总觉得出事了。 李高急得满头是汗,都忘了通传一二,连滚带爬冲了进来。 “陛下!三皇子被关在了王家!王家走火!” 宁宣手上的主笔落地,急忙站起身,“你说什么?!” 李高气都不敢喘,“三皇子被王家关起来,放了火!” 宁宣急步走过书桌,迅速往外走,“御林军!给朕救人!” 李高快步跟在他身边,“马已备好,陛下。” 宁宣出了御书房,翻身上马,狠厉打鞭,直冲宫外而去。 他年已五十,早几年前大辽残虐,他带兵亲征,一身骑术向来很好。 皇宫很大,马蹄横跨过一层层极高的门槛。 宁宣心跳得很快,喉间尝到了腥味。 王府曾是天下第一世家,与午门相对而立,彰显着自己的尊贵地位。 铺天的火,灼得半边天都红了。 救火的人被火熏得发黑,一张脸上挂着惊惶的两只眼。 宁宣拉住缰绳,眼神发直地看着这火。 他翻身下马,腿却一阵发软。 一路跑过来的李高等人连忙上前扶住他,跪倒了一地,“陛下!望陛下保重龙体!” 宁宣抬起颤抖的手,“救…” 他脑海里不断闪过宁烁从小到大的一幕幕。 苏阎坐了轿子前来,跪在了宁宣旁边。 “微臣等必将拼死相救!” 王家府门终于被撞开了,火焰熊熊扑了出来。 差点烧着宁宣! 苏阎看向李高,李高立马带人站在了宁宣身前,以身挡火。 “陛下,火势太大。”苏阎轻声提醒着。 宁宣站起身,往后退去。 李高这才松了口气。 陛下就是皇宫的定海神针,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便是尸山血海。 源源不断的水泼向王家,披着湿被子的御林军一个个往里冲。 这火烧了半个时辰,终于是灭了。 浓烟滚滚下,御林军用木板托着一个残骸走了出来。 身子一半已被烧成了黑炭,一张脸痛得扭曲着,脸上都是尖叫。 在另半边还没被烧的身体上还有十几处伤口,流着血。 苏阎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不忍再看。 实在是太惨。 宁宣看着那张熟悉的半张脸,两眼越瞪越大,呼吸越发急促。 “烁…” “陛下!太医呢?!”苏阎离得最近,上前扶住了宁宣。 太医院院首提着药箱,因跑得太快,白胡子都被风给吹乱了。 他忙跪在旁边,伸手诊脉,过了一会才说道,“陛下这是气急攻心,一时气血上涌,晕了过去。” 他和太医院的太医每日都要轮流给陛下问诊,对陛下的身体情况很是了解。 他顾不得没桌子,将纸铺在地上,快速写着药方,写好后便交给了一个太监。 “送陛下回宫静养,谁敢走漏半点风声,立斩不赦!即刻起闭宫!只许进不许出!传盛平,其余五部尚书迅速进宫!”苏阎站起身,神情严肃,一连串指令迅速下发。 其余人都忙应是。 李高命人找来了软轿,将宁宣小心翼翼扶了上去,四人抬起往宫内走。 苏阎冷声道,“御林军,将此处所有人全部关起来。按亲王爵,收敛三皇子殿下尸身。其余人跟我走!” 说完便转身跟着宁宣往回走。 御林军分下二十人,其余人迅速跟上苏阎。 宁宣曾有言,御林军除了最先听他的,之后便是听苏阎调令。 御林军在软轿附近,宫内的人纷纷跪下,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到了养心殿前,沈皇后已满脸是泪,身后跟着数十个宫女太监。 苏阎躬身行礼,“皇后娘娘,节哀,还请回宫。” 沈皇后悲痛地看着他,“陛下晕阙,我贵为皇后,怎能不侍候在其左右!” 说着她就大步朝着宁宣走去。 如今烁儿没了,她必须要护好宁宣,她要王家所有人以血祭烁儿! 苏阎皱了眉,他现在不能赌,虽然沈皇后一直很明事理,并未挡过陛下和他的路,反而向来帮衬一二。 但现在宁烁没了,一个丧子之母,谁也不敢保证会做出些什么。 “得罪了,来人!送娘娘回宫。后宫中,无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得走动!” 御林军向前,围在沈皇后身前,阻断了她走向宁宣的路。 沈皇后泪眼婆娑地看向苏阎,“苏相何必如此苦苦相逼!烁儿的尸身呢?” 苏阎躬身行着礼,“我已命御林军收敛。” 沈皇后流着泪,心里痛得她五脏六腑俱痛,一步一步迈着步子往回走。 “送来翊坤宫,命贵妃端王前来守灵!” 她好恨! 王家带给她的痛苦,她要在王贵妃母子身上百般讨回! 苏阎没说话,急步向养心殿里走去。 大梁的安稳,可全都系于陛下一人! 太医熬好药后,太医院所有太医试过,确认没问题后,李高才给宁宣喂药。 苏阎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神经紧绷,思索着自己还有哪里遗漏了。 二皇子! “林尚书还没到么?”他厉声问道。 大气不敢出的小太监忙回道,“林尚书今夜不值守,已命人去叫了。” 苏阎皱眉,“那今夜宫内值守的是何人?” 不等小太监回话,养心殿外已传来了一阵喧哗。 “大胆逆臣贼子,交出父皇!” 是二皇子的声音。 随后便是刀剑相碰的声音。 苏阎急忙站起身,右腿的伤口绽开,一阵湿热浸上腿边,向下流淌,浸湿了他的鞋袜。 他垂头看了一眼鞋袜上的猩红,抬脚快速往外走去。 ------------ 第一卷 第217章 刚已醒来 此时,苏阎又怎么顾得上痛? 二皇子身后是今夜宫中值守的禁军,近千人,拔剑而立,肃穆威严。 在他身旁还站着陈静妃,这是他的生母,已是满脸得意。 “苏相,我敬佩你之大才,你现在让开,待我明日登基之时,丞相一位仍是你的!”二皇子率先低声道。 苏阎走到御林军前,给二皇子躬身行礼,“殿下,陛下刚已醒来。” 陈静妃的得意一瞬间消了个干净,脸上挂上了往日一贯的沉静笑容,“今夜旭儿喝醉了酒,刚刚是瞎说的,苏相可莫要放在心上!” 苏阎看向宁旭,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二殿下,既来了,与臣一起进去见见陛下吧?” 宁旭看看养心殿,又仔细看着苏阎。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太医中明明有人告诉他,陛下短期内决不会醒来! 可若是没醒来,苏阎怎么敢让自己进养心殿? 他一双眸子转个不停,最后脚步向前迈了一步。 苏阎淡笑着,继续往里走,藏在宽袖中的手里满是汗。 宁旭泄了气,止住了步子,“父皇才醒来,我就不去打扰了。” 说着便转身往后退去。 陈静妃转身跟上,禁军跟着也走了。 李高这时走了出来,“苏大人,快进去吧!陛下唤你呢!” 宁旭脸色突变,转过身来。 若是陛下当真醒过来,怎么会听着他这逼宫的刀剑声,只轻飘飘地让苏阎进殿? 而不宣自己这个谋逆皇子进去斥责? 分明就是假的!陛下压根没醒过来! 苏阎握拳咬牙,直接飞身暴起,上前与宁旭交起手来。 他胳膊上的伤也再次绽开,一开一合间,血溅在了宁旭眼上。 趁此机会,他一掌用力劈在了宁旭脖子后。 宁旭瞪大了眼,缓缓倒了下去。 苏阎身形晃了晃,脚下漫出了血。 陈静妃吓得尖叫,一把抽过旁边禁军的剑,直往苏阎身上刺。 “乱臣贼子,竟敢杀皇子!” 苏阎想躲,身上力气却像是被抽空了,动作格外缓慢。 “砰!” 一支箭直直打偏了陈静妃的剑。 “给我通通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盛平冷肃的声音响起。 在她身后,是林尚书带着京畿处的两万禁军。 步伐整齐,迅速列队绕开,讲这块围了起来。 林尚书忙上前扶住苏阎,“苏相!” 苏阎问道,“你竟得到消息这么快?” 林尚书忙回道,“是叶姑娘快马去府上,让我火速带兵进宫,我一路快马,宫门口碰到了殿下。” 苏阎闭上眼,点点头。 若不是盼汣脑子转得快,他这次是真要折在这了。 这谋划了许久的天下,已要变成二皇子的了。 二皇子过于阴狠,这样的皇帝,天下人不过都是草芥。 还有更难对付的陈静妃,更是像一条毒蛇,表面蛰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狠狠一口咬上来。 盛平看着这群拿刀的禁军,“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今夜值守的将军是武承,他看了一眼陈静妃。 陈静妃眼神一厉。 武承喊道,“今夜之事,皆是我的主意,为我一人所做!” 说完拿起刀便直接抹了自己脖子。 血溅得很高。 盛平半点反应时间也无,微张了嘴看着这尸首。 陈静妃已跪在地上扶着宁旭,哭得死去活来。 “陛下啊陛下!这可是你的儿子啊!就这么被乱臣贼子杀了!” 盛平只觉头大,苏阎要是真杀了二哥,便是父皇再醒来,也绝不会容忍得了他。 苏阎淡声道,“静妃娘娘,我只是将二殿下打晕过去,麻烦殿下叫太医。” 盛平松了口气,几步走进养心殿内,看着闭眼躺在龙床上的父皇,忍不住红了眼眶。 “出去四个太医,去为二殿下和苏相诊治!” 太医们连忙走出去,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一晚上可真忙! 盛平快步走到龙床旁,握住了宁宣的胳臂,“父皇!” “父皇你一定要醒过来!” 太医院院首躬身在旁边说道,“殿下勿急,陛下急火攻心,身体疲乏许久,已吃了药,明日应该就会醒来。” 盛平点点头,却不离开,就在龙床边守着。 这夜,皇宫灯火通明,就连夜鸣的鸟啼,都透着紧张。 苏阎一直呆在宫中,太医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又煎了药内服。 二皇子被掐着人中醒了过来,一看到武承的尸体,便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不!还没结束! 父皇只有他和宁肴两个儿子了,他是逼宫了,可宁肴那外家王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怎么可能还登上那皇位! 他是唯一的选择了! 宫里人心惶惶。 叶盼汣也没睡,从王家大火起开始,她便敏锐地嗅到,大事不妙。 当一连串的大事发生,碰撞着一起发生,那这个节点便是最重要的。 苏阎将她安置在了他的书房。 书房内满满当当的书,墨香四溢。 她一个人的时候,会怕黑,便将书房内的蜡烛点了许多。 端坐在书桌前,垂眸研着墨。 自去扬州以后,在她身边,人命便如一批批野草一般,被命运这风吹着散去。 这是时代的悲剧。 皇权下的和平,建立在无造反谋逆,无边境暴动。 但平民百姓,却匍匐着,只求平安顺遂,不被层层的权贵拿了去。 便是回扬州的路上,来杀她和苏阎的人,又有多少生来便拥有别人努力一辈子也难得到的财富? 不过都是普通百姓,为了谋生,要么入伍从军,被这将军收为亲信。 何曾想到,命会折在这里。 又有多少人家会挂上白布,白纸翻飞。 她是个有些慈悲心肠的现代人,亲眼目睹这些一幕幕发生在眼前。 溅在她身上的血是温热的,她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墨研好后,她提笔蘸墨,在纸上练着字。 反反复复写着一个字,静。 不知今夜究竟如何,但她盼着苏阎平安归来。 写了一个时辰后,她终是扛不住困意,头一软,趴在桌上睡着了。 天光乍泄,又是一日的早朝。 大殿内静得仿佛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众臣齐齐跪着,无人敢说话。 ------------ 第一卷 第218章 女帝 只怪昨晚发生的事太多,又太犯忌讳。 谁也不敢这时候去触霉头。 等了半柱香后,沈尚书最先跪不住了,站起了身,就要往养心殿走去。 刚到门口,便碰上了坐着软轿前来的宁宣。 旁边站着苏阎,盛平等人。 “沈尚书去哪?”宁宣声音还很虚弱,一张脸苍白。 沈尚书连忙跪下,“陛下一定要为三皇子做主啊!王家孽畜东西!” 眼泪决了堤,沈家没了希望,他一夜苍老了许多。 宁宣叹口气,示意软轿继续向前。 他挣扎着来早朝,是有事要颁布,顾不上沈尚书。 他老了,这次吐血昏厥,虽太医不敢说,他却知道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李高双手端着一个盒子,眼中含着泪,看宁宣一眼。 宁宣点了下头。 李高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圣旨。 他拿出圣旨,缓缓展开,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御极三十余载,夙夜匪懈,殚精竭虑,唯恐有负先皇信任。然天不假年,今龙体抱恙,精力渐衰,难以亲理朝政。故,今日传位于盛平公主,大梁可传位于郡王,故也可传位于公主!钦此!” 宁宣看着台下,不怒自威。 盛平跪下,“臣女接旨!” 狄玉书正要站出来反对,他觉得盛平接位就是一个笑话,真要出女帝了,他这礼部尚书就是第一个被收拾的。 苏阎已朝盛平跪下磕头,“陛下万岁万万岁!” 狄筠心第二个跪下,也高声喊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其余人赶紧跟上,这毕竟是苏相带了头。 更别说还有庆帝在一旁看着他们。 陈尚书面目灰败,经过昨晚一事,他知希望不大,却没想到陛下传位会如此快。 无论心中有多不愿,他也只能跪下。 盛平站起身,看着跪在她脚边的众臣,一步步走向龙椅。 她先是从李高手里接过圣旨。 宁宣一直坐在软轿上,没坐龙椅,他拍了拍盛平的肩,“这天下朕交给你了,莫要令列祖列宗失望。” 将皇位传于盛平,非他私心,乃是多方考虑后的决定。 如此这般,才不会愧对大梁的列祖列宗! 盛平看着一夜之间衰老许多的父皇,眼眶红了,一步步稳稳走向了龙椅,坐了下去。 今后,坐这位置上的就是她了。 大梁,便就是她的了。 千秋万代后,史书上会记载,她便是大梁起始的女帝! “陛下万岁万万岁!”又是一叠声。 “众爱卿平身。”盛平淡声道。 软轿抬着宁宣往殿外走去,百姓,朝廷的种种事情在他身后渐渐消散。 他只感觉压在肩头的担子慢慢消失不见,身体都轻了些。 唇角不禁微微扬起,做皇帝,喜怒不形于色,他已多久没有想笑便笑了? 李高在他身边跟着,直抹泪。 “哭什么?朕能休息了,这是好事。” 李高吸吸鼻子,“老奴是替陛下高兴。” 宁宣不是皇帝时,他便在郡王府跟着他。 亲眼看着宁宣一点一点变成了个更成熟的皇帝。 为此失去了多少。 宁宣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声道,“后宫怎么样?” 另一个太监说道,“陛下,昨夜沈皇后先来了养心殿外要伺候陛下左右,被苏相请回了后宫。沈皇后要了三皇子棺木,让王贵妃和六皇子为三皇子守灵,王贵妃已吓晕了过去,又被沈皇后执鞭打醒。” 宁宣皱了皱眉,“赐王贵妃白绫,并留信给肴儿是自杀,之后让肴儿来见朕。” 李高后背发凉,忙应了,“是。” 翊坤宫内,王贵妃脸上已有鞭痕,她不敢看棺木中三皇子的尸身。 太恐怖了! 可沈皇后命宫女扶着她的头,面对棺木。 她若是闭眼,沈皇后就让宫女撑开她的眼。 她吓得浑身哆嗦。 自王家被关,她被禁足长春宫后,无人敢来与她说些什么。 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些太监惯是踩高捧低。 她得势时,送膳食必先紧着给她送,连沈皇后都得退居其次。 如今王家完了,那些太监竟是送来了剩饭! 杏烟气不过,直接砸了剩饭,“这是给人吃的么!六皇子尚在,贵妃娘娘一日封号仍在,就有翻身的一天,你们这么做,也不怕将来!” 之后太监送来的便是馊饭了。 偌大的长春宫,她的银两不少,可宫女都被禁足,又能去哪买吃的来? 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馊饭便入了口。 眼泪便再也崩不住了。 她想过死,可想到肴儿,那么好的一个儿子,她就不舍得死。 知道宁烁被王家拖着一起烧死时,她放声大笑。 活该! 都是活该! 可随后,沈皇后逼着让她和肴儿看尸身。 她越发害怕,还想吐。 苦熬了一夜后,李高终于来了。 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能解脱了,不用再看这吓死人的东西。 “皇后娘娘,陛下命王贵妃回长春宫。” 王贵妃充满希望地看着李高,她就知道!陛下心中还是有她的,不然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来管她! 沈皇后笑笑,摆了摆手,“本宫就不送公公了。” 李高躬身告退,王贵妃连忙站起身,往长春宫跑去,活像身后有鬼在追。 哭得眼睛红肿的宁肴要跟上她,却被李高拦住。 “陛下命殿下回王府。” 宁肴站住了脚,看着瘦了很多的母后背影,泪如雨下。 却转身往王府走去。 他如今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母后了… 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连拿刀杀鸡都不敢,又怎么能去复仇。 他做不到的… 宁烁的尸身一直在他脑海中,他好怕! 李高看着王贵妃疾跑着向前,哪里还有半点曾经那个宠冠六宫的贵妃模样,简直像个疯子。 他心里为她感到悲哀。 斗了一辈子,斗成了这个结局。 他走进长春宫后,王贵妃连忙把宫门紧紧关着,生怕再走出长春宫半步。 “陛下让你来是不是要让本宫做皇后了?”她急匆匆地问道。 李高长叹一声,给身后小太监一个眼神。 小太监取出藏在后背的白绫,双手呈上。 王贵妃愣愣地看着这白绫,双手拿了过来,扔得到处都是,“不可能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赐我白绫!” 她晃得厉害,眼泪晃了出来,“肯定是王家人走了大半,他知道我要守丧,才赐我白绫!” ------------ 第一卷 第219章 恩情似海,以身相许 李高躬身行礼,“娘娘,还请不要让老奴不好做。” 王贵妃拿着白绫冲进了宫里,拿起金剪,直接把白绫剪了! “臭太监!以往在本宫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现在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回去告诉你主子!本宫有事关端章皇后的事,你可想清楚了!” 接着,王贵妃便将碎了的白绫直接砸在了李高脸上。 不过是个奴才,还敢对她这样的主子这般说话! 李高顿了顿,“小的这就去。” 事关端章皇后,他不想陛下错过。 他敬重端章皇后,也不想错过。 宁宣来得很快。 他本已困乏地躺在龙床上歇息,一听到这消息,立马坐着软轿便来了。 王贵妃紧盯着他看,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宁宣皱了皱眉,“你这又是何必。” 王贵妃泪如雨下,“我与你夫妻三十多年,同床共枕数个日夜,最后就换来了一尺白绫!宁宣!你问心无愧么!” “我有何愧?你们王家重权在握,逼着我娶你!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如何进的后宫?” 他没有任何班底地坐上龙椅,排除万难,让妻子成为了端章皇后,转头就发现后宫已被各位重臣塞了许多人进来。 他安抚好端章皇后,不碰除了皇后之外的任何人,每天被前朝的事烦的要死。 就是在这时,他被王贵妃逼着来了长春宫,明言若是他不来,王家则绝不让步。 长春宫点了浓烈的催情香,他想退出去,门却被封死了。 一夜缠绵后,他醒来迎接他的便是端章皇后的死讯。 他怎能不恨她? 可他要复仇,他要收权。 王贵妃哽咽着,“就算开始时是错,三十多年了,你就对我没有半点感情!” 宁宣长叹口气,“你若是没别的要说的,朕便走了,此时上路对你反而是件好事。” 沈皇后已派人去扬了王家人的骨灰,她恨王家所有人,没谁能逃得过。 王贵妃若是不死,只会被不断地折磨。 他赐她白绫就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感情上。 王贵妃叫住他,“你若是走了!这辈子都别想知道究竟是谁下毒害了端章!” 宁宣果然又命停下了。 这事是他的死穴。 他无时无刻不在查此事,却怎么也查不到。 王贵妃看着他,“你说你心悦于我,我便告诉你。” “我心悦于你。”宁宣没怎么犹豫便说了。 王贵妃呆呆的,最后浅浅地笑了笑,“我就知道。” 不等宁宣催,她便说了,“毒害端章的是王和录,当时我手下的宫女柳绿去做的,我知道后便处死了她。那晚让你来长春宫的,燃香的,都不是我。” 说完,她便将金剪用力戳进了自己胸口。 好痛,可怎么还是心里更痛些? 鲜血顺着金剪流出,染红了剪刀上的镶金把柄。 杏烟被太监们拦着,哭得撕心裂肺,“主子!不要!” 宁宣却没有阻止。 王贵妃抽出金剪,又是一下戳进胸口,“欠你的都还了,善待肴儿…” 话音一落,人便倒了下去。 杏烟这才被放开,她扑到王贵妃身上,“主子!你怎么这么傻啊!值得么?” 王贵妃嘴里吐出鲜血,“杏烟,出宫…” 她说得断断续续的,“我不要葬在皇陵…” “帝王令我恶心…” 宁宣沉声道,“夺去王氏贵妃称号,你既爱水,便葬在海河边上。” 说完,宁宣便闭上了眼,“回养心殿。” 前尘往事随风而逝,他不欲再评谁对谁错,只愿从不曾遇见便好了。 王贵妃的视线还是转向了宁宣的背影。 他竟连等她咽气都不愿意。 若有来生,不愿再与帝王家有任何交集。 “主子!主子你怎么能抛下杏烟啊!”杏烟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 宁宣却不曾停下半步。 苏阎是午时回到的苏宅。 当时叶盼汣正拉着厨娘绣娘一起用膳。 她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饭,孤零零的,饭都不香了。 热闹热闹才好。 而且她提着心,放心不下。 “姑娘尝尝这道鸡汤笋,我熬了一个时辰呢。”厨娘很热情。 这么平易近人的姑娘,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叶盼汣尝了尝,鸡汤的鲜直冲天灵盖,配上这脆笋,有些像大婶的手艺了。 “好喝!” 苏阎在外间洗手,听到这句便笑了,“那便务必多喝些,赖大娘熬了好大一锅,可不能剩下。” 绣娘厨娘一听到这话,端起碗就出去了,大人可不喜欢一起吃饭,大人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 叶盼汣两眼亮了亮,看着苏阎从门口走进来。 “一切可安?” “有惊无险。”苏阎夹起鸡腿给叶盼汣,手却有些颤。 叶盼汣想问,那怎么昨夜没回来,却也没问。 “下午还要去宫里?” “不必,殿下,不,现在是陛下了,她让我好生养伤。你想去哪玩,我们同去。”苏阎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伤。 假装和他进宫前一样。 进宫前他本已能勉强正常生活了,如今却不行。 叶盼汣皱了眉,拿过他的筷子,“在我面前就别藏了,好生坐着,想吃什么,我喂你。” 苏阎唇角上挑,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昨夜王家把三皇子先杀再烧,陛下见了尸身,吐血晕阙。之后二皇子逼宫,要不是盼汣你找了林尚书,我命休矣。今日起,你便是在下救命恩人了。” 叶盼汣挑眉,夹着菜放在他嘴前,等着他自己吃。 “可不是救命恩人,我现在还是你的衣食父母。” 吃饭穿衣都要她帮忙。 雁羽若是在,自有雁羽帮忙,除外苏宅的其他人,苏阎并不非常亲近。 她和他相处已久,发现苏阎便是那种表面与人交好,能帮则帮,但自己需要帮忙却极不喜麻烦别人。 这便是心里不够亲近。 苏阎眨眨眼,“这般恩情似海,小生我无以为报,看来只得以身相许了。” 叶盼汣憋不住笑了,把一块笋塞进他嘴里,“吃你的吧。” 就他现在这浑身带血的身子,就是腹肌胸肌再香,她也没那心思。 刚走到门外的衡桐和蒋乐月,就听到了这虎狼之词。 ------------ 第一卷 第220章 出家落发 两人对视一眼,脸都红了。 又等了好一阵,衡桐才开口说道,“姑娘,衡桐回来了。” 叶盼汣赶忙放下碗筷,站起了身开门。 “快进来,这一路可顺利?” 衡桐淡淡地笑了笑,“顺利,我们没碰到什么事,昨日便动身了。” 要不是蒋乐月只能坐马车,夜里又要住店休息,她才不会要一天半才能到扬州。 叶盼汣拉着她,坐在旁边,“你们还没用午膳吧?一起。” 蒋乐月一张脸面无表情,闻言也坐在了桌旁。 叶盼汣又唤赖大娘前来添置了新的碗筷,饭菜。 苏阎看着蒋乐月,想到蒋乐安的下场,心中叹气。 “节哀。你兄长将你托给我护着,今后你想做什么?” 蒋乐月没怎么犹豫,淡淡吐出两个字,“报仇。” “向谁?王家今日已当朝下诏诛九族,京城的王家主家已尽数烧死,王宜春也已死。”苏阎皱着眉问道。 蒋乐月静默不语。 王宜春被吉哥杀了,她不知京城王家也都死了。 若是无人可报仇,她又要做什么? 叶盼汣和善地笑笑,“月姑娘,我向陛下讨了蒋家的家业,如今蒋宅的那块地,海乐斋,海珍阁,扬州城原属于你哥的船,现今都属于我。你想帮我打理这份家业么?” 她并不觉得自己无耻,蒋乐安能有这份家业是靠和王家沆瀣一气才有的。 蒋乐月还太小,一个懵懂的小女孩,这份家业便是她不讨来,蒋乐月也拿不到。 势必会被瓜分个干净。 离了王家,离了蒋乐安,蒋乐月手里有什么优势? 反而因蒋乐安的账册,蒋乐月的安全很受考验。 跟在她身边,有衡桐,尚且能护住她。 蒋乐月沉思许久,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 她听着自己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她生下来便在扬州城,父母葬在了扬州,哥哥们也都葬在了扬州,她想留在扬州。 今后再也没有人会帮她遮风挡雨,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哥哥给她留了万贯白银,足够她活一辈子。 可这家业是哥哥一点一点积攒的,她想学着,变得像哥哥一般厉害。 苏阎也点了点头,这个安排倒是不错。 他肯定是不想蒋乐月留在苏宅。 用过膳后,衡桐和蒋乐月便挑了两处空房,去歇息了。 苏阎被叶盼汣压着卧床静养,两人又恢复了在主帐中休养的日子。 朝堂上却不是这般松弛。 这日早朝结束,狄玉书一直往后斜瞥着,盯着狄筠心。 这一身官服上身,衬得狄筠心皮肤更白,站在一群男子中,甚是突出。 盛平已换上了龙袍,明黄加身,头戴冕旒,威严十足。 盛平本就极重视自己行走坐卧的礼仪,如今突然登位,这方面愣是让狄玉书挑不出什么错处。 新皇上位,礼部的事是最多的,一通忙碌,便是要议的事也格外多。 王家下旨抄斩,再无王太妃,封端章皇后为端章皇太后,沈皇后为慧贤皇太后,这是太上皇钦定的。 还有二皇子逼宫一事,贬为庶人,圈禁宗人府,无昭不可见人。 六皇子宁肴给盛平磕了个头,道了万岁后,便出家落发,一绝红尘。 所以早朝足到了近午时才散。 盛平身边的太监宫女全都是紫宸殿的,统统提拔。 宫女拦住了要走的狄筠心,“大人,陛下宣你一同用膳。” 狄筠心自然不能拒绝。 狄玉书听着直咬牙,这是何等殊荣! 如此受重视的天子近臣! 明明姓狄,是他的血脉,却不愿帮狄家! 一连几天,狄玉书都没能逮到狄筠心。 直到礼部去户部要钱,被狠狠拒绝了好几回,还都是被狄筠心拒的。 他咬牙切齿,终于坐不住了,带着礼部两个侍郎,直往户部去。 户部尚书一职空悬,户部由左右两侍郎协管。 一见到气势汹汹的狄玉书,都有些紧张。 “狄大人,不知何事这么大张旗鼓?” 狄玉书冷哼一声,“为何频频驳回我礼部?” 他不过是正常要钱,以往也没被这么驳回过。 狄筠心走了出来,朗声道,“陛下有言,边境动荡,弃繁从简,开源节流,狄大人莫不是没听见?” 狄玉书气得呼吸都重,“礼部已经能省就省了,再少这岐王葬仪如何进行?不如小狄大人来办!” 慧贤皇太后尚在,岐王葬仪他敢省,他就准备迎接太后的怒火吧! 盛平不在意这个太后,他们能不在意了? 狄筠心看着他的眼里满是嘲讽,“若是要我先来做,狄大人不若先引咎致仕!原本要七百两,如今只能拨六百两!” 比较幸运的是,王家被烧毁之前,已提前抄家,国库丰裕了许多。 不仅狄玉书气,整个礼部被夹在中间,气得要死。 狄玉书只得软了下来,“六百两着实不够,便是一副金丝楠木棺,便要五百两银子,更别提还要…” 狄筠心懒得听他倒苦水,撂下一句话,“狄大人去和陛下说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 因她是陛下近臣,户部谁敢得罪她,而狄筠心做事又极有原则,不收受贿赂,不结党营私,该如何便如何。 慢慢的,户部的人是真敬佩她。 更不会因她是女子,就轻视一二。 整个户部办事效率高了许多。 狄玉书忙叫她,“别走,我们不能两部好商量么!何必拿这种事去麻烦陛下!” 他要是敢去,何苦来户部受这份气! 狄筠心脚步不停,走了,她还有一堆公事要办,没这功夫跟他扯皮。 户部两侍郎尴尬地笑笑,“狄尚书,不是我们户部不配合,实在是陛下太清楚户部的情况,下了死令,你请回吧。” 盛平监察六部时,王和录可对她没半点防备,查了个底朝天。 什么油水回扣等等,全拿捏了个干净。 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狄玉书拽住他,“不是我不理解,实在是没办法啊!你们就再挤挤,先把礼部的单子批了吧!” 侍郎一个头两个头,急忙抽出手,“狄尚书,我们是真没办法啊…” 就这么在户部门口不断扯皮来了。 ------------ 第一卷 第221章 回来了就好 最后因狄玉书弄来了一副普通楠木棺,被太后狠狠批了一番,也从此结了仇。 他冤得要死,却没办法。 转眼又过去五日,苏阎恢复了大半,起居坐卧已于常人无异。 伤口也结了很厚的疤。 这日,苏宅大门被敲响了。 两人正在院中晒着太阳看书。 叶盼汣看向苏阎,“让我猜猜,我觉得是雁羽回来了。” 苏阎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当下便快步走去门口,亲自开了门。 果然是雁羽,风尘仆仆的,一见到苏阎,急忙躬身行礼,“大人!” 苏阎扶起他,“竟耽搁如此之久,快进来。” 雁羽笑笑,“大人有所不知,我们那艘船遇了海浪,波折了许久。” 叶盼汣冲他点点头,“回来了就好。” 苏宅从没这么多人过,一下热闹起来了。 几人一起前往京城最为著名的白云山,大峡谷等等游览。 玩得甚是开心。 玩了三日后,叶盼汣便准备辞行。 苏阎尤为不舍,正准备再挽留一二。 张定却来了。 如今盛平登基,他一跃成为正三品都察院御史。 负责监督弹劾各级官员,整饬风纪。 明眼人却都明白,御史只是个跳板,将来更是飞黄腾达。 “张大人。”苏阎只好先冲他行礼问好。 张定不敢受这礼,“苏大人莫折煞了在下,我来探望大人一二。” 苏阎笑笑,“我病已大好,明日便进宫面圣。” 张定既然来了,便是盛平催他回宫了。 张定也笑了,“如此甚好,宫中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有苏大人,陛下也可轻松一二。” 苏阎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一番客套后,张定便走了。 确实是盛平命他来的。 能一直为陛下做事,是他的荣幸。 送走张定后,苏阎叹了口气。 叶盼汣笑盈盈的,“叹气会把好运叹走的。” 实则是叹气容易抱怨,抱怨就很不好。 苏阎将她揽入怀中,“我舍不得你走。” 叶盼汣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等明儿过了府试,来京会试时,我一定会跟着一起来的。” 苏阎蹙着眉,将下巴枕在了叶盼汣头顶,“听起来遥遥无期。” 叶盼汣笑出了声,“日子过得快得很,怎么就遥遥无期了。” 苏阎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叶盼汣耐着性子,继续哄他,“等我将蒋家那边的事走上正轨,我便留在京城可好?到时看家里谁愿意跟我一起来。” 苏阎猛地退了出去,“所说当真?” 叶盼汣点点头。 总在外面晃着,肯定也会想要定下来,偶尔出去晃晃便好。 “那我等你,常写信。” 苏阎用小指勾起她的小指,大拇指再相对。 叶盼汣看着他难得的幼稚行为,笑得灿烂。 第二日,苏阎一大早便去上早朝了。 叶盼汣睡到巳时,起来用过早膳,便要上路了。 昨日行李等物都已收拾妥当。 苏阎给她准备了足足一马车的礼物,都是给她和叶家人的。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蒋乐月已恢复了几分开朗娇俏,很是黏衡桐。 便跟着衡桐,一起走。 两辆马车,两个马夫,叶盼汣和衡桐在两旁骑马,并不坐马车。 这次倒不急,慢悠悠地赶路。 遇见了什么新奇的好看的,还会停下来看看。 就这么在路上晃了两天,终于到了青州。 青州没有舒州大,更比不上京城占地。 从北门进了城,马车稍走一阵,便见到了一条长龙。 由人组成的长龙,叶盼汣有些好奇,“我去前面看看。” 马蹄的的地迈十几步,便看到了万分熟悉的牌子。 “久久卤。” 还是那个字体,也还是那面小红旗帜,只是在店里忙碌的人她认不出来。 她翻身下马,准备上前询问一番二嫂的踪迹。 排队的人群中一个壮汉却把她拦下,“后面排队去!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要脸插队呢?” 叶盼汣皱了眉,“我不买吃食,我与店家有事相商。” “不买就更不该来这了,能有什么事啊?”壮汉瞪着她。 这女人穿得贵重,刚还骑着马,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这种人最好欺负了。 要是敢惹着他,非把她名声弄臭,让她嫁不出去! 叶盼汣看着他,丝毫不带怕的,“我是这家的东家,你说有没有事?” 壮汉咧开了嘴,露出一嘴黄牙,“就你,还东家,你要是东家,我就是那皇帝!” 周围人听到这句都笑了。 看着叶盼汣像看个笑话。 衡桐此时走到了叶盼汣身边,“姑娘。” 叶盼汣点点头,“怕是黄金落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若再拦我,莫怪我不客气。” 她转身继续往铺子里走去,大叔伸出了手,眼看着就要碰上她衣袖。 衡桐没拔刀,用刀柄抵着他手,冷眼看着他。 壮汉这下才真怕了,悻悻地缩回了手。 这姑娘眼里都有杀气,真可怕。 叶盼汣走到了铺子里,站在门口看了一会。 对客人带着笑,盛卤货的份量也不小,铺子里打扫得很是干净。 她满意地点点头。 二嫂她们开铺子,越发让她放心了。 “姑娘可姓叶?”离门口最近的大娘冲着她笑。 叶盼汣笑盈盈的,“大娘,我叫叶盼汣。” 大娘甚是激动,“大东家!孙妹子她们才走没几天。” 孙氏嘴里,简直把叶盼汣夸成了朵花,哪哪都好,终于见到真人了,她怎么能不激动? 瞧瞧这气质,一看就不简单。 站在人群中像发着光似的,一看过去就会不自主留意她。 叶盼汣点点头,“好,大娘你忙吧。” 大娘直点头,手里忙着,眼睛还使劲盯着叶盼汣看。 叶盼汣便不做打扰,转身往外走,店主却追了出来。 “东家留步!” 叶盼汣回头看她。 是个比她更年轻的姑娘,和狄筠心这种未出阁的姑娘看起来差不多年纪。 袖子挽起,一看就是干活利索人。 “姑娘有事?”叶盼汣笑问道。 柳香寒快步走到她旁边,“孙姐先前交代过,若是东家来了,便将钱交给东家。” ------------ 第一卷 第222章 插曲 叶盼汣挑了挑眉,反问道,“你也不怕交错了?” 万一她不是真的东家呢? 这造成的损失就只能她自己赔偿了。 柳香寒微微笑了笑,“东家,我正是想说这点,请东家和孙姐商议一番,最起码三重保障再来取银子。” 换句话说,就是最少得三种证明是东家的法子,不然她就不支取银子。 能一步做到店主,她明白基本全靠孙姐赏识,想要一直有这好生路,她就得用心。 叶盼汣笑笑,“你说得是,银子不急,放着吧。” 她也不怕这些店主自己带着银子跑了,做店主是长长久久地来钱,带着银子跑,可是要沦落成盗贼的。 所以三个月便派人来取一次银子为好。 太多了,也是考验店主。 柳香寒看了又看叶盼汣,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盼汣转身就要走。 柳香寒还是开了口,“我很敬佩东家!” 叶盼汣挑了挑眉,有些疑惑。 “我觉得孙姐就很厉害,但孙姐说你更厉害,今日一见,更加佩服。” 殊不知,她原本苦熬着,不见终日的生活,正是因为孙姐,因为久久卤这铺子,才变得不一样起来。 叶盼汣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厉害。” 在这个时代,能走出家门,来自己谋生计的女子,就是厉害的。 顶着非议来坚持,非议二字说起来轻飘飘,对人的影响却难以估量。 这边一个小插曲结束,叶盼汣没再骑马,在青州街头慢慢晃着。 她留意到一个卖菜的小摊,是一个一脸怨气的大娘,在她身边站着个干瘦的小姑娘。 一个拄着根粗拐杖的老伯,两眼只有眼白了,拐杖敲着地敲到了摊前。 “卖菜卖菜,自家种的,水灵灵的!”大娘叫唤着。 老伯站住了脚,“有韭菜卖么?” 小姑娘脆升升应了,“大爷,有的,四文钱一斤,你要多少?” 老伯颤颤巍巍摆出手,“来五文的。” 小姑娘给他撑了五文钱的,又放了两根小葱。 大娘见了不乐意,赶忙把小葱拿了出来。 老伯取出两个荷包,递了过来,“我看不见,我闺女给我封的,一个封了五文,一个封了十文,你们看看哪个是五文的。” 小姑娘看了看两个荷包,指着五文的正要说话,大娘已指了那个十文的,“这个是五文的。” 老伯于是把大娘指的这荷包收了起来,递过去了另一个五文的荷包,“那这十文的给你,再给我称五文的韭菜吧。” 大娘一张脸都憋得发红,气涨了。 可看旁边人不少,只得继续称了五文韭菜装在老伯的布包里。 老伯提着布包走了,还礼貌地道了谢,“谢谢你们啊。” 叶盼汣瞅着这一幕,笑得灿烂。 便是衡桐和蒋乐月,看着大娘吃瘪的那张脸,也忍不住笑。 “这种爱贪便宜的人,真是活该!哈哈哈!” 叶盼汣笑盈盈地,“我们就住这附近,我觉得这事没完,老伯回去,他闺女见他兜里的钱,肯定会说的。” 衡桐直点头,“好好好,接着看!” 蒋乐月也跟着点头,“我觉得这大娘还会被气。” 三人正好路上走累了,找了家附近的客栈,向店家要了热水,好好沐浴一番。 第二日上午,叶盼汣正在用早膳。 衡桐直唤道,“来了来了!” 她为了不错过,一大早爬起来,就在门口守着了。 好,这下饭也不吃了,叶盼汣和蒋乐月迅速跑了下来。 老伯已站在了菜摊前,“你咋能这么好心啊,还给我送菜!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都不容易,起早贪黑地在这卖菜,我要是连你们的钱都多拿,我成什么了?!” 大娘脸红了,直应和老伯,“叔说得是啊。” 所以要把她的五文钱还回来了吧? 老伯摆摆手,“我今再在你这买点东西,你从中扣掉五文钱吧。” 大娘乐了,“成!怎么不成!” 老伯问道,“你们这有鸡子么?昨买了韭菜,忘买这个了,韭菜炒这个香啊!” “有,一文一个,叔要多少?” 叶盼汣有点咋舌,青州这物价小贵啊。 清水村是一文两个鸡子,清水县是两文三个鸡子,到了舒州也是两文三个鸡子。 别看就这一文两文的,这可是最基本的吃食,最是能体现物价。 老伯回道,“来三十个,买回去慢慢吃。” 大娘痛快地给他装了三十个,小心翼翼地放在布包里,“三十文,加上昨的五文,就是三十五文了。” 老伯又摸兜,取出了两个荷包,“闺女怕我被骗,专门做的荷包给我装钱,她这荷包做得怪沉,比铜板都重。” 所以他才分不清哪个荷包更重些,差别太小。 “正好,我这一个装了三十五文的碎银子,你拿着。” 老伯递过来一个荷包。 小姑娘看了看,指着里面的七十碎银,想说话,大娘瞪她一眼。 人能被骗一次,还能被骗两次了? “对对,这就是三十五文,我收了。” 看到这叶盼汣唇角已经勾了起来。 老伯直点头,背起鸡子,“那就好,我昨给人算了一卦,这人给了我七十碎银。哪想回到家,我闺女告诉我这是假的,只是表面糊了层银的石头,我特意放在另一边,绝不坑人。” 大娘赶紧拿出刚那钱,手用力一撮,碎银子表面就像掉屑一般,脱去了银粉,露出了内里的石头表层。 “成,那你忙,我回了,以后都到你这买菜。” 老伯说着就走了。 大娘看着他背影,气得跺脚。 小姑娘看着她娘直叹气。 衡桐和蒋乐月已经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了。 “哎哟,这摊主可真是不长记性,笑死我了!” 叶盼汣也笑得厉害,跟看小品似的。 “盼汣姐,你说这老伯究竟能不能看得见啊?”蒋乐月问道。 叶盼汣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必深究。” 说说笑笑,三人又上了路,青州另外两家久久卤,门前也有人排队,但明显没有最先看到的那家久久卤人多。 看来这店主能耐是不错的,回去后可以提拔一二。 ------------ 第一卷 第223章 家 就这么一路晃,又在路上晃了两天,在利州莫州各待了一天,都没碰到二嫂几人。 于是叶盼汣也不准备再去别的地方了,直朝清水村而去。 她确实想家了。 三月十六,晌午,两辆马车停在了叶家门口。 叶盼汣一颗心跳得飞快,总算是明白了近乡情更怯这句话的感觉。 以前她可没有所谓的乡。 她翻身下马,上前敲门。 “来了来了。”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叶盼汣双眼发光,脸上满是笑。 等门从里面打开,她大声喊了一声,“嘿!” 孙氏惊得捂胸口,反应过来,一把上前抱住了叶盼汣,“可算是回来了!想死二嫂了!” 叶盼汣拍拍她的背,“我也想二嫂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孙氏放开她,笑容满面,“昨才回来,跟你前后脚,也是巧!本来都准备明又走了呢!” 叶盼汣皱了皱眉,“怎么才回来就又要走?不在家里多呆几天?” 叶二牛听着声音走了过来,一看到叶盼汣,激动得喊道,“小妹!” 说着就回头大喊道,“小妹回来了!” 叶盼汣笑着喊他,“二哥,好久不见,二哥好像胖了些。” 孙氏斜瞥叶二牛一眼,“他现在越发能吃,管不住嘴了,就胖了。” 叶二牛直挠头,他这不也是出去了被那些好吃的吸去了心神嘛!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的好吃的是真多! 好些让他都开了眼,就说那肉,竟然还能吃得发甜发酸,关键是真好吃! 他就一下没收住,胖了些。 “外面新奇的吃食太多,我管不住嘴。”他说得有些委屈。 孙氏看着叶盼汣,“小妹去得不是更远,眼瞅着好像还更瘦了些。” “我这一趟,太累了,不过幸好以后都不用这么累了,回家就来长肉了。” 说着她就馋了,大嫂的手艺啊! 衡桐在马上喊了一声,“二嫂,二哥,先让我把马车拉进去吧。” 怎么还在门口就聊开了。 这时关木宁从影壁后转了出来,脚步飞快,直冲叶盼汣面前而来,用力一把把她抱住,“盼汣姐可算是回来了!” 叶盼汣被她撞得都往后退了小半步,“回来了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关木宁吸吸鼻子,“就是好久没见你,太想你了。” 叶盼汣拍拍她的肩,“都回来了,就高高兴兴的,可不能哭。” 孙氏直点头,“小妹说得对,咱不哭。” 几人让开路,马夫将两辆马车拉了进来。 蒋乐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很是怕生地躲在了衡桐身后。 孙氏很是好奇,“这是谁家姑娘啊?小妹出门一趟身边又多了个人回家。” 叶盼汣介绍着,“她叫蒋乐月。” 其余的她倒也没多说。 孙氏感慨着,“看着长得格外标志。” 叶盼汣左手挽她,右手挽关木宁,“家里其他人呢?赶紧进屋,给我讲讲你们这一个月多月都干嘛了。” 她可是好奇得很。 孙氏笑着边往里走边说,“爹娘在家呆不住,又去地里了,我回来去看过了,今年那地里的麦苗长得可好了!中间菜园子里的菜,也绿油油的,看着就让人心里高兴。” 叶盼汣眉目都是笑意,静静听着。 看着叶家熟悉的一砖一瓦,她感觉这一路的压力紧张都在身后消散了。 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这就是家的魅力吧。 “大嫂带着翠花去铺子了,铺子现在更热闹了,大嫂除了卖卤货,还卖些她自己做的凉拌菜,搭配着卤货吃,绝配!” 叶盼汣脑海里都有画面了,“中午我可要尝尝,想大嫂的手艺好久了。” “可不是,我在外面的时候,虽说有好多新奇的吃食,吃多了就会想大嫂做的饭,想家里这张大圆桌。” 几人现在就围在大圆桌附近,桌上摆了瓜子点心。 孙氏忙着说话,顾不上嗑瓜子,叶盼汣倒是抓了把开始咳。 叶二牛难得能插上嘴,“大嫂那个凉拌的,在村里现在可出名了,她说要不是小妹这铺子,她压根没想过自己会真开始卖凉菜。” 关键是那个凉拌的辣椒,柳氏溅得是真香。 也不知道放了什么,每次吃凉拌菜,家里人都明显吃得比往常多些。 就是凉拌菜费油,这都是家里有钱了才开始吃的。 放在以前,那是绝对不会吃的。 叶盼汣咽咽口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得我都馋了,大嫂也快回来了。” 孙氏抬头看看日头,“二牛,也该去喊爹娘回来了,日头这么大了,可不能在地里弄中暑了。” 叶老头叶老太两人忙碌了一辈子,闲不下来,更别说在家闲坐着。 去了地里压根不想回家,要不是这两日孙氏等人回来了,叶二牛每天中午就去地里叫,中午从来不回家。 都是翠花去送饭,在地里和着风沙,对付两口就解决了。 柳氏和叶大牛也劝不动。 叶二牛拿一把瓜子,站起身,“今好办,我一说小妹回来了,老两口铁定跑得比我还快。” 叶盼汣哭笑不得,嘱咐道,“让爹娘别急,可别摔着碰着了。” 叶二牛直点头,“放心吧小妹,二哥去了。” 说完便步子轻快地走了。 叶盼汣又看着孙氏问道,“那桂花呢?” 这时王娇摸着自己的肚子,慢慢踱步到了堂屋。 叶盼汣赶忙站起身扶她,“娇娇,可得慢点。” 王娇笑着点点头,她现在月份有五个多月了,肚子看起来很显。 叶家人看着她都很紧张,把她当易碎花瓶一般珍重着。 她手里也有钱,叶家现在不让小一辈往公中交钱,但公中支出都是爷奶两人出。 “最近胃口怎么样?”叶盼汣半跪着,将头凑近王娇肚子。 王娇笑着,“胃口还行。” 其实她成天有些吐,吃不太进去东西。 但大伯娘每天就会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吃的,愣是把她的胃口给往上涨了些。 叶盼汣能听到胎心声,一跳一跳的,是个小生命在萌芽。 这小生命要喊她姑婆的,与她有血缘关系。 这种感觉很神奇。 ------------ 第一卷 第224章 羡慕 “那便好,多加注意,常请谷郎中来把把脉。”叶盼汣嘱咐道。 王娇点了点头。 “磊儿呢?”叶盼汣问道。 孙氏给王娇倒了杯热茶,回道,“去镇上帮他老丈人去了。” 王娇不放心她爹,便隔三差五还是会让叶磊去镇上搭把手。 也不白搭,每次去,王屠夫都会给不少肉。 这边说着,门口响起了铃铛声。 孙氏站起身,前去开门,“大嫂回来了,桂花在家呆不住,第二天就跟着桃花又去书院去了。桃花现在厉害得很,你肯定要吃惊。” 叶盼汣也站起身,去门口迎。 蒋乐月有些羡慕地看着两人,怎么会有处得这么好的妯娌? 就像是很好的一对姐妹一样,很聊得来。 叶家人很朴素,言谈之间放松又随意,如果她的家人都在,想必也是此番模样。 关木宁看着蒋乐月眼中的羡慕,这神情她很是熟悉。 因为曾经,她也是这般模样。 但当她心里真的把叶家当做自己的家,把叶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后,她发现叶家人也对她敞开了心怀。 家人,也是可以自己后来选的。 叶家大门打开,叶三升帮着把马车驶进来,抬头就看到了叶盼汣。 “盼汣姐!你回来啦!”他很是激动。 他家和叶家是邻居,最是清楚叶家如今能发迹,这里面有多少是叶盼汣的功劳。 更别说人家越来越有钱后,反而是很顾着邻居情谊,又是让他继续赶车,还让他娘也一块去久久卤干活了。 自从他娘每天能赚六十文后,说话底气十足! 家里感觉更融洽了。 叶盼汣笑笑,“三升看起来更壮实了,田婶看起来也更年轻了。” 刚探出头的田氏,一听这话,一张脸笑得像朵花似的,“哎哟,瞧瞧瞧瞧,盼汣这张嘴还是跟吃了蜜似的,就让人心里发甜!” 柳氏和叶翠花早已挑起了车帘,甚是激动地看着叶盼汣。 “小妹回来了,今中午大嫂一定多做几个好菜!” “小姑可算回来了,我盼了好久好久了!” 叶盼汣走上前握住两人都手,“大嫂,听说你的凉拌菜很厉害,中午一定让我尝尝。” 柳氏应得干脆,“没问题,我多做些。” 叶盼汣又摸摸叶翠花的头,离开吴家后,叶翠花明显越来越漂亮。 不再瘦骨嶙峋又疲惫不堪,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更好,可不好看呢! “翠花这么盼小姑啊?” 叶翠花点点头,笑得灿烂,“是呀,浩儿和囡囡成天在我耳边念叨姑婆什么时候回来呢。” 叶盼汣笑了,“浩儿和囡囡肯定还长高了好多。” 小孩子最是记性不好的时候,她和两个小孩相处不算时间太长,难为两人一直记得。 叶老头跑得快,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马车边,看着他这唯一的闺女。 “闺女!” 叶盼汣闻声转头,看着叶老头头上的白发越发多,眼眶不禁立刻红了,“爹,我回来了。” 她上前,搀扶住叶老头,“爹的白发又多了些。” 她不记得染发膏是怎么做的了,不然就给爹娘染染。 叶老头跑得快,呼吸很重,“不碍事,路上可好?你娘也成天念你,给你又多做了床被子,让你盖得更软些。” 叶盼汣笑盈盈的,说话甚是乖巧,“路上都顺利,也没怎么急着赶路,到处停了停,一路玩回来的。” 娘做被子做得格外大,就怕她夜里翻身掀了被子凉着。 真好啊。 叶老太也跑到了,她是没老头子能跑。 她一把抱住叶盼汣,“我的闺女哟!” 手还握了拳,在她背上轻敲了两下,“这次出去也太久了!” 足足一个多月! 叶盼汣感觉搂住老太太,笑着宽慰她,“娘,我这就回来啦,在家多呆呆。” 叶老太瞪她一眼,“可不得多呆呆,干嘛出去赚那么多的钱,咱活一辈子,哪花得了那么多。” 叶盼汣乖巧地直点头。 这话说得是很对的,钱是一辈子都要赚的,但是也要慢慢赚。 反而父母的生命是不断做倒计时的,不一定什么时候,便到了终点。 亲人都是这样的,所以她一定要多抽时间在家陪家人。 钱是可以自己努力慢慢赚,但每一份亲情,结束了,便再也没有了。 每一份感情,都是与众不同的。 柳氏和叶翠花下了马车后,田氏冲叶老太摆摆手,“成了,我也家去,不打扰你们团聚!” 叶老太也冲她挥挥手,“去吧。” 叶二牛在一群人身后,笑着说道,“咱进去吧,我都有点饿了。” 孙氏看他肚子一眼,“回家后起这么晚,太阳大亮了你才吃了早饭,怎么一转眼就又饿了?” 叶二牛挠挠头,脸都有点红了。 叶老太也看他,“听你媳妇的,长太胖可不成!” 柳氏率先往里走,边走边挽着袖子,她得赶紧煮饭了。 叶二牛被说得不好意思,“成成,我去给大嫂打下手,烧火去,赶紧多干些活。” 说完溜得飞快。 叶老太拍拍叶盼汣的手,“你就不一样了,你可得多吃些,出去肯定要瘦,回家补补。” 叶盼汣乖巧地点点头,“我可想大嫂手艺了,娘也多吃些。” 叶老太闲不住,身上看着就有些瘦。 就是一双眼,非常明亮。 “说到吃,家里又多养了几只羊,养到过年了宰来吃。”叶老头插道。 叶老太瞪他一眼,“这话可别在浩儿面前说,准要哭。” 她又看向叶盼汣给她解释道,“浩儿自从被你大哥带去马场了一回,成天就念着要骑小马。你大哥疼孩子,就给他买了一只小羊,囡囡和玲儿也各一只。三个孩子黏那羊得厉害。” 叶盼汣有些好奇地往后院走了走,“我看看。” 她还挺好奇自家的新成员的。 三只小羊还很小,只到她膝盖,见到人就叫。 “咩咩咩——” 一点也不怕生,黑白毛色,在阳光下可爱得犯规。 叶盼汣看着心都要化了,脑子里却飘过了叶老头的话。 “过年了宰来吃。” 她再看向这小羊,脑海里却已经是羊肉串等了。 赶紧摇摇头,回屋去了。 ------------ 第一卷 第225章 被打 叶盼汣也挽起袖子进了灶屋,她能帮忙理个菜什么的。 柳氏唇角带着笑,“下午我也去给你大哥说声,喊他回家来。” 叶盼汣回道,“没事,下午我骑马去大哥马场看看,听说大哥的马养得甚是壮。” 叶翠花疑惑地看向柳氏,“娘,我怎么感觉我上次见到爹还是三天前呢?” 三天前晚上,她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起来在院里碰见了才回家的爹。 叶盼汣挑了眉,上次不是大哥说要每天尽量在家了么? 柳氏解释道,“马场近来好几匹马下了小马,你大哥放下不下,守着比较久。” 她作为叶大牛的枕边人,对此还是更清楚些的。 叶盼汣点点头,“下了小马,待小马长大,马场渐渐就会越来越多马了。” 小马场渐渐也会越来越大,价值越来越高。 大哥这做事分外上心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只是先前,每天都在疲于挣扎生存,家里压根没钱养动物,更别说养马了。 如今发掘了兴趣所在,进步就很明显。 几个人在灶房干活,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一大桌菜就摆上了桌。 精米煮的白米饭,一人一碗,冒着热气,散发着扑鼻的米香。 凉拌猪耳,云耳,笋丝,鸡爪,卤牛肉,青瓜,木瓜丝,粉丝,共八种,依次摆在外围。 圆桌正中是四盘各种蔬菜小炒肉,还有一条清蒸鱼,竹笙烧鸡汤,土豆烧排骨。 叶盼汣看着这一桌的菜,笑得灿烂。 叶老头拿起筷子,“辛苦老大家的了,大家动筷!” 叶盼汣先夹了块儿菜,先吃些热的蔬菜给胃打打底,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尝了尝凉拌青瓜。 味道很饱满,融合得很好,调料的比例非常好,就这凉拌汁,拌什么都会很好吃! 她两眼星亮,冲着柳氏直夸,“大嫂这凉拌菜厉害的,好好吃!” 柳氏笑笑,“这凉拌很简单,你下次再出门,大嫂就给你做上两罐调料,你把菜煮熟,自己拌拌就能吃。” 叶盼汣提议道,“那大嫂何不拉些人来帮你,多做些调料,把这调料也卖。” 孙氏直点头,“是啊大嫂,卤货的卤料包,是干的,一卖就能分析出来是怎么样的量。凉拌这个红油居多,不好判断出来的。” 尤其是她看柳氏那个热油,还是放了各种香料等先炸了的。 这味道和普通的家里吃的油肯定不一样。 就不怕别人想法子破解了去。 柳氏点点头,“先前有这个想法,就是一直有些犹豫,有小妹这话,我就开始卖了!” 叶盼汣点点头,“大嫂可以让二嫂帮你,放到久久卤的铺子里,会更好卖。” 孙氏直拍胸脯,“大嫂你就尽管做,我打包票,绝对给你卖出去。” 叶二牛赶紧夸媳妇,“可不是,你弟妹如今这嘴,出去一遭,越发能说会道了。” 叶盼汣对这点倒是知道为什么。 本来孙氏就爱说话,话还急,却也没怎么得罪人。 手里有了钱,钱还不少,腰杆自然硬气,自身也更加自信,说话这方面就越发厉害。 能放得开,整个人状态就领先一些了。 柳氏便看向孙氏,“成,那就麻烦弟妹了,我敬弟妹一杯。” 孙氏也没拒绝,端起酒杯和柳氏碰了一下,一口干了。 她们不喜欢喝烧喉咙的烈酒,喝的都是甜滋滋的果酒。 孙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今日小妹回家,绝对的大喜事一件,我敬小妹一杯。” 叶老头已经端着酒杯站起了身,“大家一起碰一杯吧,高兴!” 叶盼汣笑盈盈的,站起身看着大家都端着杯子碰在一起,“开开心心的。” 蒋乐月有些拘谨,却也伸出手来碰杯了。 她还从没感受过这种一大家的和气热闹,很是吸引她。 一顿饭,叶盼汣只吃了几口米饭,吃菜都让她吃撑了。 真的很难控制住,大嫂这手艺真的是将家常发挥到了极致。 孙氏吃得也不少,果酒好几杯下肚,脸都红了,一手撑着头,对叶盼汣说道,“现在桂花不在我才说的。 小妹都不知道,我们出去开铺子,原本挺顺利的,先去了舒州,有赖大哥三兄弟一起,解决了很多事。 直到青州,才真正碰上个糟心事!” 叶盼汣凝神听着,这事应该就是苏阎当时给她说的,青州不顺,拿着苏阎的私信去了官府才解决了。 叶二牛想阻止孙氏说,叶老太摇了摇头,示意让孙氏接着说。 这些小辈出去了一遭,一问就是什么都顺,只拿出给家里的礼物。 可她活了大半辈子,最是明白一个道理。 顺利是不可能顺利的,生活就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各种事。 她想知道子孙们都究竟经历了什么,有时候有些事说出来了,可能就过去了。 就怕一直憋在心里。 孙氏继续道,“青州有个世家公子,长得是人模人样的,成天跟在桂花身后。我们还是之前的分工,程大哥做桂花那铺子的店主,害怕桂花出事,就成天护送着桂花回家。 哪想那世家子就怀恨在心了,找人砸了铺子不说,还打了程大哥,程大哥那条腿本就有暗伤,那畜生专挑着这腿打!” 孙氏说得声音有些哽咽,“也怪我们,没给程大哥他们说丞相私信这事,我们那会也不敢说啊。哪想赖大哥他也找人直接把那畜生也给打了,世家直接把赖大哥告上了官府,赖大哥被下了大衙。 事情发生得又急又快,兄弟三人怕拖累我们,死咬着牙关不说!青州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我铺子里的柳姑娘,她把这事全告诉了我,我们赶紧拿着私信上官衙,这才救出赖大哥。 救出来的时候身上被打得都是血,还好及时,养养能好。” 叶二牛也叹着气,丞相私信是叶盼汣这来的,他们自然是不放心别人知道这事。 所以才没说,哪想到就发生了这种事。 叶盼汣皱紧了眉,“那这世家最后如何对付了?” 就凭一个丞相私信,想和本地世家较量,怕是不能够。 ------------ 第一卷 第226章 抽芽 果然,叶二牛接道,“我们几个凑在一起,最后还是桂花想出了个法子。” 叶二牛故意停住不说了。 叶盼汣倒不急,她耐心好。 叶老太却已经一巴掌拍他身上了,“赶紧说,卖什么关子!” “好好好,我说。” 叶二牛赶紧继续说道,“桂花模仿着咱们县令老爷的语气,写了封信,让程大哥交给了青州知府。” 叶盼汣不禁笑了,“桂花有急智。” 叶老太却疑惑了,“写一封信,那知府就敢得罪世家,偏袒咱这边了?” 孙氏抬起头,笑着,“娘,这就是桂花的厉害之处了,我也不知道她这信写的什么,反正知府那瞬间叫一个客气,亲自把程大哥送回来的,还给赖大哥道了歉,送上了好些贵重的药。” 叶盼汣问道,“那桂花回来后可有去和楚冠说此事?” 孙氏直点头,眼里有点不一样的意味,“说了,回来就说了呢~县令大老爷就又来咱家了,说是厚着脸皮想吃大嫂做的菜了。” 叶盼汣一接触到这眼神,立马就懂。 她不禁看向柳氏那边。 柳氏和叶翠花却都笑着,还在为桂花感到自豪。 倒是有些迟钝,迟钝些好。 叶老太拍着叶二牛的胳膊,“出门在外,桂花脑子灵光,你们就多听听她的,保护好她,安全最重要。” 叶二牛直点头,“娘,我都晓得的。” 由于喝了些酒,心情又很开心,叶盼汣中午难得没睡午觉。 一家人坐在这闲聊,杯盘皆净,最后瓜子又摆上来了,边说边嗑。 直到叶老头年纪大了,不胜酒力,趴倒在了桌上,叶二牛才扶着他去了卧房。 叶盼汣不放心,一路也跟着。 待叶老头在床上躺下后,她便回了自己那屋。 她看着院子中间冒出的梅花枝,走进了看,竟抽出了一芽嫩绿,这便是熬过了寒冬。 也是叶家人照料得好。 叶盼汣环顾着这熟悉的一砖一瓦,忍不住走到了桃花的窗边。 窗未关,能看到屋里的布置。 相比二月她走时,添了一大块杏黄冻石,摆在书桌上,背对着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玲儿这屋摆的东西极多,桌上便是好些她雕石的工具,墙上摆得整整齐齐,各种奇珍异石都放着。 叶盼汣微微笑着,她很想这两个女儿。 两人去了白鹿书院,要到晚饭时才能回家。 再等一等就能见到了。 孙氏前来找她,“原来是躲这来了,回家可真好啊。” 以前年年日日都在家里,总想出去看看。 长长久久出去后,又不断地想家。 当真是应了桂花常说的那句话,人生自古难全事。 叶盼汣挽着她去了马车前,“这一车是苏阎给大家备的礼物,这一车是我带的。” 说着,她先拿出了两个盒子递给了孙氏。 孙氏打开得飞快,她向来是忍不住不立马打开。 一个盒子里是一串红麝香珠,上面是一支黄翡掐金丝梨花簪。 一个盒子里满满当当的是各种花式的汗巾子,香袋,荷包等小绣品。 孙氏欣喜地拿起一个香袋,“这花纹似是和之前苏阎送的一样?” 叶盼汣笑着点点头,“我看你喜欢这绣工,便特意托人在宫中要了一些她做得多的。” 孙氏笑得灿烂,“哎哟,小妹真好!这都够我用好些年的了!” 叶盼汣拍拍她的手,“用着,也能多看看参悟一二。” “没问题!” 叶盼汣又指指另一马车,“苏阎送你的是布匹,这次是宫绸,一房四匹,每个样式也不一样,还有些玉如意,玛瑙枕,还有给小孩子的项圈等物。” 孙氏掀开车帘,看着直咋舌,“都是大手笔。” 这随便够叶家一年穿的衣裳了。 就是这布做的衣裳,爹娘是决计不会穿着去地里的。 太浪费了。 待两人拿着礼物,到了大堂,将礼物散去后。 叶盼汣又取出了三个细长小匣,从中取出三个卷起来,用明黄布包着的书信。 这明黄一出,叶家人都明白。 这便是与皇家有关的物事。 只有皇家能用明黄之物。 叶盼汣将一卷放到叶老太手里,一卷给了柳氏,一卷给了孙氏。 “这是当今陛下御笔亲信,借此,则可免去所有官司。” 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特权了,与皇权交好的极大好处。 叶老太本在拆布,想看看里面,一听,赶紧把布包了回去,“不得了,这得供起来,好生祭拜。” 叶盼汣笑笑,“娘拜也收起来拜,切莫让别人拿了去。” 清水村太过偏僻,她想要完成心中所想,只能常出门在外。 便找盛平要了这信,给家里人再多添些能抵御风险之物。 孙氏将这软绵绵轻飘飘的布包转手就要给叶二牛。 叶二牛慎重拿着,孙氏又立马拿了回去,“不成,放你这我更不放心,等桂花回来了让桂花收着。” 这么一想,她们二房,竟是没个特细致的人。 磊儿是粗心的,明儿现在是眼里只有书,其它一概不顾,孩儿他爹叶二牛呢,更别提了。 所以成日就是,要做什么事,先从找东西开始。 叶盼汣喝着茶,笑盈盈地看着大家高高兴兴得聊着礼物。 待孙氏拿出了针线,准备给叶老太先做衣裳了,她便拍拍孙氏的肩,站了起身。 “好了,我这就去看看大哥的马场。” 蒋乐月也骑上了马。 现在叶家马很多,更别说叶盼汣回来可足有四匹马,车夫她给了银两,让家去了。 衡桐冷着脸,看着蒋乐月在马背上。 蒋乐月皱眉疑惑,“你干嘛?” 衡桐反问她,“你会骑马,干嘛一定要坐马车?” 蒋乐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虽会骑马,却不爱在人前骑马,马车里坐着更舒服啊。” 衡桐咬咬后槽牙,“那你带个帷帽,不就不是在人前了么?害的我成日骑马等你。” 蒋乐月愣了愣,笑了,“是奥,以前都是侍女给我戴帷幔,我自己却是忘了这事,以后赶路就能和你骑马了。” 衡桐摇着头直无语。 有蒋乐月跟着的这两程,她在慢悠悠的马背上无聊得差点睡着。 ------------ 第一卷 第227章 差别 叶盼汣笑着拍拍她的肩,“过都过去了,我们在路上不也玩了许多么。” 衡桐看着她,还是跟姑娘一起舒服。 别看姑娘身子羸弱,能吃苦的时候是真有韧性,便是她这种经年累月习武之人,有时也自配不如。 一路疾驰,几人到了马场前。 马场与上次来时已很是不同,嫩绿的小草长得茂盛,马儿多了一倍。 也不知道费了多大功夫,叶大牛还引了条小河穿过马场。 壮硕的马儿慢悠悠地在河边低头吃草,叶大牛在骑马飞驰。 马儿除了吃得好,也得多跑,才能更壮。 他也爱骑马,成天不是喂马就是骑马,两个月的功夫下来,他对马的状态已了如指掌。 发生了什么情况,他能当半个马医使。 在马场前值守的人很认真,一看到叶二牛就认出来了,“二爷来了,快!开门!” 木桩做的门被抬起推开,叶二牛翻身下马,冲守门人笑着,“我就昨来了一次,你就把我记住了,真是好记性。” 守门人挠头笑,“我就干这么一件事,大爷教我们的,既然干了,就得干好。” 叶二牛拍拍她的肩,“好样的!” 叶盼汣冲守门人笑着点点头,便往马场里走去。 就在叶大牛跑马的围栏外站着,在叶大牛快到时,她忙招手,“大哥!” 回应她的是一阵尘土飞扬。 叶大牛骑得太快,就隐约看见刚马场边找了个女子,耳边有声音传来,却听不清切。 叶盼汣挥了挥手赶灰尘,被呛的咳了几声,连忙往后退。 慢了她一步的叶二牛忙劝她,“小妹,我们去一边等吧,大哥跑起马来,顾不上别的。” 叶盼汣摇摇头,拿出帕子擦了擦满脸的土。 这条帕子还是苏阎给她备下的,特意托绣娘绣了个阎字,还搭了她先前画的小心。 准备了足二十条,生怕她把他给忘了。 叶二牛看着帕子上的字,撇了撇嘴,“小妹,咱家现在日子好过了,咱就在自家好好过,可不能嫁出去。嫁出去哪有在自家舒服。” 叶盼汣挑眉,反问道,“二哥,你当时在二嫂娘家是怎么劝让二嫂嫁你的?” 叶二牛直挠头,“不提往事,你看大哥现在,真是的,我再喊喊他去!” 说着就跑了,吃了两回灰土后,叶大牛总算是停下了。 看清自己弟弟灰头土脸的模样,连忙下马走过来,“怎么不大声喊我,在这吃土。” 叶二牛动了动嘴,“我,我喊得嗓子都快哑了,大哥,小妹回来了!” 叶大牛急忙转头四处看着,原来他没看错,真的是个女子! 叶盼汣对上叶大牛视线,挥了挥手。 叶大牛脚步飞快地冲了过来,看着叶盼汣衣裳上沾染的尘土直懊恼,“把小妹衣裳弄脏了,都怪我。” 叶二牛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这态度差别有些太大了吧? 亲哥? 叶盼汣笑笑,“不碍事,大哥好像又瘦了些,每日忙归忙,还是要回家规律吃饭。” 大嫂做饭这么好吃,大哥能瘦了… 叶大牛直点头,“我听小妹的。” 叶盼汣问道,“大哥带我去看看下的小马?” 她还没见过小马呢,有些好奇。 叶大牛忙在前面带路。 叶盼汣跟他一路走着,明显感觉到马场里的人都挺勤快的,四处都有人在辛勤干着活。 往食槽里添食的,在另外两条马道上跑马的,给马刷毛的,洗马的… 看起来就生机勃勃,很是欣欣向荣。 叶大牛带叶盼汣来到了几个单独的马槽里,“最新的一只是昨晚凌晨下的,我在旁边守着,算是顺利。” 一匹小黑马颤颤巍巍地站着,还不大能迈开步子,还不到叶盼汣的腰。 叶盼汣伸手想摸摸,叶大牛拦住她,“小妹摸不得,母马要记住小马的气味,现在还不能摸,过一段日子就可以了。” 叶盼汣乖巧点点头,“好,我后面也来大哥这跑跑马。” “那很好。”叶大牛笑得开怀,家里人不怎么爱跑马,只有桃花常来这,跟他跑。 在马场转了转,马场还有一只狗在四处乱跑。 很是温顺。 蒋乐月在马场里策马狂奔,这是自扬州后,她难得敞怀大笑。 马跑得飞快,温润的三月春风扬起她的发,过往的痛苦渐渐被甩开了些。 呆了半个时辰后,叶大牛便放下了马场的事,仔细交代后,跟着叶盼汣几人一起回了叶家。 到了叶家门口这条路时,正好碰到了赶马车回来的叶磊。 叶磊惊喜地看着叶盼汣,“小姑!” 车帘迅速被掀起,转眼一个人就像道风飞了出来,落在了叶盼汣的身前,一把抱住了她。 “娘!” 叶盼汣听着叶桃花的喊声,喉头哽了哽,“乖,娘回来了。” 叶玲儿急得使劲拍马车窗辕,“娘,还有我还有我!” 桃花这个姐真是的,也不把她一块带过去。 叶桂花一双手捏紧了车窗,眼眶不自觉泛了红,“小姑!” 一向稳重的姑娘,难得声音格外激动。 叶浩和叶莹囡也激动得把头探出了车窗,一叠声地叫道,“姑婆姑婆!” 叶桃花抱着叶盼汣不撒手,开始撒娇起来,“娘,我这一个多月每日苦练功夫,一定能保护好自己了,以后绝对不能甩下我。” 叶盼汣看着车上的孩子们直笑,摸着叶桃花的头发,“好,娘听你的。” 桃花的头发又长长了些,高束在头顶,一身黑衣劲装,和那日擂台上的林梦槐很像。 在扬州那些生死一线的时候,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桃花和玲儿。 玲儿急得眼眶泛了红,她也想要娘抱。 还好叶家就在眼前,马车停下了,玲儿连忙跑了下来。 叶磊看得害怕她摔,连忙抱了她一下。 顾不上给叶二牛道谢,叶玲儿已经扑进了叶盼汣怀里。 叶盼汣已下了马,半蹲着身子,左边抱着叶桃花,右边抱着叶玲儿。 叶桃花岁数大些,尚且没落下泪。 叶玲儿却已嚎啕大哭起来,“娘!” 哭声把叶盼汣的心都抓住了。 “娘在,不哭了啊,乖。” ------------ 第一卷 第228章 能坚持多久 叶玲儿却还是止不住地哭,自从她离开亲娘后,她在叶家过得很好。 叶家的人都对她很好,可她就是很想叶盼汣。 夜里自己睡时,总是会记得和叶盼汣一起睡的晚上。 娘会声音温柔地给她说故事,在故事声中,她就陷入了梦乡。 有时候半夜做噩梦,梦里还是很饿。 梦醒了时,娘会抱着她,给她喂些小点心。 对饥饿和被打的恐惧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消散不见的。 叶盼汣轻拍着俩女孩的背,这是她穿来得到的最大的珍宝。 最后是叶盼汣尝试着抱起玲儿,没抱起来,玲儿才破涕为笑。 “我吃胖了~娘都抱不起来我了~” 叶盼汣捏捏她肉嘟嘟小脸,“玲儿才不胖,是娘力气小。” 叶桃花赞同地点点头,单手一伸,轻松把玲儿抱了起来。 还看着叶盼汣,把玲儿上下抬了抬。 叶盼汣:“……” “娘肯定都等急了,我们赶紧进屋吧。” 叶桃花笑得灿烂,一手牵着叶盼汣,一手抱着叶玲儿往屋里走。 衡桐心中赞许一番,她这徒弟力气看起来似乎又增长了一番。 当晚叶玲儿和叶桃花就一直跟着叶盼汣。 她去哪,俩孩去哪。 叶桂花的视线也跟着叶盼汣,十分安静地在意。 夜里母女三人自是都挤在了叶盼汣的床榻上。 到了第二日要去书院时,叶桃花一摆手,“我师傅回来了,我自然不用再去书院了。” 叶玲儿高高撅起一张嘴,小手紧紧攥着叶盼汣的手,就是不要放开。 “我就要跟娘在一块。” 叶盼汣笑着摇摇头,抬手又捏上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可是夫子还在书院等你呢,昨晚你不是还跟娘说,你最近有一块冻石雕刻得格外顺手,被夸了许多么?” 叶玲儿的脸上陷入了两难神色,确实如此,这块冻石她觉得是她目前雕刻以来,感觉最不同的。 可娘才回家,她好怕晚上再回来时,就像上次,娘已经走了。 叶盼汣像是看出来了她为何犹豫,“玲儿你想啊,上次娘走前是不是吃饭时说过,这次娘没说要走,就会在家的,你放心,等你晚上回家就能再和娘一起了。” 叶桂花也握住了玲儿另一只小手,轻轻晃了晃,“玲儿,小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叶玲儿看看叶盼汣,又看看叶桂花,最后乖乖松开了叶盼汣的手,“那玲儿乖乖去书院!” 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低落。 叶盼汣凑过去亲了亲她小脸蛋,“玲儿真乖。” 叶玲儿也吧唧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叶磊把送去书院的卤货搬上马车,带着几个孩子往书院驶去。 衡桐在院里冲叶桃花招了下手,“来。” 叶桃花甚是明白,直接飞身而上,出手化掌,使出全力朝衡桐打去。 衡桐身形灵活得像只猫,轻松躲过,反手就要向着叶桃花腰间出拳。 叶桃花身形一移,横步翻滚,便直取衡桐双腿。 叶盼汣站在一旁,甚是感兴趣地专心看着。 在古代,习武也是一种出路。 便是不为功利,习武尚能自保。 家里柳氏和翠花已去了清水县铺子里,叶大牛继续去了马场,叶老头老两口天不亮就醒了,也去了地里。 只有叶二牛和孙氏很闲,还起得早,站在叶盼汣身旁一起看着。 “小妹,你觉得桃花这次能坚持多久?” 叶盼汣笑着摇摇头,“我不懂武。” 孙氏挽着她胳膊直晃,“你猜猜嘛!” “那可能会多撑住半柱香。” 二月时,桃花和衡桐过手,只能撑一炷香的时间。 孙氏回道,“那我猜多撑不过半柱香,输了小妹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能搪塞。” 叶盼汣挑挑眉,“行,那你输了?” 孙氏一插腰,“输了我给小妹唱个曲怎么样?” 叶二牛在孙氏身后,用力地摇着头。 叶盼汣忍俊不禁,“好。” 二哥二嫂这夫妻俩,也是喜庆。 孙氏发现叶盼汣看向的不是自己,转头就对上了还在摇头的叶二牛。 她二话不说,抬脚就踩上了叶二牛的脚。 “我唱的曲这么好听,你干嘛?” 叶二牛笑得谄媚,给孙氏小心地捶着肩,“是是,好听。” 孙氏瞥他一眼,又赶紧去看比武了。 叶桃花在最初的半柱香里,不曾有一点破绽。 衡桐眼中赞赏甚重,好些先前她给叶桃花指出的问题,这次都改了一些。 半柱香一过,叶桃花明显身形迟缓了一些,呼吸更重。 衡桐就开始了边打边教。 “一味攻击而不注重防守,极为不妥。” 说着,叶桃花胸口就挨了重力一掌。 她顾不及喊痛,赶紧调整好状态,立马再次出掌。 叶盼汣看得心疼,这一掌的声音之大,听着都疼。 但她也明白一个道理,想武术高超,不挨打吃苦,那是必不可能的。 后半柱香里,叶桃花尚能防守大部分,还有精力再发起进攻。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叶桃花身上已被打了十几处。 她咬紧后槽牙,再次向衡桐出拳。 衡桐伸手化掌,轻飘飘推开她这已变形了的攻势,又是一脚,直冲叶桃花面门而去。 叶盼汣看得紧张,抓紧了孙氏的衣袖。 孙氏也紧张地看着两人身后的香。 快了!快了!感觉桃花快撑不住了! 这一脚叶桃花堪堪躲过,鞋面擦着她的面颊过去。 她浑身都疼,气力也用去了许多。 “左边。”衡桐轻飘飘地提醒道。 叶桃花下意识地回守左边,衡桐却一脚踢在了她的右肩上。 这一下挨得很满,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衡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人说什么最不是什么,你应该两边都防。” 叶桃花看着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却不愿认输,眼中还闪着好斗。 衡桐伸手拉她,叶桃花拉住她,猛地爆发,一脚扫地。 衡桐躲避不及,被踢中了小腿,这酸爽,她好久没感觉过了。 她抬了下下巴,“还会偷袭了,来了。” 瞬间,犀利的攻势不再收手,直冲叶桃花而去。 直到叶桃花受不住,嘴角流出一丝血。 衡桐总算是停了。 ------------ 第一卷 第229章 不算我输 叶桃花用力一擦嘴角,勾了勾手指,“继续,我还行。” 她越发觉得,实战是进步最快的方式。 孙氏看着另一柱香快过半了,急忙劝道,“桃花,你可不能太心急啊,都被打出血了,下次再继续吧。” 叶桃花摇头,“二舅母,这都是小意思,我还行!” 衡桐开了口,“逞能可没什么好处,明天再来。” 孙氏直点头,“就是就是!” 说着,看向叶盼汣笑得灿烂,撞了撞她胳膊。 “小妹,怎么样,我赢了。” 叶盼汣瞥她一眼,“我们不是赌的桃花能不能多撑一炷香么,她说她可以。不算我输。” 说着,就快步上前去看叶桃花伤势。 孙氏气得直跺脚,指着叶盼汣,“小妹你!” 叶盼汣不理她。 桃花迎着叶盼汣心疼的眼神,笑着摇摇头,“娘,我这不算事,别担心。” 说着就站了起来,往自己屋里走去。 衡桐拍拍叶盼汣的肩,“我下手有数,姑娘放心。” 说完,便追着叶桃花去了。 她要去给叶桃花上些药。 这是练武之人必经之事。 叶盼汣止住了脚步,没再上前去。 当娘的,都看不得自己孩子受伤,到练武,又怎么可能不受伤。 孙氏不死心,又追了上来,“小妹,二嫂就问你个问题,又不碍事!” 叶盼汣挑眉看她,“那二嫂先唱个曲。” “唱就唱!小妹想听什么?” “你就挑你最拿手的唱。” 说着,叶盼汣已坐了下来,端着杯热茶,慢慢喝着,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叶二牛一看这架势,乘没人顾得上他,迈着螃蟹步子,小心翼翼地溜远了。 孙氏深呼吸几口,“咳咳咳!” 用力清了清嗓子,便开了腔,“几度~飞~来~!” 叶盼汣在她开口那一瞬间,差点握不住茶杯。 孙氏的声音并不难听,平常说话略显尖锐,唱曲时,这尖锐更上一层台阶。 这声音尖得活像是数枚细针,从耳朵直往脑子里扎。 无异于一场精神酷刑。 叶盼汣连忙站起身,直冲孙氏面前,捂住了她的嘴,“二嫂,你想问什么?快问。” 以后可千万别给她唱曲了噢。 就是问成百上千个问题都行! 孙氏一脸受伤,“小妹,是二嫂唱得太难听了?” 叶盼汣咬了咬后槽牙,这种自己受过伤,就想别人也受伤是怎么回事…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二嫂唱得非常好听,此曲只应天上有!你知道的,我一贯不听曲,你一定要唱给爱听的听。” 孙氏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我得每天多唱唱,你二哥喜欢听,我多唱给他听!” 叶盼汣环顾一圈,没见叶二牛的身影,便迅速点点头,“就该这样,什么事想精进,都得坚持练。” 二哥,谁让你先跑的! 不带上她一起跑! 一溜烟跑到地里的叶二牛,疯狂打着喷嚏,耳朵发烫。 叶老太忧心地看着他,“二牛,你是不是夜里着凉了?快回家去吧,别在地里干活了。” 叶二牛摆摆手,“娘,我耳朵烫的很,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呢!” 他也没得罪谁啊? 叶老太这才放心下来,继续拔着地里的杂草,这杂草带回去给羊吃。 羊一天可是能吃好多草的! 叶家这边,孙氏笑得都有些狰狞了,她撞了撞叶盼汣胳膊,“说说呗,你和苏大人发展到哪一步了?” 叶盼汣瞥她一眼,“二嫂,你是真八卦。” 孙氏嘿嘿笑笑,“我这哪是八卦,我这是关心你嘛~快说说~” 叶盼汣轻咳一声,“该发展的都发展了,现在是没有成亲的夫妻。” 孙氏瞪大了眼,盯着叶盼汣肚子看,“那这…已经又有了?” 叶盼汣拍她一下,“没有,我说了不要孩子了,谷郎中说过,我也不能再怀了。” 孙氏这才放下心来,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最是明白,生孩子对女人身体究竟伤害有多大。 “那,苏大人怎么样啊?” 叶盼汣翻了个白眼,抬脚就往自己屋里走去。 二嫂太剽悍,她才不要和别人聊这些。 孙氏紧跟不舍地打听着,“看苏大人长得这么白嫩,不会床上不行吧?那得能把你抱起来的!” 叶盼汣直摇头,不想听这些虎狼之词。 “但我瞅着苏大人鼻子不小啊,喉结中指什么的,也不像是不行的样子…” 叶盼汣直接把自己屋门关上了,将孙氏关在了门外。 她的老天爷! 孙氏还在念着,“哎哟,小妹你别这么害羞啊!这没啥的!” 叶盼汣扣上门,坐到书桌前坐下。 脑子里却不断翻腾着。 苏阎怎么会不行,他可过于太行了! 带着一身伤,能折腾得她直接受不住晕了过去。 最恐怖的是,晕了过去,他还会点穴,再将她点醒。 她是真没想到,一身武艺还能在床上用。 被折腾了一夜后,她怕了,每到夜里,便绝不去苏阎屋里,她要睡自己的屋里。 但反扣住门,也压根靠不住苏阎。 反正每天都是在那张床上醒来。 叶盼汣用力晃了晃头,抬手练字。 孙氏又念了两句,看屋里安安静静的,只好走了。 在叶家的日子过得平和宁静,一转眼便是三月底。 盛平登基称帝的消息传到了叶家村,就像是一块巨石砸向了平静的湖面,掀起千层巨浪。 村里人晚上从地里干活回来后,几个关系好的就在村里围着闲聊,离叶家门口很近。 叶盼汣跟着叶家人颇为好奇地凑过去听。 “竟然还出了个女帝!女子当皇帝,啧啧啧,要我说,大梁这下是铁没了。”叶七斤摇头感慨。 “你可快拉倒吧,无论男的女的当皇帝,只要心里有老百姓的,就是好皇帝!历来都是男人当皇帝,你想要先前那几个坏得没边的皇帝!”叶三朝回怼着。 想起他刚出生时,那饥荒年,还逃荒天灾,皇帝压根不在意百姓死活,赋税从来没减过,想想就恐怖。 “还是三朝说得对,这女皇帝都已经坐龙椅了,咱又不能把她拉下来,咱也没那本事不是?还有啥别的消息?”叶老头吸着旱烟,眯着眼问道。 ------------ 第一卷 第230章 缓缓归 “说是要广开科举,每个州的科举名额增加一个,说女子也能参加科举了,要求每个州女子与男子比例最少一比十。” 叶大义是里正,自是能最早收到消息,不紧不慢地说着。 叶盼汣挑了挑眉,盛平的动作挺快。 “不得了,当真不得了,要是我还年轻,我也考去!”孙氏直感慨。 叶盼汣看着她愣了愣。 这是连字都不识,一看书就脑壳痛的二嫂? 还有这等大志? 孙氏把袖子一挽,“可不是!我干活可不比二牛差!当官断案绝对是一把好手!” 叶老太瞥她一眼,“你先把字识会再说!” 叶大义看着叶盼汣,“要我说,盼汣能去考,说不定还真就考上了!到时候叶家村还出名嘞!” 叶七斤这会反应过来了,“怪不得盼汣要把桃花几个送去书院,真是高瞻远瞩!这几个都能去考!” 叶盼汣笑着摇摇头,“我是不想去做官,看桂花她们了。” 叶桃花满心是江湖,侠女,也不像是会想进宫去做武将的。 王婶子颇为羡慕,“玲儿如今变化很大,我那会去地里,路过马车都没认出来!像高门千金小姐似的。” 叶盼汣笑笑,“王婶说笑了,玲儿还是那个玲儿,她要是看到你,肯定下来找你。” 玲儿给她说过,是不怨七斤一家的,她记得七斤给她拿的钱粮。 她也教玲儿,即使是亲戚,也没谁给谁付出是应该的。 王婶子笑得灿烂,取出了脖子上的一块玉,“可不止,她一看到我就下来了,非给我戴上这玉,我哪敢要,她非给我戴上。你别说,小女孩身上劲还不小。” 叶盼汣笑笑。 叶玲儿这些玉,也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宝玉,胜在都是她自己雕的,多了份心意。 叶大义这边继续说道,“还有呢,大赦天下!” 田氏急了,“这大赦天下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全赦啊!隔壁村那姓杜的,不孝不悌还通奸的狗东西就不能赦!” 叶盼汣笑了笑,确实不能赦,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该徒刑几年就徒刑几年。 叶大义直点头,“说得对,但我觉得咱这新皇帝,心里有数的。” 叶七斤突然压低了些声音,“听说咱这新皇帝,很是杀伐果断,才上位,王家从上到下,通通抄斩,那京城菜市场的血到现在都没干呢!” 叶老头冷嗤一声,“活该!你可知道,说从王家抄家出来的钱财,可顶全天下老百姓交的税粮足足三年啊!还不都是贪的?被花去的更不知道多少呢!” 叶盼汣挑了挑眉,她是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些消息会在叶家村里也传出来。 “爹,你们这些消息都是从哪来的?” 叶大义抢先回了,“朝廷现在搞了个朝报,每天都会从衙门发到我们里正手里。” 说着,他还从衣襟里取出了叠得整齐的四页纸。 叶盼汣好奇地接了过来,将纸展开就是一张很大的宣纸。 纸被整齐地划线分为了四份,前后都写满了字,每面的内容不尽相同。 第一面就是盛平登基,还附了张画师画的登基像,身穿龙袍,头戴冕旒,格外威严肃穆。 平民议论皇家,这可是要杀人的大罪。 但私底下都会议论一番。 这朝报的设计采用的就是她和白智渊说过的,看来盛平确实是个能听进去进谏的君主。 “这朝报可真是个好东西,王家被斩首也画了出来,违反的各种律例写得那是明明白白!谁看了不拍手叫好!”叶大义越说越激动。 他感觉有了这朝报,大梁究竟是怎么样的,他越发清楚了。 叶盼汣笑笑,仔细看着这朝报,她也想每天能有朝报能看看,“大义叔,这朝报现在是多少天有一份?” 叶大义摇摇头,“时间不太定,这份是我五天前收到的,就再没送来了。” 叶盼汣了然地点点头。 翌日,叶盼汣睡到自然醒才爬起来。 她在家是闲散的,也不缺钱,每日看看书练练字,除外便是和苏阎互通书信。 她起床时,叶家人好些都出去忙了,她慢悠悠地吃了个早饭。 一般孙氏和关木宁,蒋乐月都会陪着她一起吃饭。 “不行啊,我好急,我太闲了,日子怎么能过得这么慢?”孙氏在家呆了半个月了,叶明四月初七要在舒州府试。 她又闲,又等得心急。 叶盼汣吃着柳氏煎得非常好吃的油饼,“那你跟大嫂去铺子里去忙。” 孙氏直摇头,“不成,大嫂嫌我呢。” “嫌你啥?” “嫌我话太多,吵得她头疼。”孙氏撇撇嘴。 叶盼汣挑了挑眉,“我不信,大嫂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柳氏性子沉默内敛,才不像是会直戳戳地说这话的人。 “大嫂是没说,但她一直揉头,我看出来了。”孙氏说着也揉了揉头。 叶盼汣笑着摇了摇头,她就挺爱在家呆着的。 才吃了午饭,雁羽又送来了信。 “姑娘,这次还有陛下的信。” 叶盼汣接了过来,问道,“你是昨日夜里启程的?” 雁羽点点头,“自大人先前让陛下修了京城到清水县的路后,便快了足半日。” 先前路要绕一些,如今马不停蹄,一天一夜便到了。 叶盼汣笑笑,“修路一事,甚好。” 她先将明黄布封的信放在一边,先拆了苏阎封着花的信封。 “夜里风凉,忽醒。卿用过的枕头我没收,却觉香味愈发清淡。四月已至,京城繁华盛开,紫菱山庄内花楹已展颜,卿可缓缓归矣。” 叶盼汣唇角淡勾,她觉得苏阎真的很会写信,总是能从各种小细节处透露出他对她的想念。 每个人的气味都不一样,她很喜欢苏阎身上的温润淡香。 之后信里便给她说了最近他碰到的各种事,哪些想法,写得很多。 还是好几张纸,一张纸上的笔墨也能看出来并不是同一时间写出来的。 一看就是想起来便添上几句。 有种积攒型邮箱的感觉,叶盼汣觉得自己也可以这样,想写时便写,收到信后再回些,一同寄过去。 ------------ 第一卷 第231章 贪得无厌 孙氏就看着叶盼汣笑着看信,捣着关木宁胳膊,让她也看她。 “你看你盼汣姐多冷静的一个人,爱情尚且让她沉迷,你不打算再相看一个?我给你介绍!” 关木宁直摇头,“我好不容易摆脱了关家,自由自在的多好。二嫂你可别给我介绍,我绝不看。” 孙氏只好摆手,“成成成,我不介绍。” 她又碰碰右边蒋乐月,不等她开口。 蒋乐月便说道,“我要为我哥守孝三年,不考虑此事。” 孙氏张了张嘴,话全被噎了下去。 闲啊闲! 叶盼汣看完苏阎的信后,终是拆开了盛平的信。 “展信见安,盼汣姐竟不告而辞,此乃一封一品诰命夫人诏书,以赏盼汣姐。盛平不才,幸而托生帝王家,得盼汣姐,苏大哥等人相助,才得登此大位。从今往后,若盼汣姐有事上表,便命雁羽传达。盛平。” 信写得很简短,也是盛平的笔迹。 终是做了皇帝的人,语气已和先前时的亲热不一样了。 叶盼汣展开另一个布封包着的诏书,叶氏一品诰命夫人。 盛平没有封她为丞相夫人,而是以娘家叶家来命名,甚好。 从此便是君与臣,甚至算不上臣,她不过是个普通百姓罢了。 四月二日,宜出嫁。 叶家人很整齐地前去吃村里叶思琦的喜酒。 这个叶思琦的奶奶和叶老太是亲姐妹,叶思琦是叶桂花这一辈的表姐,年方十五。 前一晚,叶家才被喊了一嗓子,也没下请帖。 但喊了,也听到了,便只能应下。 叶盼汣便问叶老太,“娘,我们去随多少喜钱?” 叶老太皱着眉,“村里现在喜钱都是随一百文,多点的两百文,我们还是亲戚,便随五百文。” “行,我们一大家,你和爹随一份,大哥二哥我,再各随一份?” 叶老太直摇头,“那不成,村里喜酒都是一大家来的,一大家也只随一份,比我们叶家多的人家多的是,随五百很可以了。我们快饿死的时候,她们问都没问一句的,随五百是我们善良。” 叶盼汣点点头,“好,听娘的。” 孙氏也在旁边帮腔,“在村里办喜酒,菜肉都是自家有的,能花多少钱?五百文够一个人在村里活一年了!” “便是亲戚,往常也就最多随两百文。”叶二牛也说道。 如此商议妥当,今日叶家人前去时,便随了五百文。 这在一众一二百文的喜钱中还是挺显眼的。 记礼单的人高声喊着,“叶兴朝家,五百文!” 周围人听见了,都夸。 “叶家可真是显迹了。” “这是女方娘家亲戚吧?送得真多,都够新娘子一年花的了!” 叶思琦坐在房间里,这会迎亲已经结束了,她是在男方家里。 她把红盖头扔在一边,随意地坐在床上,也听到了这声五百文。 她甚是不满地压了压嘴角。 叶思琦的娘,走进来就看到她这个样子,忙劝道,“思琦,你夫君不一定什么时候进来,红盖头怎么能取下来呢?这可不吉利!” 叶思琦一把打开她娘要给她盖盖头的手,“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叶盼汣成亲的时候,什么吉利的都做了,生饺子整个都吃了,我才不吃这东西!结果她还不是做了个下堂妇?真丢人!” 刚走到门口的叶老太,听着这话就冷了脸。 孙氏张嘴就想骂,叶盼汣捂住她的嘴,摇了摇头。 她还想听听这表侄女还要吐些什么话出来。 “叶家如今不是先前了,人家现在有钱,和县太爷都有关系,你说这么难听干嘛!”叶思琦的娘不赞同地看着她。 叶思琦冷哼一声,“有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看那小气的,才五百文!就是从她们指缝里漏一些,都不止这些,打发谁呢?!小气鬼!” “那可是五百文!不少了!你想要多少?”叶思琦的娘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亲闺女,怎么能这么贪? 叶思琦一扬头,“你看叶磊成亲时,叶家花了多少?王娇头上的金钗就有两个!最少给我随二两银子才像话。” 叶老太听不下去了,直接敲了敲门。 “谁啊?”叶思琦娘吓了一跳,问道。 她知道她闺女刚刚的话可不好听,被传出去要丢死人的。 “我,小气的叶家人。”叶老太冷声应了。 叶思琦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娘赶紧笑着把门打开了,“小姨说得哪的话,都是孩子年幼不知理,可不能放在心上!” 叶盼汣这会才把孙氏的嘴放开了。 “对,都成亲嫁做人妇了,还不知理,这是不知理的事么?” 孙氏气得指着她娘鼻子,“这是贪得无厌!五百文够你花一年的,还不够?还要二两银子?你咋不让我们叶家把所有钱全拿来给你?” 叶思琦涨红了脸,被骂得受不住,站出来跟孙氏吵架,“你家那青砖大瓦房,二两银子松松的,只打发我五百文,这不是小气是什么?” 叶盼汣笑盈盈的,“侄女这话说得有理,我这就让大家都来听听这理。” 说着,她就转身往外走。 本身孙氏骂的声音就很大,引来了好些人过来凑热闹。 但碍于这屋有个小院门,都没进来。 “盼汣,可别去啊,思琦她知道自己错了,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这一般见识!”思琦娘上前想拉她。 叶盼汣才不给她机会,二话不说,一点没犹豫,直接把小院门打开了。 “大家都进来评评理,见识见识。” 她笑着,很和气地说道。 本身村里办酒,来的人就多得多,一听这话,人都涌了进来。 小院一下就站满了人。 思琦娘推着叶思琦,让她赶紧往里走。 叶思琦梗着脖子,就不,“我又没错!就是叶盼汣小气!她买玲儿的时候,可是足足花了十两银子,那还是个没血缘的,我可是她沾亲带故的侄女!她就给五百文!这合适么?!” 孙氏想继续骂她,叶盼汣笑盈盈地开了口,“思琦,你是我侄女,你今日成亲,我们给五百文,仁义至尽,你却丝毫不感谢,一味贪得无厌,眼中只盯着钱。怪不得当时我家里饿得都揭不开锅了,看不到你给叶家送去一粒米呢。” ------------ 第一卷 第232章 长见识了 人群中都发出唏嘘声。 “今可真是长见识了,还有这样的亲戚呢,比别人都送得多五倍了,还嫌少!” “送礼本就是送礼人的一份心意,收礼人还在这挑上多和少了,真可笑!” “礼义廉耻全无!那心眼子小的,只放得下钱!” “跟这样的人还是少来往,有钱时她觉得是爹,没钱了她只会觉得是狗!” 叶思琦被骂得眼眶红了,“你们饿得要死了,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来指责我!” 叶盼汣笑着反问道,“你说得正是,与你无关。今日我们家就不该来,五百文礼金我们带回去,以后也不必再来往。” 说着,叶盼汣挽着叶老太就往外走。 叶老太直摇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做的事就不像个人了。” 柳氏在另一边挽着叶老太,“娘莫气,为这种人生气一点也不值得。” 叶盼汣应着,“是啊,娘,五百文我们要回来,也不损失什么,就能看清一个人,这种亲戚我们不要了。” 叶老太点点头,“是这样。我就是想不通,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丫头,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叶盼汣摇摇头,“人都是会变的,她就是觉得钱更重要,娘,不想了。” 叶大牛看着叶老太几人走到了门口,忙过来问怎么了。 搞清楚情况后,直接回去喊了叶老头也走。 孙氏站在门口记礼的桌前,很大声地说道,“既然看不起我家这五百文,啥也别说了,钱退回来,我们不喝这喜酒了!” 记礼单的是男方这边亲戚,愣了愣,“亲家说笑了,怎么会看不起呢?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孙氏冷嗤一声,“问你家好儿媳去吧,我忙得很,赶紧的!” 这人不想事继续闹大,赶忙取出五百递给了孙氏。 孙氏拿着钱,就往叶老太这边走。 叶家人齐齐得来,又齐齐得回去了。 叶三朝家,叶大义家,叶七斤家,好些和叶老头家格外交好的人家,一打听清楚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家家的也没要回礼钱,任凭主家怎么拦,说什么都要走。 最后一场喜酒,摆的桌子就坐了零星几桌,人都走了。 叶思琦说那些话时,太多人听到了,男方这边自然也弄了个清楚。 一个个脸上都感觉挂不住,火辣辣的丢人。 叶家人回到家后,柳氏就直往灶屋里走。 叶老头心里不痛快,在院里蹲着抽旱烟。 “这事闹的,明明是喜事,闹成这样。” 叶二牛劈着柴,家里灶房里的柴火不够了,他劈点,好抱进去,一边回道,“那还不是叶思琦心术不正?咱家,大哥,我,小妹,叶磊,办酒她家合起来随的都没有两百文,还在这嫌弃我们了!” 叶大牛叹口气,“小妹说得对,这样的亲戚,就没必要再来往。” 叶盼汣笑着,“我觉得那喜酒也没大嫂做的好吃,事过都过了,中午我们高高兴兴吃一顿。” 她才不要又送了礼,还要受这破气,缺了这贪得无厌的亲戚,反而是好事! 叶家最难的时候,是自己家拧成一团,才度过去了。 叶思琦这亲戚,也说了和她无关,那再来往就没意思了。 一大家一起吃中午饭,吃得很高兴。 吃过饭后,叶盼汣仍像往常一样,走几步便去睡午觉了。 一觉醒来,院里已经坐了好些人。 田氏,大义娘子,王婶,一看到她就冲她招手。 “盼汣快来坐,我们正在这闲聊呢。” 叶盼汣笑笑,端着茶壶给她们续茶。 “今那喜酒闹的,一看到你们走了,我们也不想呆了,紧跟着走了一大片。”大义娘子拉着叶盼汣的手念道。 田氏一抬手,“哟,听说今最后就没几个人留在那,真是自己不给自己脸,活该丢人。” 王婶子摇摇头,“听说男方那边很不高兴,闹着想退亲呢。” 孙氏爱听八卦,好奇地问道,“那退了么?退了叶思琦更得气死。” 叶老太拍了孙氏胳膊一下,“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来往就行了,少说这些。” 孙氏撇撇嘴,没再言语。 王婶子又摇摇头,“两家长辈好说歹说,最后没退。” 叶老太叹口气,“我那亲姐姐,身体不好,去世得早,也是吃了一辈子苦。” 叶盼汣听着老一辈身上发生的事,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又过去了一天,叶思琦丈夫家来人提了礼,上叶家的门。 毕竟叶盼汣开卤货铺子,对村里人家家户户都照顾了许多,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不想闹得这么僵。 叶家只有叶盼汣和孙氏在,孙氏理都不想理,就想把门关上。 叶盼汣却拦住了,收了礼,和和气气地说道,“没事,叶思琦是叶思琦,你们是你们。” 新婿笑笑,“姨这么想就好,我家绝对没不好的意思。” 叶盼汣笑笑,也备了些回礼给他,“刚成亲忙,这些你带回去,没什么事,快回吧。” 新婿心里这才松了口气,收了礼,往家走去。 孙氏看着他背影直感慨,“要我说,这叶思琦可真是藏的深,以前在村里也没闹出多不好听的名声,结果是这么个人。娶了个搅家精回去,可怜哟~” 叶盼汣也摇摇头,“她自己给自己找不愉快。去舒州带的行李你收拾好了么?” 孙氏直点头,“我又给明儿做了一身衣裳,让他去府试时穿,这次专门做了一身正红里衣!图个吉利。” 叶盼汣挑眉,“明儿会穿?” 进府试前,一样要在门口检查,别人都是由里到外一身白,明儿一展开外衣,露一身红,多吸睛。 “这可由不得他!”孙氏一插腰。 又过了两日闲散日子,四月初五,叶家人整整齐齐地动身前去舒州。 这次白智渊没去舒州,他不想离开白鹿书院。 段景澄特意派了人来接叶明,以示对这小师弟的重视。 叶明拒绝了,他准备跟着叶家人一起,住在叶盼汣买的王宅里。 也不愿在考前和段景澄过多接触,省得别人觉得他要是考过了是凭关系。 ------------ 第一卷 第233章 哆嗦 叶盼汣仍是骑马,这次骑马的人更多了。 马车仍就两辆。 叶明也骑着马,自从二月县试,他听叶盼汣的,每天开始习武半个时辰,身子骨硬朗了许多。 再也不是之前那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了。 骑马的人没等坐马车的,叶桃花骑马在最前面,叶大牛第二,几人快马加鞭,直朝舒州而去。 到了舒州,叶盼汣看着熟悉的景色,唇角勾了勾。 这舒州,在段景澄的治理下,更添繁荣。 一路到了王宅,如今已换了牌子,是叶宅。 她不喜买些丫鬟下人来守宅子,特意提前一天到了,去路上请散工来帮忙打扫宅子。 等黄昏时,马车晃晃悠悠地赶到时,宅子已打扫妥当,被褥全部取上了新的。 叶老头和叶老太先前只听叶盼汣说过这宅子,却并没看过。 坐了一天马车,屁股颠得难受,正好互相挽着手,参观起这宅子来。 这宅子自是要比清水村的宅子精致得多,面积也更大。 王和致贪的钱自是不在少数,宅子里妻妾成群,奴仆过百,宅子很大。 孙氏已经拿着她做的新衣裳去找叶明了。 叶明正抓紧时间,在努力多看会书。 孙氏一看屋里有些暗,赶紧又多添了两根蜡烛,“你小姑可是说了,太暗了看书,费眼睛的。” 叶明头都没抬,只应道,“好。” 孙氏拉起他,“你小姑还说了,快考试前,可不能熬夜看书,这么晚了就别看了。” 叶明只得看着她,“娘,那你何必先点蜡烛,这不浪费么。” 孙氏瞪他,“你不也没想到么,试试这衣裳,后天考试你就穿这身,不合身的娘给你改改。” 叶明看着这正红里衣,一脸抗拒,“我可不要穿这红,大家都会笑话我的。” 孙氏拿起衣服就要往他身上套,“这有啥笑话的,红色多喜庆!” 叶明眼珠子一转,脸上表情难过起来,“我要是考过了,喜庆便也就罢了。若是没考过,指不定在舒州要被多少人笑话。” 说着还叹了好几口气。 孙氏一时拿着衣裳没再动,最后还是把衣裳收了起来,“是娘考虑不周,儿啊,你别压力大,娘手里现在有钱,你就是没考上,也能供你继续再念,可别有压力。” 叶明笑笑,“娘,我知道,咱家现在挺好的。” 他没什么来自家里的压力,家里人都很好,陪着他又是县试又是乡试,他感受到的都是支持。 但他也不是没压力,想到临行前师傅的话,“你的前九个师兄,就没有滑出前三甲的,你可莫坏了为师和你众师兄的好名声啊。” 师傅说这话时,看他就不太顺眼。 他也知道,毕竟没有哪个师兄县试不是第一的。 师傅虽然忍住了,没说他什么,可心里还是不舒服。 但想到这次乡试,整个舒州的书生都会来参考,甚至还有女子,他就压力山大。 能过都是烧高香了,还前三… 想到这,他都哆嗦了一下。 孙氏紧张得给他擦着汗,“这孩子,好好的,怎么还出汗了。” 叶明叹口气,“娘我没事,今赶路累了一天了,您也早点歇息吧。” 说着双手转过孙氏的肩,把她往外推去。 孙氏拿起正红里衣,就准备顺着儿子的意走。 叶明却拿过了这里衣,“娘做给我的,我后面再穿。” 他是很珍视孙氏给他做的衣裳的,平常弄破弄脏都会懊恼不已。 孙氏又笑了,“好好好,可不能太晚睡奥!让我看到你这屋再点灯,我就进来吹灭!” 说着,她直接把蜡烛都拿走了。 叶明眼角抽了抽,他确实想继续再看会书。 孙氏走后,叶明独自一人看着黑黢黢的房间,叹口气放下了拿起来的书。 转而是嘴里念念有词,背着书。 直到嘴巴慢慢不再动,整个人歪倒在床上,头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日,四月初六。 黄昏时分,牧古很低调得从小门进了叶宅。 叶桃花正在小门前练武,就看牧古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她眉毛挑得很高,“这其实是牧府?” 牧古有些尴尬,挠挠头,冲她鞠了一躬,“姑娘勿怪,这钥匙是你娘留下的。我奉段大人嘱咐,特来找你娘有事的。” 叶桃花也没在意,给他指了指,“沿这直走,我娘就在前面。” 牧古看看她,道了谢,便急步往前走去。 这小姑娘怎么就两三个月没见,看起来长高了一截儿。 都快追上他的个子了。 叶盼汣正在膳堂里搭把手,和大嫂二嫂聊得高兴。 牧古和叶家人很熟,一一打过招呼拜见后,便进了膳堂。 “叶大娘子,段大人有一事相问。” 叶盼汣看向他,“要我出去说么?” 牧古摇摇头,“无碍,就是明日乡试,一共有十三个女子前来考试,夫人觉得要像男子一般在门口那般被脱外衣,搜身检查极为不妥。” 叶盼汣点点头,“确实不妥。” “夫人和大人没想到很好的法子,特来问问大娘子。” 叶盼汣沉思片刻,“便请夫人带侍女去检查,在门前用布围出一个小间,隔去旁人眼光。” 她很清楚,明日首批来参考的女子,大多都是生于富贵的世家女子。 对于世家而言,绝不会不培养女子,这些都是未来的联亲资源。 如今盛平女帝登基,很多世家自是闻风而动,很迅速便意识到,女子为官,也许比男子带来的回报更大。 毕竟盛平极为宠信狄筠心和林梦槐,这都是有目共睹的。 牧古思索片刻,“大娘子也是诰命之身,不若与夫人一同?” 这才是他跑这一趟真正的原因,叶盼汣的名字,在京城真正的权利中心,不少人是有所耳闻的。 若想拉进与苏阎或是盛平的关系,从她入手,绝对是稳赚不赔的。 叶盼汣笑着摇摇头,“我无意朝堂,便不去凑热闹了。” 牧古鞠了一躬,“多谢大娘子,牧古这便回去复命。” 叶盼汣又添了一句,“代我向段大人问好。” 牧古笑着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 第一卷 第234章 没脑子 过了一会,孙氏冲着叶盼汣直点头,“小妹说得对,朝堂上又复杂又黑暗,我们好好过自己日子,才不去淌这浑水。” 叶老太也拉着她的手,赞同地点点头。 叶盼汣笑着点点头。 牧古回去给段景澄复述时,段景澄沉吟片刻。 “去给夫人说,叶大娘子确实不喜朝堂,更别贸然前去打扰。她都不愿意留京,可见不喜这些。” 牧古赞同地点点头,“这叶大娘子属实想得透彻,不沾浑水,更不贪权,活得透彻又明白。” 段景澄看看自己手边堆成山的书册,直摇头,“可不是透彻呢,像我,到舒州后成天都被事务缠身,至今都没怎么歇过,唉。” 他每天不是在府衙,就是在往舒州其它县城巡视的路上。 如此兢兢业业了,朝堂上也还是有弹劾他的折子。 官位只有这么多,想上来的人必是拼尽手段,将前人拉下来,自己才能爬上去。 斗争从不休。 当晚用晚膳时,天已黑,挑着灯用膳。 自是不会再放叶明回去看书了。 叶盼汣最先端着水杯给叶明敬了一杯,“小姑祝你明日乡试顺利,不问结果,无愧于心尔。” 叶明笑笑,他杯子里也是温水,酒和茶都被小姑收了。 “明儿自复学之日始,不曾懈怠一刻,自当竭尽全力,尽人事听天命!” 叶二牛听得直拍桌子,“我儿说得真好!爹祝你明日不冷不热,浑身舒坦,不饿不痛!” 孙氏瞪了他一眼,端起水来敬他,“明儿,你已经是秀才身,给咱老叶家添光,你很厉害了!娘为你感到自豪!” 叶明眼眶一下泛了红,喉头很是发紧,“我也为我们叶家感到自豪!” 他说得哽咽,急忙端水喝了一口。 叶家不曾在最艰难的时候,彼此厌弃,内里纠纷,这是非常难得的,怎么能不引以为豪。 人生谁能一直顺利,低谷时,有亲人能一起度过,苦都不再那么苦了。 之后叶家每个人都给叶明说了祝福的话,都是肺腑之言,一点也不给他增加压力。 当夜,叶明睡得很香。 乡试开始的时间和县试一样,都很早。 柳氏一大早就做了一桌很是丰盛的早饭。 昨日,她和孙氏,叶盼汣还给明儿准备了很丰富的干粮。 乡试分三个考段,每次考便是三天两夜,进入考场,考生便不得再出,吃喝拉撒都在考场里解决。 一个考段结束,出来能在夜里回一晚家。 段景澄很贴心地特意为女子考生划分了一片隔出来的地。 能保证女子不被窥探。 天还未亮,卯初,叶家人便都赶到了贡院前,此时贡院前已排了些人了。 只有考生在排队,光是瞥上一眼,就能感受到分外的焦灼紧张。 叶明来不及说些什么,下了马车,便飞奔着去了队伍最后面开始排队。 叶老头和叶老太看着他在队伍中慢慢前进,一颗心跳得飞快。 这是他们的好孙儿,在奔向他的前程。 孙氏将手里的帕子拧过来拧过去。 叶盼汣挽着她,安慰着,“明儿会没事的。” 叶明是吃苦长大的孩子,自是能扛事许多。 孙氏紧握住她的手,“我就盼着他健健康康的,这乡试也太受罪了,在里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唉。” 叶盼汣只得拍拍她,“熬过去就好了。” 还是现代考试人性化,古代这考试,真就是受大罪。 在门口,男子考试还是如先前那般,排队,脱去外衣,随身物品仔细检查。 而就在男子队伍的对面,便是极短的十三个女子。 女子们从宝马华盖上踩着仆人跪着的背落车,每个人都面戴帷帽,发髻高盘,金钗玉珠点缀其间,身后最少都是两个丫鬟随从,走过更是一阵香风飘过。 原本紧张得不行的孙氏都看愣了,“小妹,她们这是来考试么?怎么看着像选秀?” 叶盼汣哭笑不得,拍拍她的手。 段景澄的妻子早已带了两个丫鬟在搭好的小间里等着。 十三个贵女中,为首的自是骆家嫡女骆芊,装扮得相较之下,朴素一些。 她本来得最早,排在第一,正要进小间,就被一个人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此人正是钱家嫡次女钱春燕,嫡长女已外嫁进了京城。 当即骆芊身边的丫鬟就要上前去理论一二,骆芊抬手阻住她,“无碍。” 不过一息,跟着一起进去的两个丫鬟就不高兴地走了出来。 她们冲外面的人撇撇嘴,“丫鬟可不能进!” 钱春燕的脸拉得很长,甚是不高兴地自己穿着刚脱下来的外衣。 段夫人的丫鬟出声催道,“还请钱姑娘快些,莫误了后面人进场。” 钱春燕眼珠子一转,动作更慢了。 段夫人笑笑,给丫鬟一个眼神。 丫鬟当即拿起她的东西就往外放,另一个推着她就往外走。 钱春燕尖叫着,“哪来的恶奴,敢动主子!” 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丫鬟脸上。 段夫人一拍桌,“放肆!前来考试的谁敢对考官不敬!这次乡试你不能参考!” 钱春燕还想在说话,丫鬟直接把她用力推了出去。 就一个钱家,还这么放肆! 钱春燕外衣都没穿齐全,被推出去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她气得要死。 当即就想站起来进去理论一番,却被两个衙役直接拖走了。 “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可是钱家的嫡女!得罪了我,你怕是不想活了!” 尖锐的叫声,让周边排队的书生都看了过来。 纷纷窃窃私语着。 孙氏张大了嘴,“这姑娘是不是没脑子?” 叶盼汣笑得灿烂,“她在钱家长大,自是觉得什么都该依着她的意见来。” 傻X。 后面排队的十二个女子,瞬间紧绷了起来。 当即就又有两人直接快步回了马车上。 这考试,看起来就像是龙潭虎穴!不考也罢! 叶盼汣看着摇头,盛平争取来这有多不容易,就被这样浪费了。 骆芊冲自己的两个丫鬟摇摇头,“你们回去吧。” 两个丫鬟眼里满是紧张,不肯走。 骆芊顾不上她们,不着痕迹的深呼吸一口,走进了小间。 ------------ 第一卷 第235章 压根由不得她 骆芊进去就先对段夫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段夫人。” 段夫人脸色好看了些,“芊儿有礼了,外衣脱去。” 骆芊在舒州还是颇有才女之名的。 最关键的是,待人接物极其有礼。 骆家本已为她在谈一门亲事,自是嫁去京城。 她却想要试一试这乡试。 她是骆家唯一的女儿,自小备受宠爱,爱读书,父亲便专门为她请了夫子。 但在她15后,夫子便没有了,她人生中唯一的事便只剩了成亲。 出门是为了参加各种花会,品茶,这都是为了让夫人们看她,谋一门好亲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入何人家,其实压根由不得她。 但大哥骆盛的人生好像一下变得更加丰富了,他可以选择父亲荫官,当即进入朝堂之上。 可以选择在外抛头露面,经商,结交各路朋友。 自由得让她羡慕不已。 她要是想出门,必要祖母同意了,才能出门。 自15后,抛去为了亲事出门,她便再也没能出过门。 要不是这次考试,她压根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这次考试,是她获得一点点出门的自由的唯一办法。 她想抓住。 骆芊平静地脱去外衣,任由丫鬟在她身上检查着。 这是有些屈辱的,她生来便是主子,除了服侍她时,何时丫鬟能碰她身子了。 但她不发一言。 检查完后,丫鬟冲段夫人摇了摇头,“夫人,并无旁物。” 段夫人笑着,“好了,芊儿穿上外裳吧,所戴的配饰全部取下。” 骆芊乖乖照做。 待一通检查完毕后,骆芊走出了小间,往贡院中走去。 孙氏点点头,“干干净净,一看就不可能藏了东西,这才像考试!” 叶盼汣笑笑,她只希望朝堂能多些女子的声音。 正红叶明也进了贡院,叶盼汣便说道,“我准备去金馐阁,还有三间铺子里看看,爹娘,大哥,大嫂,你们便在舒州城逛逛吧?” 叶老太点点头,“你快去忙。” 孙氏连忙挽上叶盼汣胳膊,“我也跟小妹一块,赖大哥他们现在也在舒州呢。” 没有叶盼汣明示,几人是不会再继续开铺子的。 现在开铺子都已经可以交给赖大哥三人来开了。 信得过,也有能力。 叶二牛和叶桂花异口同声,“我也去。” 叶桃花和衡桐没说要去,却很自然地跟了上去。 “这离桂花的铺子最近,看过后我们再去金馐阁。” 孙氏直点头,“听你的。” 铺子前如离开舒州前,仍排了好长的队伍。 只是前面的都是坐着排的,手里拿着瓜子,闲聊着等着。 有些人来店里就是打包卤货,打包了回去一大家吃,能是一顿丰富的菜了。 有荤有素。 程武跛着脚,走得很慢,仍是在门口热情地招呼着客人,一眼就看到了叶盼汣等人,当即快了些步子迎过来。 叶盼汣哪敢让他走快,自己快步走上前,笑着,“程大哥不急,我们今送明儿去乡试,就顺路来看看。” 程武又握拳行礼,“大东家见好,孙姐二哥,桂花姑娘见好。” 孙氏笑着摆摆手,“你们兄弟三人啥时候都这么客气。” 程武挠挠头,给几人做请的手势。 只叶盼汣和桂花走进铺子里看了看。 后厨仍是干干净净的,东西摆得很整齐。 铺子里的桌椅磨损并不严重,看起来也很新。 除外店里还多了好几盆花草,长得甚是旺盛,让店里更显生机。 “这铺子里越发好看了。”叶桂花感慨道。 这铺子毕竟是她一手开出来的,看着越来越好,自然心里高兴。 叶盼汣笑笑,“那就来点实在的奖励,拿一个月的铺子里总收成,全发给大家。怎么发,就由你们这些店长决定。” 她说的声音不小,铺子里干活的人又都认识她俩。 一听这话,脸上笑容都更大了。 就说进久久卤干活是最好的,看这东家,是一点不小气! 叶桂花亲昵地挽着叶盼汣,笑得灿烂,“小姑真好!” 两人看得仔细,走出铺子时,程武已拿了一本账册和箱子在门口。 “大东家,这是近来一段时间的账册和银子,您看看。” 这箱子叶盼汣自是拿不动的,叶桃花抢在衡桐前面,单手抬了起来,像举了个衣裳一样轻飘飘的。 叶盼汣自己接过了账册,“辛苦程大哥,我会仔细看过。” 程武点点头,他倒是不怕,这账他一点都没改动。 求的就是坦坦荡荡,无愧于心,根本不怕查。 看过这家久久卤后,叶盼汣心中有了底。 知道人过去做过什么,在紧要关头如何选择,足以看出这个人的品性。 苏阎推荐的这三人,当真是极稳妥的。 就是不知道金馐阁这边怎么样了。 几人走到金馐阁时,到了正午用饭的时间。 金馐阁的人比过年时少了些,却也都坐满了。 大堂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我们中午就在这吃?”叶盼汣看着大家问道。 孙氏点点头,“那感情好,我还记得这家的招牌呢,尝尝变了没。” 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叶盼汣正要抬脚往楼上包间里去走,冯鸿福已笑着亲自迎了出来。 “大东家来了!我可成天盼您来呢!” 叶盼汣笑笑,“我们就是顺路来吃个午饭。” 冯鸿福一摆手做请,“快楼上请,今最好的那雅间没人来,正好给大东家。” 像金馐阁这样的大食坊,最好的雅间一定是留给舒州城最有权有势的人的。 不管来不来,是一定要留下的。 自大东家那天来带他去街上亲自看过各种菜价肉价后,他是牢记于心,绝不要再在这上面被蒙蔽。 所以每天回家路上便随口问问价,还好,如今给金馐阁送货的店家很有良心,送来的又好价又廉。 就他所知,舒州还没有哪家是这个经营模式。 从此之后,他就盼着叶盼汣来,能亲眼看到他的努力。 叶盼汣冲大家说道,“你们先上去点菜,想吃什么点什么,再给家里爹娘他们点一份送去,让大嫂也歇歇。” 她看出来冯鸿福是有话想给她说的。 ------------ 第一卷 第236章 翻了十倍 孙氏笑着摆摆手,“成嘞,爹娘,大哥大嫂的口味我们都记得,放心。” 几人说说笑笑便往楼上走去。 冯鸿福又是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的是柜台后的屋子。 这屋子正是他和账房马江常待的地。 叶盼汣点点头,抬脚往里走去。 屋子里,正拨算盘的马江抬头看了一眼,立马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大东家可算是来了,我以为您贵人多忘事,都忘了还有金馐阁呢。” 叶盼汣笑着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不会,我前面有些事,不在舒州。看来这金馐阁生意很好。” 冯鸿福谦虚着直摆手,“生意一直都是这样,口味是关键,从不曾变过。” 马江弓下腰,双手递上了账册,“请大东家过目。” 叶盼汣接过账册,随意翻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愈盛,“好,好!” 冯鸿福脸上的褶子都笑了出来,“都是大东家教得好,一下就点醒了我们,才能让这营收直接翻了十倍。” 本来对大东家的主意还有些忐忑,毕竟大东家一看就不像是在后厨做饭的人。 结果当月一理账,把他们吓一跳。 生意不受影响,没怎么变化的情况下,活生生营收比先前多了十倍出来。 先前每月不过三百多两银子进账,现在足足达到了三千多两。 面对如此巨款,两人不动心肯定是假的,但是念着叶盼汣先前的恩情,放过了两人一次,咬牙就绝不动心思。 可等啊等,足等了两个月,叶盼汣都没来。 每日看着那六千多两,心里就像蚂蚁在爬似的难受。 所以今看到叶盼汣两人特别高兴,终于能解脱了。 冯鸿福指指角落里上了两把锁的箱子,“六千一百三十四两都在里面了,是这两个月赚的,大东家快拿走吧!” 叶盼汣笑盈盈的,她很明白两人心里有多矛盾。 毕竟六千多两绝对不少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很大的考验了。 “你们做得很好,便拿每个月收成的三分之一分给你们,这些再分三份,一份归你二人,仍是冯掌柜拿七份,马账房拿三份。其它就全奖赏给跑堂厨师他们吧,都辛苦了。” 冯鸿福张大了嘴,颤颤巍巍伸了三根指头出来,“真三分之一啊?那可是一个月一千两啊!” 叶盼汣点点头,“我给你们赏得可不少,一定要把剩下的给其他人,我会查的,若是没给,便另寻高就吧。” 马江擦擦汗,他这是激动的汗,“大东家放一百个心,我俩这每月赚的,放眼整个舒州,没几个能比得上!大东家让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 冯鸿福拍拍马江的肩,“老马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正是如此!” 叶盼汣哭笑不得,果然突然来钱最是让人高兴,两人像说相声似的。 “那你们拿出三分之一,剩下的放好吧。现在就很好,坚持并不是一件易事,二位有事便去府衙找知府,段大人是朋友,会给你们做主。” 叶盼汣说着站了起来,给两人也行了个礼,“辛苦二位了,也祝二位和金馐阁都大吉大利,我这便上去用膳。” 愣得像两尊石像的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笑着做请,“大东家快去用膳,可不能饿着。” 叶盼汣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冯鸿福和马江没再跟着去,两人在屋里对视一眼,瘫坐下来。 “老马,你说若是咱没抗住,卷了这两箱银子跑了,还有命花么?” 马江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咱这东家,真是厉害,不声不响,知府是朋友。也不说是考验,就静静看咱怎么做,我真吓一身冷汗。” 那可是知府,舒州最大的父母官,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真要卷钱跑了,决计逃不出被砍头的命。 冯鸿福坐起来,端起凉了的茶一口喝完,“我算是看出来了,只要跟好大东家,听大东家的,往后那荣华富贵我都不敢想得多少!” 他的眼睛极其亮。 马江直点头,“咱也算是熬出来了。平白每月就多赚了两倍工钱,哎哟,我先前相中的那屏风,今晚就买了回家去!” 冯鸿福跳起来,开始分钱,还是这事爽。 这白花花的银子!里面可是有他的啊! 心里爽得乐开了花。 回到雅间后,菜正好刚上来,几人也没点特别多,几个人点几个菜。 一般这是差不多够的,便是吃不完,都是一家人,也能打包回去。 叶家人是决计不肯浪费粮食的,造孽。 叶盼汣坐下,孙氏凑过来,“小妹,啥事呀?” 叶盼汣笑笑,“发财的事,吃了饭我们也去逛逛,你们想要什么买什么,我掏钱。” “哦哟~”孙氏张大了嘴,“小妹这个财发得可真是不少,我们现在都有钱,你的收好。” 叶盼汣听着心里暖暖的,捏了捏孙氏的手,“没事。” 她乐意给家里人花钱。 想到自己猝死了,账户里那九位数的存款,觉得还是活着时痛快花钱比较好。 倒也不是一味毫无节制地花,这种人死了,钱还没花完的遗憾感,属实是难受的。 金馐阁的菜还是印象中的味道,很是好吃,价格稍贵,但份量要稍多一些。 叶老太一人走在最前面,开了叶宅的门。 叶老头,叶大牛还有柳氏,叶翠花手上都拿了好些东西。 她们买的东西都不是特别贵的,但种类非常多。 布匹反而是没买多少,毕竟几人主要都是在地里,铺子里,马场忙碌,一年也穿不了特别多衣裳,买多了布匹就是浪费。 这边人还都没走进家门,金馐阁的小二已经到了。 “敢问这可是叶大牛家?” 叶大牛点点头。 小二两手提着食盒,“这是您家里人在店里要的吃食,食盒里还有炭,您看我摆在哪?” 叶大牛和柳氏对视一眼,“肯定是小妹她们买的,不麻烦了,你给我吧,多谢了。” 这态度,让小二很舒服,笑着回道,“得嘞,客官您们慢吃!” 叶大牛笑着点点头,提着食盒进去了。 “小妹好心细,我逛了一上午有些累,但又不能不做饭,这下心里轻松好多。”柳氏和他低声咬耳朵。 叶大牛放下食盒,轻松捏了捏她的手,“以后不想做饭,咱就上外面买,别太累了。家里人都知道你做饭辛苦的。” 这话让柳氏心里暖暖的,她微微笑着点点头。 ------------ 第一卷 第237章 嫌重 下午,叶盼汣一行人逛着就把另外两间铺子看了一遍。 她一直带着笑,很是平易近人,铺子里的人也没有一下非常紧张。 在叶二牛铺子里时,高林甚至还和叶盼汣开玩笑,“大东家,我们兄弟三人现在日子过得特好!每天梦里都是笑的,就是都缺个娘子,大东家给介绍介绍呗~” 叶盼汣笑着摇了摇头,“这事我属实是没头绪,我大多都是跟家里人在一块的。” 孙氏抬指指了指高林,“小林子,我小妹都不出嫁了,她对做红娘才没兴趣,你该找我啊!” 高林笑僵了僵,直挠头,垂着头也不说话。 叶二牛感觉喉咙发紧,轻咳了一声。 孙氏眉毛竖起,“怎的了,我给介绍你还不乐意?” 高林嘴巴动了动,在叶二牛使劲的摇头中,还是低声说出了口,“我怕二嫂给我介绍河东狮,我招架不住…” 叶盼汣恰好看到了二哥摇头,哭笑不得。 二嫂的急性子确实被二哥包容得很好。 孙氏直接摆手,“没出息,不跟你多说。小妹,咱赶紧走,去买布去!” 挽着叶盼汣抬脚就走,一点不想多停留。 叶二牛赶紧跟上,冲着高林直摇头。 确实太年轻了,只看到了他娘子在外脾气暴,殊不知孙氏把他照顾得很细致。 他身上的衣裳从来没有不合身过,哪里要是破了,绝不会超过一天,孙氏立马就给补上了。 怎么能只看表面呢? 一下午,结账时,叶盼汣尽力抢了三回,是真抢不过。 她从来不知道家里人能有这么多抢着结账的本事。 算了,以后多带礼物给家里人吧。 半下午时,最先是叶盼汣实在走不动了,走得她脚酸。 她一气将手里的荔枝饮喝完,翻身上了马,“我不行了,我要回家歇息去了,你们还想逛继续吧。” 孙氏瞥着她,“这才哪到哪,小妹,你给明儿说的,你也得记住啊,每日也习武半个时辰。” 叶盼汣直摆手,“好好好。” 她每日往书桌前一坐,能不到吃饭不动身。 叶桃花,玲儿和衡桐自是跟着她一起回家了。 叶盼汣回到家就钻进了自己屋子,叶桃花和衡桐跟着进来了,将五个箱子整整齐齐摆在地上。 又到了她最喜欢的数钱环节了。 “这次有些多,你俩也帮我一起数?数钱真的很快乐。”她笑盈盈地说道。 叶桃花挑了一边眉毛,“我来感受感受。” 衡桐也在一旁打开了最大的箱子。 叶盼汣还没动,就看两人手上数钱的动作快得都出残影了。 她还没打开箱子,衡桐已经合上了箱子,“两千四十五两。” 叶桃花落后了一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我这箱也是两千四十五两。” 她啥时候才能比师傅还快啊。 叶盼汣连忙抬手止住两人,“好了好了,帮我这些就够了,你们快乐么?” 衡桐很直接地摇了摇头,“不如给我一堆武器。” 叶桃花苦着脸也摇了摇头,“娘,你要拿这么多钱做什么啊?” 这钱都够娘一辈子也花不完了… 叶盼汣笑着拍了拍箱子,“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咯,你俩要钱么?你俩拿点?” 衡桐毫不犹豫转过身往外走了,“重。” 叶桃花也摆手,“身上带太多钱,打起架来不方便的。” 叶盼汣看着两人背影,“……” 她是不是把这两人惯太狠了? 走江湖不用钱的? 她摇摇头,打开箱子,看着箱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子,唇角荡出了笑容。 看着真顺眼啊! 三个铺子的整体情况都是差不多的,账册每日流水也都差得不多。 对账就很简单了,三个账册摊开一起看,再将其中的关键数字都记在纸上。 关于久久卤的重要信息,她都整理在了一起。 铺子与最初在舒州开铺子时,差别不大,去除给二嫂她们的分成,仍是每间每日六两左右的营收,两个月的时间,一间就是一百二十多两,三间就是三百六十多两。 而她如今这样的铺子有六间,清水县这间每日要略少一些。 将来铺子还是会再开很多间。 得益于她活了一世的经验,穿来大梁实现财富自由的速度明显很快。 叶盼汣将钱一一数过,没有一个箱子是少的。 她点点头,找对了好下属,老板原来能当得这么轻松。 之后的八日,她偶尔被叶家人叫着出去踏春,大多时间还是呆在屋子里看书练字。 好不惬意。 叶明是四月十五这天黄昏走出的贡院。 贡院里臭不可闻,他用力吸了好几口外面新鲜的空气。 “明儿!快来这里啊!”孙氏声音尖锐,最是有辨识度。 他放眼望去,就看到了孙氏冲他招的手。 叶家其他人也都冲他笑着。 他笑了,赶紧快步向前走去。 “瘦了,才九天,感觉我孙儿瘦了一大圈。”叶老太摸了摸他很是疲惫消瘦的脸。 “想吃什么,大伯娘去给你做。”柳氏声音轻柔地问道。 孙氏一摆手,“大嫂又不是不知道,明儿自小那就是有菜就吃,啥都爱吃,从来不挑!” 叶明笑笑,用力点点头。 这九天给他累得够呛,吃的东西全都是凉的,干的,喝水只有凉的。 最难熬的就是空气中那时有时无的气味,吃东西都是逼着自己吃。 夜里睡觉时,又吵又臭。 他只能咬牙硬熬,努力这么久,总不能因为这些原因没撑下来。 叶盼汣拍拍他的肩,“明儿很厉害。” 这九天吃的苦可不少,出来后却只字不提,更别说抱怨一二了。 虽说家里有钱了,可还是很吃苦耐劳。 “小姑更厉害,我们回家去吧,我想赶紧沐浴一番。” 叶明只想赶紧换了自己身上这身衣裳,都熏上味了。 叶盼汣点点头,贴心地拉过马给他。 明儿身上确实有点味道,但叶家人都没嫌弃,但也不适合坐马车。 叶明翻身上了马,叶二牛想给他牵马,怕他累了九日,没劲骑马。 叶明看到了叶二牛后脑勺上的一小撮白发,心中发酸。 “爹,我没事,我能骑。”说着,从叶二牛手里抢过了缰绳。 ------------ 第一卷 第238章 一家人 叶二牛看着叶明骑远了的背影,和孙氏感慨着,“明儿还是太懂事了,我成日好吃好喝好歇,给他牵个马怎么了?” 孙氏瞥他,“别偷着乐了啊,明知道那是明儿心疼你。” 叶明骑马并没有很快,跟着家里人一路。 才开了叶宅的大门。 “明儿,你去你屋里,爹马上给你把热水抬过来。” 叶明还想拒绝,孙氏已经拉着他往他屋去了。 “这衣裳赶紧换了,脱下来娘给你洗了,屋里给你又放了一套新衣裳了,等会就穿新的。” 叶盼汣笑着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一家人,温暖与关怀随时充盈着。 乡试人数比县试多得多,揭榜的时间也久得久。 叶明倒等得很沉得住气,也没因为考完了,就彻底放开了。 成天还是按自己的节奏,捧着书念。 唯一的区别就是,每日习武半个时辰时,一定会去拉着叶盼汣一起。 叶桃花和衡桐就也跟着一起。 叶家其他人却不太能坐的住了。 叶大牛最先坐不住,直接骑马回了马场,他放心不下马场。 叶老头和叶老太在舒州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逛,逛了几日,也懒得出门了。 呆在偌大的宅子里却无所事事,急得乱转。 最后叶明一回来,松了口气,立马坐着马车就回家去了,家都还没回,直奔田里去。 一看到田里嫩绿的麦苗,心里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这才是他们庄稼人最惦记的事。 孙氏一闲就有些暴躁,成日里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一点就炸。 叶二牛首当其冲,被念得最多。 还是叶盼汣赶紧给她想了个事,让她们就去舒州旁边,再开个铺子。 她向段景澄打听了,最少要十天才能出结果,就给了七天的时间。 这边话音一落,那边孙氏就浩浩荡荡地带着叶二牛,叶桂花,还有赖平三兄弟,快马加鞭去了旁边的州城。 开铺子多好! 有事干就好! 还好,柳氏倒不怎么担心清水县的铺子。 田氏是个很靠谱的婶子,再加上三升对久久卤很了解,也不用操心。 她反而成日里挺忙,和翠花两人每日将凉拌菜带去久久卤。 因为不断地要和久久卤的生人沟通,母女俩明显不一样了一些。 说话没再很胆怯了。 在雁羽又一次去了清水村时,却扑了个空。 他有些担心,立马调转马头去了县衙。 在他心里,叶盼汣确实也像他的家人。 苏阎对他而言,如亲生兄长,叶盼汣便是他非常认可的亲嫂嫂。 到了县衙时,楚冠正在判一个案子。 他一出现,楚冠看到他了。 却没停,反而是先将案子摸了个清楚,最后公明断案,衙门外的百姓一阵欢呼。 “青天大老爷!” “父母官为我们申冤了!” 楚冠做县令,确实是清水县的百姓之福。 他贵为永昌伯世子,又是官拜六品,放眼整个大梁,就没有比他官职还高的县令。 所以他无需考虑任何人情世故,也不缺钱,不收任何人的金银贿赂。 只需要遵循大梁律例,查清判案即可。 清水县的捕快原本是不太行的,查案手段不够高明,其中更不乏与县令沾亲带故的裙带关系。 但楚冠一来,能者胜任,他的侍卫本领更是高强,将这些捕快活生生往上提了好些本事。 楚冠快步走入了县衙后院,雁羽已经在等着他了。 一见到他,就先恭敬行礼,“楚大人。” 楚冠急忙扶起他,“雁大哥怎么还客气起来了,近来可好?” 雁羽笑笑,拍拍他的肩,“好,刚的案子判得精彩,越来越厉害了。” 曾经不知天高地厚,无法无天的纨绔公子爷,如今看起来是越发沉稳了。 楚冠直摇头,“是这案子简单些,我还远不如苏大哥。” 他的榜样一直都是苏阎,他觉得他爹楚历都比不过苏阎。 打仗吧,他爹是战功更多,但那是因为苏阎打仗少,但凡是要苏阎出动的战场,基本都是大梁危在旦夕,无人可解,只得他来。 朝堂上,他爹那就压根没眼看,就说前面被王家摆了这么一道,还摆了这么多年! 他看到的时候除了对王家的愤怒,更多的是对自己,对楚家的叹息。 明明这么多人,就这么被王家玩在股掌之间。 而王家败了,败在谁手里,朝堂上都说是败在了当今陛下,盛平手里。 他却明白,两朝丞相不是白当的,这种大事,必是苏阎的手笔。 但却无人觉得是苏阎。 老谋深算到了如此地步,他梦寐以求。 雁羽笑笑,拐回了正题,“我有事寻叶大娘子,叶家却无人?” 楚冠赶忙解释道,“叶明小兄弟要去舒州考乡试,叶家人都跟着一起去了,你去舒州一寻便是。” “你如此清楚?”雁羽很是随意地问了一下。 楚冠愣了下,“盼汣姐每次临行前,都会来捎个口信,我便清楚。” 雁羽点点头。 他可是替大人防着这小子的。 楚冠心里跳了跳,其实是他看叶桂花没再在久久卤了,才知道叶家走了。 自从叶桂花三人这次回来,寻他说了伪造他手信一事。 他当时很是佩服叶桂花的有勇有谋,之后无意又碰见了许多次,便留意了一二。 而拿盼汣姐做幌子绝对不会有错,除了这次,以往确实都来告了离别的。 雁羽没再和他叙旧,出了县衙直奔舒州而去。 他看着已换了牌子的叶宅笑了笑。 谁敢信,半年前,他奉大人之命来查叶家时,叶家尚且连个门牌都没有。 如今却在舒州都有了宅子。 叶大娘子真的是相当厉害。 是叶玲儿给他开的门,一看到他就往他身上蹦,“雁叔叔来了!” 雁羽抱起叶玲儿,拿出一颗糖给她,“玲儿又长高了。” 他在叶家出入很多,叶玲儿和他还挺亲。 叶玲儿乖巧地收好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雁叔叔,玲儿今天已经吃过糖了,这颗明天再吃。” 雁羽笑得灿烂,“玲儿真乖。” 小孩子活泼,叶玲儿挣扎着又下去了,“娘在屋里看书,雁叔叔去找她吧!” 她要去找囡囡和浩儿玩去! 雁羽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走开,笑着往叶盼汣屋里走去。 ------------ 第一卷 第239章 弹劾 听到敲门声,叶盼汣手里的笔没停,“进。” 雁羽推门走了进来,“大娘子见好。” 叶盼汣忙停下了笔,“见好,我等你好几日了,有事耽搁了?” 如今她和苏阎大抵是十日一次送信,一般都没超过十日,但这次足拖了近半个月。 雁羽轻点了下头,“大人近来被沈家和陈家一起弹劾,虽陛下说她知内情,不怪罪大人,但大人还是在着手处理。” 叶盼汣紧蹙眉头,沈家没了三皇子,陈家的二皇子又在宗人院,如此时间来找事,矛头还直指苏阎。 怕是没那么简单,背后又不知在作何谋算。 这便是朝堂,明枪暗箭无数,没有松口气的时间。 她笑笑,“你家大人久居朝堂,陛下若是卸磨杀驴,会寒了天下人的心,无须担心。” 别的不说,太上皇尚在,盛平如今尚未与苏阎有何矛盾,不至于此。 雁羽松了口气,便想起了自己主要的目的,从衣襟中取出信封放在了桌上。 叶盼汣看着这信封有些惊,怎么一次比一次厚重。 “我先看,你一路辛苦,先去歇息歇息。” 她说着便开始拆信封。 雁羽抬脚往外走,这宅子很大,他当初在这宅子住的屋子被叶盼汣留了下来。 权作他的落脚点。 “今日得见一株梅树,枝繁叶茂,便想到了卿房前的梅枝。寒来暑往,你我虽不曾得见,然神思同往,不觉孤寂…” “各州乡试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此次不知世家与寒门比例何如,卿书言阶级之谈,辗转反侧。路需人行,心中有天地,则脚下无阶级…” “人生的果实,卿所绘此景,令吾心往神驰,待来日致仕,便日夜与卿同在,亲手养护卿所喜之吃食…” 信封里的信很多,每日最少一张,或长或短,聊的内容跨度也很大。 她先前将自己突然想到看的一部纪录片写给他了,如今顺着他所写想来,甚是美好。 她边看边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写着回话,自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若是择一人做枕边人,却要思虑何事能言,何事不能言,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想来尚且不如一人自在,何苦来哉。 依她之见,聊得来是两人能走到一起的最前提条件,话不投机半句多。 叶盼汣足在屋里又呆了半天,最后将一个布包交给了雁羽。 雁羽接过来,没想到会这么重,动作都僵了一瞬,往常都很轻,“大娘子写了这么多?” 叶盼汣笑盈盈的,“近来闲,写得多了些,就是有劳你了。” 雁羽摇摇头,带着柳氏给他备的食盒上了马,送信一事虽路上有些疲乏,但每次来叶家,是真的吃得好。 走时还会被强塞一堆好吃的,心里暖洋洋,胃也暖。 “大娘子保重!”他冲叶盼汣握拳行礼,一扬鞭便走了。 叶盼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开始了对下一次来信的期待。 这次之所以会这么重,是因为她写了本杂书。 大梁想要出书是很难的,一般都必须通过朝廷批准,方可出书印刷。 印刷这块,自是只有有钱人才承担得起这昂贵费用。 还好,她出书唯一的阻碍是陛下批准。 她就写了些小科普,将现代科学比较幽默随意地写了些。 她懂得也没那么多,不过就是现代信息的轰击下所知的。 也不知会带来什么样的回馈。 雁羽才走没两天,孙氏一行人就也回来了。 又三间铺子已开,她不想错过乡试揭榜。 又等了三天,五月初一这日,在府衙门前终于接了红榜。 县试揭榜时,孙氏还能挤进去,乡试揭榜,叶家没一个人挤得进去。 衡桐和叶桃花是有身手,可身手在人山人海中,也施展不开。 两人又不能踩在人头上去。 唱榜的衙役特意选的是声音最响亮的,能传出去好远,还都清清楚楚的。 叶家人围在人群后面,凝神听着。 “解元。” 这衙役故意把声调拖得很长。 “骆家骆芊!” 人群一下炸开了锅。 “这名字怎么听着像是个娘们?” 有人喊着,“谁是骆芊?!” 叶盼汣挑了挑眉,这小姑娘,属实厉害。 解元那最少是自小开始念书,经年累月没有搁置了学业。 便是世家女子中,这也很难得。 在没有生存压力时,人的选择大多就看自己本性了。 也是个爱念书,爱学习的。 衙役气沉丹田,怒吼一声,“寂静!” 人群又消停了下来。 “亚元——” 叶明紧张得捏紧了拳,今后会不会被师傅逐出师门就看此了! 一定要前三甲啊! 老天保佑! 孙氏我拧紧了帕子,她心跳得感觉要飞出来! “清水叶明!” 叶明浑身僵住了,呆呆地转头去看孙氏,“娘,他刚说的是清水叶明么?” 孙氏想点头,她又不确定,转头去看叶盼汣。 叶盼汣笑得很灿烂,当即给叶明行了个礼,“拜见明儿举人老爷!” 孙氏一下蹦了起来,叶二牛跟着跳。 “中了中了!我儿中了!” 叶明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远远的红榜,他真的中了! 一跃举人,从此便有了功名,他真的走上了这条青云路! 衙役想继续怒吼,但顾忌叶明今后的官身,便是一个举人,已不是他这小衙役能得罪的了。 “三甲经魁——” 叶盼汣拉住孙氏,竖起了拇指在嘴边。 孙氏忙闭上了嘴,往人群外跑去。 她不听了! 她要尖叫! 她高兴死了! 叶二牛跳着跟着一起跑了。 叶老太满脸是笑,嫌弃地看着二房这两人。 心里却满是自豪。 她明白,叶家这下是真厉害了! 叶明生怕还有个重名的,一直听到了最后,直到人全散了,他还上前对着红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确定只有一个叶明,就是亚元,脸上才绽放了笑意。 叶盼汣拍拍他的肩,“别听你师傅的,他不会把你逐出师门的。苏阎说,他要是把你逐出师门,他就收你为徒。” 叶明急忙摇头,“不成不成,我不敢认苏大人为师,我怕丢他人。” 一想到自己要真做了苏阎的徒弟,别人一说就是,苏阎唯一的亲传弟子,县试第三,乡试第二。 他一张脸都火辣辣的。 ------------ 第一卷 第240章 乐疯了 只有叶盼汣陪着叶明看榜,那对乐疯了的爹娘早不知乐到哪去了。 两人慢悠悠地往家走。 “明儿,你为何想考取功名?” 叶明挠了挠头,“小姑,不瞒你说,我其实没想太多,只是很爱念书,功名只是顺势而为,也想为娘赚诰命。娘挺苦的。” 他一直记得一幕,小姑当时以死相逼,让家里先供杜鹏志念书时,叶老太哭着握着他的手。 “明儿啊,阿奶就这么一个闺女,阿奶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阿奶求求你…” 叶大牛和叶二牛跪在他面前。 孙氏恨得用手掐掌心出了血。 他还年幼,自是受不住往日对自己这么好的亲人如此,没想太多就同意退学。 娘当夜在他床边,哭了一宿。 嘴里一直念着,“都怪娘无能,供不起你念书,娘发誓,今后一定要拼尽所有让你再念书。” 他始终记得娘温热的眼泪滴在胳膊上的感觉。 真的退学后,他才反应过来。 一切都没了。 学堂不让他进,玩得好的小朋友,都不再理他。 他沉默着,可每对上孙氏那双隐忍的眼,他就立马笑。 叶盼汣梗了一下,叶家的苦,大多都出自原主这执拗的恋爱脑,害死人。 “是小姑耽搁了你十几年,先前你娘恨我,也是我活该。如今家里都好了,你不必忧愁钱,你若是只想念书,便一路考去翰林,在翰林做出一些名垂青史,影响深远的大事,自能为二嫂挣来诰命之身。” 叶明沉思着。 叶盼汣拍拍他的肩,“你还小,多试一试,总能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 “好。”叶明记下了这话。 “噼里啪啦轰!” 才刚走到叶宅门前的小巷,耳边就炸开了鞭炮声。 叶盼汣笑着捂住耳朵,叶明朝前跑去。 鞭炮正是叶家放的,一地红屑,彰显着家逢喜事。 香案已在院中摆上,檀香渺渺,叶老头和叶老太虔诚地跪在蒲团上。 “列祖列宗在上,叶家第八代叶明今日得祖宗保佑,高中举人!叶家从此便是官家了…” 老两口嘴里低声碎碎念着,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又上了香。 叶明自发地接着跪下,也是一番感谢祖宗。 血脉源远流长便是如此这般,没有列祖列宗,又哪来的他。 叶盼汣没跪,只上了三支香。 她也是感谢叶家列祖列宗的。 原主这身子,确实让她收获了很多。 这边才拜完祖宗,那边府衙的人已经来了。 吹锣打鼓好不热闹,告喜的队伍很长,好些邻居都跟了上前。 叶明忙走到门口迎接。 衙役抬着一块匾额,上面扎着大红花布。 另有衙役托着一套顶帽衣帽,还有一人托着一盘明灿灿的白银。 这白银自是最整齐的官银,每个都一般大,看得人心动不已。 “举人大老爷!我们来给您告喜了!” 衙役笑着给他行官礼。 叶明不敢托大,忙回礼,“多些各位大哥,快进里面坐。” 为首的衙役摆摆手,“大人太客气了,这是陛下亲赐的匾额,衣帽,还有二十两牌坊银,叶家可建牌坊了。” 叶明心跳得飞快,躬身回礼道谢。 叶盼汣,孙氏还有叶二牛,便拿着荷包给各位前来告喜的衙役。 这种大喜事,必要准备荷包相送的。 无论多少,纯图个喜意。 衙役们笑着道了谢,一个个都走了。 剩下四坊的近邻还围着,看着叶明。 这就是未来的大官,赶紧混个眼熟,说不定将来就求上门了。 叶家在此处也只过了个年,呆的时间并不长。 和四邻们并不太熟。 因此,叶明只是给大家行了个礼,就转身回了叶宅。 叶家其他人也都进去了,大门在众人眼前关上。 “早知道这家人有人是秀才,非交好一二。” “就没见谁家秀才这么低调的,压根一点不知道。” “如今是举人了,那更厉害了,可惜不认识哟~” 四邻们指指点点得闲聊着。 叶盼汣听着这些话,笑笑。 转头问叶明,“明儿,会试如今通知什么时候了么?” 叶明摇摇头,“往年大抵是来年二月,今年还没消息。” 他接着说道,“但师傅给我来信,若是中了举人,便直接去京城,不必再回白鹿书院。” 孙氏愣了愣,“这就要动身去京城了?娘还没去京城看宅子呢,咱去了住哪啊?” 叶盼汣笑笑,“我在京城有个山庄,很大,咱一大家全都去都住得下。” 叶老头抽着旱烟,叶老太和他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犹豫。 这一去京城,田里那真是一年都没人管了。 最关键的是,他老两口去京城做什么呢? 成日里无所事事也是心累。 叶盼汣挽住叶老太的胳膊,“娘,你和爹,还有大哥就在家里,大哥不可能放下马场,你们也放不下家里的地,等快过年了,我回家来接你们,咱今年一起去京城过年。” 一年的时间过得飞快,在舒州过年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一转眼这都五月了。 地里的麦子这会正是快速往高里长的时间,孕穗期相当关键。 更别说菜园里还有一堆菜,都需要管。 叶老头松口气,看向叶明。 闺女帮他把话说了也好。 叶明忙道,“阿爷,你们不用陪着明儿的,明儿到了京城成日也是忙着念书备考,和在书院一样,没事。” 他估计到时又是很少在家呆着,让家里人放下手里的事,就在京城陪着他,他是断然不想如此的。 但是阿爷阿奶有这个心,还是让他心里暖暖的。 叶老头点点头,“明儿就好好念书,其它的都不用操心。” 他拍了拍叶明的肩,这个二孙子让他很是自豪。 叶老太看着他,也慈祥地笑笑,“先前说成亲的事,若是明儿看上哪个姑娘,尽管开口,咱叶家就是泥腿子出身,更做不出那等瞧不起人的势利眼行为。” 叶明的脸一下红了,成日里跟着他那丫头还在书院呢,他也不清楚她究竟什么身份。 柳氏看看叶翠花,浩儿和囡囡还在书院念书,两人自是要回清水村的。 ------------ 第一卷 第241章 没什么可怨的 叶家一家人在舒州又聚了半天,热热闹闹地庆祝叶明高中。 晚上叶盼汣大手一挥,一家人直接再次去了醉仙楼。 想二月时,第一次到醉仙楼,还有钱子瑜这样眼高于顶的公子,这次来醉仙楼,反而都是上宾了。 这次吃饭就不是一二人前来送礼,吃个饭的功夫,小二上一道菜进来通传一声。 叶明,无根无基,他是白智渊的第十个小徒弟这事只有师傅师兄和叶家人知道,低调得中了亚元。 年方十五,并未说亲。 无论是交好一二,或是捉来做婿,在舒州,这都是稳赚不赔的一门好事。 最后,叶盼汣嫌烦,也不想叶明一个劲出去行礼一番,当即对小二说了,“今日只为叶家庆祝,无意再见诸位,不必再来通传。” 叶明垂头藏着直笑,他如今还是不太敢这么直接拒绝人的。 不过小姑帮他拒绝甚好! 他本就不喜这些场面客套,只想和家里人好好吃顿饭。 小二毕恭毕敬得应了,走出去了。 心里还在嘀咕,这叶家看来是个女人当家啊。 之后不管外面如何说,反正叶家人自己是吃得很高兴。 走出醉仙楼回叶宅的几步路,也被人追了上来。 有种被疯狂追星的感觉。 真是好让人烦。 本来决定在舒州再呆一日,当即一家人决定明日就启程去京。 回清水村的也动身。 叶盼汣自是也一同去京,从京城出来,已有一月半,这一月半和先前扬州那日子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一个轻松惬意,自在得浑身舒坦。 一个疲于奔命,无时无刻不紧绷。 先前给苏阎回信时,并未确定叶明会过乡试,也就没提去京城。 想来这还是个惊喜了。 舒州到京城,快马加鞭需要一天一夜。 这次去京城的人都会骑马,无人坐马车,所带行李很少。 大多都留在了舒州,去了京城再令置备便好。 留在舒州的,未来到了舒州也还能用。 但几人也没日夜都赶路,夜里在路上找到了客栈,好生歇息一夜,第二日再上路。 紫菱山庄在京郊,不必进京城便到。 花楹全已绽放,紫色的小花密密麻麻地爬在月洞门上,生机勃勃得可爱。 叶明看着眼前此景,脑子里迅速推敲着字词,想吟诗一首。 孙氏直感慨,“哇—可真好看啊!” 叶二牛牵着马绳往里走,沿着紫花,山庄里的景色渐次展开。 “我这辈子竟然还能住这样的地方?” 跟梦一样。 叶盼汣笑笑,夹动马肚往前走。 这也是自己的一处家。 如今家人来了,就更添圆满。 叶明张了张嘴,想念出来,却总觉得字词不够好,缺了些巧思。 几人走到内门,便看到了一个熟人正笑着等他们。 叶盼汣翻身下马,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大人一收到段大人呈上来的折子,便立马命我将山庄收拾妥当,各房的被褥全添置好,又寻了个大娘子在京城比较喜欢的厨子,只等着你们来了。” 孙氏笑道,“我这妹夫当真是心细如发。” 叶明下了马,冲雁羽行礼,“多谢雁大哥。” 雁羽笑笑,“一家人,我还没恭喜你高中呢,今后就是举人老爷了!” 举人便可将叶家的田税全免了,叶家的田不多,还有多出来的数额。 叶家自是不会去做收钱卖举人免税的事,这虽是一项举人老爷的隐形福利,可要说出来,也是官商勾结。 不过这些事,若是叶明没想到,叶大娘子自是都会处理妥当。 叶明忙摆手,“无知小儿罢了,算不得什么老爷。” 到了下朝时,苏阎一路心急如焚地往午门跑。 他想赶紧坐马车去紫菱山庄,盼汣可是来了呢! 盛平在御书房累得眼睛痛,走出来到角楼上,遥遥就看到了苏阎那一身紫衣快速地移动。 宁宣也爬了上来,顺着她眼神看去。 “打个赌,肯定是叶盼汣来了。” 盛平笑笑,头上的冕琉已去,但她笑也逐渐形成了习惯。 “我不赌,我也觉得是盼汣姐来了。” 她的眼睛好像看得很远,看向了偌大的皇宫外,她那已赏赐给别人的公主府,她手下这看不到边界的江山。 是成就,也是重担。 位高身寒,无限孤寂。 “我准备出去走走。”宁宣开了口。 盛平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不舍。 宁宣叹口气,“你先前登基,事多又乱,当时没有走就是想帮你些。你这些日子做得很好,我想趁着还能动出去看看,为这江山操劳一辈子,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 盛平抬起了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没落下,很是艰难地应了声,“好。” 父皇先前吐血时,太医便说时日无多。 如今却要出去看看,她还能再见父皇一面的几率有多大? 再见一面时,是为父皇送丧的几率又有多大? 但她看着父皇眼中对苏阎离开皇宫的羡慕一点不假。 宁宣怜惜地看着盛平,登基不到两月,她已又瘦了些,越发像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他拍拍她的肩,“平日里多吃些,你的身体更重要。” 盛平微微点点头,若是父皇离开了皇宫。 偌大的皇宫,就没有她能完全信任的人了。 “不必怀疑苏阎,林家,生死一线中做出的选择总不会错,父皇和他们三十年的交情,不会错。”宁宣给她说着。 盛平心中不认可,人都是会变的,她深以为然。 即使曾经命悬一线也能坚定选择父皇,不背叛他。 但她又不是父皇,与他们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怎么敢赌,权衡才是关键。 面上她却应了声,“是。” 宁宣看看她,转头慢慢走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好些跟头自己不栽一下,永远不明白这其中深意。 别人说再多也是枉然。 到了楼梯,李高才弓着腰上前扶他。 “行了,别弓你那腰了,咱准备准备,悄悄出宫玩去了。”宁宣笑着拍了下他的背。 李高笑笑,“陛下有所不知,老奴这背,早直不起来了,好在他也不疼,不碍事。” 宁宣看着他,“你怨么?” “遇上了万岁爷您,就没什么可怨的了。” ------------ 第一卷 第242章 正文完 李高也是十五岁时迎来了人生的大改变,家里穷得没饭吃,他被爹娘卖进了宫做太监。 无论他如何乞求,让他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去做太监。 可爹娘还是更重视钱,既然要卖了,自是挑个价最高的卖。 卖去做太监,卖的钱最多,足有十两银子。 够他们一家五口活好些年了。 就这样,李高哭着做了个小太监。 太监这行可是绝对的高危职业,他看着跟他一起进宫的一批太监,死的死,被打的打,每日胆小慎微,兢兢业业,生怕出错。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一日他被进宫的宁宣夸奖了一句,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反手就设计他,让他去给气头上的皇后送衣裳。 这衣裳还是皇宫最不喜的颜色,是陛下有意敲打皇后而为。 皇宫自是不能怪罪皇上,但拿他一个小太监撒撒气还不是轻飘飘的事。 他被罚跪在翊坤宫宫门口,跪了整整一日。 日头正盛,他中暑了也得继续熬。 最后还是跟他一起的一个小太监去找了宁宣,求了情。 宁宣要了他进郡王府,自此,他才逐渐得像了个人。 就是这小太监命不好,不等他站稳脚跟,人就已经闭上眼被扔出了皇宫。 皇宫是吃人的地方,这是一点不假的。 当夜,宁宣特意没通知盛平,悄悄带着李高,又带了他的三个暗卫,从东角门出了宫。 天大地大,他不想死在皇宫里。 盛平自是得到了消息,但她只是顿了顿,便继续批折子。 对于已经决定了的事,再空有情绪,也是徒然。 苏阎快步跑着,要不是这是皇宫,他如今还在被弹劾,他真想直接用轻功飞出去得了。 到了午门,他的马车停着,他语气很急,“大洪,去紫菱山庄,要快。” 周大洪想说话,但苏阎已掀开车帘跳进了马车。 “去紫菱山庄干嘛?”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他僵住了。 他压根就没仔细看马车里! 叶盼汣笑盈盈地看着这人,急得失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苏阎立马转过身,一双星眸紧紧地盯着她看,一把抱住了她,“你竟来了!” 他抱得很紧,像是又得到了什么珍宝一般。 叶盼汣抬手抚上他的青丝,“我不是说了明儿乡试完我就会来么?” 他的头发很软,甚是顺滑。 苏阎深深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可你信里一点没提这件事。” 叶盼汣垂下头,在他耳边轻点了一下,“写信那会我也不知道明儿是否会过呀。” 肉眼可见的,苏阎的耳朵红了一片。 “大人,还去紫菱山庄么?”周大洪在马车外问道。 苏阎轻咳一声,他怎如此孟浪? 他赶忙退开身子,规规矩矩坐好。 叶盼汣回了,“周叔,不去了,去京满楼,一起吃晚饭吧。” 便是苏宅里的绣娘厨娘,她也一起叫上了,反正叶家这边来的人也并不是很多,一堆人热热闹闹得吃饭。 苏阎侧眸看着她,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的手。 叶盼汣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一手搭上了车帘,“苏大人,方便看看风景么?” 她一直很爱坐在车上看风景,有种别人的生活像电影一般在眼前展开的感觉。 苏阎没犹豫,替她挑起了车帘,“二十年来,我还从未挑起过车帘。” “没事,今日展现的是我,苏大人藏于我后。”叶盼汣贴心地挪了挪身子,帮他挡了挡。 苏阎乖乖躲在她身后,也不看外面,只看着她。 “好看么?” “好看,刚刚过去了林尚书的马车,他点了点头,林梦槐回京了么?” 苏阎把玩着她的手指,“尚未,大辽越发挑衅了,恐大战一触即发。” “尸山血海,边境的百姓要受苦了。”叶盼汣看着车外的百姓感慨着。 身处京城,每日必然也会有各种烦恼,但若是战争起,京城必然不会受太多影响。 但边境就不会如此,又会有多少的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去年大辽向西夏求亲,边境便已迁走了许多百姓,能减轻些便减轻些。”苏阎回道。 最后西夏的公主也没求娶到,因为被大辽派去刺客直接杀了。 大辽便是如此,他得不到,也不会让其落入他人手中。 西夏憋了一肚子气,却因弱小,不得不向大梁叩首称臣。 这也是苏阎没想到的意外收获。 之后便是通婚汉化,从西夏皇宫开始,不断同化。 这便是文化扩张。 “宁宣当真是个不错的君主,希望他出宫后,还能和盛平再见一面。” 两人闲聊着,马车不一会就到了京满楼。 京满楼开了近百年,自大梁开朝,便由一个文臣功臣开下。 之后便是低调得继承传世。 这个文臣很聪明,该放权放权,也贪,但贪得不触及帝王高压线,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内敛。 周大洪停下马车,待两人下了车,就准备再驾车回苏宅。 叶盼汣却叫住他,“周叔,一起进去吃吧,赖大娘也被我叫来了。” 换言之,他回去苏宅,也没饭吃。 苏阎点点头,周大洪便也下了车。 京满楼这样的地方,自是不用顾忌马车当如何。 三人往楼上走,跑堂的小二都是人精,一看到苏阎,当即就通知了京满楼东家。 他们是被要求了记下京城比自家更位高权重的人,为的就是不得罪,能交好一二。 三人刚进雅间,东家就到了,正要向苏阎行礼。 苏阎已扶着他走了出去,不出一分钟又进来了,笑着和叶二牛行礼,“二哥,久不见,越发精神了。” 叶二牛砸了他的肩一下,“你小子说话,还是这么好听。” “二嫂,可还喜欢京城,不若多呆些时日。” 对,二嫂在京城多呆呆,盼汣留下的时间可能就会更长。 孙氏笑得灿烂,“妹夫你放心,你明儿师弟啥时候考出来了,我啥时候再走,哪儿也不去!” 叶盼汣坐在一旁,看着苏阎和自家人叙旧。 赖大娘,花大娘和周大洪坐得近,紧挨着雁羽,雁羽挨着苏阎另一侧,活像是男方家的。 叶盼汣这侧是女方家的,大家随意闲聊着,很热闹。 待菜上了个七七八八后, 叶盼汣端着果酒站了起来,“我敬各位一杯,能遇见大家很荣幸,我们常相聚,多喜乐。” 苏阎最先端着杯子站起身,紧挨着她的杯子,“守望相助,可抵苦痛无边。” 众人笑着,杯子碰在一起,是快乐在传递。 ——正文完。 ------------ 第一卷 第243章 番外(3.31补充) 刚到京城时,苏阎还只是每日夜里飞檐走壁,悄悄钻进叶盼汣屋里。 不到天亮,又飞檐走壁回苏宅,坐马车去皇宫上早朝。 睡眠反而还比往常多了些,因为他怕吵着叶盼汣睡觉,特意推了些事,交给陛下和手下。 其实他早该这样了,就是不放心,害怕自己不盯着点,就出事。 叶家人就偶尔夜里碰见了,也只当不知道。 只有孙氏直咧咧地问他,“干嘛这么遮遮掩掩的,家里谁不知道?不都喊你妹夫了么?” 苏阎一脸僵硬,动也不敢动。 孙氏一脸恍然大悟,“哦~我明白,这样更刺激是吧,当我没看见。” 说完转身就快步走了。 苏阎松了口气,进了叶盼汣屋子时,叶盼汣还没睡,捧着书靠着看书。 一看到他,挑了挑眉。 苏阎脑海里突然就飘过了刺激两字,不由心神一阵不定。 “怎么了?我刚好像听见了二嫂的声音?” “……” 苏阎快速脱下衣裳,钻进了她被窝,动作过于娴熟。 又将她的书放在一边,吹灭蜡烛。 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径直躺下了。 叶盼汣眨眨眼,这人怎么这么急着入睡? 往常都会闲聊几句的。 她想坐起来把衣裳脱去,她怕冷,刚靠在床上,不敢不穿好衣裳。 苏阎已上手替她脱了。 “没事,我自己来。” “我比你更熟练些。” “又不急这一会。”叶盼汣拒绝。 “急,盼汣,春宵苦短啊。” 叶盼汣一把挥开他的手,“我不急,我不短。” 她到京城,拒绝了一切邀约,凡是邀约叶家人的,她通通拒绝。 这种带着目的性的社交,她一律不喜。 苏阎被挥开手,也不气馁,撑着头,在黑暗中看着她。 “刚二嫂说我干嘛遮遮掩掩的,家里人都知道。” 叶盼汣转过头问他,“然后呢?”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是我怕吵着家里人,她就说知道了,这样更刺激。” 叶盼汣:“……” 苏阎动动身子,又贴了上来,“好像确实更刺激…” 叶盼汣一掌阻住他的脸,“别听风就是雨,赶紧睡吧,明早你还要早起。” 苏阎像狗皮膏药一样,无论推开多少次,又黏了上来。 一双手四处点火,睡素觉那是不可能的。 以下省略十万字精彩内容,大家的脑中一定更精彩! 如此几日后,叶盼汣的腰酸得厉害。 成日里不自觉得就会去揉腰,孙氏是过来人,一看就懂。 “你家这个这么如狼似虎么?”她悄咪咪地问道。 叶盼汣瞥她一眼,“还不都是你,刺激什么刺激。” 孙氏愣了愣,“这久不开荤的男人就是经不起挑拨,我这说的也不算啥呀。” 叶盼汣看着她不说话,只揉腰。 到了夜里时,苏阎就发现叶盼汣把门反锁了。 门上还贴了张纸,“旁边是空屋。” 意思不言而喻,去旁边屋里睡吧。 苏阎软了嗓音,“盼汣,我知道你腰酸,我特意找太医要了药膏,就让我给你揉揉吧。” 叶盼汣闭眼躺着,不理他。 不让他进来她就能慢慢地好。 苏阎又换了法子,好说歹说,叶盼汣铁了心就要分房睡。 最后没办法,苏阎又从房顶进了。 上来就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决不折腾你!” 叶盼汣这才又躺了回去,由着他开始揉腰。 力道适中,揉着很舒服,慢慢直接睡着了。 叶盼汣的日子就这么平静,偶尔波澜,又美好地过着。 无论未来路上有何艰难险阻,她都欣然接受。 她感恩这多出来的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