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采花女贼 第一章采花女贼 “听说了吗?单老将军独子被赐婚给了‘迎春笑’的少东家!” “那不是只母老虎吗?” “啧啧啧……” “单将军独守国门几十载,就这么一根独苗,还被这样嚯嚯了,哎。” “若只是一只母老虎也就罢了,听说啊,她脸上有块黢黑的胎记……” “单小少爷那可是翩翩佳公子,就这样被貌如无盐的母老虎给祸害了,当真是家门不幸啊!” “哐当”一声,一个酒杯被重重压在酒桌上,引来周边食客的侧目。 摔酒杯的是位年轻的小公子,他身穿青色圆领袍衫,腰带衬得腰身极细,长筒靴配得相得益彰,看身形十分儒雅,容貌乃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可他脸上却带了些愠色。 小公子身旁站了个神色慌张的小厮,见众人侧目看过来,连忙拉了拉他。 于是那小公子又重新举起酒盏,朝众人敬了敬:“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原来是在替单公子抱屈,众人立即神色了然地回敬一番,又扭回头去继续聊了起来。 迎程程捏着酒杯的手指都发白了,压根都要咬碎,一旁的婢女铁男连忙去付了酒钱,将人给拉出酒肆。 “简直是危言耸听!”迎程程被拉出来后,仍然满脸怒色。 铁男也气不打一处来:“这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这样诋毁姑娘!” “还能是谁?”迎程程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陛下亲自指婚,那病秧子不敢抗旨,便只能在京中胡乱散布这些谣言!” 铁男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戴着的幞头都前倾落下来,险些遮住头脸,幸亏她及时托住,又给送回了头上。 “简直是小人行径!”铁男不忿地喋喋不休起来,“有本事直接去向陛下明言,不愿娶姑娘啊!” 迎程程冷哼了一声,双手一捏,指关节各种嘎吱作响:“若非单将军在前线举步维艰,惦记我‘迎春笑’的丰厚嫁妆去充军饷,他如何肯应下这桩婚事?” “好啊!姑娘还未过门,他们单家便惦记上了您的嫁妆!”铁男看向迎程程,“姑娘您就这样任人欺侮?” 迎程程眯起眼睛:“胆敢到处散步我是丑女,是母老虎的传言,不就是为败坏我名声?文弱书生也就只有这点儿本事了。” 铁男瞬时瞪圆了眼睛,整个人都精神一震:“姑娘的意思是……” 迎程程一脚将前襟踢起,英姿飒爽地一摆手:“我还能容他这样诋毁我?” 亥时,将军府。 一位容貌俊美的俏公子正半歪在榻上,闭着眼睛小憩。 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美玉,目若明星,身着白色圆领长袍,朱红腰带,头戴红绒紫金冠,看起来就从未经过风雨、吃过苦头。 屋内还亮着一盏油灯,在黑暗的将军府中,显得格外突兀。 一道黑影在半空中滑过,飞快地落在了唯一有光亮的这间屋顶。 迎程程一袭黑衣,还以黑纱蒙面,轻巧地落在了屋顶,动作极轻地掀开了一块瓦片。 从这个角度往下俯瞰,刚巧能见到那位俏公子侧卧的容颜。 真真是飘若游云,矫若惊龙,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说是盛世美颜也不为过。 迎程程撇了撇嘴,心想要不是长成这番模样,也不至于如此看重容貌,要诋毁她都非得用貌若无盐这种下作流言。 看着这张俊脸,真是适合打上两拳,留下两个硕大的拳印啊。 单老将军戍边多年,为守护大楚百姓立下汗马功劳,十几年来风餐露宿,立下的战功全换来了这细皮嫩肉的公子在京中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迎程程再次撇嘴冷笑了一声,虎父生犬子,真是好不知羞。 她将瓦片合上,足下轻点,倏地一下翻身下墙,很快来到了主屋外。 都没用上迷香,人已经如此逼近,屋内的人居然毫无反应,简直枉为大将军之子。 迎程程内心鄙夷,手下动作更果敢,她一个巧力推开窗,飞快翻身从窗洞中闪了进去,人入了屋内,还来得及用手接住即将撞上窗口的牖,随后轻巧地送它合上。 她敏捷地一个转身,从腰间抽出软剑,直抵至公子的脖颈,那俏公子竟然依然恬淡地睡着,他嘴角微微勾起,噙笑的模样,仿佛正置身于何种美梦之中。 “这回还不给你个教训?”迎程程手腕轻巧用力,所执软剑的剑头将那公子的下巴微微托起,“是将你外衫脱尽,挂在酒肆门口好,还是在你脸上画上个大王八好呢?” “自然是在脸上画个大王八,更能解气。” 床上方才还闭着眼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俏公子忽然睁开眼睛,两根手指捏住剑头,好脾气地回了一句话。 迎程程一愣,身体下意识往后一个后空翻,将软剑从那俏公子的手中抽开,人已经避开他一尺开外。 谁知就是这套动作,不知撞上了屋内哪处机关,一张罗网从天而降,将将好把迎程程网在了其内。 公子已经优雅地起身,朝着罗网中的迎程程走过来。 房门也很快被人从外打开,一个白嫩的小厮从外走至俏公子身边,一边好奇地看着被圈在地上的迎程程,一边奉承那俏公子:“公子当真料事如神!玉枢佩服得五体投地!” “兵法有言,瓮中捉鳖,”俏公子居然还彬彬有礼地朝迎程程拱了拱手,“这位公子若是想采花,恐怕走错了地方,此乃将军府,我亦是男子,并非姑娘。” “老娘打的就是你!”迎程程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谁叫你在外四处散播流言诋毁于我!” 公子眉头微拧,似是十分不解的模样:“子寅不知兄台何意。” “还装!”迎程程挣扎着站起身来,两只手拼命试图挣脱那道绳网,“你敢说四处去说我貌若无盐,还是只母老虎的,不是你?” 她挣扎时,身体曲线太过明显,一眼便能让人瞧出来她是位姑娘。 俏公子——单子寅白皙细嫩的脸上很容易让人看出困惑的神情,他无比真诚的眼神从迎程程脸上一路下滑至胸口处,然后脸悄悄红了起来,有些羞赧地别开了头,声音愈发轻柔:“竟是位姑娘,子寅眼拙,实在抱歉……” 他身旁那位小厮顿时不乐意了:“这人女扮男装擅闯咱们将军府,必定是听闻公子貌若潘安,想来偷香,公子人也忒好了些,竟还对这种采花女贼道歉!” 迎程程瞪大眼睛,就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采花……女贼? 奇耻大辱! ------------ 第二章 王八小娘子 第二章王八小娘子 玉枢惶恐地将单子寅护在身后,夸张地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迎程程:“你你你,你别胡来啊!我们公子已然定了亲,绝不容你这采花女贼染指!” 迎程程本就大怒,被玉枢这番话一激,直接两掌直抵罗网之顶,大力一扯,将绳网撕碎成两半。 “让你再胡说八道!”她一声怒吼,正要朝单子寅飞腿横扫过去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暴力推开,一群府丁破门而入,手执长枪直冲向迎程程,将她团团围住。 单子寅捂着胸口,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出言相劝:“姑娘当真好身手,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你还敢说!”迎程程一挥软剑,正要发作时,又有一波人冲进房来,屋内四处的灯笼都被点亮,“我乃迎春笑迎程程,岂容你四处坏我名声!” 迎程程被两拨人团团围住,还在冲单子寅怒目而视:“我警告你识趣些,否则我将你整个将军府都荡平!” “真是好大的口气!”玉枢干脆提着盏灯笼走近,上手直接掀开迎程程面上的黑纱,将她的脸照亮,“长得还算眉清目秀,怎偏生想不开,要来将军府劫色?” “劫你娘……” 迎程程一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人从身后一记斩在了脖颈上,两眼一黑,就这样晕了过去。 她往下滑落之时,单子寅眼疾手快地踢了一把凳子横飞过去,好歹做了些缓冲,没教迎程程直接落在地上,只不过如此一来,迎程程腰间径直撞上了登子边沿,即便已经昏死过去,依然下意识闷哼了一声。 玉枢蹲下身,扒了扒迎程程的眼皮,这才放心地起身回头冲单子寅汇报:“公子,这女采花贼晕过去了。” 单子寅这才将捧着心的手垂下,瞬间收起了方才惊慌失措的神色,走到迎程程晕倒之处,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 玉枢朝身后的府丁看了一眼,正挥手命人来将晕在地上的迎程程拖走。 单子寅突然侧身,又扫了迎程程的脸一眼:“慢着!” 玉枢立即挥手,让众人停下动作。 单子寅玉树临风地一挥衣袖:“笔墨伺候。” 玉枢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单子寅的用意,立即去将笔墨端来,喜滋滋地对一旁的府丁吩咐:“快将这女采花贼的正脸翻过来。” 府丁应声将地上的迎程程翻了翻,让她的脸正对着单子寅。 单子寅前臂一扫,很快就将笔拿起来,在砚台中蘸了蘸,快速地落笔下去。 玉枢等单子寅收笔之后,才上前一步,问道:“公子,将人捉去送官府吗?” 府丁分开两列站齐,静静等候着单子寅的指令。 单子寅却只是勾了勾嘴角:“胆敢冒充陛下亲自下旨赐婚的将军府未来少夫人,还是将人送去迎春笑发落,更合适些。” …… 迎程程做了个很绵长的梦。 梦中回到了她很小的时候,一个夏日的午后,蝉鸣声吵得人心浮躁,总觉得日头都更长了些。 迎程程伏在乳母腿上,正嫌弃乳母摇扇太轻了些,嘟嘟囔囔地撒娇:“乳娘再扇重些,太热了……” 乳母一只手替她继续扇风,一只手怜爱地替她抚着鬓边的碎发,絮絮叨叨地说:“春捂秋冻,可不能贪凉啊。” “阿母偏心,我瞧见她替阿爹扇风来着!” 然后梦里突然天旋地转,好像突然到了一簇花丛后,阿爹和阿母在不远处好像在争执什么,迎程程急得要命,迫切地想要冲出去,然后就被乳母从背后给拦住了,她一把捂住了迎程程的嘴。 “好孩子别出声……” 有泪从眼角滑下,脸上痒痒的。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迎程程猛地一下惊醒过来。 人已经被扔在了地上,身下砸得一阵钝疼。 迎程程定睛一看,偌大的府门怎么还有点眼熟…… 府门忽然被人从里打开,小厮打着哈欠来开门,脸上还有些不耐烦:“这一大早的,谁啊……” 玉枢骑在马上,人都没下马,直接高声喊了一句:“昨夜采花女贼只身闯入将军府,公子将其智取,谁知这女贼竟敢冒充贵府程姑娘,公子特命我将人送来,静待程姑娘发落!” 人人皆知迎家本就是入赘至程氏发家,嫡女迎程程更是以母姓为名,将军府来人,故意当着众人之面直呼“程姑娘”,羞辱之意溢于言表。 小厮顿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劳烦稍候,我这便去请姨娘……” 迎夫人十多年前便病逝了,此后迎府一直是二姨娘刘氏代行主母之责,小厮如此行径,也属应当。 可偏偏玉枢不买账,竟直言:“陛下亲自赐婚,将军府公子乃是嫡出独子,如此辱没未来少夫人之事,还须请贵府能做主的人来才是。” 言下之意,你请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姨娘出来算什么意思? 小厮一愣,不管不顾地转身踉跄着奔了进去。 迎府大门被匆匆忙忙关上。 迎程程怔忡到这时,总算是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立即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就是迎程程,你们竟敢如此对我!” 玉枢骑在马上往身后不远处的轿子看了一眼。 坐在轿子中的单子寅适时掀开轿帘,轻声咳嗽了一声:“事到如今,还敢如此嘴硬……” 方才关上的府门又被打开,这次一位身长八尺的公子从内阔步迈了出来。 “迎府长子迎柏,敢问来者何人?” 对方派长子出来了,再让玉枢回话不太合适。 玉枢下马,去掀开轿帘,将单子寅扶出来。 单子寅风度翩翩地朝迎柏拱了拱手:“将军府单子寅冒昧打扰。” 迎柏立即抱拳还礼:“不知公子大婚之前来访,有何要事?” 单子寅扬了扬手,指着地上还在剧烈挣扎的迎程程叹了口气:“此人冒充程姑娘夜探将军府,还大放厥词,实在有损贵府声誉,子寅特将人带来,静候程姑娘发落。” 迎柏顺着单子寅手指方向看去。 迎程程被人缚住手脚,横眉怒目地挣扎着,脸上被画了只巨大的王八,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滑稽。 她盯着单子寅,恶狠狠地嘶吼出声:“我要活剐了你!” ------------ 第三章 请旨退婚 第三章请旨退婚 虽说方才在门口,单子寅并没给二姨娘刘氏面子,但他毕竟是迎府未来女婿,况且现在人都已经入了府,也不好太拂面子,于是迎湘仪还是带着刘氏一同过来。 刘氏一个出身不入流的姨娘,能在迎府代行当家主母之权多年,自然是人精,见气氛尴尬,连忙开口缓和了一下:“单小公子与我们程程,当真是不打不相识……” 迎程程脸上那只大王八,铁男足足替她用香胰清洗了三次,到现在依然还有隐隐的痕迹在,本就脸色不大好,闻言更是又沉了几分,她目光如炬地盯着单子寅,恨不得用目光在他脸上凿出朵花来。 单子寅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他竟然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今日子寅来得匆忙,竟是空手,真是失礼。” 你失礼的只是空手来而已吗? 更重要的,你是空手来的吗! 你不是还在人家嫡女的脸上画了只大王八吗! 你不是还命人将迎程程像只丧家犬一样缚着给绑来了吗! 迎程程的腰还一阵阵钝疼,她竭力控制住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但铁男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气势如虹地质问:“小公子对我们姑娘如此过分,连句交代都没有吗?” 单子寅侧头无辜地看着铁男:“我乃是为维护程姑娘名誉,方亲自带冒充她的女贼上门,任凭迎府发落,如何过分了?需要我给你们什么交代” 很好,他是打算一赖到底了。 管你脸上的王八是不是还未洗净,管你是不是只换了一身女装,模样分毫未变,但我就是将“冒充”你的女贼交到你迎府手中了,你非但不能与我计较,还得感谢我才行。 好一招假痴不癫啊!看起来连长枪都提不起来,三十六计倒是用得蛮熟练! 铁男面对单子寅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气得牙痒痒,拳头都硬了。 还是迎程程沉住气,将差点就挥着拳头冲出去的铁男给拉回来,她强撑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死死盯着单子寅:“不知小公子对这桩婚事如何看?” “‘卿家之女,娴静婉约,才情出众,品貌双全;与我朝英勇善战、功勋卓著的单将军独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今特赐婚,以结秦晋之好,共谱百年之庆’,此乃陛下赐婚旨意中所言。” 单子寅将圣旨搬出来复述一遍,笑意盈盈地看着迎程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夜探将军府,真是好娴静婉约噢。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真是才情出众呢。 现在脸上画了只大王八,更衬得品貌双全了啊。 再搭配上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迎程程再次感觉自己拳头硬了,脑门都被他气得一突一突的,手握成拳又松开,松开又紧握成拳,深呼吸好几次才咬牙切齿地开口。 “承蒙陛下青睐,小女愧不敢当,”迎湘仪客气了一句,“倒是单公子的确英勇……” 迎程程适时冷笑了一声:“圣旨中所言英勇善战、功勋卓著的可是单老将军,而非单公子。” “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为的就是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单子寅丝毫不以为忤,反倒很有些骄傲之意,“有人的出人……” 他突然话锋一转,眼尾有意无意瞥向迎湘仪:“有钱的出钱,共同努力为后人积福,是也不是?” 有人的出人——我家已经把我爹给出了。 有钱的出钱——你家什么时候出银两充军饷? 人不要脸果然天下无敌。 迎程程忍不了了,原本握着茶盏的手往案几上重重一扣:“依我看,我与单公子根本不配……” 她一句话没说完,突然膝头一热。 二姨娘的茶不知怎么的就这样脆生生地泼了上来。 “哎哟瞧我真是……”二姨娘捏着帕子一抚掌,满脸懊恼的模样,“真是老眼昏花,一盏茶都捧不住。” 迎柏立即上前搀扶住二姨娘:“娘您没事吧?” 你没事吧?她泼我你问她有没有事? 迎程程一个白眼都没来得及翻完,二姨娘就开始演起来了:“娘没事。” 她说着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举起帕子去擦她根本没有的泪水:“可怜了你妹妹,从小娘就走得早,都要成亲了,也没娘叮嘱个一二的……” 你干脆直说我有爹生没娘教呗。 迎程程已经习惯了二姨娘这种阴阳怪气,更有甚时,她还会指桑骂槐。 铁男护主已经刻入骨髓,立即就像只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张牙舞爪起来:“我们姑娘才不可怜,虽然夫人不在了,可她留下的家业还在,无论姑娘嫁入哪家,都有这么多嫁妆撑腰呢!” 二姨娘刚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发作呢,单子寅就开口了:“听闻宋金之战时,康王赵构被金兵追杀,走投无路时被一名宁海西乡的村姑所救,两年后康王建都临安,下旨宁波府寻访这位姑娘,但无人出头领功。为感谢救命之恩,高宗大笔一挥,下旨‘浙东女子尽封王’,浙东姑娘出嫁之时,都可以享受半副銮驾的待遇……” 他眼珠子一转,直直盯着迎程程:“原以为只能从传闻中窥见一二,但陛下这回一赐婚,子寅也算能开开眼界了。” 所以你们家嫁妆肯定得按最高规格的来置办嘛。 十里红妆少一里都是对陛下赐婚的不尊重! 不管已经过世的迎夫人当年带到迎家来的嫁妆够不够得上十里红妆,总而言之凑都得凑够。 至于怎么凑呢,那就是你们迎府的事了。 迎程程实在是忍不了了:“我看你是见识不了了……” 迎湘仪鬓边青筋一跳,刚要开口阻止,迎程程就已经脱口而出:“我要入宫,请旨退婚!” …… 迎湘仪“蹭”地一下原地蹦起来,差点就要开口唤人来直接将大姑娘绑回房里去了。 还好关键时刻想起来,迎府根本没人能绑得住迎程程。 “……单公子,”二姨太及时开口缓解迎湘仪的尴尬,她勇敢地迎上单子寅,“我们程程平日最爱听说书,想是还在惦记着彭城公主抗旨退婚的故事呢。” 迎程程立即就要反驳,但被单子寅截胡了:“想不到我与程姑娘竟是知己,不知可否有幸,邀姑娘去听一出戏?” 二姨娘忙欢天喜地地答应下来:“自然可以!来人呐,快备车……备马!” ------------ 第四章 假婚契约 第四章假婚契约 迎程程平日出府习惯着男装,也多是骑马出行,二姨太明里暗里讽刺过多少回,最终也没拦住过哪怕一回。 铁男牵来一匹骏马,迎程程利索地翻身上马,骑在马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玉枢搀扶着的单子寅问:“你要与我一同入宫请旨退婚?” 单子寅摇了摇头。 “想也是如此,那我……” 单子寅指了指不远处他来时所乘的马车:“退婚一事,还须从长计议,可否请程姑娘车中一聊?” 迎程程蹙起了眉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是……让她对在密闭空间内,和单子寅共处一室,有了些许迟疑,毕竟脸上那个大王八还有残留的印记在脸上。 单子寅很快指了指自己的脸,用行动提醒迎程程,就这样去进宫面圣恐怕也是有些不妥。 “……”刚才翻身上马俯瞰单子寅的姿势有多么英姿飒爽,现在翻身下马跟着单子寅去马车的动作就有多么可笑滑稽。 该说不说,单将军前线浴血奋战,的确还是给后方的家眷提供了相当不错的生活条件,这辆马车内壁之宽敞,都快赶上大户人家千金的闺房了。 迎程程自幼读不进什么书,总觉得咬文嚼字不如耍枪弄棍来得实在,可偏生记得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能是画面感实在太过冲击的缘故,放在眼下,这感受格外浓烈。 于是愈发厌恶这病恹恹的单小公子了。 “有什么话赶紧说。” 迎程程已经竭力克制自己朝单子寅翻白眼的冲动,单子寅却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这些,还是笑得如沐春风。 “子寅明白程姑娘为何执意要退婚,”单子寅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来,“但陛下既然赐婚,必然有他的考量,你若贸然进宫,非但成功退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还可能因此获罪。” 这一点迎程程自然也想过,但反抗不成,与压根不反抗,是两回事。 迎程程斜眼睥睨单子寅:“那又如何?” “我知姑娘必定有自己的考量,可有时骨头硬嘴也未必要这么硬,”单子寅收起笑意,脸色严肃起来,“我有一计,既能全姑娘之义,亦能不辜负圣恩。” 迎程程十分警惕:“于你有何好处?” 若对你丝毫无益处,我凭什么要信你有这么好心? “这桩婚事,你我皆为棋子,陛下看重的,是迎府的嫁妆,能为单家军补充军饷,”单子寅正色时,腰都挺直了些,“单家军不过虚担了这个‘单’字,归根结底是陛下的军队,而前线为何军饷吃紧到今日地步,无须我多言。” 迎程程越听眉头蹙得越紧,原本警惕的神色也被思量取代,她顿了顿,才开口:“你的意思是,迎府出银子,你我出人,不过是为全陛下之义?” 单子寅轻笑了一声:“今日你我皆为鱼肉,奋力挣扎不过只能换来更为锋利之刀俎,又何必非要去以卵击石?” 迎程程思索片刻:“与你成亲,我有何好处?” “好处不敢说,但单某能向姑娘保证三件事,”单子寅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第一,我与姑娘婚事乃是为前线筹军饷权宜之计,婚后必定对姑娘以礼相待,不敢僭越分毫;第二,姑娘生母嫁妆恐怕早已被人惦记上,我能设法替你寻回;第三……” 迎程程看着单子寅,只见他淡淡一笑:“姑娘自幼习武,绝不可能甘心嫁为人妇,从此深居后宅,洗手作羹汤,可若不改变现状,即便不是嫁我,也总有他人。” 迎程程来了些兴趣:“你能帮我什么?” “你若嫁入我将军府,我能助你上前线,不教这一身功夫,毫无用武之地。” 他虽话音不重,却字字铿锵地落在了迎程程心头。 疯狂心动。 但是不想这么快就让他得逞。 迎程程并不知道自己已然松动的内心活动全都写在了脸上,还在咬牙坚持找麻烦:“可你昨夜种种,让我如何信你?” “婚前你我并无适当机会见面,更别说独处,可你势必会奋力反抗,我又必须设法劝阻,”单子寅颇为无奈地摊了摊手,“若要便于我婚后替你清理门户,在你那二姨娘与大哥面前,眼下最好还是先藏拙为上。” 迎程程明白了,可新的问题又随之而来:“方才我可是冲出来非要去御前退婚的,你在他二人面前装作与我不睦,又如此孱弱,根本无力阻挠我入宫,要如何收场?” “这事好办,”单子寅眼皮一抬,“只是需要姑娘配合。” 迎程程骤然与他对视,后知后觉地警铃大作,然后脖颈处传来狠狠钝痛,下一瞬便失去了知觉。 单子寅看着迎程程在自己面前侧身仰倒下去,依然保持着靠在软踏上的姿势没动,玉枢在迎程程身后出现,单子寅朝他点了点头,玉枢这才掀开车帘高呼:“铁男进来!” …… 迎程程清醒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爬她的脖子,有点痒还有点刺痛,等她终于挣脱黑暗睁开眼睛后,才看清是铁男在用什么东西蹭她的脖子。 铁男见她清醒过来,还有些不高兴:“姑娘就算与那姓单的有了默契要合作,也犯不上牺牲这么大吧……” 不是?迎程程一下清醒过来:“我们怎么就有默契了?” 铁男噘着嘴将薄薄一张折起的纸递来:“契约都签了!” 她一下将那张契约纸怼到迎程程眼前来。 应当签字那处竟然画了只小王八。 上头还盖了个拇指印。 迎程程感觉自己气得手指尖都在发麻了,她咬牙切齿地问:“他说你就信?” 谁知铁男拉起她的手,再次将迎程程自己的手指头怼到她眼皮子底下去:“姑娘您手上的红印儿还在呢!这是能骗人的吗!” 迎程程低头的幅度大了些,一不留神看到了自己脖颈处的红肿:“这又是怎么回事?” 铁男似乎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越说底气越不足:“单公子说……做些痕迹出来,回府二姨娘与大公子才不会起疑……” 迎程程直接跳了起来:“快!替我更衣,我要入宫!” ------------ 第五章 赘婿 第五章赘婿 单子寅一整夜都有些心绪难宁,辗转反侧直至天蒙蒙亮才睡着,还一直在做些古怪的梦,睡了不知多久,才被玉枢给叫醒。 “公子快醒醒!”玉枢的语气格外着急,“宫里来旨意了!” 将军府来圣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绝大多数情况都是给单老将军的封赏和嘉奖,前些日子指婚的圣旨也是宫里传出了消息,给足了单府接旨的准备时间,才下来的。 这不年不节,无功无过,婚期又未到的,怎么会突然又来了一道旨意? 单子寅的眼皮开始跳了。 圣旨这回来得突然,将军府上下都有些慌乱,等单子寅更完衣出来接旨的时候,前厅已经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 内侍宣旨只花了一小会儿功夫,可单子寅直到起身接旨,然后将内侍送出门去,仿佛都还没能理解旨意上的内容。 玉枢跟着出来,直到目送内侍的马车离开有些距离了,才茫然地问:“公子,方才圣旨上是说让您……入赘迎府?” 茶楼里常听说书人提起入赘一事,那也是某某人情因祖宗无德、小子无能、流落他乡、无以为生。今自请媒证某某人向女家说合,甘愿入赘谁人府中某某大人膝下承为子婿,以继烟祀。自赘之后,甘更名改姓,一切听从管束,遵守家风,勤耕苦作,孝顺岳父岳母,不得恁意乖张,偷闲懒惰,走东去西,如违管教,逐出家门,乱棒打死,不得异言,高山滚石,永不回头…… 可方才圣旨中只寥寥几句“迎府贵女”“赘得佳郎”“朕亲自主婚”便将这桩婚事定了性。 皇帝亲自主婚的婚事,简直整个大楚史无前例!连最受圣宠的柔嘉公主都未曾获此殊荣,竟然让他单子寅给赶上了。 为了给前线的单家军筹军饷,用他一人姻缘去换便罢,如今竟还要入赘上门? 将军府也只得这一子啊! 迎府除了迎程程,好歹还有个迎柏在呢! 但圣旨里特意提到了,为了让将军府香火得继,特允单、迎二人第二子随单姓。 真是天大的恩典呢! 玉枢一直在留意单子寅的脸色,唯恐他一个受不了就要两眼一翻厥过去。 可单子寅却好像接受度十分良好,他先将手中卷起的圣旨递给了玉枢,然后竟然还笑了笑:“将军府实在是无趣,我看了那么多话本子,天下奇葩宅斗事可谓尽在掌握中,却一直苦于无处施展……” 玉枢一下明白了:“公子是想……” 单子寅眯起眼睛:“既然要本公子入赘,这婚礼是否须得让程姑娘来将军府迎亲?” “那是自然!” 单子寅问:“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得如何了?” 玉枢立即答道:“迎姑娘自幼喜欢舞刀弄枪,听闻一直十分钦佩大将军和……九王爷。” 单子寅并不意外。 九王爷赵乾,乃是先帝最得宠的奢香夫人所出独子,先帝驾崩后奢香夫人悲伤过度离世,他一年之内父母双亡,性子十分孤僻,在宫里待着也无趣,最后自请去边关了。 这些年九王爷也带领将士驱逐过跶虏蛮夷,打过几场漂亮的胜仗,闺阁中的小姑娘最是爱慕英雄,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迎程程这种特立独行的小姑娘,都不例外。 单子寅勾了勾嘴角:“玉枢,笔墨伺候。” …… 自打迎程程进宫去讨得让单子寅入赘的圣旨回府后,便一直兴奋得上蹿下跳。 “真是只要想想他吃瘪或是气愤的模样,我就高兴!”迎程程脑子里甚至还幻想出了单子寅羞愤难当的神情来,“不是敢在我脸上画王八吗?不是还敢把我打晕,哄骗你在我身上做那些红疹子吗?看他还是不是我的对手!” 铁男也跟着十分兴奋:“将军府独子入赘咱们迎府,这不得狠狠打他的脸?” 迎程程哪怕如此兴奋,竟还没忘替单老将军辩驳一句:“单老将军忠肝义胆,戎马半生上阵杀敌,那是真英雄!只可惜虎父生犬子……” 铁男关注的点还不止于此:“至少能让二姨娘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她还沾沾自喜生了老爷的独子,以为能独占夫人带来的嫁妆呢!” 这下好了,迎程程找了个家世显赫的上门女婿,她母亲留下的嫁妆甚至不用她去争取随她一同以嫁妆名义带走,就能让迎柏一无所有。 毕竟迎湘仪当年也是货真价实的赘婿,程氏在世时太过心软,才让迎程程姓了迎,却不想待她病逝后,迎湘仪能厚颜无耻到冒大不韪也要改回原姓。 就在这时,将军府命人来送信了。 迎程程再度兴奋起来:“快快快,拿来我看!” “见字如晤,程程我妇,今接圣旨,登门入赘,嫁娶之事,礼数尽全,彩聘嫁妆,悉须互换,我特列单……” 迎程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这底下一大串的—— 【碟碗:白玉高足杯、芙蓉白玉杯、青瓷冰纹盖碗、斗彩莲花瓷碗、和田白玉茶盏、青花瓷铃铛盅、青白玉镂空螭纹杯、红漆描金梅花茶盘……】 【柜子:百宝嵌柜、珊瑚迎门门柜、黄花梨连三柜、橱紫檀暗八仙立柜、紫檀雕龙纹多宝阁、朱漆雕填描金花会纹架……】 【盒子:描金花卉小盒、凤雕玉盒锦红缎盒、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缎盒……】 【梳镜:螺钿铜镜、菱纹青铜镜、圈金螺钿镜、象牙镂花小圆镜、犀角碧玉梳、鎏金嵌南珠梳……】 余下还有一长沓的【器物】【桌椅】【屏风】【其他】,最后竟还有寿材。 从一开始便根本没关心过自己应当准备哪些嫁妆的迎程程直接傻眼了。 就连一直兢兢业业守着先夫人留给迎程程那些东西、不让二姨娘他们设法占去的铁男都看呆了。 “姑娘,该不会将军府的好物件,也都是单老夫人当年带进门的嫁妆吧?” 天爷呀,你们男人到底挣下了什么家业噢! 即便已经吃惊到了这个份上,可迎程程对单老将军的敬重依然促使她立即就反驳了一句:“单老将军立下赫赫战功,陛下从贡品中都拨出许多来直接赐给了将军府,这些东西给了单子寅那二世祖当陪嫁,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铁男眼珠子一转,突然“嘿嘿”了两声:“可是这都被他给带入咱们迎府啦,日后都是姑娘的,这不就好了?” 可她立刻又大惊失色地跳起脚来:“糟了糟了,单公子嫁妆都这样多了,咱们的聘礼可还没准备呢!” 二姨娘刘氏是只铁公鸡,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只进不出,指望她去置备聘礼,可一半儿都得入了她自己的小金库去! 迎程程按下上蹿下跳的铁男:“若真是聘礼上不得台面,是咱们急还是入赘那位急?” ------------ 第六章 迎亲 第六章迎亲 迎程程一大早就被人薅起来洗漱、更衣,人都还迷糊着呢,就已经被人簇拥着出门,准备进轿子了。 这一下她瞌睡都醒了大半,直接一甩手:“给我来匹马!” 想也知道她不可能乖乖坐轿子,原本刘氏想趁她还没醒神儿给塞进轿子里去,谁晓得她竟然立刻就清醒了,就算穿着新娘子的大婚吉服,也非要上马不可。 迎湘仪站在门口,眼看着迎程程穿着裙子翻身上马,脸色一沉。 幸好有二姨娘在旁宽慰:“这大好的日子,老爷不必动气,本就是单府入赘咱们迎府,大姑娘骑马相迎也属正常。” 换句话说,抡起丢脸,反正迎府怎么都丢不过他们将军府。 迎湘仪脸色果然好多了。 骑在马上的迎程程也很得意。 她身后浩浩荡荡的木箱子里,若装得满满当当,那就是让刘氏下了血本,没占着便宜,迎程程自然高兴,若只是些微装了些……那便是让单子寅吃了亏,迎程程更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迎程程在马上都格外精神抖擞起来。 结果到了将军府,却被人拦下了。 玉枢身着一身红色喜服,带着人在门外挡着,满脸喜色地朝迎程程摊开手:“向少奶奶讨赏!” 迎程程平日里自己还省吃俭用呢,成个假亲还让想让她散财? 想得美! 迎程程侧头朝铁男眨了眨眼,铁男立刻低头装作从兜里掏银子的样子,玉枢带着一众人摩拳擦掌准备接赏,结果迎程程非常突然地就从马上一蹬脚,一下就飞了起来。 她的脚尖在马背上一踮,借力之下整个人就跃起来,直接飞进了将军府院子。 玉枢:“……” 旁边还有几个没见识的小厮在惊呼:“哇!少奶奶会飞哎!” 然后玉枢才惊醒过来,赏钱也顾不上要了,拔腿就往里头追。 这头迎程程已经稳稳当当落地院子里,但院子里已经有一位英姿飒爽的夫人在了。 说是夫人,因为她梳了妇人髻,但她看上去更像一位大将军,身上还穿着铠甲呢,手中还执着长缨,眼神中带着些探究地盯着迎程程。 迎程程的服饰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新娘子,于是那位夫人就更好奇了:“你就是迎程程?” “是我,”迎程程歪着头看了看那位夫人,“看你年纪……是单大姑娘?” 单子寅的大伯早逝,膝下只有一女,一直养在将军府,前两年出了阁,乃武将世家联姻,据说婚后琴瑟和鸣,很是恩爱。 没想到今日她也回来了。 单莺也在打量迎程程。 她看上去身手不错,穿着这么繁复的婚服,还能如此矫健地翻墙,真不像是出身刺绣世家的姑娘。 但她怎么能让单子寅入赘呢! 单莺手中的长缨枪一直,迎程程立即就侧身闪开。 反应还真快。 “来迎亲可没这么容易,”单莺冷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能让我将军府独子上门入赘!” 她一枪横扫过来,迎程程侧身躲过,脚底踮起,在地面上一个旋转,裙摆跟着扬起来,还挺好看。 迎程程问:“当日姐夫上门迎亲,单子寅可也有这本事来替你拦门?” 这就叫上“姐夫”了,单莺觉得这迎程程有些意思。 “当日子寅出了三道题,我夫君当场做了两首诗,一篇赋,方能入门,”单莺口里回复,手上的动作却也没听,“你是能写诗,还是能作赋?” 迎程程勉强能识得几个字,没当睁眼瞎,已经是很努力的结果,写诗作赋什么的,哪儿比得上练功夫有意思? 迎程程连接单莺三招,并且一个漂亮的扫堂腿横扫过去,单莺被逼得往后退了三步才站稳。 她再看向迎程程的时候,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欣赏之色:“你当真是迎程程?” 迎程程收腿站直:“当然是我。” 单莺不打算再阻拦:“你功夫不错。” 迎程程回敬一句:“你也不错。” 但单莺有句话还是非说不可:“我弟体弱,自幼不曾练过武,你身手如此矫健,日后若是欺侮他……” “只要他不惹我,我绝不对他动手。” “子寅知书达理,素来温润如玉,绝不会惹你。” 迎程程心想,还知书达理,还温润如玉,我看他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 但眼下迎亲要紧,于是迎程程并没有出言反驳。 单莺终于让开路,看着迎程程一步步迈向单子寅的房间,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单老将军戍边多年,连单子寅成亲都没能赶回来,这桩婚事究竟为何而成,所有人心中都清楚,不止单子寅,这位迎程程也是身不由己…… 但她叔父还在卫国戍边,迎府竟然敢让将军府独子上门入赘! 单莺没忍住又喊了一声:“陛下圣旨中可有言在先,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得姓单!” 迎程程觉得有意思,回头反问了一句:“若第一个孩子是女子,又当如何?” 单莺不以为意:“谁说女子不如男?” 还真是让迎程程对她惺惺相惜起来。 单莺习武,她来堵门,显然是最轻松的一环。 这时候玉枢已经赶过来了,他带着一众小厮、丫鬟们将迎程程横横拦住。 “少夫人若想迎亲,还须过我们这关!” 迎程程暂且停住脚步,看看他们想耍什么花招:“放马过来!” 然而玉枢从小跟在单子寅身边长大,单子寅是个药罐子,身子不好只知道读死书,玉枢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侧了侧头,朝一边的小丫头昂了昂头。 小丫头接到示意,立即捧着一大坛酒上前一步。 小丫头脆生生开口:“阿妹站在门口,手捧一碗拦门酒,贵客你若进门来,先喝一碗拦门酒。喝下这碗是朋友,不喝你就莫想走!娘家情谊酒中泡,不喝那个不罢休……” 另一个小丫头也捧着碗跟上前来,她们俩像模像样地从酒坛子里倒了一碗酒出来,递到迎程程面前去:“少奶奶?” 所有人一副“看你敢不敢喝”的表情。 迎程程心里冷哼了一声,直接无视了小丫头递到眼前来的那碗酒,绕开她径直走向了捧酒坛子的那个小丫头,单手从她怀里夺过酒坛子,直接对口灌了起来。 啧,这酒真是好酒,醇香不烈好下喉,比迎府里二姨娘平日对付她的那些可好太多了。 迎程程三两下就喝完了,空酒坛子往地上一砸。 酒坛子乒铃乓啷碎了一地。 两个小丫头都受惊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迎程程神色有些懊恼地朝她们一抱拳:“抱歉,我粗鲁惯了,吓着你们了吧?” 比起方才的举止,显然眼下的言行更让小丫头感到害怕。 她们俩直接退回了人群中。 玉枢心中暗骂:“不中用啊!” 但面上只能含笑迎上前:“敢问少夫人,待成亲之后,若迎府有人欺辱我家公子,您待如何?” 迎程程有些不耐烦:“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个人有个人的隐晦与皎洁。” 玉枢一愣,这是什么走向?意思是“我才不管他呢”? “还有什么要问的?”迎程程愈发不耐烦了。 玉枢只好说:“烦请少夫人作梳妆诗一首……” 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迎程程瞬间奓毛:“成个亲还让我作诗?” 她根本不吃这套,直接单刀直入,冲破人群防线,直冲进了单子寅“闺房”。 单子寅穿着红色喜服,文文静静地坐在那儿,迎程程一脚踢过来,直接破门而入,她开口时更为直接:“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将你掳走?” 单子寅笑吟吟地起身:“你我夫妻一体,自然是我同你走,当然了,若是夫人一身蛮力无处使,非要将我掳走,我也无力反抗。” 迎程程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他这小弱缺身子,若她要硬抢,他也遭不住啊。 于是她破天荒地怜香惜玉了一把:“还是你同我走吧。” 单子寅就起身掸了掸略有点褶皱的喜服,乖巧地跟着他媳妇儿走了。 玉枢一脸“公子啊我护不住你啊我太该死了”的悲愤神情,然后就…… 看见了他家公子将手背在身后,朝他比了个手势。 玉枢一下明白过来,立即抄小路往前厅飞奔而去。 ------------ 第七章 九王爷 第七章九王爷 让单子寅入赘,已是奇耻大辱,陛下有意安抚,便让拜堂仪式,仍旧在将军府举行。 迎府这边,迎湘仪一无功名,二无官身,能与大将军结亲家,已是祖上烧高香,宫里传了话出来,他二话不说就带着二姨娘刘氏赶到了将军府。 但将军府这边也有些尴尬,单将军因边关军务缠身,无法赶回京,而单夫人又已经过世多年,轮到拜堂时,两家加起来,也就一个迎湘仪算得上高堂。 一拜天地时,一对新人都还算配合,可等到二拜高堂时,迎程程却说什么都不肯下跪了。 “你这丫头!”迎湘仪低声呵斥,“这是什么场合,你也敢胡闹!” 迎程程昂首挺胸站在堂中,直言不讳:“我如何胡闹了?单老将军还在戍边保卫家国,婆母又早已不在人世,我跪谁?跪你?” 因为是陛下赐婚,朝中还是来了不少宾客的。他们父女俩关系不睦本只是家事,如今明晃晃地闹出来,终归是不太好看。 关键时刻,单子寅挺身而出了。 他先是咳嗽了几声,辨别不出是当真身子不适要咳嗽,还是为了缓解尴尬,然后就开口表态道:“虽我父亲不在,可岳父大人也是父。” 他拉了拉迎程程的袖口,率先朝迎湘仪屈膝跪了下去。 然后就被迎程程伸出脚尖直接抵住他膝盖给顶了回去。 “膝下无黄金何谈男儿?男子汉跪天跪地跪英雄!”迎程程带了几分轻蔑地扫了迎湘仪一眼,“他算什么?凭什么跪他?” “你这孽女!” 宾客开始骚乱起来。 人人皆知迎春笑的嫡女是只母老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竟敢当众对其父大不敬!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玉枢的一声高呼:“九王爷到!” 说是陛下主婚,但这殊荣乃大楚建国以来头一遭,文臣死谏让陛下不必亲自到场,命使臣前去便足够了,该当新人回门后进宫去向陛下谢恩才合规矩。 这事也不过走个过场,不管将军府还是迎府,心中都早已有数,陛下是不可能亲自到场主婚的,有这么个说法就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 但陛下思量再三,还是觉得若不能亲自前来主婚,总该请一位身份同样尊贵的“使臣”才是。 九王爷风尘仆仆从边关赶回京中,直接进宫去向陛下请安后,便在宫中更衣,径直来了将军府。 时间赶得刚刚好。 玉枢话音刚落,便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 此人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正是当朝九王爷! 宾客中已有人率先跪下行大礼:“参见九王爷!” 这才让众人惊醒过来,纷纷下跪。 就连主座上的迎湘仪也在刘氏的搀扶下立即起身,朝九王爷拜下去。 九王爷风度翩翩地扬起手来:“今日是大喜日子,诸位不必多礼。” 迎程程这时还陷在巨大的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站在她身侧的单子寅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正对上九王爷扫过来的目光。 “九王爷屈尊来此,当真令将军府蓬荜生辉——” 单子寅刚开口,便被九王爷抬手阻拦:“单老将军乃我初入军营时的恩师,我替他来一趟,于情于理都实属应当,更何况今日我乃奉皇命前来主婚。” 九王爷?戍边多年从未回京,今朝被召回,就只是为,来将军府替陛下为他们主婚? 宾客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然而九王爷一记眼风扫过去,大家又都默默闭上了嘴。 九王爷扬了扬手,众人便让开一条道,一群身着盔甲的小兵抬着一幅已然裱好的墨宝过来。 九王爷亲自去将墨宝抖开,只见“天作之合”四个大字跃然纸上,还印下了他的私章。 “陛下金口玉言,一对璧人,实乃天作之合,我久居军营,无他所赠,唯有书此墨宝。” 单子寅悄悄掐了一把迎程程的胳膊。 她这才清醒过来,清楚明白地认识到,她心心念念爱慕了这么多年的九王爷,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还是在她和单子寅这个药罐子的婚礼上。 迎程程迈着沉重的脚步上前,双手将这幅墨宝接过来,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多谢九王爷。” 单子寅看她这副表情,感到通体畅快了不少。 九王爷抬手:“不必拘礼,婚礼进行到哪一步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总不能说,僵持在了新娘子不肯跪亲爹的这一步吧? 单子寅在一片死寂中上前一步,开口道:“九王爷来得刚巧,我与程程,正要拜堂。” 他顿了顿,神情低落了几分:“只是我父爱民如子,却视子如尘,今我大婚,他却独守边关,致使我上无高堂,新妇无人可跪……”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若不是边关告急,将军府上下又一心保家卫国,何至于被羞辱至此啊! 迎程程喉头似堵了千金重,脚下如灌铅,无力往前迈一步,更无力开口言一句。 说委屈谁不委屈! 她心中明明爱慕少年英才九王爷,却偏偏要嫁个毫无尊严的药罐子! 单子寅突然眼睛一亮,看向九王爷,充满希冀地问:“不知九王爷能否以皇室之名,代陛下天子之威,受我夫妇二人一拜?” 迎程程:“……” 九王爷面露难色:“可我不过廿四,论年龄如何担得起二位这一拜?” 堂下宾客有人开口:“九王爷皇室之尊,今日本就是代天子主婚,如何担不起?” 单子寅:“正是!” 九王爷又推拒一番,最终在众人劝说下只能点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玉枢适时再次高呼:“二拜高堂!” 九王爷走至主位,迎湘仪只得侧身让开,看着九王爷坐下。 单子寅兴奋地拉着迎程程跪下:“快,给九王爷磕头!” 迎程程:“……” 她感觉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按着她的肩膀,迫使她不停往下沉,最终跪在了九王爷面前。 以单家新妇身份给自己的心上人磕头什么的…… 迎程程简直是咬牙切齿磕完的这个头。 单子寅你给我等着! “夫妻对拜!” 迎程程一边机械地转向、磕头,一边在心里怒骂。 “礼成!” 单子寅偏偏这时故作体贴地伸手去扶迎程程起身,迎程程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扶着单子寅的手时,简直恨不得捏断他的手指! ------------ 第八章 颜悦妹妹 第八章颜悦妹妹 有九王爷坐镇,婚礼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可今日如此多宾客,总要一一敬酒才是。 来的大多都是朝臣,迎湘仪虽是主家,可这里是将军府,他也和朝臣们并不相熟,因此也是有些尴尬。 幸得九王爷带领,一一去依次敬酒,众人看在九王爷与单老将军份上,也并未多言,只有一位年纪略有些大的文臣,忍来忍去还是没忍住,板着脸叮嘱迎程程:“子寅自幼体弱,日后待他须得好些!” 迎程程心想: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但她还是只能微笑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待他好。” 不惹我的话,也是不会打死他的! 迎程程一路跟着敬酒,可眼神和心思都只在九王爷身上,结果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的,九王爷就这样一顿,她端着一杯酒差点就直撞上去。 幸亏这桌有一位年轻温柔的姑娘,及时扶住了迎程程。 “夫人小心!” 她的手又温暖又稳。 迎程程还真被她给扶稳了。 “多谢姑娘。” 今日来的宾客,大多都是些看不惯迎程程的老头子,敬酒下来,每个人看她都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迎程程都看烦了,骤然来了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啊。 “颜悦妹妹也来了,”单子寅主动上前,“改日你便只能去迎府找我了。” 颜悦温温柔柔地朝迎程程笑了笑,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只是不知,迎姐姐欢不欢迎呢?” 迎程程满脸堆笑:“自然欢迎!” 方才还哄闹的环境一下安静下来。 颜悦亲自斟了一杯酒,笑吟吟地朝迎程程和单子寅举杯:“悦儿恭祝……身体康健、事事顺意!” 她说完豪迈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迎程程还搭了一把手,试图拦下:“喝急酒对身子不好,慢些。” 颜悦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多谢姐姐关爱。” 场子安静得愈发诡异了。 迎程程扭头,看向众人:“诸位吃好喝好,招待不周。” 一桌子人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 有人说:“颜姑娘与单小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马,今日还特地来喝喜酒,真是……” 迎程程等了半天也没等出来到底“真是”什么,只好点点头,干巴巴地说:“是啊,真是有心了。” 又有人立即否认:“此有心非彼有心。” 迎程程根本没听明白,只能打了个哈哈混过去。 最后颜悦说:“三日之后,子寅哥哥回门,到时我再来叨扰。” 迎程程敞开怀抱:“欢迎欢迎。” 满桌宾客脸色各异,最后在九王爷的打岔下,才让一对新人去下一桌继续敬酒。 告祖、下婿、催妆、坐鞍和奠雁、蔽膝、绕车三匝、障车、转席、弄新妇、拜堂、撒帐……十六项流程走完,迎程程人都快累瘫了,比连耍三套枪法还累。 倒是单子寅还好,他回到新房后第一件事,竟然是亲自脱下外衫,然后开始清点聘礼! “嫁妆都归我个人所有,”单子寅蹲在木箱前感慨,“你们迎府可真是寒碜啊,箱子挺大,内里当真只是意思一下啊。” 迎程程半靠在床榻上,翘起二郎腿:“你先前说过,要替我寻回我母亲当年嫁妆。” 单子寅扬眉:“所以陛下所赐刘氏都敢中饱私囊,你的意思是,若这点小事我都无法解决,就更别提替你寻回程氏的家产了?” “刘氏敢这样做,背后定是有迎湘仪在撑腰,他惯会花言巧语,死得都能说成活的,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从这铁公鸡身上拔毛了。” 单子寅已经查验完这些大半是空的箱子,起身的时候似乎是有些头晕,还趔趄了一下。 迎程程下意识想伸手去扶,单子寅已经自己扶着木椅站稳了。 “再如何舌灿莲花,该我的也一分不能少,”他忽然话锋一转,“听闻今日大姐为难你了?” 迎程程又躺了回去:“只不过切磋了一番而已,大姐是担心我欺负你。” 单子寅一双桃花眼在迎程程身上流连:“那你会欺负我吗?” 迎程程下意识感觉到不妙—— 果然下一秒单子寅就整个人倾到床榻边来:“夫人,我身娇体弱,你总不至于让我睡地上是也不是?” 迎程程赶紧往床边一蹿,生怕动作不够敏捷让他沾染上:“你终究是个男子,怎的如此没脸没皮……” “男子如何?”单子寅已经整个人躺到床上去,双手枕在脑后,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她,“谁说男子就必须身强体壮,女子就非得柔弱不能自理?这都是世俗偏见!” 话倒是也没错。 迎程程抱着她的被褥和枕头在地上打铺盖,单子寅也就躺在床上看着,时不时还指点两句:“夫人是否还须将圆凳抵在门口?否则有丫鬟小厮不请自入,不就暴露了吗?” “我的房间,没我吩咐,谁敢进来?”迎程程放完狠话后,大约是不太放心,还是依言搬了圆凳过去抵住门口。 她侧身在铺盖上躺下来,刚巧与床上的单子寅对视上。 “颜悦妹妹来日登门看望我,你当真不介意?” 迎程程觉得稀奇:“我为何要介意?” 单子寅笑了笑:“今日陛下当真是有心,竟请动了九王爷前来主婚。” 迎程程的脸一下就黑了:“你是不是找打?” 单子寅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反而离题万里地率先开口道歉:“那夜在你脸上画王八是我不对,你若是气不过,现下便让你画回来。” 迎程程学着他的样子,将双手枕在脑后,挑眉继续看他,等着他的“但是”。 “但是,”单子寅果然不辜负她的期望,“从明日起,你我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须得团结一致对外才行。” 单子寅说完,眨巴着眼睛等待迎程程的回复,甚至已经做好了她立刻就跳起来请笔墨来画王八的心理准备。 谁知迎程程憋了半天,只是说了一句:“这只王八暂且先欠着,我今日一大早便起来更衣梳妆,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了,只想躺着。” 单子寅多少有些意外,甚至对于自己方才同她抢床的行为起了一丝丝愧疚之心。 只不过这点微不足道的愧疚转瞬即逝,因为迎程程很快又说:“说实话,我挺瞧不起你的,你父亲可是整个大楚所有人都钦佩的大将军、大英雄,论理你应当从小跟着他在军营长大才对。” “他自己恐怕也是这样期望的,只可惜……”单子寅的眼神中一抹寒光闪过,很快又自嘲地笑了一声,“只可惜啊,我自幼体弱,非但无力舞刀弄枪,还偏爱刺绣,实乃家门不幸。” 迎程程觉得稀奇:“我原本以为,你连入赘都能忍,肯定有些不足之症,结果就这?” “就这?”单子寅问,“这还不够?” “有我这样身强体健,自幼舞刀弄枪的姑娘,就不许有你这样体弱多病,喜欢刺绣的公子?”迎程程翻了个白眼,“先前进宫请旨时,陛下说他并非胡乱指婚,实在是你喜欢刺绣,很适合做我家赘婿。” 单子寅勾了勾嘴角:“那还真是多谢陛下看得起。” “赘不赘婿姑且不说,我娘留下的这门手艺,若是有人能继承,也是好事,指望我是指望不上了,”迎程程眯了眯眼睛,“迎柏除了惦记这点儿家产,也当真是半根绣花针都没拿过啊。”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必定会办到,绝不让你母亲的家产旁落。”单子寅忽然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究竟有哪些已经让那位二姨娘惦记上,你心中可有数?” 说起这个,迎程程兴趣缺缺:“铁男应该都有记下,改日让她将账本拿给你便是。” 单子寅有些失望地躺回去,同时提醒了一句:“我那些嫁妆箱子里有几箱都是上好的话本,你给我寻处地方搁着。” 迎程程随意“嗯”了一声:“对了,单老将军没赶回来,我娘和你娘又都不在了,所以我说拜堂也就拜拜主婚的陛下就行,但明日一早还得去敬茶,事先说好,我不可能给二姨娘敬茶的,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直接睡着了。 单子寅搁着这点距离观察迎程程的睡姿,她睡着的时候还挺可爱的,让人看了手痒痒,想再在她脸上画只小王八。 其实他也很累了,但有些事还是不得不做。 单子寅动作幅度极小地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盯着迎程程的脸看了半天,最终一刀——割在了自己的大拇指处。 鲜血淋漓,特别适合抹在垫絮之上。 二姨娘明日肯定会寻借口让人来收拾新房,多少要找找这处处子之血的。 迎程程从小没了娘,又大大咧咧长到如今,有些事没人教,出了纰漏,那可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欺君之罪! 真是倒了血霉。 单子寅吮吸着自己的伤口,寻思着三日之后的“回门”一事,到那时肯定许多人上门看热闹,迎程程口无遮拦,万一哪句话说错了被人拿到了短处,又是欺君之罪…… 从圣旨赐婚,到今日办婚礼,也是半月有余,连单子寅尚且能找到法子激怒迎程程,激她上门来谈条件,单老将军怎么就赶不回来? 无非是因为在他心里,儿子成亲这点小事根本比不过边关军事。 更何况他这桩婚事,本就是为单家军筹军饷的交换,将军心里大概也从未看得起他这个体弱不堪重用的儿子,如今婚事居然还是入赘,恐怕更让他觉得丢脸了,所以才懒得回来。 单子寅和衣侧躺了下去。 有娘生,没爹疼。 他与迎程程,并没有两样。 …… 单子寅是被迎程程给推醒的:“快起来!二姨娘带人来叫起了!” 门外响起铁男着急的声音:“姑娘,姑爷!二姨娘命我来伺候二位洗漱了!” 就算是新人敬茶,二姨娘也是没资格坐在那喝上一口的,归根结底她还是奴才,只能借着来叫起的机会,探探虚实,看看他们昨夜究竟有没有圆房。 单子寅终于清醒过来,这时候迎程程已经将打地铺的铺盖都收了起来,抽出把匕首就要往自己手上割—— 然后及时被单子寅拦下了,他指了指自己手上的伤口,又指了指床上的血渍。 迎程程匆匆点了点头,低声提醒他:“二姨娘可不是省油的灯……” 单子寅一下来精神了! 这不就专业对口了吗! ------------ 第九章 茶香四溢 第九章茶香四溢 “哎哟,我们大姑娘难得起这么早,这么一看呐,还真得成家啊,昨儿个才成亲,今日就立事了呢!” 刘氏有些夸张地招了招帕子,示意下人把敬茶的茶盏端上来。 其实时辰已经不早了,甚至已经有些晚,早早准备好的敬茶,已经又换了一壶滚水,重新泡了备在那儿。 刘氏这话意在提点迎湘仪,你这宝贝闺女一夜宣淫还不够,大早上都起不来给你敬茶,真是世风日下,成何体统哟。 迎程程昨夜睡地上,精神不太好,到这时候还打了个哈欠,刘氏的话那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儿没当回事。 坐在上首的迎湘仪立刻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单子寅这时候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然后才说:“父亲有所不知,我自幼体弱多病,昨夜换了地方一直歇不好,全靠程程照料……” 说着他又咳嗽了两声。 迎湘仪这才找到台阶下,连忙关心了一句:“早知你身子不爽,便也不必非要来敬茶了……” 这时候迎程程早已等得不耐烦,从铁男手里接过茶盏,匆匆塞进了迎湘仪手里:“快喝,喝完了我好回去补觉。” 地板又硬又冷,睡得人腰酸背痛的,迎程程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急得铁男连忙拉了拉迎程程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别忘了正事啊。 迎程程还真是忘了,但单子寅替她记着呢:“父亲,再过两日,程程须得陪我回门,我夫妇二人还须进宫去向陛下叩谢圣恩。” 言外之意是,皇帝惦记着你家的那些银子去筹军饷,钱呢? 迎湘仪和刘氏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刘氏马上说:“大姑娘的嫁妆单子,一会儿我清点好了送你们房里去,这事儿可马虎不得。” 迎程程眉头一拧:“我还要补觉!” 刘氏最了解她的性格,一不乐意看字,二不乐意算账,更何况昨夜辛苦,肯定懒得看这些繁杂的单子,当即得逞地露出假笑来:“那我便……” “横竖我挪了地方也睡不好,回房还要咳嗽,只会吵得程程歇息不好,”单子寅快速开口,“我同姨娘跑一趟,一起清点便是了。” 刘氏:“……那自然是好了,只是你初来乍到,昨夜又没歇好,身子恐怕会吃不消。” “我这身子自幼病病歪歪,一直用药吊着,也长到了这岁数,早习惯了,不妨事的。” 单子寅再次咳嗽起来,玉枢连忙上前替他抚背顺气,还顺带着解释了一句:“我们公子躺着更容易咳嗽,是以平日里总坐着看书。” 你再劝就是害我们公子哦。 把刘氏满腹劝说之语都给堵了回去。 单子寅朝迎程程柔和地看了一眼:“程程昨夜辛苦,早些回房去歇着吧。” 迎程程半点不同他客气,点完头就大步往前走,丝毫没有要同迎湘仪行礼告退的意思。 好在迎湘仪也已经习惯了。 单子寅于是看向刘氏,微微躬了躬身:“辛苦二姨娘。” 话音刚落,玉枢就已经扶着单子寅起身,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刘氏:“有劳二姨娘带路。” 刘氏原本还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拖一拖,这主仆两个话赶话的,根本不给她机会,她只好起身,朝一旁正准备迎上来搀扶她的丫鬟递了个眼色。 丫鬟立即接收到这个信号,悄悄地从门口溜了出去。 这些年“迎春笑”的生意越做越大,总店搬到了京城来,于是迎府也一同搬过来,占地面积十分大,是按江南园林的样式原封不动仿制建造的。 单子寅昨日刚来时,因为婚礼流程太繁复,根本没机会到处逛逛,迎程程更加指望不上,倒是今日,刘氏不知为掩藏什么,故意带着他绕圈子,也算是好好欣赏了一番园中风光。 这园子,单子寅粗略估计,得有七八十亩地,全园分东、中、西三部分,另有住宅区域。 东部明快开朗,以平冈远山、松林草坪、竹坞曲水为主。 中部为园子的精华所在,池水面积占了三分之一,以水为主,池广树茂,景色自然,临水布置了形体不一、高低错落的屋子,主次分明。 西部水池呈曲尺形,台馆分峙,回廊起伏,水波倒影,别有情趣。 玉枢提前打探到的消息是,这还是当年程夫人亲自盯的,审美当真是一绝。 二姨娘带着他们从东穿过,抵达西边儿,最后才绕到了库房。 他们姗姗来迟时,迎柏已经在里头了。 仓库内十分干净,看来每日都有人打扫。 迎柏见他们过来,先十分恭敬地朝刘氏行了个礼,意在提点单子寅,迎府没有主母,刘氏虽是姨娘,但已在行主母之权,得尊敬她。 但单子寅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行礼,然后点评了一句:“大公子还真是事必躬亲,连给姨娘请安都顾不上,直等到了库房里来,如此兢兢业业,子寅日后必定好好学习效仿。” 点谁呢?你一大早的不也没去给你亲娘请安,等到了现在才来做样子,给谁看呢? 迎柏牙根都要碎,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假笑:“子寅今日来迎府才第二日,怎么就来库房了?” “程程平日里无心府内事务,因此才事事劳烦大公子,”单子寅朝迎柏微微一笑,“如今子寅来了,大公子便不必如此辛苦。” 把夺权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玉枢已经上前一步,恭敬地伸出手:“有劳大公子。” 迎柏就当没看见,仍然只看着单子寅:“陛下虽赐婚已有多日,但子寅入赘一事实在突然,未来得及准备周全。” 说得跟聘礼和嫁妆能有多大区别似的。 单子寅淡淡一笑,也不咳嗽了,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子寅想来也是,否则几十箱嫁妆,无论如何不至于皆只有一两样物件压箱而已。” 刘氏这时候终于抓住了机会:“我本欲早些做准备,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有些事也做不了主。” 说一千道一万,这迎府没有个当家主母,出了纰漏总不至于找我这个二姨娘吧? 单子寅顺着她的话点头:“的确是让姨娘为难了,好在如今子寅入了府,日后就不牢姨娘再费心了。” 刘氏:“……” 我是这意思吗! ------------ 第十章 查账 第十章查账 单子寅四处打量了一番。 说是库房,但其实应该说是比较大的厢房,有窗户通风,陈设除了书柜、书桌之外,还有供人休憩的躺椅和软榻。 迎柏和刘氏对视了一眼,很快刘氏便开始诉苦:“老爷身子不好,这么些年,‘迎春笑’又四处开分店,总店从江南搬来京城,便耗费了不少银子,这回陛下赐婚得突然,婚事筹备起来也艰难……” 单子寅轻笑了一声:“迎春笑搬来京中已是十年前之事,程程今年已是二八之年,就算陛下不赐婚,也该替她筹备婚事了。” 不嫁给我也要嫁给别人,这嫁妆无论如何都得准备,说这些话是蒙傻子呢。 迎柏适时转移话题:“你乃将军府独子,虽不解陛下让你入赘出于何种考量,但你日后也该做好打算了。” “我自幼体弱,大哥应当也有耳闻,”单子寅走至书桌旁坐下,“是以不曾练过武,倒是跟着先生读了几年书,略识得几个字。” 意思就是不打算跟着他爹去边关了。 迎柏急急又问:“那可有打算考取功名?” 就算不去边关,总该入朝为官吧?难道堂堂七尺男儿,还要屈居后宅不成? 但单子寅偏偏就答:“略识得几个字而已,何谈考取功名?丢脸丢大了,我家老爷子非得从边关杀回来教训我不可。” 迎柏还要开口,被刘氏急忙打断:“你身子本就虚弱,平日里好生歇息才是,缺什么只管叫人去我那儿取便是。” “那就先多谢二姨娘了。” 单子寅桃花眼一抬:“二位只管忙去,我在这坐坐。” 偌大的账房,光是陈年旧账就数不胜数了,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绝对看不完,更何况迎柏已经将账做平,凭他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 刘氏点点头:“那你坐。” 他们母子俩离开之后,单子寅才收起脸上那点笑意,微微一抬手,玉枢便将账本奉上。 单子寅一目十行,账本纸页在他指尖快速翻飞,玉枢早已司空见惯,站在一旁将已翻阅过的账本做好标记,再飞速将新的账本递过去。 刘氏从账房回自己的院子后,便躺在躺椅上,接过小丫头银杏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旁边有一个小丫头春娇正跪坐着在替她捶腿。 “大姑娘屋子里收拾过了吗?” “收拾过了,确有落红,”小银杏清脆地回答,“大姑娘平日里再犟又能如何?圣旨一下,还不是乖乖成亲。” 春娇一边替刘氏捶腿,一边附和了一句:“就算招了将军府的小少爷来为婿,可那小少爷若当真是个角色,又怎会来入赘?迎春笑到头来,还得是咱们柏少爷的。” 刘氏随意招了招手,银杏便上前替她按头。 “小厨房那边可吩咐过了?”刘氏闭上眼睛,开始享受。 “吩咐过了,都是大姑娘平日爱吃的……” 银杏话音未落,便有小厮过来传话:“二姨娘,账房那边来消息,说是姑爷身子不适,已然回房去歇着了。” 春娇连连撇嘴:“还学人家查账呢,这都还未到用午膳的时辰,这么快便要回去歇着……” 刘氏已然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嗤笑了一声:“还真是上不得台面呐。” 迎程程被人推醒的时候,正做美梦呢,梦里她身披铠甲,迎风而立,带领着一众娘子军浴血奋战,为大楚卫国戍边,结果就在她即将下令冲锋的时候,就这样被人推了一把。 “你有病啊!”她满脸怒气地骂了一句。 非要急在这一时吗?就不能等我下令之后再弄醒我吗? 单子寅仍将她推得直坐起来,自己则盘腿坐上去,低声告诉她:“你可知迎春笑已然连续亏损数年?” 迎程程人还没醒透,对这件事也并不关心:“是盈利还是亏损,关我何事?” “陛下赐婚让你我成亲,此事虽未言明,为的正是让你江南首富迎氏出资筹措军饷……” “你的意思是,迎春笑连公开的嫁妆单子上那些东西都凑不齐?” “非但凑不齐,还有许多亏空。” 迎程程一下精神起来了:“所以刘氏这些年中饱私囊到敢侵吞我的嫁妆?” 她竟然不是愤怒,而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人家母子俩,账做得很漂亮,”单子寅眯起眼睛看着迎程程,“你母亲留下的家业,你好像并不关心。” “我才睡下多久?”迎程程突然离题万里地问了一句。 “不到两个时辰。” “才不到两个时辰,你便能将迎春笑这么些年来的账都查清?” 单子寅有些怅然:“单将军戍边过年,我母亲又走得早,家中只有我一独子,又打娘胎里带了些毒热,身子弱总要找些事做,查账……无他,唯手熟尔。” 迎程程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将军府可有人敢苛待你?” “过分保护可算苛待?”单子寅苦笑着摇了摇头,“都是将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你进宫去请旨让我入赘,他们只会担心我来你迎府会受委屈。” 迎程程也是幼年丧母,但她素来在迎府中横冲直撞,连迎湘仪也管不了她,只是想想被人各种拦着,这不让干、那不让干的,她就浑身不舒坦。 “二姨娘这些年做了哪些手脚,我虽然不计较,但总归是心中有数,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中饱私囊到如此地步,除非……” “除非背后有人撑腰,”单子寅当然明白,“若陛下怪罪下来,迎府满门也不够砍头的。” “只是他们原本要克扣我嫁妆的计划,被陛下的赐婚打乱了,”迎程程靠在床头上,“所以放出去赚息钱的银子,一时之间还来不及全收回来,你今日查到的账,应该已经是被填平了的。” “我若能替你都追回来……” “是留下些过日子,还是全都充作军饷,你说了算。” 单子寅神情明显不信。 但迎程程十分坦然:“这些银子,你若追不回来,我也守不住,你若能追回来,自然都归你。” 她盯着单子寅的眼睛:“但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否则这些钱我能给出去,就能让你吐出来!” ------------ 第十一章 回门 第十一章回门 九王爷回京后,当今陛下赵堃盛情相邀,是以一直歇在宫中。 前两日他才刚抵京,进宫面圣,就被指派到将军府去代行主婚之职,当天晚上也没敢耽搁,又赶回宫中去将一应事务禀告给了赵堃。 “陛下赐婚苦心,一对新人尚且年轻,还无法领悟,”九王爷斟酌了一番才开口,“好在臣及时赶到,不看僧面看佛面,也算一切顺利。” 赵堃显然对婚礼现场发生的事,早已心知肚明,他眉峰轻蹙,嗓音中带了几分斥责:“若非你去,他们还敢僵持住,不打算拜堂了不成?” 当今圣上性情暴虐,生性多疑,重武轻文,常在朝中侮辱文臣,九王爷虽戍边多年,但对这位兄长的性情还是了解的。 九王爷道:“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违抗圣意,只不过迎湘仪宠妾灭妻,父女之间积怨已久,那小丫头定是打定了主意要给其父难堪,但臣赶到之后,她总算是悬崖勒马,想起来不能辜负陛下圣恩。” 赵堃似笑非笑:“九王爷宅心仁厚,还知道护起那小丫头了。” “此女虽看似桀骜,但关键时刻能分轻重,”九王爷淡定地回话,“到底是陛下看中之人。” 赵堃眼皮轻掀,并没有再开口,只是挥了挥手,九王爷便退下了。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立即就有一名侍卫跟上了九王爷。 九王爷低声道:“告诉他,照计划行事。” “是。” 九王爷抬起头,看向高悬空中的弯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迎程程现在也很想叹气,三日前去将军府迎亲,他们就又是武试,又是作诗刁难的,这次陪单子寅回门,想必又会想方设法为难她。 倒是也不怕他们为难,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打也不能真打,搞得束手束脚的,很不舒服。 单子寅是坐在马车里回的门,到了将军府门口之后,迎程程率先翻身下马,然后站在原地等着单子寅下马车。 但他下马车的流程也未免太过复杂,先得玉枢下车来摆蹬车凳,然后还得扶着,不过这回玉枢伸手去扶的时候,单子寅并没有回应,而是待在原地,抬头看向了迎程程。 平日里就算了,今日你陪我回门,场面功夫总要做一做吧? 但迎程程并没能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思,还挑眉对他挤眉弄眼的,意思是你又等什么呢?还不下来,绣花呢? 单子寅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红着脸朝迎程程招了招手。 迎程程下意识要过去,被铁男死死拉住,在她耳边低声提醒:“姑娘你要当心!” “我当什么心?他还能翻天不成?” 迎程程有些不爽地走近:“又怎么了?” 单子寅将手伸出来,面带赧色地小声问:“你能不能扶我下马车呀?”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还长得这么好看。 迎程程一时之间有些怔忡,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已经快于意识先伸出去。 单子寅就着迎程程的手,仪态万方地走下马车。 铁男在一旁看得直跺脚,这姑爷也太那个了!姑娘怎么这么容易就着了他的道! 玉枢已经过去叩门,当将军府的人开门时,将将好看见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公子,红着脸半倚在少夫人身上,两人正拾阶而上。 初秋的风,带着两人身上的赤色大氅微微扬起,衬得人脚下生风、步若莲花,看上去真是一对璧人呐。 原本对这桩婚事十分不满意的胡管家,忽然老怀欣慰起来,他连忙上前:“公子可还安好?” 单子寅目中带水地偷偷看了一眼迎程程,然后才细声细语回答胡管家:“胡管家放心,我一切安好,程程她……很是照顾我。” 胡管家立即感激地看向迎程程:“少夫人,我们公子向来体弱,多谢您体恤。” 原本迎程程每晚睡得腰酸背痛的,还有些怨言,被他们这样正式地一感谢,又觉得有些汗颜起来,只是这样,就算照顾和体恤了? “您客气了,”迎程程立刻说,“都是我应该的。” 玉枢看得抿嘴笑。 铁男却急得不行,不停拉他们姑娘的胳膊,千万不要被糖衣炮弹迷惑了啊! 说话间迎程程看似扶着单子寅,世界上是被单子寅给带进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仍然四处挂着红灯笼,看上去喜气洋洋的,只不过…… 入了大门后,走入正堂的途中,两边摆满了兵器,正中的空地上还摆满了木桩,拦住了去路。 单子寅在这时候,突然松开了迎程程的手,以手掩面,似乎有些不适。 玉枢立即递上一方帕子。 单子寅接过帕子掩住口鼻,连续咳嗽了几声。 胡管家一下就慌了:“公子可是受凉了?小厨房炉灶上还温着鸡汤呢,您赶紧进去用一点儿……” 于是单子寅就在胡管家和玉枢一左一右的簇拥下,从侧边一条小道上往里走了进去。 铁男甚至没看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绕进去的,好像他们进去之后,突然又多出来许多木桩将去路拦住了。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地方看了半天,然后才扭头过来问迎程程:“姑娘,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他们将军府花样这么多,不可能让我这么顺顺利利地进门。” 迎程程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活动了一下四肢关节,看着眼前那些木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铁男:“……姑娘你为什么看上去有点兴奋。” 岂止是有一点啊,迎程程那是相当兴奋! 将军府布下的阵,一定比她先前从兵书上查来自娱自乐的要复杂得多! 靠近门口这一端,所有木桩又粗又矮,越往里的那一端,木桩越细越高。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木桩肯定会活动,在人快速移动、自以为能绕过去的时候,突然瞬移过来,阻挡都是其次,攻击性一定更强。 这一定都是单老将军的实战经验!是经过了战场实操总结出来的训练方法! 怪不得单子寅刚才要借机离开! 他是在履行承诺,给她制造锻炼机会啊! ------------ 第十二章 下马威 第十二章下马威 铁男都惊了:“姑娘你可从未试过这个阵法!不能这样赤手空拳就上啊!上阵杀敌那至少还穿着铠甲呢!” 但眼下的迎程程已经完全拦不住了,她铆足了劲就是一个冲! “这是在将军府,又不是在边关,我闯进去见的是单家的人,也不是敌军,”迎程程安抚性地拍了拍铁男的肩头,“他们不过要给我一个下马威而已,还能真要了我的命吗?” 说话间她已经一跃而上,足尖落在了最近的粗矮木桩上,整个人迎风而立,威风凛凛:“再说了,就算他们真想要我的命,就有这本事能要到吗?” 完了完了,她上头了。 话音刚落,迎程程已经再次飞身而起,就在这时,原本空无阻碍的前方突然平移过来一个木桩,朝迎程程迎头而来。 铁男急得要命:“姑娘小心!” 她多余担心,这完全在迎程程射程范围之内,她侧身与那木桩擦身而过时,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声东击西。 这枚木桩完全是为了让她躲得狼狈,以至于会彻底撞上接下来从另一侧横飞过来的木桩。 但迎程程已经预判到这一点,所以她整个人横飞起来,腰身擦着新横过来的那枚木桩而过,竟然还有意贴了上去,借力更向上一跃。 同一时间,她足尖内扣,抵住木桩竖切面一个暗力踢出去,不知如何触发了新的机关。 铁男惊呼一声:“姑娘,飞刀!” 靠里头那些又细又高的木桩内竟然暗藏机关,就在这时,铺天盖地的飞刀直冲迎程程而来。 迎程程从横飞的姿势,快速翻身站直,随后伸手在腰间一摸,一把软剑被抽出来,她凌厉一挥,几把飞刀被击落,“笃”地一声,插进木桩内。 而迎程程已经快速足抵数根木桩之顶,稳稳落在了堂屋门前。 铁男隔着整个木桩阵大叫了一声:“漂亮!”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 我迂回前进,又对敌诱之以利,使敌不知我意欲何去,因而出发虽后,却能先于敌人到达战地。 若非迎程程有意露出破绽,那些飞刀机关不会这么快被触发,如果在她最难以回击的时候有这么多飞刀迎面而来,她未必能全身而退。 迎程程才刚站稳,便看见一位头发花白但眉宇之间英气难掩的老夫人,执一根龙头拐棍,踏门而出,朝她迎面而来。 单家满门忠烈,如今的单老将军当年就是接替其父,带兵前往边关,自此开始属于他的传奇。 而其母,虽从未上过战场,但听闻单老将军自幼便是由她启蒙,想来并非等闲人物。 单家三代忠君报国,立下赫赫战功,先帝曾特御赐过一把九龙监国锡杖,以表嘉奖。 迎程程看向老夫人手执的那把龙头杖,一眼便看到了其上刻的“虽无銮架,如朕亲临“八个字。 这便是那御赐之物! 迎程程向来对礼法不管不顾,连成亲当日都敢为不跪亲父而僵持不肯行礼,但眼下见到谢太君,却想也不想便径直跪了下去。 谢太君轻扫龙头杖,便抵住了迎程程膝盖,将她强行带起。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遗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谢太君点评了一句,“方才孙子兵法,用得不错。” 迎程程破天荒谦虚了一回:“都是太君手下留情,否则哪有我耍小聪明的份。” 谢太君肯定地点点头:“有勇有谋知进退。” 得她老人家一句肯定,迎程程嘴都咧到了耳后去。 铁男亲眼看见那些木桩突然全都沉了下去,露出原本的空地来,她这才惊魂未定地朝迎程程跑过来。 “给太君请安。”铁男立即朝谢太君行礼。 谢太君抬了抬手:“在将军府不必拘礼。” 铁男又去拉迎程程,低声提醒:“快行礼啊姑娘!” 谢太君嘴角噙笑地朝迎程程看过来:“该行的礼敬的茶,一会儿同子寅一起来。” 她转身朝门里迈进去。 到这时,迎程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将军府这下马威,她应当算是领教过,又承受住了。 大堂之中,单子寅已经坐在了左侧下首处,见到谢太君进来,连忙起身:“祖母,子寅未曾夸大吧?新妇方才可还算英勇?” 谢太君用手指隔空虚点了点他:“油嘴滑舌。” 成亲那日,谢太君称病并未露面,众人其实心中都猜测她是不满意这桩婚事,更以为陛下命单子寅入赘乃是对将军府的羞辱,因此故意称病不出。 迎程程原本以为不至于,但今日见谢太君如此硬朗,也不免心中嘀咕。 “程程可是在想,三日之前你与子寅成亲,老身为何不在?”谢太君在上首坐下,开口便点破了迎程程心中猜测。 迎程程也不扭捏,直接点头承认:“世人心中皆有杆秤,我迎氏不过商贾之家,与将军府结亲已是祖上积德,竟还让单老将军独子登门入赘,想来也是羞辱。” “程程多虑了,”单子寅笑眯眯道,“若祖母会如此看重世俗之见,我又怎会被娇养在将军府?早就会被扔去边关,受尽锤炼了。” 倒也是。 但这样一来,迎程程就更加疑惑了。 谢太君微微一笑:“这桩婚事我的确并不满意,却并非是对你迎府商贾出身,或是陛下命子寅入赘之故。”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还没等迎程程问出口,内堂中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可是迎姐姐到了?” 迎程程活到十六岁上头,拢共没被人叫过几声姐姐,因此对颜悦的声音格外敏感,她立即侧身,循声看去。 颜悦今日身着一袭湖蓝色的蟒缎袍,袂口嵌着白绒绒的风凰蝉翼,宫绶高匀,扇拢闲敞,眸中放光地朝迎程程快步奔来。 “我从一早便盼着你来,可算是盼到了!” ------------ 第十三章 夫人力能扛鼎 第十三章夫人力能扛鼎 颜悦今日一大早便来了将军府,连早膳都是陪着谢老太君一起用的,好不容易将人等到,自是欢喜,结果一侧头就看到了弱柳扶风的单子寅。 当即脸就沉了下来。 铁男敏感地察觉到了两人间的暗涛汹涌。 这位颜姑娘与单子寅若是青梅竹马,想必感情是十分要好的,为何她会一看到单子寅就黑脸? 除了被辜负,找不到更合理的理由了啊! 为何会被辜负? 那肯定是因为单子寅忽然被陛下赐婚了啊! 赐婚给谁了啊? 迎程程啊! 铁男看着又亲亲热热拉着迎程程去一边落座的颜悦,没忍住抖了一下。 “姑姑、姑娘……” 姑娘你小心啊!你身边那位可是记恨你抢了她男人的小青梅啊! 但迎程程根本没听到铁男的呼唤,正在回答颜悦的问题:“他能欺负我什么?身子那么弱,我都怕走路快些,就能把他给累死。” 单子寅也在一旁搭腔:“程程待我极好,只是迎府上下,不是擅长生意计算,便是精通打理家事,各个都能替程程分担,只有我闲着,帮不到她一点儿……” 单子寅看向迎程程:“程程你不会生我气吧?” 迎程程根本没听出任何言外之意,直接回答道:“这有何好气的。” 单子寅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我就知道程程心疼我……” 一旁的颜悦冷冷开口打断他:“你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我养的那株兰花进将军府一年纪念日?”单子寅说了个笑话,把自己给逗乐了,随后才说,“今日不是程程陪我回门的日子吗?你糊涂了?” 颜悦冷哼了一声:“知道是回门之日,还将程程晾在这许久,方才她凭一己之力破阵之时,你在哪儿?” 铁男心里一惊,好一招挑拨离间!这是明晃晃在点她家姑娘,姑爷没将她放在心上啊! 但颜悦这招恐怕是要落空了,她家姑娘根本就不想在破阵时,被人打扰啊! 果然,迎程程立即开口道:“他身子弱,我又酷爱这些,我一人能应付得来。” 颜悦被噎住,单子寅仿佛就爱看她这样,还笑眯眯地说:“我夫人力能扛鼎,日后我还仰仗着她来照顾我呢。” “男子汉大丈夫,说这些话,你还真是好意思!” “男子又如何?男子必须顶天立地,护家中妻儿老小,女子必须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宅中操持家事,侍奉姑嫂,这都是世俗偏见,”单子寅看着颜悦,“我与程程偏要打破这偏见,你可能理解?” 颜悦微微眯了眯眼,侧头看向迎程程,再开口时语气都有些受伤:“迎姐姐,男女有别,男子天生气力足,女子天生韧性强,本就各有优势,偏被他这样一说,倒显得是我瞧不起咱们女子似的……” 她越说语气越是委屈,到最后甚至要落下泪来。 这下把迎程程给急坏了,她慌忙去安慰:“单子寅他不是这意思!” 她说着还横了一眼单子寅,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哄啊,你惹哭的凭什么要我收拾烂摊子? 于是单子寅只好叹了口气,上前轻抚颜悦后背:“别哭了颜悦妹妹,你哭得子寅哥哥心都疼了……” 呸! 你们这还亲热上了! 竟然还设计让我们姑娘亲口要求你去哄她! 太奸诈狡猾了! 铁男一扭头看向她家姑娘,竟然还一副老怀安慰的神情。 铁男的天都要塌了。 好在这时候,谢太君终于开口发话:“迎丫头,你那杯孙媳妇茶,还要让老身等多久?”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颜悦首先起身,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亲自递给迎程程:“迎姐姐,奉茶吧。” 单子寅病歪歪地被玉枢搀扶着过来跪下,还不小心趔趄了一下,幸亏迎程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单子寅跪稳后,还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然后就是夫妻两个一同给谢太君敬茶。 谢太君先喝了迎程程奉上来的这杯,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枚缺了半角的玉佩递给她:“将军府不比你们迎府富贵,也拿不出多贵重之物,这枚玉佩给你,也算是老身一点心意。” 单子寅在一旁搭腔:“祖母这可是把压箱底的宝物都拿出来了,你可得收好。” 铁男瞧着,那也不是什么值钱之物,可见将军府的确不宽裕。 迎程程打小就敬重单将军,如今祖母赐玉,她虽然不是那种见钱眼开、千恩万谢的性子,但也小心翼翼将东西收入怀中,然后郑重朝谢太君磕了个头:“多谢太君。” 单子寅在一旁提醒:“该改口了。” 但迎程程并没有理他,而是又重复了一句:“多谢太君。” 谢太君也没有在意,抬手让她起来。 单子寅在一旁直接跪着趴到谢太君腿上去:“祖母,我的呢?” “祖母没什么能给你的了,”谢太君在他伸过来的手心里轻敲了一下,“如今也是成了家的人,祖母惟愿你一世安稳,事事顺遂。” 一世安稳,事事顺遂。 好奢侈的心愿,尤其是对生在将军府的男子来说。 单子寅还跟谢太君撒娇:“祖母可别小瞧了我,一世安稳不难,事事顺遂之人也多,我才不要如此庸碌,过完一生。” 哟,他口气还不小。 迎程程还没来得及开口,颜悦先不高兴了:“你可知伯父一生戎马,能一世安稳是多大的奢望?” 单子寅仍旧是笑模样,可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他这一生,不负天下,唯负我娘,男子汉大丈夫,若能马革裹尸还,也算死得其所,牺牲家中妻儿,算得上什么英雄?”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起来。 唯一有反应的竟然是迎程程。 她直接跳起来:“单老将军七尺之躯,许国难许卿,他戍边多年,不也没能在太君膝下承欢?自古忠孝难两全!” “说得好!”颜悦抚掌相和,“将才忠君报国,庸才承欢膝下……” “我便是庸才,那又如何?” 单子寅风度卓绝,即使是如今面色受伤,也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迎程程耸了耸肩:“不如何,这世间最忌讳庸才自诩为天才,你肯自认庸才已是难得。” 单子寅倏地一下站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来,抖落一扬:“且让你瞧瞧,如此手艺,是否庸才!” ------------ 第十四章 美人绣像 第十四章美人绣像 单子寅单手抖落出来一幅绣像。 别看他动作潇洒、气势十足,但其实抖落出来这幅绣像不过手帕大小,那上头绣的东西更是小到出奇,得凑得很近去看,才能看清楚。 真可谓是“寸人豆马,蝇足小字”的奇观。 迎程程都凑到面前去了,才看清楚,原来他绣的是一幅人像。 那位夫人细眉柳腰,是个十足的美人,而且她看上去还很年轻,脸上还有莹莹笑意,但不知道为什么,眉宇间仿佛又带了些愁绪。 迎程程出身刺绣世家,见到过的绣品数不胜数,但还是为这幅绣像有些惊讶,毕竟它算得上是精微绣了。 与一般双面绣相比,精微绣的技艺是要求更高、难度更大的,在用料、用色、用线、用针上更加讲究。 具体怎么个讲究法,迎程程不是很懂,但她知道,要做到这样,若绣娘只是绣艺高超,那还远远不够。 “怎么样?”单子寅笑了笑,“你们迎春笑里,有这样的精微绣吗?” 迎程程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于是单子寅神情就更骄傲了:“绣精细局部之时,须得将一根丝线劈成八十分之一,人物头部只有绿豆大小,五官根本无法用笔墨勾勒,若非手眼相通,绝不能绣成。” 这也就是说,绣娘还得懂些书画才行。 迎程程自己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她甚至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她只是“哦”了一声。 单子寅对她这反应不是很满意:“你就一声‘哦’?” “不然呢?”迎程程反问。 倒是谢太君站起身,仔细去看了看。 单子寅将绣像递到谢太君面前去:“祖母何必起身。” 但谢太君也没看太久,就意兴阑珊起来:“我乏了。” 然后也没让人搀着,就自己回去了。 迎程程有些怔愣,这时候颜悦便解释了一句:“太君这些年一心礼佛,就连你们成亲之时,她老人家都因菩萨生辰在寺中抄经,不曾赶回来,这是到了诵经的时辰了。” 谢太君礼佛一事,倒是有所耳闻,但大家都十分理解,毕竟将军府战死沙场的人太多了,于是迎程程也就很快接受,只不过铁男在她耳边小声嘟囔了一句:“没听说过谁家孙媳妇儿进门来,祖母在山里抄经的。” 这都不止是看不上孙媳妇儿了啊,更是没把孙子当回事儿嘛。 但瞧着方才单子寅伏在谢太君膝头撒娇的样子,祖孙俩也不像关系紧张,倒是单子寅对单将军语出不逊,看起来父子俩关系不好才是真的。 怪不得他成亲,单将军也没赶回来。 要说起来,能在婚礼当日给单将军磕个头,是迎程程对这桩婚事唯一的期待,最后还落了空。 铁男原本对此一直愤愤不平,总觉得他们将军府欺负人,弄得好像她家姑娘多上赶着要嫁人似的,这不是陛下赐婚,大家都是不得已吗? 今日一看,原来是他们父子关系原本就不睦啊。 迎程程此时说不上不高兴,但显然也高兴不到哪里去,于是就去找单子寅麻烦:“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幅绣像?” “什么叫上哪儿弄来的?”玉枢撇了撇嘴,“少夫人这话说的,这可是我们公子亲手绣的!” 迎程程轻笑了一声:“那还真是厉害啊。” 看起来那是一个字都没信。 “其实……” 颜悦刚起了个话头,就被单子寅给打断了:“我都已经成亲了,你还日日往将军府跑,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颜悦问道:“有什么不合适?” “我已然成亲,且是上门当赘婿,想来短时日内,也不能纳妾,如此一来,将军府便只有单将军这一个老鳏夫,难不成……”单子寅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打算给我当后娘?” 这话问得也太那什么了。 但颜悦当即一个大嘴巴子甩过来,吓得单子寅立马往迎程程身后躲。 速度之快,连铁男都没来得及拦住。 于是颜悦的大嘴巴子在她尚未来得及思考之时,便改道往迎程程那边招呼过去。 反应过来时已经收不住势,只能急急忙忙收回力道。 但迎程程反应极快,她几乎是瞬间就抬手钳制住了颜悦的手臂。 然后颜悦就“哎哟”了一声,很快神色也跟着痛苦起来。 她是收住了力道,但迎程程完全是按抵御攻击的力道出的手。 差点小胳膊都给人姑娘给拧断咯。 单子寅从迎程程身后探出头来,飞快伸手将颜悦的手臂往上一推:“怎么,还想对我夫人动手?” 倒也恰巧帮她从迎程程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颜悦捂着胳膊,怒气冲冲地看着单子寅。 单子寅又缩回迎程程身后去了。 于是颜悦目光中的怒气只能再次收回来,也是收势不及,硬生生变成了嗔怒。 这眼神连迎程程都看懂了,就是那种有点儿生气又有点儿想撒娇的感觉。 然后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来那日成亲敬酒时,周遭人古怪的反应,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颜悦她……和单子寅关系不一般啊。 怪不得她能随意进出将军府,怪不得她对谢太君如此熟悉。 怪不得…… 迎程程顿时有些愧疚起来,仿佛抢了人家什么贵重的东西,虽然这“抢”也并非出自她本意,但如今还不回去总是事实。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待颜悦才好。 就在这有些尴尬的时候,单子寅在迎程程身后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我与颜悦虽说青梅竹马,但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日月可鉴……” 迎程程眼睁睁看着颜悦的眼睛瞪圆。 原来一个人怒气上涌是有这样清晰可见的过程的。 她是真的很生气啊。 两个人之间的过往,竟然被对方一句简单的“清清白白”一概而论,换做是迎程程,也要生气。 但眼下又不好怎么解释,毕竟是陛下亲自赐的婚,直说他们其实是假成亲,那不得一起去见阎王? 可是就这样让颜悦误会好像也很不合适…… 就在迎程程正天人交战的时候,颜悦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们是今日进宫去谢恩吗?” 一下将迎程程拉回了现实中。 还有个棘手的麻烦要处理,若是陛下问起,那还停在库房中几乎等于空箱子的嫁妆要如何交代? ------------ 第十五章 谢恩 第十五章谢恩 迎程程进宫时坐立难安,在中途竟然破天荒地叫停了车队,从马上下来,直接钻进马车里去了。 她都急成这样了,单子寅竟然睡着了! 他在马车里,睡着了! 还是因为马车骤然被迎程程叫停,她又动作粗鲁地上马车,才把单子寅给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迎程程时,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困惑:“这就到了?” “……没这么快,”迎程程在他身侧坐下来,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你心也忒大了些,一会儿就进宫了,你想好怎么同陛下说了吗?” “陛下不会问,毕竟这桩婚事,他也从未明目张胆提过,是惦记你迎府嫁妆。” 迎程程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这还需要说?” 否则陛下是脑袋长了包吗?给将军府和商贾之家指婚,还在她入宫时,根本没召见她,只是让内侍出来同她传了句话,就那么痛快答应了让单子寅入赘? 这明显是为了前线战事在忍辱负重呢。 迎程程敢进宫,完全是因为无惧陛下将来秋后算账,毕竟迎府里谁倒霉她都高兴啊。 到那时,无论如何这账都算不到她本人头上来,毕竟将军府在这桩婚事里是受尽委屈的那一方,陛下百般安抚都来不及,而她又已经是将军府的媳妇儿了。 这买卖如论如何都不亏。 但单子寅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蔫蔫儿地靠在车壁上,懒洋洋地说:“我说陛下不会问,就一定不会问。” 迎程程差点给他一拳。 “前线已在议和,短时间内不会再开战,筹措军饷的期限宽限了不少,议和结果好的话,甚至有可能停战。” 单子寅闭着眼睛,大拇指在指头上来回掐着,活像个算命的,他继续问:“今日进宫谢恩,你若是陛下,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赐婚另有所图,还是会先避而不谈,做出施恩不图报的模样?” 答案显而易见。 迎程程不太明白:“这也算施恩?” 将军府受尽屈辱不说,迎府也不愿意拿出这么多银子去筹措军饷,可以说这门亲事双方都不满意,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陛下的用意?这时候欲盖弥彰有意义吗? “雷霆雨露,皆是圣恩。” 马车重新往前驶,一步一步仿佛单子寅方才说的话,全磕在迎程程的心上。 大楚每年苛捐杂税并不少,达官显贵还会加收火耗。 所谓“火耗”,简单来说就是朝廷官方征收赋税银两,在把征收上来的百姓的碎银子用火烧铸成银锭的过程中会有损耗,于是,各级官员就借口再多收百姓一笔钱。 迎程程不知道的是,各地官员完全在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拟定火耗的数额,随意盘剥百姓。 单子寅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上拳头也在衣摆下越捏越紧。 在这样的赋税以及火耗的收缴下,照理来说,本应国库充盈才对,这些年大楚虽然始终战事不断,但胜多负少,许多补给都来自战俘,据单子寅所知,朝廷并没有拨过多少军饷。 “哎单子寅,你说……”迎程程突然开口问,“国库里的银子都去哪儿了?” 是啊,银子去了哪儿? “总不至于,跟迎府一样,都被二姨娘他们弄出去放息了吧?” 单子寅轻轻笑了起来。 迎程程蹙起眉头:“我是认真在猜测,你笑什么?” “我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迎程程说不上来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了。 马车只能停在宫门口。 单子寅和迎程程进宫之后,就一直老老实实跟在内侍身后。 内侍直接绕过了御书房。 这是上回迎程程进宫时,听说陛下在的地方。 内侍还在继续往前走。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声开口问:“敢问公公,陛下今日,不在御书房?” 内侍笑了笑,回答她时声音并不尖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迎程程心惊了惊。 单子寅没什么反应,一直走在迎程程身侧,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内侍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偏殿,便回转身对他们说:“二位稍等片刻,奴婢进去禀告陛下。” 单子寅一直不开口,迎程程就只好硬着头皮道:“多谢公公。” 结果内侍刚进去,里头就传来了一声巨响。 那是茶盏或是杯盘被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很快又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哭喊声,只不过那一声甚至没哭完,就诡异地顿住,仿佛被人扼住了嗓门,没办法再继续发出任何声音。 迎程程又惊了惊,但她探头看时,发现殿门外候着的宫女和内侍都毫无反应。 就像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一样。 就像……单子寅一样。 没多久方才带路的内侍便走了出来,他神情看上去像是在强压慌乱,尽量镇定地回话:“陛下今日政事繁忙,命奴婢出来转达,贤伉俪夫妻和顺便是不辜负陛下一片苦心,不必候着了。” 意思是不打算见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提起嫁妆一事了。 果然被单子寅说中了。 迎程程余光撇了撇单子寅,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多谢公公,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迎程程转身往外走,单子寅也跟着她转身往外走,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并没有任何个人意志似的。 他们没往外走几步,偏殿内已经有人走出来。 几名侍卫抬着什么从里头走了出来。 迎程程悄悄瞥了一眼,发现那上头盖了块白布。 再走几步,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再次瞥了一眼。 这回她看清了,那白布下,好像藏着一只手。 手臂上青青紫紫一片,已经毫无血色,手腕上戴着一只看上去玉质很不错的手镯,只不过被磕破了一角。 那是……一个女人呐! 迎程程还要再看,但这次单子寅突然低声呵斥了一声:“低头!别说话,快走!” 单子寅在一旁脚步越来越快,他原本是跟在迎程程身后,后来干脆走在了迎程程身前,迎程程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了。 ------------ 第十六章 一饭之恩 第十六章一饭之恩 单子寅健步如飞地从宫里出来,却在上马车之后,第一时间瘫在了坐榻上,像是方才那几步路已经耗尽了他所有气力。 迎程程感觉心脏在胸膛里扑腾扑腾地跳,连马都没骑,直接跟着单子寅上了马车。 直等到马车开始往前走,有了些颠簸感之后,迎程程才开口问:“你方才……看见了吗?” 那胳膊,分明就是个年轻姑娘的手啊。 “看见什么?”单子寅眼皮都没抬,“你不知道当今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迎程程还真的不太清楚。 于是单子寅屈起手指,在车壁上轻敲了敲。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等玉枢爬上车之后,马车才重新颠簸起来。 “玉枢,给少奶奶说说,当今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枢有些惊讶地看了迎程程一眼。 迎程程脸上流露出来一种清澈的愚蠢,眼神中的求知渴望也很真诚。 “当今陛下,乃先孝贤皇后所出,孝贤皇后在世时,便与先帝不睦,是以陛下自幼并未得先帝庇护过,待孝贤皇后仙逝后,独自一人在偏殿长大。” 迎程程感慨一句:“那陛下还挺可怜的。” 单子寅勾了勾嘴角:“是可怜,尤其是当先帝得知陛下在当时年方十二的九王爷膳食中下毒后,更是下令不许内侍、宫女为其送饭,差点令其饿死。” 迎程程果然如他所料,立即瞪圆了眼睛:“什么?!” “幸亏九王爷命大,因发善心用点心喂猫,方才有惊无险。”玉枢继续说,“只可惜之后两年,奢香夫人与先帝先后病逝,陛下登基后,九王爷自知宫中再也待不下去,这才自请去戍边。” 从这里开始,就是迎程程熟悉的部分了。 “九王爷自请戍边时,还不过十六岁,这些年……”她有些哽咽,“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啊。” 单子寅轻声问:“还觉得陛下可怜吗?” 迎程程眼前闪过那个一晃而过的手臂,顿时摇了摇头:“这便是陛下如今如此喜怒无常、暴虐的缘故?” 她十分不解:“可九王爷从没得罪过他吧?他为何容不下自己亲弟弟呢?” “迎柏母子,又可曾容得下你?”单子寅朝迎程程眨了眨眼,“不过,陛下容不下九王爷,也并非先帝偏心之故。” “那还能因为什么?” “奢香夫人当年曾为九王爷定下过一桩婚约,你可听说过?” 迎程程有些意外:“不曾听说过。” “这就对了,之所以不为外人所知,正是因为陛下曾有意下令不得外传,不得妄议,”玉枢接着解释,“当今谢贵妃,曾于幼年时与陛下有过一面之缘,据陛下封妃时圣旨中所言,还曾得谢贵妃一饭之恩,才得以度过艰难时日。” “这与九王爷有何关系?” 她果然只关心她的九王爷呢。 玉枢看了一眼单子寅,然后才继续说:“这都是先帝驾崩、陛下得母族支持登基之后的事,谢贵妃就是奢香夫人当年为九王爷挑选的王妃,若不是陛下强娶,她如今与九王爷才是一对璧人。” 迎程程神情明显不信:“听都没听说过。” “你可知何谓密辛?能什么都让你知道?”单子寅长叹了一声,“只是可惜了九王爷一片深情……” “你都说是密辛了,我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迎程程不满地反问。 “自然是因为……”单子寅慢吞吞地开口,“谢贵妃告诉我的。” 这回迎程程直接冷哼了一声:“你这牛吹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劝你醒醒了。” “今日进宫前,你陪我回门,给谁敬了茶?” “你祖母。” “我祖母何人?” “自然是谢太君……” 迎程程答完,顿时愣住:“谢……太君?” “当今谢贵妃,论辈分,该当唤我祖母一声姑奶奶,我亦当尊她一声表姐。” 迎程程下颌都快惊掉了。 单子寅放了个大雷后,并没有给迎程程多少反应时间,很快又问:“想好一会儿回府,要如何应对刘氏了吗?” “啊?” 看她样子就是没反应过来,单子寅叹了口气:“今日进宫,陛下是否问起嫁妆一事,你知我知,刘氏不知,迎柏不知,你父亲更不知。” 迎程程不理解:“知或不知,又能如何?” “账面上他们自以为已经糊弄过去,但真要立刻拿出那些银子,他们是决计拿不出来的,”单子寅提点她,“所以一定会出新招。” 迎程程没有心思讨论这个,还在执着地问:“照你方才所言,你应当管陛下叫一声表姐夫,他那么宠爱谢贵妃,不惜从九王爷手中夺爱,那为什么又要赐婚羞辱你?” 单子寅猜测道:“许是九王爷为了报复,而如此提议?” “绝无可能!”迎程程顿时急眼了,“九王爷绝不是这样的人!” “那为何你我成亲,九王爷会不远万里从边关赶回来,替陛下来主婚?” 迎程程答不上来,可她态度依然坚决:“总之,九王爷不可能是轻易拿旁人婚事报复的人。” 单子寅道:“是或不是,你我都需解决眼下的困境,一会儿回府,刘氏一定会率先出招,你可想好应对之策?” “连她会如何出招都还不知道,我要怎么提前想好应对之策?”迎程程反问了一句后,精神有些蔫蔫的,开始喃喃自语,“九王爷和谢贵妃……他究竟为何会突然回京呢?” 玉枢看着这位抓不着重点的少奶奶都有些心焦,只能转头去跟他家工资打起了配合:“依公子之见,那刘氏会使出何种手段?” “听闻迎府除了迎柏之外,还有两位兄长?”单子寅看着迎程程问。 迎程程“嗯”了一声:“迎璜与迎榈一直外出跑生意,每隔几月还须回江南老铺子瞧瞧,婚宴之后便又出发了,那日你没注意,长得贼眉鼠眼那两个便是他们,等他们回来,你就能见着了。” 单子寅微微叹息一声:“恐怕等不到他们回来了……” 他声音太低,迎程程根本没听到,还一门心思在九王爷身上:“怎么可能呢……” ------------ 第十七章 背黑锅 第十七章背黑锅 刘氏一大早便命人阖府上下浩浩荡荡做清扫,等迎程程他们的马车抵达府门口的时候,她还亲自迎了出来。 “这么早便回来了?”刘氏满脸堆笑地问,“陛下今日可有什么吩咐?” 半句不提回门一事,只关心陛下有没有逼着他们要交嫁妆啊。 迎程程不会扯谎,又记着单子寅的话,加上心里还装着九王爷的事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时候单子寅仪态万方地从马车上下来,踏上蹬车凳的时候还故意停了停,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迎程程。 这目光实在是想让人忽视都难。 迎程程被他看得直发毛,只能绕回来伸手过去把大少爷给扶下马车。 单子寅经过刘氏的时候,特意停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似的,替迎程程回答了一句:“陛下说,让我们好生过日子,如今边关已开始议和,不日我父亲或许都能班师回朝,到那时,希望能听到我与程程的……好消息。” 说到最后他脸还有些泛红,好似有些不好意思。 刘氏探究的眼神扫过来,单子寅立即在迎程程手腕处掐了一下。 迎程程原本在走神,这时候被掐,下意识附和了一句:“就是如此。” 然后刘氏的目光就更狐疑了。 单子寅道:“父亲可回来了?” “这几日铺子里事多,不到半夜老爷都忙得没工夫回来,”刘氏解释了一句,“听说迎璜那边的买卖出了些问题……” 来了。 若要平账,就得师出有名。 刘氏领着他们往里走,说一句回一次头:“老爷这几日一直忧心,夜不能寐的,哎。” 最后那声叹息时,还特意看了一眼单子寅。 指望迎程程是不能够,刘氏几乎看着她长大,早知她性情,迎程程自幼看着字就打瞌睡,算盘珠子用来揍人倒是挺顺手,用账房里那套引她入局,她绝对剑走偏锋,到最后就是把人抓着打一顿完事。 想让她来收拾残局,可行性太低了。 那就只能指望单子寅。 上回他像模像样去账房里查账,没看多久便走了,一点问题都没看出来,想是还对自己的才能十分自负,是个背黑锅的上佳人选。 单子寅绝不辜负她的期待,立即接口道:“不知子寅能否替父亲分忧?” 刘氏顿时把脸笑成了一朵花儿:“姑爷能有这心,老爷知道了一定高兴。” 这不就上钩了吗? 迎程程打小听到这些就打瞌睡,今日能忍到如今实属不易,她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向刘氏:“二姨娘今日闲得很。” 这是不高兴了。 刘氏见单子寅上钩,也就不再招惹那位大小姐,识趣地停住脚步:“今日你们也累了,早些回房去歇息吧。” 等她走远了,迎程程才拽着单子寅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跟前拉近几步:“你不是说,陛下提没提嫁妆一事,刘氏不可能知道吗?那为何不诳她早些把银子备齐了交出来?” “自然是因为我瞧过账本,心知肚明她一时半刻根本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也总要给个说法,你这实话实说,不是让她得逞了吗?” “她算计着让我来背黑锅,我总要看看,她究竟有何本事,”单子寅悄悄告诉她,“你另外两位兄长并非她所出,为了替迎柏扫清障碍,势必也是要遭算计的。” 这都是在算计迎程程生母程夫人的家产,但狗咬狗的事,迎程程也没什么兴趣去掺和,毕竟她对迎璜和迎榈也没什么感情,并没有乐于助人的打算:“那又如何?” “陈年旧疴,不剜肉放血,总归无法根治。” 单子寅又凑近了些,气息轻轻扫在迎程程脸上,让人怪痒痒的。 迎程程把他往外推了推,又在方才被他气息扫到的脸上挠了挠:“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 单子寅忽闪着他那双大眼睛,有些委屈的样子:“方才不是你拽着我过来的吗?” 铁男这时候终于找准时机插到两人中间来,大声道:“姑爷您想去看看书啊?那我们小姐可就先回房去补觉了啊!” 她大剌剌地挤过来,差点把单子寅挤跌倒了,幸亏玉枢扶得及时。 玉枢眼眶都红了:“我们公子自幼体弱,铁男姐姐仔细些……” 铁男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欺负我们姑娘的时候没见体弱啊。 再说了,什么铁男姐姐……谁是你姐姐! 但迎程程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看到单子寅被玉枢搀扶着往书房那边缓步过去的背影,竟品出了几分凄凉,于是没忍住叮嘱了铁男一句:“他们过门来也不容易,别总欺负人。” 铁男:“……不是姑娘,我怎么就欺负人了?方才不是他在欺负你吗?” 迎程程反手用手背又蹭了蹭方才被单子寅吹气的脸颊,没当回事地说:“就他?能欺负我?” 铁男正要辩解,迎程程就勾着她的脖子把人搂进怀中,悄声吩咐:“你去打听打听,九王爷此次回京待多久,近日都住在何处,还有……” 她顿了顿,还是接着将话说完:“他可曾有过婚约?” “姑娘您该不会……” 铁男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没说完就停下来,还朝迎程程眨了眨眼:“这就对了!” 她兴奋起来:“哪个好人家的公子乐意来当商贾之家的倒插门女婿啊!单子寅并非姑娘良配,还是九王爷好!” 只是她很快又惆怅起来:“只是姑娘眼下还背着陛下赐婚,身边又跟着那么一位瘟神,将来九王爷恐怕会误会姑娘,毕竟那日主婚还是他替陛下来的……” 越扯越远了,迎程程赶紧叫停:“说什么胡话呢!让你去打听而已!” 她赶紧又叮嘱了一句:“打听时千万别暴露身份,更别乱说话,可千万不能有损九王爷的名誉啊!” 铁男十分感慨:“姑娘到了这时候,还只顾及着九王爷名誉,当真是一片真心呐。” 迎程程回想起单子寅的话,不知为何心一沉,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别胡说!九王爷英雄豪杰,千金之躯戍边多年,凡我大楚子民,皆应爱戴,何谈男女私情!” ------------ 第十八章 明知山有虎 第十八章明知山有虎 迎程程补觉补了个天昏地暗,最后被铁男推醒的时候,甚至有些难以分清自己置身于何处。 铁男叫她:“姑娘,老爷回来了,请您和姑爷都去用膳呢。” 姑爷? 迎程程坐起来,反应了好一会儿,思绪才渐渐回笼。 是了,她几日之前成了亲,现在迎府有个身娇体弱的姑爷。 “单子寅人呢?” “玉枢过来传话,说是不想吵着姑娘,所以他们家公子便一直在书房里,才刚老爷命人摆了饭,他便先过去膳厅了。” 迎程程平时根本没有去那个膳厅跟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人一起吃饭的习惯,但单子寅这次没过来等她一起,自己就先过去了,想必又是要正面去会会他们。 现在他们二人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有些场面上的事,该配合的还是配合一下算了。 迎程程从床上爬起来,铁男默契地拿了根玉簪递过来,她就随手一挽,将长发半束起来,弄了个男子发髻。 铁男夸赞道:“姑娘真飒爽!” 迎程程带着铁男到膳厅的时候,他们已经吃上了,并且吃得宾主尽欢、其乐融融,倒是迎程程一进来,原本温馨的场面诡异地一静。 单子寅率先打破沉默,温温柔柔地召唤她:“程程过来坐,父亲忙到午膳还未用,我便做主让他们上菜,没等你了。” 这肯定不是他的主意,但刘氏有的是办法让他不得不“主动”这样“懂事”。 好在迎程程也并不在意,她走到单子寅身边坐下来,一位长辈都没叫,跟谁也没打招呼,坐下便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不过她这样的表现,迎湘仪和刘氏早已习惯,也没人跟她计较。 刘氏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就主动开口:“璜哥儿这几日还不回来,我这一颗心呐七上八下的,总是不安……” 迎湘仪蹙了蹙眉:“算日子,早该回来了。” 迎璜是同房丫头所生,亲娘被刘氏算计得早早被发卖了,这些年没爹疼没娘爱的,所幸是个男儿身,还能出去跑跑买卖,不像迎程程,只能待在后院里。 但迎璜回不回来,也不应当会让二姨娘惦记。 迎程程有些后悔,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早该同单子寅通个气才是。 结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单子寅个没轻没重的,嘴比脑子快:“二公子这是上哪儿做买卖去了?也没封信回来?不如我与程程去迎一迎?” 刘氏生怕迎程程要拒绝,立即抢先回答道:“那可太好了!” 说完又以帕掩面,假模假样地扮起了伤心:“要不是柏儿忙于铺子里的事儿,早两日我便让他去迎一迎了。” 迎程程冷笑了一声。 迎湘仪把筷子往桌面上重重一磕:“我平日里也不指望你们多兄友弟恭,但亲兄弟久出未归,不关心便罢,冷笑什么!” 刘氏连忙去轻抚迎湘仪胸膛,软言劝慰:“老爷莫生气,姑娘哪是冷笑……” 单子寅点头:“程程这是怪我不知进退,去迎璜兄弟一事,本该她来开口才是。” 他还挺会打圆场的,迎程程本来又要冷笑的,单子寅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捏迎程程的手。 迎程程抽手的时候动作有些夸张,又引来迎湘仪侧目。 这回迎程程板着脸,冷冰冰看过去:“这回又让没娘的璜哥儿往哪里做买卖去了?” 虽说没个好脸色,也没个好口气,但她与迎璜毕竟都是迎府里不受待见的人,多少还是有些关心的。 “往南边儿,走水路,有你大哥负责,”迎湘仪不理会迎程程,看向单子寅开口,“璜儿不识水性,便只能负责往北边,走山路,去桐城。” 刘氏搭腔:“如今天渐渐凉了,桐城比京中更冷上许多,袄子、大氅正是卖得起价的时候,二公子素来行事张扬,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唯恐他被贼人盯上……” 迎程程心想,你是唯恐他不被贼人盯上才是。 单子寅听完,脸色也不大好:“桐城进京途中,雁山一带常有劫匪出没,我听闻已有不少人被劫……” 他这样一说,迎程程脸色也跟着不大好了。 眼瞅着她脸色也难看起来,刘氏心中暗叫了一声好,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能成了。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迎程程一出来就开始埋怨起单子寅:“现在知道厉害了吧?雁山本就不太平……” “可有你在,我不怕,”单子寅朝迎程程笑了笑,“你在府中苦练功夫,从未有过一展拳脚之机,这次若当真有匪祸及百姓,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他见迎程程神情明显有所松动,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父亲与九王爷卫国戍边,自是能护一方百姓平安,但程程若能平雁山贼寇,亦是如此。” 迎程程长到十六岁上头,一敬单老将军半生戎马,二慕九王爷以身许国,单子寅一句话便化解了她的未雨绸缪,又将她拔高至这两人一般地步,可谓是马屁拍对了地方。 “你说得对,”迎程程兴致勃勃地转了转手腕,“若无事便罢,当真敢截我迎府的货,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铁男因被刘氏叫住威吓了几句,落后了一些,到这时候才终于找到机会溜出来,刚小跑着过来刚巧就听到迎程程这句,急得差点跳脚。 “姑娘您真是!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迎程程抬手阻止她继续念叨:“迎璜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若没他替我挡着,这些年刘氏便只顾着算计我了,更何况他本就没脑子,当真死在贼寇手里,未免有些太冤。” 铁男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她如此一番怼回来,还有些被说服了。 这时候玉枢适时补了一句:“更何况迎璜一直不服少夫人,若这回受了少夫人的救命之恩,以后还不为少夫人马首是瞻?” 挺有道理的样子,但是怎么总觉得哪儿有点儿怪呢。 迎程程有些得意地昂了昂头。 单子寅便细声细气地同她打商量:“既然决定了要去,这一路总要做些准备,我先带玉枢去列个单子,去劳烦二姨娘预备着。” 她出的脏主意,自然得配合,能让她往外掏点儿东西,也是痛快。 迎程程点了点头,和单子寅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一下转身看向单子寅和玉枢的背影。 他们是怎么知道迎璜一直不服她的? ------------ 第十九章 唇枪舌剑 第十九章唇枪舌剑 刘氏装箱给他们的东西,可以说是老太太装柿子,专挑软的捏,比给迎程程预备的嫁妆还要敷衍。 迎程程原本是打算骑马的,但被单子寅给拦下来了。 见她丝毫没有要答应的样子,单子寅只好叹了口气道:“我害怕,说来惭愧,自打我长到如今,还没出过远门,更别提还要翻山越岭,还有山匪在……” 迎程程如梦方醒,这才跟着他上了车。 单子寅不让迎程程骑马,主要是因为——太招摇了。 刘氏给他们带在路上的东西中看不中用,在府里就已经被单子寅削减了一半,带着也是累赘,还招人惦记,而迎程程大约从小没有要节约的概念,她虽说没半点女子秉性,但一应穿着首饰都是上好的,想必是程夫人留给她的好东西。 她一介女流、身着华丽、容貌清秀,骑在马上,岂不是昭告天下:快来抢劫我呀! 但这些道理若去跟她说,迎程程必定会以一句“有胆子就来”怼回来,单子寅才只能如此,诱她上马车。 迎程程上来之后,嫌弃地扫了单子寅主仆一眼。 单子寅畏寒,上车就裹了一床小毯子,惬意地半靠在一侧。 玉枢就更夸张了,他竟然还带了一套十分复杂的小炉子,在马车里搞起了围炉煮茶那一套。 单子寅自顾自地从玉枢手里接过一盏茶,还问迎程程:“来一杯?” 于是迎程程看他的眼神就更嫌弃了:“咱们是出来找人的,不是来喝茶的!” “找人也是要喝茶的,”单子寅可能看她不太高兴,就问起了迎璜,“二公子平日身手如何?” 迎程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惜字如金:“比你强点儿。” 单子寅神态自若:“那就是也不如何了。”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还主动解释了一句:“那夜擒住你,着实是因为早让玉枢布好了机关……” 迎程程听得脑袋一炸:“此事我日后再找你算账!” 单子寅迟疑道:“是同刘氏清算旧账那样找我算账?” 那也没什么威慑力嘛。 迎程程牙根咬得嘎嘣响,羞辱!这赤裸裸是在羞辱她! 迎程程正要发作,就听单子寅又道:“我昨夜设想了一番,若有匪来劫,迎面御敌我必定是不能够,且体力不足,若要逃跑,恐怕也跑不了多远,二公子若是只比我强上一点,想要救人,只能靠智取。” 他这番话,倒是让迎程程有些动容,单子寅连自己都拿来举例做铺垫,可见这次他们的境遇确实是很不乐观,真遇山匪时,她双拳难敌四手,拖累的人也太多了些。 迎程程镇定地接过玉枢递来的杯子饮茶:“总归不能束手就擒,说说吧,若有人来抓你,你能如何御敌?” “谴……谴责他?”单子寅天真地给出提议。 迎程程沉默了一会,轻轻地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不知为什么,她还是觉得脑袋针扎似的疼。 好在原本对他也没做指望,这结果迎程程尚在接受范围之内。 遭就遭在单子寅这个操碎了心的又过来画蛇添足了:“其实言语……谴责也是很有威慑力的,俗话说唇枪舌剑,证明唇舌本就是能御敌的好武器,我也算是一定程度上很能帮助你的……” 迎程程一个忍不住,一口茶全喷了。 单子寅正对着迎程程说得声情并茂的,哪料到她会突然发难?饶是身形敏捷迅速避开,有半边脸还是溅到了点。 单子寅素来爱干净,玉枢最是了解他家公子,洁症哪能忍得了这个?但手忙脚乱的,帕子没找着,还差点把茶壶给掀翻。 迎程程看着他们主仆二人,最后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正犹豫要不要递过去,单子寅就气咻咻地嗖一下抢过去,一边擦脸一边瞪她。 这回甚至不用语言,眼神就在谴责她呢。 迎程程咧开嘴,真诚给他道歉:“抱歉啊子寅,用我的擦剑水攻击你了,脸没受重伤吧?” 单子寅哼了一声:“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弱不禁风,但这世间也不是所有事都能靠拳头解决的。” “既然如此,单老将军为何要常年戍边,又为何没将你带上,让你用你那唇枪舌剑去杀敌卫国?” 玉枢替单子寅擦脸的动作一顿。 单子寅方才还急吼吼地容忍不了一点脸上有水渍的样子,这时候也僵直了后背。 迎程程满意地欣赏着他越来越沉的脸色,一掀车帘:“停车,我要上马!” 铁男在马车外,像是早已料到她在马车里待不久,马一直备着,这时候立即牵过来。 迎程程方才在单子寅那里讨到了便宜,心情大好,结果一不小心踩马镫时踩空了,差点闹笑话,还好她臂力惊人,靠着拽住缰绳,硬生生挺住了,只是上马的姿势就未免不够潇洒,还略有点滑稽。 铁男自然是装作瞧不见,骑马跟上她家姑娘,低声汇报:“这山有些古怪。” 迎程程抬头环山扫了一眼,眼神如刀,饶是铁男跟了她这么多年,还是蓦地噤声。 此山险峻,尽是重峦叠嶂、悬崖绝壁。 险峻的山势通常意味着地形陡峭、复杂,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若山匪发难,他们的车队很快就会被包抄,且很难突围。 这大概就是刘氏为何非要让迎璜走山路的原因。 即便山匪只劫财不杀人,如今更深露重,入了夜更是寒气入骨,就算不冻死,这山中野兽也会将人生吞活剥了。 铁男问:“这一路定会有埋伏,姑娘要去提醒单公子他们,多加小心吗?” 迎程程想起方才单子寅蓦然黑了的脸,想了想还是摇头:“若是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他还如何去和二姨娘斗,替我夺回娘留下的家产?” 铁男一愣,随即认同地点头,只是不知为何,下意识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巧和玉枢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车内的玉枢没好气地放下了车帘:“少夫人枉有一身蛮力,是半点兵书不读啊,如今敌暗我明,还要如此张扬……” 单子寅笑了笑:“她耐心不足,想着速战速决。” “既然如此,也不先妥善安置公子?” 单子寅笑道:“看来我们夫妻二人之间,还是缺乏些信任呐。” ------------ 第二十章 山匪来劫 第二十章山匪来劫 但山匪看起来,比迎程程沉得住气。 天快黑的时候,单子寅从马车里掀开帘子,玉枢替他喊了一句:“铁男!” 铁男先看了一眼迎程程,等她家姑娘点了头,才折返绕回去,脸有些臭地问:“干什么?” 玉枢竟然还往马车里缩了缩头,一副有点害怕她的样子:“天色暗了,还有多久能进城?” 山路走了快一日,迎程程特意着女装出去骑马,又吩咐整个车队放慢了速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等着山匪来劫呢,山匪也不是傻子,人家可沉得住气,现在日头渐落,也没有半点要来打劫的架势。 其实不用玉枢来问,迎程程心里也有点在打怵了,故意放慢速度,导致了现在再赶路,也很难在天完全黑透之前进城。 到了夜里,较量起来就不是那么有利了。 迎程程的车队,几乎没有人熟悉这一块的地形,而且很多人甚至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可山匪不一样,他们长期在此处盘旋,也方便回营寨,抓起人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铁男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恶狠狠地瞪回去:“我会吃人吗?你缩什么缩!” 然后生怕玉枢追问,立马就拉着缰绳往前去追迎程程了。 玉枢将车帘重新放下,回头看向单子寅:“不幸让公子言中,今晚恐怕不太平。” 就像呼应他的话似的,车顶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 真的是微微震动,这一路本就颠簸,如若是普通人,很难发现。 但单子寅立即敏锐地朝车顶看了一眼。 玉枢捕捉到他这个动作,立即僵直了后背。 单子寅很快恢复常态,朝玉枢轻轻摇了摇头。 车顶的人只停留了一小会儿,很快马车颠簸的程度又恢复到了先前那样,单子寅听到马蹄声响起,主动掀开了另一侧的车帘。 果然是迎程程过来了。 “现在敌暗我明,天色将暗,那些山匪也没有什么自控力,一旦动手,便会如毒蛇吐信,后果不堪设想。” 单子寅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直接缩成一团,反而朝她眨了眨眼:“程程是在担心我吗?” 迎程程叹了口气:“我总不能真指望你去谴责获胜,到时候……你还是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陛下钦赐的夫婿,成亲没两天就带出来,再碰到山贼给掳走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是,他好歹身上受点伤,别是直接吓死的就成。 “若是山贼真的来了,你说他们会先攻击骑在马上的你,还是来刺杀坐在马车中的我?” 迎程程愣了愣。 单子寅已经自己回答:“你是女子,敢骑马必定无所畏惧,反倒是我,虽为将门之后,却天下皆知不过绣花枕头,若要发难,必定率先攻击马车。” 迎程程原本蹙眉听他说话,根本没心思的,结果听完这句,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而又危险的念头。 她猛地一下朝车窗俯身下去:“我有个主意……” …… 树丛中,头顶带着绿叶做掩护的山贼看向身旁的人,问:“那小公子,当真半点工夫都不会?” “但凡有点血性,也不至于被女人娶回家去了。” 山贼看了看天色,黑云压下来,是风雨欲来的预兆。 不能再拖了。 “动手!” 一阵疾风刮过,玉枢只觉得身上一凉,一路困顿,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车顶就是这时候被掀开的。 一刀横劈过来,就像脑袋被人切开了似的,车外的寒风一下倒灌进来,再困都要吓醒了。 玉枢下意识将他家公子护住,整个人哆哆嗦嗦地拦在单子寅身前,声音都在颤,却还是勇敢地朝空着的车顶上头嘶吼:“我跟你们拼了!” 吼完玉枢就一愣,因为车顶根本没人。 就在这时候,车门被人踹开了。 因为方才是在躲避彻底袭击,所以车内两人都是伏在车底的姿势,这时候车门猛地一下被踹开,连夺门而出都来不及反应。 玉枢心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山贼根本没将马车内这两个草包当回事,提刀上来,却根本没打算动刀,一脚踹过来—— 玉枢却突然从单子寅身旁避让开了。 山贼怒斥:“他娘的,主仆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话音未落,一直被玉枢护在身后的“单子寅”突然从缩成一团的姿态猛地一下站直,一脚飞踹过来。 女人。 这他娘的竟然是个女人! 山贼一时不察,被踹中胸口,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娘们儿腿力怎么这么大! 再回头一看,那骑在马上的“女子”拽着缰绳被受惊的马拖得往前窜,嘴里还在嚷嚷着:“程程救我!” 刚才踹中他心窝的迎程程飞身跃起,踩在车顶上大喝一声:“松开马肚子!你夹它它还不跑吗!” 另一头的单子寅,满脑袋插着被晃得到处乱飞的珠钗,整个人十分狼狈,他为了不掉下马,整个人极力挂在马身上,身体伏下去,四肢紧紧搂着马背,两条腿无可避免地夹紧了马肚子。 他听到迎程程的大喝,紧张得又夹紧了些,声音都被膈得断断续续的:“我、我、我不敢松……啊啊啊程程我要掉下去啦!” 这一声算作是预告,下一刻,单子寅松开了马背,整个人从马身上掉下来,又在泥石路上滚了几圈,最终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迎程程:“……”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好在,他身上总归是带伤了,至少不会是吓死的。 她从飞身要跃出去的姿势,顿时变为躬身准备袭击的姿势,随即像头猎豹一样蹿出去,踹飞了几个山贼,一把搂住正御敌的铁男腰部把人往上一带,两人一同往前飞奔,快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几个山贼都没反应过来。 只听玉枢“嗷”的一声,扑向地上晕过去的单子寅,哀号一声:“我的公子哎……我苦命的公子哎……那天杀的少夫人她一点都不管你死活哎……” 单子寅被他摇得整个人像朵凋零的花儿,随风摆动。 再晃下去,人都要晃没了。 最后竟然是山贼看不下去了:“给我松手!” 现在松手还有救! 活着的娇娇公子,可比死了的值钱多了! ------------ 第二十一章 娇娇公子 第二十一章娇娇公子 单子寅醒来的时候,一眼看见的,就是房梁上挂着的虎头。 人还没醒透呢,立即就“嗷”地吼了一嗓子,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刚想着等人醒了逼问一下的寨主虎啸:“……” 一个不爽往一旁还愣着的山贼踹了一脚:“还不快去把顶上那虎头给取下来,别把人给我吓死了!” 他没忍住又骂了一声:“好说也是大将军的儿子,穿一身裙子还插满脑袋珠钗,风吹吹就晕了,简直是给他老子丢脸!” 被踹了一脚的山贼爬上房梁去将虎头给取下来,想了想还是塞进了木柜子里,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虎哥,那小子真是单将军的儿子吗?” “那还有假?”虎啸穿着一身虎皮大氅,眉头拧成了个“八”字,“狗皇帝赐的婚,让他入赘到绣花那家去了,娶了个母老虎,你瞅瞅这……” 他指了指虎皮凳上再次晕过去的单子寅:“除了他,天下还有哪个男人能窝囊成这样?” 单子寅这一觉又睡了一天,直到晚上挂灯笼的时候才醒过来。 虎啸被他搞怕了,命人把宅子里所有兽头都给收了起来,唯恐一个不小心,直接把他给吓死了。 玉枢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收走了,只给了他一套麻布衣,细皮嫩肉的,穿上竟然还把皮肤给磨破了。 好在那个虎啸寨主秉持着优待俘虏的原则,还是给了单子寅一套棉衣穿着。 玉枢守在单子寅身边,看着他悠悠转醒,惊喜地喊了一声:“公子您醒啦?” 他扶着单子寅慢慢坐起来,嘴里念叨着:“少夫人居然真的就这样把咱们扔了,山贼把带过来的木箱子都抬回来,发现里头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气得又揍了迎璜一顿。” 对了,迎璜。 这回出来,就是为了找他。 单子寅问:“迎璜人现在怎么样?” “被绑在外头的木架子上,身上有不少伤,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估计还要挨打。” 人在屋檐下,还拿自己当少爷,不知道低头,那你不挨打谁挨打? 单子寅感觉到身上钝痛,呻吟了一声,玉枢紧张地问:“公子身上可还有伤?” 擦伤多少是有一些,而且他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山路,颠簸得浑身都酸痛,整个人状态有些萎靡。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虎啸长到这几十岁,见过不少能打的男人,也见过不少娇滴滴的女子,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娇气的男人,但眼下又得罪不得,毕竟还要靠他来要赎金。 于是踢开房门之后,虎啸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单子寅,变成了就这样跟他大眼瞪小眼。 比耐心,单子寅还从没输过。 他就这样静静地,充满委屈地看着虎啸。 虎啸心想,老子脸上有花吗?这么盯着看个球! 他更努力地瞪大眼睛,拼命传递出一些“老子杀人如麻”的狠厉劲头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单子寅鼻翼翕动了一下,吧嗒一声,眼泪珠子就这样砸在了他盖着腿的虎皮毯子上。 虎啸顿时头大如斗:“老子又没打你,哭什么哭!” 这要是像外头绑着的那个,只要敢破口大骂一句,他就有的是法子治!不把人弄死就成了,到时候赎金还是照拿不误! 但现在他哭得这么委屈,活像受了什么虐待似的。 苍天可鉴呐!自打把人绑回来,真是好吃好喝……哦他才刚醒,没来得及吃,但也是好睡地伺候着的吧! 这不是碰瓷么。 “可我好好的骑在马上,前头都是树桩子,我都拉了一下缰绳了,就是为了避免你们从后头追上来刹不住,冲撞到我,会把我夹死在你们和树桩子之间……” 虎啸被他带偏:“那你为什么只拉一下缰绳?你直接改道不行吗?” 单子寅抽抽搭搭的:“可那样掉头,马儿不是会累着么……” ……什么是大楚第一大善人! 到这会儿了还惦记着会累着马! 虎啸两眼一黑:“你不骑它,它能累着吗?” “可、可是,马儿生来就是被人骑的啊……” 虎啸这时候忽然有些理解当时甩下他独自跑了的迎程程了,他发自肺腑地提问:“你在迎春笑,挨过打吗?” “……” 山风吹得林子里的树叶哗哗作响。 虽说黄昏时黑云压城,雨却到底没下下来。 迎程程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眯着眼从树叶间隙看出去。 虎头寨灯火通明。 寨子的四个角上都有望风台,上头各自有两个人在守着。 远远望去就能看到,寨子中央有个高台,上头还绑着个人。 铁男低声问:“是姑爷吗?” 远远看去,只能看得出是个男人。 单子寅细皮嫩肉的,让他睡地上都能浑身疼,更何况把他绑在高台上,那还不得把他给吓坏了? 哦对,他本来就是吓晕了被带走的。 但迎程程却摇了摇头:“不是他。” 铁男又往寨子的方向看了看,问道:“姑娘怎么就能料定那不是姑爷?” “他那张嘴……”迎程程顿了顿,居然诡异地勾了一下嘴角,“不是说唇枪舌剑吗?总不至于只对着我能有用。” “可玉枢说他家公子打出生起就没吃过颠簸山路的苦头,”铁男平日里看不惯单子寅,这时候却是实打实的在担心,“姑娘让着他,那是姑娘心善,这寨子里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山贼!” 她一句话,说得迎程程也担心起来。 但这担心只维持了约莫一瞬,很快她们就听到,被绑着的那人开始喊了起来—— “杀千刀的野人!有本事就杀了老子!穿老子迎春笑的好料子做衣裳,简直就是嚼牡丹——唔识花共草!” 迎程程和铁男同时放下心来。 迎璜啊,是他被绑起来那就不用担心了。 反正他去吃花酒逃单被人找上门来要账时,就已经被迎湘仪吊起来打过了。 打完还能重抖擞,第二日爬墙出去再浪怡红院。 他还是身子太好了,应当受一受世道的毒打,才会知道迎春笑开门做生意,一针一针绣出来赚点儿银子,也还是很不容易的! ------------ 第二十二章 闭门羹 第二十二章闭门羹 单子寅的鼻头都有些泛红。 虎啸让人端了鸡鸭鱼肉过来摆了一桌,单子寅只意思着吃了几口,便搁下了筷子。 虎啸:“我这都是山珍,你们将军府怕是都没吃过,你就吃这点儿?” 单子寅一只手撑在桌上,轻轻摁低自己的额头,不小心拂到散落在鬓边的碎发,很执着地将那一缕碎发拨回脑后去。 虎啸看着他这动作,真情实感地赞叹了一句:“像你这样矫情的男子,还真是世间罕见。” 单子寅吸了吸鼻子:“我母亲怀我时,正跟随父亲镇守边关,那时恰逢大旱,食不果腹,能有些粮食,也都分给了将士,因此我才先天不足……” 一句话说得虎啸有些愧疚。 人家将军夫妇二人为了守护大楚,导致唯一的儿子先天不足,成了一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娇娇公子,他竟然还在嫌弃小公子不够阳刚! “有句话我一直想问,”虎啸一鼓作气问出来,“狗皇帝让你入赘到迎春笑去,是为了让他们出银子打仗吗?” 司马昭之心,连山贼都知。 单子寅摇了摇头:“天心难测。” “那他有没有管你们要银子,这也不知道?” “如今……尚未。” 虎啸精神一震:“那姓迎的果然是个骗子!” 迎璜被抓来时就口出狂言,说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迎春笑的钱都被皇帝用一桩婚事骗了去,就算银子还在,也不会拿来赎他。 单子寅眼珠子一转,心中已有了猜测。 “是他出的主意,让你们来劫我?” 玉枢在一旁愤愤不平:“公子特意来寻他,他却如此狼心狗肺!” 虎啸深以为然:“那小子忠孝义是一个字不占,狗皇帝、他老子还有你婆娘,是各个骂到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如今你在,就不愁他们不交赎金了。” “那是自然!”玉枢嚷嚷起来,“就算迎春笑不给,咱们将军府也一定会给!还不去取笔墨纸砚来,让我们公子修书一封,前去求救?” “对对对,”虎啸高声唤了一声,“来人!” 几名山贼拿着几根炭笔进来。 虎啸话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这没人认字,只有这个。” 单子寅好脾气地笑笑:“能写字便可。” 他想了想,用帕子包裹住那细支木炭,在草纸上挥毫书写起来。 求救信很快写好,单子寅还很贴心地念了一遍给虎啸他们听:“今我与程程经山路而至,得绿林好汉相邀,至虎头寨小住……” 山贼听着不大对劲,凑近虎啸问道:“老大,这听着怎么怪怪的……” 不像是被劫持,说得像是出来打秋风! 然而单子寅还在继续往下念:“然得虎兄盛情款待,心中赧然,盼祖母取银钱百两……” 山贼越听越不对:“咱们只要……一百两吗?” 单子寅已经念完,迟疑了一下,还是勇敢地问虎啸:“不知我如此措辞,是否不当?” 满口之乎者也的小公子,竟然还来问他这么个大字不认一个的山贼! 虎啸立即点头:“这样就很好。” 于是单子寅将写好的草纸递给他:“既然如此,就劳烦虎兄了。” 明明是在绑架勒索他,写封求救信海成了劳烦山贼。 单子寅想让人高兴的时候,还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一不留神就将人带沟里去了。 虎啸回过神来,已经被单子寅客客气气请出了房门。 他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隐约觉得,今日单子寅这道门,自己大概很难再迈进去。 一旁的山贼已经担心了半天,这时索性单刀直入:“大哥,咱们没一个识字的,那小公子,会不会骗我们,写的信是去让人带兵剿匪?” 虎啸沉吟了片刻:“不知道。” 山贼想也不想,伸出拳头开始捶门:“给老子开门……” 房门被人从内忽然打开,玉枢将一盆洗脸水递出来,径直送到山贼手上去:“我还担心不知往何处倒水,这位大哥当真是菩萨心肠!” 东西递出来,话以说完,房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 房门上的木屑零星落下,从虎啸脸上拂过。 真是…… 好大一碗闭门羹。 虎啸转身往外走,山贼跟在他身后,还有些不甘心:“这可是虎头寨,轮得到他们在这里放肆?” 另一名山贼也说:“而且他嘴皮一碰,说那些漂亮话,谁知道是真是假。” 虎啸已经走下木梯,往寨子中心拐过去。 山贼见虎啸一直不吭声,没忍住又问了一句:“大哥,这是去哪儿?” 虎啸这才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咱们不识字,可寨子里如今不是还有个识字的吗?” …… 玉枢忧心忡忡地坐下:“那些山贼能信吗?” “自然不会信,”单子寅靠回褥子上去,“所以他必定会去问迎璜。” 玉枢更加不解:“公子本就是来救他,迎璜会出卖咱们?” “人心难测,迎璜在外头喊的那些你也听到了,”单子寅神色难辨,“防人之心不可无。” 果然,没过多久,便又听到迎璜在外头骂起来。 “单子寅你真不是个男人!人都被抓到土匪寨里来了,还说什么受邀来小住……” 再往后的话就更难听了。 玉枢叹为观止:“怪不得那迎璜在迎春笑狗都嫌,这人还真是不分好赖。” “可这样的人,迎程程竟然还愿意以身涉险来救。” 单子寅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单将军在生死关头,宁可舍去自己一只胳膊,也要救那个叛徒,看来他们才应当是一家人。” 玉枢本想附和,可又觉出来单子寅这话仿佛充满讥讽,想了想还是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单子寅忽然侧了侧头。 玉枢立刻问:“怎么……” 单子寅立刻斜了他一眼。 玉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笃笃”声。 单子寅紧绷起来的那股劲儿骤然卸了,玉枢刚要动,便见他家公子整理了一下衣袖,好整以暇地缩回了被子里。 窗户被人从外头掀开一条缝,一双眼睛朝屋里望进来。 缩在被子里的单子寅已经抖成了筛子。 玉枢配合地安慰:“公子莫怕,少夫人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 第二十三章 自投罗网 第二十三章自投罗网 迎程程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单子寅一定会躲在山寨里哭。 就是他最擅长的那种哭法。 先是鼻翼翕动,然后眨巴眼睛,最后眼眶红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滴。 搭配着那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天王老爷来了也得反省反省,自己怎么又欺负他了。 铁男简直无力吐槽:“就咱们姑爷那样,还被欺负呢?他不欺负您就不错了……” 但这次单子寅竟然没有哭。 而且当他听到迎程程轻声喊了一句“子寅”的时候,就像只小兔子一样蹿过来。 神奇的是,他扑到迎程程怀里的时候,很巧妙的收了劲儿,迎程程只是随手拉了一把,单子寅就顺势往旁边一歪,倒到玉枢怀里去了。 迎程程问了一句:“受伤没有?” “伤着了,我们公子血流成河……” 玉枢说了一句,大概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夸张了。 迎程程想了想,带着个伤号逃跑,容易半路被抓回去,还不如先把迎璜拉走。 毕竟照迎璜这么个破口大骂法,再让他待几天,可能山贼就忍不住了,非把他给灭口了出出这口恶气! 这时候单子寅就竖着一根中指直接怼到迎程程眼皮子底下来。 “程程你瞧,伤口极深……” 迎程程往后仰了仰头,眯起眼睛才得以看清单子寅手指头上那处伤口。 再晚一点儿就得愈合了。 得亏她来得及时啊。 铁男翻了个白眼。 单子寅这时候扭扭捏捏地问:“我受着伤,跟你走会不会拖累你?” 铁男最看不惯他绿茶这套:“那肯定会,所以姑娘我们还是先去救二公子吧。” 迎程程却摇了摇头:“迎璜还中气十足,想来还能撑一段日子,子寅毕竟是为我迎家之事才被抓……” 话音未落,房梁上从天而降一张巨网,直接将迎程程与铁男主仆二人兜住。 迎程程其实已经反应很快了,但架不住这网太大。 单子寅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程程……” 这时房门忽然被人踹开。 玉枢指着房门口,哆嗦着手指:“少爷,少夫人,虎……寨主他来了。” 这时候用不着他说,所有人都看到了。 虎啸走至大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迎程程:“老子敬你是个人物,对你那个娇滴滴的夫婿还真是不离不弃。” 有山贼在旁边感慨:“大哥,这娘们儿和外头那迎璜,长得也不像啊,咱没抓错人吧?” 单子寅贴心地回复道:“没抓错,程程她就是我夫人。” ……这种时候就不用这么实心眼儿了行吗? 山贼看着单子寅,憋了半天,最后还是一言难尽地说:“突然理解为何将军府会同意让你入赘了。” 铁男在网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们是新婚夫妻,加上山贼能如此顺利地把迎程程抓住,还给单子寅记了一功,所以还是给他们换了一间稍大些的房,让他们一起住下。 只不过虎头寨条件有限,整个寨子四处漏风,房里燃着的这盆碳,也起不到多少取暖作用。 单子寅已经习惯了,很自觉地将自己裹成一团,率先抢占了唯一那张大床。 迎程程有些无语凝噎,在迎府要打地铺,怎么被抓到山贼窝子还得打地铺? “程程,”单子寅在床上,把自己裹得只剩两只大眼睛在外头眨巴,“你不可能就这样孤身闯寨子来救人,以致自投罗网如此莽撞对吗?” 迎程程不愿意承认,含糊地“嗯”了一声。 铁男实在是忍不住了:“如此深山老林,咱们姑娘从未出过远门,这要如何回去求救?能摸瞎找到虎头寨,就已很不容易了!” 迎程程硬着头皮道:“我沿途留下了记号,若能逃出去,还是有机会回到咱们被抓的那处,再原路折返的。” 如果当真有用,她明明逃脱了却还是折返回来救人,怕真不是个活菩萨。 单子寅细细思索了一番,然后才说:“这虎头寨能在此处盘踞多年,全靠打家劫舍,朝廷却一直并未出兵剿匪。” 迎程程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朝中有人,这是一种可能,”单子寅说完很快又否认了,“但若是如此,必定还是会出兵剿匪,只是得到通风报信后,能及时躲开。” 换句话说,就算能在此处继续盘旋抓人,也不可能在山里建起这么大一处寨子。 迎程程也想到了这一点:“更大的可能性是,朝廷从未想过剿匪。”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进宫谢恩那日,偏殿里抬出来的那个女人,露出的伤痕累累的胳膊。 国库空虚,宫里却依旧骄奢淫逸。 当今陛下,每日都要用鲜牛乳沐浴,年年都大选封妃。 边关作乱,就让大将军去顶。 没了军饷,便下旨赐婚来惦记商贾之家的存银。 山匪猖狂,谁让你们非要走那条山路的。 这比眼下被抓在此处更令人绝望。 意味着朝廷不可能派兵来救,若有幸能活着出去,但凡还要走这条山路,随时有被抓回来的可能。 迎程程不知为何,突然联想到了单子寅说起的谢贵妃。 她离题万里地问了一句:“谢贵妃……陛下非要将她从九王爷手里抢走,如今又年年大选封妃,图什么呢?” 其实迎程程还想问一句,他图我们迎家的银子去筹措军饷,早不赐婚晚不赐婚,偏偏等边关开始有意议和的时候…… 这样除了羞辱单将军独子之外,又能干什么呢? 但单子寅不知道她想的这些,回答的还是她问出口了的那个问题:“谢贵妃与九王爷之间,非关风月,就算她不入宫,恐怕也不会想去边关。” 他说完还深深看了迎程程一眼。 玉枢这时候替他家公子问出来:“少夫人可是替九王爷抱不平?” 铁男也立即梗起脖子:“九王爷如何,与我们姑娘什么相干?倒是姑爷,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小舅子,这都不能找人来救咱们?” “陛下的小舅子……”单子寅品了品这个称呼,笑道,“不也入赘到你们迎府,给你家姑娘当赘婿了?” ------------ 第二十四章 为时尚早 第二十四章为时尚早 迎程程敏感地察觉到,单子寅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对入赘一事毫无抵触。 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强调了。 有时候更像是在提醒自己:你要知进退,看明白自己的身份!你只不过是个赘婿,还是被君、被父同时选择牺牲的弃子! 是不是不应该总这样刺激他…… 怎么说,他也是个收入缚鸡之力的娇娇公子,今天被抓到山寨里来吃苦,全是因着他们迎府的关系。 这头单子寅也在反思自己。 迎程程功夫确实不错,而且人也算机灵,兵法不说全都读熟了,听说书应该也是听得滚瓜烂熟。 只是她长到如今,从未出过远门,也不熟悉各处地形,要从如此复杂的环境内逃走,的确是有些为难她。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然后迎程程先对铁男和玉枢说了一句:“你们先出去。” 玉枢看起来还有点不放心:“公子……” 他看看单子寅,又扭头看看迎程程,一副生怕他家公子吃亏的模样。 给铁男气笑了:“你家公子是男人,我家姑娘是女子,我还没不放心你家公子,你有什么好不放心我家姑娘的?” 玉枢欲言又止。 随后他转向单子寅,低声问道:“公子,若是有什么……您随时叫我,这虎头寨并不隔音,我立即就能赶来!” 单子寅睨了他一眼,似乎是微笑了一下,说道:“此番虽然人在屋檐下,但少夫人多年练武积累,总不至于叫我吃大亏。” 迎程程根本听不出来玉枢是在担心她会对单子寅怎么样,还天真的以为他们真的在担心虎头寨的人呢。 “放心吧,真半夜对咱们动手,守不住了就学韩骐将军,从小厨房偷些油出来,往各处房间上一泼,把整个虎头寨一起烧糊了,还能让他们占着便宜?” 玉枢活生生地被她这样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说得打了个寒战。 单子寅朝他摇了摇头,玉枢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铁男走出了房间。 “少夫人真是豪气干云,”单子寅轻笑了一声,“说得跟你真有如此魄力、丝毫不会动恻隐之心似的。” 否则怎么会一直为偏殿里抬出来的那个女子,而夜不能寐? 迎程程脸色变了变,一时没接茬。 过了不知道多久,单子寅主动先开口打破这沉寂:“是我失言。” “也没有。” 迎程程不知道怎么措辞了一下,然后才说:“虎头寨里的山贼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宫里伺候陛下的宫女却卑微柔弱、毫无反击之力,他们不一样。” “我明白。” 然而单子寅却又长叹了一声:“若非世道不好,谁又甘愿藏身深山老林,流于贼寇呢。” 大楚如今,也算是太平盛世。 迎程程没料到会得单子寅感慨一声“世道不好”。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 昏君当道,有婚约如谢贵妃,说要纳入宫中便被强纳了进去。 九王爷乃先帝最疼爱幼子,也是说发配至边关,就一去那么多年。 单将军舍身为国,戍边多年,到要议和之日,却让他靠了边,从朝廷中另派了毫无实战经验的文臣去指手画脚。 迎程程也明白了,单子寅迫于皇威,不得不成这个亲,表面上好像云淡风轻,骨子里肯定还是不高兴的。 火耗银子达官显贵说收多少便收多少,许多老百姓辛辛苦苦种地一年,说不定连自己家中几口人都糊不住。 但凡有些拳脚功夫的,选择占山为王、盘踞一地,劫的也都是富贵人家。 换位思考,他们最恨的,可能就是这些富贵人家。 迎程程还在胡思乱想的功夫,校场上的迎璜许是睡醒了,又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顿时更能理解,为何这些山贼会甘心落草为寇了。 凭什么这些草包能过如此舒坦的日子? 朝廷能容他们在虎头山安营扎寨,绝不可能是因为同情他们也没别的事可做。 连一心为国的单老将军独子都能下旨赐婚入赘,如此羞辱,朝廷能容他们至今,唯一的可能就是没兵力来剿。 虎啸甚至可能是出自对单老将军的敬重,虽然把单子寅也给拘来了,至今还都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不像对迎璜那样简单粗暴。 话说回来,迎璜也确实该。 “玉不琢不成器,”单子寅忽然又说了一句,“如今军饷不足,朝廷还在强行征兵入伍,若是摊到我头上,能跑我也便跑了。” 迎程程听出他的未竟之言,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这些贼寇若能招安……” 单子寅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还为时尚早。” 也是。 迎程程心想,若她是梁山好汉,只管跟着晁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像生辰纲那样的不义之财,来多少劫多少,何必跟着宋江混什么狗屁功名,图什么正途出身,搞得最后下场如此凄凉。 但她没注意的是,单子寅说的并非“绝无可能”,而是“为时尚早”。 “我有个主意,”迎程程仰起脸来,坐在地铺上望向床上的单子寅,“就是需要你的配合。” 单子寅心里咯噔一声,唯一露在被子外头的眼睛也慢慢缩回被子里头去。 迎程程还在低声说:“现下这些贼寇都知道,你是毫无还击或是逃走之力的……” 她朝单子寅眨了眨眼:“若是你我再调换一次,趁他们不备,我还有机会逃出去。” 单子寅重新把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他笑了一下,但是这一次,笑得有些牵强。 “你别忘了,先前你本就已经逃脱。” 你逃走了都能折返回来又被抓,就算这次能逃出去,不还是一样不认路,没办法顺利回迎府去吗? 到时候留下来的人可就惨了。 轻则和迎璜一样被绑在校场吃苦受罪,若是他们恼羞成怒,重则直接把人给咔嚓了,到时候他上哪儿说理去? 但迎程程有一些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逻辑的乐观:“我告诉过你,这回来的路上我都已经做好了记号,而且这次我没打算自己逃走。” 她看着单子寅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是想助你逃走啊!” ------------ 第二十五章 另有高人 第二十五章另有高人 单子寅活了小半辈子,第一次扮女人,是在被抓前的马车里强行扒了衣服,插了满头的珠钗。 第二次竟然是在被抓后扣押的房间里,再次被插了满头珠钗。 “可……”单子寅还是在努力试图说服迎程程,“上一回他们就已上过这个当了,应当不会再轻易相信。” “兵不厌诈,就因为他们已经上过这个当,所以必定不会料到我们还会故技重施,”迎程程双眼都在放光,“一定可以!” 铁男最是支持她家姑娘,第一时间表态:“姑爷放心,我们姑娘计划周全,必定不会有事!” 单子寅翻墙的一瞬间,就被人直接一脚踹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揪住衣领给提起来了。 “直到你们这次疏漏在哪儿吗?”虎啸冷笑了一声,“你翻墙时步子发虚,和那日在马上狂奔时一模一样。” 单子寅的心一提,下一瞬被虎啸换了只手直接提进了屋。 迎程程穿着他的衣裳,被人拿着把刀比在脖颈处,逼着跪在堂中。 说是跪,但她一身硬骨头,让她跪山贼,无论如何是不能够,因此她自己变换了一下姿势,交腿盘坐在地上,整个人显得特别桀骜不驯。 举刀逼脖的山贼像是在配合她搞什么表演似的。 虎啸看着她,方才想说的话都差点忘了,舌头舔了舔嘴唇稍作缓冲,才想起来。 “我劝你们别多费力气了,虎头寨地处偏僻,又曾得高人布阵迷惑来犯者,若无人带路,你们根本出不去。” 迎程程仰着头问:“那我为何能进来?” 虎啸冷笑了一声:“若非我有意放行,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进得来?” 他也不为难迎程程与单子寅,被人推进去重新关住,就离开了。 这回铁男和玉枢也被关在了一起,并不给机会让他们再单独行动。 “这次也太快了些,”迎程程还有些不能接受,“子寅好歹翻出了窗,我还在屋里就被人拿住了。” 铁男也觉得不可思议:“姑娘的功夫,照理说对付这些山贼当不在话下。” 单子寅也觉得不正常。 迎程程一共被抓过三次,一次是在将军府,第二次是在她试图来虎头寨救人的时候,这两次都是被困于机关之下。 否则以她的身手,能拿住她的人应该不多。 自从单子寅被抓入虎头寨之后,同那位虎啸寨主打交道至今,只觉得他并非城府极深之人,功夫有,但绝非迎程程对手。 可这次竟然第一时间拿住了她。 屋内的三个人一同看向迎程程。 迎程程蹙起眉头说:“我根本没来得及出手,就感觉脖子后头一麻。” 单子寅脸色一变,顾不上自己身上还叮叮当当的,就赶紧凑过去拽过迎程程的衣领紧紧盯着她的脖颈处。 “哪里麻?” 迎程程倒反着手,将麻的部位指给他看。 铁男也第一时间凑上来,一起去看。 迎程程的脖颈靠发根处,有一个很小的圆点。 单子寅一看到那个红点,心里先凉了一半。 铁男脸色都变了:“姑娘!” 迎程程相对来说很淡定:“慌什么?就扎了一针,还能直接给我扎死了不成?” 单子寅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绕到前头来,将迎程程的手反过来,两根手指覆上了她的脉。 把脉的样子还像模像样的。 迎程程觉得他不过是装装样子,满不在乎地将手抽回来。 抽得还挺成功。 但单子寅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麻沸散,起到暂时麻痹人知觉的作用,并非下毒。” 铁男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随后又反应过来,神情中透露着不信任:“姑爷当真会把脉?” 玉枢骄傲极了:“我们公子自幼通岐黄之术,他说是麻沸散,便不会有事。” 铁男不太明白:“麻沸散为何物?” 单子寅道:“《后汉书·华佗传》中载:‘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破腹背,抽割积聚’。” 迎程程和铁男同时露出迷茫的神情。 于是玉枢解释道:“《后汉书·华佗传》书中记载着此方专治腹中病结或患圆形或长形肿块,各药不效,必须割破小腹取出,或颅内有病症,必须劈开头脑,取出病邪之物则头风自去。服此麻沸散能令人麻醉,不知人事,任人劈破不知痛痒。” 迎程程问道:“也就是虎头寨的人,对我还比较客气,只想令我短时间内失去知觉以便拿人,而没想过取我性命?” “虽然很难令人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 玉枢憋了半天,说了一句:“那看起来,这虎头寨还挺……盗亦有道的。” 拿人钱财,不想着伤人性命。 这一点迎程程自己也能察觉到:“他们抓人之后,对你我一直算得上礼遇有加,连迎璜如此破口大骂,也不过将他绑住,也没对他动刑。” 这世道,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落草为寇,心中未必毫无人性。 至少看起来他们对将军府是很敬重的。 “对了,”迎程程这时才想起来告诉他们,“你们先前是否写了封求救信?” 既然是勒索,自然要给被绑之人的家人送信,这才能让人及时送银子来赎人嘛。 单子寅点头:“是我写的。” “但这封信却是送去了迎府,”铁男说,“我和姑娘踩点时偷听到了,他们说迎璜当他们是傻子,在信中央人来剿匪灭寨,信不得。” 所以才得又抓一次人。 所以才会让单子寅也写一封求救信。 所以才将求救信还是送去了迎府。 “依我之见,”单子寅斟酌着开口,“他们对咱们并无杀心,且手中还有麻沸散这等早已失传的神药,想必寨中另有高人。” 迎程程也点头:“明明虎头寨中看起来没有一个识字的人,可迎璜在求救信里耍心眼,他们又能第一时间发现。” 这的确也是单子寅很意外的地方。 本来他没在信中做手脚,是料定虎啸会让迎璜去看。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但他没想到,迎璜已经写过一次,并且还被他们发现了蹊跷。 这虎头寨,比看起来,要复杂得多啊。 ------------ 第二十六章 冲动行事 第二十六章冲动行事 赵乾收到信的时候,宫中正开始掌灯,黑幕笼罩下的宫殿寂静又肃穆。 他其实很明白当今陛下,他的三哥赵堃,为何迟迟不让他开府,千里迢迢召他回来,还非得让他住在宫里。 无非是他曾在长信宫得他们共同的父皇宠爱整整十年。 也见证了赵堃非但毫无皇子尊严,甚至根本像是孤儿的十年。 已有内侍将蜡烛点亮,赵乾将信送到火苗上,看着燃烧起来的信纸出神。 待火烧到手边来时,他才无奈地将纸扔到地上。 很快整张纸都被火舌吞噬。 内侍捧着水盆过来:“九王爷,该歇了。” …… 当今陛下喜怒无常,每日召幸之人,或是宫妃,或是宫女,甚至有时候还是进宫给谢贵妃请安的朝廷命妇。 但不论他宠幸的是谁,最终一定会回到坤宁宫歇息。 当朝并未立后,后宫中品阶最高的便是谢贵妃,而她虽然名为贵妃,却已行皇后之职,久居坤宁宫,甚至还开始替陛下批阅奏折。 整个宫里皆知,坤宁宫熄了灯,这一日差事,才算当完。 往常坤宁宫未至子时都不会熄灯的,今日竟戌时三刻便熄了灯。 内侍和宫女平白得了几个时辰闲,也终于能早歇息片刻,如今入了冬,睡前能用滚水烫烫脚,这一夜便能睡个安稳觉,不被冻醒了。 赵乾便是在内务府最后一间屋子都熄灯之后,悄悄翻宫墙而出的。 他这些年时常在野外翻山越岭,早已练就了一身野外生存技能,周身杀气肃然,鲜少能想起来,自己还是那个娇生惯养的九王爷。 就在赵乾翻身而出的一瞬间,他突然侧头,眼神如刀一般凌厉地扫过去。 一道女声脆生生地响起:“带我一同去,或是我现在张嘴尖叫,将内侍和侍卫都招来,你自己选吧!” ** 铁男总觉得就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她信誓旦旦地说:“这寨子里没几个人识字,也没几个有真功夫,能抓野兽,或是伏击车队,只是因善用机关。” 迎程程提醒她:“我们折在机关下次数还少?” 但铁男还是觉得,迎程程自从嫁给那个病秧子单子寅,都不如先前勇敢了。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于是铁男打算来当这个先锋! 铁男要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给迎程程看,过于高估对手,就是贬低自己! 这一夜,单子寅早早就呼吸匀净了,铁男在黑暗中瞪大眼睛等着迎程程也睡着,才终于能悄咪咪地起身。 她等得腿都麻了,起身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 这时候翻墙出去的成功率应该很高。 毕竟每一夜虎头寨的人都会悄悄朝屋里吹迷香。 大概是守夜的山贼也懒得彻夜守着,可又担心他们会趁无人看守私逃出去。 单子寅察觉不到,每一夜他和玉枢都是最先吸入迷烟昏睡过去的。 这一夜铁男屏息以待,特意憋住气,等那些迷烟被其他人都吸入进去之后,她才悄悄睁眼。 最省事的方法就是将要看守之人全都迷晕过去。 可你如何才能确定所有人都如你所愿全都被迷晕了呢? 铁男打定了主意,最起码也要逃出虎头寨,设法把迎程程人被关在虎头寨的消息传递出去。 可就当她翻墙而出的一瞬间,就感觉到脖颈处狠狠一疼。 有人一掌斩在了她脖颈处。 铁男并未第一时间晕死过去,她倒下的时候还瞪大双眼,亲眼见到一个山贼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还低声咒骂了一声。 “幸亏老子今天没打盹儿,你这臭婆娘!” 就在他即将一脚踩下来的时候,竟然有一个人同样从房间里翻身跳出来,直接挡在了铁男身上。 那是玉枢。 想象中的钝痛没有到来,反倒是耳边响起了一声闷哼。 然后,铁男就彻底晕死过去。 铁男再次醒来,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醒的。 玉枢浑身已经湿透,但仍然像一只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护着她。 “玉枢?” 玉枢浑身一抖,回过头来看着她:“你醒了?” 铁男想起来,晕过去之前,正是玉枢替她挡住了那一脚。 “你……”铁男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嘶哑了,“你怎么……” “先别说话了,”玉枢适时出声打断她,“你这次太冲动了,公子早说过,虎头寨背后有高……人。” 玉枢背后被人猛地抽了一鞭子,他吐了一口血,仍旧坚持将话说完。 铁男被喷了一脸血,人已经有些懵了。 几名山贼啐了一声:“还真是有情有义啊。” 铁男这才回神,吼了一声:“有本事冲我来!打他算什么本事!” “这可真是稀奇了,”山贼都啧啧称奇,“你一个娘们儿,他一个爷们儿,不打女人是虎头寨的规矩,在你口中却成没本事了?” “我自幼随姑娘习武,底子比他强,他是男子又如何?你们以武欺文,就是胜之不武!” 山贼“呸”了一声:“咱们寨主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你们还总逃跑,给咱们惹麻烦,这就是你们口中的仁义道德?” 玉枢都气笑了:“你们是山贼,绑人是为了索要赎金,你们还委屈上了,好似我们是硬要来你虎头寨做客,还不给饭钱似的。” 铁男被提醒,很快跟上:“贼喊捉贼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山贼都不稀罕再动手了,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上还在嘴硬的玉枢说:“不被冻死再说这些废话吧。” 他们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地牢。 铁男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他们此刻正置身地牢之中。 她声音有些发颤地问:“玉枢你……你怎么样?” “死不了,”玉枢满嘴都是血,说话的时候容易被呛到,时不时咳嗽一声,“就是不知道公子他们那边此刻如何了。” 想也知道,当迎程程和单子寅醒来,发现他们两个都不见了的时候,一定会万分着急。 铁男终于开始后悔:“都是我……都是我太冲动了。” ------------ 第二十七章 魂牵梦绕 第二十七章魂牵梦绕 一把飞刀直直插在了窗沿上。 单子寅咳嗽了一声,迎程程已经快速闪身过去,一把拔出了那把飞刀。 飞刀上缠着一个小香囊。 迎程程将香囊打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纸条。 上面只画了一只鸽子。 迎程程眉头紧蹙:“这是什么意思?” 单子寅遥遥看到了那只鸽子,微不可闻地笑了笑。 迎程程急得在屋内走来走去:“铁男这傻丫头肯定没把咱们的话听进去,总觉得虎头寨都是酒囊饭袋,以为自己能逃出去。” “她不信我,我早知道。”单子寅好整以暇地跷着二郎腿往旁边一坐,捏着山贼送来的食盒里的糕点吃。 等迎程程终于停下脚步,他才忽然道:“行了,程程,我知道你心里烦,虽说铁男被抓,但我早提醒了玉枢,让他跟着,不会有事。” 迎程程呆了片刻,神色沉郁下来:“你早知道他们一直在给我们下迷药?” “我记得告诉过你,我略通些岐黄之术,自然对迷药一类格外敏感。” “你知道他们在给我们下迷药,为何不说?” “说了又能如何?像铁男这样,屏气不呼吸,然后逃出去被人当场抓住?” “那你为何不拦着?” “铁男那性子,我强行拦,能拦得住?” 单子寅理由十分充分:“拦不住,是以我才让玉枢跟着。” 迎程程的嘴角僵硬地挑了挑,然而满腹心事,她仿佛被单子寅那“岐黄之术”四个字封成了一个面瘫,根本笑不出来。 “玉枢除了会些之乎者也,还有护主之外,有什么地方能救得了铁男?” “想救自然有办法。” 不知为何,迎程程脑子里忽然闪过“以命相护”四个字,顿时抖了抖:“他不会……” 单子寅就像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似的,立即接口道:“不会。” 迎程程顿时松了口气。 可单子寅接着就来了一句:“不到万不得已,他会保住命来见我。” 迎程程刚松懈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好在,”单子寅一句话分成八瓣儿说,转折来得猝不及防,“咱们的援兵到了。” 迎程程很快反应过来:“那只鸽子?” “那只鸽子。” 鸽王来得很快。 它第一次飞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带,像是有意在让山贼放松警惕。 虎头寨的人虽然各个彪悍,但倒是没有打猎的习惯,看门的人人机警,却也只是抬头细看飞鸟有何异常,见并无问题,也就没在注意。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只鸽子第二次飞过来。 它依然机警,还学会了声东击西。 一阵翅膀扑腾,让人以为它飞走了,却又悄悄飞回来。 等到确定单子寅看见它了,这才重新飞走。 身上依然什么信息都没有。 只是它飞回来就已经是信号。 单子寅眉头一挑。 迎程程立刻低声问:“援兵来了?” 单子寅点头:“做好准备……” 迎程程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做好什么准备,门外就突然传来一声钝响。 像是有人直接撞在了门上。 “来了。” 窗户很快从外头被打开,有一根绳子顺着滑了进来。 单子寅走过去,熟门熟路地将绳索一头缠绕在自己腰间,随口问道:“你自己翻出去,可有问题?” “问题自然是没问题,可门口一直有人守着……” 迎程程话还没说完,已经反应过来:“门外的人被人放倒了?” 答案显而易见。 单子寅已经足尖轻踮,借着绳索之力,轻巧地飞了出去。 看来此前已经有过许多次这样的经验。 迎程程一挑眉,也跃身而出。 半空中,有人以绳索带着单子寅往前飞奔。 那人明显事先看过地形,穿林过木速度很快。 虎头寨依林而建,四处皆是古木环绕,说不定还有许多孤坟在。 到了夜里,远离寨子灯火后,漆黑一片,人的视线被黑暗笼罩,只剩下感官被无限放大。 但这显然难不倒迎程程。 她遇到小师父的时候,小师父虽然从未示范过,但一直耳提面命,盯着她在黑暗中锻炼敏锐的反应力。 “因天色黑,敌人就不出手了?” “你就当自己瞎了,瞎了若是有人杀你,你就站在原地任人宰割?” 因早有历练,事到临头也就不怕了。 迎程程两步上树,踏着枝丫翻转过丛,居高临下,如履平地。 前头拉着单子寅那人怎么都甩不掉她。 有一两次,不知天高地厚的秃鹫还敢来啄人,迎程程就突然从树枝上翻下来,凌空就是一记手刀,逼得秃鹫左支右绌。 前头轻而易举带人避开秃鹫那人轻笑了一声,顺着风声传到迎程程耳朵里,怎么听怎么讽刺。 就好像在说:“你也就这本事啊。” 迎程程憋了一口气,就想跟那人较量一番。 但此时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迎程程打定了主意,等到认出她来时做的记号后,下一个转口她忽然转向发力,窜进了林子另一侧。 前头那人迟疑了片刻,还是转道追了过去。 这一晚月明星稀,迎程程窜进的那片林子不比先前还能有些月光笼罩,更是漆黑一片,视物不便,而且枝桠太多,上去了缠臂挂腿的很难施展。 追上来那人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显然也在小心观察地形。 迎程程顺着枝丫滑下树,屏住呼吸试探着往后探了探,刚走了两步,有一只手忽然自后搭住了她的肩膀。 那人是何时转到她身后去的? 迎程程心一沉,刚要动手,脉门已经被来人扣住,很快,一把冰凉的刀刃已经压到她脖颈。 高手过招,生死一瞬。 “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那人轻笑一声:“在你对周围地形也不熟悉的情况下,切忌引人入局,要知道,请君入瓮,须得确保你自己不会落入瓮内。” 这人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另一边“滋啦”一声响,火折子被人吹燃。 迎程程就着微弱的火光,先看到了单子寅。 “明知来人是救我们出去,为何还能起缠斗之心?” 单子寅慢慢走至另一人身侧。 火光映照下,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露出来。 光往上走,迎程程终于见到了魂牵梦绕的人。 她脱口而出:“九王爷?” ------------ 第二十八章 哀兵必胜 第二十八章哀兵必胜 抵在迎程程脖颈上的刀刃被收了回去。 方才被冰凉刀背抵住的皮肤又被夜风一吹。 迎程程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九王爷温和地说:“是我。” 迎程程的心情很难形容,在自己最擅长之事上栽跟斗,还是当着最爱慕之人的面。 怎么说呢。 就跟被迫和单子寅这个病秧子成亲,结果九王爷还被请来当高堂,得给他磕头时那个想死但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那个感受…… 是一模一样的。 单子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了,见着敬仰已久的九王爷,人傻了?” 迎程程磨刀霍霍,简直吃了他的心都有。 九王爷并不觉得有什么,京城中对他有孺慕之思的少女多如过江之鲫。 就在迎程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程姐姐”。 迎程程简直可以说是受到了惊吓。 颜悦出现在此处,比九王爷出现给迎程程带来的冲击感要大多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迎程程和单子寅同时失口问出来。 看到单子寅也如此惊讶,迎程程方才还想掐死他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点。 颜悦不高兴地瞥了单子寅一眼:“我为何不能在这儿?” 她说着已经上前来,高高兴兴地挽住了迎程程:“小舅舅接到将军府的求救,要出来一趟,我在京中待着没意思,就央他带我一起来了呀。” 迎程程看了看颜悦,又看了看九王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单子寅的目光匆匆从她那有些迷茫又有些傻的脸上掠过,虽然很想在这时候挖苦几句,却又有些不敢—— 在这种时候激怒迎程程,她可能真的会动手。 尤其此处还有个颜悦,随时可能拱火。 于是他只能干咳一声解释道:“奢香夫人乃颜悦嫡亲姨母……” 原来如此。 迎程程此刻脑子特别乱,莫名其妙跑出“亲上加亲”几个字样来。 再看九王爷与颜悦,便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之间关系匪浅了。 颜悦看着九王爷问:“乾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九王爷却说,“我们现在还须兵分几路。” 颜悦第一时间抓紧迎程程的胳膊:“我要同程姐姐一起!” 九王爷却不由分说将她抓来自己身边:“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单子寅点头:“咱们本是出门来救人的,迎璜如今还在虎头寨,更何况玉枢与铁男也还在他们手上。” 他扭头看向颜悦:“让你带的东西带来没有?” 颜悦不怎么高兴地从怀里摸出来两个小瓷瓶递给他:“你欠我一个人情。” 单子寅“呵呵”一声:“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他从自己怀中摸出一把绿油油的、像是草的东西,先是递到鼻边闻了闻,然后才说:“我有办法给玉枢他们解毒。” 九王爷就等他这句话,见他有把握之后,立刻提起颜悦的衣领,垫脚一蹬,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来过一样。 迎程程直到现在依然有种恍惚感,直到单子寅伸手过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见着你日思夜想的九王爷,当真傻了?” 一日之内当她面说她两次“傻”了,迎程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看你是找打。” “这样才正常嘛,”单子寅扬了扬手中的草药,“这是方才九王爷拽着我跑时,在虎头寨外头摘来的,应当能解毒。” 他递给迎程程几根。 迎程程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来接。 “还防着我呢?” 单子寅干脆先递进自己嘴里几根,当着她的面嚼碎了咽下去,再打开小瓷瓶,对着瓶口灌了一半凝露喝下去。 “你以为为何虎头寨对我们如此疏于看守?” 这时候迎程程也反应过来了:“吃食中下了迷药?” “下了毒,”单子寅云淡风轻地说,“再辅以迷烟,基本上不可能逃得出去。” 迎程程点了点头:“以铁男的功夫,若不是早已中毒,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抓的。” 单子寅再次把草药递过去。 这次迎程程没再拒绝。 这草药真是苦。 不知道单子寅是怎么做到如嚼甘草一样吞下去的。 迎程程尽量控制住自己面无表情地咽下去,再接过来那剩下的半瓶凝露喝了。 凝露真是苦啊。 迎程程这次还想做到不动声色,但单子寅已经上蹿下跳起来。 “苦死我了,这草药也忒苦了些!” “……”原来他也觉得苦啊! 单子寅真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居然又一次猜到了迎程程心中的想法。 他主动解释道:“我若是方才就表现出来,你就不会吃了。” ……这倒是真的。 迎程程自然不会承认她怕苦,但若单子寅方才就像现在这样上蹿下跳,她肯定会怀疑那草药的药性。 “良药苦口嘛,还是得吃的。” 迎程程吃完解药后,并无什么特殊感觉,但单子寅笃定二人已经解毒,便说:“我们得想法子去救玉枢与铁男。” ** “也不知道公子他们如何了,”玉枢浑身是伤,连靠在墙上都疼得龇牙咧嘴,“公子一定会很担心我……” 铁男说:“你这个样子的确是让人担心。” “看着唬人,其实没什么大……”玉枢说话时牵扯到伤口,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没问么大问题。” “你们将军府还真是有意思,”铁男看得啧啧称奇,“就连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喜欢强撑,疼就是疼啊。” “可若是将弱点示于人前……” “示于人前怎么了?你们单老将军经历过那么多场大小战事,难道就不会受伤?他也是肉体凡胎,受伤会疼、失血过多会晕,这是身体本能反应啊。” “你不懂,”玉枢摇摇头,“若是将军在将士面前示弱,军队士气便起不来……” “我是没打过仗,但我们姑娘也是看过兵书的,不是有句话叫……”铁男思索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哀兵必胜?” 玉枢想反驳,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而且他一咳嗽起来,牵扯到身上各处伤口,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偏偏这时候铁男耳朵一动,竟然还吩咐他:“别停,继续咳!” 玉枢:…… ------------ 第二十九章 天生貌丑 第二十九章天生貌丑 玉枢惊天动地地咳嗽了一阵。 时间足够迎程程将单子寅扔进来,然后再自己也翻墙而入。 两人依照单子寅指示,生嚼了那个特别苦的草药后,又分完了那瓶凝露。 玉枢说:“就知道公子会来救我们。” 铁男下意识争辩了一句:“明明是我们姑娘……” 但忽然又想到是玉枢以身相救,免她遭毒打,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铁男只好调转枪头去埋怨迎程程:“姑娘好不容易逃出去,为何要回来?” 玉枢吃了一惊:“公子你们原本逃出去了?” 单子寅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反正逃也逃不远,更何况还有个迎璜在他们手里,总要回来的。” “说不定他们虎头寨有个什么女当家,看上了他,要把人留下来当压寨相公呢,”玉枢居然还有心情跟他们开了个玩笑,“到时候乐不思蜀了……” 然后迎程程和铁男才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但又特别容易被忽略,以至于居然到现在还没有人告诉单子寅和玉枢的事。 她们对视了一眼,最后迎程程慢吞吞地开口:“那个什么,迎璜他,肤黑貌丑,大概率是不会被留下来当压寨相公的。” …… 迎璜已经被绑在校场整整五日了。 虎头寨的人还挺讲道理,该给的吃的、喝的,从未怠慢,只是那些味道嘛就十分差强人意。 他喜欢骂人,虎头寨的人也不惯着,特意派人轮班来与他对骂。 对骂的话术十分单一,不论迎璜骂什么,他们都会整齐划一地回答一句:“你真丑啊。” 于是气得迎璜继续破口大骂。 等到单子寅他们过来救人的时候,迎璜的嗓子已经嘶哑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更具体些来说,他从昨日起就失去了战斗力,可以说是被虎头寨的人单方面羞辱了。 迎璜之所以总爱去青楼,即便要债的找上门,他被迎湘仪打得半死,偷溜出去都要继续往青楼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青楼的姑娘不会有人当面说他丑。 因为他已经失声,这次营救相对来说十分顺利。 顺利到迎程程带着人都出了虎头寨,还心底里发毛,总觉得太顺利了有点问题。 迎璜毫无危机感应能力,只顾着在她手心里写字:他们骂我!!! 连续打了三个感叹号,以表达他的愤怒之情。 迎程程心里虽然一直不怎么看得上他,但又情不自禁对他充满了同情。 迎璜的丑是天生的。 他母亲肤白貌美,否则也不会被迎湘仪看上。 迎湘仪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年轻时候也是个小白脸。 不知为何连续生下两个儿子,迎璜和迎榈相貌都一言难尽。 是那种局部似父、局部肖母的一言难尽。 换言之,局部都很可以,但凑在一起就是十分不顺眼。 迎璜一直不甘心,也知道府里下人都会私下偷偷嘲笑他,因此爱上了逛青楼。 只有青楼的姑娘为了赚银子,不会骂他丑。 非但不会骂他丑,还会违心地夸他风流倜傥、貌若潘安。 夸得迎璜逐渐被洗脑,只要不照镜子,总能忘了真相。 因此他在青楼的债越赊越多,直到后来老鸨派人找上门来讨债。 于是被迎湘仪吊起来打。 打完他也不气馁,继续偷溜出去逛青楼。 他逛青楼也并非干些龌龊事,无非就是听姑娘们夸他。 谁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因被虎头寨虏来,全给毁了。 “你好丑啊”成了萦绕在他耳边、心头的咒语,念得他夜不能寐。 玉枢身上带伤,忍笑忍得浑身都在颤抖,抖得连迎璜都侧身看着他,关切地张着嘴用口型问:你伤得很重? 说良心话,虽说迎璜与迎程程兄妹之间感情一般,迎程程又长得眉清目秀的,很伤迎璜自尊心,但迎府也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没嫌弃过他丑。 如今竟然还冒着风险来营救他。 所以迎璜即便已被伤透了心,还是关心了一下迎程程夫婿的小跟班。 这下玉枢笑得都觉得自己心中有愧了。 迎璜见他低下了头,猜测他可能在隐忍伤痛,于是又低头在迎程程手心里写:我们还是先逃出去,设法给他请大夫。 迎程程也跟着莫名其妙起了些许愧疚之心,她将手抽回来,别扭地说了一句:“炫耀你识得几个字似的,写得我手心痒痒。” 迎璜还想再写什么,被单子寅适时打断了:“我们还是先找到马车再说。” 他们被抓的时候,马匹、银钱等一应皆被虎头寨的人带走了,可他们要马车是没用的,毕竟山贼人人个个会骑马,山林里也不适合坐马车。 九王爷他们来时肯定骑了马,套在马车上,至少能把他们中间这几个不会骑马的带回去。 迎程程自告奋勇:“跟我走,我沿途做了记号,绝不会错。” 除了她之外,再无第二个人能站出来如此自信地带路,于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跟着她走入了岔路。 半个时辰之后,迎璜饶是嗓子哑了,都忍不住嘶着声音开口:“这棵树……我们好像经过三次了。” 鬼打墙似的,走到第二次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棵分叉得十分眼熟,和旁的树都不一样。 到第三次了,他实在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问出口才知道,原来其他人也早察觉到不对劲,只是碍于迎程程淫威,并没敢开口罢了。 单子寅蹲下来,以枯枝为笔,在地上画了一下简单的路线:“若我没记错,来时应当是这样的线路,方才程程带路并未走错方向。” 但就是没能走出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铁男问:“难道是这些树,会自行移动?” 有些阵法就是用这种形式来迷惑敌人的。 但单子寅直接摇头:“阵法主要是以木桩来移形换位,这是在树林之中,树皆是扎根于泥土中,就算虎头寨的人有再大气力,也无法做到瞬时移动。” 迎璜张着嘴比划了一阵,但这时候没人有心情去看他。 迎程程忽然灵光一闪:“有没有可能,这林子里本来就有极其相似的几棵树,虎头寨就是为了迷惑敌人,才故意让我们觉得是在鬼打墙?” ------------ 第三十章 将军百战死 第三十章将军百战死 “不可能。” 单子寅思索了片刻,给出否定的答案。 迎程程侧着头看向他:“那是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 迎程程想了想:“那我们现在做好标记,再走一次,看看下一次再遇到的,究竟是这棵树,还是虎头寨的人在以假乱真。” 没有人提出异议,于是大家一起往前走。 铁男扶着玉枢,有一阵没吭声。 不对劲。 姑娘她很不对劲。 单子寅否认了她的猜测,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暴跳如雷,而是语气十分平静地问他为什么。 而且单子寅否认她之后,也没有给出合理的理由,居然还回了一句“不知道”。 就这样迎程程都没有发作,甚至还提出了新的解决办法。 真是……太不对劲了。 她为什么会突然对单子寅这么友好? 铁男心中警铃大作。 她家姑娘该不会对那个单子寅,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吧! 不能够啊! 审美从九王爷一下降级到单子寅…… 这到底怎么想的啊! 但现在毕竟玉枢才刚救过她,单子寅又替所有人解了毒,卸磨杀驴都没这么快的。 就在铁男心里山路十八弯的时候,走在前头的迎程程忽然回头问了一句:“迎璜呢?” 因为他嗓子坏了,一路都没能吭声,所以人掉队了也没被人发现。 单子寅及时说:“不着急,先往前走。” 铁男吃了一惊:“不管他了?” “我猜测,他可能是守在方才那棵树前,记号可以被抹掉,也可以作假,但人守在那里,总没有办法再故作玄虚。” “你的意思是……”迎程程明白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很可能会重新遇到他?” 单子寅点头,率先继续往前走。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们果然看到了坐在树下打盹儿的迎璜。 迎璜听到动静主动睁开眼,这次换了个人,直接去在单子寅手心里写字:其实我没有睡着。 所以不可能被人移动位置。 “这到底怎么回事?”迎程程实在是很费解,“我们并没有走回头路,并且是一条直路,甚至没有拐弯,怎么可能会绕回来?” 虎头寨所在的这片林子有些邪门。 迎程程想起来什么,立刻转头去看向单子寅:“九王爷和颜姑娘……” “可能也被困住了,”单子寅神色也有些沉重,“否则如今应该已经来接应了。” 天色重新暗下来。 从他们逃出来到现在,已经一整天过去。 虎头寨的人根本没出动来抓人,想必是非常有自信,他们绝对逃不出去。 铁男不理解:“姑爷那封信送出去,难道只有九王爷来了?” 将军府和迎府就算只拍府丁、家丁过来,也总有人在林子里四处搜寻,真跟山贼迎面碰上,总不至于毫无抵御之力。 最起码虎头寨就养不起这么多闲人,抓了他们也没处安置,更不可能直接杀人。 以他们在虎头寨这几天的观察来看,他们只想谋财,并不想害命。 玉枢走了这么久山路,身上的伤有些扛不住了,他粗喘了一声,单子寅就立刻看过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山里还有野兽出没,得先找个地方落脚。” 迎程程也说:“而且我看虎头寨有许多兽皮,估计山里还有他们捕兽的陷阱,也需要格外注意。” 话音刚落,迎璜就嘶哑着“啊”了一声。 所有人回头去看,他已经一脚踩进了捕兽网,直落进坑里了。 迎程程:“……但凡听听我的呢。” 迎璜在坑里仰着头比划:我哪知道啊,我来不及。 也是,虽然他在迎府里不受待见,但出了门还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公子,何时受过这样的苦,又怎么可能有野外生存经验呢? 迎程程纵身一跃,倒栽着飞身下去。 铁男非常默契地一跃而起,拽住了迎程程的脚,另一只手快速抱住了一旁的树干。 单子寅才刚眨了眨眼,迎程程已经把迎璜从坑里拽出来,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这次小心些,山里陷阱多。”迎程程叮嘱道。 迎璜何曾见识过如此场面,先前只是知道迎程程会些腿脚功夫,万万没想到她…… 竟然会飞! 他努力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些声音来:“你刚才那样飞!怎么学的!能不能教我?” 迎程程看着他那双獐头鼠目的脸上忽然露出神采奕奕的神情来,一时间那句“你就别做梦了”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单子寅软言安慰道:“只要勤加练习,你也可以。” 铁男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半道上被迎程程的眼神谴责到,又立即用咳嗽来掩盖。 还好迎璜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双眼放光地看着单子寅问道:“我都已经如此年纪,并无童子功打底,也可以吗?” “只要有心,何时都不晚,”单子寅笑着看他,“端看你,是否有这个恒心同毅力了。” 恒心?毅力? 都是对迎璜而言,天方夜谭般的东西。 但他这回竟然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迎程程,很认真地说:“小妹,日后劳烦你指点了。” 长到嫁了人,都没听他叫过一声“小妹”的迎程程总感觉他中邪了。 铁男很快找到了一个山洞。 洞口还在滴露珠,单子寅去找了片大一些的树叶,卷起来去接了露水,然后递到玉枢面前。 迎璜立即就蹙起了眉:“我还没……小妹还没喝呢,你给一个下人先喝?” 铁男大声嚷嚷:“下人怎么了?下人就不是人吗?” 迎程程也蹙起了眉头:“如今玉枢有伤在身,一应吃喝用度,自然都须紧着他来,到了如此境地,还分什么主仆?活着最重要。” 迎璜的喉咙还火烧火辣,他看着那捧水,简直嗓子眼儿里都能伸出只手来去抢了,但因为迎程程发了话,还是硬生生忍住。 单子寅最后才开口,他失去了往日里温润模样,山洞里已经渐渐暗了,他也不必再演戏,那双桃花眼里的温柔神色尽褪,神情疏离冷淡得像块冰。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为的从来都不是权贵,而是百姓。” 他冷冷地问道:“更何况,你不过商贾人家出身,算得上权贵吗?” ------------ 第三十一章 烹饪天才 第三十一章烹饪天才 迎璜这才想起来,他曾听过说书的讲单将军天山追穷寇的故事。 单将军当年下军令,强制队伍中所有人保存实力,退至安全地带,以待来日再战,他自己却股神而入,勇闯敌军大本营,歼敌数十人,最后还顺利杀出了重围,和援兵会和。 正是此战,他一朝成名天下知,结束了长达十数年的寇盛将军时代。 说寇盛是将军,连迎璜都不屑。 寇盛当年出了名的反复无常、寡廉鲜耻,欺上媚下已成常态,征战从不立身于阵前,永远都是将士去浴血奋战,他只顾贪功博升迁。 这样的人,在朝廷无人可用之时,短期内能取得成就,但长此以往肯定会造成混乱。 所以一个真正能令人心悦诚服的将军,靠的是绝对的本事,而非手段。 正如真正的军事家,靠的肯定是阳谋而非阴谋。 迎璜有些聂聂:“妹夫你别生气,我没读过几年书,有些道理先前不懂,你教我,我便能学会。”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有些怕他的笑脸人。 单子寅又恢复了先前那个笑意盈盈的模样。 “二哥说笑了,只是子寅自幼耳濡目染便是这些,一时竟忘了……” 竟忘了什么呢,他也没接着往下说。 迎璜本来有些想问的,可看着单子寅的模样,他还是把话给吞了回去。 单子寅看起来是在笑,语气也很温和,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眼底眉梢并无半分笑意。 就好像二姨娘刘氏,每日笑嘻嘻地看着你,可转背就能立刻变脸。 迎璜这样想完,又瑟缩着别开了头—— 拿单子寅同刘氏相提并论,再看他竟然还起了一些愧疚之心。 铁男已经扶着玉枢靠着山洞壁歇下来,单子寅在洞口找了些草药,又找了块长些的石头,尽量如同捣药一般,将草药捣碎,然后去替玉枢外敷。 玉枢平日里看着弱不禁风,真到了这时候,反倒坚毅得令人有些心疼。 铁男看他忍疼忍得头上直冒汗,劝他:“疼的话喊出来,喊出来就能好些。” 玉枢反而乐了:“将军府出来的人,可不能示弱于人前。” 迎程程原本守在洞口,听了一耳朵,回头来嘲笑:“你家公子示弱于人前的时候还少吗?” 玉枢振振有词:“那是在少夫人面前,于公子而言,您是自己人,并非外人,不必故作坚强。” 铁男想也不想便反问道:“那我也不是外人,你忍着做什么?” 单子寅闻言轻笑了一声。 铁男心中坦荡,也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何歧义,倒是迎璜本想打趣的,眼神和单子寅打了个照面,又有些不大敢了,只好把话又给吞了回去。 然后他的肚子就非常突兀的“咕咕”响了几声。 原本可能不算太响的,但山洞内,它竟然有回声! 迎璜的脸都红了。 但这时候反倒没人笑话他。 单子寅看向迎程程,非常理直气壮地说:“我们的人里,只有你有这身手,恐怕需要打些山珍来果腹。” 迎程程也不扭捏,转身吩咐铁男:“先将火生起来,等我打猎回来,就能直接烤了。” “哎!” 迎程程转身干净利索地走入了黑夜之中。 常年锻炼眼力之人,置身于陌生环境时,会比常人更习惯于黑夜中行走。 迎程程此刻的视物能力与蝙蝠无异。 因白日里鬼打墙之事,迎程程没敢走得离山洞太远,但山洞附近走动的禽鸟并不多,她等了好一阵,才终于等来两只结伴的野鸡。 没办法了,就是你俩了。 迎程程弹石击中野鸡的脑袋,野鸡应声直直落下。 她走近掐住脖子,一只手就抓起了两只野鸡。 回到山洞时,铁男果然已经将火生起来。 单子寅跟个大爷似的盘腿坐着,笑眯眯地说:“程程真厉害,不仅能抓野鸡,还会做饭呢。” 其实并不会做饭,甚至也不会杀鸡的迎程程:“……” “给我家姑娘下套呢?”铁男愤愤不平,“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如何能会这些!” 迎程程纠正道:“我从未娇生惯养。” 铁男:“……”现在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吗! 迎程程还是直接承认了:“我并不会杀鸡、做菜。” 单子寅眼光灼灼地看向铁男。 铁男:“……我也不会。” 单子寅眼里的光一下就灭了。 已知目前最强战斗力的迎程程和铁男都不会杀鸡,以及做菜。 单子寅虽从不认可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但他本人的确并不擅长烹饪。 玉枢目前还浑身是伤,但就算他还健康,这些也是不会的。 那么就只剩下…… 所有人同时想到,又一同侧身看过去。 迎璜已经尽量缩成一团,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但到底还是没避得过去。 “其实我也不会……” 迎璜实在是扛不住所有人如此殷切的目光,话说出口了都被迫半道上拐了弯儿:“但我可以试试,妹夫说过,只要我肯学……” 只是目前在这件事上,也没谁有本事当得了他的师父。 全靠自学成才啊。 迎璜叹了口气,认命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拎起两只被石头砸晕的野鸡,一人两鸡皆垂头丧气地往洞口走去。 余下四人目送他背影离开,最后谁都没忍住,纷纷别开头偷笑了起来。 事实证明,人若是被逼到一定份上,没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迎璜突然发现,他娘的他竟然在烹饪这件事上是个天才! 野鸡需要拔毛,拔毛需要滚水,目前他们的条件下,水都得靠接露珠,还得紧着玉枢这个伤患为先,哪来的富余去贡献给两只野鸡? 于是迎璜干脆硬拔。 然后再放到火上去烤一烤,还有种别样的风情。 这种条件下,能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处理完的野鸡被包在找来的大树叶里,放到火堆里去烤。 迎璜满手是鸡血,又怕吓着旁人,将手藏到身后去,在后背上蹭了又蹭,没敢第一时间过去同大家一起吃。 单子寅心细,告诉他应该很快就会下雨了,到时候雨水来冲洗便可。 迎璜没顾上问他为何知道很快就会下雨,但的确没过多久山洞外就传来了滴滴答答的雨声。 他喜滋滋地跑出去,洗了半日才将一双手给洗干净。 待重新回到山洞里来,单子寅将留好的半只鸡连同一只鸡腿给他递了过去。 ------------ 第三十二章 跳崖明志 第三十二章跳崖明志 迎璜简直受宠若惊。 单子寅将两只鸡给他们四个人分了,非但自己没吃,还提醒了玉枢一句:“如今你身上伤口未愈,少吃一些,利于恢复。” 铁男蹙了蹙眉。 明明伤口需要多吃些,才利于恢复。 可单子寅已经露过好几手岐黄之术,也的的确确救了他们,玉枢是他贴身小厮,他没道理去害他。 于是满腹不解也都憋了回去。 迎程程想了想,还是掰了个鸡翅膀递过去:“多少还是吃一些,饿着没体力可不行。” 单子寅就着她的手将鸡翅膀又给递回去:“你多吃些,我不饿。” 这种时候他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风度,让迎程程都要对他刮目相看了,感动之余,就将鸡翅膀啃了个干净。 铁男是到半夜突然开始腹内绞痛的。 她腹痛惊醒时,发现迎程程也正扶着岩壁在艰难起身。 “姑娘!”铁男想奔过去,然而有些抬不起脚来。 迎程程朝她摇了摇头:“迎璜在洞口方便。” 想了想又进一步解释:“是出恭。” 铁男往洞口方向走了几步,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味。 她一愣:“是那两只野鸡……” 铁男环顾洞内,已然不见单子寅与玉枢身影。 跑了? 怪不得先前一口鸡肉都不肯吃! 原来是在这里埋伏着呢! 迎程程问:“你症状如何?” 铁男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腹部,顿时又绞痛难耐起来,额上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往下滴。 迎程程喊了一声:“迎璜?” 迎璜从洞口虚弱地回了一句:“我这就好了……” 人在屋檐下,没好也得先让着姑奶奶。 迎程程让铁男先去。 这一去,铁男蹲得腿都麻了。 这个山洞是不能待了。 迎程程带队,三人继续往前走,去找新路。 迎璜憋了一路,还是问了出来:“妹夫呢?不管他们了?” 铁男本就憋了一肚子气:“他在野鸡上动手脚,害我们中毒,早逃跑了,什么叫不管他们了?” 迎璜愣了愣:“可是野鸡是小妹抓的,我烤的,整个过程里妹夫并未沾手,他如何动手脚?” 铁男愣住了。 是啊,他都没经手,要如何动手脚? “可他一口都没吃那只野鸡,如今又与玉枢一起失踪了……” 迎程程看向迎璜:“你醒时,他们还在吗?” 迎璜摇了摇头:“不在了。” 迎程程猜测道:“或许是玉枢最先起反应,毕竟他身上还有伤,格外脆弱些,然后单子寅扶着他出去……” “但也不会一直不回来吧?” 迎璜弱弱地反驳道:“我们就这样走了,说不定他们已经回去了啊。” 铁男看向迎程程:“姑娘!你何时如此信任那个单子寅了?不管是否是他动的手脚,他可从来都不是咱们自己人呐。” “这话听了可真叫人伤心。” 就在这时,前头忽然传来单子寅的声音。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衣摆处全是被荆棘划破的痕迹,脸上也有些浅浅的划伤。 玉枢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主仆俩相互搀扶着慢慢走过来。 玉枢见着铁男,第一句话是:“你可有腹泻?” 铁男回答时的语气有些生硬:“想必是比你严重些。” “我们公子说,那野鸡常年在林中行走,恐怕是吃到了毒蘑菇,只是毒性不强,才只致使腹泻而已。” 铁男冷哼了一声:“看来姑爷是早就知道了?” 单子寅解释:“我也是玉枢毒发后,把脉才知,否则定会阻止你们食用的。” 但铁男根本不信:“要真是如此,姑爷当时为何一口不沾?” 迎程程原本一直没吭声,到了这时候,才终于开口:“事前好意,不能事后曲解为别有用心。” 单子寅似乎有些意外,像是没想到迎程程会对他出言维护。 玉枢也跟着解释:“公子自幼体弱你们早就知道,但凡吃些荤腥都易带发寒湿之症,因此在吃食上会格外谨慎,基本不吃外食。” 这时天已经渐渐亮了。 单子寅没有责怪铁男,还很贴心地转移了话题:“不过离开那个山洞是对的,昨夜洞中生了火,虎头寨的人一定会发现,顺着找去又是麻烦。” 铁男梗着脖子道:“若是有人带路去抓我们,那可就更是瓮中捉鳖了!” 单子寅装作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好心地上前来,试图帮忙扶着迎程程。 结果铁男反应极大地将他一把推开:“不要你装好人!” 就这一推,玉枢大惊失色。 他连忙上前拽住单子寅,随后怒吼了一声:“前头便是万丈悬崖!我与公子先探过路,此路不通,你这样推人,万一把他推下去了怎么办!” 铁男先是一愣,随后往前走了几步,探身去看。 只见一片竹子遮挡住视线,拨开竹叶,便赫然可见已到末路,再往前便是万丈悬崖。 玉枢之言,半分不夸张。 迎璜也跟着看过来,随后惨白着脸色往后退了几步:“这、这么深……” 然后他直接躲到迎程程身后去了。 毕竟迎程程先前可是当着他的面飞起来过。 那就算不小心掉下去,也是可以,可以飞上来的吧? 就在这时候铁男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又冷笑了一声:“若非前无去路,你们也不会回头,想必是早就想好了如何甩掉我们!” 迎璜感觉她都已经不讲道理了:“我们五人,就小妹与你有些功夫,若虎头寨来人追捕,与你们在一起尚有胜算,他们为何要跑?” “许是拿我们与虎头寨的人做交易,让人来抓我们,他们好跑呢?” 连不怎么爱读书的迎璜都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玉枢还要分辩,单子寅已经抬起了手阻止他。 “看来只有一个法子能自证清白了……” 他抬起头,看着铁男笑了笑。 铁男被他笑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等单子寅重新扭头看向迎程程的时候,迎程程心里暗叫了声不好。 然而即便她已经上前一步试图去拽了,单子寅还是第一时间转身朝悬崖边飞身扑过去。 迎程程想也不想一头扎下去,拽住了单子寅的腰带。 然后两人就在悬崖边三人的惊呼和注视下,双双一起坠下崖去。 ------------ 第三十三章 单家祖训 第三十三章单家祖训 下坠时,迎程程为了拽住单子寅,头的角度刚好和崖壁对冲。 迎程程收势不及,眼看就要直直撞上去。 关键时刻,单子寅另一只没被拽住的手也赶紧缠绕上来,双手拉住迎程程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一扯。 于是在下落过程中,迎程程被直接甩了出去。 单子寅为了救人,被迫只能自己去撞那崖壁,不过如此一来,他至少不会用头去撞了。 迎程程先落地,她被直接甩到了崖底一片枯草上。 枯草还有些厚,因此并没有受到多少冲撞力。 她亲眼看着单子寅侧身撞到了崖壁上,然后很快用一只手捂住撞到的另一只胳膊,最后头朝下往下冲过来。 脑袋撞到,人可就废了。 迎程程顾不得自己还浑身都疼,想也不想就朝单子寅落下的方向扑过去。 接是接不住了,给他当个垫背的吧。 单子寅他看起来如此瘦弱,真的压上来的时候,还是很让人受伤的。 迎程程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压出来了。 但单子寅人都已经晕了过去,她还得先把人掀开,再把他给拖走。 当迎程程终于能坐起来喘口气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单子寅腿上被拉了一条特别长的伤口。 他掉下来的时候不是撞到的胳膊吗?为什么会伤到腿?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迎程程四处望了望。 周围的环境很不乐观。 树叶都枯黄了,结果子是不太可能,而且没有水,也没有任何能果腹的食物。 眼下单子寅人昏迷了,只有他认识些草药。 好在迎程程还有些急救之法,她只思考了片刻,就从自己衣角撕扯了一块布下来,艰难地起身朝单子寅爬过去。 靠心脏更近一些的地方,必须得用布条紧紧绑住来止血。 伤口还没找到更合适的方式来处理,但血必须立刻止住。 单子寅肤白,腿根处被这样一绑,勒得整条腿都变紫了。 迎程程觉得这画面有些滑稽。 他这条腿不知道为什么,和昨夜那只烤鸡的腿也忒像了些。 迎程程咧着嘴,像傻子似的笑了起来。 得亏单子寅现在晕过去了,不然见她笑成这样,又该多想了。 将血止住之后,迎程程将单子寅放平了躺下,瘸着腿爬起来,艰难地开始找可以落脚的地方。 悬崖下乱石杂多,在他们落下来的不远处,有一个比较小的山洞,迎程程查看了一下,可以落脚,但里头已经有了生活痕迹。 从脚印来看,恐怕有狼。 迎程程在冻死和被咬死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毕竟狼来了,谁会被咬死还未可知。 鸠占鹊巢这种事,也是技高者胜,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古便是如此。 于是等到单子寅被腿上钝痛疼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只被吊起来的狼。 单子寅吓得失声惊叫了一声。 然后他就看到迎程程扶着腰从洞口处进来了。 “你可算是醒了,”迎程程长吁一口气,“再不醒我就得想法子去找水来泼醒你了。” 单子寅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为什么跟我一起跳下来?” 迎程程将柴火扔在地上,一边试图生火,一边回答道:“当时没来得及想,再给我些时日考虑,必定就不会跟着跳下来了。” 她看上去好像有点遗憾,但又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不合时宜的话在单子寅舌尖滚了几回,刚要开口又给吞了回去。 迎程程仿佛后脑勺上长了双眼、将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都看了个完全。 “我其实……是在算计你,铁男的话,并非诋毁。” 迎程程头都没回,手里的活依然没停。 单子寅倒是开了口之后,下头的话就更顺畅了些:“那林子有蹊跷,绝不会是虎头寨先前见过的那些人能布的阵法。” “但我并未想好对策。” “铁男一直对我有所顾忌,若我直言,你们也不会信。” “跳崖明志是最好的选择,我早查看过,半壁上有树,可以当作缓冲。” “只要我这次不死,之后再说什么,于你们而言,可信度也总算是高了一些。” “我实在没料到,你会跟着跳下来……” 他说了这么多,迎程程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单子寅有些忐忑。 他停下来之后,迎程程才终于站起来。 单子寅屏息以待。 迎程程一转身,朝着单子寅低吼了一声:“这柴火怎么回事!根本燃不起来!” 单子寅愣了愣,随即大笑出声。 他们二人皆非深谙生火一事之人,两人忙活了一阵,才终于将火生起来。 因为一直在动,反而不觉得冷。 等火生起来之后,冷和痛的感受才后知后觉地开始侵蚀起身体来。 迎程程看着单子寅的腿,有些犯愁:“你这腿,再不给好好医治医治,也没必要留着了。” 单子寅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有些犯困,他勉强打起精神来,轻声开口:“只可惜我随身携带的香囊坠崖时丢了。” 迎程程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这个?它能做什么?” 单子寅眼睛顿时一亮:“有它就好办了。” 香囊中放的竟然并非香料,而是一个卷起来的白布兜。 单子寅单手将布兜抖落开来,露出里头按粗细长短分门别类的足足……一百二十余根银针。 迎程程看得瞠目结舌:“你还真是……懂岐黄之术啊,你的腿扎针能好?” “我只是略通岐黄而已,扎针是万万不会。” 迎程程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了,她指着那些银针问道:“那要它何用?” 单子寅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不正常的红:“我先前说过,我擅长刺绣,你是不是从未信过?” 迎程程突然想起来先前回门时,在将军府单子寅展示过的那副绣像。 “那幅绣像……不会当真是你亲手绣的吧?” 单子寅笑了笑:“单家祖训,不骗夫人。” 迎程程想也不想就反驳道:“生火之前你还说你是在有意算计我,怎么,算计不算是骗?” ------------ 第三十四章 问谁饲狼 第三十四章问谁饲狼 “权宜之计,只是能更快速达成所愿而已。” 单子寅看着迎程程,神色认真地做出保证:“日后绝不再骗你。” 迎程程点头:“那我可就记着了。” 她朝单子寅伤口处看了看:“快些处理。” 单子寅点点头,取出两根针来,放置火上烧了烧,然后又从香囊中取出丝线来穿进针眼中。 迎程程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是……” 单子寅直接用动作来回答她。 他先将衣摆扯下一块布,团成一团塞进了自己嘴里,随后将用火烧过的银针,直接插入了伤口处的皮肤里。 迎程程看着他缝了几针之后,果断上前接手:“你如此躬身缝针毕竟不便,我来。” 单子寅忍痛已经快耗尽力气,迎程程主动开口了,他也就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 迎程程的手从来没拿过绣花针,学会了方法,可毫无技巧可言。 伤口往下的部分,迎程程缝得跟蜈蚣似的。 歪歪扭扭,看上去十分骇人。 但好歹也是缝上了。 单子寅再次醒来的时候,和被吊起来那头狼面面相觑。 迎程程说:“它是自己被捕兽夹弄伤了,我赢也是胜之不武。” 单子寅发现,她居然刚学会的技能就已经用上,替那头狼把伤口也缝好了。 “想不到你还是个热心肠。” “你想不到的事可太多了。” 单子寅没忍住继续问:“都好心替它缝伤口了,为何还要将它吊在这儿?” “救它是因为我人善,”迎程程道,“可放走它,它便随时可能回来攻击我们。” 占了人家的地盘,绝不能放狼归山,可该替它治的伤却也不能怠慢。 单子寅觉得迎程程这人,矛盾又很有意思。 “我们如今还活着的消息,玉枢和铁男不知道,恐怕悬崖之上也不太平。” “铁男并非扭捏之人,事已至此,责怪自己也是无用,所以她一定会设法下来找我们。” 迎程程很坚定地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必定会来。” 单子寅想了想:“此处悬崖并不高,否则你我摔下必定粉身碎骨,他们若当真会设法下来,应当不须等到夜里。” “但铁男与我一样,从未有过野外生存经验,你也不能太过乐观。” 两人相顾无言,又一起扭头看向被吊在半空中的那头狼。 有一件两个人都并未第一时间面对的事实,那就是狼并非独居动物,有一头狼出现了,那恐怕附近还会有狼群。 狼群群起而攻之的话,现在他们二人一个重伤、一个多少也有些暗伤,两个伤兵要如何抵御? 单子寅心中有些发愁,腿上还在一阵阵地传来钝痛。 迎程程想办法给他找了些冷冻的石头来给伤口发烫处降温,又担心他会受凉,火把越移越近…… 这又该担心会不会把他给烧着了。 单子寅开始发热了。 意识越来越虚,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跑了出来,置身在一片漆黑之中。 远处好似有光,要越凑近才越亮。 于是单子寅拼了命地往前跑。 跑着跑着,他怀中那幅绣像突然被风吹了出来。 绣像被风吹得又远又高,还在不停往前飞着。 单子寅急了,愈发拼命地往前追。 “娘……” 迎程程发现单子寅睡梦中眉头都还紧蹙着,原本是打定主意,想去替他强行将眉头给抚平了。 结果人还没凑近,就看到单子寅忽然开始受惊似的扭动起来。 他现在的伤口可经不起再折腾了。 迎程程认真思考是否要将人强行给绑起来。 人刚刚凑近了些,就听到单子寅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迎程程:“……” 真好,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大个儿子。 迎程程面无表情地想,这若是能让他自己记起来,必定会比脸上被人画只大王八更想一头碰死吧。 她用手背去碰了碰单子寅的额头。 快能卧鸡蛋了。 这样烧下去,别说记得这声“娘”了,他烧成傻子的话,可能连自己成过亲都忘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 就在迎程程一筹莫展之时,被吊起来的那头狼忽然“嗷呜”了一声。 迎程程抬起了头。 那头狼从口中吐出了什么东西。 迎程程本能地蹙起眉头,不经意间和野狼对视了一眼。 它又叫了几声。 有些时候,畜生也能通人性。 它知道是迎程程救了它。 若不是她替它缝好伤口,如今野狼已经死于失血过多。 于是它投桃报李,从口中吐出了原本采来用以治疗自己伤口的草药。 迎程程某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听明白了它的意思。 到了这时候,也没旁的法子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迎程程回忆了一下先前单子寅捣药的顺序,眼下只能将就着来了。 草药被用石块直接砸碎,随后粗粗敷在了伤口上。 还有一些富余,迎程程也没犹豫,直接去替那头野狼也给上了药。 野狼其实也有些可怜。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 这次野狼从她靠近开始,就很配合地把受伤的腿凑过去。 迎程程顺势撸了撸它的头:“你不是独个儿住在这山洞中对不对?若是一会儿你的同伴回来,可记得告诉它们是我救了你啊。” 野狼在她掌心里蹭了蹭,眼睛湿漉漉的,仿佛还点了点头。 迎程程心中因单子寅受伤而烦躁的郁结之气,这会儿都消散了。 “好狼,”她又赞叹了一句,“若是单子寅醒了,我必定会告诉他,是你的草药救了他性命,让他给你跪下,叫干爹!” 野狼虽是狼,却也没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迎程程过了嘴瘾,更痛快乐些,烧火的时候往洞口处又看了看。 铁男他们还没有来。 而且附近也没有呼唤声。 好消息是,至少也没有其他野兽的叫声。 今晚若能顺利熬过去,明日总有新的希望。 迎程程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没好气地在腹部摁了摁:“一顿不吃饿不死!” 说完仿佛不解气似的,又指了指还在昏迷中的单子寅:“那不是还有个上顿都没吃着的,也一同饿着呢么?你还能比他更金贵?” ------------ 第三十五章 怀孕母狼 第三十五章怀孕母狼 就在这时候,洞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迎程程心里一紧。 好在脚步声并不多,看来这头野狼的同伴只有一只。 野狼吊在半空中,明显躁动了起来。 它原本已经和迎程程建立起来了一点点友谊,但在它真正的同伴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单子寅如今非但不能帮忙,他皮开肉绽的血腥味对野兽来说简直更加刺激,加上他现在根本不能跑,让迎程程顾此失彼。 但这时候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迎程程只能硬上。 她退到洞口一侧,从地上捡了好几块石头,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武器。 可那头野狼见到迎程程捡了石头,忽然就躁动起来,它这次叫起来简直能够称得上是在怒吼了。 迎程程回头怒视了野狼一眼,低声喝道:“我也是为自保,你们狼的命是命,我们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野狼视若罔闻,依旧不停朝着洞口悲鸣,似在提醒,似在劝阻。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迎程程等到它走近,猛地一下扔了一块石头过去。 砸不砸得中暂且不说,得先把野狼的注意力引导自己身边来,否则单子寅可就倒霉了。 偏偏野狼很敏锐,第一时间躲过去了。 而且这头新来的野狼体型更加肥硕,它也没有丝毫要超扔石头的迎程程过去的意思,而是直接奔向了半空中那头狼的方向。 迎程程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不该担心被吊起来那头野狼会冻死,把它吊的位置距离单子寅非常近,这样就可以一起离火堆更近些。 野狼已经开始试图撕咬绑住它同伴的绳索。 迎程程拿着另外几块石头,从背后悄悄靠近。 被吊起来的那头狼看见了,又开始不停地叫,来提醒它的同伴。 迎程程心中大感不值,心想畜生就是畜生,待它好也没用,关键时刻出卖起你来那是半点儿也不含糊。 她高高举起石块,准备倾尽全身之力朝野狼方向砸过去。 就在这时候,单子寅忽然嘶哑着声音说了一句:“它有孕在身,已经快生了……” 迎程程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高举的石块应声落了地。 母狼受了惊,却也没被激怒,并没有想着直接进攻迎程程来反击,仍然很执着地去试图解开束缚住它丈夫的绳索。 单子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现在正扶着山洞墙壁慢慢站起来。 他竟然拖着那条还血肉模糊的腿朝两头野狼的方向走过去,亲手解开了迎程程绑着的绳索。 迎程程:“……” 白眼狼遇着了观世音。 你俩还真是相亲相爱啊。 衬得我特别像个大傻子你们知道吗? 迎程程片刻内二度产生真心错付的感受。 这不是东郭先生和狼吗? 迎程程特别难过地想,可惜了,这一身武功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要命丧于此,而且临死之前也无法再见九王爷一眼…… 可也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等野狼攻击之时,必须得全力以赴去抵御。 不论最后结果如何,都必须全力以赴战至最后一刻! 迎程程再次举起石块,马上就要砸出去的一瞬间,恰逢单子寅回头。 两人视线交汇短短一瞬,单子寅居然立刻把头扭了回去并且还大叫了一声:“快跑!” 石头砸了出去。 两头野狼经单子寅提醒,顺利躲了开来。 迎程程:“……” 其实你是第三头狼吧! 她怒吼了一声:“你到底哪头儿的?” “我方才说了,它怀孕了。”单子寅轻轻开口,“并且它从进洞开始,便不曾想着攻击我们。” ……这倒是。 只是迎程程本能对野兽先入为主地断定,它们肯定会攻击人类。 母狼怀孕了,因此那头才刚跟她建立了友谊的野狼并不是没良心,只是为了保护妻儿,提醒它不必来救自己,快跑。 迎程程这会儿竟然觉得它们有些可怜。 恐怕是被单子寅给传染了,观自在都成了一对儿。 “你们走吧,”单子寅轻声对那两头野狼说,“我们不想害你们性命,但今日还须借你们山洞一用,待我们走了你们再回来。” 原本就是他们鸠占鹊巢,可人便是如此,明知是自己不对,也要请人家先挪挪位置。 野狼通人性,它们被占了洞穴,仍然很理解单子寅说的话,两头狼走的时候,那头母狼还回头看了单子寅一眼。 它往外走了两步,居然又回头看了单子寅一眼。 这回连迎程程都觉得稀奇了。 然后它竟然在快要走出洞口的时候,第三次回头看了单子寅一眼。 三回四顾看来清。 迎程程:“完了,它是不是爱上你了。” “占它洞穴、绑它夫婿,这样竟还会爱上我?” 单子寅已然支撑不住,靠着山洞壁缓缓滑坐下去。 迎程程抄着手看他:“一再阻挠你自己的同伴去解救它和它的孩子,又放走了它的丈夫,方才占它洞穴还如此强制,或许正中母狼欢心呢。” “那你与公狼心有灵犀,替它缝伤口,又敷草药的,或许它也对你倾心了呢。” “如此甚好,”迎程程抚掌大乐,“也不至于叫它们夫妻俩任何一方落单,总也有个着落。” 单子寅与迎程程对视片刻,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其实狼是最忠诚的动物,一生秉持一夫一妻制,比人类重情义得多。 铁男他们显然还没找到如何顺利下悬崖的法子,直到现在还没过来。 迎程程觉得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提议让单子寅在洞里休息,她先出去打探打探情况。 既然野狼能在悬崖下生存,至少不可能太过荒芜,就算一时半刻还上不去,总要找些吃的来,不至于先将人饿死。 尤其是单子寅如今身体状况不佳,他虽然人醒了,可发热的状况并没有丝毫改善。 他像是知道自己再次昏睡过去会很难再清醒似的,时不时暗中掐自己一把,来强行保持住清醒。 像野狼攻击那样的事,若是再来一次。 他绝不能再让迎程程一个人面对。 ------------ 第三十六章 英雄救美 第三十六章英雄救美 迎程程回来的时候,见单子寅努力瞪大眼睛守在洞口,先是觉得好笑,但看到他腿上的伤口之后,很快就心酸起来。 “你是担心野狼会回来,还是担心铁男到了还是会不信任你?” “虽说人心难测,世情如霜,”单子寅道,“但我今日倒不是为了提防他们。” 迎程程过来,蹲下仔细查看了一下单子寅腿上的伤口,对她自己的手艺还挺满意。 “你这法子还真是不错,我的手艺也不错。” 单子寅低头看向自己缝的那一截针脚干净利落的伤口,和底下突然画风突变的粗壮“蜈蚣”,违心地点头夸赞:“的确是不错。” 迎程程“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是怕我不高兴就把你伤口给拆了吗?” 就在这时候,洞外传来声音:“子寅可在?” 是九王爷! 迎程程没想到再次见到九王爷,会是在这么突然、这么毫无波澜的情况下。 哪怕他在母狼刚来的时候来呢。 那也像是话本子里从天而降的大英雄啊。 不过九王爷从不会为了救某一个人从天而降,他只会为救百姓于水火,带着援兵在战场上从天而降。 单子寅见迎程程望着九王爷有些出神,就轻笑了一声:“王爷怎么这时候来了?” 九王爷正蹙眉观察单子寅伤口,听他如此发问,便随口答:“没想到你们竟会耽搁这么久,放心不下才找过来。” 单子寅叹了口气:“王爷可知英雄救美,必须要在危难时刻赶到才能令人惊艳,如此突然而至,未免叫人失望。” 迎程程听得脸都胀红了,用嘴型警告单子寅:“给我闭嘴!” 九王爷的眼神落在单子寅伤口处,眉头紧蹙:“当时情况如此危急?你手抖成这样?” 迎程程一愣,着急地看向单子寅。 单子寅看也没看迎程程,就勾了勾嘴角:“皮开肉绽,能有气力缝针就已不错了,自然不比王爷久经沙场,不将这点小伤放在眼里。” 迎程程总觉得他这话虽是好话,语气却有些奇怪。 九王爷却没什么特别反应,只道:“颜悦一直很担心你们,你若是能走,还是早些上去。” 迎程程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了一句:“九王爷可曾见到我那婢女?” “铁男本想跟着下来,但玉枢有伤在身,她不放心迎家那个……”九王爷诡异地停了一下,最终还是客气地说,“迎家公子娇生惯养,不会照顾人。” 迎程程心想,要不说人家能当王爷呢,“迎家那个丑东西”都话到嘴边了,最后都能忍住,说一句“迎家公子”。 迎程程忽然觉得迎璜有些可怜,孤身一人出来实在是太吃亏了。 若是迎榈也能一同出来,至少被人嫌弃样貌时,不会是“那个丑东西”,而是“那两个丑东西。” 九王爷起身:“我先出去放个信号弹,好让他们在上面能安心。” 迎程程看着九王爷的背影刚消失在洞口,立即转向单子寅:“你方才说什么胡话呢!” “你方才见到九王爷,难道不失望?” 同话本子里相比,九王爷方才出场方式,的确是有些寡淡无味。 但迎程程绝不肯承认:“九王爷于我何干?我为何要失望?” 单子寅似笑非笑:“口是心非。” 迎程程正要同他争辩,就听到了脚步声,她立即回转身朝着洞口:“九王爷,单子寅他伤成这样还不积口德……”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察觉到不对。 来人并非九王爷! 杀手终于还是来了! 迎程程不知为何,竟然精神一震,她出去四处转转的时候,已捡了不少小石子,算作暗器还是能顶用的! 然而这次来的杀手不比虎头寨的人,黑翼蒙面而来,刀刀都是杀招! 迎程程从最开始纵深飞跃以石子击出去,到逐渐落入颓势。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而且也没有休息好。 更何况没有称手的武器。 加之小师父当年教她的悉数是君子招数,并非杀招。 石子数量有限,扔出去一个少一个,对方又有利刃,还都是杀招。 迎程程很快就应付不来了,她大声疾呼:“单子寅快走!” 她想着,自己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但单子寅竟然一直就坐在原地,一点动静都没有。 迎程程被三个杀手围攻,急得破口大骂:“聋了吗你!还不跑我快顶不住了!” 单子寅依然淡定地坐在原地,真像聋了似的。 两名杀手已经挥刀朝他砍了过去。 这人是疯了吗!不要命了! 迎程程大急之下一头撞向杀手的胸膛,举全身之力撞过去,好歹给自己赢得了一点喘息之机。 再手下留情就是自寻死路! 迎程程一记飞腿横扫出去,将她收在怀中的几枚银针挥出去,直中几名杀手眼睛。 不取人性命,却能直切对方要害。 单子寅竟然还遥遥夸了一句:“有长进!” 迎程程:“……”真是谢谢你啊。 然而单子寅那边的杀手还在继续攻击他。 迎程程只收了她用来替单子寅缝伤口、因力道太大导致弯了的那几根针,这时候手里只剩最后两根,全飞出去也只刺中了杀手腿部。 杀手的长刀距离给单子寅的脑瓜儿开瓢只在分毫之间。 危急关头,一道赤色身影忽然飞了过去。 速度之快,当真只能用飞来形容。 他三两下踹开杀手,随即抽出腰间软剑,随手一挥,便是…… 一剑封喉。 黑衣人应声捂着喉咙倒下。 这次九王爷的出场足够亮瞎人的眼。 但怎么英雄救的不是美呢? 迎程程看傻了眼,在这么刺激的时刻,想的竟然是…… 单子寅好像长得还是挺美的。 怎么不算是…… 英雄救美呢? 九王爷绝不辜负迎程程的期待。 他已经俯身过去,一手提起了单子寅,还不满意地说了他一句:“你该多吃些,这身子弱得,风起便要被吹走了。” 单子寅就着九王爷的助力,终于站起来,受伤的那条腿虚悬在空中,疼得汗顺着鬓角一滴滴往下落,但嘴依然硬。 “九王爷戍边的这么些年,子寅也并未被风吹走,为何九王爷一回京,我就要被吹走了呢?” ------------ 第三十七章 如父如子 第三十七章如父如子 迎程程感觉到气氛有些微不对劲。 单子寅在走出洞口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又跟九王爷闹了别扭,站在洞口就回头朝迎程程伸出了手。 骄傲不允许他此刻说出任何开口相求的话。 能否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全靠迎程程的悟性了。 考验他们夫妻默契的时候到了! 迎程程不知怎么回事,非但第一时间领悟了单子寅这个死傲娇的意思,还十分狗腿地小跑着迎了过去。 可能是她还不习惯怎么单独跟九王爷相处吧。 这里统共就三个人,两个人凑了对,剩下来的那个就势必要落单。 毕竟三个人的世界,总会有一个人是被多出来的。 单子寅和九王爷凑对,感觉有点奇怪,而且单子寅还有点不配合。 迎程程和九王爷凑对就更奇怪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该跟九王爷说点什么。 相比较之下,就只有迎程程和单子寅这对夫妻凑对合理些,他们两人毕竟这些日子朝夕相对,也相熟一些。 迎程程快步迎上去,几乎是怀抱着雀跃的心情搀扶住了单子寅的手臂,很有礼貌地将九王爷给挤了开。 等他们千辛万苦地走到悬崖之下,看到铁男他们从悬崖上垂绳吊下来的箩筐时,单子寅没忍住长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我单子寅也有被人当牲畜一般宰杀装筐的一日。” “都到了这步田地,能脱险就不错了,你还挑。” 九王爷先上前去掂了掂那箩筐,随后点了点头:“承受你之体重绰绰有余。” 他对单子寅体弱一事还真是格外计较。 迎程程有些功夫在身上,能借力攀爬上去,刚好可以就近看着往上拉的箩筐,不至于让它侧翻,导致单子寅掉下去。 他如今的伤势,可经不起再跌落一次了。 迎程程一只手扒拉在箩筐上,一边用非常缓慢的速度跟着箩筐一起往上爬。 九王爷在下面落后他们一段距离,也是在防止万一单子寅出问题,而迎程程拉不住。 迎程程趁此机会压低声音提醒单子寅:“之后上去了你可别乱说话!” 单子寅自从九王爷过来,就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怕我乱说什么?告知九王爷,你自幼便倾慕于他?” 迎程程一下急了,先回头往下看了看,确定九王爷距离他们还有些距离,才蹙眉凑近些警告单子寅。 “如今我都与你成亲了,你非要这样说,只能让我们三人都难堪!” 单子寅坐在筐里闭目养神,嘴上却仍旧不饶人:“你这人为何如此别扭?我费劲心力为你与九王爷制造机会,你还有何不满意?” “谁让你给我们制造机会了!”迎程程都急了,一不小心都喊了出来。 九王爷在下头听到了动静,提高音量问:“出了何事?” 单子寅刚要开口,迎程程就低喝了一声:“你闭嘴!” 然后她才扯着嗓子朝下头喊了一声:“无事,九王爷放心,我能保护好他!” 单子寅就开始阴阳怪气:“那可真是劳夫人费心了。” 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他又有伤在身,迎程程恨不得把他揍一顿。 明明先前他们两人在山洞里时,他根本不是这样的! 忽然很理解铁男总是觉得他有问题了。 心思未必有问题,脑子肯定有问题! 也太善变了! 迎程程心中恨恨地想,等他伤好了,高低得揍他一顿,才能老实! 迎程程一直在乱七八糟地想这些,不设防脚下一滑,差点就要掉下去。 单子寅明明一直闭着眼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侧脸也长了眼睛似的,用全身力气摆动装着他的箩筐。 箩筐刚好往迎程程脚下撞过去,用自身来给她当垫脚。 迎程程飞快反应过来,重新扒拉住了岩壁,重新站稳。 九王爷在下头叹气。 单子寅道:“不逗你了,集中精力先上去再说。” 说得他多识大体似的。 迎程程憋了一口气,不再搭理他,非常努力往上爬。 爬了不多久,快到悬崖顶的时候,九王爷突然发力,很快越过单子寅和迎程程,直接一跃而起,率先爬了上去。 他是担心铁男他们在上头拉不动单子寅,毕竟将单子寅连人带筐拉上去的时候,要尽量注意不会碰到他的伤口。 最后九王爷在上头拽的时候,迎程程在下头还托了一把,最终一同成功将单子寅给送了上去。 九王爷真是沉得住气,等他们全都上来了之后才说:“铁男他们不见了。” 迎程程刚费劲爬上来,就听到这个消息,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先问了一句:“那方才是谁在拉绳索?” “是我。” 颜悦已经累得在一旁席地而坐歇息着,因此迎程程并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她。 差点忘了她也在。 迎程程问:“铁男他们呢?” 颜悦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迎程程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单子寅实在是太了解颜悦,刚被九王爷从筐里解救出来,就直接开口:“想必是因你腹饿难耐,央著铁男去替你找吃食了。” 颜悦涨红了脸:“那我是饿啊,但我没有让她去!是她自己……” 铁男的确是主动说要去替她寻果子吃的。 单子寅四处看了一眼:“玉枢已经先送出去看大夫了?” 颜悦点点头:“他非要等你平安上来,坚决不肯走。” “于是九王爷亲自将他斩晕了,”单子寅继续悠然接口,“这招九王爷在我身上就已经用过,如今看来,愈发轻车熟路了。” 九王爷道:“你身边的人,果然如你一般不听调摆,若我军中有这样的兵,早被我打军棍了。” “我们读书人,自然与你们行伍之人不同,并无军规约束。” 九王爷摇头叹息:“你总是振振有词。” 迎程程总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儿奇怪。 这时候颜悦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迎程程身边,凑到她耳边问了一句:“像不像父子?” 她这样一说,令迎程程茅塞顿开! 九王爷对单子寅,好像一个纵容、溺爱儿子的老父亲! ------------ 第三十八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先前我们在此处转了好几个时辰,鬼打墙似的,就是转不出去。” 颜悦问道:“会不会是虎头寨的人在捣鬼?” 迎程程摇了摇头:“迎璜在树下一直坐着,证明我们的确是绕回去,并非有人故弄玄虚。” “虎头寨的人没这个本事,”九王爷却忽然开口说,“他们背后另有高人。”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迎程程看向单子寅,猛地一下反应过来,他先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们“父子”之间,还真是有默契啊。 “何以见得?”单子寅居然这时候还明知故问。 九王爷瞥他一眼,不知为何又看了看迎程程,这才开口道:“林中故布疑阵,给野兽下的迷药,处心积虑离间你们,简直算无遗策,绝非山贼力所能及。” 像是在故意解释给迎程程听。 迎程程心想,我也算是熟读兵书,难道这些道理我不懂吗? 但九王爷还在继续往下说:“此处山贼为患,朝廷并非无意清剿。” 他到底是王爷,是皇家贵胄,若不替朝廷开脱,也的确不合适。 迎程程心中已经先入为主地有了决断,然后又开始替九王爷辩解起来。 单子寅叹了口气:“九王爷当年便亲自来剿过一次,只可惜并未成功。” 这次迎程程才着实有些吃惊:“九王爷曾来过?” 颜悦插嘴道:“都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王爷若算年龄也不大,刚巧路过此处,被那些不长眼的给截了。” 怪不得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原来是曾经被困过。 “此次回京,我有意绕道走的这条路,不过这次风平浪静,无人来劫。” 迎程程道:“当年的九王爷尚且年幼,如今的九王爷却已是大楚战神,但凡有些眼力之人,自然不敢来犯。” 单子寅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像是正中迎程程怒气的那根弦,并且还狠狠拨弄了一下。 迎程程感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你笑什么笑!” 又是在嘲笑我言语间捧着九王爷,像个傻子吗! 九王爷诧异地看向单子寅:“你笑了?” 颜悦诚恳道:“没有。” 然后她一扭头看到迎程程脸色不好,又赶紧改口,指责单子寅:“你就是笑了!说,你笑什么!” 单子寅这回是真的微微一笑:“事随时移,当年仅凭小小疑阵便敢劫九王爷,如今阵法已然变换复杂,却不敢再来,还是九王爷威名在外,夫人说的是。” 他语气听上去还是十分诚恳的,但迎程程就是一股邪气往上冲,很想跟他干一架。 只是现在揍他都算是欺负伤患。 迎程程负气地扭头:“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但这时候九王爷却忽然说了一句:“恐怕出不去了。” 从他们上来到现在,周边的花草树木已经不动声色间变换过几次地方了。 铁男他们能够顺利出去,完全是对方有意为之。 也就是说,这次他们真正想抓的人,还在这里,他们并不想抓一些旁人来消耗粮食。 迎程程问:“王爷可能看出这阵法出处?” “不曾亲眼所见,”九王爷道,“但有幸耳闻。” 他说完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侧头看向了单子寅。 迎程程本能觉得这件事可能和单老将军有关。 果然,单子寅道:“九王爷与单将军深交多年,又曾一同戍边,单将军最是看重如九王爷一般骁勇男子,自然是有何经验系数倾囊相告。” 从他语气里听不出来任何不当,但迎程程却觉得,比他先前调侃自己和九王爷时的语气更为冷峻疏离了。 颜悦听不下去了:“你成日里夹枪带棍的说这些,有何意义?若是当真不服,你也上战场去啊!” 单子寅淡淡道:“如今已在议和,我去耍耍嘴皮子,倒也的确可以。” 颜悦也没想到他会回这一句,还在思考该如何回怼时,单子寅又说:“只是单将军见到我,说不定脾气上来,又同他们打起来,那可就是罪过了。” 这次所有人都能明确听出来他话中的不悦,单子寅大约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于是蹙着眉提醒了一句:“既然出不去,还是早些为夜里做准备的好。” 九王爷起身,看向迎程程:“少夫人随我一同去探探路?” 这里只有他们二人身手能自保,迎程程有些犹豫:“可把他们留在此处……” 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和一个柔弱不能自理且身受重伤的少爷,让他们一起留在这里,岂不是等着喂狼吗? 九王爷笑了笑:“看来夫人对子寅还是了解甚少啊。” 颜悦也安慰她:“你只管同九王爷去,子寅虽无蛮力,却满肚子坏主意,能布机关,我们不会有事。” 迎程程这时候才想起来,她都折在过单子寅手里,他虽无武功,倒也的确不必担心会吃亏。 等九王爷带着迎程程走了之后,颜悦才在单子寅身边坐下来,没好气道:“方才为何不开口?先前不是挺能说的吗?” 单子寅不理她,闭上眼睛不说话。 颜悦推了推他胳膊:“别装睡,谢贵妃到底怎么会同意你们这桩婚事的?老太君都气得不肯于婚宴上受你们一拜,单伯伯都不肯回京……” “但木已成舟,陛下赐婚,难道将军府还敢抗旨不从?”单子寅侧过身,避开颜悦。 颜悦又起身换到另一边去,十分执着地追着问:“那你自己呢?入赘一事你都能忍?” 单子寅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颜悦有些不高兴:“你明知道我心意,还故意如此,你想干什么?” “你别忘了,”她又推了单子寅一把,“你答应过我的,若敢食言,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如何我也要追过去,必定要找你讨个说法!” 单子寅冷笑了一声:“那便等你当真追着我下地府了再说罢。” 他这回直接不论颜悦怎么逼问,都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再惊醒时,天已经大亮了,单子寅推开身上不知谁给搭的薄衫,四顾环绕一圈,沉声唤道:“颜悦?” ------------ 第三十九章 障眼法 第三十九章障眼法 颜悦不见了。 但很快迎程程从一侧的林子里蹿出来,问他:“怎么了?不舒服?” 很难形容这一刻单子寅忽然从下往上涌的一股情绪究竟是什么,他竭力压下去之后,心跳还有些加速。 “没有,好多了,”单子寅四处看了看,“九王爷和颜悦呢?” “他们去打猎了,”迎程程带着他往另一侧走,“我们又找到了一个山洞,虽然看上去同之前的那个差不多,但……” 但他们跳崖之前中了毒,洞口有一些排泄物,这一次一切如故,可排泄物都不见了。 又成了一个完全适合暂时居住的懂事的山洞。 迎程程最开始遇到这种鬼打墙的事儿,还有些心慌,但一路过来,单子寅和九王爷,甚至连颜悦都如此淡定,她也就习惯了。 她如此淡然,倒让单子寅有些意外:“我本以为你会……” 会什么呢? 迎程程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就等着他往下说。 单子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迎程程算是看出来了,自打颜悦过来,他状态就不对。 “你与颜姑娘……”迎程程措辞了一下,还是没想好,索性想到哪就直说了,“这是陛下的赐婚,我也没办法。” 单子寅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话已经说出口了,迎程程也就顺着继续往下说了:“她是个好姑娘,出身也好,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府上,肯定不会愿意给人做妾。” “当然了,”她像是担心单子寅会接话,飞快地继续往下说,“我也是不忍心的,所以即便我愿意给她腾位置,也很难实现。” 单子寅已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迎程程涨红了脸:“总之我本无意抢占她的位置……” 这次单子寅终于听懂了,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以为颜悦心悦于我?” 迎程程被问得一懵。 “不是你吗?”她人都糊涂了,“那九王爷……不对啊,九王爷是她小舅舅!” 迎程程说着又想起来,这几日颜悦好像也开始跟着他们唤九王爷,而非小舅舅了。 “颜悦与我虽说一同长大,但……”单子寅思索了片刻,“姑且能算作有一些兄妹之情,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吵嘴,并非你想象中那样。” 看来是郎有情妾无意啊。 迎程程有些同情他。 单子寅迎着她这个目光,总觉得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又解释了一句:“至于她与九王爷之间,虽说是嫡亲的甥舅,但毕竟年岁相差不大……” 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颜悦自幼便是听着“迎春笑”大姑娘的故事长大的,对迎程程十分佩服,还一直以她为榜样。 连玉枢都能打听到迎程程爱慕九王爷,颜悦这铁杆迷妹自然也早就知道了。 所以当颜悦知道陛下竟然为迎程程赐婚,还是让她嫁给单子寅知道之后,简直暴跳如雷。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配得上迎程程?那可是迎程程啊!” 单子寅当时也气不打一处来,嚣张怼回去:“不过是个母夜叉,配她我尚且没喊委屈!” 也是每日被这样闹烦了,单子寅才设计让迎程程主动找上门,去与她谈交易的。 只是现在这些也不适合再提了,或者说不适合由单子寅来提。 于是他最后只能说:“总之他们虽辈分是甥舅,但年龄相仿,因此颜悦有时唤小舅舅,有时称九王爷,这你可以放心。” 放心吧,他们是血亲,颜悦不会同你抢九王爷。 迎程程不明白她需要放心什么,但看着单子寅近乎笨拙地解释,她又本能地点了点头。 “对了,”她换了个话题,“这片林子究竟有什么古怪?你与九王爷都知道?” 这个话题就轻松多了。 单子寅暗中松了口气:“其实就是障眼法,人一旦走进这片林子,能够参照之物便只剩下日月星辰与树。” “但迎璜那日特意留在我们离开前的树前……” “我们的确一直在绕圈,他也的确没挪地方,但我们一直是在走……路。” 他奇怪的拖长了尾音,加重语气在“路”这个字上。 迎程程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我们走的路,是他们早就踩出来的?” 山林中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 人在置身陌生环境中时,第一反应一定是顺着路能走出去。 可若是这条路是他们早就设计好了的呢? 只要你顺着这条路走,一定会走回原点。 这条路原本就是个圈。 看似一直在往前走,其实一直是在往回走。 单子寅点了点头:“边关两军交战时,若是一方被困于山谷之中,想派人出去传信,误入了敌军布下的此阵,也很难走出去。” 看来这就是单将军在边关时同九王爷提到过的阵法。 单子寅久居京城,从未上过战场,但说起这些也是如数家珍。 迎程程问:“那山洞……” “山洞中异物,应当是有人特意清理干净的,就是为了加重我们‘见鬼了’的感受,想要摧毁一个人,最先要摧毁的,便是他的意志。” 若换个容易多想的,越想越恐怖,最后被自己的想象给吓死了。 可偏偏这次的四个人里,单子寅与九王爷都很熟悉这个阵法,迎程程与颜悦又都十分心大。 尤其是迎程程,恐怕当真是闹鬼了,她也是要将鬼捉出来,大干一仗的。 迎程程明白了:“所以能懂此阵法的,绝不会是虎头寨那些……善良的草包。” 有了善良做前缀,再说人家是草包,都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呢。 “九王爷心中有数,但此事这次只能以迷路定性,”单子寅提醒她,“回去之后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你要清楚。” “放心。”迎程程答应得很痛快。 单子寅顿时又恢复了先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轻轻勾了勾嘴角:“我就知道,只要是于九王爷有益之事,你定会配合。” “你不也在配合吗?”迎程程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既然已经入赘你迎府,我自须妇唱夫随。” 迎程程:“……” ------------ 第四十章 代人受过 第四十章代人受过 九王爷提了只野鸡回来。 颜悦从到山洞就一直缠着迎程程,绘声绘色描述她小舅舅如何英勇卓绝地……捉了一只鸡。 但九王爷就很尴尬,他不停摸鼻子,用眼神示意颜悦闭嘴,但颜悦此刻心思一直在迎程程身上,根本没注意到。 单子寅偏偏要开口问道:“九王爷还不杀鸡?” 迎程程这才想起来,迎璜不在,就连铁男和玉枢都不在,如今这山洞里,四个都是主子,抛开身份不谈,的确也都是没有杀鸡经验之人。 单子寅肯定不行,行他也不会肯,颜悦就更指望不上了。 唯一一个有希望的九王爷,现在正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给钻进去。 迎程程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站出来:“我来吧。” 颜悦看向她的眼神愈发钦佩了:“连我小舅舅都不会,程姐姐你竟然会杀鸡!” “你别看,”迎程程像是生怕他们不肯听似的,又强调了一遍,“我很快处理好,你们都别出来。” 她提着那只野鸡,逃也似的跑出了山洞。 颜悦就像看着她的大英雄似的目送迎程程背影离开,然后嫌弃地看了单子寅和九王爷。 “单子寅也就罢了,从小他便病病歪歪的,可小舅舅你不是常年征战沙场吗?” 上了战场,敌人都杀得,为何会不敢杀鸡呢? 九王爷道:“你不懂,杀鸡需要技巧,此事并非我所长,人无完人。” 颜悦不以为然:“程姐姐难道就擅长杀鸡了?” 她此言一出,九王爷忽然一顿,随后就看向了单子寅。 单子寅长叹了一口气,撑着完好无损的那条腿缓慢地起身。 颜悦问他:“做什么?” “去方便方便,你也不便搀扶,不必跟着来了。” 颜悦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出洞口,低声嘀咕:“谁说要跟着去了,哼!” 迎程程根本不会杀鸡。 她拿着一块石头,朝鸡脑袋几次下手,最后又都停住。 首先的确是不懂方法,甚至不清楚顺序,其次……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 只是大话都已经放出去了,洞里那几个人,全是她不想让人看笑话的,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迎程程哀叹一声,正要动手时,忽然听到单子寅在后面说:“还是我来罢。” 迎程程听到他如此说,本能反应是一喜,这可解决了她的大难题,但随后就头一低,看到了单子寅腿上的伤。 她惊喜的脸色僵住,很快抽了抽嘴角:“还是……算了吧。” 看起来很像在欺负人,这可不是她迎程程干得出来的事! 但单子寅已经走过来,动作熟练地将伤口重新处理了一下,随后将裤腿放下来:“这样就可以。” 仿佛看不见,伤口不存在似的。 迎程程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单子寅回头:“你转过身。” 迎程程应声转过身去,然后背对着单子寅问:“为何要我转身?” “实在是我也并非深谙杀鸡之术,过程难免血腥,随你并不惧怕这些,我却担心会影响平日在你心中的文雅形象。” 迎程程觉得好笑:“这世间有不少可笑成见,君子远庖厨,又得饱读圣贤书,还须能舞蹈弄枪上阵杀敌……” “史书由男子书写,自是如何痛快如何来定,武周时期,也并非只有男子为帝为官。” 单子寅说得很对,但迎程程的意思是:“我并非觉得饱读诗书或是上阵杀敌,就非得是男儿去做,像你这样体弱之人,强行去上战场本就不妥。” 单子寅点头:“行伍之人去读书,也头大如斗。” “世俗眼中,我一介女流之辈,不钻研女红,偏要忤逆父亲,也是不孝之女。” “但你应变之力已不输九王爷,父慈女孝,也得父先慈,女再孝。” 他这一番话,说得迎程程心里还挺舒服的。 “你……” “好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迎程程都惊了,一边转身一边问:“这么快就好了?你不是说你不……” 不精通吗? 的确是不精通,野鸡是被杀了,但牺牲得格外惨烈。 迎程程别开了头。 单子寅理直气壮:“如此深山,就不必追求色香味俱全了。” “……是。” 他将野鸡递给迎程程:“这可是你杀的。” 迎程程:“……”所以搞成这样,也是她的责任对吧? “但你放心,”单子寅好心肠地安慰她,“九王爷与颜悦都不是会当面让你难堪之人。” 被安慰了,但又好像没被安慰。 单子寅已经用树叶将手擦净,慢悠悠地走回了山洞。 他对颜悦的说辞是出来方便,自然不能同迎程程一道回去。 等迎程程过了片刻进洞之后,颜悦果然如单子寅所言一般,极尽夸奖之词去赞美迎程程。 “程姐姐也太过厉害了!” 迎程程被夸得有些汗颜。 一来这野鸡实在不是她亲手所杀,二来野鸡这惨状也根本担不起。 但当她有些尴尬地别开头时,却撞上了单子寅十分骄傲的脸。 “颜悦所言甚是,平日并无机会常做此事,又只得如此条件,能做到这样,已然是十分了得。” 颜悦觉得他十分反常,还警惕地扫了他一眼。 迎程程有些尴尬,这回实话实说了:“可我不会……不会烤鸡。” “这个让我小舅舅来!”颜悦示意九王爷上前来将野鸡接过去,“他们行军时也时常野外做吃的!” 只是行军作战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九王爷亲自动手。 迎程程原本想提,但她自己根本不行,不能再大包大揽下来,犹豫的当口,单子寅已经开口:“还是我来。” 颜悦也张了张嘴,大概是想说些什么的,最后还是闭了嘴。 此情此景,除单子寅外,无人能上,无论是说他还伤着,或是挤兑他是真手无缚鸡之力,万一他撂挑子了…… 九王爷已经找了根木棍,将野鸡穿上去,然后递给了单子寅。 “有劳你了。” 单子寅接过去:“王爷客气。” 他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略过迎程程:“我这是……代人受过。” ------------ 第四十一章 告一段落 第四十一章告一段落 这片林子里的山禽都是被喂过迷药的,迎程程吃着吃着才想起来,想起来之后像动作慢放一样抬着头去看单子寅。 单子寅太清楚她在想什么了,一边扒拉着柴火,一边说:“九王爷随身携带各类解药,先填饱肚子再吃解药便是。” 他连这个都想到了。 迎程程将嘴里的肉给咽下去,还是 ------------ 第四十二章 千年老参汤 第四十二章千年老参汤 铁男一直在树林里找吃的,她一直急着单子寅说这林子里的山禽都吃了迷药,打回去了吃了对身子也不好,所以只能找野果。 但这片林子真是诡异,一个果子都没见着,于是铁男越找越远,越找越远,最后竟然…… 就这样找了出去。 先前绕来绕去绕不出去,怎么找着果子呢就出来了 ------------ 第四十三章 倒戈 第四十三章倒戈 刘氏陪着笑脸试探着问道:“姑娘这回出远门,身子可还好?” “不太好,那林子里到处都是迷药,还有人对我们痛下杀手,”单子寅捂着胸口,看起来还是一副后怕的样子,“幸亏我与程程命大。” 刘氏笑得依然灿烂:“吉人自有天相……” “迎璜就不同了,他被人用鞭子抽了,又言语 ------------ 第四十四章 自罚三杯 第四十四章自罚三杯 若当真惊动了太医,岂不就是直接告诉陛下,我迎府根本没把你的赐婚放在眼里,顺带再通知一下将军府,我打算把你们家独子给弄死吗? 刘氏慌忙道:“这等小事让管家去请大夫来便可……” 迎璜冷冷问道:“管家请来的大夫,敢说真话吗?” 这丑东西何时敢如此同她说话了! 刘氏凤眼一横。 平日里迎璜到这时候,早已经服软不计较了。 但今日,迎璜不知哪来的胆子,竟敢又冷哼了一声:“二姨娘与迎柏母子二人多年来在迎府作威作福、一手遮天。” 铁男立刻接话道:“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竟敢把脏主意动到姑娘与姑爷身上来!” 迎湘仪怒目扫过去。 铁男更加无惧地瞪回去。 就像在说,这迎府原本姓程,你一个倒插门的在这儿三妻四妾,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迎湘仪气得手都在抖,但他不敢当着迎程程的面发作。 迎程程从来都是护着她那个蠢丫鬟的! 更何况她与单子寅如今似乎夫妻和睦,若是将军府也掺和进来,事情便不好收场了。 迎湘仪只好看向迎程程,问道:“依你之间,该当如何?” 这是已经认了迎柏所作所为了。 迎程程又看向单子寅。 大树 这件事到最后,唯二受伤的只有他和迎璜。 迎璜素来没人重视,这回他有胆子如此计较,也不过是在狐假虎威罢了。 单子寅摇头:“父亲,小婿原本觉得此事想必有所误会——毕竟大哥已然拥有父亲的偏爱、当家的实权……” 说着单子寅又叹了口气:“小婿虽不信他的道德,却相信他不会如此愚蠢,没想到他竟当真如此愚蠢。” 迎程程忍不住笑了,甚至笑得开始浑身发抖,忍了半天才点头道:“被偏爱之人自然有恃无恐。” 迎柏还要狡辩:“父亲明鉴,我不可能……” 但这回他被迎湘仪直接开口打断:“证据确凿,柏儿,你当真要让为父舔着脸去请常太医吗?” 你想想清楚,还要嘴硬下去,届时将军府当真派人去请常太医,你担得起后果吗? 迎柏不吭声了。 迎湘仪和颜悦色地看向单子寅:“柏儿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受奸人蒙蔽,做出此等戕害手足之事……” 单子寅点头:“父亲虽并非素来公正,但此次想必不会再偏袒。” 然后迎湘仪被噎了一下。 铁男差点笑出声。 原来不必疾言厉色,也能将话说得如此噎人。 刘氏急得立刻就跪在了迎湘仪面前:“老爷!老爷您明鉴啊!柏儿自小最是兄友弟恭、孝顺父母,他怎么可能……” 但这时候迎柏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连忙上前扶起刘氏:“母亲快起来,该跪的不是你……” 随后他故作有担当地在迎湘仪面前跪下:“是我。” “是我受小人蒙蔽,是我差点害死弟妹,是我……”他仿佛还哽咽了一下,“是我错了。” 好一个受人蛊惑。 他能受谁蛊惑呢? 丁卯急了,正要分辨,就被单子寅给拦了下来:“大哥如此糊涂,恐怕不适合再行管家之权。” 迎湘仪点头:“子寅所言甚是。” 如今证据确凿之下,迎湘仪无法再偏袒,只得发落迎柏。 他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迎柏,沉痛道:“你如此糊涂,实在不宜再行管家之权……” 迎柏朝迎湘仪磕下头去:“是柏儿糊涂,辜负了父亲!” 合着被他害了的弟弟妹妹死了也就死了,关键是现在被人发现了,所以辜负了父亲对他办事妥当的期待。 你怎么还能留下把柄,让人拿着短了来找我必须发落你呢? 迎程程冷笑了一声。 “他差点害死我和妹妹,”迎璜直接炸了,“就只是夺了他关键之权而已?” 迎湘仪怒斥了一声:“哪来你说话的份!” 屋子里站着几个他得罪不起的主儿,如今竟然连迎璜这个逆子也敢忤逆他! 迎璜被如此喝了一声,顿时不敢再开口,只能愤愤看向迎柏。 铁男都觉得迎湘仪这次偏心得太过分了,迎程程是嫡女,迎璜怎么说也是他亲子,就为了一个迎柏,亲生儿女都能豁出去吗? 迎柏保持着磕头的姿势没有动。 所有人都在等着迎湘仪最终的发落。 一片沉默中,只有刘氏偶尔抽泣几声,仿佛在无声抗议,她的儿子有多委屈。 “迎柏愚钝,行忤逆之事,残害手足,削去管家之权!”迎湘仪提高音量,“此外,命你长跪于祠堂,于祖宗牌位前悔过!” 好一个雷声大雨点小,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这也能算是惩戒呢? 简直是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自罚三杯也当做是发落了吧。 迎璜愤愤不平地看向迎程程。 其实迎程程早就知道,没酿成大祸,迎湘仪绝对会设法保住迎柏,这还是在单子寅受伤的情况下,否则绝对更是轻拿轻放。 单子寅似乎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既然迎柏不再行管家之权,那偌大的迎府,总要有人接替才是。” 迎湘仪下意识看向了刘氏。 刘氏十分默契地抽抽搭搭开口道:“我儿糊涂,便有我这个当母亲的……” “子不教,父……母之过,”单子寅笑了笑,“二姨娘的确该一同去祠堂思过才是。” 刘氏:“……” 迎湘仪不是傻子,事到如今自然也明白了单子寅肯就此揭过必然是有所图。 于是他只好道:“程程自幼便不擅长管家之事,迎璜迎榈更是不中用,如此一来,便只能劳烦子寅了。” 单子寅有些羞赧:“可我也从未有过管家经验……” “凡事都是从不懂开始的,子寅如此聪慧,定然不会有问题。” 到这个时候,他们两人都是在配合演戏了。 连迎璜都看出来单子寅是在欲拒还迎,于是大声道:“整个迎府上下找不出一个能管家的,子寅你只管放手去干,你还能比迎柏糊涂吗?” 跪在地上的迎柏:“……”怎么没把他给毒哑了! ------------ 第四十五章 小人之心 第四十五章小人之心 绑架一事,最后就以迎柏跪祠堂、单子寅接过管家之权收尾。 迎程程还是亲自去将军府致歉,请单莺出面,将常太医请到了迎府,替单子寅看看伤。 常太医摸着胡子摇头:“听闻华佗曾为曹玄德开颅,便是以绣花针缝合伤口,子寅此法虽说大胆,倒也合理。” 迎程程心想,合理那你摇什么头。 常太医紧接着就道:“只是这下头半截儿缝合得过于难看了些,想是疼痛过度所致手已不稳。” 迎程程:“……”坏了,这是冲我来的。 但单子寅却道:“留疤而已,只要恢复情况尚佳,也算是值了。” 常太医笑眯眯道:“有老夫在,如何能叫你留疤?” 他留下了一瓶舒痕胶,仔细叮嘱了迎程程如何上药,最后向迎程程承诺:“保证还你夫婿一条白嫩嫩的腿!” 迎程程:“……多谢常太医。”但大可不必如此! 她亲自送常太医出府之时,常太医还问了一句:“少夫人与子寅相处如何?” 都能直接叫子寅了,想必是关系挺近的。 迎程程迂回地答道:“我与他相处还算融洽,子寅他……性情很是体贴。” 否则也不太知道该怎么评价单子寅。 单子寅他人前人后变脸还挺快的。 大树 常太医感慨道:“子寅自幼丧母,老太君又……加上将军常年不在府中,他很不容易。” 迎程程很想追问一下老太君又怎么了,但又觉得直接问出来不太好,一是她和常太医关系没亲近到这个程度,二是这样显得她和单子寅也不太熟。 不然的话,直接问单子寅不就好了吗? 迎程程最后还是只能带着疑惑把人送走了。 单子寅进入状态很快,腿伤还没好利索,便已命玉枢去将账本和各门房钥匙都要了来。 毕竟是迎湘仪当众宣布的管家之权,刘氏移交之时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加上铁男跟着玉枢一同去了偏院,刘氏不敢耍什么心眼。 迎程程院中的人不需要讲什么阴谋,他们纯用阳谋揍你一顿你便会老老实实、乖乖顺顺。 刘氏之所以能在账上动手脚,无非是因为迎程程并不在意罢了。 单子寅这回看到的账本与上回查账那些又有所不同。 刘氏和迎柏母子当真是胆大,至今还认为单子寅不过绣花枕头,看不懂账,还上赶着接这烫手山芋。 迎程程坐在圆桌边,看单子寅翻阅账本。 看着看着她就打起瞌睡来。 一觉睡醒时,天都已经黑了,铁男正在掌灯。 单子寅居然还在看账本。 只不过之前小山似的那一沓没看过的,现在挪到了看过的这边来。 迎程程伸了个懒腰,也不知是不是在夸奖:“你可真有毅力啊。” 有你看账本这样的执着,干什么事儿干不成啊。 单子寅一边继续翻账本,一边问道:“这回出去,你也算是头一次替迎府办差,成功将迎璜救了出来,还没让府里拿银子去赎,打算讨什么赏?” 迎程程听得一愣:“还能讨赏?” “父亲处事不公,多年来你受了委屈,如今已然是你夫婿当家做主,想要什么我能不给?” 这话听得迎程程直接乐了起来:“你倒是会做顺水人情。” 单子寅悠然道:“不过是将你母亲留给你之物,借我手还你罢了。” 身外之物,迎程程祁时没有特别在意过。 只是若就这样便宜了刘氏同迎柏,又多少教人不甘心。 单子寅合上账本,也活动活动了筋骨,这才继续道:“刘氏将府中银子都挪出去放了息钱,到了收款之日,还是会收回来充入官中的。” 迎程程感慨:“那她还不算丧良心。” “息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这些年,她已经在东街置办了好几个铺面,”单子寅眼神逐渐犀利起来,“但还有大量银子不知去处……” “连姑爷都查不到去处?”铁男不信刘氏还能精明得过单子寅。 单子寅眯起眼睛:“就怕这些去处,让我查出来,到时候恐怕就……” 恐怕怎么样他还没来得及说完,迎程程就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你只管放手去查,到时候若需要我出面,怼人要说法这事儿让我来,”迎程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方才你说讨赏,什么都行?” 单子寅见她如此,猜也猜了个大概:“与九王爷相关之事,我只能说尽力。” “你可真是公鸡长牙咬狐狸——成精了,”迎程程感慨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你眼珠子一转,便是打的九王爷的主意,还需要猜?” 迎程程根本没注意到单子寅的嘴角已经往下压了压,还在兴奋地开口:“我想拜九王爷为师,系统学习兵法,你以为如何?” 单子寅满脸的“我以为不怎么样”,但开口却是:“九王爷如今长住宫中,但有时办差太晚了,宫中落了锁,便会歇在宫外。” 单子寅提笔在纸上写了处地址:“你若诚心,带些拜师礼前去,且看九王爷意下如何。” 迎程程喜滋滋地将纸条接过来,又抬头问:“依你看,带些什么拜师礼合适呢?” 九王爷出身贵胄,还能看得上这些俗物? 结果单子寅道:“何物都可,越贵重越好。” 迎程程有些犹豫:“可我看……” 我看九王爷不像是贪财之人啊。 单子寅再一次秒懂了她的意思,冷笑了一声:“这些年朝廷拨的军饷不是拖延便是短斤少两,浴血奋战、马革裹尸还的将士,你以为最后都是谁出银钱安顿家属?” 迎程程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所以你尽管多带些金银珠宝过去,越贵重越显诚心,”单子寅又提醒了一句,“但你要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九王爷不肯收?” “不,”单子寅突然诡异地笑了笑,“做好准备九王爷照单全收之后,也不一定会松口答应收你为徒。” 迎程程:“……我看你是小人之心去度九王爷君子之腹!” ------------ 第四十六章 君子之腹 第四十六章君子之腹 迎程程让铁男照着嫁妆单子列了一长串好东西,先把礼物单子拿过来给单子寅看。 单子寅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道:“倒的确都是好东西,先拿去试试罢。” 于是迎程程就换了一身练功时的便服,带着铁男照着单子寅给的地址,找过去了。 九王爷在别院基本上只是办差晚了回不去宫里的时候歇息,而且他一直都按照军营中的作息,起得很早。 天还不亮,九王爷出门时,就看到门口堵了辆马车。 而且马车外海挂着将军府的灯笼。 他想也不想便上前敲了敲车窗:“今儿个真是稀奇,小公子怎么有工夫……” 话还没说完,车窗被人从里头打开,露出迎程程笑成朵花儿似的脸。 “九王爷!” 九王爷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想敲碎敲门的那两根指头。 迎程程飞快跃下马车,拍了拍掌心:“铁男,快将东西都抬上来!” 九王爷眉头一跳:“嫂夫人这是……” “我带了些东西来,”迎程程有些不好意思,“九王爷也知,我商贾之家都是些粗人,也不懂什么鉴赏,都是些俗物……” 铁男将打头的箱子揭开盖:“九王爷过目!” 九王爷低头一看,东海夜明珠就有硕大三颗,更不必提别的好东西了。 商贾之家……的确是富庶啊。 大树 九王爷侧开身:“恭敬不如从命,既然嫂夫人都带来了,就抬进去罢。” 迎程程一喜,立即抬手命人将四大箱好东西都给抬进了九王爷别院中。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进宫赶早朝,便先走一步。” 九王爷朝迎程程点了点头,就翻身上马,扬鞭快马离去。 迎程程站在原地,欣赏着九王爷英姿,久久不能回神。 单子寅晌午的时候睡了个回笼觉,又叫人送了些小笼包来房里,吃过了就继续看账本。 迎程程回来的时候,他正品茗小憩。 “一大早将我诳出去,”迎程程进门就道,“你自己个儿倒是逍遥。” 单子寅奇道:“九王爷不在?” “在。” “东西没送出去?” “……送出去了。” “那我何事诳你了?” 迎程程不占道理,也学不会胡搅蛮缠,只能泄了气似的坐下来,一口气灌了一大杯水下肚,还是一脸憋屈的模样。 单子寅看向铁男:“你家姑娘这是怎么了?九王爷总不至于翻脸不认人?” 铁男看了看迎程程,犹豫一番才回道:“九王爷十分客气,还称呼我们姑娘为嫂夫人,只是他要赶着去上朝,没说几句话便走了。” 单子寅又看向迎程程:“东西收了,事没应下?” 迎程程愈发憋屈了:“没顾得上同九王爷提拜师之事。” “这也无须气馁,下次再去便是。”单子寅耸耸肩,“九王爷可是君子,难道你要去做那揣度的小人?” 迎程程:“我自然不会!” 单子寅有些好奇:“你不是一直心悦九王爷?为何还要去拜师?可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辈分一定,日后便麻烦了。” 迎程程趴在桌上,头埋进手臂中,声音有些闷:“我都与你成亲了,成亲那日还给九王爷磕了头。” “那又如何?”单子寅挑眉,“你若是守礼之人,会对你父亲如此态度?” “那不一样。” 铁男在一旁插嘴:“若不定下师徒名分,连见面机会都没有,同以前没什么两样……” 单子寅竟然觉得有道理,还点了点头:“也有道理。” 迎程程心里烦,就去找单子寅麻烦:“你不是说你过目不忘,上回才看了那么一会儿便能看出来问题,这次怎么看这么久了还在看?” “我有些猜想,还没证实,”单子寅也没多说,“但有一样,刘氏现在住的偏院,我听闻以前是你母亲住处?” 迎程程“嗯”了一声:“母亲与迎湘仪闹翻之后,便搬去了偏院住,偏院独立成园,还有侧门能进出,与迎府几乎能够分开来。” “那为何你不去住,反倒让刘氏去了?” “自然是刘氏看中了那偏院,非要抢了去呗。”玉枢插话。 铁男点头应和:“正是如此,姑娘当时年幼,为此事闹了许久也不顶用,还被老爷责骂了一番。” “吃软饭吃到如此丧良心地步,你父亲也算是有些本事。” 单子寅沉吟片刻:“那我就要想想法子,请刘氏挪挪位置了。” 迎程程坐直了,有些不敢置信:“你能有办法让她把偏院交出来?” “我何时骗过你?” 迎程程想了想:“跳崖那回就骗了我。” 单子寅淡定得很:“此一时彼一时,我就问你一句,想不想住回偏院去?” 偏院与迎府这边不相连,迎府每个院落刘氏都能来去自由,但偏院却有独门独院,归他们自己落锁,程氏以前住过去就是为了躲清静。 迎程程点头:“自然是想。” 单子寅就把腿伸过来:“先替我将今日的舒痕胶抹了,过两日我便让你搬进去!” 铁男第一时间拦在迎程程前头:“我替姑爷上药便是。” 然后就被玉枢挡下了:“你与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铁男:“那你去啊。” 玉枢直接把人拉走:“你去替我上药。” 铁男被拉走的时候还回头嗷嗷叫唤,单子寅斜眼瞥着迎程程:“替我上药辱没姑娘了?” “我娘走得早,铁男自幼像母鸡护犊子似的护着我,不想让我受委屈,”迎程程起身去洗净了手,再过来开药瓶,“把裤腿卷上去!” 单子寅就老老实实卷裤腿:“有她如此护着你,想必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 “铁男与我毫无血缘,却能侵入姐妹,迎湘仪乃我血亲生父,却一心想让我死,”迎程程现在提起这些,已经没什么特殊情绪了,“你说奇不奇怪?” “这世间亲与不亲,本就难说得很,”单子寅笑了笑,“世人皆知单大将军爱兵如子,谁又知道他实则视子如草芥呢?” 若换做以前,迎程程必定要与单子寅大吵一架,不可以有人诋毁她敬爱的单将军,但时至今日,她与单子寅成婚又遭劫持绑架,单将军却一直不闻不问…… 再如何淡漠的父子之情,到这份上,都是有些过分的了。 ------------ 第四十七章 财不外露 第四十七章财不外露 迎程程小心翼翼地将舒痕胶在单子寅伤口上涂抹均匀,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将军府能请动常太医,可是因为谢贵妃?” “谢贵妃入宫一事,你可曾有所耳闻?” 迎程程想了想,她平日不太关心这些,同迎府中人也聊不来,平日里都是关起门来自己练功,还真不太了解。 “看你这样子,就是不知道了。” 单子寅叹了口气:“常太医本是随军军医,当年先帝御驾亲征,天子守国门,常太医于危难之际救回先帝性命,这才进的太医院。” 只是当了太医之后,便要守许多规矩,许多方子不能用,许多药不能抓,医治宫中贵人须得稳妥为上,不得凶险半分。 常太医常年在战场上都是为伤兵接骨剜腐肉,当了太医却要每日入宫为贵人请平安脉,吃这补药、用那药膳的,落差太大,难免有所不忿。 于是有一回直接冲撞了某位娘娘,差点招致杀身之祸。 危难之时幸得谢贵妃主持公道,此后便只单给谢贵妃请平安脉了。 “谢贵妃身子不好?” 单子寅道:“与将军府沾亲带故之人,除去我,人人个个身子骨都好。” 迎程程都已经习以为常,根本不觉得他这是在自嘲了,仍然很好奇:“难道是因为谢贵妃身子好,常太医无事可干,所以才……” 大树 但将军府也没几个需要动用到他的人啊。 “常太医日日奉召入宫,给谢贵妃说他随军时的那些故事。” 好好一个太医,成了个说书的,常太医越说越是感慨,很希望能再去前线。 “但他如今年纪也大了,单将军不让。”单子寅不知是何心情,“让他在家含饴弄孙,享享天伦之乐。” 迎程程也十分向往:“有过如此精彩过往,到老无法再上战场,总也有些故事可以回味。” 谢贵妃将门出身,家中也出了谢太君这样的巾帼人物,自然对上阵杀敌一事心存向往。 “常太医如今也是实在无事可干了,竟有闲功夫研制舒痕胶。” 单子寅的药上好了,他将裤腿放下来,又提点了一句:“拜师一事,宜早不宜迟,九王爷下朝后,必定会回去清点你今日所赠之礼。” 迎程程眼睛一亮:“那我不好空手去吧?我去让铁男再清点一些珍宝出来!” 九王爷并无私心,宝贝给出去他收了,最终还是用在抚恤战死沙场的将士家属身上。 单子寅斜了迎程程一眼,没吭声。 其实,原本是想提醒她的,九王爷性情如何,没人比单子寅更懂了,九王爷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但他占起便宜来,可从不手软。 单子寅与迎程程已经成了亲,如今关系稳定,迎程程既然是他的夫人,有些亏吃了,就等于他单子寅也吃了,他不至于眼见着迎程程吃亏。 但迎程程这亏吃得未免有些太上赶着,她平日吃穿用度一应都比较朴素,在这堆金砌银的迎府显得十分格格不入,攒下的宝贝可真不少。 被人坑还如此兴致勃勃,单子寅就觉得还是不应当拦着她。 有些亏还是要亲自吃一吃,才晓得后悔嘛。 如九王爷那般如明月皎洁之人,也须得被倾慕他之人亲自拉下神坛,才知人心险恶啊。 铁男清点的时候,都有些心疼了。 她家姑娘从小就倾慕九王爷,九王爷如明月,如山风,如世间一切美好之物,但明月皎洁——他无心佳人只爱银钱。 铁男看来,九王爷与迎柏也并无什么不同。 而且铁男还很烦九王爷总是一副笑模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家傻姑娘根本看不出来,还总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这样一比较,姑爷就好多了。 至少姑爷会替她家姑娘撞峭壁受得一身伤,还知道替她家姑娘夺回偏院呢! 迎程程还在兴头上,又高高兴兴地带着一大箱子宝贝出门去了。 铁男垂头丧气地跟在后头,心想我家傻姑娘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儿心呐。 玉枢把她们送上马了才回房里来,问单子寅:“公子您明知九王爷从来只收礼不办事,何必让少夫人去呢?” “九王爷这次回京,不就是为了要银子?陛下不给他就不走,”单子寅紧紧捂着汤婆子,惬意地眯起眼睛,“这钱最终还是迎府出,早出晚出有何不同?” 玉枢“啊”了一声:“可少夫人想让九王爷收她为徒啊……” 单子寅扯了扯嘴角:“那就得看她是否有这个本事了。” 迎程程骑在马上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铁男很快打马上前来,关心道:“姑娘可是受了寒?” 入了冬,寒风习习,吹在脸上如同刀割,迎程程没当回事,从怀里摸出方帕子擦了擦鼻子。 “不妨事,九王爷都要天不亮就顶着寒风入宫早朝,我哪里就如此金贵了?” 她一边说一边蹬了蹬马肚子往前走,然后就看到前方别院门口,九王爷裹着大氅从马车内走下来。 铁男自然也看见了,她非但看见了,还非要说出来:“……姑娘,九王爷坐了马车。” 上阵杀敌另算,如今回了京,就不必风餐露宿,没苦硬吃了。 迎程程硬着头皮道:“宫里不许骑马!” 铁男:“宫里也不许乘马车。” 宫里只能坐步辇,而且只有陛下同谢贵妃能坐。 这时候九王爷看到了迎程程,十分亲切地朝她招手:“嫂夫人又得了什么宝贝,要来让本王见识见识?” 迎程程总感觉眼前这个九王爷同她想象中有点不大一样。 但来都来了…… 她还是翻身下马,唤铁男:“快,将箱子打开。” “不急,”九王爷却道,“有道是财不外露,还是先抬进别院再开不迟。” 进了他的院子,可就再也没有出去的道理了啊! 迎程程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冻僵了,以至于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好,先抬进去,九王爷,我有个不情之请……” “嫂夫人这话就见外了,”九王爷笑着打断她,“今日风寒,本王别院中并无女眷,就不留嫂夫人了,来日必定亲自登门,讨你与单兄一杯茶吃。” 迎程程:“……” ------------ 第四十八章 坠入爱河 第四十八章坠入爱河 迎程程回来时,整个人十分沮丧。 单子寅据说已经杵着拐去过偏院一次,刘氏得知他要交换住处,已经在迎湘仪跟前哭天抢地好几个时辰了。 玉枢十分敬佩她:“纯干嚎,不落泪,一嚎就是两个时辰,到公子离开时,竟还没有哑。” 单子寅点头表示肯定:“嗓子比迎璜要好。” 说起迎璜,铁男给出重要提示:“其实刘氏在府里,看似精明,实则不过是没人同她计较,迎璜此人有一个好处……” 单子寅早已猜到,此时怡然接口道:“刘氏外头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迎璜全知道。” 刘氏在外头放息钱,在迎府其实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是迎湘仪默认之事。 但迎湘仪不知道的是,刘氏在外头还假借“迎春笑”名义,卖假货。 迎春笑卖的货,都是当年程氏留下的绣娘们,一针一针绣出来的好东西,款式还是当年程氏留下的,已经有许多年没出过新品了。 刘氏就敢在外头卖倒卖来的货,还大言不惭说是迎春笑即将开售的新品。 这新品迟迟不上,先前买过假货的人开始忐忑了,不停在找迎柏的麻烦。 迎柏已经不厌其烦,恰巧最近被迎湘仪关了禁闭,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大树 单子寅将迎璜请过来,迎璜就立刻绘声绘色地说起来:“他们卖的那次货我瞧见过,款式倒是有些意思,但绣工太差,简直是砸咱们迎春笑的招牌!” 迎春笑是迎湘仪接手后,到京城来改过的名字,最开始在江南,他们是叫程心程意的。 迎璜看着迎程程:“小妹,也就是你能忍,你母亲娘家的产业如今被人改头换姓,还快把招牌都砸了。” 玉枢也道:“我随公子去绣房时,许多绣娘亦是怨声载道。” 绣娘们都是程氏之前用的老人了,这些年举家从江南搬来京城,安家落户买宅子都是大支出,结果迎春笑非但不涨工钱,还从原先的月例银子变成了按件计费。 程心程意的款式复杂精美,绣娘们都要耗时许久才能绣出来一件,难道平日里她们不过日子了? 还有绣娘告诉单子寅:“二姨娘差人来找过我,只是给的银子太少,我没肯干,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在代绣外头的货。” 也就是说,最开始刘氏和迎柏还想直接用迎春笑的绣娘们,若让他们成事,那都算不上是假货了。 迎程程不太明白:“若款式不错,为何不直接在迎春笑上新品?” “自然是因为在迎春笑售卖,必须走官中,他们能赚多少?”迎璜嗤之以鼻,“比不得现在,赚的全进了他们自己腰包。” 单子寅点头:“更何况针脚粗陋,绣工肯定便宜,出货量也快,成本在降,工期在缩短,盈利自然就愈发丰厚了。” 迎程程对那母子俩毫无任何期待:“照我看,连款式恐怕都是直接套用的人家的。” 单子寅道:“我也是这样猜测,只是目前京中所有绣样铺子我都命人去过,迎柏他们卖的,的确是独一份的样式。” 玉枢将许多绣品从包袱中取出,一一铺在桌面上:“这些就是他们卖的假货。” 然后他从中抽取出一个荷包:“这款是卖的最好的。” 这荷包上的刺绣虽然针脚不算细密,但花样的确新颖,是在楚都没见过的款式。 单子寅将这荷包递给迎程程:“你带在身上,若在外头看见相思之物,略作对比,再带回来细看看。” 迎程程接过来,又见单子寅自己也挑了个香囊收在了怀中,不由好奇问道:“你也用香囊?” 但若是他自己用,为何不直接挂在腰间,反倒要收在怀中呢? 单子寅这才用一副“今日天气不错”的随意语气告诉她:“陛下今日给将军府下了道圣旨,命单将军收颜悦为义女。” 迎程程吃了一惊:“为何如此突然?” “这也不算突然,”单子寅捂了捂汤婆子,“原本我与颜悦有婚约,那还是我母亲在时定下的娃娃亲,如今陛下为你我赐婚,总要给颜家一个交代。” 颜氏并非小门小户,最起码颜悦还有个嫡亲的小舅舅在,九王爷回京,总不至于一点不顾他这个外甥女儿。 陛下简直是个天才,两家亲如一家也并非只有结亲一种方法,也是可以让单将军收颜悦为义女的嘛。 如此一来,单子寅与颜悦,那岂不就是有情人终成兄妹了吗? 与九王爷和谢贵妃有情人终成叔嫂堪称卧龙凤雏。 该说不说,迎程程认为陛下此举还颇有几分黑色幽默在。 玉枢都无语了:“颜姑娘父亲还在呢。” “也没规矩说父亲还在,不能认义父啊。” 铁男回了一句之后才想起来问道:“那单将军收义女,总该回京一趟吧?” 不然颜悦跟谁敬茶,来走完这个认义父的流程呢? 玉枢想也不想便道:“连公子成婚,将军都没回来,如今却为了认义女回来,岂不是公然不将陛下赐婚放在眼里?” 铁男冷笑了一声:“恐怕是公然不将迎府放在眼里罢。” 迎程程居然也点了点头:“迎府的确入不了单将军的眼,并且认义女一事也是陛下旨意,这总不至于是慢待圣旨吧?” 只有单子寅喝了口茶之后,慢悠悠道:“单将军既不会慢待圣旨,也不会瞧不起迎府,不过是没将我婚事放在眼里罢了。” 迎程程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还是与她不同的那种可怜。 迎程程早就接受了迎湘仪偏心眼儿偏到没谱的事实,对迎湘仪的父爱也毫无期待,于她而言,这个父亲有或是没有,并无区别。 可单子寅话里话外,对单将军的父爱还是有所期待的。 他唯一无法平衡的点在于,我父爱兵如子,唯独不爱我。 偏偏他身体决定了,永远无法成为他父亲最欣赏的那种人。 单子寅表现得越是不在意,实际上就是越在意。 迎程程对他的怜惜之情溢于言表。 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铁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一个女人若对一个男人产生了怜惜之情,那你就完了啊! 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 第四十九章 后院起火 第四十九章后院起火 单子寅看似豁达潇洒,实则敏感脆弱。 迎程程觉得他这个人,有时候也是挺拧巴的,想要什么从不说出口,非得要你自己品。 品出来他也未必会承认,最多别开头偷偷笑一笑。 品不出来他也不会表现出来失望,最多无奈地笑一笑。 迎程程感觉自己慢慢能品出一些单子寅的傲娇套路来了。 第二日,便有将军府的人来传话,说是老太君又闭关了,这次认义女一事,全权交由单莺处理。 单莺又从她的府里命人来送信,说单将军赶不回来,这次让单子寅好好准备准备,由他去和颜悦行结为义兄妹之礼。 这回连迎程程都觉得离谱。 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圣旨,先前战事吃紧也就罢了,如今不是已经在议和了吗?为何还赶不回来? 边关总不至于缺了单将军一人,就不行了吧? 玉枢的心态就好了许多:“看来颜姑娘也并不比我们公子有面子。” 单将军他老人家,平等地怠慢每一个人。 单莺不止送来了一个消息,还特地叫人给迎程程也送了个口信。 “我们姑娘说,请少夫人放心,将军府绝不怠慢颜姑娘,但也绝不会让颜姑娘盖过少夫人当时入门时的排面。” 迎程程听到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大树 铁男感慨道:“单姑娘出阁了,贴身用的还是从娘家带走的丫鬟啊。” 所以方才来传话的丫鬟对单莺的称呼是“我们姑娘”,而不是“少夫人”。 迎程程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单莺嫁的那户人家姓什么。 单莺到现在,在将军府的存在感依然很强,而且迎程程去将军府迎亲那日,单莺可是展示过她真本事的,这样的女子出嫁了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迎程程让铁男给丫鬟打发碎银子,丫鬟坚决不肯收:“我们姑娘没这规矩!” 然后毅然决然地就走了。 才刚经历过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爱财如命的九王爷,此刻迎程程被单莺家风如此严谨感动到了。 单子寅伤还没好,就命人在搬院子。 迎程程见到房间都快被搬空之后,十分惊讶于这种办事效率:“你这也太快了些!” “你母亲过世多少年了?”单子寅道,“我只嫌太晚。” 这句话说得也太窝心了,让迎程程十分感动。 感动到迎程程根据玉枢给的名单出去拜访了一圈帮刘氏绣过假货的人,回来时还特意给单子寅带了她最爱吃的枣泥麻饼和梅花糕。 迎春笑搬来京城也有不少年了,许多人都已适应京城口味,只有迎程程始终惦记着程氏当年亲自给她做过的梅花糕。 当年迎春笑举家搬来京城时,程氏与迎湘仪关系已经不大好了,她平日里不是在绣坊,就是在偏院里待着,兴致好的时候就会亲手下厨做甜点。 但这母亲的味道,家乡的味道,迎程程已经很多年没尝到过了。 还好铁男替她找到了京城的一家点心铺,虽做不出原汁原味,倒也能解解馋。 结果当迎程程带着糕点回来的时候,却被告知:“姑爷带着玉枢,回将军府去了。” 单子寅之前没说过他要回将军府啊。 不然迎程程今日去找人,也是完全可以等到明日再去的。 铁男十分有危机感:“姑爷伤还未愈,去将军府是为了亲自盯认亲之礼?” 单子寅对这种事不应该很感兴趣才对。 迎程程想了想:“随他去吧,我们去看看迎柏。” 他有胆子在外头卖赝品,迎程程想去当面问问,看他能给出什么荒唐的解释。 但迎程程这回没能见到迎柏。 迎柏才在祠堂跪了几日,就说是病了,原本是要回偏院去养病的,但因为单子寅在浩浩荡荡搞乔迁,被迫只能先去府外歇着。 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聊胜于无的惩戒,还没跪几日就被带出去了。 迎柏平日里精神抖擞的,怎么可能稍微跪一跪就病了呢? 迎程程正从祠堂这边往外走,就见迎璜神秘兮兮地朝她招了招手。 等迎程程走近,迎璜就说:“我知道迎柏在哪儿。” 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真的是更丑了。 好在迎程程已经习惯了,她凑近了些,猜测道:“不会是在怡红院吧?” “就知道小妹聪明,”迎璜夸完,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老爹总怪我不务正业,我去怡红院可比不上迎柏龌龊!” 迎柏理论上是不必去怡红院的,毕竟府里早就给他预备了通房丫头,全是刘氏从外头买来的良家女子,平日在府里也从不干伺候人的活。 不过刘氏的审美,与迎柏的并不十分相符,迎湘仪又从来十分双标,迎柏这些年还是过得很是滋润的。 迎璜朝她挤眉弄眼:“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迎程程大感无语:“我需要去怡红院长什么见识?” “妹夫去哪儿了?”迎璜朝迎程程眨眼睛,“是不是回将军府,给他那位好妹妹撑腰去了?” 迎程程愣了愣。 单子寅回将军府不假,可颜悦需要有人给她撑腰吗?她在将军府进出得比迎程程可自在多了。 “好妹妹哎,”迎璜怒其不争,“你怎么点不透呢?就你这样……” 他上下打量迎程程一眼,评价道:“像只母老虎似的,怎么抓得住男人心?都后院起火了也不知道着急!哥哥带你去学习学习,什么叫柔媚似水!” 迎程程拳头硬了:“你是不是找打!” 迎璜下意识抱住头,但嘴上还没停:“急了!你急了是不是!我若是妹夫那样的男子,也会喜欢颜悦妹妹那样,谁会喜欢你!” “我看你是想死!”迎程程直接一拳过去。 迎璜躲揍已经轻车熟路,但这回他竟然没躲,反而直接接住了迎程程这一拳,捂着眼睛提醒她:“你就不想去看看,迎柏到底去干什么?” 这倒是让迎程程有些感兴趣。 “我就这样去?”迎程程问。 迎璜终于从瑟缩状态直起身来,看着迎程程道:“走,哥给你弄套男装去!” ------------ 第五十章 皮痒了 第五十章皮痒了 迎程程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来逛青楼。 平日里总想着有朝一日能着男装、上战场,如男子一般,能自由决定自己的人生。 没想到头一回着男装,竟然是来逛青楼。 这样一来,就总感觉哪哪儿不得劲,迎程程总是东拉拉、西扯扯。 迎璜拉着她的手试图阻止:“别扯了,你那胸小得很,根本看不出来!” 迎程程拳头再次硬了,她咬牙切齿道:“别逼我在怡红院揍你啊!” “哎呀,这不是迎二爷嘛,”老鸨梅娘喜笑颜开地迎上来,“好久不见,今儿个找哪位姑娘来伺候?” 迎璜抖了抖前摆,顿时大爷了起来。 “绿翘、双儿先叫来!” 梅娘面露难色:“不巧今儿个这两位姑娘已经在陪客了。” 迎璜顿时眼睛一横:“哪个敢跟大爷我抢姑娘?” 他在怡红院赊账已成习惯,但迎春笑家大业大,不管迎湘仪怎么揍他,最后银子都还是结清了的。 且迎璜不过是貌丑,并无变态之心折磨姑娘,打赏起来也大方。 因此梅娘平日里有好姑娘都是紧着迎璜先来的。 但她今日竟然有些犹豫。 迎程程猜出来了,她问道:“可是迎春笑的大爷?” 她直接点出来了,梅娘哪能承认:“姑娘这是说笑话呢,怎么能是大爷呢。” 迎璜冷笑一声:“你可是想岔了,大爷现下不是应当跪祠堂闭门思过吗?怎么可能来逛窑子?” 他们兄弟二人不睦,在怡红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梅娘自然更明白,迎春笑最受宠的是样貌俊美的大爷。 梅娘陪着笑脸道:“紫鹃与黄鹂前几日还在念叨二爷,叫她们来伺候可好?” 迎璜一听,顿时气顺了不少:“还是她们二人有良心。” 梅娘便迎着他们往里头走,边走边道:“竹上那屋子一直给二爷留着呢……” 她眼珠子一扫,只在迎程程身上过了一眼,便问道:“这位公子口重还是口淡?竹叶青可喝得?” 迎璜点头:“温好了再送过来。” “哎!” 梅娘把人带进了竹上,才袅袅娜娜地离开。 等人一走,迎程程就逼近迎璜:“她方才为何只问我喝什么酒?是不是看出来我是女子了?” “看没看出来,什么打紧?”迎璜丝毫不在意,“怡红院中人皆是人精,就因我从不睡姑娘,私下多少人说我不举,那又怎么样?” 你心态还挺好的呗。 迎璜熟门熟路地给自己斟酒:“这酒是凉酒,你不能喝,我自己喝。” 迎程程还是有些不自在:“这里时常有女子来吗?” “要不我能带你过来长见识?”迎璜摇头晃脑的,“多得是拴不住丈夫心的痴情女子来同姑娘们讨教。” 可悲至此。 迎程程心中滋味复杂,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迎璜道:“男子来青楼,便是没了羞耻心,早已不是良婿,便是学来了狐媚功夫,又有什么意思。” 他竟能有如此见地,倒是让迎程程对他有些另眼相看。 “可你也常来青楼。”迎程程忍不住提醒他。 “我不一样,我只是为了听她们夸我英俊,”迎璜笑了笑,举着酒杯指向自己,“我这张脸,爹生娘给的,我自己能选?” 迎程程摇头:“但若非走投无路,也没人愿意来当青楼女子,你常来自然应当更清楚,只有貌美之人才有机会做头牌。” 你让貌美又命苦的女子,来夸你这个貌丑且命好的男子…… 这思路真是有些才华。 “刚开始,她们背后也笑话我,”迎璜耸耸肩,“笑着笑着也就觉得没意思了,人活一世,各有各的苦头吃,谁又比谁好了。” “你突然这样,我很不适应啊,”迎程程四处打量一眼,“这房间你包下来了?” “有几个姑娘,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因父兄获罪被牵连,才沦落于此,”迎璜叹了口气,“伺候旁人要唱曲儿,来我这儿能吟诗。” 吟诗作对做自己,就像从前还是好人家的姑娘那样。 迎程程好奇道:“你能听懂她们念诗?” “听不懂,但我能听懂她们的思念。” 迎程程一时也跟着惆怅起来。 万般皆是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为了活下去,要做许许多多违心之事,午夜梦回,也是会想念在娘亲怀中撒娇的过往的吧。 兄妹俩同时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房间门忽然被人从外头一脚踢开。 前几日才来替单莺穿过话的那个丫鬟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 迎程程吃了一惊:“你……” 紧接着单子寅就哭丧着闯了进来。 “迎程程!我们才成亲几日,你便扔下我一人,来逛青楼!”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听说你才是男子,而我是女子啊! 迎程程脸一麻,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地洞里去。 外头已经有不少人在探头往里看热闹了。 迎程程冲过去,一把拽住单子寅的胳膊:“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单子寅开始撒泼起来:“好啊你个负心娘!我有什么不好的,你……” 迎程程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在单子寅耳边咬牙切齿地警告道:“你给我闭嘴!” 然后单子寅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设法去柳下,抓迎柏!” 他的嘴被捂着,话说得含糊,迎程程却听得清楚明白。 这下她明白单子寅来这儿的目的了。 她立刻大声道:“你个蠢货!我来此处自然是有正事要办!” 迎程程适时松开了单子寅。 单子寅立即继续嚷嚷起来:“来这儿还能办什么正事!” 迎璜将酒杯一摔:“你一个上门的赘婿,还管起我妹妹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这是醉了,还是也在演戏啊? 迎程程已经被架在了这儿,只好拎着单子寅往外走,一边骂着单子寅太不懂事,一边眼珠子四处转悠,找那间挂着“柳下”木牌的房间。 单子寅闹这么大动静,几乎整个怡红院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唯独这间柳下房中的人,一直很沉得住气,至今都没任何动静。 ------------ 第五十一章 退财消灾 第五十一章退财消灾 此刻,怡红院中,只有柳下那间房里的迎柏知道,单子寅和迎程程的热闹他看不得。 可偏偏有人非要来撬开他这间房门。 迎璜将单子寅从迎程程身边拉开,大声嚷嚷:“说了是来办正事,你还不信!” 单子寅上前继续纠缠:“迎府谁会有人在青楼办正事……” 迎璜将迎程程直接甩向了柳下。 迎程程手里是有点功夫在的,她第一时间就发现,柳下被人从里头插了房栓。 硬闯是闯不进去了,得智取。 她朝单子寅摇了摇头,还在想要如何智取,迎璜已经一边面朝他们继续同单子寅吵嘴,一边飞快地背着手从身后将一块极薄的木片从房门缝隙中插进去。 稍稍往一旁拨了拨而已,迎璜就朝迎程程悄悄眨了眨眼。 迎程程立即上前继续一推…… 房门轻而易举就打开了。 一个身影正往床底下钻。 单子寅摇头叹息。 不中用啊,就这草包,还想同他搞宅斗? 迎程程和迎璜一同上前,一人捉住那人一只脚,直接将人往外拽。 迎柏轻而易举就被拽了出来。 “说了我是来办正事儿!”迎程程大声道,“二姨娘在家中以泪洗面,不知本该在祠堂中跪着的大哥忽然这是去了哪儿,我不是来找大哥了吗!” 大树 单子寅瞪大眼睛,神情从不敢置信到终于相信,再到最后,眼眶都红了,十分委屈的样子。 “那你也可以早些同我说的,”单子寅抽泣了两声,“我只知你来了青楼,谁知道大哥他……” 他说着有些难以为继的样子。 迎璜也跟着叹了口气:“我早说过在怡红院见过大哥,奈何你们谁都不信,这不就找着了吗!” 迎柏恨得牙根痒痒,奈何不了旁人,只能来拿捏迎璜:“你是不是想死!” “我自然不想死,”迎璜冷笑一声,“平日里我来一趟,回去不是被老爷子吊起来打,就是被你母子二人嘲笑,谁知你才是深藏不露啊!” 他重新面向单子寅:“如今你行管家之权,本该在祠堂里跪着的人如今出现在青楼,你媳妇儿是来替你抓人的,现在人抓到了,你发落吧。” 单子寅这时候想起来自己腿上还带伤了,他倚靠在迎程程身侧,像是有些站不住。 迎程程单手扶着他的胳膊把人架起来:“瞧见了吧?我是来替你抓人的,否则好生生一个大哥人不见了,你怎么跟老爷交代?” 她从来不会在任何场合称呼迎湘仪为父亲。 单子寅吸了吸鼻子:“嗯嗯,多谢夫人。” 这时候又叫上夫人了。 怡红院中的人热闹看够了,梅娘出来打圆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吗?” 没有人接她这个笑话,梅娘只能自己干笑了两声,又试图替迎柏开脱:“其实来我们这儿的,也不全是为了找乐子的……” “你方才不是说大爷不在吗?”迎璜冷冷地打断她,“那这儿站着的又是谁?” 完了,冲怡红院来了。 梅娘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单子寅便先替她说了:“怡红院敞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他们哪能知道大哥应当在府中闭门思过呢?” 迎程程道:“人都已经找着了,就别在这耽搁人家做生意了。” 迎柏来时,是坐的马车,到现在马车还在怡红院的后门巷子口候着,单子寅直接将人带上了自己的马车。 他吩咐玉枢:“你跑一趟,让大哥的马车跟在咱们后头。” 到了这时候,迎柏已经没办法了:“子寅,此事也未必要惊动父亲……” 迎程程同迎璜在前头骑马,如今单子寅当家,迎柏还在做最后挣扎。 谁知单子寅竟然点了点头:“这样的小事,惊动了父亲大哥不过是在祠堂中多跪几日,又是何必。” 迎柏一时拿捏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单子寅有些像是在说,就算闹到迎湘仪面前,也是轻拿轻放,惩罚迎柏多跪几日,这种事又没人监工,他躺在祠堂里睡大觉也没人知道。 还不如给他做个人情呢。 单子寅忽然又问:“大哥平日去怡红院,可会动用官中份例银子?” “自是不用……” 迎柏下意识答完,才惊觉自己上了当。 但单子寅竟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就什么都没说了。 他不说话,迎柏反而更慌。 “依你看,这次的事……” “程程为替我找到大哥,女扮男装进青楼,又被我如此一闹,父亲那边不好交代啊。” 单子寅好像有些发愁。 迎柏立刻接口:“此事我去与父亲解释!” “有大哥解释,事情便好办多了,”单子寅叹了口气,“程程管我管得紧,自己却逍遥,只是难为了我将军府囊总羞涩。” 迎柏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从怀中摸出一沓银票:“妹夫进迎府来,我这个做大哥的还没机会表示表示——” 单子寅就好像凭空生出来一只手,还没等迎柏反应过来,银票已经到他手中去了。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单子寅的脸都快笑烂了,“但既然大哥关爱,我也不好拒绝,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迎柏笑:“父亲那边,我只能换个说辞,只道是程程去怡红院……抓迎璜。” 这样一来,别的事实都不用虚报,只将迎程程抓住的人,从大哥变成二哥便可。 “但二哥如何会认?” 单子寅眉头紧蹙:“他纠缠起来,还是会将大哥逛青楼一事在父亲面前捅破。” “此事我想过,迎璜平日总是入不敷出,他也大了,须得有自己的小金库才是,”迎柏被迫疏财解困,“方才的银票,我也给他一份。” 话说得漂亮,可迎柏心中都在滴血。 但没有半点别的法子,权当做退财消灾了罢。 以前怡红院的上门来讨账,迎璜都得挨顿打,这次迎柏直接给他一大笔钱,认下来无非也就是挨顿打—— 挨得这顿打,免得百顿来! 这样的好买卖,迎璜百分百会干。 单子寅点点头,又问他:“大哥手头可还有这么多银票?” 这话问得太有技巧了。 你若还有,方才不全给我,是不是看不起我? 你若没有,又要如何在回府之前,搞定迎璜? ------------ 第五十二章 怀疑的种子 第五十二章怀疑的种子 迎柏急中生智,道:“劳烦妹夫让车夫在前头钱庄略停一停,我去兑些银票。” 若是寻常富贵人家中的公子,或许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钱庄都是拿银子去换银票,或是拿银票去换银子的。 迎柏浑身上下也没个荷包,他身上根本没带银子,拿什么去钱庄兑银票? 但单子寅没有拆穿他,只是笑眯眯地点点头:“不劳烦,便宜得很。” 只需要停停车,放他下去做做样子,马车外还有玉枢和铁男盯着,他想跑也跑不掉。 果然迎柏只进钱庄里晃了一圈,就神秘兮兮地凑去迎璜那边去低喃了几句,随后迎璜就跟着他一道上马车来了。 “妹夫,二十张,比你少不少?” 迎璜也不傻,迎柏都能下马车去贿赂他了,单子寅这头肯定跑不了。 收下了二十五张银票的单子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摇头:“一样,大哥心里有杆秤,不能厚此薄彼。” 迎璜哼了一声:“那这次,同老头子怎么说?” “就说程程是寻你去了,我不放心她单独出门跟出去,才导致的误会,”单子寅安抚他,“老爷子也许不会动手呢。” 动不动手的,迎璜也并不怎么在乎。 大树 其实从两年前开始,他也就是配合着老爷子上蹿下跳一番,迎湘仪已经老了,若迎璜真要动手,还不一定是谁揍谁呢。 二十张银票到手,又能去怡红院逍遥快活一阵。 京城中哪儿都比迎氏那栋宅子待着让人舒坦。 “动手我也不怕他,那就这样说定了,”迎璜看向单子寅,“对了,听闻妹夫要认义妹了?” 圣旨虽说只下到了将军府,但所有人的消息都挺灵通的。 迎柏也看向单子寅。 单子寅靠在马车内的靠垫上笑了笑:“实在是单将军要认义女,只不过边疆事务繁忙,只能请我代劳了。” “义妹毕竟只是义妹,不是亲妹,”迎璜慢吞吞地开口,“我见妹夫这几日倒是上心,总往将军府跑。” 他两眼之间的间距随着不同角度变化,一时短一时长的,总归不是正常距离,以前看着总觉得貌丑,现在看着……也还是丑。 但当他开始护犊子,帮着迎程程敲打单子寅的时候,形象又仿佛高大了一些。 见单子寅不说话,迎璜蹙了蹙眉:“妹夫是聪明人,明白我是何意。” 迎柏立即接嘴教训他:“这与你何干?管好你自己,平日里少……” 他原本想说你平日里少去逛青楼惹父亲生气比什么都强,可话说到嘴边又想起来,自己也才被他们在青楼给抓回来。 这就有些尴尬了。 单子寅道:“二哥提醒得是,都是这几日辅助家姐筹备认亲一事,怠慢了程程,才让她寂寞生事。” 轻而易举就将话题扔回到迎璜身上。 迎柏花钱解决了问题,如今也端起了长兄架子:“你为何带程程去怡红院?” “还不是妹夫三天两头往将军府跑,颜姑娘貌美又温柔,咱家程程是什么样你心里没数?”迎璜有些不耐烦,“我带她去学学姑娘家该是什么样,不行吗?” “不行,”迎柏板起脸,“程程是好人家的姑娘,学那些烟花柳巷中女子扭捏姿态做什么?” 迎璜冷笑一声:“那二姨娘为你准备的那些通房丫头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了?你为何还总往怡红院跑?” 两人眼见就要呛起来,单子寅赶紧灭火:“程程绝不会是因我才去的怡红院。” 迎璜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怎么的你还要拆穿我,让迎柏知道我们是故意去逮他的? 然后就听单子寅继续道:“在程程眼中,沦落青楼的女子必定有迫不得已的因由,她去怡红院,想必也是想多些见闻而已。” 这么解释,倒是也能说得通。 迎璜松了口气。 迎柏却十分不屑:“青楼中能有什么好见闻,她如此行径简直不守妇道!” 马车颠簸,此时恰巧车轮踩上一块石子,颠得他整个人往前一栽。 单子寅和迎璜就这样看着他栽下去。 马车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单子寅清了清嗓子:“大哥没事吧?” 他动也没动,不慎走心地表达了一下关心。 迎柏只好自己爬起来重新坐稳,尽量平心静气地回答:“没事。” “听闻妹夫这几日已经在接管迎春笑账目了?”迎柏看了单子寅一眼,“若有不清楚的,只管打发人来问我便是。”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单子寅悠然开口,“大哥要在祠堂罚跪,我便差人将账目搬去祠堂翻阅便是。” 再想跑是不能够了,我就坐在祠堂里看着你,少跪一刻都是不孝!再想糊弄过去,二十五张银票可不够。 迎璜扯开了嘴角。 这单子寅,还真是有点意思。 迎柏恼羞成怒,却又不能同单子寅发作,只好侧头发泄到迎璜身上:“笑什么笑!不知道自己貌丑吗?还总出来吓人!” “我貌丑心不丑,你去怡红院中打听打听,姑娘们是乐意陪我还是乐意伺候你?” 有些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心却比谁都脏! 迎柏怒斥:“你!下车去骑马!” 说不过便端出大哥的谱来了,迎璜十分不屑:“我可不是听你的,我就是纯粹不乐意跟你同乘一辆车!” 迎璜甚至没叫停车,直接掀开车帘就跳下去了—— 当然,摔了个狗吃屎。 明明没有迎程程的功夫,偏要学她瞎逞强。 迎程程在马上看着他翻出来,调转马头走至他跟前去问:“又是怎么了?” 迎璜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你那个夫婿,还真是不简单,很少见到迎柏能在谁手中吃瘪的。” “少吗?”迎程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迎璜,甚至还侧手指了指铁男,“迎府中就有咱们三个,还没算上迎榈呢。” 有的耍混,有的耍赖,还有的是虱子多了不怕咬,总之迎柏耍威风,只是没几个人当真同他计较罢了。 迎璜笑一笑:“也是啊。” 他说着朝迎程程勾了勾手指头:“对了,你就不好奇你夫婿为何会这么快知道你人在怡红院吗?” 迎程程愣了愣。 迎璜很快又说:“而且他近日来总往将军府跑,你知不知道,颜悦已经开始往将军府中搬体己了?” ------------ 第五十三章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第五十三章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颜悦的确已经在将一应生活物品往将军府搬。 这也是她同单家姐弟商量过后的结果。 单莺也算是看着颜悦长大的,颜悦小时候就总往将军府跑,多亏有她时常同单子寅拌嘴,总算没让单子寅长成个闷葫芦。 而且单莺已经出嫁,单子寅又入赘到迎府去了,老太君更是常年不在府中,将军府还是需要人操持。 颜悦的出身摆在这里,加之如今又要正式被收为义女,她来打理将军府,也算是名正言顺。 将军府的人已经开始改称呼,唤她为二姑娘了。 二姑娘虽然从前也总是往将军府跑,但毕竟没有长时间住下过,对府中一应事务也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 单子寅便需要回将军府得勤快一些,也好同她有个交接。 一来二去的,连将军府内的下人们都在感慨,这本事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若是颜姑娘能依照婚约嫁给他们公子,如今不就已经是将军府的少夫人了吗? 较之现在,更名正言顺来打理将军府,而且也不用他们家公子总是来回跑的折腾了。 迎府中人就不知道这些了,他们只知道最近他们姑爷总是往外头跑。 大树 迎璜的人打听到的就是单子寅也没去旁的地方,他就是回了将军府,绝大多数时候从将军府出来,还是颜悦亲自送到的门口,送上的马车。 但这几日迎程程还有旁的重要事要办,她一直往九王爷的别院跑,最开始九王爷还虚与委蛇几句,后来干脆不去别院了。 迎程程在别院里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最后铁男说她:“九王爷明显是不愿收姑娘为徒,姑娘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我就是觉得……”迎程程想了半日,最后才说,“那些拜师礼不是就白费了吗?” 铁男奇道:“姑娘怎么看起来并不伤心?” 大概是因为九王爷本来在京城就待不久,迟早要回边关去? 但铁男打听到的消息是:“九王爷应当暂时不会回边关,陛下说他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 迎程程第一反应是:“的确也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陛下又是看中谁家姑娘,打算赐婚了?” 说着她感慨道:“陛下最近怎么总爱赐婚,除了这事儿,他就没别的事可干了吗?” 铁男有些不可思议:“九王爷要成亲,姑娘就这反应?” 迎程程莫名其妙:“不然我应当是什么反应?” 他们聊天这功夫,单子寅回来了。 单子寅回来时脸上还带着笑,见到迎程程之后,立即收敛了起来。 “你怎么在屋里?” 迎程程简直气笑了:“我不在屋里该在哪里?在将军府里?” 她说完单子寅有一刹那的意外。 “你真是说得好听,”迎程程质问他,“你还记得要搬来偏院一事?说是替我挣回来,结果全是我一个人在搬!” 单子寅奇道:“院子中原本也都是你的物品,我才带了多少来迎府?也都早让玉枢差人送来了偏院。” 我的东西我都搬来了,你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啊。 难道是…… 单子寅猜测道:“需要我陪着你?” “哈!”迎程程反应极大,“我要你陪?你陪着能做什么?” 是啊,陪着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单子寅更不理解她为何会生气。 迎程程嫌他烦:“你杵这儿干什么!” 单子寅把受伤的那条腿往前伸了伸:“我是想进去歇着,可夫人拦着,我如何敢进去?” 迎程程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伤没好全呢。 她侧身让开道:“知道身上有伤,还总往外头跑什么!” 结果晌午才刚说完这话,下午单子寅便又没见着人影了。 迎程程十分暴躁地问铁男:“单子寅又跑哪儿去了?” 铁男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姑娘今儿个不去别院等九王爷了?” 九王爷也不总去别院,而且如此明显在躲着她了,还去做什么? 迎程程烦躁起来:“我又不是单子寅,成日里往外跑什么?” 铁男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先动心的人……总是更吃亏啊! 迎程程转了几圈,最后忽然开口道:“走!” 铁男连忙跟上,追问道:“姑娘,咱们这是去哪儿?” 迎程程更加暴躁了:“去将军府!他去得,我去不得?” 此时此刻,将军府中的单子寅也很暴躁:“你这是做什么?我房内之物,轮得到你来动?” 颜悦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金钗:“这可是义父差人送来的,将军府如今我做主,哪里的东西都动得!” 她还气得很:“你都已经成亲了,屋内还放着这么小一张床,若是程姐姐回来,你还打算让她打地铺不成?” 她本就一直在打地铺啊,迎府中打得,怎么,来将军府就更娇贵些吗? 但这话不能说。 单子寅指着她鼻子:“给你一个时辰,将我房内恢复原貌!” 颜悦原本就不怕他,如今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更是丝毫不让:“你都已经入赘迎府了,还来将军府逞什么威风!我偏不,你能如何?” 单莺这几日也被请回来府上帮着颜悦尽快将府中事务上手,见他们二人吵嘴,已是司空见惯,甚至心烦。 “要吵上别处吵去,”单莺看向单子寅,“有我在,你本不必日日回来。” “就是!”颜悦得了势,愈发嚣张起来,“你这像是成亲之人的样子吗?程姐姐……” “程姐姐如何?” 说话间,迎程程到了。 她一进门就听到单子寅与颜悦在起争论,言语间还提到了她。 顿时气又消了一些。 等人完全走进来,看到单莺也坐在那儿的时候,气就完全消了。 将军府也不止单子寅与颜悦二人在嘛。 颜悦见到她,立即兴奋起来:“单子寅简直倒反天罡!他都成亲了还总回来,这倒也无妨,可怎么能不带程姐姐一道来呢!” “入赘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啊,”单子寅感慨道,“如今在府中地位,竟还不如一个义女。” “我从前不是单伯伯义女时,不也比你受宠?” 颜悦说着还赖到单莺怀里去撒娇:“莺姐姐你说是不是嘛!” “妹妹说得极是,”单子寅笑眯眯道,“从小到大,我如何能与你比。” 这话不知为何又让迎程程心中不舒服起来。 妹妹妹妹的…… 单子寅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 第五十四章 想入非非 第五十四章想入非非 颜悦盛情相邀,让迎程程就留下来吃便饭。 将军府的饭,迎程程连成亲那日都未曾来得及吃过一口。 她来的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开始暗了,的确已经快到用膳的时辰。 迎程程挑眉看向单子寅:“依公子看,我留是不留?” 单子寅摊摊手:“我在将军府中有何地位可言,二姑娘都发了话,那还不是任夫人来去自由。” 一番话说得,既讨好了颜悦,又显得迎程程很有地位。 但迎程程明明是被奉承了,却也没有多高兴,她回头看向单莺与颜悦:“那就叨扰了。” 单莺已经出嫁了,况且她也不是单将军亲女,她过来都不算名正言顺,更不会替人留客了。 颜悦还有些骄傲:“如今看来,仿佛只有我一个能做主了。” 两个正经姓单的人,同时朝她行了个礼。 单莺福了福:“全靠二姑娘做主。” 单子寅也朝颜悦拱了拱手:“二姑娘万福金安。” 颜悦笑嘻嘻地受了,然后侧头看向迎程程:“程姐姐爱吃什么?” 迎程程后知后觉地也朝颜悦抱了抱拳:“全凭二姑娘做主。” “你们都逗我,那我就托大,当真做一回主了!” 颜悦今日是真高兴,她忙活着摆了一大桌,高高兴兴地招呼大家:“都别同我客气,就像在自己府中一样!” 大树 单家独子单子寅:“多谢妹妹。” 单家侄女单莺:“多谢妹妹。” 单家儿媳迎程程:“多谢妹妹。” 三个正儿八经的单家人,被一个姓颜的在这儿招呼着别客气。 迎程程心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 颜悦起身绕过来,亲自为迎程程布菜:“我从颜府中带了厨子来,与将军府中口味不同,程姐姐快尝尝。” 迎程程心想,连将军府中口味她尚且没尝过呢。 单莺也是真不客气,起身去夹远处些的菜,尝了尝才点头:“的确是别有风味。” 将军府中对吃食不怎么在意,能果腹即可,单家家风甚严,也不怎么出去打牙祭,单莺的确是没吃过带地方风味的菜式。 颜府就不一样,宫中还偶尔会赐一些御膳房里的菜式,他们也时常去酒楼中吃些新鲜东西。 颜悦自幼便吃惯了,来将军府的前两日便受不了了,连忙回府去要了厨子过来。 除了厨子,四处运来京中的食材,皆是最新鲜特别的。 日日进出将军府的,差不多都是颜府中人了。 到现在,将军府中姓单的没一个,尽是姓颜的在做主。 迎程程吃了几口,味同嚼蜡,根本没尝出来是何滋味。 偏偏颜悦这时候还来问了一句:“程姐姐,味道如何?” 她眼睛亮晶晶的,整张脸上都充斥着“期待”的光芒。 迎程程只好把口中的菜咽下去,点头道:“很不错。” 颜悦正高兴呢,单子寅就在一旁悠悠道:“一看夫人就不爱吃,她真正爱吃之物,是不会如此小口分食的。” 吃肉就得大快朵颐,小口小口吃,能尝出什么滋味儿来? 这是迎程程在山里第一回吃野鸡时说过的话,没想到单子寅还记得,并且非要当着人面说出来。 迎程程更不是滋味了。 也不知是口中不是滋味,还是心中不是滋味。 单莺道:“程程好功夫,与我一般,若在野外,必定大快朵颐,但即便是叔父在,进京了也会知礼仪、懂进退。” 也算是替迎程程解了个围。 迎程程朝单莺笑了笑,连找单子寅算账的心情都没有。 颜悦很敏感地察觉到迎程程情绪不太对。 “程姐姐,可是单子寅在迎府欺负你了?”颜悦侧头瞪了单子寅一眼,“你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单子寅连忙否认:“绝无可能,单家就没有欺负夫人的先例,家风如此,我哪里敢。” 单莺道:“你的意思是,若非家风如此,你还有欺负程程的心思?” “那就更无可能了,”单子寅笑道,“我如何打得过她?” 迎程程面无表情:“你大可以试试。” 单子寅举起手来做投降状:“夫人饶命,小人身上可还带着伤呢。” 他那伤,迎程程日日替他上药,舒痕胶快用完了,腿上的疤痕都淡了许多。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还会被他拿出来说道说道了。 迎程程道:“今日你姐姐妹妹都在,伤口快给她们瞧瞧,否则还道我在迎府欺辱了你。” 单莺关心了一句:“伤口还未愈合?” “已经快好了,”单子寅笑道,“这不是提醒夫人,手下留情吗?” 迎程程挥了挥拳头:“再胡说八道我就揍你!” 颜悦想了想,还是说:“外头的东西划伤的,还是请常太医瞧瞧的好。” “请过了,”迎程程道,“舒痕胶便是常太医给的。” “再请过来瞧瞧,”颜悦做主,“顺道给程姐姐也看看,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 迎程程勉强笑了笑:“我没事,若单子寅还疼,请来便是,为我便大可不必了。” 这回连单子寅都瞧出来不对劲:“你好似脸色是不大好,昨夜没歇好?为何会没歇好?” 夜夜都得打地铺,如何能歇得好?更何况单子寅日日都在往将军府跑,搬院子的事也是迎程程在办。 她横了单子寅一眼:“我为何夜里歇不好,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这话一出,单莺与颜悦便同时想歪了,一左一右分别瞪了单子寅一眼。 单子寅“啊”了一声:“你若是不愿意,同我说一声便是了,我还能勉强你吗?” 你若是不愿意睡地铺,同我说一声便是了,反正我也是不会同你换的。 但这句就更让单莺同颜悦误会了。 单莺更是咳嗽了一句:“程程虽说身子骨较之一般姑娘要强壮些,但也经不起你如此……” 颜悦用充满怀疑的眼神扫了单子寅一眼:“你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迎程程没听懂,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吃饭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了。 她放下筷子:“你们慢用,我就先……” “你先回去罢。” “今晚就留下歇息罢!” 单子寅与颜悦同时开口,却是一赶一留。 颜悦又瞪了单子寅一眼:“你给我老实些!今晚歇在将军府,看你还敢不敢欺负程姐姐!” 那眼神凶狠得,仿佛单子寅现在就已经开始想入非非了似的。 ------------ 第五十五章 河东狮吼 第五十五章河东狮吼 在家打地铺,回“娘家”还得打地铺,单子寅有些惆怅。 “本以为我今日在将军府赖得够久,今夜便能睡床了。” 在地上打着地铺的迎程程手枕在脑后,疑惑地问他:“你现在没睡在床上?” “这不一样。” 单子寅侧着身子过来看她:“你为何不在偏院好好待着,要来将军府打地铺?” “家中的地铺睡烦了,来将军府看看,”迎程程拍了拍底下垫着的棉被,“将军府的地铺躺着是舒服啊。” 单子寅一下从床上蹿起来:“我来试试!” 他直接将迎程程挤到一边去,硬躺着,感慨一句:“是啊,还真是比迎府的地铺舒服啊。” 迎程程被挤到了一边,无语地问他:“说得跟你在迎府睡过地铺似的。” 她坐起来,说着又想站起来:“这儿舒服那你睡这儿,我上床上睡去。” 单子寅扒拉住她的腿:“那不行!” 迎程程跟他打一架,最后直接将单子寅锁了喉押在地铺上:“老实了没?” 武力值打不过,单子寅只能认了:“老实了、老实了,放开我罢。” 迎程程根本不信他会这么老实,仍旧将人押着,单子寅气喘吁吁地问:“你今日到底为什么会来?” “那你又为何会来?” 大树 单子寅稀奇道:“将军府可是我娘家,我何时回来不都是正常的吗?” “我与你已经成亲了,”迎程程提醒他道,“你何时回来都正常,我与你并无区别。” 这样说起来……好像也是。 迎程程终于松开他,单子寅总算重获自由,他活动活动了筋骨…… 这侧影落在外头人眼里,就好像两人在亲吻一样。 铁男看得别开了头,脸都胀得通红。 一旁的玉枢充满同情地看着她:“其实……” 其实他们俩肯定不会是在亲吻,指不定在打架呢。 只是我家公子绝对不会是你家姑娘的对手,放心吧你就。 铁男根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伤心地往外头走。 玉枢有些担心地跟过去:“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铁男失魂落魄地问,“你家公子,当真甘心入赘到我们迎府吗?” “甘不甘心的,雷霆雨露,皆是圣恩。” 铁男苦笑了一声:“我们姑娘倾慕九王爷,你们公子早就知道了吧?” “这事稍加打听,便无人不知,”玉枢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圣恩。” “你们公子与我家姑娘成亲之前,可有倾慕之人?” “倾慕之人倒不敢说,但我家公子原本与颜……与二姑娘,从小青梅竹马,也算是两情相悦,若是陛下没赐婚……” 若是陛下没给单子寅和迎程程赐婚,那颜悦同单子寅才是天作之合。 铁男悄悄捏起了拳头。 第二日一大早,迎程程很早就起来了,她将打地铺的铺盖都收好,走到院子里来练晨功。 铁男已经绘声绘色将昨天她从玉枢那里打听到的加油添醋说了一遍。 但这也都是早就料到过的,不算新鲜。 迎程程一边练功一边回道:“那又如何?” 还那又如何! 铁男急得直跺脚:“姑娘您想想!成亲那日,颜姑娘便过来了,那日是不是所有宾客脸色都有些奇怪?” 迎程程推出去的拳头顿了顿。 那日…… —— 颜悦温温柔柔地朝迎程程笑了笑,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只是不知,迎姐姐欢不欢迎呢?” —— 方才还哄闹的环境一下安静下来。 颜悦亲自斟了一杯酒,笑吟吟地朝迎程程和单子寅举杯:“悦儿恭祝……身体康健、事事顺意!” —— 场子安静得愈发诡异了。 迎程程扭头,看向众人:“诸位吃好喝好,招待不周。” —— 一桌子人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 有人说:“颜姑娘与单小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马,今日还特地来喝喜酒,真是……” 迎程程等了半天也没等出来到底“真是”什么。 回想起来,满桌人都清楚单子寅同颜悦的关系,几乎所有人都对迎府的出身嗤之以鼻,更是在替戍边的单将军不值。 这简直是打脸打在了单将军的老脸上。 谁都在替单子寅同颜悦抱不屈呢。 怪不得…… 怪不得当日单子寅同她一起被困在虎头寨,颜悦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会非要缠着她小舅舅一同前去搭救。 原来是旧情难忘啊。 迎程程没心情再练晨功了。 铁男一看就知道,她家姑娘总算是听进去了。 这下不会一头扎进去,被单子寅给骗了把! 单子寅起来的时候,听说迎程程已经回去了,颜悦当时盛情非要亲自将人送回去,但被迎程程严词拒绝了。 具体怎么拒绝的,玉枢没打听到,而且他再去同铁男说话,铁男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了。 这让玉枢十分受挫:“公子,她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同样说变就变的,不还有迎程程吗? 昨夜睡觉之前还好好的,今日一大早起来晨练不说,怎么还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呢? 单子寅想了想:“既然她们已经回去了,那我们就……” 玉枢抢答:“也赶紧回去?” “干脆多住几日。” 单子寅蹙起眉头:“颜悦带这么多人来将军府,一时还好,稍长几日,一定会同府上的老人起冲突,得多待几日。” 颜悦是大小姐,根本没有什么管家的经验,陛下也知道这幢赐婚弄得民怨四起,总要做些事来弥补。 将军府这么多年,连单子寅在府里都没正经管过家事,当真有大事的时候,还是将单莺请回来商议。 单莺毕竟不是单将军之女,又已经出嫁,说是做主,但还是有分寸,很给管家等人颜面。 单子寅太了解颜悦了,她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到时候把府里的人给得罪光了,闹出事来可就麻烦了。 他对玉枢吩咐道:“你替我去迎府偏院,给程程捎个信,就说我在府里多住几日,事办完了就回去。” 迎程程在偏院从日出等到日落,结果到最后就等来玉枢的这个消息。 想发怒都师出无名,但就这样忍了又实在不是她风格。 “你告诉单子寅……”她憋着气,最后怒吼出来,“今日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 第五十六章 坏人姻缘 第五十六章坏人姻缘 单子寅入赘迎府后的第一个年,仍旧是在将军府过的。 将军府多少年了也没这么热闹过。 单将军已经有许多年没回来过了,以往单子寅每到过年时身子也不大好,单莺是肯定不能过来的,冷冷清清几个人,吃顿团年饭便算做是过了年。 今年颜悦入了府,带来了许多仆人,原本单子寅担心她大大咧咧,会同府中老人起冲突,还特地时常过来住下提点。 颜悦如今把老管家哄得开开心心、服服帖帖的,过年前几日还在提醒单子寅要替她留心,找个好婆家。 老管家说着又忍不住开始叹息:“二姑娘出了阁,咱们将军府,又得冷清啦。” 颜悦就哄他:“你家二姑娘到时候给找个上门女婿,就同单子寅那样!” 这样将军府不就更热闹了吗?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老管家被哄得美滋滋的,还说起了单子寅:“陛下圣旨里都说了,您头一胎跟咱们姓单,公子也是忒不着急了些!” 您早些生个孩子,咱们府里不就更热闹些了吗? 颜悦又开始哄他:“我生!回头我成亲了我生一院子,成日里围着您叫管家爷爷!” 老管家被她哄得都年轻了几岁,仿佛那些还没影的小娃娃们已经在围着他承欢膝下了似的。 大树 单子寅莫名其妙就同颜悦开始在老管家面前争起了宠,原本就三天两头往将军府跑,这样一来跑得就更勤了些。 迎程程原本还问几句,到后头接到玉枢的消息,已经见怪不怪了。 铁男就故意哀叹:“强扭的瓜不甜呐,抓得住人也抓不住心呐。” “强扭的瓜甜是不甜,尝过才知道,”迎程程淡淡一笑,“再敢跑老娘腿都给他打折了!” 铁男嘟囔:“姑娘您也就嘴上厉害。” 单子寅年夜饭也是在将军府吃的,迎程程每年这时候都要给她母亲敬香,因此没过去,单子寅到了夜里才知道这件事,特意又赶回来。 迎程程看着他给程氏的牌位上了香,心中高兴,但嘴上还要说几句:“你就这样回来了,将军府不就冷清了?” “颜悦怪我没将你带回去,不合规矩,总在赶我。” 单子寅问她:“二姨娘母子没闹什么事吧?” “做足了样子,年夜饭都是在祠堂里吃的,老头子大为感动,也亲自去陪着,真是父慈子孝啊。” 迎程程口气中带着浓重的讽刺,单子寅还安慰她:“这样也好,不用你亲自瞧着恶心。” 迎程程看着他半天,最后说:“你说你回来干什么,大过年的我还得睡地上。” 单子寅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发善心地将床铺让给她:“今晚你睡床,我睡地铺。”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今日你为何这样好心?”迎程程对他充满了警惕。 “我今日去将军府,差点儿被颜悦给赶出来,总说我欺负你,也不知咱们俩平日里究竟是谁欺负谁。” 迎程程顿时什么心情都没了。 单子寅逗她:“你向九王爷拜师一事,最近有什么进展?” “明知故问,能有什么进展?” 她和衣躺在了地铺上,不论单子寅如何唤她,都再没有吭声。 年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过去了。 单子寅初二还带迎程程回了一趟将军府,不巧颜悦回了颜府,老管家隐晦又策略地催生了一回,迎程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单子寅给拉走了。 这个年过得窝窝囊囊的,迎程程心中烦闷,到了元宵节,单子寅又跑出去了。 铁男见她总是闷闷不乐,就怂恿道:“姑娘不如出去散散心?听说今儿个夜里,西城有花灯看。” 元宵节,通常会有看对了眼的两户人家,会安排府中的姑娘、公子一同去看花灯。 迎程程成亲之前也没去过,成亲之后…… 她顿时来了几分脾气:“去!今晚就去!” 铁男长这么大,也还从没逛过花灯会,主要是花灯会上各个摊位都爱出灯谜,迎程程不喜欢吟诗作对,铁男也是一样,根本答不上来。 路上铁男就在提醒迎程程:“姑娘,咱们就别往猜灯谜那些个地方去了,我听说溪湖那边有游船。” “那就去溪湖!” 元宵夜,四处都灯火通明,街上比肩继踵,全是人。 铁男一路挽着迎程程的胳膊,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把她家姑娘给丢了。 迎程程虽说人是出来了,可一路都没什么兴致,被人搭讪叫“姑娘”,就冷冷地回一句“我成亲了”,被人踩了,就黑着脸质问“没长眼吗”。 “真是煞风景,”一个公子从迎程程身侧走过,没忍住说了一声,“大过节的,像个炮仗似的,时刻准备要炸。” 铁男竟然觉得这形容还挺贴切,将马上就要冲上去揍人的迎程程抓了回来,还劝她:“姑娘出来玩儿便高兴些,别与那人计较!” 她拉着迎程程:“走!咱们坐游船去!” 码头边有不少姑娘在放灯,坐在船上看着水里的花灯,还有倒影在水中的影子,真是赏心悦目。 但迎程程看着游船上和岸边一双双、一对对的男男女女们,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怎么,元宵夜独个儿出来是犯了王法了吗? 偏偏一转眼,还看到一对男女长得同单子寅和颜悦似的。 迎程程觉得自己只怕是魔怔了,还使劲揉了揉眼睛。 然后铁男就来拉她了:“姑娘,那不是姑爷同颜姑娘吗?” 还真不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真的是单子寅和颜悦! 迎程程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蹭的一下就从腹内一下涌到天灵盖上去。 好你个单子寅!大过节的不在府里老实待着,说什么去将军府,这也就算了,竟然还私自跑出来了! 迎程程正要喊人,便听到旁边一个男子感慨道:“单公子同颜姑娘也太可怜了……” 一旁他的同伴立即附和:“好好一对金童玉女,竟然有情人终成兄妹,都怪那河东狮,横插一脚,坏人姻缘!” 忍不了了! ------------ 第五十七章 误伤 第五十七章误伤 “那河东狮仗着迎春笑有些银钱,又知朝廷缺军饷,这才拿捏住单将军爱兵如子、陛下爱民如子的软肋。” “单公子与颜姑娘郎才女貌,如此般配,真是可惜了……” 迎程程双手紧捏成拳,恨不得下一刻就一拳打过去,将那群语出不逊的好事之徒眼睛给打肿了! 偏偏这时还有一位姑娘碰了碰她的胳膊来搭话:“姑娘你看,单公子与颜姑娘是不是一对璧人?” 迎程程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 颜悦正嗔怒着捶了单子寅的胳膊一下。 单子寅意思着躲了躲,还是挨住了她这记打。 两人随即对视着笑了起来。 还真是一对璧人。 迎程程心中不爽,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不爽快,只能强颜欢笑地点头:“的确是……般配得很。”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颜悦看到了她。 颜悦挥起手臂,大声呼唤:“程姐姐!” 方才的姑娘诧异看向迎程程:“姑娘你认识颜姑娘?” 颜悦拖着单子寅飞快朝迎程程的方向跑了过来。 单子寅被拖着跑,有些喘不上来气,到了迎程程跟前,才粗喘着喊了一声:“夫人今日好兴致啊。” 方才的姑娘有些尴尬起来:“实在是抱歉,我方才语出不逊……” 大树 迎程程有种有气不知该往何处撒的茫然情绪,只能尴尬着笑了笑。 好事之徒见招惹到了原主,这才偷偷散了。 周围还是人影窜动,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人影在花灯的映照下,倒映在水面上,愈发衬得相配。 迎程程本想打趣几声,张了张嘴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竟然是单子寅率先问道:“九王爷难得回京,今夜这热闹,他竟然没来看看?” 他是看着迎程程问出来的。 明明九王爷的外甥女就在他身边。 迎程程感觉自己才刚强压下去的怒火直走丹田一路上涌,马上就要破头而出了! 颜悦立刻就不高兴地推了单子寅一把:“有你这样同夫人说话的吗?” 单子寅被推了一把,丝毫不以为忤,反倒是真的同迎程程作了个揖,道:“给夫人赔罪。” 他嘴里说着赔罪,可嘴角还微微上扬成一个讥讽的弧度,根本就不是真心道歉的样子。 迎程程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 “颜悦这是已经开始护上了,还没成你小舅母呢,”单子寅上前一步,用只有迎程程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今日元宵佳节,夫人这不仍旧是一个人独自来看花灯吗?” 他简直是找打! 迎程程再也忍不了了,直冲上去就是一拳! 但单子寅太了解她了,迎程程动手之前身体都会先微微朝前倾一点儿,眼睛也会眯起来,更生气的时候还会先攥紧拳头。 如今三项俱全,单子寅像只兔子似的倏地一下就蹿了出去。 颜悦只觉得眼前两道人影掠过,再定睛去看时,单子寅已经被迎程程揍得上蹿下跳的了。 其实她只需要稍微再看仔细些便能发现,单子寅躲得很快,迎程程虽然是真的气急了,但也并没有当真想要出手,否则单子寅哪儿能跑得掉? 可颜悦看起来,就是单子寅被迎程程揍得毫无还击之力。 单子寅这人虽然真的有些欠揍,可他毕竟身子骨从小便不大好,如今怎么说也是她颜悦名义上的兄长,再者说…… 再者说,迎程程什么本事,颜悦作为资深迷妹还是很有发言权的,她当真一拳下去,单子寅的骨头恐怕都要散架了。 大庭广众之才,单子寅要真被迎程程打出个什么好歹来,将军府不会要个说法?陛下本就在这桩婚事上理亏,想必也是要给将军府交代的。 到那时,恐怕唯一会被推出来承担一切的,只会是迎程程。 单子寅已经有些难以招架了。 颜悦提着裙子冲上去,嘴里还在大声嚷嚷着:“别打了,你们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啦!” 首先要在舆论上造势,让大家形成固定印象,这并不是迎程程单方面的殴打,而是他们在互殴! 迎程程一脚踹过去,单子寅侧身将将躲过。 然而迎程程这边又一拳过来,眼看单子寅躲避不及…… 颜悦心里一惊,直接冲过去:“程姐姐息怒,单子寅他……” “砰”地一声。 颜悦应声倒地。 她的手下意识捧上眼睛。 钝痛的感觉姗姗来迟。 颜悦还惦记着自己的话没说完,顽强又茫然地坚持着说完:“单子寅他经不起打。” 但我好像也经不太起。 好疼啊。 迎程程十分后悔,因为没料到真能打中人,所以没收住力气,这一拳真是货真价实的一拳。 “抱歉颜悦妹妹,我这是误伤了你……” 单子寅却打断迎程程的话,直凑到颜悦跟前去:“义妹真是绝不辜负这个‘义’字,以身相护,的确是尊我如兄如父啊。” 然后他后脖颈一麻。 迎程程这回还是收着劲儿打的,因为事先已经确定单子寅这回躲不掉。 因此单子寅没有被直接斩晕,而是捂着后脖颈瘫坐在了地上。 迎程程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识时务者为俊杰。 单子寅立刻答道:“错在不该惹夫人生气,错在连累了义妹,错在……” 他绞尽脑汁最后想出来一句:“错在不该只顾自己玩乐,没约上夫人同九王爷!” 还敢提九王爷! 迎程程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的手再次捏成了拳。 这回已经领略过她拳头威力的两个人立刻一左一右包抄住她的手。 颜悦双手捧起迎程程的左手:“程姐姐息怒,单子寅他打小便是这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替你收拾他!” 单子寅也立刻双手捧起迎程程的右手:“夫人息怒,我母亲走得早,父亲又从不管我,自幼府中老人怜我并无父母照看,因而没能学会察言观色……” 说得跟真的似的! 迎程程还想揍他,奈何双手都被限制住,她环视一圈,发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当真是个河东狮啊……” “只是长得还怪好看的。” “好看有什么用?如此跋扈!” “竟敢追着夫婿满城跑啊!” “她还动手!” “颜姑娘做错了什么,挨她这一拳!” ------------ 第五十八章 二女争夫 第五十八章二女争夫 迎程程最后是被单子寅压着头从人群中挤出去的。 她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殴打单公子和颜姑娘! 人家本应当是神仙眷侣的,现在都被硬生生逼成了义兄妹了,竟然还要被追着打! 群情愤怒起来,恨不得把迎程程给生吞了。 就连颜悦这个唯一的受害者亲自拦着都没用。 有一位大兄弟还在大声嚷嚷:“颜姑娘你莫怕,这世间总归还是有公理和公道的!哪能全然归拳头说了算!” 迎程程那句“我不是故意打她的”,直到最后被单子寅护送着回了迎府,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当然了,就算她说出来了,也未必会有人信。 迎程程回府之后非常沮丧:“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话我信,”单子寅飞快回答她,“颜悦也会信,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到时候传进宫里,恐怕就不是人人会信了。” 最主要的是,陛下未必会信。 颜悦这时已经被人送回了颜府,单莺还亲自赶过来安抚。 但颜悦根本用不着她来安抚:“程姐姐不是有意的!她本是想揍单子寅!我是过去劝架的……” 单莺此刻也有些紧张:“我瞧着程程也不是善妒的性子,这其中必有误会。” 外头越传越夸张,什么“二女争夫”的故事都传出来。 大树 单莺听到的时候,可真是吓了一跳。 迎程程在外头的名声,从来都是倾慕九王爷的,陛下突然赐婚,不止是惦记着迎春笑的产业和银两,更是不希望这笔钱落到九王爷手中去。 而将军府自然就更不能同颜家联姻了,九王爷不能还有单将军这个姻亲助力,到时候会更加麻烦。 至于让颜悦认单将军为义父,想必也是试探。 虽说是陛下赐婚,但若是单子寅与迎程程当真举案齐眉、两情相悦,陛下就会高兴了吗? 单莺现在都有些不确定,传出二女争夫一事,究竟是好是坏了。 颜悦见她出神,就更着急了:“真的就是个误会啊!程姐姐从不是仗势欺人的人!” 这世道,女子若想仗势欺人,能仗的势不过夫婿与父兄,迎程程父兄不疼、夫婿不爱的,她能仗什么势? 单莺在迎程程来迎亲那日见识过她的身手,自然明白,若她当真想要动手,颜悦此刻就不是只有眼睛肿了如此简单。 单莺有些头疼。 颜悦立刻问道:“我能去看看程姐姐吗?” “最好不要,”单莺立刻阻止她,“宫里现在想必都已收到了消息。” “我又没事!我让我爹进宫去给陛下解释!” “不行!”单莺这次疾言厉色起来,“颜大人若当真要进宫,必须是参将军府与迎春笑目无法纪,当街殴打于你,要解除与将军府的干亲!” 颜悦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叹了口气:“非要到这个地步吗?” 同一时间,迎程程正满脸难色。 “非要到这个地步吗?” “世人皆知你倾慕九王爷,如今只能说颜悦借此事羞辱你,你才会与她动手,”单子寅安慰她道,“颜悦会配合的。” 这不是颜悦配不配合的问题,为了解决她闹出来的事,同时要牺牲九王爷和颜悦两人的名誉。 迎程程思忖过后,仍旧摇头:“我不能这样自私。” 就在这时,宫里来人了。 来人是坤宁宫的掌事太监刘茂。 刘茂来替谢贵妃传话:“贵妃娘娘特命奴才来下帖,请单夫人入宫一叙。” 迎程程有些发懵。 单子寅连忙问道:“娘娘可有召见我?” 刘茂笑得和颜悦色:“公子这是说笑了,外臣如何能进后宫?” 单子寅自知失言:“是我唐突了,还请公公莫要见怪。” “公子言重,”刘茂躬身测让开来,“单夫人,随奴才走吧?” 迎程程还是有些犯愁,这时候单子寅便道:“还请稍等片刻,让我夫人更衣再随公公入宫。” 刘茂摇头道:“娘娘特意吩咐了,此次只是请单夫人入宫唠唠家常,无需多礼,不必更换命妇服。” 更何况迎程程也不是命妇,原本是没机会入宫的,既然没有命妇服,更不更衣也就并无区别了。 “敢问公公,”单子寅抓住一切机会打探消息,“贵妃娘娘此次只请了我夫人?” “还有将军义女、公子义妹颜姑娘。” 单子寅与迎程程对视一眼。 单子寅用眼神安抚迎程程:尽管放心去,有颜悦在,不会有事。 迎程程在这件事上其实并不怎么担心,谢贵妃总不至于直接要她的命,只是上回进宫就碰到陛下弄死了一个宫女,难免心有余悸。 但刘茂催得急,再心悸也得跟着去了。 刘茂一路还在安慰迎程程:“夫人放心,宫外流言,娘娘不会往心里去,此番邀您入宫,也是为让您安心。” 等他们进了坤宁宫,颜悦已经顶着她那只又红又肿的眼睛迎上来:“程姐姐,你莫怕!我已向娘娘说明了,此事只是误会!” 迎程程这才看向上首凤椅上的谢贵妃。 谢清高坐在凤椅上,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她身上穿着明黄缎面龙纹刺绣镶边橘红缎面花鸟纹样刺绣对襟大衫、镶金边猩红缎面金龙戏珠云纹刺绣霞帔、明黄缎面五彩凤凰牡丹云纹团花刺绣下摆绣江牙海水出风毛圆领袍、白色亲领及猩红缎面五彩连波水纹鸳鸯刺绣百褶裙。 真真是贵气逼人。 迎程程没有第一时间跪下,急得颜悦拉了拉她的手,拼命用眼神示意。 她这才作势要跪下。 然而谢贵妃却在迎程程还没跪下时便已开口道:“不必多礼,悦儿快扶你程姐姐坐下。” 迎程程竟然也就真的没继续下跪,而是站直了起来。 颜悦在心中赞叹了一声:不愧是我程姐姐! 然后她飞快扶着迎程程在谢贵妃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先坚决执行贵妃娘娘的吩咐再说。 谢贵妃轻笑了一声:“陛下前几日还同我感慨,不知这赐婚是成就一对佳偶还是怨偶,如今看来,单夫人英姿飒爽、气宇非凡,与子寅配着刚好。” ------------ 第五十九章 雪却输梅一段香 第五十九章雪却输梅一段香 迎程程笑起来有些勉强:“娘娘抬爱,我不过是商户之女,原本单子寅同颜悦妹妹……才更相配。” 颜悦见迎程程神色有些憔悴,想也知道她从灯会上回迎府去,肯定不好过。 还不知道单子寅怎么吓她了呢。 颜悦有些着急:“程姐姐,你相信我,我与单子寅之间根本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我们之间并无男女之情!” 她言辞恳切,想必是真的。 看来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了。 怪不得单子寅还是答应成亲了,却又这样不情不愿。 迎程程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笑是肯定笑不出来了,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谢清坐在凤椅上,有些好奇地问:“程程追子寅时,是提棍去打的?” “没有没有,”迎程程赶紧解释道,“那时我是气糊涂了,只是同他闹着玩……” 闹着玩还出手如此大力。 颜悦眼睛上的伤到现在还在那摆着呢。 迎程程解释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这话显得很不真诚。 半道上闭了嘴,仍旧觉得这事还是没说清楚,于是她又解释道:“娘娘,我平日里舞刀弄剑的,实在是手上没分寸,并不是有意要伤颜悦妹妹。” 大树 “悦儿同本宫说过了,你本是去揍子寅,并且没以为那一下当真能揍到,”谢清笑了笑,“你不要怕,本宫不是找你来问罪的。” 其实如果她真的是问罪,倒还好了。 要打要骂,甚至要杀要剐,直接来便是。 最怕就是这样好言好语聊着,不知道哪一句就忽然踩了雷,再来骤然发作,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谢清又道:“实不相瞒,本宫也一直都对舞棍一事很感兴趣,只可惜身子弱,族中长辈也不许我习武,一直遗憾至今。” 颜悦露出同样遗憾的神情来。 她们这些世家千金,其实也挺可怜的,想干什么都不能干。 想嫁给谁、不想嫁给谁,也都做不了主。 迎程程放松了些。 颜悦见气氛缓和,赶紧借着这个话题继续发挥:“程姐姐不如舞一套棍法,给娘娘瞧瞧?” 说完又有些后悔,小心翼翼地看了迎程程一眼:“程姐姐会不会觉得棍法并非舞给人取乐观赏的……” “不会不会,”迎程程赶紧摆手,“民间许多跑江湖卖艺的,也会舞刀弄棍,毕竟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上战场,为国效力的。” 更何况是女子呢。 迎程程又看向上首的谢清:“承蒙贵妃娘娘不弃,民女愿舞。” 她环顾坤宁宫一圈,有些为难:“只是娘娘这宫殿中金碧辉煌、琳琅满目,恐怕施展不开。” 谢清兴致大起:“这并非什么难事,那就请单夫人与悦儿,随本宫一道,去御花园!” 御花园没有迎程程想象中大,但的确还是比坤宁宫宽敞不少。 舞棍的话勉强能施展开。 谢清命宫人将武器架抬来,对迎程程道:“单夫人可自行挑选趁手的兵器。” 迎程程这下才终于放开来,放心大胆地上手去掂了掂武器的重量。 大刀肯定不是纯的,上手一掂便知道,重量不够。 长枪倒是还行,就是这个长度,略加施展便会将这御花园中的花儿都给刺破了,到时候贵妃娘娘不知该如何心疼呢。 这花儿比民间许多人还娇贵,迎程程可伤不起,到时候恐怕连嫁妆的事都得旧事重提。 颜悦在一旁急得要命,小声嘀咕:“程姐姐可是挑不到趁手的兵器?” “也不是。” 迎程程挑挑拣拣,到最后终于选中一根木棍。 她将木棍往空中抛了抛,另一只手上前一抓,很快换了只手。 然后露出挺满意的神情来:“就它了。” 谢贵妃坐在牡丹花下,见迎程程终于选定,也精神一震:“选得中便好。” 她侧头唤人来:“来人!赐酒!” 迎程程丝毫不扭捏,端起碗,便大口将烈酒灌下肚,还满意地咂了咂嘴:“好酒!多谢娘娘!” 喝罢,迎程程大喝一声,将手中长棍一横,纵身一跃,便落在御花园中的梅花树上,足下轻点,左半身几乎不动,右半身却以一种让人根本来不及看清的速度旋转出去,手中的木棍顷刻成了一道虚影。 谢贵妃定睛盯着都没看明白,她究竟是如何飞出去的。 颜悦在一侧高喊了一声:“漂亮!” 迎程程手里的木棍顶端一旋,往已经开满了梅花的枝头一敲。 梅花树上枝头不败,花朵却被震落。 这时刚巧来了一阵清风,将落下的梅花吹向谢贵妃所坐的方向。 幽香的梅花飘在谢清的脸上,她身穿赤色大氅坐在雪地中,最大限度地控制住自己,才勉强维持住不动声色的神情,没伸手去接住那梅花。 这就是……女子该有的坚韧模样啊。 迎程程已经有了些酒劲,她再次如法炮制一番,震得梅花继续飘落。 颜悦赞叹不已,情不自禁开始吟诗:“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拐角处忽然有人高声接口相和:“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迎程程望过去,只见一位二十六七岁、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子身着明黄龙袍,正朝谢贵妃方向走去。 他身后跟着的单子寅吟诗过后,才悠悠转向迎程程方向,在敞开的衣袖中悄悄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颜悦在一旁掩嘴笑。 迎程程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人家都是成双成对在这儿赏雪观梅的,就只有她一个像只猴儿似的,在这耍棍给人看。 迎程程走向谢贵妃,屈膝跪下:“民女酒兴所致,伤及娘娘园中梅花,还请娘娘恕罪。” 自始至终,她也没以“民妇”自称过哪怕一回,可见打心眼里并不愿接受自己已然成亲的事实。 谢贵妃亲自过来扶起迎程程:“单夫人这话从何说起,本就是应本宫所邀,来御花园舞棍,区区梅花而已,不足挂齿。” 她言罢,侧身看向身侧的男子:“陛下方才可瞧见了?” 陛下点点头:“单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精彩得很。” “那依陛下之见,该如何赏赐才好?” ------------ 第六十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第六十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玄武帝——赵堃垂首,看着正执棍而立的迎程程,轻笑了一声。 他扭头看向单子寅,问道:“子寅你说,朕该如何赏赐你的夫人?” 迎程程再次不合时宜地回想到了偏殿里抬出去的那个女人,苍白的胳膊,和那只带血的手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单子寅解开自己的大氅,替迎程程披上:“陛下放臣陪夫人回去好生解解酒,便是最好的赏赐了。” 赵堃朗声大笑道:“你这样说,倒显得朕不解风情。” 他将自己身上大氅解下,亲自披在谢贵妃肩上。 谢贵妃并没什么特殊反应,她甚至没有客气一下,还冲一旁看热闹的颜悦说:“你也回将军府吧,不然单莺一天三道内折送进坤宁宫,我可受不了。” 然后她就起身回去了。 赵堃跟在她身后,竟然也就这样挨着冻,脸上还是笑模样。 迎程程看得叹为观止。 单子寅推了她一把:“耍棍还没耍够呢?还不快回去!” 迎程程直到上了轿子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单子寅攥着,竟也忘了抽出来。 本来只是她一人的手快结成冰,现在两个人的手都冻成了坨。 单子寅索性直接将迎程程的手塞进了自己怀里:“这么冷的天,你还敢怂恿娘娘去御花园,真将她冻出个好歹来,你就不怕陛下发疯?” 陛下每日都在发疯,不是找前朝麻烦,就是找将军府的麻烦,今儿是赐婚,明儿是结义亲的,也没见消停几日。 还说得同他有多真心对待谢贵妃似的,这么多年了,谢贵妃不是照样没封后,后宫里也依然一年一年在进新的嫔妃吗? 迎程程想将自己的手从单子寅怀里抽出来,却没能抽动。 单子寅仍旧捂着她的手,还加大了几分力道:“方才舞棍时是痛快了,到时候长冻疮可有你受的!” 迎程程道:“你的颜悦妹妹方才也在御花园冻着,可没人给她披大氅。” 单子寅没所谓道:“她皮糙肉厚的,冻一冻也没什么要紧。” 迎程程本想挤兑两句,到底给忍了下来。 “陛下生性多疑,担心单家功高震主,绝不会允许我娶颜悦,”单子寅解释给她听,“颜悦父亲是尚书令,这你可知道?” “知道。”迎程程硬邦邦地回答。 “尚书令官至二品,虽是文官,却在朝中说得上话,单将军官拜一品,常年戍边但手握重兵,你若是陛下,会让这两家联姻吗?” 那自然是不能允许的。 任由两家因结亲联盟,扩大朝中势力,后果不堪设想。 迎程程问:“陛下今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单子寅勾了勾嘴角:“你觉得我与单将军关系如何?” 这不是摆明了的吗? 连单子寅成亲他都没赶回来,边关再好,再舍不得同沐风雨的将士们,可单子寅是他的亲生儿子啊!是他的独子! 这再怎么说都算不上是关系好吧? 迎程程尽量措辞温和地说:“大约与我同迎湘仪差不多。” 她都能对父亲直呼其名了,关系能有多好? 单子寅笑了笑:“的确是不怎么样,并且人尽皆知到陛下都召我入宫,言辞间尽是替我抱不平。” 这回迎程程听懂了:“陛下想借你与单将军父子不和一事,来拉拢你?” 她想了想又觉得有些离谱:“可……” 再说下去有些伤人,迎程程犹豫了。 单子寅却替她接道:“可世人皆知是陛下赐婚才让我颜面尽失,是因我颜面尽失,单将军才更对我怒其不争,事已至此,陛下还拉拢我有何用处?” 虽然伤人,但这的确是事实。 单子寅道:“可知将军府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迎程程头皮一麻,瞬间联想到了单莺的夫家,宫里的谢贵妃,差点和将军府结亲的颜家,和颜家是姻亲的九王爷。 氏族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单子寅接着道:“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所以陛下是想让单子寅站队,直接去弄单将军? 迎程程立刻板起脸来:“陛下是什么人,单将军又是什么人,你心中会没数吗?这种事上头,可不能犯糊涂!” 她还是那个单将军和九王爷的脑残粉。 单子寅笑了笑:“是啊,可不能犯糊涂。” 但单子寅这个人吧,他平时真一句假一句的,迎程程有些分不清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迎程程这回直接把手从他怀里给抽了出来,还把他的大氅给扔了回去。 “我说真的,你别糊弄我。” 单子寅接过大氅,重新给自己披上,抬了抬眼皮:“若要你在我与九王爷之间选,你必定是会选九王爷了。” “九王爷根本不会收我为徒,你早知道,为何还怂恿我去送礼?” 迎程程不傻,她稍微想想便能明白:“你与他早就相识,是故意让我见识到他爱财的一面,好让我对他失望?” “但你显然不会因此便对他改观,”单子寅掖了掖自己的领角,“可见一个人的固有观念,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迎程程蹙起眉头:“你究竟想说什么?” 单子寅忽然问道:“你对陛下的印象如何?” “明知故问。” 谢恩那日他们没见到赵堃,但印象深刻到今日终于见到他,都还心有余悸。 单子寅看到迎程程的神情就知道她明白了:“一个人是不可能忽然转变的,陛下是,我亦是。” 他最后看着迎程程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下马车后,便隔墙有耳,很多话得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兹事体大,不明白也得明白。 于是等到他们回迎府之后,刘氏竟然直接在门口等着,第一句话便是问:“陛下召姑爷入宫,可是为着和离一事?” 她还惦记着让单子寅同迎程程和离呢。 单子寅心情不好,这时候再不遮掩,直接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你迎府连嫁妆都还欠着,便惦记着和离一事了?” ------------ 第六十一章 发热 第六十一章发热 会咬人的狗不叫。 迎府里最能咬人的狗,单子寅一直不觉得是上蹿下跳的刘氏和迎柏,反而是总像个老好人似的到处灭火、其实是始作俑者的迎湘仪。 同样的道理,迎程程总是不给人留颜面,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她的性格就是如此,熟悉和了解之后,很方便预测到她的行为举止。 反倒是单子寅,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话到嘴边留一句,事到临头让几分,日子长了,总给人一种他很好拿捏和欺负的感觉。 结果他非常突然地就这样发作了。 刘氏有些懵。 可单子寅此时显然心情的确是不好,并没有丝毫要给面子的意思。 刘氏只能聂聂让开路,陪着笑脸说了一句:“我也只是关心而已,哪能真盼着你们和离呢……” 单子寅没再理她。 于是迎程程只好当起了和事佬:“陛下特意让子寅去接我回来。” 单子寅迈腿往前走,走到刘氏身边的时候,左右皆有路他骗不走,堪堪停在了刘氏跟前。 刘氏再也不敢问真假,慌忙让开了路。 她站在原地目送迎程程跟着单子寅往偏院的方向过去,神色不解地喃喃自语:“迎程程这回恐怕是踢到了铁板,人家单公子本就和颜姑娘郎才女貌的,她横插一脚不说,如今还敢对颜姑娘动手!” 大树 只是陛下才刚赐婚,必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真让他们和离。 方才她问得还是过于着急了。 不和离也不打紧,刘氏心里暗自想着,迎程程不过就是个草包,只要他们夫妻二人离心离德,没了单子寅做助力,她根本不足为惧。 单子寅一路气冲冲地到了偏院。 铁男看着他这样,就有些不高兴,本来想说什么的,但迎程程朝她摇了摇头,她就只能忍下来。 迎程程一个人跟着单子寅进了屋子。 单子寅坐下来便笑着问她:“怎么样,我方才演得可还逼真?连铁男都信了吧?” 一个人当真生气不悦,和演出来的动怒,总还是有些区别的。 迎程程知道,单子寅方才是真的不高兴了,可他却并不想承认。 他是真的因为颜悦受了伤而有些不高兴吧,但现在\b恐怕已经被陛下敲打过了,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至于刘氏他们,就无所谓了。 迎程程在圆桌旁坐下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搓了搓手。 单子寅见她这样,有些好笑:“怎么,怕我了?” “怕你?”迎程程又搓了搓手,“怕你身子不够硬朗,经不起我几拳头的。” 她说完又解释了一句:“我真没想对颜悦动手,是真心话。” “我知道,”单子寅轻笑了一声,“她可是九王爷的亲外甥女儿。” 不知道这件事同九王爷又有何关系,迎程程本想呛声回去,又觉得单子寅现在的状态不大对,就懒得同他计较了。 没想到她不反驳也不对,单子寅阴阳怪气道:“果然如此,没话反对,便只能默认了。” 迎程程觉得他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我说什么都不对是吧?我知道我打伤了颜悦你不高兴,那打都已经打了,还能怎么样?不然你替她打回来?” 单子寅不理她,转过身去,对着床里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要打抱不平也轮不到我,自有你的九王爷会来讨个公道。” 九王爷九王爷,今日是捅了九王爷窝了吗? 单子寅像是有什么大病似的,三句五句总离不开九王爷。 “你是在提醒我,得罪了九王爷,不用你来,也自会有人来收拾我,就算陛下和贵妃娘娘保我都没用?” 单子寅背对着她,再不肯开口说一句话了。 果然就是生气了,气性还不小。 迎程程心里也憋着口气,越想越委屈。 他在发哪门子的火啊?要不是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不至于把她气得在外头就要动手。 她不动手,颜悦就不会劝架,不劝架就不会被误伤。 这一切说来说去,不还是单子寅他自己先犯贱的吗! 迎程程憋了一肚子火,在地铺上越睡心越凉。 单子寅这人真是没意思,想逞英雄,又护不住颜悦,想替她报仇,又碍着毕竟是陛下赐婚,被叫进宫一趟,回来就开始找不痛快…… 迎程程就这样气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睡着了。 到半夜的时候,迎程程被一道急促而悲痛的呼唤声叫醒。 单子寅满头大汗,神色痛苦地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你怎么了?”迎程程一惊,顾不上没穿外衣,便直接奔至床榻边去,用手背贴了贴单子寅的额头,“烫成这样,你可别烧傻了!” 迎程程去将蜡烛点燃,很快玉枢和铁男就过来了。 玉枢还没睡醒,是被铁男叫起来的。 本来玉枢还说,点灯绝不可能是他家公子,单子寅从小就是一觉到天亮的。 但铁男也说:“我家姑娘早睡早起,从未夜里叫起过。” 结果两人一进屋子,便都吓精神了。 铁男问:“姑娘你揍他了?” 玉枢也问:“我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迎程程竟然没急着反驳铁男,而是直接看向玉枢问:“快去请大夫,单子寅都烧糊涂了。” 床上的单子寅呻吟着叫了一声:“娘……” 玉枢浑身一颤,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单子寅应该是真的烧得很严重了。 等大夫开完方子,玉枢和铁男就一同过去煎药,迎程程亲自守在床榻边,总觉得脚底下凉飕飕的。 就在这时候,单子寅忽然掀开被角,将她的双脚都裹了进去。 迎程程一愣,低头看向单子寅,正巧对上他的眼睛:“你醒了?” “我怎么了?”他声音粗噶地问。 “发热了,方才大夫来瞧过,”迎程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早知你这么快就能退烧,还能给我省几两抓药的银子。” 单子寅咧了咧嘴角:“夫妻一场,如此小气?” “单子寅我突然发现,你每次发热都喜欢拉着我,管我叫……”他顿了顿,“管我叫‘娘’哎!” ------------ 第六十二章 绝嗣 第六十二章绝嗣 单子寅对喝药这件事,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 他一口将药喝干,然后让铁男同玉枢赶紧回去歇着。 铁男本来还有点犹豫,结果玉枢就打着哈欠拉着她往外走:“公子每次发热过后都要睡上好几天才好恢复元气的,别吵着他与少夫人歇息。” 迎程程朝她点了点头,铁男这才跟着玉枢一同出去。 关房门的时候,她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正巧迎程程在替单子寅倒水喝。 铁男心中实在是有些不服气,她家姑娘平日里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连老爷同二姨娘都未曾喝过她端的哪怕一杯茶,单子寅凭什么就先喝上了? 然后她就直接被玉枢给拉走了。 “你能不能别总防着我家公子就跟防贼似的?他也是你嫡亲的姑爷!” 铁男还想说话,但玉枢已经把她推着往前走了。 屋子里的两个人听到玉枢的话,同时笑了笑。 迎程程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她看着单子寅问:“我其实早就想问了,你每次一病就喊娘,又同单将军父子关系不是太好……” “想问我为何讨厌你最仰慕的单将军?” 单子寅靠在床头,也慢慢敛了笑意。 迎程程嫌冷,干脆靠在了床尾,两人分盖两床棉被,对视而坐。 大树 “单将军保家卫国,我呢,作为被他护着的百姓,自然感念他的恩德,说实话,总听说书的说杨家将,也曾有过妄想,如穆桂英一般挂帅上战场。” 迎程程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你与我不同,单将军于你,先是父,才是帅,更何况你也不是他的兵。” 单子寅沉默了很长时间,迎程程也就这样很有耐心地等他自己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单子寅才终于沙哑着嗓音开口。 “我娘姓舒……” 舒家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早年单将军在战役中受伤,得一位神医舒渊相救,在深山中休养了好几个月,吃了人家一根传家宝的千年人参。 后来究竟是日久生情,还是为了还救命之恩,才迎娶的舒神医独女舒琴,如今当事人一个已经作古多年,一个仍在边疆待着,也无从问起了。 迎程程问:“你外祖父是神医,令堂想必也懂些医术?” 单子寅点头:“我略懂些岐黄之术,便源于我母亲。” 这就让迎程程有些难理解了:“那你母亲当年,就没想过……自救?” “自救?”单子寅冷笑了一声,“单将军上阵杀敌,只顾自己逞英雄,几年来不曾往家中寄过一封家书,唯一一封送到将军府时,我母亲高兴坏了!” 结果一拆开,是单将军说前线军粮吃紧,请家中帮忙筹措银两购置些粮草。 “匪夷所思,”单子寅连连摇头,“前线战事吃紧,不写折子找陛下讨军饷,反倒写家书来找妇孺求救,若非如此,我母亲何至于被延误病情……” 只顾天下,不顾妻儿,这便是单将军历来的作风。 “你以为陛下叫我入宫,是为你误伤了颜悦一事?”单子寅冷哼一声,“他是特意来提醒我,当年先帝从未收到过单将军奏折!” 你以为是国库没银子? 不,当年国库充盈得很。 你以为是陛下不肯拨粮草? 不,陛下犒赏三军,大方得很。 你以为是舒琴命就该绝? 不!她本可以及时医治好的! 单子寅面露厉色:“单将军这么多年,不肯回将军府一日,究竟是当真忙到如此地步,还是心中有愧,根本不敢回来?” 迎程程摸着良心道:“若当年之事并无误会,那依照单将军秉性,恐怕也只会认为你母亲是命该如此,并不会心中有愧。” 单子寅被她说得一噎。 “你细想想,我说得可有道理?”迎程程还振振有词,“单将军连自己一生都能献给大楚,你母亲与他夫妻一体,为筹军饷病逝,也算是死得其所。” 单子寅竟然还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单将军恐怕一直都在期待,自己有一日马革裹尸还,那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你不必说这些,我也明白,”单子寅叹了口气,“陛下召我入宫重提旧事,就是担心我会忘了丧母之痛。” 单子寅自然对舒琴含恨而亡一事耿耿于怀,一日也不敢忘,但他此时更明白赵堃是想削弱单家的兵权,让他们父子反目。 “单将军不是个好丈夫,亦不是个好父亲,但他的确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的大英雄,他对得起大楚所有人,尤其是龙椅上的人。” 迎程程点头:“的确如此,所以你肯定不会上当。” “陛下不希望我与你和离,但也不会想见到我与你反目,就如同他不愿见到我娶颜悦,又担心做得太过会激怒单将军,连着好几道圣旨降下来……” 可谓是司马昭之心了。 “那你有何打算?” “陛下甚至不愿我成婚后继续留在将军府,这才让我入赘你迎府,”单子寅道,“九王爷也绝不能得将军府这个助力,我为鱼肉,还能作何打算?” 怪不得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入赘,想也是知道,这是唯一暂时能保住他性命的法子。 陛下昨日已经公然开始拉拢于他,单子寅其实并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好在他本来就同单将军父子离心,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迎程程替他愁起来:“陛下总不至于……让你弑父吧?” 单子寅白了她一眼:“也就是如今你我住在偏院,否则这些话说出来,你就不怕隔墙有耳?” “这不就因为我们已经住到偏院中来,我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迎程程摊了摊手,“更何况迎府是生意人,牵扯不进这样的家国大事中来。” 单子寅低笑一声:“那可未必……” 迎程程没听到他的耳语,又坐直了些问:“即便是想,你也没这本事,那陛下挑拨离间,是想让你怎么做?” “最直接的,想必是让我既不能与你和离,又与你两看相厌,这辈子都生不出个孩子,让将军府直接绝嗣吧。” 迎程程:“……” ------------ 第六十三章 解开心结 第六十三章解开心结 刘氏一直在等着单子寅管家后,发现些什么,来找麻烦,但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单子寅发作,倒是先等到了单子寅同迎程程闹掰。 这可真是太好了。 迎柏连着在单子寅同迎程程手里吃了几个亏,发狠地龇了龇牙。 “一个病秧子,要说有些心眼,也全在家长里短上,”他冷笑一声,“跑去怡红院当真是为了抓我?” 刘氏提醒他道:“单子寅心里只有那个颜悦,他对迎程程根本没意思,又如何会去怡红院抓她来拈酸吃醋?” “他若想在迎春笑过得舒心,必得先拿到迎程程的短处。” 刘氏点头:“其次便是拿到你我母子短处,将管家大权牢牢攥在手里。” 迎柏眯起眼睛:“现在又多了个迎璜那蠢货鞍前马后……” 刘氏问道:“那事办得如何了?” “快了!”迎柏冷哼一声,“待到事成之日,看我如何收拾他们!” “那病秧子能不能活到那日都未可知,”刘氏笑起来,“偏院那边,今日已经请了几回大夫了,现在稍稍靠近便是一股药香扑鼻。” 迎璜也听说了单子寅抱恙,带着他的一堆宝贝送过来:“妹夫你吃这个,再吃点这个。” 他将好几个小瓷瓶一股脑推过来:“这些都是前两年结实的老道士相赠,都是好东西!” 大树 迎程程有些嫌弃:“你那两年便一直流鼻血,成日请大夫,这些东西当真吃得?” “流鼻血那是因为大补!证明这些都是好东西!” 玉枢警惕地拦着不肯让:“我家公子自幼体弱,许多东西吃了都会腹痛不止,绝不能随意服用!” 迎程程也赞同:“这些东西还是少吃为妙。” 迎璜一脸“你们都不识货”的神情,眉头一蹙,五官显得愈发促狭起来。 丑得令人毫无胃口。 “迎榈便比你们识货些,还去我房里偷药丸吃……” 迎程程“啊”了一声:“怪不得前几日他便一直交大夫,说是便血。” 玉枢拦在单子寅身前的决心更坚定了。 迎程程直接将迎璜给赶出去,迎璜都被赶到房门口了,还在努力扒拉着:“当真不吃吗?真是好东西!旁人我还舍不得呢……” 结果人刚赶出去,迎程程才刚从房门口往里走呢,就又听到了叩门声。 她提高音量道:“不会吃你那些丹药的,还是回去吧!” 结果竟然是另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 九王爷来找单子寅,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迎程程把人迎进来,一屁股坐在单子寅床榻边就不想走了。 但九王爷就直说:“还请单夫人回避,本王有要事与子寅商议。” 单子寅同他能有什么要事?还商议…… 迎程程本来打算,不管九王爷如何暗示,她都装作听不懂,好赖着,结果没想到九王爷如此明着作出要求,那就不能不走了。 九王爷待迎程程人走了,连影子都见不到,才坐下,意思着问了一句:“身子可还好?” “十日我有九日都在病着,久病成医这事九王爷也不是不知,又何必多此一问。” 单子寅态度不是很好,但九王爷竟然也没计较。 “陛下召你入宫……” 单子寅才听了一句,便冷笑了一声:“九王爷是担心我会对单将军不利?” 九王爷依然好脾气地坐在那里,静静听着他质问完,才心平气和地开口。 “我知你心中有怨气,此事若发生在我身上,我亦会耿耿于怀,”他看着单子寅,“但有些事,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 单子寅眯起眼睛看着他。 “单将军在军中有太多军务要处理,还亲自操练部队,我与他并没能说上几句话,他都不曾同你解释之事,自然也不会同我说起。 “但\b有些事我始终不信,他会如此冷漠。 “于是这几年我四处查……总算是拼凑出一个完整真相。” 单将军当年亲眼看着伤兵无药医治、冬日无棉衣御寒,甚至无粮果腹。 朝廷的粮草一车一车运来,却全是生霉的干粮、塞枯草的棉衣。 朝中必定有人在做手脚,就算此刻再上折子去给皇帝,一来容易被误会得陇望蜀,刚来了粮草又在提要求,二来再拨来的恐怕也是缺斤短两。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解决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的切实问题。 于是单将军只能写家书回将军府求救。 毕竟将军府中人,都在京城,究竟是哪些人在打粮草的主意,他们也好规避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舒琴自幼得舒渊教导,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嫁人生子后,常年待在京城中,总觉得在虚度光阴,也浪费了一身本事。 得了单将军这封家书之后,她总算是打起精神来,四处走动,只可惜走动的成果不佳。 单将军所料不错,当时筹措来运往前线的物资的确有问题,但朝廷筹措军饷,其中利害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不是舒琴一介妇孺能干预的。 更何况,若是陛下有心想整顿单家军,忌惮单将军功高震主,此时去揭发,岂不是自寻死路? 明线走不通,但前线战事又吃紧,舒琴便只能走暗线来解决困境了。 她深明大义,组织全府上下主动凑银钱,再用这些银两去置办粮草,忙里忙外,没过多久,就病了。 医者不自医,舒琴总觉得这病是劳累所致,只要事都办完之后,好生歇息调理,便能好,又担心声张出去有损士气,便有意隐瞒了自己的病况。 等到她亲自筹备好的粮草抵达边关,单将军来家书报信时,她才终于放心,但等到这时,病情已经加重,积重难返,从此一病不起了。 单子寅听完沉默了许久。 九王爷说完这些,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单将军这些年来一直心中十分愧疚,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更无法面对当年间接害死单夫人的他自己。” 单子寅这时候抬起头,朝九王爷笑了笑。 他笑得九王爷心里很不舒服。 “我母亲一条人命,成全他单将军美名,几句话便能轻轻揭过了?” ------------ 第六十四章 子寅夜奔 第六十四章子寅夜奔 九王爷走时,脸色不是太好。 迎程程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略点了点头,便面无表情地走了。 他来时没声张,走时自然更须低调。 迎程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又等了一会儿,才回房。 单子寅已经睡下了。 “这么快便睡下了?”迎程程挤过去,在他后背上推了推,“同我说几句再睡!” 单子寅侧身窝在床上,背对着迎程程,声音有些发闷:“改日再聊。” 迎程程感觉他心情不太好,试探着问:“同九王爷……聊得不顺利?” 单子寅毫无征兆地猛地一下坐起来,双目含恨地瞪着迎程程:“我必须同他聊得顺利?就因为他是王爷?” “呵,”他不等迎程程回答,又飞快自己接话,“因为他英俊,他身体力强,他能驻守边关,能保家卫国,能当你们这些小姑娘心目中的大英雄!” 迎程程皱着眉头:“我说什么了?就问了一句,便惹来这好些句挤兑,你吃枪药了?” 单子寅情绪激动起来:“我吃枪药?陛下一句话要我成亲我便成了,要我入赘我也入了,要我认义妹我也认了,我还不够配合?” 迎程程也来了脾气:“我让你成亲的?我让你入赘的?我让你认的义妹?我也是受害者,你有气朝我撒算什么本事?” 大树 “我可不就是没本事!”单子寅尖酸起来,“我若有本事,便也去投个好胎,生来便是皇亲国戚,稍微吃些苦头都能被奉为大英雄!” 他这通邪火究竟是冲陛下还是冲九王爷? 迎程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你到底朝谁发火呢?在九王爷那处受了气,撒我身上?” “不该撒你身上?”单子寅竟然问道,“你不是最仰慕……” “烧糊涂了便去喝药!或者我去替你找迎璜讨些丹药来吃,”迎程程鼻子都快气歪了,“九王爷姓赵!是陛下亲弟弟,是你那好义妹的亲舅舅!跟我有何关系?” 单子寅被她吼得呆了呆。 迎程程越说越生气:“冲我发什么火?是我想同你成亲的?我想拆散你同颜悦?到头来反成了我善妒,还是只母老虎,追着你们满京城打……” 单子寅抓住话头,立刻说:“你不想同我成婚是不是?你心中一直想嫁给九王爷是不是?你后悔了是不是?” 迎程程被他连续三个“是不是”给问傻了眼。 “你到底发什么疯?”迎程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觉得只有我毫无背景,爹不疼、娘不在的,所以好欺负?” 她捏起拳头扬了扬:“颜悦脸上那记拳头本就该你吃才是,是不是皮痒了?” 单子寅原本拥着被褥坐在床上,整张脸烧得有些发红,脑子大约是糊涂了,但眼睛却亮得很。 他忽然散开被褥,赤脚落地,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喊大叫:“玉枢何在?快!备车,我要入宫!” 这下迎程程是真的傻眼了,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追出去,在单子寅身后喊道:“你别发疯了!快回来!” 回来是不能够了,单子寅一头乱发不宜面圣,连衣裳都是在马车内换好的。 他下马车时,迎程程就骑马追了过来。 “快跟我回去,今夜之事我便既往不咎,不同你计较了……” 她话音未落,就被单子寅冷冷打断:“你心中若有委屈,大可向陛下言明,我从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倘若你心不在我身上,我绝不强求!” 他真的烧坏脑子了吧。 迎程程憋着气:“有什么话,回府再说。” “谁要同你回府,”单子寅冷笑了一声,“你迎府庙大,我单子寅人微言轻,如何有胆子住进去?” 真是疯了!迎程程憋了半天,实在是憋不住了,她骑在马上,从腰间摸出条鞭子,一鞭抽过去。 单子寅竟然不躲不避,硬生生接下了这一鞭。 这一鞭落在他脸上,鞭痕皮开肉绽,血顺着疤痕往下滴,滴落在单子寅身上雪白的大氅上。 迎程程愣了愣。 “你为何不躲?” 单子寅凄惨地一笑:“这一鞭迟早要落在我身上,我躲得过吗?” 他言罢愤然一挥大氅,吩咐玉枢:“将先帝御赐的丹书铁券奉上,请陛下赐见!” 这次迎程程毫无机会再追。 单子寅手里有丹书铁券,先帝赐给将军府时便在圣旨中明确表态:如见此券、如朕亲临。 皇宫外的侍卫都须跪迎,再一道道传进去。 根本无人敢拦单子寅。 迎程程却连第一道宫门都进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单子寅带着玉枢迈入宫中。 铁男跟在迎程程一侧,很恨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到如今,迎程程也说不出什么维护单子寅之语,只是今晚他这脾气发得突然,又毫无道理,实在不符合他平日里的脾性。 “你觉不觉得……”迎程程侧头问铁男,“他今日有些古怪?” 铁男气晕了:“他何时不古怪了?明明是大将军独子,既无风骨、也无傲气,动不动便要进宫告状,简直有辱门风!” “有辱门风”四个字还是她同玉枢吵架时,从他那里学来的。 迎程程跟她解释不上来,却总觉得还是很奇怪。 她们主仆二人站在夜风中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宫内便来了人。 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内侍尖声问道:“单夫人可在?” 迎程程对这个称呼还不是很习惯,被铁男推了一把才上前朗声答道:“民女在!” “夫人该自称民妇,”内侍丝毫不留颜面,直言指点完,转身便往宫内走,“陛下召见,还请夫人屏退左右,随老奴来罢。” 铁男未得传召,根本进不去,只能站在宫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迎程程入得宫去。 她一跺脚,嘴里恨恨道:“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狗仗人势,光知道欺负我们姑娘!” 当真是人微言轻,说不上话,铁男在原地转了几圈,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转身,飞快往前跑,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第六十五章 如此悍妇 第六十五章如此悍妇 单子寅跪在御前,声泪俱下地哭诉:“陛下,迎氏女心中全然是九王爷,上次林中遇险,她便是弃我于不顾,一心只有九王爷!” 迎程程听得嘴角一抽。 好你个单子寅!还拿先前林中遇险一事来说是吧? 那我还在虎头寨救过你命呢! 还给你缝过伤口呢! 迎程程刚龇了龇牙,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单子寅就又开口道:“迎氏女不知检点,光天化日下与九王爷纠缠不清,还恶人先告状,殴打颜悦!” 究竟是谁在恶人先告状啊! 迎程程只恨当初那一拳没打在他单子寅脸上,白白教颜悦吃尽苦头。 赵堃今夜不知是被单子寅以丹书铁券,从哪位娘娘的凤床上请下来的,内里还是穿着的里衣,只是外头披了件龙纹大氅。 幸亏屋子里炭火旺,不然非得把陛下给弄着凉不可。 迎程程看着单子寅在那儿哭诉了一阵,从最开始的恼怒,到后来已经麻木了。 因为单子寅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 到后来迎程程甚至打了个哈欠。 还刚好被单子寅看到了。 于是他更加生气:“陛下,迎程程毫无悔过之心,她竟然还打哈欠!” 仿佛打哈欠是什么比\b揍了颜悦还要严重的罪责。 大树 迎程程简直要气笑了:“男子汉大丈夫,为了这点小事,深夜叨扰陛下,你每日除了臆想和杜撰一些儿女私情来御前哭哭啼啼,还会什么?” “你这悍妇!” 赵堃饶有兴趣地看他夫妻二人斗嘴,手里还把玩着那块敲开宫门的丹书铁券。 挟隆恩,索小惠。 这个单子寅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能和愚蠢。 看来上次召他入宫单独敲打,还是效果显著的。 迎程程被单子寅激怒了,她“腾”地一下从地上蹿起来,指着单子寅鼻子骂:“你简直枉为人子!” 这是如何又忽然扯到了单将军身上的? 单子寅冷笑一声:“你为何不说单将军枉为人父?你我成亲他可曾到场?你以为将军府的少夫人这么好当?”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迎程程跟他吵得脑仁疼,最后怒吼出一句:“你不就是气我失手伤了颜悦吗?你想怎么报复?我让她亲自打回来?” “打你?”单子寅嗤之以鼻,“她的气力能与你比?纵使你不躲不闪站在原地等她来挥拳,你也伤不着半分。” 迎程程气极反笑:“那不然你想如何?让她挥刀来砍我?” 赵堃适时打圆场:“何至于此。” “陛下!”单子寅气得直哆嗦,“我奉命娶得如此悍妇,又不知检点,实在面上无光,如今忍无可忍,不说休妻,只求和离,望陛下成全!” 他还要求起和离来了。 “好!”迎程程气炸了,“你今日来御前纠缠,无非是想同颜悦再续前缘,我成全你!” “明明是你自己想伺候九王爷,嫌我碍事,事到如今还在妄图将责任甩脱于我!” 迎程程忽然福如心至想到了一招绝杀:“你近日还在查我迎春笑账目,不是已在筹划何日凑齐当日婚礼时所欠的彩礼?和离可以,账本和彩礼给我交出来!” 瞬间大殿里鸦雀无声。 赵堃一直看热闹的神情如今也敛气凝神,有些不虞了。 迎程程后悔自己嘴快,攻击单子寅时,误伤了陛下。 单子寅呜咽了一声:“陛下……” 赵堃这才“嗯”了一声,面色稍缓:“新婚夫妻二人哪有不拌嘴的,即便是贵妃初入宫时,也与朕略有龃龉。” 陛下都开始拿自己同贵妃娘娘来举例了,这亲怕是和离不成。 果然,赵堃下一句马上追来:“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 他挥了挥手,立刻就有内侍上前来,将赵堃手中的丹书铁券接走,又换了一名内侍上前来,将一枚玉质同心结奉上。 赵堃朝单子寅招了招手。 单子寅便扶到他膝下去靠坐着。 看起来关系还真是亲热呢,他甚至都不跪着了,直接靠坐在龙椅旁。 赵堃又朝迎程程招了招手。 迎程程只好跪过去。 赵堃虽年龄不大,倒真拿自己当人君父,如老父亲一般,将单子寅的手与迎程程的手交替握到一起去。 他语重心长道:“常言道,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回府之后,不准分房睡,吵也好打也罢……” 赵堃的眼神在迎程程身上转了一圈,意有所指地继续:“不能下死手,不能当真打伤人,好好聊开来,这不就好了吗?” 有些时候,皇帝的震怒还不如皇帝的微笑来得恐怖。 单子寅同迎程程都知道,赵堃这番话,就已是今日这番闹剧的最终收尾。 再闹下去,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二人同时端正了身子,朝赵坤恭恭敬敬磕下头去。 “谨遵陛下旨意!” 赵堃对他们二人各打五十大板,算作是帝王最后的关爱。 与此同时,铁男却着急得不得了,她在九王爷别院外等了许久,别院内甚至没掌灯。 就好像她拍这么久门,里头的人都聋了似的。 玉枢此刻不在,否则肯定要提点她一句,九王爷不在别院的日子居多,他平日不就住在宫里吗? 若是迎程程同单子寅这事儿闹大了,阖宫上下都会知道,难道九王爷会不知道? 只不过九王爷当真去了,会不会求情尚且要另算,就算真会去求情,替谁求情还不好说呢。 人若非自己立起来,靠旁人是无论如何也靠不住的。 心怀天下之人,有情也无情。 能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请命,却未必会为某一个人的安危开口。 民,只有聚众成为群体,在他们心中才有分量和意义。 更何况人无完人,当你在心中将某一个人神话过后,是很难接受他身上难免也有人性弱点的。 离一个人越近,就越接近他最质朴的样子。 就像迎程程此刻也很难面对爱财如命的九王爷这个全新的人物形象。 祛魅是一场盛大的自我和解。 他从未变过,只是并非如你从前所想罢了。 ------------ 第六十六章 各打五十大板 第六十六章各打五十大板 回府的路上仍旧是单子寅乘马车,迎程程骑马。 两口子既没有在御前吵得天翻地覆的架势,也没有立刻恩恩爱爱。 看起来就是说…… 不怎么熟。 铁男赶到宫门口才知道他们已经回去了,于是又快马加鞭赶回迎府。 回了迎府之后又被玉枢拦下:“公子同少夫人回房歇息了,你我也早些去睡吧。” 嗯? 铁男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怎么了?” 玉枢重复道:“他们回房歇息了。” 吵架吵到连夜惊动陛下,然后回来就手拉着手一起回房…… 歇息了? 铁男忽然开始担心起来:“我怕我家姑娘气急了给你家公子掐死!” “不会的,”玉枢安抚她,“方才你家老爷同二姨娘都过来了,老爷还训斥了少夫人,她也没有反驳。” “什么?”铁男更加紧张了,“这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下一秒房内就传出单子寅的惊叫声。 铁男想也不想便推门闯进去。 然后就看到单子寅的裤腿被卷至膝盖以上,膝盖处都已经红肿起来。 而她家姑娘正拿着药死命替单子寅将淤血揉开。 “……” 见鬼了。 他们竟然真的进了一趟宫,回来和好了? 大树 迎程程看着懵了的铁男和明显有些不忍的玉枢,挥了挥手道:“你们回去歇着吧。” 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铁男按不住单子寅,玉枢非但按不住他还不忍心。 于是玉枢就将铁男给拖出去了。 “你竟然不打我,”单子寅自己也有些惊讶,“还替我揉淤血?” “你并非胡搅蛮缠之人,今日之事必有缘由,”迎程程一边动作一边道,“事到如今,人前我须得配合你演戏,对吗?” 单子寅心中有些动容,面上却依旧欠揍:“我能有何缘由,都是被你气糊涂了,还浪费了我的丹书铁券。” 说起丹书铁券,迎程程很后悔竟然在被皇帝收走之前,没认真看过一番。 “我听说书,都说丹书铁券如同免死金牌,通常只有犯下滔天大罪时会请出来保住一条命,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草率便用了。” “丹书铁券也好,免死金牌也罢,都是天恩,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人,能赐给你便就能收回去,真有要被赐死那日,券不券的能有何用?” “所以你就是故意寻个理由将它给用了,”迎程程手上加大了力道,“所以你怎么闹,陛下也由得你去。” “陛下素来怜爱我无父无母,”单子寅疼得龇牙咧嘴,“我明明都已尽量避开跪着了,为何会严重成这样?” “还是跪少了,”迎程程锐评道,“多跪几回,什么事都没了。” 单子寅想揍她,却又揍不过,龇牙咧嘴地扬起手,在空中挥了挥。 迎程程不必抬头都知道他在搞什么小动作。 “那明日一早,我们势必要让刘氏的人看到,你我分床在睡。” 陛下金口玉言,明确说了不让他们分房睡,他们若是分了那便是抗旨不尊。 但若是当真回来就亲亲热热睡一起了,这消息传回宫里去,陛下又能信了? 在当今这位手底下讨生活,还真是进退两难。 单子寅毫不客气地躺在床上,还由着迎程程替他掖了掖被子。 迎程程躺到地铺上去,由衷感慨道:“也只有你能精准号住陛下的脉。” “我与贵妃相比,算得了什么?” 迎程程心里憋着一个疑问,忍来忍去还是忍不住:“你是不是真的很遗憾与颜悦之事?” “绝无可能!” 次日一大早,颜悦在将军府听闻昨夜之事,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绝无可能!” 她早膳都没来得及用,便嚷嚷着往外跑:“我怎么可能同单子寅之间有什么男女之情!” 颜悦一路小跑,从将军府直接跑到了迎府。 单子寅同迎程程还没起来。 刘氏一直等着看热闹,起了个大早,正愁没理由去偏院,刚巧颜悦跑过来。 “这不是颜姑娘吗?”刘氏脸都快笑烂了,“来找我们姑爷?他同大姑娘还没叫起呢,我领你去!” 颜悦本能蹙了蹙眉:“不必……” “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去他们夫妻别院总归不便,”刘氏早想好了说辞,“还是我随你同去的好。” 一句话便将颜悦给堵了回去。 颜悦平日也只是在单子寅跟前厉害,碰上刘氏这种人,也没有法子。 刘氏果然如愿地直接闯到了迎程程同单子寅的房中去,然后带着颜悦一同看到了迎程程从地铺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迎程程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早已过了她平日早起练晨功的时辰。 但她又不能直接拉开房门嚷嚷:“快来看呐,我昨夜打地铺睡的!没同单子寅同床!” 奈何她平日在迎府上蹿下跳惯了,刘氏一时心中发怵,不敢擅闯进来。 于是只能这样硬等。 还好颜悦这个冤大头,在迎程程同刘氏两个人的期待中,终于姗姗来迟。 刘氏见到了她想见到的,然后毫不意外地被迎程程发作了一番,然后嘴角噙笑地退出了别院。 单子寅还在被玉枢伺候着,慢吞吞地更衣。 倒是也没将颜悦当外人。 颜悦连忙同迎程程解释:“程姐姐你信我,我同你说过好多遍了,我与单子寅之间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迎程程心想,你对他没有,他对你可未必。 偏偏单子寅也不解释。 迎程程笑了笑,便也没吭声。 他们二人都是这个反应,把颜悦急得要死:“单子寅你说话啊!你哑巴了?程姐姐我们真没有……” 她一番话还没说完,院子里便又想起了刘氏的声音。 “大姑娘!”刘氏吆喝着,“可不是我又要来啊,坤宁宫来人了,贵妃娘娘差人来传懿旨,快些梳妆打扮,同姑爷一道出来接旨才是!” 屋内几人同时一震。 贵妃娘娘这时候下懿旨,难道同昨夜他们大闹乾清宫有关? 完了完了,迎程程心想,看来昨夜单子寅将陛下从龙床上硬叫起来之时,是打断了陛下同贵妃娘娘的好事! ------------ 第六十七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六十七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底下跪了一地的人同时一愣。 不是坤宁宫的内侍来传旨吗?为何不是贵妃娘娘懿旨,竟会是陛下圣旨? 内侍仍在继续:“为庆贺贵妃寿诞,着命‘迎春笑’通力绣大典之凤袍,钦此!” 迎湘仪被刘氏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双手呈捧状上前准备接旨:“草民迎湘仪遵旨!” 内侍却并未立刻将圣旨交给迎湘仪。 “迎老爷,奴多一句嘴。” 迎湘仪谄媚笑道:“公公尽管指示。” “贵妃娘娘历年寿辰宴,陛下都格外看重,典仪规格亦皆按皇后仪制来办,但……”内侍停顿片刻才继续,“今年陛下可是头一次特地下旨绣凤袍!” “凤袍”二字,他还特地加重了语气,提点之意已昭然若揭。 “草民明白,多谢公公指点!” 迎湘仪朝斜后方看了一眼,跪着的迎柏立即上前,从袖袋中取出一个钱袋,悄悄塞进了内侍手中。 “有劳公公了。” 内侍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飞快将钱袋收进怀中,随后又特地绕到单子寅跟前来打招呼:“公子大婚后,一切可都还好?” 迎湘仪和刘氏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反应过来。 谢贵妃算来还是单子寅的表姐。 大树 单将军戍边多年,单夫人又走得早,谢贵妃未入宫之前,没少照拂单子寅这个幼弟,名义上是姐弟,情分上却亲如母子。 连单莺都是谢贵妃入宫之后,才接替她承担起长姐如母这个责任的。 只是谢贵妃入宫已经有几年了,平日里也并未公然偏帮过单子寅,于是很多人都忘了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在。 单子寅笑道:“一切都好,多谢公公关爱。” 内侍亦笑道:“娘娘平日在宫中总念叨,但求公子一世平安喜乐才好。” 两人客套一番之后,单子寅也打发了些银两,又托内侍给谢清带了句问候,内侍才满脸堆笑地离开。 剩下一屋子人站在原地,各怀心思。 替贵妃绣凤袍,一旦绣得好,自然少不了封赏,但若是绣得不合贵妃娘娘心意,那可就是大罪。 迎春笑虽本就是做刺绣布匹生意的大户,可替皇家刺绣还是头一遭,更何况一上来就是绣凤袍如此大事。 迎柏和刘氏对视了一眼,迅速有了决断。 “父亲,”迎柏上前一步,“为贵妃娘娘绣凤袍一事兹事体大,娘娘千金之躯,若非程程与子寅婚事,也落不到咱们迎春笑头上来。” 这倒也是实话。 但他这时候跳出来说这种实话,一看就没什么好心眼。 迎程程立刻反驳道:“迎春笑本就是刺绣起家,若非有次盛名,如何能与将军府联姻?” “话虽如此,但绣凤袍仍旧是史无前例,”迎柏伏低做小道,“柏儿不才,仍在禁足期内,如此重差,父亲看是交由二弟、三弟,还是小妹?” 这时候想起来还有迎璜同迎榈了。 迎璜第一个跳起来:“平日里有好事儿不惦记着我,这时候倒想起来我了,我可不干!” 他就算是想干,也没人敢让他干。 从小到大一根针都没捏过,除了惹是生非啥也不会,最重要的是,就算能绣成,难道最后让他奉去坤宁宫? 把贵妃娘娘直接丑瞎了算谁的? 迎榈平日本就没什么存在感,这时候也只是弱弱地跟了一句:“我也不会……” 这还是单子寅头一回正经同迎榈见面。 迎榈是迎璜一母同胞,丑得可谓是各有千秋。 迎璜的丑是乍看便辣眼,迎榈却是越看越丑。 他五官稀疏,单个儿看倒也都能入眼,偏凑在一起,显得谁也不认识谁似的,眼睛同眉毛不熟,鼻子同嘴也各长各的。 因此迎榈最讨厌照镜子,他与迎璜还不同,平日迎璜还得维护他这个幼弟,谁敢造次便大剌剌地顶回去,日子久了,迎榈便养成了不吭声的性子。 若不是接圣旨这等要事,平日里是很难见到他人的。 迎璜被山贼扣住时,他也着急也担心,但他一无能力二无胆量,也只能在自己院子里急。 这回他能主动出来说一句话拒绝,已然是十分不错了。 偏偏迎柏不知发什么疯,居然还说:“三弟平日从未有过机会锻炼,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如就让他历练历练!” 历练不成可是要掉脑袋的! 迎榈急了,可不知还能如何反驳。 “历练你大爷!”迎璜立即怼回去,“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自己不上?光想着让我弟顶上去送死!” “放肆!”迎湘仪立刻怒喝了一声,“皇恩浩荡!如何落到你嘴里,变成了送死的苦差?” “若是肥差,轮得到我与三弟?你还不让你这个心头肉去领功?”迎璜冷笑一声,“都是儿子,你也忒偏心了些!” 迎柏反问道:“男子能有几个擅刺绣之人?你与迎榈不会,我就得会?迎榈尚且还有你这个兄长相护,爹就不能护护我?” 这已经是在循循善诱了。 迎璜果然上当,高声反驳道:“男子不善刺绣,叫女子上便是,家中不是有……” 话说到这里,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上当了。 但迎柏目的已然达成。 他笑眯眯地看向迎程程:“妹夫本就是贵妃表弟,幼年失怙,又曾得娘娘照拂,如今娘娘诞辰,你们夫妻二人本当尽力,不是吗?” 刘氏故作忧愁地搭腔:“可程程虽为女子,却半分女红不会,如此重要差事交给她来办,若是办砸了,那丢的可是整个迎春笑的脸面呐。” 迎程程根本受不得激,冷笑了一声:“偏你们能办成,轮到我便只能办砸?” “姑娘能有这等信心,真是振奋我迎氏志气!”刘氏立刻捧杀。 迎柏也道:“妹妹既有如此雄心壮志,父亲不如放手让她一试!” 迎璜至此自然已经明白自己被人当了枪使,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时迎湘仪已经迅速作出决定:“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交给程程夫妇来办!” 迎程程头皮上的青筋都在绷,双拳紧紧捏起,恨不得一拳送他们三人上西天。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单子寅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迎程程的手。 他坦然迎视迎湘仪:“父亲既然开了口,我与程程自然全力以赴。” 迎柏刚面露喜色,便听得单子寅悠然继续道:“只是此事办砸与否,我夫妻二人与诸位兄长皆为迎氏子婿,自然是一荣俱荣……” 他扫视了一圈,一字一顿将话说完:“一、损、俱、损!” ------------ 第六十八章 嘴硬心软 第六十八章嘴硬心软 迎程程当时受了刺激,答应得痛快,但等回到偏院之后,人就清醒过来了。 “是我太冲动了,”迎程程发愁,“也不知道现在再去辞了来不来得及。” 铁男拆穿她:“这件事老爷和大少爷有心想甩给姑娘,必定会想方设法激你,终归是要上当的。” 迎程程这性格,想要让她吃亏,来硬的是肯定不行的,但她偏偏受不了激,百发百中。 所以这亏,早吃晚吃,还是她吃。 单子寅虽说在迎湘仪同迎柏面前,竭力维护了迎程程,可到了偏院也立即变了一副面孔。 迎程程记得他先前展示过的那幅小像,试图同他打商量:“你……” 结果才刚开口,便被单子寅毫不留情地打断:“此事本非你个人之责,却偏偏要逞能揽下,与我无关,我不会帮你的。” 于是迎程程原本想要求助的话都吞回去,改成了:“你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不必为此拘于我这偏院之中,倒显得我有求于你似的。” 反正都不打算帮她了,再开口不是迎程程风格。 但事毕竟是自己亲口应下的,总归要办才是。 迎程程长到如今,除了上次在郊外替单子寅缝伤口那次,根本就没拿过绣花针。 还绣凤袍呢,绣野花也不会啊。 大树 铁男替她寻了不少本子来当教程,迎程程看着上头的图都头痛。 拿针的姿势不对,下去就在布上扎了个眼儿。 没绣对,将针抽出来,迎程程便和布上被扎出来的小眼儿大眼瞪小眼。 再一针扎下去,底下握着绣框的手指头不设防被扎了个正中。 “哎哟!”迎程程被扎中,立刻将伤口送到嘴边将血吮净。 铁男也很惆怅:“姑娘平日里练功,不过是受些淤青,跌打损伤药揉一揉也便是了,这细针慢扎的,日日不知得疼上多少回。” 迎程程当初受小师父指点之时,身上带伤也是常事,那时候有心理准备,疼痛尚在能承受范围之内,从没哼过一声。 但现在,十指连心,一日挨上不知多少针,针针都在意料之外。 偏院的“哎哟”声此起彼伏,自打迎程程和单子寅搬过来,还没这么热闹过。 可单子寅就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似的。 先前他同迎程程的肺腑之言,句句属实,只是有一点,在描述中被刻意淡化了。 当年单将军亲眼看着伤兵无药医治、冬日无棉衣御寒,甚至无粮果腹,看着朝廷的粮草一车一车运来,却全是生霉的干粮、塞枯草的棉衣,只能写家书回将军府求救。 可当年专门负责筹措军饷之人是谁? 是才刚从江南举家迁入京城的迎家! 尤其是在御寒衣物、包扎伤口的纱布上动手脚,简直其心可诛! 当今陛下之所以会将筹措军饷一事动心思到迎春笑身上来,无非是因为已经有过先例。 这么多年来,单子寅一直对迎氏心怀记恨,正是迎家十年前偷梁换柱、以次充好,害死十万将士,还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 谢清几乎看着他长大,如何会不明白他心中伤痛,此次借寿诞一事为由,不过是想给他个机会整治迎家罢了。 血债血偿,当年他迎氏满门发的国难财,终究有一日要用血来偿还,要付出代价! 但这些日子以来,单子寅亲眼所见,迎程程,乃至迎璜、迎榈兄弟二人,在迎家也从未被正视过。 单子寅的确想借此事让迎家付出代价,但没想到绣凤袍一事,最后还是落在了迎程程头上。 十年前她还只是小小孩童,同样是母亲早逝,父亲在与不在并无区别,单子寅内心十分挣扎,他当然明白此事不该迁怒于她。 但她毕竟姓迎,迎湘仪再如何不真心相待,她毕竟还是在迎府锦衣玉食地长大。 迎府的钱是哪儿来的? 单子寅看了这么多天的账目,刘氏自以为玩的那些花样,桩桩件件他心中都有数。 先前还只是在外头卖假货,到后来干脆中饱私囊进货本金,以次充好,迎春笑的生意早已不如从前。 他们挥霍的银钱,全都是从前线战士的军饷中被克扣出来的! 一文一两皆是前线将士们的血汗钱! 单子寅牙根都咬碎,既说服不了自己放过迎府,也不忍卒睹迎程程为了那件凤袍被扎得千疮百孔。 迎程程到第三日上头,连用膳时捏筷子都在发抖。 她明明痛得已经在颤抖,却还勉强自己不显露出来的样子,单子寅看了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再不是滋味,要他此刻便出手替绣,也是绝不甘心的。 总要让她……让姓迎之人,多受几日苦头才行吧? 迎程程绣花绣得夜里睡梦中都在叹气。 单子寅亦是辗转不成眠,还特意等迎程程睡着之后去查看她指尖的伤口。 短短几日,当真是千疮百孔。 于是做贼似的替她上药,再躺回床上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将嘴硬心软落实得十分彻底。 到第五日,颜悦来了。 颜悦现如今终于摸清门路,再来探望迎程程,根本不必走迎府正门,那二姨娘就跟夏日中的蚊虫似的,赶也赶不走,总凑上来烦人。 她这回提着大包小包的糕点,直接走的偏院后门。 正是晌午日头亮时,迎程程竟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绣花? 虽说今儿个是大晴天,但毕竟是冬日,寒风朔朔,吹在脸上还是刀割似的疼。 颜悦只是下得马车,走进院中来这几步,便有些受不住了。 她上前一步,直接握住了迎程程的手。 迎程程的手已经快冻成冰坨了,她甚至在颜悦握过来的时候觉得颜悦的手挺暖和的。 颜悦本以为自己的手已经凉透了,和迎程程的手一接触,才警觉恐怖。 她大声叫起来:“单子寅!” 等她叫到第三声的时候,单子寅才捧着一个汤婆子从屋子里走出来。 单子寅看到颜悦,神情还有些不悦:“谁邀请你了,你怎么又来了?” 颜悦简直勃然大怒:“程姐姐独个儿坐在这里,手都冻僵了,你竟然在屋子里歇着?” “不然我应该在哪儿?”单子寅抬了抬眼皮,“总不能耽误人家用功啊。” 迎程程将手送到嘴边,哈气取暖,然后搓了搓,对颜悦道:“外头凉,你进去同他说话,我不妨事的,外头亮些,我再绣会儿。” 颜悦心疼得不行,生气得瞪圆了双眼,命令单子寅:“你!替程姐姐绣!” ------------ 第六十九章 凤凰涅槃 第六十九章凤凰涅槃 这几日天天看着迎程程给自己扎针,扎得十个手指头都破了却还能忍住不来求助,单子寅心中其实也很不好过。 她拉不下脸求助,单子寅也找不到借口去帮她。 还好颜悦这时候巴巴地给他们送台阶来了。 “真是麻烦,”单子寅嘟囔了一句,这才看起来不情不愿似的哼了一声,“先进屋来再说罢。” 为了证明他并非只是想帮迎程程,单子寅还特地让玉枢去将迎璜和迎榈二人也叫来了。 颜悦毫无防备之下,骤然被他们二人同时出现的暴击丑到,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狼狈地起身说道:“我……我出去透透气。” 迎榈便低下了头。 迎璜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颜姑娘没第一时间吐出来,已经不错了,看开些,皮囊而已。” 单子寅也点头道:“常言道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只要你二人心怀良善,皮囊而已,不必在意。” 这通常都是长得好看之人才会说出来的话,迎璜没有走心,迎榈缺认真点了点头。 迎程程张了张嘴,本想提醒迎榈不必这么认真,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提醒也很残忍,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说到画,刺绣也是需要先定好样式的。” 单子寅正式开始教刺绣,却没有从走针开始,而是先提笔在纸上随手画了几笔。 大树 寥寥几笔,一只可爱的小燕子便跃然纸上。 在场三人皆有些惊讶。 单子寅嫌手冷,很快又收进了袖笼中,捧起了汤婆子。 “总之,刺绣之前,要先根据客人的要求选定好稿样,你们迎春笑从未有过定制服务,大多都是绣娘喜欢什么便绣什么。” 单子寅顿了顿,然后又道:“因此绣工的审美格外重要,这会直接影响成品是否卖得好。” 玉枢配合地将单子寅方才随手勾画出来的宣纸扬起。 迎璜偷偷去看迎榈,发现迎榈听得认真,于是又扭头去看迎程程,心想应当不止我一个人根本画不出来吧? 结果迎程程不出所料地一手撑着头,正打瞌睡。 这时,单子寅走到迎璜跟前,伸手在他头顶敲了一下:“别走神!认真听!” 迎璜顿时不服气了:“程程也在打瞌睡,你怎么不敲她?” 铁男立即护主:“姑娘可是姑爷的夫人!” “那我还是你们姑爷的大舅哥呢!” 迎榈竟然纠正他:“是二舅哥。” 迎璜:“……” 眼见他们兄弟二人又要掐起来,单子寅适时开口阻止了他们:“好了好了,都别说了!” 于是连迎程程的瞌睡都被吵醒,所有人一起重新看向单子寅。 迎榈提问道:“迎春笑平日使用的线料主要是丝线同绒线,这次为贵妃娘娘绣凤袍,也用这些线吗?” “问得好!”单子寅夸了一句,随即给出答案,“贵妃娘娘身份不同,加之这次绣的又是凤袍,还是为贺寿,自然须得用金银线。” 迎璜“啧啧”两声:“所以这金银线的银子,也得程妹妹来出?” “想都别想!”迎程程冷笑一声,“铁男列单子,缺什么直接去管二姨娘要,看她敢不敢不给!” “自然不敢,”单子寅接口道,“但如今整个迎府是我当家,缺什么只管告诉我便是,走官中账目,根本不用问旁人。” 好像也是啊。 迎榈这时候又道:“二姨娘管账时,有法子中饱私囊,妹夫如今当家,不说这些,最起码得先想法子将账目平了才是。” 这倒有些出乎单子寅意料。 “三弟说得正是!”迎璜立刻点头,“妹夫若有不明白之处,只管问三弟便是,他平日闷着没事干,也看看账目打发时辰。” 迎府中的男子竟然不全然是废物。 这让单子寅对迎榈有些另眼相看了。 迎榈已经低着头,很快算出来,写在纸上,拿起来甩动两下晾干,然后才抬头开口。 “所需银两,与能填平账目之数,我已列好,妹夫过目。” 单子寅只看了一眼,便点头称赞道:“三哥算数极快。” 迎榈腼腆地笑了笑:“妹夫只需扫上一眼,便能判断是否准确,我还差得远。” 话题扯远了,迎程程努力将话题扯回来:“金银线没问题了,那稿样谁来画?” 单子寅看了看迎榈。 迎榈立刻摆头道:“这我可无能为力。” 迎府没人能上,单子寅再来出手:“那便只能我来了。” 玉枢十分默契地去将丹青备好。 “凤凰羽毛色彩斑斓,金色、红色、蓝色和绿色交织,象征着它的非凡和尊贵。 “同时它姿态优雅,无论是站立、飞翔还是盘旋,都展现出一种从容不迫的王者风范。 “另外它还须火焰环绕,毕竟凤凰涅槃,是在火焰中重生。 “细节之处更须注意,眼睛必须炯炯有神,透露出智慧和警觉,还须羽翼丰满,翅膀宽大而有力,羽毛层次分明,鳞片闪亮而精致,展现出它的力量和自由。 “当然,若只有凤凰,未免显得孤独,若能与祥云相伴,便是象征着吉祥和好运。” 他语到之处,笔下也已勾勒出形状,寥寥数笔,凤凰的每一根羽毛、每一片鳞片都被精心描绘,在构图上,凤凰的动态平衡被巧妙地捕捉,明明只是一张画而已,看上去那只凤凰却好像已快要跃之欲出。 众人看得叹为观止。 这时候颜悦也不知总算是缓过来,还是外头实在是太冷,也悄悄走入了屋子里。 迎璜正感慨:“妹夫这画也太栩栩如生了,这只凤凰像是要从纸上飞出来似的。” 单子寅说得认真,画得却有些漫不经心。 “此时不过是勾勒,待上色完工后,更会跃然纸上,”他话锋一转,“但世上多有障眼法,再如何逼真,也终究是假的。” 迎程程听到这话,忽然侧头盯着单子寅。 单子寅没注意,还在继续说:“丹青之色,与金银线毕竟有色差,在取色上还须多斟酌才是。” 迎榈已经点头:“我来将迎春笑中固有丝线与绒线分类汇总,待妹夫挑选。” ------------ 第七十章 晚来天欲雪 第七十章晚来天欲雪 迎榈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到了今日,算是给了单子寅一个惊喜。 选定样稿毕竟不是水墨丹青作画,不需要真的去上色。 单子寅已手工勾勒出原图线条,制版算是完工了。 迎璜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自然是选料。” 所谓选料,即是选择最佳的底料,如素库缎、素软缎、硬缎等等。 单子寅打了个哈欠:“今日便先到这儿吧?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绣凤袍且花费时日,不急在这一时。” 迎程程感觉自己是个傻子:“那我前几日就这样直接上手去绣,你为何一句话不说?” “你那是在刺绣呢?”单子寅扯了扯嘴角,“我还当你是在做什么指尖放血疗法治病呢。” 迎程程:“……” 好想揍人但他又说得很贴切怎么办。 颜悦朝单子寅挥了挥拳头:“我虽然不如程姐姐拳脚功夫强,揍你这个病秧子却也是绰绰有余,你可别耍什么滑头!” “我还需要耍滑头?此事只要我不沾手,打死你程姐姐她也修补出只野鸡来,更遑论凤凰了!” 迎程程:“……” 是真话就要说出来吗? 说真话它不伤人吗! 颜悦道:“今日我还需进宫一趟,就不能陪你们用膳了……” 单子寅打断她:“也没人留你,快些走罢。” 颜悦又威胁了他一番,再安慰迎程程几句,最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迎程程见他们二人如此亲密地斗嘴,总觉得比起来,自己像个外人。 但颜悦走后,单子寅反倒有了些兴致。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娇娃割腥啖膻,”单子寅看向玉枢,“如此雪天,围炉烤肉,大快朵颐,岂不妙哉?” 烤肉的条件不成熟,玉枢却想法子在院子里起了个锅子。 迎璜弄来了新鲜的羊肉,迎榈拿出了他珍藏的辣子,炭火烧得滋啦作响,锅里的肉也沸腾翻滚着。 单子寅吟道:“炭黑火红灰似雪,谷黄米白饭如霜。” 迎璜给他拿了个酒杯。 玉枢又偷偷给换了个小一些的酒杯。 迎榈便替单子寅倒了杯酒。 单子寅举起酒杯,一口饮尽,指着翻腾着锅子再次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迎程程没得邀请,坐在一旁别别扭扭地不动筷子,听他吟诗便开口怼了一句:“说得多爱雪天似的,说到底不还是吃锅子吗?” 单子寅眉毛一挑,回怼迎程程道:“是真名士自风流!又何必假清高?我虽腥膻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吃锅子就酒才是绝配,吃了好酒才有好诗!” 迎程程撇了撇嘴:“横竖在座各位,除了你便也没第二个人能作诗了,是好是坏谁能听出来?” 她把不学无术说得如此坦荡,反倒让单子寅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迎璜道:“你们夫妻二人才真真是奇怪,好酒好菜好锅子就在眼前,还有闲工夫拌嘴!” 这句话也算是解了围,迎程程还有些不好意思动筷子,于是迎榈直接替她夹了一筷子肉。 迎程程:“……” 面子要来做什么?还是吃肉香! 迎榈问道:“程妹妹是不爱吃肉?” 他又替迎程程夹了一筷子菜。 单子寅道:“她是不好意思动筷子,哪是不爱吃肉啊。” 迎程程最是受不住激,单子寅如此一说,她便干脆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嘴里塞了满口肉,还在含糊不清地辩解:“我就是爱吃肉怎么了?这是在我自己院子里,我为何要不好意思动筷子?” 单子寅见她吃相可爱,终究没忍心再说什么,就这样看着她继续吃。 但他自己却只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 迎璜问道:“妹夫这是今日累着了没胃口?” 迎程程再次包着满口肉道:“哪能啊,他平日里就跟吃猫食似的,吃不了几口。” 她这样一说,迎璜还没什么,迎榈就蹙起了眉头:“绣凤袍一事,劳心劳力,如今府中上下,也没个能帮衬之人,妹夫还是得多吃些才是。” 玉枢趁机也劝了几句:“常太医一早便说过,公子娘胎里带来的毛病,还是须得多吃些才是。” 但单子寅没胃口,吃不下去。 “我看你们吃便已很欢喜,”他举起酒杯又饮了一杯,“只是我实在受不住了,先回屋去取暖,你们自便。” 玉枢便只好一脸无奈地扶着他回屋去了。 迎家三兄妹仍旧坐在雪中吃锅子。 “小妹还是要多关心关心你夫婿,”迎璜一板一眼道,“如今府中便也只有他口是心非地护着你。” 迎程程眉头蹙起:“他?护着我?” “若非他护着你,绣凤袍一事我受人利用,你莽撞应下,谁来善后?” “你怎么不说正因他是贵妃表亲,这差事才会落到迎家头上?” 迎璜奇道:“这也不是迎府头一回绣凤袍了,你不知道?” 迎程程:“……”我还真不知道! “非但不是迎府头一回绣凤袍,迎府还曾绣过龙袍、筹措过军饷!”迎榈也道,“那时当今陛下都尚未登基,谢贵妃就更不曾入宫了。” “我竟然从未听闻过,”迎程程看了看铁男,“此事你可知道?” 铁男是迎程程出生前后被抱进府来的,从小与她一同长大,虽说能打听些事儿,但她在迎程程面前毫无秘密,若是知道,一早便说了。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迎榈这时候才道:“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对了,”迎璜想起来,“你们小时候,迎府就曾为单家军筹措过军饷,你以为迎春笑为何能以商贾身份与将军府联姻呢!” 铁男眉头紧锁:“那是多少年前之事,二公子可还记得?” 迎璜吃了口肉,仔细想了想:“约莫也有十年了,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大,只记得那时嫡母还在……” 嫡母还在? 迎程程放下筷子:“我娘当时还在?” “当时迎春笑还是嫡母说了算,”迎璜点头,“比起如今,府里那时候有规矩多了!” ------------ 第七十一章 他的母亲 第七十一章他的母亲 刺绣这个环节,说起来不是多么复杂的工艺,但真的拿着绣花针开始的时候,还真是有些无从下手。 其实只需要通过不同的针法及线料搭配在底料上进行刺绣就可以了,但一种针法能够学会就已经很不容易,而且光穿针引线就足够让人头痛了。 迎程程自己穿不进去,又来挤兑迎璜:“都说小眼聚光,你来试试。” 迎璜当然穿进去了,他还反过来嘲讽迎程程:“小妹你这就叫有光不会用。” 眼睛又大又亮算什么本事啊,不照样穿不进去一根线吗? 迎湘仪靠正房夫人程氏发家,而程氏祖籍湖南,自是擅长湘绣。 单子寅自幼在京城长大,他懂事时起,迎春笑已然开始受欢迎了,因此能接触到的大部分绣品都出自迎春笑,也就是湘绣。 湘绣以蚕丝、纯丝、硬缎、软缎、透明纱和各种颜色的丝线、绒线绣制而成,构图严谨、色彩鲜明,针法多变,以掺针为主,有七十多种针法。 迎程程最开始根本不想向单子寅低头,所以她还研究了好几个时辰。 她娘还在的时候,喜欢绣双面全异绣,绣品出来非常令人惊艳。 在透明刺绣底料的正反两面上,绣出形象、构图、针法完全不同的两种物象,形成完全不同的两个画面。 大树 迎程程头一回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那帕子竟然正面是美人在阳光下慵懒地小憩,反面竟然是在对着湖水伤心落泪。 程氏当时告诉她:“有些人,人面兽心,你若识人不清,将来便是流不完的泪。” 迎程程立即挥起小拳头:“谁惹我哭,我就揍他!” 程氏原本有些忧愁的思绪一下就被挥散,她抓着女儿粉妆玉嫩的小拳头,送到唇边啄了一口,然后才称赞道:“有志气!若大楚人人如我女这般铁骨铮铮,便不愁家国不宁了。” 迎程程在下头走神,单子寅此刻却正说到重点:“掺针,起落针都要在纹样的边缘,线条排列均匀……” 他走至迎璜身侧,俯身指点:“散套,等长线条,参差排列,皮皮相迭,针针相嵌,绣花草、翎毛的生动姿态时,便是用此针。” “那你先前那幅小像……” “那便是施针,绣制人像、动物、飞禽等的主要针法,用稀针分层逐步加密,当然,还须搭配其他针法,例如虚实针。” 虚实针,顾名思义,是由虚虚实实的线条组成,线条等长参差,由粗到细,排列是由稀到密。 单子寅又道:“但我那幅小象用的是开脸子针法,须得顺着人物脸部肌肉线条施针。” “那若是绣老虎、绣狮子呢?” “那便要用到鬅毛针了。” 迎程程一直在看着单子寅出神。 眼神虽落在他身上,心思却不知落在了何处。 刺绣很注重针法,针法则需要手巧,手巧就不能冻着,所以炭火得足。 单子寅向来对居住条件要求比较高,玉枢在这一块也盯得比较紧。 往常年份,到下雪时节,铁男还跟着迎程程早起练晨功,根本没这样娇气过,如今却也被打发着去亲自盯着购入上好的炭火,心里一直憋着气。 迎柏这几日不知为何,竟然没出去忙活,还跟着二姨娘在亲自盯着外头来送货。 单子寅名义上接去了管家之权,但他手底下无人可用,唯一一个亲信玉枢,还主要是在伺候他,也分身乏术,根本没办法管这偌大一个府邸的许多琐事。 真正的实权,归根结底还被刘氏和迎柏捏在手里。 正因如此,就连日常生活中许多开销之物,都得铁男自己盯着,否则一不留神就被人以次充好,送来些不好用的,再去追究又不知要被搪塞、耽搁多久,一来二去的实在太麻烦了。 铁男在盯着人送炭火的时候,一直板着脸,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刘氏和迎柏还在旁若无人地一边聊家常,一边清点货物。 “说起来迎府也算是置办这些的老行家了,”刘氏感慨道,“只是当年程夫人不懂这些。” “正因她不懂,才会让人钻空子。” 铁男根本懒得理会他们。 时至今日,竟然还在背地里说他们程夫人的坏话,也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 “老爷那时也不懂啊,”刘氏叹了口气,“否则那么大一笔银子支出去,给前线将士们置办的御寒衣物内竟都是些纸屑……” 什么? 铁男原本靠在角落里的墙边,百无聊赖地数梅花,听到这里顿时竖起了耳朵,身子也跟着站直了起来。 “粮草也都发了霉,兵刃也都缺斤少两的,这上了战场,咱们的将士都用不着蛮夷出手,便先饿死了冻死了,一刀砍过去,直接自己对半断了。” 铁男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再看着炭火数了,小跑着便往偏院去了。 单子寅这一日精神不大好,加上迎程程根本不学只顾发呆,迎璜同迎榈又进展缓慢,他便只略加示范,就歇着了。 等铁男回来的时候,迎璜、迎榈已经走了,只剩迎程程一个人在院子里练功。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迎程程身边,还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 迎程程蹙眉道:“自己院中,做什么如此偷偷摸摸?” 铁男问道:“姑爷呢?” “他进屋睡了。” 铁男努力让自己喘匀净了气,然后才低声告诉迎程程:“姑娘,当年夫人参与置办的那批送去前线给单家军的粮草……是以次充好。” 迎程程正一拳打出去,就这样尬在了半空中。 “是真的!”铁男生怕她不信,“姑娘可还记得当年单夫人在将军府自行筹措军饷一事?若非原本的军饷出了差错,她何至于会操劳过度、就此病逝啊!” 迎程程的手收了回来。 铁男再次压低声音:“我担心是二姨娘与大少爷故意说出来让我听到的,还特意去查证了一番,姑娘,不论他们动机如何,但事实的确是如此!” 作者注:鬅毛针于1962年,由湘绣老艺人余振辉在实践中趋于成熟,并与湘绣绘图师李云青研究定名,本章提起属于时空前置虚构。 ------------ 第七十二章 貌合神离 第七十二章貌合神离 铁男已经足够严谨,她听来这个消息之后,可谓是多方打探,拿到了切实结果才回来告诉迎程程,以免谎报军情。 “真的姑娘,”铁男急急道,“这回宫里下旨,让迎府绣凤袍,会不会是谢贵妃同单子寅一同设的局?” 她如今都不喊“姑爷”,而喊“单子寅”了。 迎程程坐在了冰冷的石凳上,衣物缝隙间,哪哪儿都在漏风,和石凳接触的部位也凉了个透彻,但都不如心寒啊。 “单子寅还如此假惺惺替姑娘绣凤袍,绣也便罢了,教刺绣之法又是想做什么?”铁男越想越担心,“他是不是想就这样拖着?拖到了关键时刻,再来陷害姑娘!” “他陷害我做什么?”迎程程喃喃问道。 “报仇啊!”铁男跺了跺脚,“单子寅同单将军关系不睦,就是从单夫人为替他筹措军饷耽搁了病情开始的!” 始作俑者,这不就出来了吗? 迎程程从脑中一片空白,到现在慢慢开始接受现实了。 怪不得。 怪不得单子寅从最开始就对她充满了敌意。 怪不得连入赘这种事他都能答应。 怪不得入了迎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查账。 怪不得他开始整治迎柏。 怪不得他想尽办法将刘氏从偏院中赶走。 怪不得他搬进来后,一直在让玉枢四处查看。 大树 怪不得…… 如今一切不合理之处,都有了解释。 他宁愿忍下入赘之辱,都要深入迎府中来,或许从一开始,便是想着要查清当年克扣军饷、中饱私囊之人,究竟是谁。 等他查清之后呢? 他会如何报仇? 是一举歼灭,还是精准报复? 迎程程心中酸涩,说不清自己到底在难受什么。 单子寅擅长刺绣,从前几日兴致勃勃,到这几日意兴阑珊地教针法,迎程程总觉得他随手勾勒出的那几笔,有些眼熟,却又实在想不起来究竟什么时候见过。 本想着寻个机会,好好问问的。 结果还没等到这个机会,就等来了铁男如此爆炸性的消息。 “姑娘有何打算?”铁男问道。 “这件事我心中有数,”迎程程过了半天才说,“迎家欠单子寅的,他想如何讨要都实属应当。” “可这与姑娘有何关系?十年前你才多大?” “他也没说非要报复我啊。”迎程程苦笑道。 铁男张了张嘴,只能徒然道:“姑娘你真是……” 真是什么,到最后也没能说出来。 “管好你的嘴,绝不能让单子寅发现我们已经知道了,”迎程程提醒她,“从前如何对待他,日后便还如何对待。” 铁男叹了口气,也只能点头:“晓得了。” 单子寅此刻也没睡着,只是冬日里寒风刺骨,还是缩在被子里舒服。 玉枢熬好了汤药,正小心翼翼地放凉,好容易到了合适的温度,便立刻捧着递来:“公子,该喝药了。” 良药苦口,比不上心里苦。 “二姨娘想方设法,借铁男之口提醒少夫人,”玉枢仔细看着单子寅的脸色,试探着问,“公子不去阻拦?” “事实如此,越是横加阻拦,越显心虚,”单子寅被药苦得直蹙眉头,“又是何必。” 玉枢本还想再说什么,但此时恰好迎程程推门进来,便只能将所有话都吞回去了。 迎程程进门之后,只觉得单子寅看向自己的目光灼灼。 但单子寅见到迎程程看他的神情却丝毫不变,显然对她方才听到的消息毫无波澜。 铁男与玉枢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细微的变化,却又很快就十分心虚地别开了头。 单子寅仍旧看着迎程程,心道不愧是迎家这一代唯一能堪大任之人,就是能沉得住气。 就像先前被随便一激,便贸然接下了刺绣一活的人根本不是她似的。 迎程程这沉着冷静的态度也不只是因人而异还是怎么回事。 “药很苦?”迎程程凑到药碗前头去嗅了嗅,“你脸都成苦瓜了。” “良药苦口,”单子寅拍了拍自己跟前的空位,“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迎程程若无其事般坐过去:“什么事?” “迎春笑的生意,这几年愈发不景气,我仔细看过成品,主要是线、布上的问题,即便绣娘功夫依旧,成品效果也会差很多。” 他竟然还在分析为何迎春笑的生意不好。 迎程程奇道:“那我能怎么办?” “所以日后采买一事,须得事必躬亲,若继续假手于人,这生意也便不必做下去了。” 还是绕回来到了采买一事上。 迎程程心里叹了口气,但面上还在笑:“你看我像这个料子?” “自然是我来替夫人代劳,”单子寅一只手撑在枕头上,以一个十分撩人的姿势看着近在咫尺的迎程程,“刺绣一事我还能帮忙,但做衣一事就……” 量体裁衣和刺绣,的确不是一回事。 迎程程问道:“难道还要入宫去替贵妃娘娘量体裁衣不成?” “你也不是头一回入宫,这有何稀奇?”单子寅还特意提醒她,“或许娘娘将这差事交给迎府,本也是想着能多一次机会召你入宫。” 迎程程有些拿不准他话里的意思。 于是单子寅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幼便是娘娘看着长大,她打心眼里拿你当自家人,但宫中频繁召见并非好事。” 所以入宫为妃,享尽荣宠,也要面临着和亲人分离的痛苦。 只是迎程程现在心里还存了许多小心思,一时也分不太出来单子寅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 “可我不会量体裁衣,就算现在立刻开始学,你看我像那块料吗?” 单子寅觉得好笑:“这块料也不是,那块料也不是,那你究竟是哪块料?” “我是领兵打仗的料啊,”迎程程忽然想起来,“说起这个,你答应过我的事,还算不算话?”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单子寅提醒她,“但那毕竟还需要时日去兑现,而迎府绣凤袍一事却迫在眉睫。” “我看你也别浪费时间教迎璜和迎榈了,”迎程程想了想又说,“迎榈日后还是值得调教一番的,但你也说了,现在时间紧迫,还是你亲自来吧。” ------------ 第七十三章 凤凰嘶鸣 第七十三章凤凰嘶鸣 单子寅不这样继续详细教导刺绣过程之后,他亲自上手时,便就是一场纯粹的视觉盛宴了。 屋中被架起来一个绣架,布已经绷上去,眼见着他以笔勾勒出凤凰的轮廓,随即是各个精细的部位,连羽毛和鳞片都细致入微。 就好像他真的近距离见到过凤凰似的。 迎程程凑近去看,感觉光是分清那些线条就足够麻烦了。 但单子寅就是能够在绣架前一坐一整天,根据他自己的配色,先将金银线以及各色绒线给分门别类梳理好。 玉枢就坐在一旁替他分。 主仆两个配合默契,也很懂得彼此。 铁男在一旁噘嘴道:“姑娘要动手时,我也能立马给挑好兵刃递过去。” 她还挺骄傲的。 玉枢于是好脾气地点点头:“都是自幼跟着主子长大的,这些默契还是有的。” 这几日单子寅不得空教刺绣了,迎璜立刻跑了个没影儿,倒是迎榈日日都来。 迎程程在他肩头拍了拍:“二哥哪儿去了?” “许是又去怡红院找姑娘夸他去了,”迎榈不怎么走心地回答,“他近日还迷上了柳青姑娘说书呢。” 铁男奇道:“听说书的不去茶楼,去青楼?” “二哥说,说书的不如柳青姑娘说得好。” 说书先生简直要跪下,请苍天,辨忠奸! 大树 单子寅一边捋线,一边轻笑了一声:“迎璜不爱这些精细活儿,坐也坐不住。” 他侧头看了一眼正帮玉枢缠线的迎榈:“倒是三哥耐性好。” 迎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能做好之事本就不多,更不是块读书的料子。” “但你对丝线颜色、材质都是过目不忘,”单子寅轻言细语地鼓励他,“这也是天赋。” 玉枢附和道:“的确如此,我从小跟着公子什么都学了,但相似的丝线颜色总是分不清。” 迎榈仍然有些不好意思:“二哥幼时还因为皮,父亲说他还不算太蠢,而我却连皮也不知皮……” “那你怎么不说,二哥幼时淘气,被父亲与你母亲混合双打之事?这待遇你也不曾有过吧?” 但单子寅却觉得迎程程描述的这个场面过于荒谬。 其实迎程程自己也觉得很难理解:“我小时候便觉得奇怪,父母两人齐齐扑上去打小孩儿,当娘的一个白鹤亮翅,当爹的一招黑虎掏心……” 她“啧啧”两声:“我小师父都不曾对我这样过,真拿自己当武林侠侣呢,对亲生的儿女也能发动奇袭,简直是……” “不成体统!”单子寅看她犹豫了一下没找到合适的词,便好心替她补上。 迎程程好似找到了知己,追问他道:“你说是不是?” 单子寅轻笑道:“的确是如此。” “更何况,二哥三哥的娘,其实身体也不怎么好,只有追着二哥打的时候跑得快,”迎程程摇了摇头,似十分不屑,“迎湘仪便更没资格打人了。” 单子寅伸出手,细细抚摸过绣布,闭上眼,仔细品味。 迎程程靠近迎榈,低声问:“他这是干什么呢?” “和绣布处好关系?” 迎榈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玉枢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有时绣布与绣线、绣针也像是有脾气的小孩儿,同它们处不好时,总能绣错……” 迎程程好奇问道:“绣错了怎么办?这幅绣品就毁了?” “不至于,”单子寅睁开眼睛回答她,“自然可以退回来再绣一次,只是退回来的次数多了,布上的针眼便会越来越大,影响绣品最终呈现。” 迎程程“哦”了一声:“就像破衣服缝的次数多了,也便不保暖了。” 道理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迎程程又补充了一句:“那你可得同这些小祖宗处好关系,凤袍若是绣得难看了……” 她顿了顿:“谢贵妃反正也不会同你计较。” “但陛下会同迎府计较,你父亲会同你计较,二姨娘同迎柏亦会同你计较,”单子寅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在给你帮忙?” “我也领你的情啊,但领情也不过领一次,”迎程程理直气壮地说,“\b难不成绣好之前,我都得听你差遣?”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单子寅摊开他那随身携带的针袋,“我答应得太痛快了些,你可知绣凤袍多耗费心力?” 迎程程抬起手打了打自己的嘴:“我这张破嘴啊!” 单子寅笑道:“那便从今日起,你负责给我开小灶,迎府的膳食,还真是不合我口味。” 迎程程顿时头大如斗:“我可不会下厨……” “没叫你下厨,但买到些市面上难买到的新鲜食材总难不倒你?”单子寅慢悠悠道,“至于怎么做菜,玉枢会帮你的。” 铁男一掌劈在桌面上,中气十足地吼道:“我家姑娘从不下厨!” 玉枢再次重复他家公子的话:“不必少夫人亲自下厨,只是我对迎府中许多事务并不熟悉,需要……” “需要什么找我便是,”铁男快速接话,“我家姑娘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厨房呢。” 还挺护主。 单子寅沉吟道:“既然你也没什么帮得上忙之处,便替我沏茶罢,否则如此劳心劳力,我终归是心中难平。”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铁男也不好再开口了。 单子寅玩笑话说罢,这才坐下,正式开始刺绣了。 这次单子寅所绘的凤凰,羽毛绚丽多彩,长长的尾羽色彩斑斓,如同彩虹一般绚烂。 凤凰姿态优雅而高贵,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威严和智慧,它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 等到单子寅耗时十多日,终于绣好一只之后,迎程程评价道:“没我想象中耗费的那么久嘛。” 然后就看到玉枢将绣架上的绣布取下,又重新架上去一块。 而单子寅已经重新开始挥毫作画了。 迎程程大惊失色:“你这是做什么?” 单子寅用动作回答她。 新的这只凤凰,展翅飞翔时,其巨大的翅膀如同云彩般展开,仿佛能够遮天蔽日。 迎程程看得大受震撼。 绣布上的凤凰张着嘴,仿佛在清脆悦耳地嘶鸣。 迎程程觉得见鬼了,怎么好像还幻听了? 那只凤凰的鸣叫声,仿佛仙乐一般,能够净化人心。 ------------ 第七十四章 暖心暖胃 第七十四章暖心暖胃 自古以来,凤凰的出现常常被视为吉祥的预兆,预示着和平与繁荣。 此次陛下下旨绣凤袍,本是为谢贵妃贺寿所用,因此单子寅道:“凤与凰成对出现,此乃阴阳和谐、夫妻和睦之兆。” “那至于用这么多种颜色的丝线去绣羽毛吗?”迎程程不是很理解,“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吗?” 单子寅振振有词:“凤凰的羽毛的五种颜色,分别代表着仁、义、礼、智、信这五种美德。” 迎程程看向那只新的凤凰,只见它动作轻盈而飘逸,仿佛丝毫不受束缚,显得超凡脱俗。 于是她想偏了:“这次贵妃过寿,陛下打算封后?” 这话直接把单子寅给问懵了:“何以见得?” “不是你说的吗?又是成双成对,又是仁、义、礼、智、信的,”迎程程瞪大了眼睛,“这不是皇后娘娘应有的美德?” 她说得竟然也十分有道理,单子寅有些被说服了,立即在绣架前坐下:“如此看来,倒是也有道理。” 若是陛下有心封贵妃娘娘为后,这件凤袍就更不能出差错了。 单子寅被说动之后,连夜里都在挑灯夜绣。 玉枢担心他身子吃不消,一直在殷勤地换汤婆子,又是熬着鸡汤给补着。 铁男总觉得这是在点她,如坐针毡地跟着进进出出的。 大树 玉枢有些无奈地对她说:“我们公子是自幼便体弱,贵妃娘娘寿辰在即,他要赶工,我担心他吃不消……” 迎程程披着外衣,又给添了一盏灯,然后埋怨他:“你说说你,绣一只凤凰不就够了?非要给自己找事儿!” “既如此,我也可以不绣了,”单子寅作势要放下针,“反正一只便够了。” “别别别,”迎程程立即端着茶盏递过去,“都绣一半儿了,不绣了多可惜啊。” 她的确不是为给陛下交差,也不是遗憾贵妃穿不上更好看的凤袍,纯粹是可惜一件如此重工又精致的绣品不绣了太可惜了。 单子寅起身,一溜烟蹿进被窝里去,“嘶”地一声感慨道:“还是被窝里暖和啊。” 迎程程哼了一声:“那还不是多亏了我将汤婆子早早放进你被窝里去暖着。” “毕竟我是为了你才如此操劳,这也是你该当做的。” 铁男还想说什么,但玉枢已经拉着她往外走了。 等关好房门之后,玉枢才转身说她:“你说你总夹在公子同少夫人之间做什么?他们毕竟是夫妻……” “夫妻会分床睡?” 玉枢赶紧捂住她嘴:“隔墙有耳知不知道?什么话也往外瞎说啊?” 铁男将他手给扯下来,硬硬地说:“这是咱们自己的院子,有什么好怕的?” “可这偏院让人家住了多少年了?迎府中有几个是咱们自己人呐?”玉枢叹气摇头,“我跟着公子看那些宅斗话本子里,你根本活不到第二折戏!” “我有拳头!谁敢杀我?” 玉枢叹了口气:“公子说过,拳头是最无能的武器,若是旁人用刀用剑,你只会遍体鳞伤,更何况,有时候口诛笔伐也是利刃。” 铁男听不懂,也不想懂,她有些气鼓鼓地往外冲,玉枢不放心地追上去,不解地问:“你为何总在针对我们公子?” “你不也看不惯我们姑娘。” “那是先前的事了,”玉枢蹙起眉头,“可现在,公子同少夫人都已经如此恩爱,我在就拿她当自己人了啊。” 铁男看着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能不能直接问出来。 你家公子入赘来迎府,当真不是为了报复吗? 我家姑娘的娘亲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这些年她在迎府中的日子过得也不好。 更何况十年前她才多大? 程夫人当年只是个绣娘而已,就算开了迎春笑赚了些银钱,那不也是依时向朝廷交纳赋税吗?为何给前线战士筹措军粮一事要落到她头上? 让不擅长做这些的人去做这些事,谁能保证底下人不中饱私囊?不阳奉阴违? 那到最后这些都要算到程夫人头上去吗? 程夫人不在了,就非要找我们姑娘报仇吗? 铁男犹豫了半天,还是将这些话都吞回去。 玉枢看她一直张嘴,还以为她饿了,直接塞了一瓣儿橘子进她嘴里:“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点好东西,跟我来。” 他还搞得神神秘秘的,铁男这些天心里有事儿,总睡不着,就这样回房了也是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还不如跟着玉枢去看看,他到底在捣什么鬼。 玉枢在小厨房给她炖了只鸽子。 “这可是好东西,大补啊,”玉枢在小炉子边上,给她盛了一碗汤,“公子和少夫人都爱喝鸡汤,这只鸽子是专门为你炖的,快尝尝。” 铁男心情有些复杂。 玉枢催促道:“趁热喝呀,我熬了好几个时辰呢。” 鸽子汤味道鲜美,尤其冬日里几口热汤下肚,从嘴里暖进胃里,最后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人暖和了,戒备心也跟着松懈下来。 铁男坐在小板凳上,捧着那碗鸽子汤继续喝着。 玉枢见她这样,笑得很是满足:“我手艺好吧?” “但你上回在小树林里就不肯烤野鸡。” “我擅长炖汤啊,而且公子平日里也不吃那些太过油腻之物,”玉枢给她的碗里添了几块鸽子肉,“你同少夫人一样,平日里吃得太素了些,这样不好。” “也不是有意只吃素菜,实在是二姨娘当家时,说什么女子不宜大鱼大肉,还是吃清淡些容易保持身形,”铁男又喝了口汤,“到后来也便习惯了,吃油腻些反倒肠胃不适。” 这同单子寅本身就受不了油腻不一样,是被迫后天养成的习惯。 玉枢恨恨道:“我看二姨娘自己就珠圆玉润的,平日里肯定没少吃肉!” 铁男被他逗乐了:“的确如此,二姨娘最爱吃蹄髈,有时从她身边走过,都能闻到隔夜的蹄髈味儿!” “那必定是蹄髈没做好,全是香料味儿,”玉枢跃跃欲试,“赶明儿我来炖只蹄髈,让你尝尝!” ------------ 第七十五章 大义灭亲 第七十五章大义灭亲 铁男到底还是没忍住,将头埋在汤碗里的瞬间,用蚊子叫大小的声音嘟囔着问了一句:“没娘是不是挺可怜啊?” 结果就这么小的声音,玉枢竟然也听到了。 他自己也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之后,惬意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然后才说:“没娘的痛,自然不是有娘的孩子能体会。” 铁男干脆侧头看着他,直接问道:“你们公子是几岁上头没了娘的?” “约莫六七岁罢,那时我也还小呢,什么都不懂,”玉枢想了想,“但老太君待公子好,只是将军……” 单将军不是对单子寅不好,他是对自己也不好,而且他也根本不怎么回来,有这个爹跟没有也并无区别。 铁男问:“那你们夫人……” 开了个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还不落痕迹,也不伤人。 “夫人若是还在,公子必定不会像今日这样,”玉枢给铁男碗里又添了几块鸽子肉,“公子喜爱刺绣,但走了不少弯路,将军当年还是希望他能习武的。” 身体素质不行,强行习武并不能强身健体,反而会让身体有很多不必要的负担。 单子寅小时候经常练武练得浑身疼,那会儿站桩站得双腿抖得都走不了路,加上脾胃本来就不好,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到后来大病一场,人都差点没了。 大树 单夫人已经不在了,单将军也从不提纳妾一事,连先帝想为他重新赐婚续弦,他也坚决不肯。 于是单子寅作为单将军唯一的儿子,作为将军府唯一的继承人,他自然经不起任何闪失。 如果习武能有助于强身健体也就罢了,但现在已经快把单子寅的命都给折腾没了,这不是要让将军府断后吗? 这下先帝才下令,不准单子寅再习武,他不必上战场,依然可以继承将军府。 从此以后,单将军也就不再管单子寅了。 铁男道:“怪不得,我就说将军怎么会让他的独子养成今日这幅样子。” 玉枢听她这样说,有些不高兴:“什么叫这幅样子?大楚对名门毓秀不都是这样的培养与要求,德言容功,我家公子哪项不行?” 行是都行,但那毕竟是对女子的要求。 不过铁男也听出来玉枢的言外之意。 她家姑娘也全然不像个大家闺秀,甚至根本不像个姑娘。 德言容功,只剩下个容。 话说回来,为什么女子就必须三从四德,德言容功,凭什么男子就必须孔武有力,上阵杀敌? 这样看来,单子寅同迎程程还真的很相配,他们分开来看,都是与大楚传统规矩格格不入之人,但配在一起,倒是很符合大楚对于夫妇的要求。 你要孔武有力,能上阵杀敌的,我们家有。 你要德言容功,还能擅长点宅斗管理后院的,我们家也有。 这次试探,让铁男事后有些纠结起来。 单子寅看起来其实并没有对迎程程有什么不好的举动,而且他也没有报复迎程程的动机,正紧算起来,这一切始作俑者其实应该是先帝。 若不是先帝无能,致使国库空虚,怎么会非要将筹措军饷如此重要之事交给商贾之家来置办? 程夫人当年能靠自己的刺绣手艺,创立起迎春笑,为大楚贡献了一大笔税银,已是极了不起,但这毕竟只是做生意。 国之重事,交给一介女流来做,此前又并不给她任何锻炼之机,真出了事,就全都甩到她身上,对她公平吗? 只是铁男这些话都只能憋在肚子里,根本没处说。 迎程程心大,最近又开始认认真真去看单子寅绣的那两只凤凰去了。 贵妃娘娘谢清倒是出乎单子寅意料之外的,没再下懿旨召迎程程入宫,想也是知道迎程程哪里会量体裁衣,于是直接命刘茂将她衣料一应尺寸全都送来了迎府。 迎程程接到尺寸,左看右看了半天:“这便是做衣裳需要的尺寸?” 那还真是尺寸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 单子寅对她这样的反应早已经司空见惯,命玉枢接了来,又亲自从迎春笑的绣房里跳出来两个出身裁缝世家的绣娘,先依照凤袍的制式将底子给裁剪出来。 这两只凤凰一前一后,找更合适的位置缝上去。 如此一来,既能保障凤袍的威仪,又能保障贵妃娘娘穿上身之后的舒适度,可谓是能够两全其美。 待到最后,是单子寅亲自来设计,也是亲自上手,将那两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给拼接上去。 没人有资格试穿,于是凤袍做成之后,被恭恭敬敬地挂在了衣架上。 如此看上去,当真是威仪赫赫。 两只凤凰分别置于衣前衣后,空间上有了盘旋上升的动态感,仿佛真的是两只凤凰即将飞升。 若是贵妃娘娘这次当真要被封后,可谓是恰如其分了。 圣旨上当初并未直接要求他们绣凤袍的具体时间期限,但贵妃娘娘寿辰在即,想也知道并未剩下多少时日。 单子寅可以说是掐着点完工,完工之后也很快往宫里递了消息。 结果就在刘茂奉命来迎府取凤袍之日,迎柏忽然排众而出,高呼了一声:“草民貌似诚报——此凤袍并非出自迎春笑之手,绝非迎程程亲绣!” 迎程程脑子里“轰”地一声响,只觉得迎柏脑子怕是给驴踢了。 以她如今的名声,连京中百姓都知道,迎春笑那只母老虎,德言容功一个不占,怎么可能会刺绣? 宫里难道就不知道? 当初陛下的圣旨里,也从未说过要迎程程亲手来绣啊! 这不是你们处心积虑,激着我应下这差事吗? 于陛下而言,你们迎春笑本就是一体,差事办得好,或许赏赐上会有些厚此薄彼,但若是差事没办好,罚起来难道还会分出个你我来? 于君而言,迎府从来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连这点事都拎不清,还在贵妃娘娘寿宴前,闹出这种举报自家府上、自己亲妹之事,难道陛下还会夸你大公无私、大义灭亲? 一个人,怎么能愚蠢到这个程度! ------------ 第七十六章 欺君之罪 第七十六章欺君之罪 刘茂原本是奉命过来取凤袍,一路上还想好了不少吉祥话,他多说几句好话,单子寅必定会出手大方,给不少赏钱。 结果赏钱还没拿到,就横空冒出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东西。 迎柏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昂这头道:“有劳公公去向陛下同贵妃娘娘禀告,我迎府中出了内贼,胆大包天,竟敢蒙蔽陛下,犯下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罪当连坐。 若是迎程程今日当真将这欺君之罪坐实,迎春笑上下所有人全都要因此获罪,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这个迎柏究竟知不知轻重!懂不懂规矩! 刘茂都动怒了,脸色十分难看。 倒是单子寅轻言细语开口道:“公公,此事乃我迎府内务,为争权夺利,内宅不平,致使圣差上出此纰漏……” 他看起来还有一些赧然,似是因迎柏忽然跳出来说起这些,而十分羞愧似的。 刘茂脸色稍缓:“依公子所见,是否随奴一道入宫,亲自面见娘娘,以便陈情?” 单子寅侧身与迎程程对视了一眼。 迎程程斜眼瞥了一下迎柏所在方向。 意思是,这蠢货若不随我们一同入宫,到时候打脸起来,便没这么爽快了。 大树 铁男也很同意这个做法,毕竟谢贵妃是单子寅嫡亲表姐,这次亲手来绣凤凰的,可是她嫡亲的表弟啊,有心包庇这个态度也得让迎柏睁大狗眼看看清楚,省得下次又来无能狂吠。 单子寅一看迎程程那神情,就了然于胸。 他点点头,朝刘茂道:“公公今日奉命来取凤袍,本是喜事一桩,被我迎府弄得如此尴尬,就算我入宫去同娘娘解释,有些人势必还是心中不服……” 话就点到为止。 刘茂不悦地扫了一眼迎柏:“那迎大公子,便随咱家一同入宫罢。” 迎柏平日在迎春笑如何作威作福,在迎府怎么高高在上,他毕竟只是士农工商中最末等的商贩,平日连捐官机会都没有,更遑论入宫。 他顿时有些激动,又有些无措。 迎湘仪和刘氏顿时都有些慌乱,迎湘仪立即上前一步:“犬子无能,从未得见天颜,恐御前失状……” “迎老爷这是多虑了,”刘茂冷笑了一声,“胆敢大义灭亲,举报单少夫人欺君之罪,自然要去御前好好罗列证据,否则……” 否则真正欺君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迎柏简直无知无畏,他丝毫没听出刘茂的言外之意,\b也没察觉到迎湘仪的忐忑和慌乱,他直接上前一步,豪气干云道:“那我便随公公入宫一趟!” 仿佛皇宫是他迎府后花园,想进便进,进去后更是想如何放肆便如何放肆。 刘茂心中暗骂了一声:蠢货! 不论陛下对将军府如何忌惮,对单子寅如何羞辱打压,但他毕竟是贵妃娘娘亲自看着长大的血亲表弟…… 更何况,若当真如他表现出来这样好欺辱,能在京中活到今日? 单子寅自幼的处境,可都是群狼环伺,虽身不在战场,却也不输战场凶险。 这迎柏怕是平日里被父母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以卵击石! 入宫时,单子寅盛情相邀刘茂与他同乘一车,迎柏像是生怕单子寅会在途中行贿刘茂似的,也非要挤进来。 最后只剩下迎程程一位夫人在马车前骑马慢行,三名男子倒是都坐在马车内。 刘茂看着迎柏就来气,上了马车便一直闭目养神,单子寅还将自己身上搭着取暖的那条小毯子搭在了刘茂膝上。 迎柏冷笑一声道:“妹夫倒是惯会用这些伎俩。” 单子寅权当没听懂,还将另一条原本折得整整齐齐的小毯子递过去:“大哥素日最是怕冷,屋中炭火比父亲房中都旺,想是比较怕冷。” 你要么也闭目养神歇会儿,闭上你那张愚蠢的嘴呢? 迎柏的确是怕冷,自幼金贵惯了,竟还真接下了那小毯子。 刘茂闭着眼都不忍直视,又挪了挪身子,生怕被他沾染上蠢劲儿。 也不知那迎老爷也如此愚蠢,还是当真只是将这庶出长子给惯坏了。 马车不能入宫,到了宫门口,所有人该下马的下马,该下车的下车,全都整理好了衣冠之后,才跟着刘茂往里走。 “近日陛下都宿在坤宁宫,娘娘须得伺候陛下,诸位稍等片刻,咱家先行去禀报一声。” 单子寅微微点头:“应当的,劳烦公公。”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一个银袋到了刘茂袖袋中。 整个举动流畅自然且快速,快到根本没有任何人看清。 刘茂用手托住骤然变重的袖袋,终于有了几分笑意,转身之际又白了迎柏一眼。 迎程程忽然十分想念迎璜同迎榈,这二人丑归丑,倒是不会如此蠢出天际。 迎柏为了报复单子寅和她夺了刘氏的管家之权,竟然想得出这么损人不利己的方法来。 若当真坐实了欺君之罪,怕是整个迎府都没了,到时看他还去哪儿当他的大少爷! 陛下这几日都不曾上朝,说是圣躬违和,偏殿如今已经陷入一片沉静,整个宫里也只有坤宁殿还能有点动静。 谢贵妃素来胃口不佳,本就传膳传得不怎么勤,后来还是因为陛下发落了御厨,为了让陛下宽心,才总算按时传膳。 这几日陛下干脆住在这里不走了,倒是让御膳房的人犯了难。 陛下的口味阴晴不定,没什么偏爱之食,贵妃更是吃猫食似的,这两人凑到一处,都是为了让对方放心,才勉强多用一点。 只有刘茂能在御前说上句话,今日又不知为何传旨传了这么久都没回来,若不是他亲自传膳陪膳,又不知多少御膳房的人要遭殃。 还好他总算在陛下和贵妃娘娘用膳前赶回来了。 但刘茂心里也直犯嘀咕,欺君之罪也好,迎府内斗胡乱攀咬也罢,都是会影响陛下同娘娘用膳心情之事,这时候说也说不得,耽搁也耽搁不得。 他伺候了谢清这么些年,犯难的神情自然是落到谢清眼中,一看便知。 “怎么了?凤袍还未绣好?” “回娘娘,凤袍已成,栩栩如生,精美华丽,”刘茂小心翼翼地回道,“只是……迎府长公子状告四姑娘并非亲手所绣,犯下欺君之罪!” ------------ 第七十七章 挺身而出 第七十七章挺身而出 赵堃坐在首位上,听到刘茂方才的话,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刘茂毕竟是坤宁殿的内侍,赵堃可以不表态,但谢清立刻就问:“此事当真?” 当不当真,也不可能由刘茂一个内侍来评判。 “娘娘明鉴,”刘茂跪下,给赵堃和谢清磕头,“状告单少夫人欺君之罪的迎氏庶长子迎柏、单小公子、单少夫人,都在坤宁殿外,等候陛下、娘娘召见!” 是或不是,一审便知。 赵堃仍旧不说话。 谢清一挥手:“让他们进来!” 刘茂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往殿外快速奔来。 “召——单公子、单夫人、迎柏觐见!” 单子寅一个“单”字,若无意外,一辈子都能吃尽将军府的红利,迎程程又得陛下赐婚和他成为夫妻,怎么算都比一个商户家的庶长子要有脸面。 刘茂从召见的顺次已经表明了一切。 迎柏此刻心中已经开始不安起来,但正因单子寅和迎程程成婚后受尽陛下青眼相待,若再不争,以后更是什么也没了。 当即陛下什么性情,天下皆知,他最是多疑,先是极尽宠信,待受宠之人若是因此飘飘然,极有可能就会立刻从一人之下落入万人唾弃之境地。 曾经就有一个宫女因稍有几分姿色,被陛下连续宠幸数日,因此恃宠生娇,甚至开始挑衅贵妃。 大树 贵妃娘娘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在陛下终于从宠幸一个宫女的兴头上清醒过来,重新回到坤宁殿时,提了一句:“不如给那宫女一个名分,否则再闹到臣妾面前来,臣妾可当不起‘贵妃失职’四字。” 然后陛下便勃然大怒,将那宫女以不尊贵妃之罪,直接赐了二十仗。 掌棍行刑的内侍不知是为了泄私愤还是如何,每一仗落下,皆是皮开肉绽,到最后几仗,因那宫女还有一分气力在诅咒贵妃,便直接下了狠手。 二十仗,一仗不多,那宫女便直接被打死了。 人死了仍旧不算完,尸体直接被草席一卷拖出宫去,扔在了乱葬岗。 那宫女宫外还有个兄弟,也因此被牵连,是死是活到最后也没人知道。 消息传到坤宁殿,贵妃娘娘也只是一句淡淡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可见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贵妃娘娘的确是多年荣宠不衰,时至今日仍旧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但日后呢? 迎柏心想,如今单将军功高震主,陛下若心无嫌隙,又怎会如此羞辱单将军独子? 谢贵妃受宠,究竟是否为了拉拢单将军,本就说不清楚,而她若当真受宠,陛下又怎还会去宠幸她人,又怎会如此羞辱她一手带大的表弟? 总而言之,这回状告迎程程夫妇,并非毫无胜算。 若陛下综合考虑之下,并不治罪,总也是在信中买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总有一日会生根发芽。 但凡陛下终于等来了这次合适时机,借此机会将将军府一同拿下,到那时,迎府中谈何还有迎程程置喙余地? 总而言之,今日一搏,总有胜算。 三人一同入得坤宁殿来,向上首的皇帝与贵妃磕头行礼。 赵堃今日仿佛打定了主意不开口说一句话,谢清便抬了抬手:“起来吧。” 她凤眼一扫,先看向了迎柏。 迎柏自知,今日贵妃娘娘无论如何都要得罪了,索性直接开口道:“草民迎柏,状告迎春笑迎程程,欺上瞒下、以次充好,枉顾圣旨,将凤袍假手于人……” 赵堃今日开口第一句,竟是直接打断迎柏:“朕圣旨中,并未要求迎程程亲手绣制凤袍。” 圣旨中只说了命迎春笑来负责承制\b凤袍,迎春笑只有迎程程一个人吗?必须她亲自来绣才不算欺君? 迎柏一顿。 这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也不是没想过会遭人否认,但否认之人可能是迎程程本人,也可能是单子寅替她辩解,甚至还有可能是贵妃开口维护。 迎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陛下开口直接否认所谓欺君。 “可……”迎柏傻了,根本不知道还能怎么狡辩。 赵堃又轻笑一声:“怎么,迎春笑平日衣物,悉数是出自单夫人之手?” 言外之意是,朕本就是让你们迎春笑的绣娘来负责承制,若你们迎家本就有此本事之人,亲手绣来,的确是更有诚意。 但你们有吗? 贵妃这时才开口道:“迎春笑若动用平日绣娘来绣凤袍,未免有慢待圣旨、慢待臣妾之嫌,因此或许为显诚意,打算亲自来绣。” “正是!”迎柏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狡辩之语,重新开口,“草民父亲与草民本打算重金聘请更好的绣娘,以迎春笑特有金银线和全新创作的纹样来绣制凤袍,迎程程她主动承接下此重差,却假手于人……” “陛下、娘娘明鉴!”单子寅忽然高声打断迎柏,“单子寅有幸得陛下赐婚,入赘迎府,现为迎程程夫婿!” 谢清嗔怒道:“子寅如何一惊一乍?陛下亲自赐婚,\b难道还会忘了不成?” “娘娘误会了,子寅不过是想重申,莫说寻常夫妻本就为一体,草民与贱内更是陛下亲自赐婚,更是夫妻一体……” 单子寅重重磕下头去:“为娘娘贺寿之凤袍,出自草民之手,一针一线皆是幼弟对长姐的孺慕之思,若这也算是欺君之罪,那便请陛下降罪!” 按照道理,单子寅并无功名在身,的确是只能自称草民而不是微臣,但他身份情况特殊,一般也不会自称草民。 这次特意如此自称,又强调凤袍出自他手,还将幼弟对长姐的感情都融入一针一线之中,最后再请罪…… 请什么罪? 我父亲浴血杀敌,我长姐入宫为妃,草民我奉旨绣凤袍,你打算治我什么罪? 婚是陛下您赐的,夫人也是陛下您亲自给的,我长姐过寿,我替自己夫人来亲手绣凤袍,竟然还能绣出欺君之罪? 迎柏汗流浃背了。 “陛下……陛下……” ------------ 第七十八章 自证清白 第七十八章自证清白 “陛下!”迎柏汗流浃背地失声痛呼,“单子寅男子汉大丈夫,如何会施针刺绣?他们夫妇二人,为逃避欺君之罪,竟然还敢另扯新谎来再犯!” 还真是好大一口黑锅啊。 单子寅扭头与迎程程交换了一个眼神。 单子寅:他怕不是个大傻子。 迎程程:既然这傻子送上门来…… 单子寅:明白了。 单子寅立刻委屈地抹起了眼泪:“草民自知毫无阳刚之气,根本担不起‘男子汉大丈夫’之称,但也不至于让人当面欺辱至此……” 迎程程亦开口维护他:“陛下,娘娘!民女……” 单子寅低声提醒:“民妇。” 于是迎程程又立即改口:“民妇与家夫本门不当户不对,性情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民妇未出阁时便有母老虎之称……” 赵堃轻笑了一声:“坊间流言,单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民妇也不想放在心上,只是走到哪儿,这流言便跟到哪儿,时间久了,便是连我自己也当自己是只母老虎,总是不守规矩,任性胡来。” “陛下,迎氏女的确如此啊陛下!”迎柏声嘶力竭地力证道。 赵堃蹙了蹙眉。 “但只有单子寅他不嫌弃我,还劝慰我,这世间男子必须孔武有力、上得战场,与女子生来柔弱,只能屈于闺中宅院一样,皆是世俗偏见!” 大树 迎程程说着眼眶都红了:“日后如何虽还是未知之数,至少时至今日,民妇对陛下赐婚感恩戴德!” 单子寅深情地握住迎程程的手:“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夫妇二人一同磕下头去,迎程程语调凄厉道:“陛下,家夫虽肩部能抗手不能挑,但他的确一双巧手能刺绣,凤求凰栩栩如生、跃于布料之上!” 该说不说,单子寅会刺绣这件事,并非人尽皆知,毕竟这对于一名男子而言,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 但从小将他带大的贵妃自然是知道的。 可显然贵妃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陛下。 陛下先前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单子寅与迎程程,但这时却蹙起了眉头,就像他听见迎柏犯傻时那样。 一个男子,善于刺绣本就令人难以置信,还能将凤凰绣得活灵活现? 这时刘茂在一旁轻声道:“娘娘,凤袍已成,请您过目。” 凤袍已经做好了,成品就在这里,绣出来效果如何,一看便知。 贵妃娘娘侧头看向陛下,陛下便点点头。 于是谢清亲自起身,将凤袍抖落开来。 长长的拖尾,像是孔雀,但头并不像,凤与凰一前一后,只能看出色绚、庄严,且夺目。 迎柏读书时便十分任性,读的都是自己感兴趣之书,多以算账为主,却刚巧记得一句:赤色,五彩,鸡形,是为鸾。 他脑子里一直记得,鸾九像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 顿时像是抓住了单子寅的把柄似的,立刻仰起头看向赵堃:“陛下,这是鸾!并非凤凰,陛下,单子寅这是欺君之罪!” 于是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迎柏顿时开始心慌了起来。 陛下看向他的眼神,极像平日里众人看着迎璜时那种—— 不想与傻子多说一句。 “刘茂,”赵堃侧头叫了一声,“若是你,可会相信这对凤凰出自单公子之手?” 刘茂本是谢清的贴身内侍,自然站在单子寅这边。 但陛下多疑也是宫内所有人都心中有数之事,维护得太明显恐怕会惹他不悦。 陛下若不高兴了,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刘茂小心谨慎地措辞:“凤与凰精美灵动,绣师必定技巧十分精妙,即便是有数十年绣工锤炼的绣娘,也未必能绣成……” 他这话说得就很策略。 并没有直接说是或不是单子寅绣的,但就算不是,也并非普通绣娘得以绣成,有这个水平的绣娘谁会甘心去当枪手? 更何况就像赵堃方才说的,圣旨里从没说过非要迎府中人亲手来绣,本来就可以找绣娘的,直言相告有何坏处?冒名顶替还要承担欺君风险。 可谓是百害无一利,根本没有必要。 “正是啊陛下!”迎柏抓住机会,再次言之凿凿地开口,“是或不是单子寅亲手所绣,他如何能证明?” “那你说凤袍并非出自他手,又有何凭证?”迎程程立即反问。 谁怀疑谁举证,你并不能证明这凤袍不是出自单子寅之手,凭什么要单子寅来自证,这凤袍就是他亲手绣的呢? 迎程程看向赵堃:“陛下,家夫刺绣之时,民妇是亲眼所见!” “你们夫妻二人沆瀣一气,这样的人证不能作数!” “当时并非民妇一人,还有侍女铁男与侍从玉枢!” “你们二人的贴身侍女和侍从,不仍是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迎程程急急道:“还有一人!颜悦姑娘……” “颜悦之言便更不能信了!”迎柏急吼吼地打断,“她本是与单子寅青梅竹马,现在又是将军府义女!” “依你之意,”谢清语气清冷的开口问道,“是陛下识人不清了?” 毕竟单子寅同迎程程的婚事是陛下亲赐,让颜悦认单将军为义父也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 迎柏自知失言,这下更是汗流浃背。 “草民失言……” 但在御前纠缠至今,谁人都能看出来一件事,那边是陛下与贵妃明目张胆地偏向,而单子寅夫妇并无有力证据来自证清白。 迎程程此刻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恐怖的认知—— 陛下其实根本不是为了维护单子寅,而是有意如此包庇,让天下人皆知单家恃宠而骄…… 他的最终目标肯定不是单子寅,那么他有心针对的,是单将军,还是此刻正在他身旁坐着的谢贵妃? 谢清往前稍稍倾了倾:“继续纠缠辩驳毫无意义,既然如此,子寅,本宫命你当众再绣一遍!” 迎柏一愣。 是啊,他根本不会刺绣,让他当众再绣一遍不就露出破绽了? 可贵妃娘娘为何会如此提议? 难道……他当真会刺绣? 迎程程也一愣。 是啊,明明这两只凤凰就是单子寅绣的,想要证明,让他再绣一次不就行了? ------------ 第七十九章 百鸟朝凤 第七十九章百鸟朝凤 在房中慢慢刺绣,和当众,尤其是当着陛下,还有质疑自己的迎柏面前来刺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绣工在绣坊中刺绣时,对刺绣的环境也是有影响的,至少不能太过吵闹,让刺绣之人能沉下心,完全投入到刺绣当中去,同时温度也需适宜,不能让手冻住,也不能有手汗。 坤宁殿对于外在条件而言,已是上品。 但单子寅重新坐在绣架前时,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绣艺是存在时差的。 当初他创作那两只凤凰画像之时,就已经早已想好姿势动作,一凤一凰,应当呈螺旋上升之态,取凤凰和鸣之意。 但若现在再绣一次,心境不同,也便没了那意思。 必须有新的创意,去赋予这幅新绣作新的生命力。 迎春笑最开始受到大众追捧,愿意花大价钱来购买绣品,衣料、锦帕,上身或带在身上,能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装束最特殊之人。 人人皆愿为“独一无二”买单。 贵妃娘娘寿辰,陛下亲自下旨绣制的凤袍,若只为了自证清白,就再绣上一件一模一样的,既是在辱没贵妃,也是在贬低自己的绣技。 单子寅不愿重复自己的作品,也想在如此紧要时刻,逼自己一把。 于逆境中冷感迸发,成就全新不朽绣作。 大树 单子寅闭眼沉思了许久,久到让迎柏心中那块大石头已经悄然落地,认定他根本无从下手了。 然后他才忽然提笔,在绣布上开始描绘轮廓。 寥寥几笔,在场众人便能看出来,他根本不是在绘凤凰。 笔落画成,是普通的鸟,而非凤凰,且鸟身小了许多,根本不足以成凤成凰。 迎柏立即冷笑了一声。 但很快被迎程程瞪了一眼。 她在用眼神警告:你给我闭嘴! 单子寅飞快定位了好几十处地方,然后甚至不再落笔去绘,似乎心中已经有了轮廓。 他终于开始穿针引线,落针绣出轮廓来。 一炷香之后,众人皆精神一震。 唯独迎柏的脸和心一同沉了下去。 单子寅他足足绣出了一百只鸟的轮廓。 以“凤”为题。 除去凤凰于飞之外,有一百只鸟出现的场景,那必定是—— 百鸟朝凤。 最后一只鸟的雏形初具,单子寅突然停了下来。 所有人又跟着呼吸一凛。 他不会在这时候就不接着绣了吧? 那只点睛的凤凰还没出现呢。 上首坐着的赵堃蹙起了眉头。 万幸单子寅只是停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颈,便很快又重新投入到了刺绣中去。 凤首很快被绣出个轮廓来,那只凤凰高高昂起头,足下轻点,仿佛即刻就要展翅而起。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事实摆在眼前,谁也无法再说一句,单子寅不懂刺绣。 他非但会刺绣,更擅刺绣。 就连刺绣巧思都过于常人。 现在细化和完成这幅绣品,只剩下时间问题。 迎程程见单子寅已有疲态,立即开口打断这沉默:“陛下,为娘娘贺寿之凤袍,从设计到落笔再到刺绣最后成衣,全是子寅亲手所做,毫无假手于人!” 事实胜于雄辩,如今已展露人前。 迎柏直接瘫软地跪坐下去。 一场豪赌,满盘皆输。 从他们入宫时大雪初晴,阳光明媚,到如今整座皇宫都已被夜幕笼罩,宫人们已在忙着掌灯,很快华灯初上,灯火通明起来。 单子寅累了,一时没坐稳,好在此时迎程程很有默契地转身到单子寅身后来,伸出手抵住了他后背。 我将后背坦然交给你,知你信你,绝不会使我腹背受敌。 \b赵堃与谢清坐在上首,就这样看着他们,都生出一种戚戚然之感来。 迎柏跪下,请罪时声音都在颤抖:“陛下……是草民莽撞,胡言乱语,冤枉了小妹与妹夫……” 单子寅才刚立下大功,陛下必定论功行赏,他于圣驾与凤驾前露了如此手艺,出尽风头,还要跟他作对,简直是找死。 好在迎柏能屈能伸,这时又喊起了小妹与妹夫,话里话外间都是在说,功也在我迎府,不能责怪我吧…… 但陛下不责怪的可能性也极小,若是单子寅再卖卖惨,推波助澜,致使陛下龙颜大怒的话…… 迎柏哆嗦了一下。 怕什么来什么,单子寅竟然当真开了口:“陛下……” 迎柏闭上眼,心如死灰。 这下必死无疑了。 结果单子寅开口竟然说的是:“也怪草民所长,本非男子应当所学,大哥忠于君上,这才大义灭亲,还望陛下念其忠心,开恩不究其罪!” 迎柏倏地一下抬起头。 单子寅竟然开口替他求情? 迎程程十分不满地拧紧了眉头。 但上首的赵堃却满意地点了点头,似是十分欣慰:“家和万事兴,子寅能不计前嫌,主动替迎柏求情,朕心甚慰。” 他顿了顿,才提高音量继续说道:“朕念在迎柏虽愚却忠,此次便只略惩小戒,令你回府闭门思过,抄写百遍族谱!” 这同迎湘仪先前对迎柏那次闭门思过有何区别? 陛下也不至于亲自去查看迎柏抄没抄够一百遍族谱,亦或是去追究这一百遍是不是都是出自迎柏之手。 与不罚有什么区别? 迎柏立即磕头谢恩:“草民叩谢陛下天恩!” 此事谢贵妃轻笑了一声:“俗话说成家立业,还真是要先成家后立业。” 她扭头看向赵堃:“陛下赐的这门好亲事,臣妾看,子寅的确是进益了不少,不似孩童时顽劣,多亏了程程御夫有方。” “贵妃所言极是,”赵堃大笑出声,“迎氏女御夫有术,又胆大心细,于御前为夫君辩驳陈冤,实乃佳妇!” 陛下兴致起来了,高呼:“来人,墨宝伺候!” 刘茂伺候贵妃多年,早已熟识陛下秉性,已经备好了笔墨,立即奉上。 赵堃贴身的内侍立即从刘茂手中接过笔墨奉与给他。 赵堃挥毫书写,笔落书成,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佳儿佳妇。 好一个……佳儿佳妇啊。 精神奖励,远比实质奖励,更能糊弄人,说出去还好听呢。 ------------ 第八十章 血亲的算计 第八十章血亲的算计 迎湘仪万万没想到,迎柏去告发迎程程欺君之罪这件事,最后竟然是以迎程程和单子寅抱着一块“佳儿佳妇”的牌匾回府告终。 刘氏原本迎了出去,又退回脚步,有些瑟缩似的躲着迎程程。 迎柏的脸色非常难看。 等到了偏院之后,单子寅仍然有些意外。 “我本以为,你一定会向你父亲告发迎柏不顾整个迎家,在毫无证据且百害无一利的情况下,非要去御前告你欺君之罪。” “但最后并没有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之前几次你也看见了,告他又如何?迎湘仪哪一回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倒也是,闭门思过,对着祖宗牌位自省这种事,连最基本的禁足都无法保证,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迎程程也有她的困惑:“这次迎柏闹出这么大事来,害得你在御前再绣百鸟朝凤来自证清白,你为何要在陛下面前替他求情?” “若是陛下打定了主意要治他的罪,即便我求情,也于事无补,”单子寅轻笑了一声,“但我也就这样提了一句,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 皇帝根本没有打算和迎柏计较,否则的确不会因为单子寅轻飘飘一句求情就会放过他。 但皇帝为什么不和迎柏计较? 迎程程后背有些发凉:“迎湘仪素来偏心,这件事我早就知道在他那处迎柏根本不会受到多大惩罚,但陛下……” 陛下是不是巴不得迎家能出一个这样忠君之人,能随时出来大义灭亲? 或者说…… 陛下其实一直在等这样一个人出现。 只是迎柏这次的行动过于莽撞,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便闹这么大,还让单子寅抓住了机会在御前表现,出尽了风头。 可以说是打草惊蛇了。 毕竟此前就算是迎程程都没想到,迎柏竟然会不知轻重、不分内外到如此地步。 “你说,陛下是不是特别希望将军府出事?” 单子寅悠悠道:“也分怎么出事、出什么事,若是单将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那将军府在民间、在百姓心中地位只会更高,无人能撼。” 这必定不是皇帝想要看到的结果。 百官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刺头,并不会以陛下的意志为转移,为坚定不移地为浴血奋战在前线的将士们求一个公道。 到那时,陛下是连一点拒绝和反抗的理由都没有的。 所以单将军不能死,他最好一直活在边疆,一边震慑着外敌,一边安抚着民心。 还永远不会还朝,唯一的儿子入赘去了商户人家,无法和名门望族联姻,也就无法壮大势利。 功高可以,不能震主。 帝王心,深不可测。 既不能不用贤臣,有时也须用小人来抗衡贤臣。 只有百官不睦,各自掣肘,互相牵制,君权至高无上,皇位才能坐得安心。 “糊涂啊你!”迎湘仪将茶盏重重一磕,“如今打草惊蛇,再想装作父女兄妹和睦,她还会信?” 刘氏在一旁安抚他:“老爷息怒,程程虽糊涂,但她如今有了个厉害的夫婿,那单子寅自幼独个儿在将军府长大,却能一直让将军府维持正常运转,可见此人并非常人。” 将军府也不是没有全都是忠仆的可能,而且此前还有未出阁的谢贵妃在府中操持家务,论理不会出什么差错。 但后来谢贵妃入宫,陛下可是赐了一批能干的宫人来帮忙操持将军府,单子寅当年才多大?就算有单莺帮忙,能震慑住所有宫人,让将军府维持了先前的运转,时至今日,单子寅仍旧是将军府说一不二的小公子。 这人的手腕和能力,可见一斑。 他从最开始进迎府就在抓账本一事,也就是在抓迎府的财权。 刘氏原本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顺利糊弄过去了,但越往后越开始忐忑不安。 这个单子寅到底有没有发现账目被动过手脚? 若是没发现,他不会让那个玉枢出去到各家店铺亲自走访,若是发现了,又为何时至今日还不发作? 他在等什么? 刘氏向迎湘仪传递的信息是,单子寅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普通人,若说以前,还有可能糊弄迎程程,那么现在迎程程身边有了单子寅,根本就是糊弄不过去的,迎柏是否公开跟他们作对,本质没有什么区别。 迎湘仪自然也不是当真要跟迎柏算账。 他捏紧茶盏盖,恨恨道:“经此一役,单子寅若是先前还只是怀疑,这次也已经确定,我们与他并非一路人。” 迎柏也道:“父亲,那单子寅不简单,他早有一手刺绣工艺,为何一直藏锋?就连今日我去告御状,他都早就有了破局之法,却还循循善诱,看我出丑!” 单子寅简直是把迎柏在当猴子耍! 迎湘仪咳嗽了几声:“我身子近来不大好,府中操持之事,也都由单子寅收去,为父恐来日会有变数……” 刘氏立即朝迎柏使了个眼色。 迎柏上前一步,故作孝顺地替迎湘仪捶了捶背,嘴上尽拣些好听话来说:“父亲福寿安康,必定长命百岁,何苦说这些来。” “还是早做打算来得安心,”迎湘仪反手在迎柏的手背上拍了拍,“迎氏家业如何来的,你我心中都有数,若我百年之后,迎程程非要拿这来说事……” 他又咳嗽了几声:“到那时,你如何同她抢?” 刘氏陪笑脸道:“可迎程程毕竟已经出阁,是他们单家妇……” “妇人之见!”迎湘仪提高了音量,“若是寻常出阁,分给她那些早随嫁妆由她带走,但如今是单子寅入赘迎府!” 更何况,迎程程的嫁妆至今都未筹措到位,大概率也用不到她本人身上。 背后惦记着迎府家产的,可是陛下! 就算能摆平迎程程那只会挥拳的莽妇,能武力碾压那徒有脑子的病秧子单子寅,可谁能算计得过陛下? 迎湘仪背着负心汉之名,才弄到程氏的家业,到头来难道要替他人作嫁衣裳? 他绝不甘心。 刘氏暗中推了迎柏一把。 迎柏立即开口道:“父亲有何打算?” ------------ 第八十一章 联手做戏 第八十一章联手做戏 迎湘仪近来夜里开始咳血,请大夫来,把完脉也只说是气血亏,调理便好,不必忧心,但他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心中总是不安。 迎璜、迎柏虽也是他骨血,但生母卑贱,他兄弟二人又貌丑难登大雅之堂,账目生意更是一窍不通,太不中用。 迎程程更是没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得陛下赐婚招了个上门女婿,头胎却还要随父姓单,这些年来一直与他父女离心,有此女与无她何异? 还好他还有迎柏。 刘氏这些年来伺候他尽心尽力,操持家务也辛苦,唯一的儿子教导得不错,是唯一能接他衣钵之人。 必须趁身子还硬朗之时,替迎柏筹谋好一切。 就算迎程程有意见要闹,单子寅抬出陛下来压,礼法也必须得遵守。 这次迎柏在告御状,陛下最终的处置结果显而易见是有意放过。 这让迎湘仪心中有了数,只要到时候能有让陛下能够理直气壮偏袒之物,迎程程她根本赢不了。 见他沉默太久,刘氏有些着急地又推了迎柏一把。 迎柏便再次开口,以进为退道:“父亲不必忧心这些,有您在一日,那迎程程也翻不过天去。” “还是得早做打算,”迎湘仪回过神来,“柏儿,去取笔墨来。” 大树 刘氏早已在一旁侯着,听得迎湘仪吩咐,立刻转身去取笔墨纸砚来递给迎柏。 迎柏恭恭敬敬地将笔墨奉上。 “遗嘱还是早立为上,”迎湘仪提笔,亲手写完遗嘱,“这偌大的迎府,终究有一日是要交到你手中的,如今迎程程夫妇二人气盛,连陛下都得让着一二……” 他说着叹了口气:“可见将军府如今,是得罪不起,迎程程有了将军府撑腰,一时半刻还动她不得。” “将军府如今已算在走下坡路,单将军再如何德高望重,毕竟年岁大了,后继无人,总有一日……” “那也是日后之事,会有如何转机还不得而知。” 迎湘仪毕竟是只老狐狸,深知情随事变,谢贵妃已经多年荣宠不衰,若是只因她与将军府是表亲之故,当今陛下也不是这样沉得住气的性格。 先前文官多次上疏奏请陛下遵循先帝遗旨,迎娶柳氏女为后,陛下先是搪塞,后是推诿,再到后来直接大发雷霆,将坚持上疏那几位大人直接下了牢狱。 这简直是前无古人任性之举。 历朝历代帝王有宠妃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若是因此不立后,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当今陛下非但枉顾先帝遗旨,就是不迎柳氏女为后,还认她为义妹,亲自给她指了婚,送她风光大嫁,如今谢贵妃已是后宫当仁不让第一人。 哪一日陛下要直接立她为后也不会有人奇怪了。 但谢贵妃自己却好像没什么要当皇后的意愿,先前陛下重罚了上疏的那几位大人,到最后还是她去求陛下宽恕的。 不知是真心如此还是收买人心,总归很是奏效。 现如今满朝文武都对谢贵妃心服口服,唯一的遗憾便是…… 谢贵妃入宫多年无所出,哪怕是个公主都没有,御医也不是没请过,但陛下同贵妃身体都十分安康,并无亏虚,本应好生养才是。 而谢贵妃非但不曾诞育皇子、皇女,她甚至从未有过身孕。 朝中还曾有人怀疑过,陛下对谢贵妃的宠爱是做在表面上给人看的,不过是因为谢贵妃背后有将军府撑腰,陛下如此作态,不过是为安抚功臣。 但如何能当真让她诞下皇子呢? 可这一说法也站不住脚跟,若是不让谢贵妃诞子,也该多宠幸其他宫妃才是,总不至于让陛下自己而立之年膝下空悬。 于是究竟是谢贵妃不能生,还是陛下有问题,大家私下都在各种猜测,至今也没个定论。 迎湘仪自从接到圣旨要迎单子寅入赘之后,也去多方打探了许多消息,至此心中也有了自己的决断。 “遗嘱我会收好,若有朝一日我亡故,自会有人将它亮出,”迎湘仪道,“在此之前,为了稳住迎程程,我会表现出更偏爱她一些。” 刘氏一愣,她没料到迎湘仪还会留这么一手。 遗嘱明明写得清清楚楚,待他百年之后,迎府上下一切财产悉数由迎柏来继承,但为何这份遗嘱又不交给迎柏来保管呢? 难道,他还在防着他们母子俩不成? 迎湘仪的确留了个心眼。 古往今来,为了早些继承家业,兄弟阋墙、父子反目也是老生常谈之事了,以人性去搏,输得一无所有之人可太多了。 将来若是他迎湘仪寿终正寝,或是遭贼人暗算,那迎府自然会依照遗嘱,交给迎柏来继承。 但若是迎柏为了早些继承家业,动起了歪心思…… 那他也能留一手。 迎璜、迎榈虽不是最佳继承人选,但毕竟也是他亲子。 迎柏用眼神示意刘氏别轻举妄动,自己则陪着笑脸道:“若是父亲不提,儿子也正想如此提议,如此甚好。” 迎湘仪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若态度变化太明显,迎程程夫妇必定不信。” “唯有我做下什么另父亲伤心之事,你我父子反目才会更加逼真。” 迎柏眼珠子一转:“就以父亲方才所列遗嘱可好?” “不愧是我儿!”迎湘仪十分满意,“那便依计而行!” 刘氏没听明白:“你们父子俩打什么哑谜呢?” 当天夜里,快到子时之际,偏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躁动人声。 单子寅和迎程程同时被惊醒。 迎程程高声呼唤道:“铁男!” 铁男匆匆进来,玉枢随她一起,进门便道:“公子、少夫人,迎柏给迎老爷下毒,人赃俱获,被当场抓住。” “什么?”迎程程倏地一下从地铺上蹿起来,“他疯了吗?” “据说是迎老爷立下遗嘱,待他百年之后,迎府上下全部家业,都由迎柏来继承,于是他便等不及了。” 这话说得迎程程一愣。 细想想还真是符合迎柏的行事作风。 与其等你寿终正寝,不如送你早些归西! ------------ 第八十二章 一出好戏 第八十二章一出好戏 子时,深夜。 迎府内灯火通明。 迎柏被人拿住,跪在地上,神情麻木。 刘氏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直扑到迎柏身上去,一边哭一边捶他胸口:“你糊涂啊!你父亲如此看重你,你竟不孝至此……” 迎湘仪披着外衣坐在上首,痛心疾首斥责道:“整个迎府都交给你,你还不满意?还如此迫不及待要弑父!” “你说啊!你解释啊!你告诉你父亲啊!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你是被魇住了,你是犯了糊涂!”刘氏继续哭喊着。 迎柏跪在原地,双手都被反绑至身后:“我没什么可解释的,成王败寇,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迎湘仪气得脸都白了,胡子哆嗦了半天:“你、你这个逆子!” 单子寅同迎程程反正是看热闹,在一旁坐着时,夫妻俩同时打了个哈欠。 倒是迎璜也有些生气:“父亲还要多偏心你?就连平日里同去怡红院,父亲都只打我不打你,被抓了现行都只让你去祠堂罚跪,你也太不知好歹了!” 迎湘仪气得直咳嗽,咳得脸都胀红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迎璜看着不忍心,上前去替他顺气抚背:“父亲别动怒,保重身子才是,不能叫那个畜生得逞!” 刘氏还付在地上掩面哭泣。 迎榈去倒了杯水来,递给迎湘仪。 大树 迎湘仪接过茶水喝了几口,等了这许久,不知为何迎程程还不上前来表孝心。 她不配合,如何能顺理成章地偏心于她? 迎程程非但没上前来表孝心,她甚至又打了个哈欠。 “咳咳咳,”迎湘仪见她不主动,只好自己来下台阶,“程程以为,迎柏如此大逆不道,该当如何?” “我以为能有什么用?”迎程程轻笑一声,“他都胆子大到敢弑父了,您不也并未第一时间报官吗?” 他一心想要你死,你却和过去的那么多次并未二样,依然在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那还能该当如何?继续宠着呗。 宠到有朝一日,他真的毒死你了,再由官府来处置他呗。 迎程程不按套路出牌,弄得迎湘仪有些被动。 还好迎璜头脑简单,适时接话道:“这样不忠不孝、目无法纪的狂徒,就该乱棍打死!” “胡闹!”迎湘仪怒斥他起来,还是中气十足的,“私自用刑,你不怕官府将你也捉去吗?” 迎程程嗤笑了一声。 就知道会如此。 别说迎柏今日没得逞,就算他得逞了,到那时迎湘仪人都已经没了,将迎府上下都留给他的遗嘱却还在,他这下毒弑父根本是无本买卖,只赢不亏。 就在这时,迎榈忽然开口道:“据《大楚律》,谋杀祖父母、父母或其他五服以内尊长的,若致人死亡,则凌迟处死,若致人受伤或未造成伤亡,则处斩刑。” 一直跪在地上装作麻木的迎柏哆嗦了一下。 单子寅立刻点头响应:“我大楚历来重孝道,迎柏此举,乃十恶不赦之罪,即便父亲有护犊之心,恐怕也须移交给官府。” 刘氏立刻呼天抢地起来:“老爷!柏儿是你我从小亲自教养长大,他如何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他平日最是孝顺您的老爷!还记得那年初春,您大病一场,高烧不退,是柏儿躺在雪地中将自己冻成冰,去抱住您来降温的啊!他绝不可能做出如此混账之事,必定是遭小人魇了!” 她扭头,恨恨看着迎榈:“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衣服胆小如鼠模样,关键时刻,对你嫡亲兄长,倒是狠毒至极!” “二姨娘这话说的,”单子寅道,“迎柏下毒弑父证据确凿,却能被您歪曲成遭小人魇之,三哥不过复述律法,倒成了狠毒至极。” 迎程程立刻补充道:“还有,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叫?若三哥是狗,那迎湘仪是什么?你伺候迎湘仪多年,你又是什么东西?” “你!”刘氏一时气结,不知该如何反驳。 “闹了这半夜了,也没个结果,看来父亲也不打算报官,”单子寅伸了个懒腰,“大家也都乏了,还不如回去歇着。” 把所有人都叫出来陪你们演戏,也不知是图什么。 迎程程是没这个兴致了,她再次打了个哈欠,还叫上了迎璜同迎榈:“二哥三哥,我们早些回房去歇息吧。” “程程站住,”迎湘仪终于披着外衣起身,“为父方才想了许久,迎柏得我独宠多年,却如此狼心狗肺,而迎氏如何发家,实在是得益于你母程氏……”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困了,皆精神一震地看向迎湘仪。 唯独迎程程内心毫无波澜,她看向迎湘仪时,甚至还有几分不耐烦:“那又如何?” 这么多年你都像得了失心疯似的,怎么,被迎柏这一下药,反倒恢复记忆、正常起来了? “这迎氏本就是依靠你母程氏娘家起家,这么些年,你又一直不争不抢,就连成亲之时,嫁妆也未备齐……” 迎湘仪威严地开口道:“从今日起,老夫立下遗嘱,待我百年之后,迎府上下,一应家产,皆由程程继承!” 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起来。 就连单子寅都没想到,事情走向会是如此发展。 迎程程一个哈欠没打完,卡在了一半,倔强执着地打完之后,才“哦”了一声。 然后她去拉着单子寅说:“走了,回偏院睡觉去。” 就好像方才迎湘仪说要让她来继承家产之事,实际上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似的。 单子寅也很淡定,被她一拉就走了。 迎湘仪费尽心思演了这一场大戏,到头来唯二的看客就这样走了。 他有些尴尬。 跪在地上的迎柏也同样有些尴尬。 还挂着满脸泪的刘氏也有些迷茫。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只是顺带被叫来看戏的人,才终于觉出点味儿来。 迎榈垂下头,继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迎璜还想说些什么,也被迎榈拉了拉,兄弟两个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重归平静之后,刘氏才带着她的满脸泪问了一句:“老爷,您说……他们方才,信了吗?” ------------ 第八十三章 他的去向 第八十三章他的去向 虽说是回偏院去歇息,但如此劲爆的消息一出,今晚迎府内怕是没人睡得着觉。 单子寅诚挚邀请\b迎程程把地铺收了,同他一起躺到床上来。 如今正式化雪时节,入春之前,比才刚入冬时都冷。 两人虽然同床,却不共枕,一人裹着一床棉被,与一人床上、一人地上睡着也并无分别。 原本迎程程还略有一些犹豫,但单子寅很快又说:“你不是还一直想入行伍,军队中谁还单独给你置办个睡处不成?” 迎程程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于是她便痛快地卷起铺盖睡上床去了。 两人皆将手臂枕在脑后,竟然十分默契地同时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单子寅问她,“你父亲将迎府都留给你,不高兴吗?” “有何好高兴的?”迎程程思绪很清晰,“且不说迎府根本不是依靠我母亲程氏发家,而是基本直接将程氏财物换了个姓而已,还给我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单子寅在等她的“但是”。 “但是,”迎程程果然很快又说,“若是现在那些铺面同生意都无任何问题,他会这么痛快地给我?” 单子寅道:“原本不是打算给迎柏?这不是迎柏准备害死他,提前继承家产,让他气坏了吗?” 大树 “我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明白,”迎程程摇了摇头,“总而言之,迎湘仪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这家业等到他死时是个什么光景,谁也说不清,难道我要从现在开始,就傻乐吗?” 单子寅和满意她能想到这些,又提点了一句:“迎柏今日因何获罪?” “因想提前继承家业,毒害亲父。” “那还是建立在,他知道你父亲白纸黑字立下了遗嘱,要将家产都留给他的情况下。” 迎程程一点就透:“如今迎湘仪当众说我是继承人,那将来若再出什么问题,岂不就是我嫌疑最大了?” “不仅如此,你继承家产一事,只是你父亲口头承诺,若将来真有那一日,还有得纠缠。” 迎程程原本就恨不得连这个“迎”字都还给他,家产本是身外之物,若是程氏当年很在意这些,也就轮不到如今刘氏在府里作威作福了。 铁男这些年总觉得程氏只是个优秀的绣工,却并非合格的商铺老板,更非一位好母亲。 否则如何能这般懦弱,任由迎湘仪这个赘婿,一步一步爬到她头上来,然后自己撒手人寰,让女儿备受欺凌。 当然,迎程程并不承认自己备受欺凌,这些年来,刘氏也好,迎湘仪也罢,谁也没在她这吃到过什么好果子。 迎程程耸了耸肩,又想到单子寅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这才开口道:“迎柏这样大逆不道都没报官,这件事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诚如你方才所言,\b你父亲一日健在,继承家产一事便还为时过早,”单子寅肯定她的想法,“事有蹊跷是必定的,且看他们今后还有什么花招。” 迎湘仪这人,用迎程程的话说便是,没憋好屁,迎柏尽得他真传,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迎程程对今晚发生之事,唯一的感受便是,耽搁了她睡觉。 闹了这一番过后,瞌睡全醒了,再睡也睡不着了。 倒是单子寅有些出人意料。 事实上,他出人意料的次数也过于多了些。 无论是在御前维护迎程程,还是替迎柏求情,都算得上是在以德报怨。 “明日我要出一趟门,”单子寅忽然说道,“刘氏一直命人在暗中盯着偏院,我从后门出去,恐怕也会有些麻烦。” “这事容易,”迎程程根本没当回事,“明日你让玉枢去找一套小厮的衣服换上,出门后再换回你衣裳便是。” 原本也不必这样麻烦,刘氏不过秋后蚂蚱,不论迎柏这事是真是假,以单子寅身份来说,他若想将事闹大,这件事的结果就只有迎柏吃不了兜着走,或是迎湘仪同迎柏一起吃不了兜着走的区别而已。 但单子寅既然说了他明日要出门一趟,又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就证明这件事最好不要受人打扰。 刘氏翻不出多大浪来,但小鬼难缠,有她的人跟着,总归是会麻烦一些。 单子寅也就是要迎程程一个态度,有了她这句话,单子寅就很痛快地背过身去睡觉了。 没过多久,便传来了他匀净的呼吸声。 可迎程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位高权重如皇家,尊贵如陛下,尚且不能随心所欲,陛下和贵妃至今膝下无子无女,陛下也不能真的执意要封贵妃为皇后。 单将军之所以这么多年一次都不肯回来,是不是也因为对单夫人心存愧疚? 迎府已经是士农工商最末的商人,家中父母子女还会因为这些家业而兄弟阋墙、父子反目。 真是好没意思。 就这样七想八想的,迎程程睡着的时候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辰了。 单子寅醒来时,入眼的便是迎程程近在咫尺的脸。 她的皮肤非常细腻,而且白嫩。 这时老天爷赏饭吃,天生的。 否则如她平日里那样不像个姑娘家似的抹油护着娇嫩的肌肤,不顾严寒酷暑去练武,皮肤早该龟裂了。 单子寅伸手拨弄了一下迎程程又长又翘的眼睫毛。 迎程程大约是觉得痒,翻了个身,不知嘟囔了句什么,然后又睡着了,或者说压根也没真正醒过来。 单子寅莫名其妙心情好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越过迎程程,从床上爬起来,更衣洗漱时都很小心翼翼,生怕将迎程程吵醒了。 途中因为动作不熟悉,差点将洗脸盆打翻,弄出巨大一声响。 单子寅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然而即便如此,迎程程竟然也没醒。 看来昨夜是真的累了,今日睡得也太死了。 玉枢见他家公子做贼似的从房里出来,第一反应便是:“少夫人还没醒?” 单子寅看向他的时候,用眼神委婉表达出来“你知道得有些太多了”。 于是玉枢压低声音道:“车已经套好了。” 他上下打量单子寅一眼:“公子你今日不是要穿小厮衣物吗?” ……完全忘了。 单子寅立即道:“我这便去换!” ------------ 第八十四章 鬼鬼祟祟 第八十四章鬼鬼祟祟 单子寅身着一身小厮装束,有些不适应。 玉枢评价道:“公子你这样不对,做小厮的哪有站得如此挺拔的?” 单子寅反驳他:“你便站得如此挺拔。” “所以我叫贴身侍从,不叫小厮。” 单子寅:“……你同铁男待久了,诡辩的功力涨了不少。” “铁男何时诡辩了?她都同少夫人一样,最是讲道理之人!” 他将迎程程搬出来了,单子寅便不再多言。 两人偷偷摸摸地从别院后门走了出去。 此举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昨夜闹到这么晚,刘氏也一夜未眠,这么一大早,除了单子寅同玉枢,便就只有…… 铁男看着他们做贼似的溜出去,紧紧抿住下唇。 去同迎程程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毕竟之前铁男已经无数次提醒过她,可迎程程被单子寅美色所惑,已经听不进去逆耳的忠言了。 铁男蹙起眉头,甚至开始怀疑玉枢这样接近她,到底是真心拿她当朋友,还是为了帮助他家公子,降低人的警惕? 她家姑娘心也忒大了些,身边尽是些虎狼之辈,府中那些她的血亲,无一不是想谋夺她母亲给她留下的家产,而她枕边之人,现下正不知往何处去,也不知是做哪些龌龊事呢。 大树 单子寅无心做什么龌龊之事,他走出迎府偏院许久之后,才上了玉枢提早安排好的马车,在马车内换回自己的衣物。 马车最终停在城内一处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园子门口。 这园子前些日子才刚被人低调买下,又请人来清理了一番,前几日才刚有人搬进来。 单子寅四处看了一眼:“眼光还真是不错。” 然后他吩咐玉枢道:“你就在门口等我。” “是。” 他独自一人闪身走入了园子内,已经有人坐在园中的池塘边等他了。 九王爷一身便装,连件大氅也没披,看着十分单薄地坐在池塘边,随手给池子里的鱼儿喂食。 “九王爷今日一早好兴致啊,御花园中那些金鱼被您喂得撑死了不够,自家园中的鱼儿竟也不放过。” 九王爷循声回头去看,也夸了一句:“子寅眼下两团乌青,衬得肤色越发白了。” 两人都没讨着好,互怼一句之后,就都老实了。 “听闻你在宫中当着陛下的面,绣了一幅百鸟朝凤?” “这等小事,王爷也听闻了?” “这在宫中可并非小事,你们出宫后,坤宁殿中传膳十数道,可见龙颜大悦。” 单子寅眯起眼睛:“若是那日我与程程二人犯下欺君之罪,不知九王爷会否挺身而出相救?” “有贵妃娘娘在,何须本王出面,”九王爷朗声大笑道,“子寅于绝境之中尚能绝地反击,小小诬陷,贵妃娘娘亦不必出手相助。” “如今将军独子擅长女工刺绣,能替夫人代劳绣凤袍一事,京中已传遍,”单子寅悠然道,“我承诺王爷之事,已经办到。” 九王爷将手中剩余鸟粮全都倒入池水中,垂眼看着所有鱼儿一同涌过来,争先恐后地吃鱼食。 锦鲤橙红一片,看得人心情都跟着愉悦起来。 “一切按计划稳步推进,”九王爷抚了抚掌,将手中鱼食残渣拂去,“接下来就看本王的了。” 单子寅见他如此模样,索性直言提醒:“九王爷答应我之物,是不是该给我了?” “如此计较,都不像你了。” 九王爷原先在宫中时,并不是这副模样,去边关后,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再回京后,便性情大变,除了在陛下跟前还装作从前那鹌鹑模样,在单子寅面前是装都不装了。 单子寅道:“子寅从来是这般子寅,王爷倒已经不似从前王爷。” 九王爷在他面前没脸没皮的:“这样说就生分了,你我可是从小一同长大……” 他每次但凡说起儿时情分,接下来便都是非分要求。 “我可不敢与王爷论情分,更何况王爷二七之年便远赴边关,子寅却是在京中蜜罐中长大。” 单子寅不想再吃亏,直言道:“王爷不必再语出试探,我绝不会随你去边关。” 九王爷暗自叹了口气:“若非亲赴边关,本王也不会长此见识,京中虽好,毕竟燕雀之地……” “燕雀的确不知鸿鹄之志,鸿鹄亦不知燕雀所求,”单子寅十分坚持,“子寅本就是燕雀,不比王爷。” “子寅……” 九王爷如今不知从何处学来这死缠烂打的脾性,只要未达目的,便能一直纠缠。 单子寅真是怕了他,连忙打断道:“贵妃娘娘芳辰在即,不知王爷是为娘娘贺寿之后再出发,还是即日便要赶赴边关?” 谢清没入宫之前,本是与九王爷有婚约,若非陛下将她强纳入宫中,单子寅如今怕是也要称九王爷一声“姐夫”,只可惜造化弄人。 原本这事儿在九王爷处是逆鳞,谁也触碰不得。 单子寅主动提起,本意是想让他闭嘴别再说了,谁知九王爷如今脸皮厚如城墙,竟也免疫了:“自然是要留在宫中,待贵妃娘娘芳辰过后再走。” 他温和地看着单子寅问道:“你可有备下厚礼?” 单子寅稀奇道:“我亲手为娘娘绣了百鸟朝凤还不够?” “那不是……” “不是陛下圣旨之命,凤袍是凤袍,百鸟朝凤是百鸟朝凤,”单子寅飞快答道,“娘娘长居坤宁殿,什么宝贝没有?也唯有心意,能拿得出手了。” 他看向九王爷,善解人意地问道:“九王爷就不一样,心意若是太重了,陛下难免不悦,心意若是太轻了,又辜负与娘娘青梅竹马之谊……” 九王爷微微眯起眼睛:“那依你看,本王该当如何表示心意?” “既要娘娘满意,也要陛下满意,还得是王爷能拿得出手之物,的确是难,”单子寅沉吟片刻,“不如奉上王爷手中兵符?” 九王爷慢慢沉下了脸。 单子寅终于满意:“当然了,王爷若是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陛下同娘娘,想必也不会计较才是。” ------------ 第八十五章 带发修行 第八十五章带发修行 单子寅顺利将九王爷弄成了个大黑脸,终于心满意足地从那园子里出来。 玉枢一夜没睡好,正在马车上打盹。 单子寅心情大好,也就由得玉枢接着睡,等到玉枢悠悠转醒时,已经天光大亮,日上竿头了。 而单子寅正靠在车窗边,欣赏着马车外枝头上的小鸟儿。 玉枢一惊:“公子等了多久了?” 单子寅笑道:“不久,我也有日子没这样悠闲地欣赏过春色了。” 虽然仍需披着大氅才算暖和,但毕竟已经立了春,天气回暖起来也快,待到春暖花开之日,无论是京中还是边关之人,都能更舒适一些了。 玉枢立即起身去驾车,还在嘟嘟囔囔地自责:“都怪我,一时睡糊涂了,公子到这时还没用早膳呢。” 到了晌午,单子寅竟也不觉得饿。 他们的马车刚驶出去,就有一匹快马杀过来,飞快叩响了院门。 九王爷这处宅院才刚收拾出来没多久,他也极少时候会来这儿,能找到此处来,势必是紧要之事。 很快便有人来开了门,马上那人翻身下来,急急说了几句,开门之人便飞速进园去禀告,再然后九王爷就连更衣都来不及,直接出门来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了。 晌午的街道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小贩们推着车,挑着担,热闹非凡。 大树 单子寅一路都是掀开车帘,看着车窗外的人间烟火气回的迎府偏院。 迎程程到这时候都还没起,铁男有些担心,过去看了几次,等单子寅他们回来的时候,刚巧看到铁男正在探迎程程鼻息。 她虽然睡得沉,鼻息却很微弱。 然而她毕竟是习武之人,警惕心还是在的,只不过对铁男的气息太过熟悉,因此只是在这时忽然伸手,捉住了铁男伸过来的手指头。 玉枢“噗嗤”一声笑出来:“铁男那脑袋瓜子里也不知成日都在想些什么,只要少夫人不睁眼,时刻都担心她厥过去了。” 这也不能怪铁男,毕竟迎程程小时候因为溺水过一次,后来犯了倔脾气,非要学会水中闭气,结果把自己给憋得厥过去了,若非大夫及时救治,不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 迎程程终于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先刮了刮铁男的鼻梁,随后才看向单子寅:“用过早膳了吗?” “一直等着你呢。”单子寅细声细气地答道。 铁男下意识撇了撇嘴角。 骗鬼呢,一大早就鬼鬼祟祟溜出去,才刚回来没多久,谎话真是张嘴就来。 铁男没有揭穿他,凑过去伺候迎程程起来洗漱。 说是伺候,其实迎程程并没有这些陋习,一应都是亲自来,铁男只是帮她打盆洗脸水罢了。 这洗脸盆看上去就很有年代感,铜盆都已被用得锃亮。 大楚京城中,人人崇尚奢靡,但凡家中有些根底之人,皆在日常用度上招摇些,仿佛所有人都很有钱。 但凡上街一趟,草扎上的冰糖葫芦、牛皮纸袋抱着的烙饼,没一样是便宜的,更别说瓷器、琉璃器皿,更是价值连城。 单子寅幼时曾听闻边关清苦,许多百姓都说大楚京城中连馒头都是金箔纸包着的,虽是夸张之语,到底也并非空穴来风。 但不止为何,单子寅身边接触到的,仿佛都是清苦之人。 谢清坐拥坤宁殿,受尽大楚最尊贵之人的宠爱,但她平日里用的也都是老物件,陛下不去时,她还用豁口的杯子。 大楚京中风尚如此,便是家中清贫些,也想打肿脸充胖子,而最是富贵的迎春笑嫡女迎程程,她竟然用的也是上了年头的洗脸盆。 单子寅赞叹道:“迎春笑常年不衰,久居京城首富之位,看来家风的确节俭。” 迎程程用沾了冷水的帕子敷着脸,声音传出来时有些闷:“那你是没去迎柏的房中见识过,恨不得一砖一瓦皆是金银所砌。” “那看来不是迎春笑风气如此,单纯是夫人习性节俭了。” 他惯会说这些好听话来哄人!铁男恨恨想着,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总被这油嘴滑舌的姑爷蒙蔽! 同一时辰,坤宁殿中也刚传膳。 谢清早起时向来没什么口味,赵堃担心她身体,有时会命宫人去赐膳。 传膳她还可以不吃,但赐膳就非吃不可了。 单子寅曾经亲眼见过谢清强逼着自己吃陛下赐膳,虽然都是好东西,但对不爱吃的人而言,仍旧十分痛苦,难以下咽。 谢清当时教会他最重要的一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圣恩。 今日御膳房特意做了谢清最爱吃的银耳羹,因赵堃已经用过膳了,又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因此明确不会来坤宁殿,谢清就让人用了她用久了的那只有豁口的杯子。 金银花露败火,近日谢清着实是有些上火,劝赵堃不必对她的诞辰办得太过隆重,劝得嗓子眼儿都快冒火了,赵堃仍然不肯松口。 如今国库空虚,其实也拿不出更多的银子来办一场寿宴。 户部和礼部都很头疼,谢清有心替他们解忧,奈何赵堃就是不松口。 各方都在努力来试探谢清的口风,陛下究竟是不是要封她为皇后,寿宴之后是不是紧接着就要办封后大典了? 谢清统统回避,一律不答。 事实上,她与赵堃这几日一直在为此事闹别扭。 赵堃说是看了个黄道吉日,皇后之位不宜长久空悬,除她之外,没有别的女子能当得起。 但谢清根本无意为后。 从她入宫起,便已是事实上执掌凤印之人,对她而言,是不是要坐实这个虚名,一点也不重要。 而坐实这个虚名,于整个大楚,于户部、礼部而言,都消耗太大了。 边关如今说是在和谈,谈得如何也还是未知之数,万一还要继续苦战,一分一毫都是前线将士们活命的机会。 因此这次,几乎是谢清与赵堃成亲以来,态度最坚决的一次:“若陛下坚持要封臣妾为后,臣妾便只能自请前去紫霄宫带发修行了。” ------------ 第八十六章 边关告急 第八十六章边关告急 就在谢清正准备勉强自己用膳的时候,乾清宫这边,赵堃也刚拿起筷子。 “贵妃今日用膳情况如何?” “娘娘已按时传膳,现在已经在用……” 内侍的话音未落,\b就有一名身穿盔甲之人飞快从殿外闪身而入。 “报——” 来人上气不喘下气,从面色上看已然十分疲惫:“陛下!边关急报!” 赵堃立即将筷子放下,心中已经有了些预感:“说!” “冰糕陛下,蒲甘军进犯我大楚边境,单将军率兵顽抗,身受重伤,继续增援” 边关已有多年不曾送来急报,蒲甘虽说一直虎视眈眈,但单将军率兵在边境入口处苦守多年,未免副将不力,从来都是亲自带兵紧守,从未有一日懈怠。 大楚与蒲甘对峙多年,虽蒲甘被单将军死死怼在边境线外无法进犯一步,但大楚兵力不足,军饷亦有短缺,单将军一人可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保住手底下将士性命才是他最重要之事,因此,和谈才是双方唯一出路。 因为关键时刻在和谈,赵堃甚至没有强逼迎家立刻将迎程程的嫁妆备齐,所有人心照不宣,只要这场战事不必继续,甚至连迎程程同单子寅的婚事,本都不必着急的。 大树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单子寅以将军独子身份入赘到了商贾之家,迎春笑偏偏一时之间又凑不出陛下要的军饷。 如今蒲甘不顾和谈协议,忽然进攻,打了大楚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幸亏单将军反应快,在和谈期间也一直保持警醒,才能在最快速时间之内组织将士进行抵抗,并且顺利将蒲甘军逼退出边境线外。 单将军亲身上阵,率兵以胜勇追穷寇,结果副将冒进,差点致使全对覆没,单将军带兵增援时身受重伤,如今蒲甘仍旧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再次进攻,但大楚这边,却已群龙无首。 单将军意外受伤,导致无法继续率兵作战,暴露了大楚十数年来无人重视的一个问题,那就是除单将军外,偌大朝廷竟然无一人能够接替。 但单将军毕竟已年迈,就算这次不受重伤,他又还能在统帅之位上待几年? 蒲甘前段时间恰逢新旧两代过往交替,如今已顺利完成交接,而大楚这边却已乱作一团。 赵堃无心再用膳,匆匆去了御书房。 大楚只有初一、十五上大朝会,平日赵堃也就召见几位机要大臣,今日小朝会上才刚说过,若边关事平,也可召单将军还朝,让他好好歇一歇了。 不过半个时辰,局势便已天翻地覆。 九王爷很快也收到了消息,急匆匆赶来御书房。 赵堃看着他,开门见山地问:“九弟以为如何?” 单家军如今群龙无首,蒲甘军又虎视眈眈,眼下最急迫的便是要立刻选定接替单将军统领全军的人选。 大楚重文轻武,多年来朝政皆由文官掌控,根本无人可用。 赵堃的选择并不多。 若非已经走投无路,他是绝不可能将好不容易才召回京中的九王爷又放回边关,让他坐大兵力,还极有可能立下赫赫战功的。 九王爷如何不明白自己如今处境?若非单将军在如此紧要时刻重伤,他即便为了明哲保身,也不会自请前往边关。 然此一时彼一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与其担心陛下忌惮自己,九王爷眼下更担心的是蒲甘军若攻下边境,很快便会挥兵北上,直入京城。 “如今蒲甘不顾和谈,奇袭我大楚边境,致使单将军重伤,臣弟虽年幼无能,幸得单将军于边境提点数年,若皇兄不弃,愿自请前往边关平乱!” 御书房内几位文臣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眼神过后,也都无话可说。 他们平日最爱在赵堃面前各种进言,九王爷毕竟曾被先帝议储,长居京中虽有不妥,但放在边关更是养虎为患,见赵堃迟迟未有动作,甚至还出言不逊,直言赵堃妇人之仁,终将酿成大祸。 然而时至今日,除了九王爷还在自请前往边关御敌之外,这些文臣的嘴,一个比一个避得紧。 赵堃心中不悦,却只能强忍,冷冷环视一圈文臣,眼神最后才落在九王爷身上。 “九弟即刻出发,前往边境!” “臣弟领命!” 九王爷扫都未曾扫那些文臣一眼,接到口谕后,便立刻转身出殿。 谢清芳辰在即,但眼下边关告急,也没人再有心思来管这事了。 迎程程同单子寅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还是刘茂亲自来替谢清传了句话,说是不必再费心筹办贵妃寿辰一事,眼下一切以边关战事为主。 单子寅立即蹙起了眉头:“敢问公公,九王爷何在?” “九王爷今日晌午,便已奉陛下口谕,赶往边关,接替单将军统帅全局!” 单子寅脸色难看了起来。 刘茂不能在宫外逗留太久,很快就回去了。 这是单子寅第一回忘了给他打赏。 迎程程的关注点并不在九王爷身上,她有些担心地问:“只说单将军孤身前去救援已负伤,可到底负多重的伤,就没人提起吗?” 刘茂考虑到单子寅的感受,才没有直接转述“身负重伤”,但单子寅猜也能猜到,若非已经重伤不起,以单廷昉轻伤不下火线的倔脾气,绝不会来报向陛下请旨要求另择良将前去接替。 单子寅的眉头越蹙越紧,他越是不说话,迎程程越是担心:“你先别急,我让人去探清情况再说……” “九王爷虽已动身前往边关,但他毕竟只是暂代军权,接替单将军为将之人,必定还要另择人选,”单子寅坚定地开口,“朝中文臣素来忌惮九王爷,人也要用,但军功绝不会任由他来立。” 这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态度,迎程程最是不齿。 她冷笑了一声:“可如今的大楚朝堂,还有人可用?” 若非户部无能,筹措军饷一事,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迎春笑一届商户来办。 然而朝中文臣姻亲关系错中复杂,已经勾出大而密的关系网,户部无能,就必定不止户部无能而已。 这千疮百孔、已经烂到根里的大楚,究竟何人能救? ------------ 第八十七章 不知何处用将军 第八十七章不知何处用将军 因边关告急一事,赵堃连夜下诏,第二日天还不亮,所有朝臣便都赶往皇宫,上大朝会了。 大楚朝廷近些年连科举都已经停办,重要职位,皆由世家举荐而上,文臣结党营私之况愈演愈烈,赵堃当初成功上位,便是靠这些文臣力保,初登帝位后,对这些弊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到后来他再想管之时,已是积重难返,难以收场了。 也不是没有大臣怀疑过,赵堃执意不肯立后,又非要冒大不韪强娶原本与九王爷定亲的谢清,本意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反抗这个文臣当道的朝廷。 你们越是不想让我做什么,我就越要做什么。 只可惜他执意要宠的谢贵妃脾性也古怪,连她也不配合赵堃来跟文臣集团斗法。 颜悦从前还同单子寅说起过这件事:“要不说娘娘聪颖呢,古往今来,谁人提过纣王无道、汉成帝无能?遗臭万年的只有妲己与合德飞燕。” 如果谢清配合赵堃,非要去争那个后位,执意要跟文臣集团对着干,那些口诛笔伐的坏东西,未必有胆子直接骂赵堃,但一定会紧咬住谢清不放。 谢清当贵妃还是皇后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当贵妃时不必受皇后名分拘束,实质上也在代掌凤印,行皇后之权,上头哪有人还能管束她? 大树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赵堃同文臣集团的关系如此紧张。 他们口诛笔伐声讨了这么久的九王爷,陛下一道圣旨,他就立即从边关赶回京城,未带一兵一卒,完全信任陛下。 如今边关告急,朝廷无人可用,他又眼睛也不眨,说赶回去就赶回去,而赵堃甚至只下了一道口谕,连圣旨都并未正式写一道。 正经来说,九王爷这次去边关,甚至可以说是师出无名,他连个封号都没有,还是以郡王身份前去代行军权而已。 赵堃坐在龙椅上冷笑了一声:“众爱卿平日里不是挺能说、挺会说,今日为何一言不发?”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众臣面面相觑,并无一人开口。 君子六艺,现在还有几人擅长? 满口的之乎者也,边关告急时,丝毫用处都没有。 胡子都已花白的申首辅于一片沉寂中,勇敢开口:“陛下,九王爷虽已赶赴边关,代行将军之责,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依爱卿之见,何谓长久之计?” 申首辅沉吟片刻:“陛下,当务之急,还是须尽早找到合适人选,正式册封为大将军,接替单老将军领兵出征!” 也有文臣出列,附议道:“蒲甘背信弃义,于和谈之际都能出兵奇袭我大楚边境,再继续和谈,双方皆无信任,唯有一次将其打老实了,方能一劳永逸!” 一个个的,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赵堃眯起眼睛:“户部何在?” 户部侍郎应声而出:“臣在!” “朕命你于三日之内,备齐粮草,届时先大将军一步,赶往边关!” 户部侍郎面有难色:“陛下,如今国库空虚……” “国库为何空虚?这么多年来的税银何在?朕养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有何用!” 赵堃将手中折子愤而摔下去,怒斥道:“竟还有人敢上疏,建议朕于宗亲中择一女收为义女,封公主,赴蒲甘和亲!” 赵堃批阅奏折时,谢清也在,见龙颜大怒,不由上前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她便轻笑一声:“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一句话戳中了赵堃心事,当年他即位之时,大楚便已是千疮百孔,文臣当道、结党营私,堂而皇之抗衡武将,一心想着如何中饱私囊。 如今真正需要有人保家卫国之时,他们还只会在这里想烂主意。 朝中哗然。 但很快,竟有人出列,拱手道:“我大楚既无力一战,和谈又无望,和亲的确是上策!” 赵堃气极反笑:“世人皆知朕膝下空悬,即便封为公主,谁人不知只是宗室女?将其送往蒲甘,气候不适且不说,蒲甘人可会敬她、重她?” 说得好听是封公主赐婚前去和亲,说难听些,不就是送她去死吗? “为国献身,也是她殊荣!” 此人跪下:“臣有一女,年方二八,愿献给陛下,为国献身!” 这人乃是赵家最不入流之旁支,平日文不成武不就,又沉迷赌博,早已是一屁股烂账,如今说得正义凛然,不过是希望献女谋求重赏,说不定还能因是公主生父,百年之后得入太庙。 如此一来,只需要牺牲一个女儿而已,简直是无本万利。 还自以为是,以为毫无破绽。 赵堃被眼前这群道貌岸然、自私自利又蠢出天际的畜生气得龙颜大怒,懒得戳穿这一眼便能识破的诡计,直接下令:“来人!将这不忠不义、不忠不孝的废物拖出去打四十大板!” 那人被拖下去时,还在口出狂言:“陛下妇人之仁,这是弃整个大楚安危于不顾!” 赵堃咬牙切齿地怒斥:“给朕闭嘴!” “陛下为保忠君美誉,置大楚边关将士、百姓于死地,乃是昏君!” 四十大板,那人从最初口出狂言继续怒骂,到后来气若游丝开始求饶,直到最后被活活打死。 赵堃仍然怒不可支:“若再有人敢提起和亲一事,此人便是先例!” 若是当真无人能战,有朝一日蒲甘军长驱直入,攻入京城、打入皇宫,也当由他这个皇帝率先殉国。 而后才是文臣武将,最后才当是妇孺。 而非从一开始,就先送妇孺前去送死。 赵堃杀鸡儆猴,在这之后,再没人提起和亲一事,直接跳过方才之事,从容淡定地继续商议起来。 “这次接替单将军领兵出征之人,最好于单家军内说得上话之人……” 然后忽然有人高呼一声:“臣举荐单将军独子单子寅!” 赵堃一顿:“单将军膝下唯有这一子,且自由体弱多病……” “陛下九五之尊,尚且不顾病躯,日日坚持大小朝会,我等臣子,自当效仿陛下,以国事为先!” ------------ 第八十八章 唯一人选 第八十八章唯一人选 申首辅见上首的陛下神色已有松动,立即上前一步道:“单将军多年来驻守边关,致使骨肉分离,就连单公子大婚之日都未曾擅离职守,如今更是为国受重伤,单公子作为独子,若论孝道,也该当前去。” 就算派他过去,不能起到任何实质性作用,至少也是成全了他们父子团聚。 赵堃有些为难。 若说先前强行为单子寅同迎程程赐婚,还答应了迎程程让单子寅入赘,如此明显的羞辱之举,还能以充盈国库为由勉强搪塞过去。 但现在将人家体弱多病、手无搏鸡之力的独子送去前线战场,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让单家绝后? 然而此刻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臣子出列,义正言辞地附议了。 “陛下,单子寅作为单将军独子,父亲重伤,不去是为不孝!” “陛下,单子寅身为大楚子民,前线有难,不挺身而出,是为不忠!” “陛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单子寅虽无官身,却也是陛下之臣,不替君上分忧,是为不义!” 若是此刻再不松口,单子寅已经在这群人口中,变成了不忠不孝不义之辈。 但若是此刻松了口,史官大笔一挥,留千古骂名的,只会是他赵堃一人。 更何况,在谢清生辰之际,将她亲子带大的弟弟送去前线,又要如何同她交代? 大树 “此事容后再议,”赵堃大手一挥,“退朝!” 谢清在坤宁殿,猜也能猜到如今朝堂上情形如何,单子寅为单将军独子,被推举前去接应和代管单家军,的确是最好的说辞。 但所有人都知道单子寅体弱多病,又已经入赘商贾之家,并不是前去接应的好人选。 陛下势必要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到最后未必能有胜算,但也绝不会吃亏。 陛下与她本就还在因封后一事闹别扭,这次恐怕又要因单子寅是否要奔赴前线,过来低头了。 谢清叹了口气。 一旁的刘茂适时奉上一盏茶:“娘娘,还须多保重身子才是。” 谢清接过茶盏,却没着急喝,而是用杯盖拨了拨茶叶,随后看向刘茂:“你去一趟迎府,叫子寅进宫来一趟。” 朝臣能让陛下为难,但贵妃不能。 单子寅去也是去,不去也是去,如今只能做足姿态,让陛下愧疚,方为保住性命上上策。 单子寅来得很快,他将已经绣好的百鸟朝凤先给谢清,温言道:“娘娘芳辰在即,不必为些琐事劳心劳力。” “并非琐事,”谢清沉吟片刻,“陛下虽还未下圣旨,但你如此聪明,也该猜到了。” “九王爷已经奉命赶往边关,但他毕竟不能为帅,”单子寅很清楚如今局势,“父帅情况如何?” “若是你亲赴边关,本宫能做主,让常太医随行,”谢清已经想好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在陛下开口之前,主动请旨,你明白吗?” 单子寅当然明白。 他点头之后,谢清侧头看了刘茂一眼。 刘茂立即躬身走出坤宁殿。 赵堃在御书房内待了整整一日,不肯传膳,连水都没喝几口,一直盯着铺在地上的巨幅大楚地图看着。 蒲甘位于大楚西南方向,地处缅甸中部,伊洛瓦底江中游左岸,曼德勒西南方向,乃是蒲甘王朝的都城,最初由19个村落汇集而成,称为“阿利摩陀那补罗”。 国王阿奴律陀广建佛寺,却又好战喜功,几次三番试探大楚底线,若非单将军多年来一直坚守西南,恐怕他已经准备挥师北上了。 老九赵乾其实才是接替单将军最合适的人选,这赵堃心中明镜似的,只是他本就曾被先帝议楚,又在边关锤炼多年,若是一战成名,此后可谓如虎添翼,焉知那时,他不会觊觎赵堃坐着的这张龙椅? 朝臣更加明白,他们如今能在朝野上放肆,不过是仗着当年对赵堃的拥立之功,更是仗着赵堃既无外戚拥护,手中又并未抓住实权,许多事上必须退让,给他们几分颜面。 但若龙椅上换了个人,赵乾自幼便是被先帝当成储君在培养,非但饱读诗书,还被送去边关锤炼过,拜单将军为师,是真真正正的帝王之才。 当初就是他们这群朝臣趁赵乾年幼,又在边关未来得及赶回来,强行捧赵堃登基,若是赵乾再次上位…… 整个大楚王朝恐怕都要天翻地覆。 这是所有人都绝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因此即便这次蒲甘军毁约进犯,老九又已经先赶过去,都必须另外择定一位接替单廷昉的新帅。 单子寅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论能力,他体弱多病,从未上过战场,方便日后拿捏,论身份,他是单廷昉独子,能得单家军信服,论立场…… 他是赵堃的谢贵妃亲自抚养长大的弟弟,又与赵乾师父,也就是单廷昉父子关系不睦。 方方面面,单子寅都很符合,是最合适,也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未必愿意去。 然而就在此时,贴身内侍过来禀报:“陛下,娘娘差刘茂过来请安。” 谢清实在是个很好的女人。 聪颖识趣,又一心为他着想。 “让他进来。”赵堃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 刘茂很快走进御书房,垂首低头开口道:“陛下,单公子入宫向贵妃娘娘请安,说是有话要面呈陛下,娘娘不知该请陛下移步坤宁殿,还是直接带单公子来御书房面见陛下。” 知道赵堃如今处境艰难,便特意来递梯子。 贸然来御书房,就是在告诉外人,单子寅是主动想来替陛下分忧。 但若是陛下去了坤宁殿,是否关起门来点拨或是威逼利诱单子寅接下这差事,于外界才有震慑力。 刘茂见赵堃久久没开口,便有道:“陛下若是龙体欠安,娘娘便留单公子于宫中多待一日,陛下还是以龙体为主。” 贵妃替陛下筹谋得如此周到,连陛下可能不愿立即作出决定都考虑进去,冒着被文臣怒骂留宿外男风险,替陛下多争取至少一夜的考虑时间…… 真是令人感动。 “摆驾,”赵堃从龙椅上缓步起身,“坤宁殿!” ------------ 第八十九章 做戏做全套 第八十九章做戏做全套 “陛下驾到——” 谢清与单子寅迎到了坤宁殿门口。 赵堃亲自扶起谢清:“恰逢西南战乱,耽搁了贵妃寿辰……” “陛下爱怜臣妾,然则国事为先,臣妾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谢清将手搭在赵堃手中,两人一起往殿内走去。 单子寅跟在二人身后,\b一同往殿内走了进去。 当赵堃在主位上坐在之后,谢清极其自然地在踏步上坐下,伏在了赵堃膝头。 赵堃显然心情不错,他朝单子寅扬了扬手:“子寅,也坐。” 单子寅只好坐下,但十分如坐针毡。 谢清笑道:“方才同我说的那些话,同你姐夫再说一遍。” 姐夫。 这个称呼一下就将关系拉近不少。 单子寅明白过来谢清之意,立即跟着喊了一声:“姐夫。” 于是赵堃心情就更好了。 “自家兄弟姐妹,平日里便该多来往,你是贵妃亲自教养长大的,更该亲密几分才是,莫要被这道宫墙束缚住。” “姐夫教训得是,子寅明白了。” 赵堃看着他,目光慈爱地问道:“子寅今日入宫,有何要事?” 不管如何粉饰太平,事实仍然是,他需要单子寅亲赴战场。 大树 “娘娘同子寅提起过,陛下这两年总是夜不能寐,”单子寅思考了一下措辞,“子寅略通些医术,觉得陛下太过心怀天下,因此有些焦虑。” 赵堃饶有兴趣:“愿闻其详。” “陛下平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朝中事务,但凡休沐之日,便会感到罪恶。” 赵堃蹙了蹙眉。 “总认为能为大楚处理更多棘手之事,才是陛下身为皇帝应当所为。” 谢清也点头。 “陛下是否会瞧不起阿奴律陀?” 虽然阿奴律陀也算是创下蒲甘盛世,但与大楚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赵堃轻轻颔首。 “子寅斗胆直言,单将军多年戍边,陛下是否亦觉得他不过是陛下统领四方之棋子?” 这话说得太重了。 连谢清都稍稍挺直了后背,随时试图安抚赵堃。 赵堃却意外地轻笑了一声:“的确如此。” “陛下是否会好奇,阿奴律陀如何看待您?” 单子寅最后说道:“陛下太受皇位桎梏,将自己困摄在皇帝这个身份中太久,久到险些失去自我。” 这次赵堃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轻轻拉住了谢清之手。 “还好有你姐姐在,朕方不至于当真是孤家寡人。” “娘娘心疼陛下,草民心疼娘娘,”单子寅找准时机起身跪下,“愿挂帅南下,替陛下分忧!” 他绕了这么大一圈,才来点题。 赵堃朗声大笑起来:“好、好、好!不愧是贵妃之弟!” 单子寅直至出宫之后,后背上仍旧是冷汗一片。 迎程程在偏院等他的时候,简直是上蹿下跳,一刻也停不住。 迎榈仍在单子寅的绣架前,一针一线缓慢地刺绣,迎璜在一旁点评道:“你们两个还真是生倒了个个儿。” 但根本没人理他。 好不容易门口有了动静,迎程程立刻迎过去。 单子寅回来时,脸色算得上正常。 迎程程松了口气:“单将军并无生命危险,是吧?” 但西南距离京中山高路远,才刚传回来的消息是重伤,至于眼下情况如何,谁也不知道。 单子寅摇了摇头:“陛下也不知道。” 他顿了顿才说:“我可能要去西南。” 迎程程心里一惊:“单将军真出什么事了?” “一人生死,还不足以撼动三军,九王爷已经率先赶去坐镇,但陛下终究还是要另行择帅,前去统领单家军。” “你?”迎程程下意识反问过后,又很快解释,“我不是说你不配……” “事实上,我就是不配,但目前局势只能我去,而且非去不可。” 迎程程的反应有些出乎单子寅意料之外,她竟然兴奋了起来。 “为何非要你去不可?就因为你是单将军独子?”迎程程睁大双眼看着单子寅,“我自幼习武,又熟读兵书,还十分钦佩单将军,我去行不行?” 迎璜才不信:“你是冲单将军去,还是冲九王爷去?” 九王爷乃是京中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他骁勇善战的英姿,人人听完说书先生的故事,都要在家中百般设想。 如今终于有机会能赴战场去亲眼看见,那岂不是要疯? “视九王爷为英雄也理所当然,他能在第一时间赶赴西南,便已是最好证明,”迎程程此刻又诡异地冷静下来了,“为国尽忠之人不去崇拜,还要崇拜谁?” 她还有许多说出来便可能获罪的话都不能说。 迎璜又道:“别异想天开了,你一届女流,如何能上战场?简直闻所未闻……” “倒也并非全无可能,”单子寅这时候却开口打断了迎璜,“前无古人,但后有来者。” “妹夫此番入宫,是陛下威逼,还是自请前往?”一直在刺绣的迎榈忽然开口问道。 单子寅明白他的意思:“自然是我自请前往,但此事还需在朝上再过一遍。” 迎榈明白了:“那倒是可行。” 他们这一来一去的,迎璜听不懂了:“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此次前往西南,既不能是陛下所逼,亦不能让朝臣如意,结局是我必须率兵前往前线增援,然则若是自请,又并不符合我素来孱弱之姿。” 要在朝堂上过一遍明面,也得理由充分才不显得太假。 毕竟做戏也要做全套才逼真。 眼下迎程程想自请前往就是一个最好的理由。 女子上战场,前所未闻,但她又的确武力超群。 她若执意要上朝堂去恳请陛下,身为她的夫婿,单子寅自然就要跟着去善后。 只要到了御前开始纠缠,这件事就不愁无解了。 注:本章中提到的焦虑或抑郁的迹象参考自【哲学家韩炳哲认为“功绩社会”导致焦虑或抑郁心理的6个迹象: 1、休息时感到罪恶。 2、自我价值感与生产力息息相关。 3、面对竞争不过你的人有优越感。 4、认为别人不过是达成目标的“棋子”。 5、沉迷于“被凝视状态下的自我”。 6、优先考虑财富增加和个人成长】 ------------ 第九十章 前无古人之女将 第九十章前无古人之女将 第二天一大早,单子寅便带着迎程程一同来到了宫门外,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我朝还从没有人敲响过。 前两个月陛下寿诞时,还有文臣拿出此事来拍马屁,说我朝百姓富足安康,何来冤屈需要敲响登闻鼓。 哎这不就来了吗? 不过,依照大楚律,登闻鼓置于通政司,规定吏民击鼓申诉,如果被认为确系冤抑,由通政司处理,否则以越级上诉论处,送刑部加一等治罪。 大楚律也都在刑律诉讼门专条规定,凡军民词讼,皆须自下而上陈告,若越级而上诉者,笞五十。若迎车驾及击登闻鼓申诉而不实者,杖一百。事重者从重论,得实者免罪。 单子寅本非有何冤屈,只不过要借此机会上得朝堂。 属于越级而上诉,先要被笞五十来灭威风。 就单子寅这个身板儿,若是笞五十,还有命活吗? 迎程程当即要拦。 但单子寅却拦住了他:“陛下知我敲登闻鼓是为了什么,这笞五十只不过走走过场,你不能拦着,更不能替我。” 迎程程心想,我倒是也没有到要替你那个地步啦…… 最后虽然行刑之人已经竭力收着劲儿,仍旧免不了皮开肉绽。 单子寅最后是被迎程程扶着进的金銮殿。 迎程程进去之前还在咬牙切齿的说:“不是想让你去西南吗?路途遥远又颠簸,先把你打成这样,是打算让你趴着去吗?” 单子寅心态还不错:“即便不受伤,我也只能乘马车去,在马车内是坐着还是躺着,于陛下而言有何区别?” “你还真是……” 迎程程将人扶进大殿,朝堂上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她没想到过上朝会是这样的情形,论理不都该十分肃穆,雅雀五十的吗? 怎么会这么吵? 赵堃坐在龙椅上,轻咳了一声,之后大殿上才逐渐安静下来。 “堂下何人?”赵堃这是明知故问。 单子寅咬着牙,满头大汗地回答道:“草民单子寅,乃单廷昉独子,听闻我父于边关重伤,特来请旨,奔赴西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已经是陛下所期待的那样。 接下来只需要假意推辞劝慰几番,再顺理成章地答应下来,就可以结束。 谁知道这个时候,在一旁扶着单子寅的迎程程忽然开口了。 “笞五十,让你全身上下皮开肉绽,此去西南路途遥远,又颠簸,你自幼也是娇生惯养,怕是还没抵达西南,就会伤势恶化。” 这是整个过程里,赵堃最不看重的部分。 他根本没考虑过单子寅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够支撑他顺利抵达西南,还要和九王爷抗衡。 赵堃问道:“依单夫人之见,该当如何?” 迎程程侧头看向了单子寅。 单子寅头上还有豆大的汗珠,嘴唇也变得惨白,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赵堃:“陛下,草民夫人迎程程自幼习武,身强体健,又熟读兵法,若能拜她为帅,草民随行前往西南……”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哗然。 申首辅更是直接出列,朝赵堃拱手道:“陛下,大楚从未有过女将先例,若让蒲甘人得知,岂不嘲笑我泱泱大国,朝中无人?” 这话说的,大楚可不就是已经朝中无人了吗? 否则何至于让单子寅这样一个此前毫无官身的庶民去拜将? “陛下!”迎程程勇敢开口,“大楚虽此前并未有过女将,但此后未必不可以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只有男子为臣,女子就不是了?” “大胆刁妇!竟敢在御前如此放肆!” 迎程程回头看向怒斥她的那位大臣:“我说我是陛下臣民也是放肆?你是说我不是陛下臣民还是何意?” 那位大臣立即跪下:“陛下,此刁妇有意曲解臣之本意,还望陛下做主!” 说不过就告状,迎程程神色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这时又有新的大臣出列:“陛下,如今朝中本就无人可用,单子寅还有道理,毕竟他是单将军独子,若是让一介女流拜将上战场,恐会贻笑大方!” 不看能力,只看身份。 单子寅本身被他们看中的,也无非只有他是单将军独子这一个身份而已。 抛开本人能力不谈,单纯只看身份地位。 还真是很符合迎程程对这些大臣们的偏见。 “此事容后再议,”赵堃大手一挥,“单夫人先扶单公子回府好生歇息、养伤。” 于是迎程程只能先扶着单子寅回迎府了。 因为他们现在进出都在偏院,刘氏拿不准,只能派人在偏院那边门外偷窥,有消息再去通知她。 平日里反正也只是正常进出,迎程程通常对刘氏这种小动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单子寅受了伤,他们在朝中又掀起了轩然大波,就算不来偏院外守着,也早晚要知道的。 这种情况下,再忍着也是没有必要。 迎程程一手扶着单子寅,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架着,一手从腰间摸出一条鞭子,轻而易举甩出去,将躲在暗处偷窥之人打了个正着。 “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再敢来我偏院放肆,这一鞭我直接打在她的脸上!” 那人屁股尿流地捧着脸离开,被抽过的地方还有血珠顺着指缝流下来。 单子寅赞了一声:“杀伐果断,的确是帅将之才。” “那又如何?”迎程程有些丧气,“陛下仍旧不会让我领兵出征的。” “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迈出去了第一步,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总有机会。” 然而他们在朝堂之上提出的让迎程程领兵出征,让所有人都认为如此提议太过荒谬,大楚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一个女人领兵出征。 但若要他们再提出一个更合适的男子人选,却也说不出来。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流传这个故事,就连迎璜从怡红院回来,都特意来偏院赞叹道:“怡红院的姑娘们都说小妹巾帼不让须眉,比那些个废物男人要强多了!” ------------ 第九十一章 伤势如何 第九十一章伤势如何 一个女人的荣耀,需要最底层的女子去夸赞,迎程程觉得有一种微妙的讽刺感。 迎榈担心是青楼女子的夸赞,会让迎程程感觉到屈辱,连忙打岔:“二哥你也是,程程可是良家妇女……” 没想到很快就被迎程程亲自打断了:“能被最苦难的姐妹们认可,我并不觉得屈辱,反倒很高兴。” 讽刺的是,女子的荣耀、女子的能力能够做到的事,全都被做不到的男人诋毁和反驳,而身处最底层,过着最艰难生活的女子能够理解和赞同。 单子寅轻笑了一声:“这么简单的道理,如此既定的事实,可偏偏朝堂上那些男人不愿意承认。” 关键是他们也不止不承认迎程程,他们同样看不起擅长刺绣却出身在武将世家根本不擅长带兵打仗的单子寅。 迎璜还在愤愤不平:“他们先前不是各种嫌弃妹夫吗?说什么没点男子汉气概,只能跟迎府联姻,弄点儿钱去充盈国库的!” 这一点迎程程也很不满意:“户部还惦记上迎春笑这点儿钱,上赶着羞辱你,让你入赘到迎府来,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你是单将军独子了。” 她立即吩咐铁男:“快去请常太医过来。” 大树 常太医来得很快,他到的时候,单子寅已经趴在了床踏上,想必沾到血肉的裤子已经被摘离了,盖着厚厚的被褥,省得他着凉。 结果还真是辜负了常太医的信任。 等他揭开被子时,单子寅股上还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和裤料粘连在一起,看着都疼。 这时候迎程程在屏风外开口道:“我说我来替他宽衣,他非不肯。” 单子寅忍得真的很辛苦。 常太医在玉枢的辅助下,终于将粘黏处剥离开来。 就在这时候,颜悦咋咋呼呼地冲了进来。 她速度快到迎程程根本没来得及拦,迎程程自己又不便进来,只能着急地在外头喊:“颜妹妹还是先出来,别耽搁了常太医诊治!” 颜悦满不在乎:“我与单子寅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什么我没见过?” 单子寅:“颜悦你家是不是个姑娘!我夫人都在外头等着!” 颜悦一想也是啊,单子寅又没被打死,我还不如多和程姐姐待会儿呢。 这才转身走出屏风去。 她转身的时候,常太医无意中瞥了一眼,看到了她身上带的香囊,下意识蹙了蹙眉。 常太医处理这些小伤速度很快,加上还有他在边关之时就调制好的秘制药,问题不大。 “公子放心,老夫必定让你在抵达西北之前,伤口能痊愈。” 单子寅满头大汗:“多谢常太医。” “公子与我还客气什么,”常太医想了想才问,“方才颜姑娘身上佩戴的香囊,可是迎春笑之物?” 单子寅其实没怎么注意,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虽没留意她今日佩戴何物,但她自幼便十分钦佩程程,衣物配饰大多出自迎春笑。” “这倒是怪了……” 单子寅疼得有些脱力:“如何怪了?” “款式倒似西南边境之物,”常太医道,“公子这次去边境,能否带上老夫?将军重伤,我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 “这件事至今圣上还未有定论,”单子寅道,“若我能顺利前往西南,必定带上您。” 常太医很是欣慰:“那老夫这边回府去收拾细软,有我照料,想必也能痊愈得更快一些。” 迎程程隔着屏风在外头问:“常太医,单子寅这伤严重吗?” “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关键要看如何用药,”常太医高声道,“夫人恐怕这几日要劳累些,夜里换药须勤。” 玉枢在一旁连忙接嘴道:“换药之事我来。” 颜悦也道:“这种小事,让玉枢来就行了。” 迎程程十分坚持:“我要竭力争取前往西南,就不能仅仅只是走个过场,去看看而已,如今若只是会些拳脚功夫,远远不够。” “至少在面临突发状况时,要能够做到最起码的简单包扎来保住性命,”常太医也点头道,“如此说来,少夫人也是该早些学会这些。” 单子寅伤在大腿根部,实在是有些尴尬的部位,但在外人眼中,他与迎程程本就是夫妻,论理是比太医和小厮更适合来换药之人。 而从迎程程角度来看,医者不分男女,她目前最看重的还是早些学会基础医药知识。 “对了,”迎程程道,“我先前在野外时替他缝过伤口,但因为经验不足,伤口形状很是难看……” 这件事常太医也算是亲历者,亲眼目睹了单子寅自己为自己缝的伤口,和迎程程代劳之后的伤口,想来想去只评价了一句:“紧要时刻,能及时缝合伤口止血,活命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当时单子寅才没有坚持非要自己来。 丑是丑了些,但与废掉一条腿相比,伤口丑些又算得上什么。 常太医还笑道:“单将军当年也是自己替自己缝过伤口的,那道疤如今二十年过去,想必还留在身上。” 迎程程压根没过脑子:“那这回去西南,我也随常太医一同看看将军的旧伤,以此来判断单子寅那道伤口,得多少年才能淡些。” 所有人都在竭力忽视一件事,那就是单将军的伤究竟重到什么地步。 常太医一直没提起这件事,却又坚持要随行一同前往西南,想必也是在担心单将军的情况。 多年来身上大伤小伤无数,既是勋章,也见证成长。 只有单子寅十分淡漠地说了一句:“我如何能与戍边多年,保家卫国的单大将军相提并论,若他得知我在山野之中夫人都护不住,才受的此伤,说不定还要教训一二。” 单家父子之间的恩怨根本不是外人劝慰两句便能过得去的。 大家都保持了沉默,唯有迎程程说了一句:“谁说夫人一定需要你保护?单将军的确伟大,为国为民牺牲巨大,但将军府他也没顾得上,这又如何说?” 还得是她啊。 ------------ 第九十二章 流言甚嚣尘上 第九十二章流言甚嚣尘上 迎程程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好像这话对单将军不太公平,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但这世间本就是忠孝难两全……” 说完依然觉得不太合适,其实单廷昉连说忠义难两全都不合适,他仅仅只是对不住妻儿而已。 但为什么是而已呢? 因为是自己的妻儿,所以就必须牺牲,甚至这牺牲连牺牲都算不上吗? 不过迎程程乱七八糟地发散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老太君对此事是何态度?” 然后所有人同时安静了起来。 迎程程不是傻子,谢太君从她与单子寅成亲那日就不在,到现在偌大的将军府甚至需要认颜悦为义女去打理,可谢太君看上去身体一直很不错啊。 谢太君不在谢府的时候,人究竟在哪儿? 迎程程在一片沉寂中重新开口:“恕我直言,太君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吃斋礼佛的样子……” 颜悦第一个响应:“其实我也觉得,所以太君不在将军府的日子里,真的是去了寺庙中诵经祈福吗?” 单子寅也不止是低叹还是呻吟了一声:“你可知为何陛下赐婚,将军府会答应?” 迎程程想了想:“不是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论你们愿意或者不愿意,陛下都已经下了赐婚圣旨,难道还能抗旨不遵吗?” 大树 “你别忘了,陛下枕边可还有一位贵妃娘娘,”单子寅提醒她,“若是将军府提前得知信息后的确不愿结这门亲事,多的是法子搪塞过去。” 迎程程不信:“你们能有什么法子?” “比如说……”单子寅道,“提前同颜府商议,早些成亲,到那时,陛下难道还会命我与颜悦和离?他得罪不起颜家,赐婚也不能让你入府做小,他那道赐婚圣旨便下不来了。” 一番话将迎程程说得闭了嘴。 颜悦立刻道:“别做梦了!我是不会答应嫁给你的!” 单子寅轻笑一声:“是啊。” 迎程程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涩。 即便赐婚圣旨已下,他们也已成婚这么久了,但单子寅同颜悦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不是一纸婚约便能抵得过去的。 颜悦又在问:“那若是陛下执意要你去西南,老太君会回来吗?” “不会,”单子寅的答案给得斩钉截铁,“但……人生何处不相逢?” 迎程程心里一动,有了一种很大胆的猜测。 单子寅的伤势没这么快痊愈,陛下的圣旨也还没这么快下来。 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出发去西南挂帅的事迫在眉睫,就算是拖,也拖不了几日了。 这几日街头巷尾全都在传单子寅与迎程程这对夫妻简直是假凤虚凰,男子要武不得武,女子要柔不得柔。 单子寅身为单将军独子,身虚体弱无法上战场,迎程程不过一介妇孺,竟胆子大到想代夫出征? 还真当自己是穆桂英呐。 一时间不自量力的迎程程和没脸没皮的单子寅一起沦为了众人的谈资和笑柄。 但单子寅一心在偏院里养伤,根本不在意这些事。 他是不能出院子,能自动屏蔽掉这些声音,但迎程程能跑能跳,还被迎璜特意拉出去听关于她和单子寅的评书,越听越气,却又无可奈何。 迎璜说她:“有什么好气的?至少现在民意已将你同穆桂英联系起来了,眼下虽然全是说你不自量力的,但假以时日,便不会如此了。” 话是这么说,但迎程程还是因此对单子寅十分愧疚。 这日迎程程实在是忍不住了,在替单子寅上药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加重了一些力道。 “嘶……”单子寅倒吸了一口凉气,“是想谋杀亲夫吗这位夫人?” 迎程程在这件事上倒是没什么自责的情绪:“也是过不了多久便要奔赴战场之人,这点痛算什么?” 单子寅问:“你怎么了?这几日看着不大对劲。” 迎程程将外头的传言说了一遍,语气相当懊恼:“我去御前这样说,是不是连累你了?” “愈是如此,陛下越是高兴,这就是在昭告天下,单廷昉虽一生戎马、立下赫赫战功,但他的独子是个废物,不堪大用。” 单子寅轻笑了一声:“因此流言愈是甚嚣尘上,这趟西南之行就愈是非我不可。” 帝王之略,不能让良将实力做大,却也不能落下辜负忠良的恶名。 瞧,你儿子多废物啊,可朕就是如此爱护良将之后,你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身负重伤吗?我封你这个废物儿子为帅,也要让他名正言顺去看你。 说不定还是让他去为你送终。 那此举就显得更是天恩浩荡了。 迎程程有些沮丧:“既然到最后还是要你去,我去御前那番话就显得更加可笑了。” “不,此事并非毫无转机。” “对!此事仍有转机!” 颜悦踩着单子寅这话的尾巴踏进了他们的房门。 这几日单子寅伤口需要随时关注,颜悦与常太医等众人又随时会过来,两人再分床睡就太容易穿帮了,因此迎程程也搬到了床上来睡。 她听到颜悦的声音之后,第一反应是赶紧下床。 却被单子寅扣住了手腕:“管她做什么?床榻上暖和,不必下地了。” 颜悦也附和道:“我就坐这儿,跟我还客气什么,程姐姐你就别动了。” 夹在他们二人中间,迎程程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但他们一个拦着,一个扣着自己手腕,就算想下床也下不去。 索性她就不挣扎了。 “不是逗你开心,这件事当真还有转圜余地。”单子寅自顾自同迎程程说。 颜悦虽然才进门来,却一点就通,立刻就双眼发亮地看着迎程程道:“贵妃娘娘上次见过程姐姐舞棍之后,一直十分赞叹和欣赏,我入宫几次都曾听得她夸赞姐姐,这说不定是条门路!” 单子寅点头:“我正是这意思。” “程姐姐,你信我!”颜悦十分兴奋地上前去抓住迎程程的手,“贵妃娘娘最是敬重有才能的女子,陛下又最是宠爱娘娘,你还是有机会的!” ------------ 第九十三章 全力以赴 第九十三章全力以赴 单子寅与颜悦都十分亢奋,贵妃谢清这门路,只要肯尝试,成功几率还是很大的。 颜悦甚至对迎程程说:“贵妃娘娘最是敬重有野心还有能力与野心相匹配的女子,更何况她也是看着单子寅长大的,怎么可能会放心让他去西南呢?” 迎程程见他二人心有灵犀,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 单子寅见她神情犹豫,眉头紧蹙,还以为她不信:“你相信我,大可一试,最差也就是毫无进展,总不会更差了,不是吗?” “是啊,程姐姐,单子寅这人虽然平时不太靠谱,但这种事上还是信得过的,你就相信他一次!” 迎程程强忍住内心的酸涩,勉强撑出一个笑脸来:“那就……试一试吧。” “太好了!”颜悦欢呼了一声。 床榻上的单子寅当即白了她一眼:“你程姐姐都发话了,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颜悦被提醒之后,立刻蹦起来,双眼放光地看着迎程程道:“程姐姐,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他们二人如此兴奋地想把她送去西南,是为了让她腾地儿给他们叙旧情吗? 这头迎程程还在出神,那头颜悦已经飞快赶回将军府去更衣了。 等更衣之后,颜悦很快给宫里递了折子,谢清答应得也很快,还嘱咐她入宫之前先去迎府看看单子寅的伤势。 大树 虽然才刚去过迎府偏院,但颜悦根本没顾上去关心单子寅的伤势,只不过哄哄娘娘的话于她而言简直是手到擒来,于是她便直接入了坤宁殿。 “娘娘姐姐,”颜悦最是会撒娇哄谢清高兴,“您就放心吧,常太医日日都去迎府,程姐姐更是亲自替子寅哥哥上药,他伤口恢复起来很快的!” 谢清不方便亲自出宫去探望,听得颜悦如此一说,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进宫就为了同本宫说这些?” “子寅哥哥说,娘娘必定十分关心他伤势,他不便入宫,娘娘亦不便出宫,总是需要一个人来同娘娘禀告嘛。” 颜悦伏在谢清腿上,撒娇道:“不过常太医许多嘱咐都是对程姐姐说的,每日也是程姐姐上药,我自然不如程姐姐清楚子寅哥哥伤势……” 她话锋一转:“就是如今情形,她也不便入宫……” 谢清轻笑了一声:“你这个小鬼头,是想让本宫召她入宫来?” “娘娘您是不知道,程姐姐并非逞嘴上痛快而已,她是真的寒冬腊月亦日日早起练功夫的,”颜悦正色道,“若非她自幼便钦佩义父,也不会答应与子寅哥哥成亲!” 谢清喝了一句:“此乃陛下赐婚,由得了她答不答应?” 颜悦自毁失言,很快改口:“那也分不情不愿遵旨,与心甘情愿遵旨嘛,您瞧程姐姐如今多关心子寅哥哥的伤势呀。” 她绝口不提迎程程自请前往西南之事,只说单子寅伤势。 但谢清自然能够领会她的言外之意,最后只说了一句:“既然她最清楚子寅伤势,便让她明日一早入宫来罢。” 颜悦神色一喜:“那明日我能陪程姐姐一道来宫里给娘娘请安吗?” 谢清宠溺地看着她笑道:“你这鬼丫头,何时入宫来,本宫自然都是欢迎的。” “娘娘最好了!” 颜悦出宫之后就立即直接去了迎府偏院,偏偏迎程程出门了,只剩单子寅在,于是她的脸色一下就从雀跃变成了嫌弃。 “你真挺适合去川蜀之地表演变脸,”单子寅悠悠道,“娘娘答应了?” “娘娘最是疼你,我说只有程姐姐最清楚你伤势,她自然会答应,”颜悦不高兴地在屋子里坐下,“程姐姐去哪儿了?” “她是独立自由的人,去哪儿无须同我交代。” 颜悦“噢”了一声,随口问起:“程姐姐此前可去过西南?” “并未,京中女子,如何能轻易出远门,更何况是去西南之地,”单子寅有些好奇,“为何这样问?” “还不是小舅舅,他问起过我,说是程姐姐有个荷包,款式同西南那边有些像。” 单子寅听得直蹙眉头。 前两日常太医才刚问起颜悦身上佩戴的香囊。 单子寅侧头去看,今日颜悦身上就没戴那个香囊了,而是戴了块谢清赏赐给她的玉佩。 常太医那次也是说,颜悦佩戴的香囊款式似西南边境之物。 迎程程从未去过西南,颜悦更是没出过远门。 她们二人最远走到的地方,还是上次被山贼掳走的树林。 为何会身上都有似西南边境之物?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们二人佩戴之物皆出自迎春笑。 迎春笑…… 颜悦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直接起身说:“那你转告一下程姐姐,明日一早,我过来接她一道入宫。” 迎程程其实也没去做什么别的,就是她知道颜悦出宫之后一定会再次过来,颜悦过来也不是为了看她,自己又何必总杵在那儿碍眼。 等她回房之后,单子寅才同她说起明日入宫一事。 这件事迎程程也不意外,贵妃如此宠爱单子寅同颜悦,只是让迎程程入宫而已,问题不会很大。 因此迎程程表现出来得十分淡定。 单子寅问道:“你好像并不兴奋。” “为何要兴奋?”迎程程蔫蔫的,“你伤势如何,一会儿我再看看,省得入宫之后,娘娘问得仔细,我答不上来。” 说着她就想伸手来掀被子。 然后直接被单子寅按住:“娘娘问也不过就是那几句,关键还是让你在娘娘面前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让娘娘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我能力……”迎程程到了这时候,反倒有些茫然,“就像先前那样,去娘娘面前舞棍?” 说起来其实真的有些像在耍猴戏给娘娘看。 单子寅敏锐地察觉到迎程程话中抵触的情绪,努力昂起上半身道:“你也不必过于有压力,西南战事,无论你我谁去,最终都是九王爷为主坐镇。” 迎程程也不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什么,最后打起精神道:“知道了,我必定全力以赴。” ------------ 第九十四章 当面陈情 第九十四章当面陈情 颜悦果然一大早就来了迎府,因为来得太早,迎程程还在给单子寅换药,导致被刘氏截到,还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建议。 “颜姑娘与我们程程如此投缘,看来是有缘分做一家人呐!”刘氏像看着一大堆金银珠宝似的看着颜悦,笑得很是贪婪。 颜悦被她笑得浑身发毛:“我与程姐姐如今本就是一家人了,她是我嫂子。” “义兄哪能算得上是真正的一家人呢?”刘氏意有所指道,“我们柏儿才是程程正儿八经的大哥啊。” 颜悦听明白了刘氏言外之意,用一种“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她:“姨娘慢忙,我先去偏院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但颜悦此举落在刘氏眼中,竟然是…… 她攥住手帕,面带喜色道:“她还害羞了。” …… 迎程程跟着颜悦入宫的一路上,都在听颜悦念叨。 “程姐姐,你们府上那个二姨太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她说我与你投缘,所以想让我嫁给她儿子!” 迎程程冷笑一声:“他们也配!” “就是啊,我与你成为一家人,还需要嫁给她儿子?你现在不就是我嫂嫂么,”颜悦嗤之以鼻,“虽然我也觉得单子寅配不上你就是了。” 这话迎程程就不知道该怎么接。 大树 好在颜悦很快又换了话题:“我自幼便听说你的美名……”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是在讽刺呢。 “所以我从小就特别钦佩你,凭什么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就只能让男人去呢?自然有单将军与我小舅那般的真英雄,可每年不也有私自出逃的逃兵吗?他们就不是男人了?” 颜悦给出总结:“由此可见,本就是因人而异,各凭本事,何来男女之别。” 她捧着迎程程的手,双眼都在冒星星:“女子就当如程姐姐这般,有自己钟爱、擅长之事,即便与传统习性不同也无妨,女子本就不该仅拘泥于闺阁之中!” 迎程程有些感动:“话虽如此,但毕竟……” “程姐姐你可千万别觉得自己乃是异类,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又有穆桂英代夫出征,更有梁红玉平定苗傅叛乱!” 颜悦越说越兴奋:“说不定我大楚就要迎来新一代女战神!你本就该由自己的新天地!” 迎程程眼眶有些发热。 且不论颜悦与单子寅究竟如何,但她对迎程程的夸赞与钦佩都是演不出来的。 迎程程心中暗下决心,若是她当真能在西南战场上另搏出一番天地,她一定会找机会将单子寅还给颜悦! “你放心,”迎程程亦抓着颜悦的手,郑重承诺,“真有那一日,我一定把该你的,都还给你!” 颜悦没听明白:“什么是该我的?” 迎程程只是一笑,没再多言。 坤宁殿内已经开始布置起来,到处都喜气洋洋的。 虽说边关战事未平,但陛下还是很重视贵妃的寿辰。 迎程程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空手过来。 她将自己亲手削的一把木槌拿出来,递给刘茂:“这是程程与子寅共同而制,愿娘娘不要嫌弃。” 这木槌长短粗细都适中,一头稍微粗一些,已经被绣着一只猫的绸布包裹住,里头还鼓鼓囊囊地塞满了艾草。 “娘娘平日若身子上有疲累之处,以此木槌轻轻敲打,便可缓解。” 谢清很喜欢这个礼物,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平日里见惯了那些金银俗物,倒是这亲手所制,又对身子有益处的礼物更真心实意,”谢清挥了挥手,“坐。” 迎程程便坐下了。 刚坐下又后背一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实诚,说坐就坐,不懂规矩。 待她再抬头去看向凤座上的谢清时,发现谢清并没有两样,还拿着那根木槌上下打量,神色间能看出是真的喜欢。 迎程程这才松了口气。 颜悦见谢清高兴,连忙问道:“娘娘可喜欢?” “自然是喜欢,”谢清笑道,“改日给陛下也用用。” 迎程程有些如坐针毡。 颜悦又问:“娘娘今日可有兴致,观程姐姐舞棍?” 迎程程下意识又挺直了腰背。 谁知谢清瞪了颜悦一眼:“你程姐姐又非杂耍技艺人,好好地请来宫中略坐一坐,如何言起让她舞棍?更何况真刀实枪本就该是御敌之术,而非随意可表演。” 这话让迎程程有些意外。 颜悦立即认错:“是颜悦错了,还请娘娘与程姐姐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谢清推她:“自去给你程姐姐赔不是。” 颜悦就当真起身,从刘茂手中接过茶盏,亲自给迎程程奉上:“悦儿不懂规矩,还请程姐姐莫要见怪。” 迎程程接过茶盏的时候仍有些手足无措:“我知你是好意,绝不会见怪。” 颜悦就朝她吐了吐舌头,又悄悄使了个眼色。 迎程程本就不是那种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有什么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她顿了顿,终究还是起身,直愣愣地看着谢清。 “娘娘,我今日入宫,实乃有事相求。” 颜悦一下急了,有些担心地看向谢清,随时打算救场。 但谢清却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之色,反倒饶有兴趣地看着迎程程:“你且说说看,何事相求本宫?” “如今西南边关战事告急,朝中皆是要求单子寅领兵出征之言论,但单子寅此刻伤势还未痊愈不说,他身子也弱,自幼便不是上战场的料子。” 谢清“嗯”了一声:“子寅自幼跟在本宫身边长大,的确体弱。” “但老将军重伤,他身为人子,不去探望本也属不孝,我既嫁入单家……虽然是单子寅入赘,可我怎么说也是单将军的儿媳。” 说到这里,迎程程其实对带她入宫的颜悦是有一丝愧疚之意的。 但她顿了顿,还是勇敢地继续往下说:“我自幼练舞,身强体壮,也算是读了几本兵书,无论从身份还是身体情况,都很适合代夫出征。” 谢清笑了笑:“你是希望本宫去陛下面前为你进言?” “程程自幼练武,便一直将单将军视为心中英雄,多年来孺慕之思,未曾想到有一日能成为一家人,我已当面禀告于陛下,只是陛下当时碍于朝中形势,并未第一时间答复。” 迎程程既然开口求了,索性求个清楚明白,她朝谢清跪下:“我今日是想求娘娘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让程程得以如愿!” ------------ 第九十五章 贵妃进言 第九十五章贵妃进言 颜悦屏息以待,根本不敢出声。 她有时候会在谢清面前故作撒娇,那也是看谢清会吃这一套。 但真的撒野是万万不敢的。 就连单子寅也不敢。 迎程程跪在那里,后背僵直,眉头紧蹙,脖颈硬硬地挺在那里,仿佛已经做好准备下一刻便会被下令拖出去。 不过谢清却意外地对她这个态度很是欣赏:“有话直说,才是家里人应当有的样子。” 她说罢起身,亲自将迎程程扶起来,对她和颜悦道:“你们在我宫里略坐一坐。” 谢清扶了扶自己的凤冠,同样挺直了腰杆:“到了本宫该去给陛下送参汤的时辰了。” 自从谢清入宫以来,几年如一日地到了时辰就去给赵堃送参汤,这参是她亲自挑选,也是亲自命人熬汤,再亲自送去给赵堃。 不论赵堃彼时正在御书房见大臣,还是在忙别的事,一定都会立刻停下一切,先接下贵妃这碗参汤。 从未有过例外。 今日亦是如此。 “听闻今日爱妃宫中有客,”赵堃含笑接过参汤,先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还以为等不到这碗参汤。” “臣妾一日不死,参汤一日不断,坤宁殿中来什么人都不会影响。” 赵堃嗔怒道:“贵妃何必如此诅咒自己。” 大树 他放下参汤碗,亲自拉着谢清的手,在御书桌上拍了拍:“日后切不可再胡言了。” 谢清笑道:“从不知陛下还信这些。” “事关爱妃,朕无所不信。” 谢清左右环视一圈:“今日陛下不忙?” “唯有一件烦心事,但此事群臣皆不能替朕分忧。” 赵堃与谢清之间,从没有过所谓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谢清于是直言道:“何事让陛下心烦,也不知臣妾能否替陛下分忧。” “子寅敲登闻鼓于朝堂之上面见朕,按规矩,须笞五十,虽朕已下令不得下重手,但仍是让他受伤卧于病榻之上。” 谢清垂眸道:“此事也是无奈之举。” 她重新抬眸看向赵堃:“陛下是为此事烦心?” “挂帅前往西南一事,经不起再拖延了,”赵堃叹气道,“只是子寅如今身体未愈……” 谢清道:“臣妾近日倒是听到件有意思的事。” 赵堃仿佛起了几分兴致:“哦?有何意思,说来让朕也跟着贵妃高兴高兴。” “如今京中各大酒肆画舫中,都开始说起穆桂英代夫挂帅出征、花木兰代父从军,更有姽婳将军领兵杀敌之事……” 谢清顿了顿:“若是民意如此,迎程程也不是不能效仿。” 赵堃这才笑着指向御书桌上的几封折子:“这都是礼部上疏,弹劾将军府为逃避为国尽忠,竟敢四处散播谣言,妄图让迎程程代子寅出征。” 谢清随意扫了一眼,甚至没伸手去翻开奏折:“将军府若能有这么大本事,恐怕早已操纵民意去怒骂户部无能,竟逼迫陛下下旨,以赐婚来求迎春笑出资筹措军饷。” 屋子里的内侍和宫女们头越砸越低,根本不敢抬头。 心里都在打颤,若非贵妃娘娘自从入宫便一直受尽恩宠,就凭她方才之言,恐怕已经被拖出去杖毙了。 但赵堃竟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六部自己的事都处理不清楚,成日就知道给朕上疏,到处说他人不是。” 赵堃对一旁的内侍说道:“奏折留中不发。” 内侍立即答了一声:“是。” 谢清仿佛也已经习惯,赵堃对于不愿面对或处置的奏折,通常都是如此,看过就当结束,也不会给出具体的说法。 话说回来,如今的内阁和朝臣也是过于放肆了,凡事不分是非黑白,只知抬出祖训来,动不动便是威胁陛下。 谢清问道:“那陛下打算如何?” “子寅在迎府,怕是诊治不及时,爱妃看着他长大的,如今单将军又为国受着重伤……” 赵堃沉吟片刻便道:“不如爱妃将他接入宫中,朕在坤宁殿西侧给他拨一处偏殿休养着,也好让太医方便诊治。” 谢清作势要跪下领旨:“臣妾谨遵圣旨。” 赵堃半途就将谢清扶起来,并未当真让她跪下去,又道:“单夫人与子寅新婚夫妻,让她随行入宫照料。” “陛下如此细心,臣妾替子寅谢过陛下了。” 赵堃拉着谢清的手,往龙椅走去坐下,谢清十分自然地坐在了赵堃腿上:“只是如此以来,民间那些传言……” “若当真是将军府所为,连子寅夫妇都已被朕请入宫中,流言自当平息才是,”赵堃轻笑一声,“到那时,若是子寅身子还未痊愈,朕倒要看看,内阁能给朕再找出什么南下的好人选来。” 赵堃此话一出,谢清心中自然就有了数。 “陛下方才只喝了几口,参汤今日可是火候不够?” 赵堃笑道:“朕不过处理朝政太过辛苦,等着贵妃来亲自犒劳朕。” 谢清笑着一一摘下护甲,从一旁的内侍手中接过重新从暖罐里盛出来的参汤,一勺一勺喂进赵堃嘴里。 “陛下如今越发小孩儿心性了。” 赵堃笑得开怀:“未曾为人父母,自然小孩心性,若是贵妃能为朕诞下一儿半女……” “那便必定会分走陛下恩宠,臣妾入宫才几年,独宠尚且还没享够呢。” 赵堃笑得逐渐怅然起来:“说来也是,朕其实也并未做好为人父的准备……” 谢清犹豫片刻,还是道:“那偏殿那位腹中孩儿……” 赵堃顿时神色冷峻起来:“旁人不配诞下朕的孩儿!” 他侧头看向谢清时,神色才重新柔和起来。 赵堃附手过去,放在谢清小腹处:“只有出自贵妃腹中,才配得上为朕的儿女。” 谢清将手覆到赵堃手背上,神色柔和道:“那她必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儿了……” 注:本章中所提“奏章留中不发”原型为明朝万历皇帝看奏折不回复的行为。这种做法后来成为了一种惯例,皇帝对于不想处理或难以处理的奏章,选择不理不睬,也不交予内阁处理,仿佛无事发生。 ------------ 第九十六章 民心所向 第九十六章民心所向 等迎程程和颜悦一同入宫之后,就立刻从趴在床上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玉枢轻车熟路地拿了个软垫给他靠着:“公子,已经依计在各大酒肆画舫处开始铺人,现在各大女将出征的故事传说全都传开了。” “民意已经铺开了,陛下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也会很快有新的行动。” 单子寅想了 宣绍将自己的茶杯扔回到高几之上,清澈透亮的茶水更在烟雨眼前晃了晃。 就如同两个高手之间的打斗,那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的,往往一击就可以使对方受伤或者致命。正是夏浩然的精心算计和疯狂的举动,才有了最终的胜利。 回信极其简短,只说他已经约好了宣绍两日后一同游西子湖,到时会遣车来接穆青青,尔尔。 再一睁眼,发现已经躺在了一个灯光明亮的房间里,加百列一脸恶作剧的笑,正在用一根天使羽毛撩拔他的鼻子。。 箭亭位于景运门外,专用于皇帝阿哥骑马射箭之处,黄琉璃瓦歇山顶,四面出廊,气势恢宏。 “想找死者的死因估计有点难度,就一颗头颅判断死亡时间也没有那么容易,从颈项上的刀口来看,死者是被钝器之内的凶器一刀直入,凶手手段残忍。”唐龙翻转了一下人头,随即说道。 随即,李辰和苏菲赶往法国。英国的后续事宜由泽曼负责,李辰相信,战争红利的分配,绝不会缺少自己的那份。 衙役冲进院子,透过丫鬟们打着的帘子。看里的情形,一时有些发毛。 “平日里无事,不要往宣府跑,只在咱们少爷院中呆着就好。”宣禾专门嘱咐了一句。 赵子弦拍拍陆杰的肩膀,笑着说道:“跟上!这里她比我们都熟悉,别让她把我们俩个大男人给甩了。”经过昨晚的交谈,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了一步。不再像寻找火之灵参的路途中那般彼此防备着,气氛也欢愉了很多。 无情等人都走了过来看着暗魔界的人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把他头上的帽子摘了下去更是吓人,此人脸色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脸上更是瘦一点的肉都没有,恨事恐怖。 “月神,受死吧!”雪饮狂刀上杀气闪烁,几乎在同一时间,英雄剑剑晨,聂龙聂云两人一起出手。 “再说一遍,躲开!”黑衣人表情酷到了顶点,声音冷到了顶点。 带着逛街的心情走在街道上,高守禁不住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命根子经过亿万年的修练,吸收日月精华,最后终于变成了你。当年盘古的那些花花事你全知道是不是?”月魂打断山神的话接着说,然后摆出一副你真是不要脸的表情。 念儿看见所有人都笑着看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的靠向了无情,无情看着念儿可人的样子,真想亲上一口,就那么的看着念儿。 火德和葛老一听是我的岳父,都赶紧的起身,恭敬了一下,赵强和李凤也都纷纷的站了起来,回礼着。 静心开始给无情讲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了,无情也是没有想到嫂子这么的厉害,也开始佩服气月儿来了。 月魂的样子虽然说不是那种英俊型的,但是他的身形和那种气势,倒也是一个耐看的男子。 “你是说,刚才那些大屠杀都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暗中推波助澜,才有了那么多人被杀?”霍云问。 ------------ 第九十七章 尘埃落定 第九十七章尘埃落定 “古有穆桂英挂帅,又有梁红玉平苗傅叛乱,今也未必不能有迎程程挂帅出征……” 赵堃这番话,其实也在一众大臣的意料之中。 因此大家都表现出来一种淡淡的惊讶感,演技虽算不得上乘,至少还是意思了一下,并没有公然藐视陛下。 “然则,”赵堃忽然话锋一转,“我大楚祖训如 之前,慕倾颜担心裴东来安危,听到裴东来和泰飞的对话后,便偷偷地从草丛走出,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提心吊胆地看着两人展开生死搏杀。 李天畤注意到,随着黑色狂潮制造出来的奇形怪状的虚影越来越多,李修成的身躯在渐渐暗淡,也因为这些虚影的攻击,金色液体已经很难压制黑色物质了,他不舍离去,可也没有任何办法。 “自上次一别,也算和龙空有几年没见,我敬你一杯!”铁木云端起酒杯,乐呵呵的说道。 油墨膜要有一定的厚度,还要耐磨,这就要填充一些材料来改善它的性能,调节油墨浓度,。主要有硫酸钡,滑石粉、碳酸钙、明矾等,使用时将其研碎成白色粉末。但它们没有着色力和遮盖力。 慕容柔柔一脸痛苦和不舍,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个狠心的想法,可那是亲生骨肉,又岂是说打就能轻松打掉的? 侵入体内的大鸟羽毛是九婴的的神魂,而且这头九婴也并非普通的凶禽魔物,而是带有混沌属性的玄天域外神魔,其诡异的神通和强悍的生命力居然不惧怕由那白色大手控制的能量晶体的冲击。 “宠儿,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右手经过十多天的调理已经基本上好了,只有几个严重的地方还结着痂,新长的皮肤的红嫩与边上古铜色成了很明显的反差。 明天,楚风就要和赵静一起去学校了,准备好了他们上学的一些必备品以后,楚风就准备回趟家,看看自己的父亲母亲。 我轻喝一声,紫色剑气发动,在发动烈焰震天斩。因为我们的精神疲惫的问题,所以也不藏私了。比较厉害的技能我们都准备一次性放出来。 “能让我当炮灰的至少地球上没有,火星上就难说了!现在我们离山顶的距离不是很远,抢东西的时候到了!”欧阳鹏程两眼发亮的说道,似乎宝贝触手可及。 李龙飞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明明看到慕容嫣儿换了牌,可是怎么还是输了这一局呢? 飞翔术施展,雷天很轻易的便飞入了二楼,然后向楼下走去,并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到最底。 这期间,除了他的自我介绍和温声劝吃喝的话语外,老人没和他交流一句,眼光冷冷的,排斥意味充斥其中。清明莞尔,老人虽然冷淡,但没有把他赶出去已经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了,这也说明老人病得不轻,真的需要照顾。 这以后,雒县长隔三差五地来看望张兰,让她心惊肉跳又无处可躲,心里厌恶:你把我吓得差点死过去,还嫌不够,不停地找上门来骚扰,到底要干什么呀? 二狗子一楞,茫然的看着‘川子’,此时他已经猜出这‘川子’要和他做苟且之事了。可是他能违令吗?他能反抗吗?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迅速地在周围开始寻找一些够得到的东西去了。 “丫头是我”南宫凌风还是笑得令万物失色只是那双凤眼却朝一边瞟了两眼示意还有其他人在。 ------------ 第九十八章 不成功便成仁 第九十八章不成功便成仁 圣旨一下,将军府就开始筹备单子寅出征一事。 单子寅意思着也该回将军府去做准备了。 原本单子寅还在想,该怎么和迎程程提这件事,人家迎程程却比他还爱兴奋。 “我可从来没想到,还有沾你的光,以单夫人的身份随军出发的一日,”她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还主动拉着单子 孤落与青荇纷纷称是,俯首让开到一旁,望着对面一行人匆匆离去。 结果这虎鹰山防线的主要负责人乃是虎鹰兽王,他法力高强,擅长于奔袭作战,所以将虎鹰山防线扩大了好几倍。这才使得飞兽妖在他的带领之下,一路闯进了玄武山,在那里继续施展暴行残骸无辜百姓和仙灵精怪。 “多乐,你这是做什么?”看到这一幕,琪玛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神龙煞君的绝命猎杀计划失败后,带领达扎路一路撤回了拉布城。面对官军的持续进攻,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只好死守拉布城进行备战。 最后,在我的逼问之下,二长老爷爷才笑哈哈的告诉我,长老爷爷们最后一致认为我喜欢伊沫,所以对伊沫说我喜欢她,并且问伊沬喜不喜欢我。 霍雨琦闻言,也是面色一变,旋即其指尖再度有着灵力汇聚,直接是轰击到刚才那壁障之上。 “我去,这不是玩赖吗!”很多人颓废的坐在地上,拨弄着手里的枪。 曹诺怡听到李烙残那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这次进来的人她认识,是蒋知府的儿子蒋驷马,只不过他们之前并没有接触过。 可是一睁开眼,心中顿时一安。原来青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旁边的一个灯槽去摆弄。孤落睁开眼的一瞬间,刚好见到他按下一个机括,灯槽“霍”地一下闪亮,发出白色的光芒。 然而,不等ya王开始转移,大量的兵种战士突然出现,将他的领地围住,并亮出了手上的武器。 鹰视狼顾的面孔上此时布满了深寒的愤怒他就是白山乌恒人这代的首领“白狼”。 “陆老,我这一颗卫星应该够了吧。”林迪回头看了看陆百川,结果就看到陆百川抬着头,张着嘴,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屏幕,完全没听到林迪说什么。 ‘你以为血牛吗,你把手伸过来,我不会掉下去的’ 上一次看到阿柯这样的温柔是在四年之前了,那件事是我对不起她。 这让他多年以来嚣张跋扈养成的性子彻底爆发了出来,直接在那大吼大叫了起来。 战斗进行的非常迅速,远处黑暗之中的那两对眼睛,一直在盯着柳鸣看,似乎是想要记住柳鸣在战斗当中的细节一般。 西岐大军这边亦是有不少将士被那诡异魔音袭击,无可抵挡的化作一团团血雾。 这些接近地面的黑暗生物,大部分都是落在联邦这边事先规划好的地域内。 在上一世,云泽市里的一名武术冠军在老家里狂妄的没边了,不知怎么的激怒了沙城,被他接连八大摔,摔的头破血流,鼻子都摔没了,在当时惹出了很大的风波。 师厅长将信将疑,拨了省政府电话后,听到话筒传来“嘟嘟嘟”忙音。 见戈利科夫说得如此郑重其事,索科夫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说难道上级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打算把我撤换掉,才派戈利科夫这个副司令员前来和我的谈话的吗? 这具鬼尸完全无惧火焰的灼烧,直到幽冥紫火消失,尸体也没有任何变化。 待我终于有力气拿起手机看清那条短信时,才发现是妹妹海静发来的:姐姐,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永远支持你。 阿西娅失踪一事,让索科夫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起来,就连天明时,舍赫特曼上校向他报告,骷髅师基本被全歼,师长西蒙将军再次成为俘虏的好消息,也丝毫没有冲散他心头的阴霾。 阿西娅轻哼一声,拿起放在桌上的白信封,将其打开后,取出了里面的请帖。 伊哈娜、乌希哈都不得宠,出嫁时,也不过只有个县君的封号,跟建宁这个和硕公主当然不能比,选得全福人自然也不同。 “珠珠……”福临只觉得乌云珠真是善良,被人这样欺负到头上来,还是连蚂蚁都不肯踩的性子,心里头不由对她更生好感。 建筑物的防御力量苏然不太担心,毕竟有建筑宗师鲁岳的韧性加持,不会那么轻易就坍塌的。 当苏然与兽王西斯赶回去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空荡荡的一点生气都没有,四处充斥着死亡的寂静。 赵云和马超也不再说什么了,郑枫怎么说就怎么办好了,他们和郑枫的交情一向不错,再加上郑枫过六关,斩十一将,把刘备的老婆成功从曹操手上救了出来,完成了千里送二嫂的壮举,光凭这一点就足够他俩崇拜了。 这幅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让周妈妈一度往歪处想,毕竟林曦十八了,大户人家的公子这个年纪早就有了屋里人。 蓟县将士们,虽然是用尽了全力,去把手中的武器,给扔了出来,不过,这些武器,毕竟不是箭矢。 何况,夜宸更想要自己发展一个情报网络,而不是靠着别人的,这种东西总是要控制在自己相信的人手中的。 对于林越这个说法,郑海和林星甚至都还是第一次听到,更别说是其他那些曙光合众国的成员,他们一时间都愣住了,对于林越这个决定很是意外。 叶良辰话语落下后,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房门打开,Alice走了进来,在叶良辰耳边说了一些话语。 一阵狂风吹过,江俏猛的想起那些古代武士,连忙推开郑枫,转头一看。 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不能克制萨隆,他的存在将彻底暴露,此次夺回998兵港的行动也必然失败,面对汹涌狂暴的盖克猿,他们当中又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 第九十九章 未雨绸缪 第九十九章未雨绸缪 迎程程都放出“不成功便成仁”这样的狠话来了,单子寅便也开口让将军府加快备装速度。 铁男每日逮到机会便孜孜不倦地提醒迎程程还是要有防人之心,最开始迎程程还会应付着答应一声,到后来不耐烦了,直接说了她一句:“你何时变得这样小人之心了?” 铁男简直是有苦说不出,急得团 “万万没想到,你这么骚气。”长卓终于忍不住愤懑,怼顾易道。 很显然阮念念也知道阮正阳的脾气,她也没有什么看法好发表的,只是侧头看着裴远征。 周安然刚才看他动作不轻,想也没想就脱口说了这么一句,现在不用抬头,也能感觉他视线就落在她头顶,她呼吸都滞了下。 虽然吕布现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属实有些破坏形象,但刘协心中对于吕布的滤镜却并未碎裂。 刑天鲤撇了撇嘴,轻轻一跺脚,脚下泥土一阵翻滚,他宛如鱼儿入水,没入了翻滚的泥土中。 或许这么多年爱而不得让她现在的心情有些卑微,才会找上阮念念让她帮忙带了那句话。 要不然他们完全可以寄过来,炸虾片那些东西又不像肉一样容易坏。 “几千万没了,人也没救回来,你还有什么好笑的。”顾封深深觉得他这个儿子能把他活活气死。 洛卿筝名义上已经成了他的便宜老婆,易凡那医者“望闻问切”的本能开始发动。 只是钟繇想不通,有传言曾称董卓已经派人去招揽马腾、韩遂,而他二人似乎也有依附董卓的意思,可为何今日却突然又起兵反董? 这算是提醒了几个跟班,也都觉得这个事情不太靠谱。难不成刚才组长放大话是为了吓人?可是一想,刚才组长说让老板亲自来安排,这不也兑现了? “不信?这就带你去看看!我现在主管旅游,你帮我看看能不能开发。嘿嘿,就在这附近不远。”蒋雯婕说完,心里有点忐忑。 开始相当吃力,叶儿踉踉跄跄的,全靠祝童带着。渐渐的,叶儿体内的炽热开始消退,身体变得轻盈,她开始有意识的避开危险处,祝童紧崩着的心才放松了一些。 房间里烟雾弥漫,云牧一支接着一支,将整包烟抽完的时候,恰好到了午饭时间。 不过,想到昆达大师专门给了自己这样的一道符。又说了自己眉心有道赤色时,叶泽涛就有些不敢大意了。 尽管袁泽从头到尾没有对云牧表示安慰,也没有煽情地发表感慨,云牧却觉得这已经是很大的安慰了。不是谁都能够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找到可以交谈的人,而云牧身边恰好有这样的人,这值得庆幸。 房间里,陈豪双手撕扯着胸前的衣服,蜷缩成一团,嘴里大声干嚎着。眼泪、鼻涕、唾液把他的国字脸弄得一塌糊涂。 太上老君、东华剑君和紫薇大帝三人,盘坐在地,静静的等待着夏阳成圣结束,等待着夏阳这名最新的圣人的惩治!此刻,那东华剑君,颇是有些颓然的叹道。 刘栋流也是苦笑,他何尝不mingbái这事,现在华夏的军队口号喊得比谁都响,真正拉上了战场真的没几个是能打仗的人。 “吱”,一个刺耳的刹车声,从她的身后传来,本能的扭过头,就见一辆熟悉的吉普车停了下来。 虽然毕苏斯基干了件蠢事,但是中帝国主义头子方某人,却在得到消息后高兴的晚上多喝了几杯。因为苏波战争的爆发,苏共高层暂停了对新西伯利亚进攻的计划。两线作战是愚蠢的,这一点苏共高层一直在努力回避。 ------------ 第一百章 古怪的她 第一百章古怪的她 单子寅明确表态:“绝不可能是贵妃娘娘,她的身份也不合适。” 迎程程十分好奇:“这种事,还有谁能担当得起呢?” 但单子寅居然神秘兮兮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将军府那边忙得热火朝天,迎府这边肯定也得跟着做做样子,迎湘仪嘱咐了刘氏,让她好好替迎程程备一备行囊 诡异的是这身青袍镶着黑色的纹边,就像是一条条黑色的大龙,不断发出声声龙吟咆哮。 身为胜利者的肇裕薪,轻描淡写的决定了此夜曲中这个败者的生死。 话音才落,便听一个惊喜的声音,从墙壁显化的景象中,传了出来。 将这一切都布置好,古越满意一笑,然后就去了一趟西都,将布玛从家中接了过来。 如果苏庭是六重天的道行,修为力压众人,夺得魁首,反而他们会看得轻了几分……可偏偏苏庭连五重天的道行都未有达到,却几乎将内中对手,尽数扫杀。 在那十面埋伏内,吴中强眼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骇然。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躲闪,在这些修为之力呼啸而来的时候,他迸发了最为极致的防御。 毕竟任务失败爆出来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而是赫赫有名的斯大林。 所以说,人就是不能作死,又不是真的法相天地,真以为套上外骨骼石头就能假装自己是钢铁侠? 广成子是上古轩辕黄帝之师,曾于战神殿中破碎金刚,金身千年不朽,端的是一位神话人物,此人留下的长生诀,亦是一部阐述大道至理的神奇功法。 刘天在今夜的“篝火晚会”上,玩的颇为开心,自从他经历那次生死之后,就在也没有体会过什么是欢乐,他毕竟才是一个十几岁的修道之人,如果是在凡俗人眼中,他还是一个孩子。 林德斯内打开了离开的道路,那是一团朦胧的光,穿过去,便是茫茫的黑暗禁区。 “你请客,自然会请我吃好吃的。这一点我放心。”方诗韵笑了。 原本昏暗的天空越发低沉,层层乌云密集而来,汇聚在了山顶上空,其中电闪雷鸣,条条闪电穿梭,令人窒息。 林枫刚化解了饕餮的攻击,抬手一挥,一道水属性魔法元素形成,化为了一道巨大的冰龙,向着梼杌发出的火属性迎击上去,火龙遇到冰龙之后,立刻发出了巨大的爆炸,梼杌也被林枫击退了。 无极蹲在地上,好半天才把这口怒气咽下去!不然怎么办?玄天尊那老不死的在仙界呢,自己又够不着他!要是以后碰到他,估计无极也拿他没办法。去找玄天尊的晦气,那跟找虐有什么区别? 没有凑上前看地图,黄忠自然是不知道韩言在说什么‘对了’,因此只能开口询问。 如果韩馥真的跟韩说有那么一些关系,韩言似乎就有必要去提醒一下这位冀州牧了。 现在大汉朝之中,皇室宗亲其实为数不少,但是有没有实权却是跟他们有没有爵位没有关系了,这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 这一记攻击爆发之后,大殿一阵晃动,但是这个单体攻击的技能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就在我们也要释放技能之时,那邪光猛击突然转变,而变成了许多血爪向我们打了过来。 “喂!你把我们叫来不是就为了听这句话的吧?”沃尔夫不大一会功夫就把整瓶白兰地喝掉了一半,气势汹汹的质问之中也带着浓浓的酒气。 ------------ 第一百零一章 虾兵蟹将 第一百零一章虾兵蟹将 一路颠簸,单子寅是当真有些吃不消。 当天晚上到了驿站,迎程程便见玉枢去找人要热水,想必是要替单子寅热敷。 玉枢自己也一瘸一拐的,平日里跟着单子寅在将军府,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 迎程程将铁男叫过来:“药给他们分一些。” 铁男噘着嘴,有些舍不得:“那药 原本强硬无比的墙壁,在经过的这些蚂蚁的啃食之后,李风现在居然一把就抓了下来。 这天我在酒店睡了一整天,傍晚睡醒之后,我才退房离开酒店,而后背着包坐上一辆出租车,屁颠屁颠地朝苏雨菡家里赶去。 眼下蔡瑁被贬到长沙,黄祖又被要胁退回到夏口,刘表在襄阳真正能依靠的,也只有蒯氏一族。 云飞震惊之余,再次试着将神识沉入球体,这太极阴阳球又变得无边无际,无法探查了!云飞决定抵近观察,就向那太极阴阳球飞去。 可同时,为了江玦黎,又有什么苦是不能受的呢,只要江玦黎能够醒来,就算让她受再多的折磨,她都是愿意的。 “你确定,唐宇是你亲哥。“乔夏拿过光盘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竟是十二年前,那时唐宇二十岁,她才十一岁。 “瑶儿,你如果想为你父亲报仇,那就要学会忍耐。”在苏慕瑶的梦中,苏启安是个会温柔的与他说话的男子,而不是那个平日里只会跟她筹划计谋的人。 晚饭过后,门板进了府,随他而来的还有十名虎背熊腰的护院武师,宜儿正有些愁着府里的安全问题,有了门板带来的这些人,到是才算真正的放了心了。 “好吧!我就再等一会,要是他们还不来的话,我们就走!”李风只能这样说道。 借助这事既可以收拾史军,又可平息谣言,一举两得,凌志远绝不会手软。 一直到夜色阑珊,沪海的医疗专家才给出结论,祁山县人医对病人处置是得当的,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什么时候醒来,那得看情况而定了。 如果刘兰雄给沈鹏飞的那张支票,仅仅只是几百万港币的话,他肯定得当场就给严词拒绝了。 莫凡不敢大意,急忙收起乾坤袋,然后闪身退后一步,紧跟着再一个箭步冲向前来,同时,手中天罡剑挥舞而出,直奔那长枪而去。 尤永昌帮了凌志远如此之大的忙,这点面子一定要给,凌志远当即表示,到时候他来安排。 “白城主可能认错人了,程某并未记得何时与尊驾会过面。”程昱闻言抱拳答道。 外圈一般能收获到炼制先天丹的主要药材百药草,而内圈则能有机会获得炼制筑基丹的主要药材无忘花。而到了核心地带,则毫无资料显示。 就连观看台的众人亦是对龙平凡的性命感到担忧,不过亦是有少数人还是相信他能创造奇迹。 “这里就是蜀山剑门?呵呵,十多万年前,我倒是去过你们另外一个驻地,那里比这里还要宏伟……”丹虚仙人笑道。 “辰曜,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你将混乱域搞乱的那一天,便是将混乱域彻底送给了我!”苏逸凌立虚空,目光中带着震世的威严,看着对面辰曜。 瞬间对着打头的隐鹰,喷出一股恶臭的黑液,直接看着隐鹰惨叫一声落到地上,拍着翅膀打起扑腾来。 事实上姜山在很多人眼里往往都是严肃多于慈祥,而他今日之所以如此反常,也正是受陆尘身上的那股亲和力所影响。 血狼在此时也是真的看出了沈锋确实犹豫,并不是要玩猫戏耗子的游戏。思量了一下,血狼这个将死之人反过来替沈锋出主意。 陆风听了这话,心领神会,直接开始运行自己的风属性灵魂里,同时感受自己新的身体,和领悟源源不断的进入自己身体里的强悍而柔和的力量。 楚青心里充满了愤怒,可是此時也是不得不將手松开,那信号弹便是被西瑶的鞭子卷了過去。楚青一邊要应付着狼克的攻击,一邊也要留意勇士的袭击,已经是有些应付不過來。 霍宸点点头,他隐约记得,但是现在却见不着那只波斯猫在哪了。 公孙听到后,便见张扬缓缓伸出右手,慢慢的出现一丝丝鬼气,让公孙不由得皱起眉头。 八十一位青铜斗将得到沈锋的回答之后,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全部齐齐的转身,径自向远处去了。 然而,过了很久,师尊却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似乎就这般消声觅迹的一般,无论他灵识发散出去如何探查,都没有了丝毫气息。 蝙蝠战士与李少驹召唤出来的骷髅战士很像,一心战斗的情况下,从不会在意自己的生死。 「合成胶囊的等级是E,也就是说,等级超过合成胶囊的宝石不能合成。」可惜李修手上的天赋宝石没有E级的,只能以后再试试看合成两个天赋宝石会有什么作用。 当白气顶着药罐子的盖子,噗噗作响时,朱烈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 “行了,行了,这回就这样了。咱们下次再来过吧。”阿夏夏大大咧咧说道。 这里全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一株高达十数米由无数蓝色藤蔓组成的特殊植物,出现在了苏醒的面前。 利用现在的优势,他们必须拿掉一些战略性资源。对方中路一塔,就是首选。 而珍珠在此刻,随着爆炸消失地无影无踪,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没有过多的怀念,顾徐连忙换好衣服,然后凭借记忆在盒子里,拿了自己全部的新年钱四百块。 电竞圈不大,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少有人会选择撕破脸皮,顶多就是私底下联系的少不那么熟络,但你要真说像粉丝们脑补的那样你死我活也不至于。 换句话说,花公子和死者之间没有身体接触,没有空间造成死者窒息而亡。 只听几声惨嚎声,鲜血四溅,韩颖软趴在了他的面前。而莫玉、柳玉莲和李云柔根本就不管这些,还一刀又一刀地砍向韩颖。 眼里带着暖意,心里竟然意外的平静,平静的他忽略不了隐在角落的那一丝丝欢喜。 季维摸了摸脖子里席湛安安静静的脑袋,听到关门的声音,按耐住了有些情动的心。 ------------ 第一百零二章 抢被子 第一百零二章抢被子 已经凉透了的馒头,单子寅自然看不上。 但玉枢有办法。 他将馒头片成了片儿,又去逛了趟厨房,要来个生鸡蛋,将馒头片儿裹上鸡蛋液,在火上这么一烤…… 顿时香味儿就飘满了整间屋子。 单子寅挪了个方向,朝着迎程程的方向,吃得正香。 方才就因为满腹心事没怎么吃东西的迎程程,此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什么叫小人得志了。 他吃得如此之香,丝毫没顾及对他有馒头之恩的迎程程。 铁男没跟过来,这时候要怼人就得自己上。 迎程程悄悄吞了吞口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也没见你谢我。” “多谢夫人了,在一群饿狼之中还惦记着给我与玉枢留了两个冷馒头。”单子寅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带了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于是让人更难分辨出来,他究竟是真心感谢,还是在讽刺。 迎程程心中更加不爽快,不满地道:“你究竟是如何在将军府长大如此大的?此前去迎亲时,我与单莺阿姊切磋过一回,她身手可好得很!” “那又如何?”单子寅根本不以为意,“贵妃娘娘还是武功高手呢,单家就只我这么一个男丁,也就我这么一个废物,还叫夫人给摊上了,你可真是时运不济。” 大树 这话说得,既没有讨好迎程程,又贬低了他自己,也不知说来做什么。 “你也不必同我说这些,迎春笑是我母亲程氏的家业,如今就算我有心想将家产从迎氏父子手中夺回来,也连根针都拿不稳,顶多给你缝缝那蜈蚣似的伤口,摊上我,你的时运也好不到哪里去。” 单子寅极快地接了一句:“如此看来,我与夫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须得一生一世做恩爱夫妻,免教旁人受苦。” 迎程程:“……” 说起这个,他还真是反应极快。 但单子寅见她被噎住,不知怎么的,心中又不爽快起来:“不过夫人未必想与我一生一世,毕竟如此天赐良机,马上就要奔赴西南,去见九王爷了。” 这到底又与九王爷什么相干? 迎程程直接骂出声:“你是不是找抽?” 单子寅抬眼,眼皮都没怎么撑开似的瞥了她一眼。 “夫人这话真是好没意思,明知我体弱多病,无法与九王爷相提并论,想对我动手本就如同捏死一只蝼蚁……” “九王爷九王爷,成日就只知道将九王爷挂在嘴上,你如此挂念他,先前便该随他一起南下!”迎程程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就是不想与我同住一屋?直言便罢!” 她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幸亏单子寅眼疾手快地将人拉住。 但就是他那点力气,对迎程程来说简直什么也不是。 只须稍稍一甩,单子寅人都哟站不稳。 可是迎程程还是没忍心。 “不管你有多不乐意,但接下来的日子都是我与你一道,”迎程程说着声音都有些嘶哑,“此后不论你多么吃不下,也得吃饱,否则很容易病倒。” 她顿了顿,眼见单子寅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就只好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颜悦妹妹若在京中得知你又是挨饿又是受颠簸之苦,也会心疼的。” 这话题不知如何扯到了颜悦身上。 单子寅蹙了蹙眉,本能想开口提九王爷,忍了忍还是没说出口。 “你声音怎么嘶了?”他最后还是问道。 迎程程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摇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单子寅便道:“天寒地冻,每日赶路也辛苦,众人皆知你我是夫妻,分房睡不现实,也没这个条件,打地铺更是少了被褥,你可敢与我同床共枕?” 出乎单子寅意料之外,迎程程想也没想便点头道:“这有何不敢的?” 她上下扫视单子寅一番,用那种不屑中又带着些许同情的语气说道:“就你这样,即便想对我做什么,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有力也无心,你只管放心,”单子寅竟然还说,“主要是沿路也不太平,一来你可以更贴身护我周全,二来若有人闯进来发现你我分床而睡,引起些不必要的困扰,还会惹来陛下猜疑。” 总而言之就是我们俩必须睡一块儿,而且都是有正当理由的。 并且你不能质疑我的能力,但我对你的确是不怎么感兴趣,你大可放心。 这话不需要谁人来翻译,迎程程也能听懂。 只是听懂之后更令人生气了。 迎程程半夜睡觉的时候,一扭身子,就卷走了一大半被子。 单子寅先头还忍着,但夜里寒风习习,忍不得半刻便要冻僵,不得已只能伸手去扯被子。 只是他这点力气,如何能是迎程程的对手。 迎程程只是侧躺在那儿,便是单子寅越不过去的高山。 扯了半天,被子纹丝不动,迎程程半点动静也没有。 她本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这点警觉都没有? 唯一的解释便是,她故意的。 你根本叫不醒装睡的人,更没希望从装睡的人手里夺走她的被子。 单子寅放弃了,心想早知如此,便就该让她睡地上。 但就这样挨冻又不甘心,单子寅眼睛一闭心一横,直接朝迎程程凑了过去。 将她抱在怀里,总归比现在要暖和。 迎程程装睡装了半天,正想着不知寻个什么由头让单子寅重新回到被子里,冷不丁就被人给抱住了。 她可忍不了一点,立刻手一松,一转身,整个人朝单子寅的方向横扫了一腿过来。 单子寅连忙深处双腿去将她的腿夹住,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靠自己这点气力根本夹不住,于是连忙告饶:“少夫人饶了我罢,明日还要赶路,若是感染了风寒,平白拖累大军进度,还容易传染给你……” 也不知究竟是哪句最终打动了她,总之迎程程最后还是收了力道,松开被角,恨恨道:“明日给我老实些!” 单子寅嘟囔道:“明明是你抢被子在先,我又如何不老实了……” ------------ 第一百零三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 第一百零三章磨刀不误砍柴工 单子寅第二日一大早,便找驿站的人要了些纸张,他自己悄悄带着笔墨,还以为迎程程不知道。 于是等单子寅艰难地爬上马之后,正要同迎程程说话,就看到迎程程的脸更臭了。 单子寅就没敢第一时间同她搭话,先去找了铁男问:“你家姑娘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铁男侧头看了看单子寅,“姑爷,我们姑娘平日里性情那是最不扭捏的。” “那是自然。” 玉枢骑着马过来凑热闹,缰绳拉得乱七八糟的,还想着来八卦呢:“公子你们说什么呢?” 单子寅白他一眼:“我让铁男好好教教你骑马!” 虽说两人都从小没有学过骑马,但单子寅毕竟擅长总结规律和方法,非要上的话,还是比较容易上手的。 玉枢现在连上马都够呛,还得铁男帮忙托举,因此单子寅没少笑话他。 铁男教玉枢骑马教得很是尽心尽力,却依然不如人意,最后上马这个环节只好直接放弃,每次玉枢上下马都得铁男来帮忙。 单子寅问他:“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玉枢十分委屈:“还是公子说的,每个人擅长的点各有不同,我就擅长伺候您,不会上马不也很正常吗?” 他还学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大树 单子寅忽然很后悔,做人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他也学不会上下马,是不是就有机会赖着迎程程了? 她这一出城就冷脸的原因至今也还没摸出来。 单子寅调转马头,指挥着马儿小跑着颠颠儿地追上去。 他们这次带的队伍,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骑马也不是各种能手,加上态度散漫,走的速度很慢,迎程程早就不高兴了,但她没有立场来整顿。 更何况主帅骑马都够呛,总是和她一起出发,走着走着就不见人了。 单子寅追了好一阵,直到跟近了些,让迎程程听到了马蹄声,这才放慢了速度来等他。 “你走得太快了,”单子寅有些喘,“我粗略算了算日子,至少还要两个月才能抵达西南,到那时是何情形还不好说。” 迎程程刻意放慢速度来等他,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么一句,当下没好气道:“这还用你说?” 问完又酸溜溜地来了一句:“耽误你回去见人了?” “娘娘虽然一定会惦念,但我也是每隔几日便要留信到驿站的,并不着急回去见她。” 不知道为什么,单子寅总觉得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迎程程的心情好了不少。 甚至再开口时,迎程程的语气都好了一些:“那你有什么看法?” “我刚学会骑马,前两日时明显拖慢了行军速度,但这两日已经能快于绝大多数士兵,”单子寅还回头看了一眼,“你看,交头接耳的,没精打采的,什么样的都有,这如何算得上一支军队?” 这话也就他这个主帅能说,迎程程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只是苦于没有立场说。 “你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我小师父以前说过,战斗比的就是精气神,若是士气不足,便已失败了一大半。” 单子寅的神色瞬间微妙起来:“你记得还真是清楚。” “我小时候本来就没人管,好不容易得了个小师父肯指点我感兴趣之事,自然要无比用心。” 单子寅笑了笑:“磨刀不误砍柴工,照这个速度走下去,等到西南,恐怕蒲甘军都要攻入云南了。” “你的意思是……” 单子寅点头:“当务之急是先整顿部队。” 迎程程扯了扯嘴角,指了指单子寅:“靠你?” 随后又指了指自己:“还是靠我?” “你我夫妻同心协力,总能有办法。” 迎程程本来可能没什么好话,忍了半天还是忍下去,摇着头感慨道:“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真,还是该说你幼稚。”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京中跟着来的这群人毫无纪律可言,每日从驿站出发都要登上一个时辰才能集合。 迎程程这暴脾气,原本早就要发作,硬生生被铁男给劝下来。 她本以为单子寅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夜里入住驿站的时候,单子寅又来了。 他身上的药味已经淡了不少。 “聊聊?” 迎程程看着他,先开口问的是:“你腿好些了?” 何止是腿啊。 还有腰,还有大腿根。 或者说浑身都疼。 但身体已经习惯了颠簸,单子寅笑了笑:“若是被骑马颠散架了身子,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你想聊什么?” 单子寅坐直了,正色道:“聊整顿兵力。” “这些人虽都是纨绔,可纨绔也有纨绔的优势,就比如我,”单子寅自嘲地笑了笑,“因自幼吃得饱喝得暖,身体素质都不错。” 迎程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来练兵,大家身子骨都吃得消,练不死?” “练不死,也练不垮,”单子寅指了指自己,“我身子骨算弱的,尚且能坚持下来,这几日能明显提速,若是整个大军全都一起提速,至少能提速一个月时间。” “你可想好了,”迎程程故意激他,“若是我来练兵,单将军可得打头阵。” “这几日我让玉枢一直在留心着沿途替我采些草药,正是为了此事。” 迎程程这时候才看出来,单子寅是当真的。 她顿时严肃起来:“来真的?” “今夜我已嘱咐玉枢去给所有人加餐,”单子寅起身揉了揉腰,“明日一早便开始操练,一个都不准少,一个都不准逃,自我这个主帅开始,夫人可随时杀鸡儆猴。” 今夜住的是个稍大些的驿站,院子外有足够的地方操练。 迎程程笑了笑:“幸亏这次带出来的兵力也不算多,否则人都排不开。” “走吧。” 迎程程一愣:“去哪儿?” “才刚说了今夜加餐,玉枢特地让驿站准备了饺子,”单子寅挑眉道,“吃不吃?” 迎程程从来不挑食,但也没经历过如此长途跋涉,的确是有些日子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她当即精神一震:“吃!” ------------ 第一百零四章 练兵 第一百零四章练兵 头一天晚上,单子寅和迎程程夫妻二人还挨桌去给大家加饺子,看起来都和颜悦色的,众人还私下调侃。 “这单老将军真是家门不幸,养出这么个孬种儿子,让自己婆娘骑到脖子上去。” “可不是,看他那婆娘方才的架势,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元帅呢。” “人家本就有如此野心,还敢在御前自请挂帅呢。” 众人吃完饺子后一哄而散,还遗憾没口酒喝。 结果第二日一大早,便吃了一惊。 众人还如同以往的每一日一般,睡醒了才懒洋洋地起来,一个哈欠还没打完,便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叫喊声。 迎程程头发高高束起,穿着一身盔甲,还披了一件红色披风,不知怎么的,直接站到了墙上。 她一条腿搭在墙头,另一条腿才在树枝上,用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挂在上头。 所有人都这样用很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迎程程偏就在这时候回头。 一记眼风扫到,众人竟然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随即就对自己这个哆嗦,感到十分不可理喻。 凭什么被一个娘们儿给吓着了? 还有人在骂骂咧咧,试图找回自己的硬汉形象。 就在这时候,单家军的主帅出现了。 单子寅来晚了。 而且他是故意来晚的。 大树 因为确定了今天要练兵,迎程程一晚上都有些兴奋,单子寅昨晚还提醒她:“不论你多兴奋,明天都是块硬骨头,你必须压制住这种兴奋,为帅者,最重要就是有威慑力。” 他说得好像还挺有为主帅的经验似的。 单子寅还笑话她:“我劝你今夜还是早些睡,养精蓄锐,明日多得是你生气的时候。” 原本迎程程还觉得是他夸大其词,结果到了今日一看。 单子寅的话还是过于保守了。 所有人还在嬉皮笑脸,习惯了被人看脸色,丝毫不会察言观色。 迎程程的怒火已经拱到了心肺处,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了。 单子寅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帮迎程程立威。 “身为主帅,目无法纪,迟到多时,”迎程程站在墙头,俯视着单子寅,威严道,“依军令,该当如何?” 铁男在地下出声呼应:“主帅违令,罪加一等,当示于众人,笞十二!” 原本商量的是,笞个四五下做做样子也就行了。 那些公子哥儿平日里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呐,四五下足够了。 但单子寅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既然是要立威,军法是如何便如何,越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效果越好。” 于是迎程程高呼一声:“来人呐,将单子寅拿下!” 众人眼看着从角落里出来了一只看上去训练有素的小型队伍,直接上前去缚住了单子寅。 单子寅看上去在挣扎,但又根本挣扎不开,最后被硬生生抓着,押到了迎程程面前。 他朝迎程程微不可闻地眨了眨眼,示意她,不用客气。 都到了这个份上,迎程程也的确不打算跟他客气了:“来人,笞十二!” 她已经亲自训练出来的那几个人,同昨晚已经截然不同。 迎程程说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 单子寅很快被拿住。 一鞭一鞭下去,很快就不止是皮开肉绽。 被抽打掉的,还有整支队伍的散漫和没规矩。 迎程程从墙头飞下来,冷眼扫视了一遍已经完全愣住的所有人。 “集合!” 只听唰唰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依次列队,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还有个别人在叫嚣:“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大元帅动手,不过就是个商户家的臭娘们儿……” 话音未落就捧着脸“哎哟”了一声。 这一鞭是迎程程亲自抽下来的,直接抽在了那人眼睛和半张脸上。 “嘴里再这样不干不净,这一鞭就不只是要你一只眼睛而已了,”迎程程冷笑一声,随后再扫了一眼众人,“还不站好?” 这世道,如若不是服家世、权力,便是服能力、服手段。 迎程程本是女儿身,又出身商户,如何能入得了这群皇亲贵胄的眼呢? 那就只剩下足够强大的能力,和刚硬的手段了。 通过一天训练下来,迎程程很快发现这些人的身体素质是真的不行,但身体条件还不错。 换句话说,单子寅将自己和他们分归于一类的考虑是非常准确的,这些贵族公子们,平日里肩部能抗手不能挑,但当真让他们去干这些事,身体完全扛得住,不会累病,只会累趴下。 累趴下不算事儿,只要多来几遍,身体习惯了,日后便会一日比一日精神。 这支队伍算是带下来了。 当天晚上迎程程亲自给单子寅上药:“倒是比我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先拿主帅开刀,已足够震慑住绝大多数人,”单子寅上药时疼得龇牙咧嘴的,“我猜到会有人公然忤逆你,但你那几鞭子下去,便无人再敢胡来了。” 他想了想又问:“那人的眼睛能保住吗?” “没下大力气,猜也能猜到这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皮娇肉嫩的,”迎程程上药的手劲儿倒是加大了几分,“你还有心思担心旁人呢,就不问问你背上这些会不会留疤?” “留疤也无妨,”单子寅心态好得很,“到时再有人说我无丝毫男儿气概,我便宽衣给他们看看,世间哪个男儿还能有如我这般的伤疤?” “被罚出来的伤疤,还当功勋去炫耀呢?”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是受罚而来?” “军中可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铁男适时泼冷水:“待到真正上了战场,姑爷这身伤疤说不定还会被其他伤痕盖去。” 玉枢也说:“今日这些目睹公子受罚之人,还不一定有命活着回来呢。” 两句话把单子寅和迎程程同时说愣住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沉默起来。 还是单子寅率先打起精神来打破沉默:“明日还练吗?” “练!”迎程程想也不想便答道,“趁热打铁,待他们身子恢复了,再来练,远不如一次到位效果好。” ------------ 第一百零五章 检阅练兵成果 第一百零五章检阅练兵成果 接下来几日,迎程程干脆在这个驿站安营扎寨下来,每个人都叫苦连天,却又只敢私下抱怨,当着迎程程的面,多说几句就要挨鞭子,当真动起手来,就更不是对手了。 到后来私下抱怨也不敢了,因为会有人偷偷打小报告。 第二日一大早,迎程程便在鸦雀无声的用早膳时,清了清嗓子直接说穿道:“若有人仍对我的安排有不满,大可直接来与我谈,私下交流既无法解决问题,还有被人出卖的风险,实在没有必要。” 一下直接将背后说话坏的,还有出卖朋友告黑状的人全都给点了。 自此以后,再没有人敢违逆迎程程。 迎程程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铁男就很骄傲。 “我就说了,咱们姑娘就没有收拾不乖的人!” 玉枢这时候连忙替单子寅找补道:“也多亏了我们公子的配合!” 他们两个都像张开翅膀护住自己小鸡仔的老母鸡似的。 迎程程活动了一下手腕,公布了一个消息:“你们收拾收拾,明日准备出发了。” 除了单子寅之外,其余两人都愣了愣。 玉枢先问了一句:“旁人可都知道了?” 迎程程笑了笑:“若是提前告诉他们去收拾行囊,我明日一早如何检阅这些日子的练兵成果?” 大树 玉枢立刻明白过来,迎程程是打算好好看看,这群公子哥儿们经过她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造之后,明日能否在规定时辰及时出来集合。 “收拾东西的时候,不要让他们发现了,”铁男立刻提醒道,“我发现这几日总有人在咱们门口鬼鬼祟祟的。” 当所有人都发现打不过迎程程之后,就只能想办法偷看她的行动线,来降低自己受罚的几率。 可这不就是作弊吗? 玉枢这时候好奇问了一句:“你也会提前收拾吗?” 铁男摇头。 于是玉枢争起了不必要的气:“为何就让我一个人作弊?” 铁男被噎住了:“提前告诉你还不行了?” “不行!”玉枢回头看向单子寅,“我也要明日收到消息之后再来收拾!” 单子寅这次伤好得很快,主要也是受罚的时候掌握了技巧,伤口只是看起来唬人,并没有伤得多严重,他看到玉枢看过来,就耸了耸肩:“我明日也得与你一同收拾。” 迎程程笑了笑。 “真正上了战场,还能分谁是公子谁是小厮?刀剑无眼,慢一步可能就会要了命,”单子寅侧头看向一旁正吃红薯的迎程程,“因此就连夫人明日一早,也须亲自收拾细软,而非假手于铁男。” 迎程程这才点了点头:“不错,算你有几分长进。” “被夫人如此调教,若还毫无长进,岂不是辜负夫人一番心血?” 玉枢这次算是看出来了:“所以你们本就是这样打算的,还故意让我提前收拾,若我方才当真了,会否要罚我?” “还没想好,”迎程程又笑起来,“主要看你怎么选,是何表现。” 她现在的笑和以前的也不大一样,笑得让人有些发怵。 玉枢哆嗦了一下:“少夫人,你这样有点吓人……” 迎程程这回明确地瘆人地笑了一下:“若要上战场,手里还得捏多少条人命?踩着敌人的尸骨爬上来,这笑容我算是练出来了呗?” 她明明语气里还带着笑意,但真的让人下意识会发抖。 玉枢开始为明天的自己担心起来。 不过人总是容易低估自己的能力,这天晚上怕是谁都没睡踏实,甚至还提前许久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既没有胆子弄出大动静来,打扰到迎程程,也没有胆子安安稳稳睡觉,唯恐一个不小心就睡过头了,来不及收拾东西。 迎程程的军威,这就算是立住了。 等到大军训练有素地出发时,单子寅骑在马上还有些没有真实感,他凑到迎程程的马边悄声道:“你觉不觉得像做梦似的?” 迎程程蹙了蹙眉:“出发之前总担心自己是在做梦,不敢相信有朝一日我当真可以领兵出征。” 她顿了顿:“但看到这群虾兵蟹将的时候又觉得,还蛮真实的。” 单子寅正要开口,迎程程又很谨慎地纠正道:“现在也不是虾兵蟹将了,怎么也能算得上是……小兵小将了。” 现在只能说是有组织有纪律,不至于被人一打就溃不成军而已,但如果真的要成为一支有战斗能力的队伍,还需要一场真正的战争来锤炼。 “你害怕吗?”单子寅忽然问。 “怕?”迎程程鼻尖皱了起来,“怕单老将军出事?” 她若是不提,单子寅就像是忘了单老将军还重伤这件事似的。 迎程程发现,就算她主动提起来了,单子寅还是若无其事地直接绕过这个话题:“战场和练兵不一样,有多血腥恐怕无论是你,还是带来的这些人,都难以承受。” “听起来你好像上过战场,见识过一样,”迎程程先没当回事,但见单子寅的脸色依然很严肃,才仔细想了想,“你是想提醒我,到时候需要给大家做战前动员和战后疏导?” 单子寅摇了摇头:“我只是提醒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迎程程自己也是第一次上战场,真到了那时候,她自己恐怕都会崩溃。 单子寅心事重重地落后了几步,从后头人的角度看起来,不论是站位还是他们的着装和精气神,怎么看都是迎程程更像主帅。 “你说,单夫人当真有本事带我们去打蒲甘吗?” “你还是太乐观了,我先前都觉得我们根本到不了西南。” “单老将军到底是不是真的重病了?” “至今还没收到消息,应当是好些了罢?” 众人现在是一会儿激情昂扬,一会儿又忍不住腰酸背痛地松懈一下,过一会儿又悄悄挺直腰背,生怕被迎程程一回头就看见了。 实际上迎程程就算回头,也无论如何看不清每个人是否斗志昂扬。 但大家就是会如此担心,也悄悄开始用真正的士兵来要求自己了。 ------------ 第一百零六章 眼线密布 第一百零六章眼线密布 寒冬过去,春暖花开,御花园中的风都带了些清香。 谢清每年到这时节,才会起那么一些些兴致,到御花园中逛一逛。 因为她有这个兴致,赵堃就命花匠精心培育了一些赏心悦目又带奇香的花儿移栽到御花园中来。 只是谢清看到这些花儿,好像也没有多么开心。 赵堃这一日 “这家伙就这么赢了?这tm也可以?我要有这些装备我tm也能赢吧!”别说是坐在挑战席上的了,就连坐在观众席上的观众也表示不服起来,就这么赢了? 说出这话的人没两秒就被人打了一个脑瓜崩,如果说他们感应不出来也就算了,那坐在场旁边的校长,那主裁会不知道吗? 系统商城里有各种各样的商品,包括神龙大陆存在的,也有神龙大陆不存在的,甚至还有异次元的东西,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这里买不到的。 自从沉迷于游戏之后,叶幻就把每天自己所有零花钱,包括早餐钱全部拿去买游戏装备,这样的生活叶幻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一个从死亡岛走出来的幸存者,如今仿佛又过上了曾经的废柴生活。 说着,佣兵团首领拔出一把大刀,直接朝着一个村民的脑袋砍去。 斗地主,一共54张牌,每张票都是木头削成卡片制作而成,拿到手上有些粗糙的感觉,自然没有真正的扑克牌舒服,不过别有一番风味。 头顶的天空中浮现出成千上万的光矛,这些光矛覆盖着整片天空,一旦全部落下,就算是一整个天启超级人类聚集地都会毁灭,更何况是韩国首尔呢? 赵出此时是一副王侯打扮,头戴冠冕,身穿一件红色镶以蓝纹的长袍。七分红三分蓝,这种色泽,是阴阳家们给赵国定下的国色。 阿猫拿出了那只力一五兄弟合力为它打造的竹棍,微微挥动便有清风吹来。 “尔等这里可是妖族青丘?奉祖巫之令,青丘一脉即刻起加入灭昆行动,不得有误!”这些修者冷言冷语到。 柳菡萏神智有些混乱的样子,说着说着,露出了痴痴的笑容,带着阴狠与恶毒,看着段锦睿,看着柳墨言。 余雪莲看着手舞足蹈的余雪儿,轻轻道“这个丫头,”脸庞之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不了,我明日早上再来看她。你照顾好她。”说完,就起身出了寝殿门,往钟离朔给他安排的客房去。 闻人雅不知道这几个家伙心理嘀咕什么,沈枭却是感觉到了,实在是这几个家伙扫过来的视线完全不带一点掩饰的好奇。 金属呈现莹白色,虽然表面被煤渣染黑了,但是捏在手里那种特别冰凉的感觉很是怪异,尤其是那种颜色,在晚上都是尤其显眼。 轩辕睿伸手扶起她,不容她反对,用风氅紧紧裹住她,坐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端着汤碗搂着她,一勺一勺喂她喝下一碗胡雁参汤。 古代历史上最有名的嫁祸于人之计发生在汉代,当时曹兵十七万人围攻李丰,因李丰闭‘门’不出,曹军相持了一个多月后,粮食将要用完。 锦瑟步步跟着那名宦官,心中满是不悦。但是却不能尽数表现出来,只能将忍着。宫中的宫殿房屋甚多,永巷错落,锦瑟一遍用心记着她来时的路,一边还提防着,不要被随行的宦官发现。 ------------ 第一百零七章 奄奄一息 第一百零七章奄奄一息 真正抵达西南单家军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单子寅带来的这支新队伍,虽说算不上训练有素,但也已经算得上是一支像样的队伍了。 这让九王爷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但眼下九王爷并没有心思同他开玩笑,而是十分沉重地看着他说:“子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单子寅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一旁的迎程程因风餐露宿,明显比在京中时已经沧桑许多,她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下,连忙问:“单老将军伤势如何?” 他们从京中快马加鞭赶过来,已经是他们能走的最快速度了,但对重伤的单廷昉来说,却每一日都熬得十分艰难。 等到单子寅来到他病榻前时,他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单子寅对单廷昉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 上一次见到他,还不知是多少年前。 单廷昉这张脸,在他记忆中一直都是天圆地方,还是大胡子的样子,不像是现在这样,瘦得只剩下骨头。 而且在单子寅记忆中,单廷昉永远都是高大威猛的形象,可他现在却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风吹一吹都能被吹走。 这让单子寅觉得非常非常陌生。 他甚至在看到单廷昉之后,往后退了一步。 大树 还好迎程程就站在他身后,及时抵住他,还把他往前推了一把。 常太医把完脉,直接老泪纵横地哭喊道:“将军!将军您身子怎会亏损至此地步啊……” 单老将军胸前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看上去是被人当面一刀砍下来的。 迎程程立即开口问道:“单将军当时未曾穿盔甲?” 若是身穿盔甲,无论如何不至于伤到如此地步。 九王爷叹了口气:“军需物资向来短缺,若非万不得已,单将军也不至于脱下自己的盔甲去护住他的兵。” 而且按照当时的情况,蒲甘已在同我大兖和谈,本不该会有如此激烈的战况,结果单家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遇重袭,单将军带领众将士浴血奋战,直至最后一刻,才终于等来九王爷的援军。 九王爷当时能带领的人马并不多,连先帝御赐给他防身的护卫军都带过来,才勉强抵御住蒲甘军的猛烈进攻。 再而衰,衰而竭。 蒲甘军进攻最猛的阶段已经过去了,现在勉强能让单家军有喘息的机会。 单将军一口气吊着,就是仍不放心他的单家军们。 单子寅直接懵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赶过来之后面临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单将军的病危。 常太医在单将军的军帐里待了一整个下午,到了夜里,才满脸泪痕地来找单子寅回话:“老将军就在这两日了,公子若无他要事,就尽可能去陪陪他吧。” 单子寅此时正对着眼前的沙盘发怔。 迎程程先是充满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很快去看向九王爷。 九王爷朝她使了个眼色。 很快迎程程就跟着九王爷走出军帐。 “九王爷,单将军……” 迎程程也有些哽咽,眼眶都红了,不知道能怎么往下说。 九王爷脸色也很沉重:“单将军多年来身体亏虚,已是强弩之末,他能撑到今日,已是奇迹。” “他是在等……” 迎程程那个名字都不忍心念出来。 九王爷道:“单老将军一走,群龙无首,单家军虽训练有素,但他们都与老将军感情深厚,即便是本王在,也很难直接统帅他们。” 迎程程点了点头:“所以陛下才非要单子寅来这一趟不可。” “单将军虽然从不说出口,但他心里多年来一直都很惦记子寅,”九王爷叹了口气,“如今能代替他统帅单家军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 迎程程一边听一边点头。 直到九王爷说出最后一句:“那便是你,程程。” 迎程程点头的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九王爷:“我?” “你,”九王爷十分肯定地说,“只能是你。” 他还给出了解释:“子寅自幼体弱,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当时单夫人怀他时刚巧得知老将军受重伤,动了胎气……” 这还是迎程程第一次知道,为何单子寅会如此体弱多病。 “这也正是单将军后来不忍心将他提到军营中来强行锻炼的原因。” 先天不足是身体硬伤,还能追溯到单夫人当年受的苦,只要这样一联想,单将军就不忍心了。 “那单将军……” 迎程程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直接问出来:“单将军还能撑几日?” “恐怕就在这一两日了。”九王爷看着她道,“子寅能为军师,能为谋士,却非将帅之才,但你二人夫妻一体,由你来出面,或能服众。” 此事若在出发之前说,迎程程必定会壮志满怀的一口答应下来。 但如今她已经历一路艰辛,深知练兵不易,若非单子寅配合演了一出苦肉计,如今恐怕还在路上浪费时间。 “只是单将军若是新丧,莫说众人无心拥护新帅,就是我一介女流,也难以服众。” 九王爷轻笑一声:“你如何能说服皇兄跟着子寅一同来的西南?” 迎程程愣了愣,下意识答道:“我去宫里求的贵妃娘娘……” 她猛地一顿。 九王爷勾了勾嘴角:“既能说服皇兄皇嫂,路上又能收服一群纨绔子弟,本王信你的确有帅将之才。” 他抬起头怅然看向天边,再次开口时却已是壮志雄心:“这一仗本王要你一战成名!蒲甘这次必须一劳永逸,让他们不敢再犯!” 迎程程的心跟着“砰砰”狠狠跳了几下。 “九王爷如此信任,程程必定不能辜负,”迎程程眼神很快果决起来,“只是真到了那时,恐怕还需九王爷配合。” 杀鸡儆猴。 招数单一但有效。 在路上整治那些纨绔子弟,需拿帅将单子寅来开刀。 但若要收服在战场厮杀多年的单家军,一要尊重单子寅,二要能立下军威。 那么唯一一个能拿来开刀的,就只剩下既有军功又身份显赫的,九王爷了。 ------------ 第一百零八章 临终托孤 第一百零八章临终托孤 常太医在单将军身上扎了三针,替他强行续命一日,让他得以和单子寅好好相处。 他们父子二人多年来不曾相见,彼此之间多少都有些生疏,四目相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单廷昉先轻笑一声打破这沉寂。 “你同你娘长得可真像。” 单子寅对母亲的印象也不深了,他心中只知道,母亲是因为单廷昉死的,临死之前还在担忧她唯一的儿子再无依靠。 而单廷昉对得起天下人,却并不是个好父亲,他从无一日想过他还有个儿子已经没了母亲,需要父亲照顾。 单子寅曾经无数次畅想过,有朝一日他站在单廷昉面前,该如何铿锵有力地质问他。 但没有一次是现在这样,面对的是生命力正在一点一滴流失的单廷昉。 “是吗?”他干干地笑了笑,“府中没有她的画像,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 单廷昉怅然道:“是我对不住她。” 顿了顿,他又道:“也对不住你。” “道歉的话,等你下去了,直接同我娘她亲自说吧,”单子寅扯了扯嘴角,“我来也不是为见你,实在是圣上让我领兵,没法子推拒。” 单廷昉勉强打起了精神:“如今蒲甘军仍有北上进犯之心,不得不防。” 大树 “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单子寅问道,“你如今重伤的消息,派人通知祖母了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若是老身不在,单家军何以能撑到九王爷援军之日?” 单子寅诧异地回头。 只见谢太君掀开军帐的帘子,正往里头走来。 单子寅万万没想到,多年来一直号称入深山礼佛的谢太君,会出现在西南的军营中。 单廷昉笑了起来。 他用气音道:“若无你祖母,何以有单大将军今日。” 谢太君走到单廷昉的病榻前,在榻边坐下,身手握住了儿子的手。 “老身这一生,很高兴养了你这么一个儿子,率领众将士守护我大兖多年,保住一方百姓平安。” 她拍了拍单廷昉的手:“我知你多年来一直惦记舒琴,但这世间事向来如此,忠义难两全。” “幸亏子寅好好地长大,母亲、母亲……” 单廷昉一口气上不来,面色逐渐惨白。 单子寅心中有一块地方在慢慢往下坍塌。 “母亲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谢太君软声安慰他。 单廷昉的另一只手艰难地伸出来,眼神也落在了单子寅身上。 仿佛有千斤重的什么东西堵在了单子寅喉咙口。 他的手迟迟不肯伸出去。 单廷昉却已经没有力气再撑着了。 “程程……” 单子寅被这一声呼唤惊醒,正要起身去叫人。 迎程程恰好这时掀开帐篷帘走进来。 “单将军,程程在。” “你与子寅婚事……”单廷昉歇了歇,才有力气继续说道,“并非我有意不回去,也并非有意怠慢你。” “我都知道,”迎程程眼眶泛红,有泪水呼之欲出,“将军是英雄,有天下儿女要守护,没法子擅离职守。” 单廷昉虚弱地笑了笑,嘴唇已经干裂出血印:“我此生唯独对不住舒琴与子寅母子……” 他向迎程程伸出了手。 迎程程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握上去。 单廷昉的眼神又缓慢地落回了单子寅身上。 谢太君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既没有以一个即将失去儿子的母亲身份,也不曾以祖母身份相逼,非要单子寅在此时此刻去原谅他的父亲。 但迎程程却直接上手将单子寅的手拉了过来。 他们夫妻二人一同用手握住了单廷昉的手。 她也没有代替单子寅去说出什么原谅你了的话,而是正色朝单廷昉作出承诺:“我,迎程程,日后一定保护好单子寅,尽全力不让他受伤害。” 迎程程的想法非常简单,她此前同单廷昉毫无关系,却得他庇护,才能在京中安稳长大,如今有机会成为一家人,替他照顾儿子也是应该的。 这与什么身份啊,责任啊,没什么关系。 纯属她愿意。 单廷昉终于安心地笑了笑。 “我就将他,交给你了。” 他最后充满不舍和怜爱地看了一眼单子寅,手上的力气已经逐渐流逝,慢慢开始往下垂。 就在这时候,迎程程忽然感觉到有另一股力量萌生出来,握住了她和单廷昉的手。 单子寅最后还是开口道:“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并不是对我毫不关心,只是要我此刻就说原谅,也只会是违心之语。” 单廷昉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不必原谅,你本就不该原谅我。” “但你毕竟是我父亲,这一身血肉都因你而来,”单子寅叹了口气,“至于你与母亲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是你们自己去掰扯。” “父亲,”他最后说,“你这一生为大兖付出一切,你是英雄。” 迎程程直接哭出了声。 谢太君亦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就在这时,单廷昉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柔情之色来,他轻唤了一声:“琴儿……” 琴儿? 迎程程带着泪抬头,看向单廷昉目光的方向。 那里分明什么也没有。 单廷昉将手从他们手中抽出来,极尽眷恋地伸向虚空中的某一处:“琴儿……” 是舒琴。 是舒琴来接我了吗? 我这一生戎马倥偬,护住了许多人,也斩杀了许多人。 午夜梦回,从不曾惊慌失措。 唯有得到你病逝消息那一夜,总是睡不安稳。 朦胧间,似乎又回到了被你与父亲救了的那一日。 你以柔弱之身将我背回去,悉心照料,才终于救回我一条命来。 你是否直到生命尽头之时,都仍在怅然,认定我娶你只是为全你父亲临终嘱托? 琴儿,你还是有所不知。 若要报救命之恩,全你父亲临终托孤之意,我大可收你为义妹,替你另觅好儿郎,备齐丰厚嫁妆,送你出嫁。 娶你完全就是因为…… 我心悦于你。 仅此而已。 我这一生何其有幸,能娶得如此佳妇。 你这一生却何其不幸,遇到我。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你竟然还愿意来接我吗? 单廷昉最终是含笑闭上的眼睛。 ------------ 第一百零九章 秘不发丧 第一百零九章秘不发丧 单廷昉重伤不治的消息,是快马加鞭以密函的形式传回京中去的。 秘不发丧是谢太君同众人商议之后,大家共同做出的决定。 眼下和蒲甘大战在即,随时可能拔营,若是公开宣告单廷昉的死讯,一来容易动摇军心,二来蒲甘那边这些年一直没敢直接越入我大楚境地,主要就是慑于单廷昉的魄力。 真正知道单廷昉死讯的这几个人,还谁都不能表现出伤心的样子,来走漏风声。 九王爷曾经和单子寅说过的那些话,直到他真正走入军营才知道所言不虚。 单家军中的每一个人,都对单子寅有天生的亲切感和怜惜感,仿佛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似的。 在亲切和怜惜中又不是敬重。 单子寅只要出了营帐,见到的每一个人见到他都是一脸慈父的笑容。 怪道不论他究竟有多不适合出任新的大帅,陛下都坚持要让他领兵来西南。 单家军已经不止是陛下的军队,不止是大兖的将士,他们心中更服的,只有单廷昉,和他的儿子。 哪怕这个儿子只是个绣花枕头,从未上过战场,还被陛下羞辱地赐婚给商户之家去入赘。 因着这件事,还有不少人都在迁怒迎程程。 迎程程接连在馒头中吃出两次虫子之后,才终于忍不住在营帐里发了顿脾气。 大树 “谁看不惯我,直接站出来同我单挑,我还算你是个好汉!”迎程程冷笑一声,“只知在吃食中玩这些下三滥的把戏,算什么东西!” 立即就有一个伙头兵跳出来怒斥一声:“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欺辱我们少将军,还跟至此地来继续羞辱,我念你是女流之辈才只如此警告而已!” 迎程程冷笑道:“单子寅是陛下亲封的将军,将军就是将军,什么叫少将军?” 那伙头兵一愣。 迎程程又道:“我何时欺辱他了?跟来此地亦是陛下授意,你敢抗旨?” 伙头兵梗着脖子反驳道:“谁说我抗旨?我抗的是你!” “这可真是稀奇了,”迎程程一脚踩在长条凳上,“你方才口口声声说我只是女流之辈,你欺辱女流之辈又是什么英雄好汉?” 她怒斥一声:“你敢同我较量吗?” 伙头兵抄着菜刀就砍了过去,用实际行动证明…… 他的确是敢,但打不过。 迎程程踩着长条凳的腿一用力,整个长条凳一头翘起,她立刻旋转身体用另一只脚将凳子踹出去。 凳子照着那伙头兵的面门直冲过去,人跟凳子一起飞了起来,随后又一同重重落在了地上。 原本看热闹的人,此时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吃食,一同站了起来。 兵营中的人全都起身,将迎程程围了个水泄不通。 没人直接逼近,却将所有去路全都堵死。 铁男上前一步亮出手里的家伙事儿,同迎程程背背相靠,警惕地环视周边的情况。 所有人一言不发,驾驶却是蓄势待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就在这时,军帐外传来了咳嗽声。 单子寅素来身体不怎么好,这次舟车劳顿地赶了这么许久的路,路上还替迎程程立军威,导致又受了笞伤,直接造成了如今他每次出现都势必会伴随一些咳嗽声。 因此咳嗽声一响起,军帐内所有人都知道,是单子寅来了。 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丝毫没有改变。 所有将士们依然是呈攻击状在看着迎程程和铁男。 迎程程和铁男也是一副随时打算还手的防御姿态。 单子寅进来之后,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就开始慢条斯理地喝粥了。 众人见他这不打算管事的姿态,也就看明白,他是不打算管迎程程了。 距离迎程程最近的那几个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打女人虽然不光彩,但这女人竟敢欺负他们单将军的独子! 这就纯属找打了! 铁男这头也看出来单子寅的态度,凑近迎程程低声说:“姑爷这意思,是我们打坏了人也无妨?” 迎程程还是相对来说更沉稳些:“还是尽量不要将人打坏了。” 结果铁男一手操起桌面上的东西直甩出去。 那人一扭头直接避开,随口啐了一口:“好带劲的小娘们儿!” 他转身操起一把凳子扔出去。 这次是迎程程伸手接住了这把凳子。 “单将军平日在军中,也是这样称呼女子?” 迎程程冷笑了一声:“据我所知,当年可是单夫人舒琴亲自筹措军饷,才换来我大楚建国以来第一场大捷,那时你们可曾当着单老将军面称呼舒夫人一声小娘们儿?” 她环顾四周:“我今日与当年的舒夫人年龄相仿,也是你们单家军如今主帅的夫人!” 单子寅慢吞吞地喝下一口粥。 迎程程一脚下去,翻过来的凳子直接被踹成了两半。 这下众人脸色都微微有了一些变化。 他们本以为迎程程只是仗着自家银钱多,便随意欺辱单子寅,是只泼辣的母老虎而已。 没想到这只母老虎还当真有些功夫。 就在众人犹豫着是否要再次上前时,单子寅终于开口了。 他慢吞吞地喝完了一小碗粥,这才唤了一声:“夫人初来乍到,不曾好生与此地诸位兄弟打过招呼,何以上来就直接动手?” 他轻笑了一声,看向迎程程:“此地非赶赴西南途中驿站,诸位兄弟亦非如我般散漫,需要夫人亲自动手来整顿军纪。” 这一番话说出来,军帐中所有人脸色都开始有所变化了。 迎程程明白他这又是在替自己立威以及解围了,当下冷哼一声:“我本以为都是跟在单老将军麾下多年的老兵,不必我亲自再练,如今看来……” “只是略有误会而已,”单子寅很快打断道,“蒲甘军反扑在即,此刻并非内斗之时,还请夫人慎重。” 迎程程蹙眉沉思片刻后,这才松口道:“那便请单将军一道,移步九王爷军帐中共商大计。” 单子寅单手朝上,做出“请”的姿态:“夫人,请。” ------------ 第一百一十章 临危受命 第一百一十章临危受命 单子寅也是明白军中众人对迎程程的积怨和误会有多深,所以必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来解决问题,而且最好还能侧面帮迎程程立立威。 有了这次单子寅的话,军中众人也便开始去找单子寅这回带来的人马打听他们一路过来的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自然是再次证实了迎程程的能力。 她虽然的确是对单子寅动了手,但她自己身先士卒,不会要求大家完成连她自己也做不到的事。 单子寅的目的达到了,可身体却已经实在是撑不住。 迎程程说是要同他一起去找九王爷,可如今单老将军已逝,军中所有大事基本上都是九王爷在代劳。 代劳也就罢了,他还须在上秉京中的奏折中表态绝无取代单老将军之心,会竭力相助单子寅夫妇尽快接手军中事务。 但军中势必会有陛下的眼线,若只是如此禀报,却无任何实质行动,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步会如何。 因此九王爷不等单子寅夫妇找他,在忙完军务之后,亲自来了他们的军帐。 单子寅正躺在榻上咳嗽,咳得惊天动地的,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九王爷一惊,连忙迎过去:“病得这样重了,怎么没请常太医看看?” “常太医瞧过了,而且他不放心假手于人,亲自在煎药,”迎程程答道,“因老将军的事,子寅这几日夜不能寐,常太医说是忧思成疾,是心病。” 但如今解他心病的心药已经不在了。 九王爷眉头紧蹙地看着单子寅:“老将军若是泉下有知,见你如此,也必定不放心。” “人死如灯灭,他如何想我,在世时我都懒得管,现在人都不在了,就更管不了了,”单子寅又咳嗽几声,用帕子擦过嘴角咳出来的血,很快将帕子收拢在掌心,“我是身子经不住了,与心病无关。” 迎程程道:“若是常太医得知有人怀疑他的医术,恐怕会不高兴。” 但她刚说完,见单子寅要开口反驳,立即又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不告诉他,你消停会儿吧,咳成这样,你不累我都累了。” 九王爷看着他们如此,有心想开口说几句逗闷子的话来调节气氛,却又实在是笑不出来。 “如今天气渐暖,老将军尸首若不及时处理,唯恐会……” 会腐烂,会发出恶臭,会根本再也瞒不住。 九王爷没再继续往下说。 但这道理单子寅与迎程程心中都有数。 “瞒是瞒不住的,更何况若是老将军若是还在,如今势必已带兵在还击蒲甘,至今并未起兵,蒲甘猜也该猜到了。” 九王爷道:“军中不少老将军生死与共的战友一再言明要去探望,自己人这边就瞒不住。” “那便不瞒了,”单子寅最终下定决心,“我知九王爷难处,单家军不能由王爷率领,起兵在即,我身子又如此不中用,还请王爷与程程交接一二。” 迎程程仍旧有些犹豫:“王爷前几日所言,我也想过,此刻不是推脱之时,但若能请得老太君出面自然是最好……” 谢太君这些年在边关训练出来一支女兵,如今正承担着在边境处假冒百姓,盯着蒲甘军一举一动的重任。 这支女兵由谢太君一手调教出来,也由她老人家亲自带队在执行任务。 谢太君很多年前就说过,她是女将,却非女帅,能冲锋陷阵,不能守在军帐中,她待不住。 更何况如今她的独子刚殁,让她在伤心处待着实在是太残忍。 九王爷打断迎程程:“老太君替我们守好边防,但这毕竟是单家军,即日起,便由你来统帅三军!” 这次迎程程也就不谦让了:“好!” 单子寅看向九王爷:“九王爷打算如何?” “本王刚接到陛下秘旨,将川蜀封赏给我做封地,”九王爷再开口时也有些艰难,“陛下命我即日赶赴封地。” 单老将军病重之时,满朝文武找不出一个能接替他之人,唯独九王爷能临危受命。 如今单老将军人不在了,单子寅又已经赶赴边关,这时便将川蜀之地赏给九王爷做封地。 人道卸磨杀驴,如今磨还爱没卸呢。 迎程程眉头一紧,立刻就要开口。 但九王爷抬手拦住了她:“意气之言,不说也罢,如今事成定局,本王就将单家军与子寅,都交给你了。” 迎程程从未像此刻一般感到自己责任重大。 圣旨上说的是:接旨便出发,因此九王爷丝毫不敢耽搁,当真是接到旨意立刻就拔营。 迎程程只能在短时间内听他说得了军中诸多要务,尚未来得及理出个头绪,便已经要替缠绵病榻的单子寅来恭送九王爷了。 单子寅在军帐中等了许久才将迎程程等回来,他嗓子都哑了,脸也烧得通红,还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问她:“送别九王爷,心中可是酸涩难挡?” “嗓子都哑成这样了,就别再惦记着找我麻烦,”迎程程如今一个头两个大,“我要忙着军中诸多要务,心中的确不舍九王爷就此离开,现如今当真是半个能帮我之人都没了。” “你是从小便畅想有朝一日能上阵杀敌,还是畅想有朝一日能跟在九王爷身边?” 这不是废话吗? “若九王爷不是戍边卫国,如何能成我心中英雄?”迎程程打断单子寅又打算张口的话,“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病着,不必起身,我将地图拿来,你与我说说。” 迎程程发现,单子寅虽然也是第一次来西南边境之地,却对这边许多地形十分熟悉,他可能并未一一走过,却对地图上的方位如数家珍。 “蒲甘军若要进攻,会走哪条线?” 单子寅伸出手指,顺着地图上一角缓缓上移:“此条线路可能性最大。” 迎程程蹙眉问道:“此前他们可曾攻过这条线路?” “攻过,且打了单家军一个措手不及,即便如此,单家军仍旧顽强抵抗,最终将他们赶出了我大楚地界。”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与秦死而复共守大楚 第一百一十一章与秦死而复共守大楚 单廷昉治军严苛,单家军中有一大部分人都是真心敬重和追随他,可也有一小部分人是迫于单廷昉的“淫威”不得不服。 如今单廷昉的死讯瞒不住了,三军上下都笼罩在一片浓郁的悲伤氛围之内,可也有人在这时候,打起了临阵脱逃的主意。 这日天还没亮,军帐前偶有守夜的士兵在巡逻,两名小兵从营帐后头绕出来,悄悄地往营寨外的方向慢慢挪动。 “咱们当真要跑吗?”其中一个明显有些害怕。 另一个“啐”了一声:“到这份上了,不跑被抓回去也是按逃兵论处,你想死?” 正是因为不想死,才冒如此大的风险,非跑不可。 单家军久驻边关,上战场与敌军厮杀乃是常有之事,脑袋都是挂在脖子上过营生,可偏偏朝廷忌惮,既要用单廷昉,又防着他进一步立军功,于是常在军饷上克扣刁难。 死也不过头点地,可活着的时候都连口饱饭也吃不上,跟着他拼死拼活,图什么呢? 生前尚且吃不饱、穿不暖,谁还敢指望若是战亡,能发几个钱的抚恤金? 前头害怕的那个眼一闭心一横:“也罢!不跑也是死,跑了还有机会活!” 这二人趁天将亮未亮,两队巡视官兵交接之时,悄悄往外跑了出去。 大树 然而才刚跑没两步,就被人逼着倒退回来。 “将、将军夫人饶命!”其中一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地磕头求饶。 迎程程早就知道近几日一直有人异动,她从进军营开始,日日都是与众人一同吃饭,没过几日便将人脸记了个大概,是悲伤亦或是兴奋,一眼便能看出来。 这两人想必是早就打算好了要跑,只是先前单廷昉还吊着一口气在,军威太甚,他们想跑也不敢跑。 再来也因为当时九王爷还在。 九王爷在云南素来有“笑面阎罗”之称,他看起来比单廷昉的脾气可好太多了,所以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只是就当你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间,他能迅速出刀要了你的命。 如今九王爷也奉命前往他的封地,如今西南战局由单子寅这个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病秧子说了算。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迎程程手执长枪,直直抵住其中一人的脖颈:“说!你们是打算投敌叛国吗!” 那人吓得连连摇头:“夫人明鉴!小人绝对不敢投敌!只是军中短饷也不是一日两日,平日便吃不饱穿不暖,前些日子阵亡的兄弟连草席都没得一张,更别提抚恤金了……小人家中还有八十岁老母要照料啊!” 另一人比他有骨气,宁死不跪:“要杀便杀!” 迎程程倒是生出几分好奇心来:“你连死都不怕,因何要当逃兵?” “死有何惧?”那人竟然冷笑了一声,“只是末将父亲身为大军副将,为国为君冲锋陷阵,却连马革裹尸还都做不到,这国这君,还要来何用?” “咳咳……” 他们身后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那人回头去看,正是披着外衣的单子寅,被玉枢扶着走过来。 “封楚,你只小我五岁,却跟随封秦将军浴血奋战多年,子寅见你,实在是汗颜……” 封楚双手紧捏成拳,心中也是波澜不止:“当年京中与少公子一别,如今已是云泥之别,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他上前一步,将双手手腕露出来,示意单子寅来缚。 单子寅却并未上前,还扭头看了一眼玉枢。 玉枢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封楚肩上。 “论私,当年封秦将军对我较之单老将军更像一个慈父,我与你应当论得上是兄弟,”单子寅虚弱地靠在玉枢身上,咳嗽几声之后才得以继续,“但论公,你视军纪为无物,擅自逃跑,是为逃兵!” 他转向迎程程:“劳烦夫人召集三军,我要当众宣判此二人罪责!” 迎程程高声答道:“是!” 于是立即召集三军,封楚和另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兵一同被绑缚于人前。 单子寅已经面有菜色,但依旧强撑着:“如今老将军重伤不治才刚过世,便有逃兵,你们是真当我单家军无人了吗!” 下面列队站着的绝大多数都是真心拥护单家父子二人的铮铮汉子,立即怒视封楚二人,还有年纪稍长者直接怒斥道:“封楚,你也是我们这些叔伯长辈看着长大的,缘何如此糊涂啊!” 封楚惨然看向单子寅:“将军,你一日战场未赴,年纪轻轻便已是将军!” 他侧身指向台下众人:“这些人谁不曾浴血奋战,谁不是满身伤疤,如今却都列队于此,听你召唤,你可有何过人本事?” 单子寅无话可说,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封楚朗声大笑道:“你没有!你不过就是单廷昉独子而已!” 有人蹙眉呵斥他道:“无知小儿,还不住嘴!” “我随父亲上阵杀敌,为的是保家卫国,并不为保护他单廷昉!”封楚高声质问道,“可如今我父为救单老将军而死,尸身至今曝于荒野之中,连张草席都没有,可单廷昉却躺在金丝楠木所制的棺木之中!” 人与人之间当真尊卑贵贱分到如此地步吗? 他单廷昉身为一方主帅,保不住麾下将士,又要不来朝廷军饷,战机一误再误,方到今日无可挽回之地步。 原本可将剩勇追穷寇,偏要沽名学霸王! 单子寅蹙眉道:“我知你心中愤懑,但军法就是军法,临阵脱逃者按叛国论处,死罪!你二人可服?” 封楚傲然回视,一言不发。 另一人却已磕头如捣蒜:“将军开恩,将军开恩呐!我与封楚绝无叛国之心,为的是能私下伐木,为封将军谋得一副薄棺……” “于情可免,于法难饶,”单子寅用手帕捂着嘴,狠狠咳嗽了几声之后,才再次开口,“我今日教你们心服口服!” 他转身提高音量:“来人,开棺!” 单廷昉那口金丝楠木棺材至于营地正中。 所有人都在劝阻:“将军,不可啊!” 没有一人敢上前开棺,最后还是迎程程亲自上前执行。 棺木盖被挪开,里面赫然露出两幅并肩而卧的尸身。 正是单廷昉与封秦! 单子寅取出一本折子,高声念道:“臣与封秦自十六并行。今岁五十,非兄弟胜似兄弟也。今立秦以救臣死,公令臣为帅,领军误,挟私以不义。此生西南和民,独不肯对吾妻舒琴与单家军诸兄弟,请与发妻合葬墓中陵,厚葬秦,与秦死而复共守大楚!”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枉担虚名 第一百一十二章枉担虚名 整片营地之中鸦雀无声。 单子寅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终究还是咳嗽出声来。 封楚像是被这咳嗽声惊扰到终于回神的样子,双膝一软,跪坐在了金丝楠木棺椁之前。 “封楚,你父亲与我父亲数十年来肝胆相照,早已是过命的把兄弟,你如此揣测,既是对你父亲选择的亵渎,更是对我父亲为人的污蔑。” 单子寅缓步走至他身侧:“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么多年,他可曾回京照料过我一日,于西南边陲,又可曾指点过你无数?于帅,他身先士卒,于父,他却不曾有过抚育之恩,今日若有一人能骂他无德无能,也只能是我!” 他声音嘶哑,中气不足,所言却一字一句钉在众人肺腑之上。 “世人皆知我单子寅自幼体弱,肩部能抗手不能挑,还入赘商贾之家,令单大将军颜面扫地,”单子寅轻笑道,“即便如此,他单将军可曾回京观礼,接下我妇一杯儿媳敬茶?” 他上前几步,阻拦了迎程程和玉枢想要帮忙的手,亲自一点一点移动棺椁木盖,直至完全封死住。 这番举动已然耗尽他全部力气。 玉枢隔得远,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还好迎程程就站在他身侧。 就在单子寅即将脱力到瘫倒在地时,她立即上前几步,托住了他的手肘。 大树 单子寅得以站稳,和他的夫人以互相搀扶的姿态立于众将士身前。 “单家军数十年来卫国戍边,风餐露宿,朝廷却连军饷都凑不齐,陛下命我入赘商贾之家,无非就是谋求我夫人娘家迎春笑的产业,来筹措军饷,今日我带来所有物资均出自迎春笑,这婚事,只有我对不住她。” 他缓了缓才继续说道:“于公于私,我也算是倾其所有,天资受限,的确难赴战场,奈何必须枉担虚名,我夫人迎程程熟读兵法且身手过人,还带来诸多军饷物资,由她来接替单老将军暂领军务,尔等可服?” 三军手执长枪高举过头,响声震天:“服!服!服!” 单子寅到此时,才终于松开迎程程托扶住自己的手,朝她微微一笑道:“自古女子上战场便是罕事,用不着敌军冲刺,只是自家唾沫星子便能淹死你,程程……” 他紧紧握住迎程程的手:“若舆论不能偏向你,那就愿胜利偏向你。” 迎程程眼眶忍不住地发热。 单子寅低声道:“迎将军切不可才敢上任便先洒泪。” 迎程程硬生生将眼泪逼回去。 单子寅提高音量:“此二人叛军出逃,便交由迎将军发落!” 迎程程一扬披风,转身面向众人,眼神犀利地扫过封楚与仍旧跪在地上的那人。 封楚双手垂在身侧,忽然发动,夺过身侧一官兵手中长剑,往脖颈上一抹…… 迎程程反应飞快地踢向已赶至她与单子寅身侧的玉枢腰间垂着的香囊。 那香囊被她一脚踢飞出去,正中封楚执剑的虎口处。 剑与香囊一同落地。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们二人的命暂且留着,罚军棍三十,”迎程程冷声道,“许你们戴罪立功,何日歼敌三千,再来抵消你们私逃的罪责!” 封楚一愣,另一人已经再次磕头如捣蒜:“谢二位将军不杀之恩!” 迎程程已经抖擞着大喊一声:“与蒲甘势必一场恶战,今日开始带上新来的弟兄们一同开始操练!” “是!是!是!” 至此,迎程程在军中的威望算是彻底立起来了。 单子寅也终于可以放心地开始接受医治。 常太医虽然亲抵云南,面对单廷昉的伤势却无力回天,这些日子一直心中非常难过,军中大战在即,迎程程率领众人没日没夜地操练,提都没办法提为单廷昉守灵之事。 既然不能公然地为单廷昉守灵,常太医也无他事可干,就默默开始自己去守灵了。 待单廷昉的头七一过,玉枢便着急忙慌地找到他:“常太医,您快去看看我们公子吧!” 单子寅身子已经很不好了,原本早就要来请常太医,但单子寅却拦住了他:“老将军头七之前,不要去打扰常太医。” 常太医也是当年追随过单廷昉的老人了,同封秦也是老交情,如今只有他能为两位故交守灵,单子寅不愿去打扰。 因此等到常太医来看时,单子寅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简直是胡闹!”常太医急切起来,“老将军在世时便常说,活人总比死人重要!更何况您现在可是一军主帅!” “枉担虚名而已……” 恰巧这时迎程程终于解散三军回了营帐,掀开帐帘便听到他这一句,立刻接道:“虚名也很重要,如今众人服我,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我是你夫人,夫人和寡妇可是天差地别,你可千万把身子给我养好了。” 一番话把单子寅给逗乐了:“你可真是……” 话没说完,就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真是实打实的一口血。 而且吐得很有技巧。 被褥上都干干净净,全吐在了迎程程的裙摆上。 把铁男都给吓了一跳:“姑爷您可别讹人啊!我们姑娘方才那话一点儿也不尖酸,你不可能被气得吐血!” 但无论如何,这口郁结之气是纾了。 常太医感慨道:“还真是多亏了夫人这一激啊。” 单子寅侧躺在榻上同她拘礼:“多谢夫人了。” “最多给你三日,不好全也得利索些,蒲甘这几日一直蠢蠢欲动,”迎程程道,“前方探子回报,他们竟然还在高价悬赏老将军头颅!” “攻心计而已,”单子寅冷笑道,“全为助长士气,可我单家军焉能让他们如此嚣张?” 他刚想要起身,就被常太医兜头给按了回去:“方才夫人都说过了,给将军三日时间歇息!这还要在作,便就是连老夫也毫无办法了!” 单子寅无奈只能又躺回去:“好好好,我必定歇够三日。” 他怅然道:“就是不知,蒲甘军还能不能等上三日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露头角 第一百一十三章初露头角 迎程程为给单子寅争取到三日的养病时间,想尽办法各种掩饰和伪装,让蒲甘军在三日之内打听不到单廷昉的死讯。 其实单廷昉和蒲甘军交手多年,他的魄力和人品,还是颇为让敌人尊敬的。 这样一来,也可以赌一赌蒲甘军得知单廷昉的死讯之后,是会趁机立即发动总攻,还是会给单廷昉该有的尊重。 只不过若是赌输,后果不堪设想。 迎程程抓紧时间仔细研究了大楚与蒲甘的形势之后,快速制定了作战方针。 这次她的反应速度快到让单子寅有些意外。 会有一些副将也被一同召集到主帅大营中来。 迎程程站在沙盘前,手执代表大兖军队的两只红色小棋,分别插到对应的沙路中去。 “我大兖军队分东西两路,”迎程程将其中一只红旗查到了东路,“东路军由我亲率主力一万七千人沿木邦从东线进攻。” 步盛和向浩蓝是单廷昉还在世时,就重用的副将,步盛为左将军,向浩蓝为右将军,他二人中步盛年纪稍长,与单廷昉同岁,向浩蓝却是军中这两年才慢慢起来的副将,比单子寅大上个十来岁,也十分有作战经验。 步盛细想想便道:“那西路还须有人领兵沿老官屯去辅助进攻。” 大树 “此事可交由参赞大臣凌旸来办,”迎程程道,“唯有如此,才能顺利完成包抄。” 步盛想了想:“此事还需加急派人前去通知凌大人,方不至于延误战机。” 向浩蓝道:“交由封楚来办可好?” 众人皆神情一顿,齐齐看向单子寅。 单子寅蹙眉问:“封楚身体如何?” “军棍三十,行棍人受夫人叮嘱,没下狠劲,现已算恢复个大概来,”向浩蓝看向迎程程,“夫人,封楚正愁无戴罪立功机会,此事交给他来办,必定不会出差错。” 封楚非常后悔。 他跟着封秦在军中也有几年了,亲眼见到过单廷昉如何以身作则贯彻军法,也知他平日待人宽厚,只是毕竟封秦因他而死,死后又如此差别对待,让封楚气愤和不公的是这个人人分出三六九等的制度。 然而单廷昉竟然在临死之前连这一点都考虑进去,甚至还替封秦请旨追封了侯爵之位,连传三代。 因此待战事停了之后,封楚本是该回京去当他的小侯爷的。 事到如今,封楚是没这个脸去受封了,他迫切需要一场战事来证明自己! 迎程程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好,便命封楚前去通知参赞大臣凌旸,让他领偏师一万沿老官屯从西线进攻。” 她将另一枚红旗插在了西边的沙路上,用手指划出两条线路来:“最终东西两线合兵于蒲甘首都阿瓦,一举荡平蒲甘!” 步盛和向浩蓝最初本是不放心单子寅毫无作战经验,骤然接受单家军,会导致军心大乱,因此早早做好了准备,由他二人想好作战方针,提前与单子寅通气,到时由他来公布最终结果,也算能让众人服气。 结果没想到封楚在关键时刻来了这么一招,更意外单子寅处理此事的结果。 只是实在不曾想到,就在单子寅也算是勉强能服众之时,他会忽然将大军全权交给迎程程一介女流来掌管。 即便迎程程此前种种壮举,步盛与向浩蓝皆有所耳闻,只是闻名不如亲见,迎程程方才计划严谨地如此布置,才教他们二人终于放下心来。 走出帐篷时,步盛还在感慨:“将军在世时,时常感叹对不起子寅,连婚事都由不得他自己做主,陛下那道赐婚圣旨,羞辱了将军又耽误了子寅终身,没想到……” “没想到新夫人竟然是这样一位奇女子,”向浩蓝也啧啧称奇,“夫人能同意让封楚前去报信,也就是给了他随凌旸大人立军功的机会,我这就去告诉他,他必定高兴。” 步盛点点头,目送向浩蓝走向了封楚的军帐。 封楚的棍伤并无大碍,都是皮肉伤,有迎程程授意,加上行刑之人本就是军中弟兄,差不多就只走了个过场。 这让封楚更加汗颜,向浩蓝来通知他这件事,简直是给他送来了甘霖。 “我这就去!” 封楚跳起来就要出发。 “慢着!”向浩蓝立即叫住他,蹙眉不满道,“实在也是在军中历练了几年,你为何还是如此毛躁?” 向浩蓝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就打算穿着单家军的盔甲出发?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众人,你要去找凌大人?” 封楚一愣。 “蒲甘人狡诈,加之边境本就与我大兖接壤,同音同调百姓者众多,谁知会不会有人冒充我大兖百姓沿途窥探?” 向浩蓝提点之后,便给了些时间让封楚消化。 封楚想明白之后立即开始解扣子:“我这就更衣!” 向浩蓝上前几步,在封楚腰背处又点了点:“行军者素来习惯挺直腰背,寻常百姓耕种却大多躬身驼背,一路切记注意细节,别小看了那群蒲甘人。” 封楚点头:“多谢向大哥提点,封楚受教!” 向浩蓝看着他快速更好衣,飞奔出去的背影,心中着实是有些感慨。 他想起方才出营帐之前,被迎程程特意叫住,叮嘱过的话。 当时迎程程对他说道:“封楚看似毛躁,却是急性子之故,并非听不进人言,此行前去通知凌大人,沿途还须防备是否会有蒲甘人冒充我大兖百姓一路窥探,我去提点反倒不妥,只能请向将军代劳了。” 虽说原本向浩蓝就打算如此提醒封楚,可他的确也没想到,迎程程这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能想到这一层上头来。 他转道前往步盛的营帐,说起了此事,还颇为感慨:“子寅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啊。” 谁知步盛却摇了摇头:“夫人的确是将帅之才,但她背后必有军师。” “步将军是说,少将军?” “咱们这位少将军,虽体弱,却多谋,”步盛长叹一口气,“他只是心中难过那一关,不愿再走将军老路罢了。” 向浩蓝在这次单子寅来西南之前,从没见过他一面,因并非在单廷昉少年时便追随,对当年单廷昉和舒琴的旧事也不清楚。 他见步盛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便也没再追问,只是说道:“既然如此,夫人带主力前去,军中有少将军坐镇,便能万无一失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及时雨 第一百一十四章及时雨 封楚第一时间赶到了参赞大臣凌旸处。 “凌大人,”封楚喘着粗气禀告情况,“单少将军与夫人协力坐镇单家军,打算让大军分东西两路攻打蒲甘军,东路军由单夫人亲率主力一万七千人沿木邦从东线进攻,请您领偏师一万沿老官屯从西线进攻!” 凌旸第一时间下令,召集一万兵力,准备出发。 迎程程这头亦十分顺利。 单家军与迎程程带来的亲兵汇合成全新的云南兵,有想临阵脱逃的、有不服管教的,统统都被震慑住。 迎程程还同单子寅说起这事:“杀鸡儆猴这招虽老套,却实在是管用。” 现在整个部队的规整度已经不输给单廷昉在世时。 步盛在迎程程出发前,亲自带兵去探了一下蒲甘军的实力。 两国交战以来已经耗时太久,蒲甘军此前偷袭不成,已经元气大伤,本以为大楚这边亦有粮草不足的情况,却没想到这回单子寅和迎程程过来,兵力没带多少,却带来了不少粮草。 迎程程的实力,尚需一场大战来检验,可她的财力却是整个大楚都有目共睹的。 这次步盛奇袭蒲甘大获全胜,分队中就有迎程程此次带来的新兵,他们经历一场胜利之后更是士气大涨,云南军的战斗力直线上升,让蒲甘军完全不适应。 大树 一般奇袭过后,就会迎来短时间的休整,蒲甘军也打算趁此机会重新布局,然而就在这时,迎程程召集众人,开口就道:“我今夜便要发动总攻!” 步盛下意识开口劝阻:“夫人,如今瘴气重,久居西南的老兵尚且扛不住,更何况您和带来的新兵,到那时恐怕……” 迎程程却看向了单子寅。 单子寅抬头看向此刻正漆黑一片的夜空,慢慢开口道:“今夜子时,必有大雨。” 步盛轻蹙眉头:“少将军的意思是,今夜大雨能冲散瘴气?” “瘴气乃蒲甘军天然的屏障,若是此屏障一破,必能大胜!” 单子寅扭头看向众人:“诸位,我夜观星象,今夜会是近日来唯一一场大雨,错失良机便又要拖上不知多久了。” 迎程程面对步盛道:“我领兵去攻,须得向将军配合,军营这儿,连同单子寅,我便一同交给步将军了!” 步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单子寅,不知还能说什么来劝阻。 倒是单子寅看着向浩蓝说了一句:“夫人虽有些功夫,但毕竟是头一次领兵出征,缺乏经验,还请向将军多费心。” 向浩蓝立即抱拳道:“将军放心!末将必定护夫人周全!” 迎程程蹙眉道:“上了战场,人人都只一条命,我不要任何人来护。” 她说完很快又道:“但我的确缺乏实战经验,若有突发状况,仍需向将军多指教。” “夫人并无军衔在身,我给她领兵之权,但你才是右将军。”单子寅严肃道,“遇突发状况时,以你决意为准!” 单子寅之所以会这样叮嘱向浩蓝,也是经过观察,确定他并非鲁莽贪功之人,且对女子也并无世俗偏见,此前迎程程提出作战方略,他该钦佩亦是十分钦佩。 迎程程也朝向浩蓝抱拳:“此行就仰仗向将军了!” 经迎程程整顿,大楚云南军战斗力直线上升,且人人个个儿都十分兴奋,蒲甘军完全不适应,被奇袭之后定会重做休整,迎程程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她骑在高头大马上,手一挥,高声喊道:“出发!” 云南军整装出发。 单子寅站在营帐前目送他们离开,心中全是忍不住的愁绪。 很快玉枢便过来禀报:“公子,铁男不见了。” 迎程程头一回率领众将士去打仗,铁男不可能不跟。 碍于军纪,她此前根本不提,也是知道一旦提出来,不可能有人答应。 然而单子寅动也没动,并无丝毫意外。 “赤胆忠心,不愧是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人,”单子寅又抬起头,轻叹一声,“夫人首战能否告捷,就看今夜这场雨了。” 同一时间,封楚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凌旸正要依照迎程程计划领兵出发时,忽感恶疾,一时间病势汹汹,连军医都束手无策。 此行重要,并非随意派遣他人领兵前往能行。 况且凌旸这次病发突然,是瞬间昏迷过去,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指令。 谁敢无令而率兵出征? 任凭封楚再如何着急,依然只能按照程序,由副将写折子上书给陛下。 “报——” 已是子时三刻,赵堃正宿在坤宁殿中,忽然被疾呼惊醒。 谢清同样惊醒,坐起身来,掀开床幔一角问了一句:“何事?” 内侍疾步过来禀告:“禀贵妃娘娘,云南急报。” 谢清闻言立刻清醒了不少,即刻准备起身,服侍赵堃更衣。 赵堃不动如山,反手握住了谢清的手腕,将她重新按回床榻上,还替她掖好了被角,然后才坐在床榻边,撩开床幔直接道:“让人进来。” 一名身穿盔甲的士兵立即进来,朝赵堃跪下:“陛下,参赞大臣凌旸病重不治身亡!”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正在为殿内点灯的宫女的脸。 同一时间,一道响雷从迎程程头顶劈过。 闪电照亮黑夜,亦照亮了在黑夜中苦等多时的云南军的脸。 向浩蓝亦是精神一振:“少将军果然所言不虚!” 云南已经苦旱多日,所有人都在期待一场及时雨,却怎么也等不来。 单子寅说夜观星象今夜会有大雨时,向浩蓝还心存疑虑,可当他又说接下来很长时间便都是大旱之日时,他才有所松动。 直至此时,已经有斗大的雨珠落下来,才终于有些真实感。 他本以为迎程程苦等这许久,会立即下令出发时,却见迎程程摇了摇头:“雨还不够大,再等等。” 趴在后方蠢蠢欲动的几个新兵被老兵按住。 “主帅未曾下令,都不准动!” 新兵自然不敢轻易乱动,只是心开始躁动起来,迫切地等着雨量增大。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雨水落到树上、地上,从淅淅沥沥渐有瓢泼之势。 这时迎程程终于起身,高呼了一声:“冲!” 蛰伏在雨夜中的云南军瞬间如猛虎出洞般,举起兵刃朝着蒲甘军休整方向冲了出去。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横渡大迭江 第一百一十五章横渡大迭江 天降大雨,冲淡了瘴气,给了迎程程最佳的进攻时间。 迎程程身先士卒,亲率一万七千名野战军冒雨从西双版纳一路杀进蒲甘境内。 这是大楚军队第一次反守为攻,直接杀入了蒲甘的境内。 单廷昉在世时,恪守赵堃给他的命令,守住边防,绝不能让蒲甘军进犯我大楚境地。 这是单家军第一次攻入蒲甘,并且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从天黑一路杀到天亮,并迅速占领了蒲甘东部的第一个核心战略要地木邦城。 好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回了单子寅处,他第一时间写折子八百里加急直接递进了宫。 赵堃头一夜没睡好,连带着谢清也没睡好,整个大楚上下都在等着单子寅的军报。 “好、好、好!”赵堃在朝堂上大笑三声,“好一个迎程程!” 朝堂上众人都有些费解地面面相觑。 虽说迎程程是当着他们的面来请旨前去御敌,但在场的老头们没有一个人相信一个黄毛丫头能领兵打仗——不吓得躲在被窝里哭就不错了,真当自己是穆桂英呢。 “木邦城南连蒲甘,北接云南,是整个蒲甘东部最核心的枢纽,”赵堃龙颜大悦,“只要能拿下木邦,迎程程的东路军进可攻退可守!还真让她把木邦给拿下了!” 这下朝堂上炸开了锅。 大树 这是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情况。 赵堃高兴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参赞大臣凌旸临阵突发恶疾不幸过世,朕如今下令命副将彭庆就地接任,继续配合迎程程作战!” 临阵换将本是军家大忌,更何况现如今战事吃紧,另派大将从京城带兵赶赴云南,路上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现在赵堃只须派传信兵八百里加急赶过去传旨便可。 彭庆多年前就随凌旸一同镇守云南,无论对当地情况还是军队情况,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迎程程如今首战告捷,正是要势如破竹继续厮杀的时候,绝不能在配合作战上出现任何差错。 远在西南的迎程程正杀红了眼,她才刚率兵拿下木邦,为了确保战局稳定,避免后路被断,专门留下五千士兵驻守木邦。 “你们给我把木邦给看好了!” “是!” 迎程程此时此刻握住长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从来没有杀过这么多人,见过这么多尸体。 可战机不得延误,许多时候哪怕你犹豫一秒,就是在给敌人机会杀了你。 迎程程不得不一次次提醒自己:“你面对的事敌人!是烧杀抢掠大楚无辜百姓的敌人!” 于是手起刀落,再由不得她心软。 木邦城内留守了五千士兵驻守,为的就是不给蒲甘军反扑的机会。 迎程程不敢停下来,停下来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自己满手血腥的场面。 她担心因为自己不敢停下来而继续追击会犯军家大忌,还特意问了向浩蓝的意见。 向浩蓝道:“此刻大家士气高涨,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夫人大可放心,末将等誓死追随!” “追随就可以了,不必誓死,”迎程程勉强自己扯了扯嘴角,重新扬起胳膊,振臂一呼,“继续南下!” 于是迎程程和向浩蓝就开始继续带着一万二千名野战军南下追击蒲甘军。 蒲甘军被迎程程直接吓破了胆,为了阻截云南军的进攻,蒲甘军主帅下令将所有渡口全都毁坏,推倒大树阻拦险要之路。 迎程程率兵打至大迭江,大迭江横宽三十多丈,一没桥,二没船,根本过不去。 云南军被迫停在了渡口这头。 迎程程隔着大迭江,遥遥看向江对面。 向浩蓝站在她身侧道:“夫人,现在唯一快速过江的办法,只有砍树架浮桥!” 如今这局面,是迎程程领兵出发之前,就被单子寅预料到了的。 他当时站在沙盘前,气定神闲道:“若一切顺利,你率领云南军一路南下,蒲甘军短时间内是很难招架的,他们唯一能阻拦你的,只有大迭江这条天险。” 单子寅将红旗插到大迭江处:“架浮桥,就得防着蒲甘军偷袭。” 迎程程当着向浩蓝的面,叫来两百名水性较好的士兵:“你们绕开主路,从侧方游过去,躲在江水中段位置,现埋伏起来。” 向浩蓝疑惑地看向迎程程。 就如同当时的迎程程疑惑地看着单子寅。 单子寅道:“只要蒲甘军敢来,这二百名水性好的士兵一是要示警,二则进行就地反包围截杀……” 迎程程重复道:“如此一来,既不会耽误架浮桥速度,也能威慑蒲甘军,一举数得。” 向浩蓝心服口服。 迎程程根据出兵前和单子寅根据沙图做好的战略部署,做好了万全准备。 结果蒲甘军还真是丝毫不辜负单子寅的预测,很快就过来阻击,结果被埋伏好的这二百士兵打了个措手不及。 迎程程隔江相望,知道事成了,于是下令:“加快速度!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杀过去!” 她下完命令,竟然以主将之位、女儿之身,亲自上阵,在最前线和所有普通士兵一同砍树干粗活开始架浮桥。 此举吓坏了向浩蓝,他立即过来阻拦:“夫人不可……” 迎程程此刻已经灰头土脸,她随手擦了擦,然后侧头看过去:“这里没什么夫人,我暂行主帅之责,实则是在执行单子寅的计划,这计划你身为副将也认可,那便要举全军之力去实现它!” 向浩蓝伸出去阻拦她动作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他感到全身的血液慢慢上涌,直冲到脑门上去。 于是向浩蓝也挽起了衣袖:“我也来!” 以往向浩蓝身为副将,从未有过如此与士兵无异地亲自搬砖干活的经历。 但迎程程一个女子,头一回上战场,竟然就有如此心胸和执行力。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单子寅会冒天下大不违,非要带着迎程程一同来西南了。 在云南军先锋队全军上下共同努力下,三天不到,迎程程便带着一万二千多人架浮桥从三十多丈宽的大迭江横渡了过去!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蛮结大捷 第一百一十六章蛮结大捷 迎程程这一招是单廷昉在时,从未用过的招数,蒲甘军再次被打得措手不及,吓得一再退守,根本不敢再来偷袭。 于是迎程程和向浩蓝带着整个云南军主力部队势如破竹,一路猛追猛打,一直打到了蒲甘首都阿瓦城前东部的最后一道防线——蛮结。 远在京城皇宫中的赵堃接到消息,兴奋地直拍龙椅扶手。 先前他如此举动,还会让满朝文武胆战心惊,担心是战况不佳,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之后,现在已经都心中有数,应当是西南那边又来了好消息。 迎程程带兵攻入了蒲甘首都阿瓦城前东部的蛮结这件事,即便是单廷昉在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如此壮举,不止赵堃高兴,所有人都很高兴。 有大臣出列,为迎程程请功:“陛下,单迎氏如此战绩前无古人,还请陛下嘉奖其功,以鼓励后来者!” 但也有大臣反对:“单迎氏不过一介女流,云南军攻入蛮结实乃主帅单子寅之功!” 不过单子寅居功也有人不高兴:“单子寅不过是因其为单廷昉之子,才被陛下委以重任,但他夫妇二人从未有过战绩,此次大捷必定是原部旧将之功!” 赵堃原本因捷报兴奋起来的情绪逐渐被浇淡。 他渐渐玩味地勾起嘴角:“依爱卿们所见,此功究竟该归于何人?” 大树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有内侍高声呼唤:“陛下,边关单将军来报!” 单子寅这么快又追来了折子? 该不会前线战事有何变数吧? 赵堃拧紧眉头:“快快呈上!” 内侍立即将边关来的折子一层一层递入大殿,最终由乾清宫的掌事太监刘胜亲手呈到了赵堃手里。 赵堃是紧紧蹙着眉接过的奏折,而且越看眉头蹙得越紧,方才还在不停争执的几位大臣见到他的脸色不佳,也开始后怕,纷纷退回了自己的行队中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堃在一片死寂中抬起眼皮扫了下头一眼:“继续啊。” 没有人敢再继续。 先前出列的几位大臣默默垂下了头。 赵堃喊了一声:“刘胜!” 刘胜立即躬身上前:“奴才在。” 赵堃将方才收到的奏折又扔回刘胜手中:“念!” 刘胜赶紧接住,快速翻开奏折,立即念出声来:“蒙陛下隆恩臣与妇人有适西南来,蛮结虽大捷,然前列非臣夫妇二人,兼裨将步盛与浩蓝等列众,所以获此功者赖陛下知人,主辨有方,臣敢以为意,若有人半辟庆之功,至为臣招功,陛下千万不理,臣当击之,不胜其命矣。” 话音刚落,赵堃便冷哼了一声:“单子寅人还在前线,便能猜测到,朝中会有人以蛮结大捷做文章,争相抢功,甚至将他夫妻二人至于炭火之上!” 不战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保证最终战局如何,大楚史上也并非没有过以少胜多,或是战至中途急转直下的情况。 单子寅很稳当,也很谨慎,他表示这场战争如果能够赢到最后,真到了要论功行赏的时候,这功劳也不是他和迎程程夫妇二人的,还有副将步盛和向浩蓝,以及前线所有士兵,而最重要的功劳是赵堃知人善任。 可以说是里子面子都照顾到,这一步退得恰到好处而且很有技巧。 折子抵达京城中时,前线的迎程程已经很难再抵近—— 蒲甘为了阻拦迎程程,已经在蛮结修了十六座营寨。 迎程程当天夜里就身穿夜行衣,亲自去这十六座营寨中探查了一番。 蒲甘人十分谨慎,得亏迎程程轻功了得,这才能有惊无险地回来。 “这十六座营寨的确毫无破绽,”迎程程考察完前线战局之后,谨慎地给出了她的结论,“此事我须同单子寅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蒲甘王的确是个人物,都到了这步田地,仍旧不肯弃阿瓦而逃,竟然还建起了十六座营寨来阻拦迎程程的云南军。 虽说是敌人,但蒲甘王如此气魄,还是让迎程程很钦佩。 不战至最后一刻,身为一国之王,如何能轻易放弃? 单子寅接到消息之后,在营帐中对着沙盘沉吟了几个时辰,最后才给迎程程回信。 迎程程接到信时十分惊讶:“放弃左右十二营?” 向浩蓝接过信,快速扫完。 单子寅提出的建议是,干脆放弃左右十二座营寨,集中优势兵力,只打敌人正面四座营寨,以最快的时间和最大的力量直接冲爆它。 战事紧张,根本经不起多少时间的拖延,每一步都十分紧要。 向浩蓝直接看向迎程程:“夫人作何打算?” 迎程程也没多少时间来犹豫了,她立刻说:“依主帅之令行事!” 向浩蓝此刻也没了主意,单子寅给了方向,迎程程做了决定,他也就直接去执行。 而迎程程还有更让人惊讶的进一步决定:“我要亲自上。” 向浩蓝大惊失色:“少将军信中并未……” “什么都等到他来定,还打什么仗?”迎程程平静地说,“我是单老将军的儿媳妇,是少将军的夫人,我来亲自率领所有贵族士兵担任先锋,才更能振奋士气。” 向浩蓝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还能继续说什么了。 “只有我亲自站在冲锋第一线,才能让人信服,才能让他们心里过得去,才能让他们更义无反顾、心无旁骛地去冲锋陷阵。” 她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向浩蓝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让迎程程先带兵去打敌人正面四座营寨,如单子寅所说那般,以最快的时间和最大的力量直接冲爆它,然后其他大军再跟上。 向浩蓝正色道:“夫人意已决,浩蓝绝不再阻,但此战凶险,绝无主将重逢,副将留守之理,我愿追随夫人,一同去攻正面四营!” 迎程程感觉自己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铁男在一旁早已热泪盈眶,却还努力出言相劝:“姑娘与向将军不必担心,只要西路军能按计划去阿瓦会合,此战必胜!”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横生枝节 第一百一十七章横生枝节 迎程程率领东路军一路势如破竹地攻入了阿瓦。 这是单子寅做出直攻主路四座营寨时就已经预料到了的结果。 可就当迎程程率领的军队按照先前计划顺利攻进去之后,西路军却没能按照先前战略部署来到阿瓦与迎程程的东路军汇合。 前线局势瞬息万变,单子寅每日都在急切地等待着消息。 但西路军没能去阿瓦和东路军会合这件事,还是十分出乎单子寅意料之外。 西路军非但没顺利抵达阿瓦,还被蒲甘军全部拦在了西边的老官屯,寸步难行。 蒲甘军的主力军全都集中在蛮结,意在最后阻击住迎程程的东路军,无论如何不能被她攻入阿瓦,老官屯已经就只剩一些残部,怎么可能拦得住凌旸的一万精兵? 留守云南的单子寅立刻大感不妙。 “步将军,”单子寅看向步盛,“西路军那边恐怕出了什么问题。” 步盛立刻道:“参赞大臣凌旸临阵突发恶疾,人已经不在了,封楚书信中写明,陛下已经命副将彭庆就地接任,继续作战,不应当延误战机才是。” 单子寅眉头紧锁:“临阵换将本是军家大忌,陛下已经在尽可能减少换将对战事的影响,可彭庆却一直不曾出兵……” 他沉吟片刻,直言询问步盛:“不知步将军对彭庆其人有何了解?” 大树 “末将只知凌旸,不知彭庆,”步盛想了想,“只是这彭庆也是跟随凌旸多年的副将,论理不该差到哪里去,想是出了什么意外,西路军才会被拦在老官屯。” 单子寅没时间等了:“\b就这样干等着不是办法……” 步盛立即道:“末将愿率兵前往接应夫人!” “且慢!” 单子寅道:“精锐部队已被程程带走,若我们再另行派兵,万一蒲甘反攻,岂不连大本营都难保?” 他沉吟片刻:“我来想办法。” 单子寅当即修书一封送去给了九王爷。 此事辛秘,九王爷未得圣命擅离封地乃是死罪,一不小心还会被扣上意图谋反的罪名,单子寅并无十足把握他这封求救信能让九王爷立即挥兵南下赶来接应。 但即便是他肯来,这件事也决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有心人一旦发现,所有人都是死罪。 而老官屯处此刻也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封楚就差直接跪在彭庆面前了,他言辞恳切地请求道:“彭大人!战绩一刻也延误不得啊!还请大人下令出兵!” 然而彭庆却说:“如今我兵力不足,如何强攻?当我西路军所有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但事实却根本不像彭庆所言。 此刻彭庆率领西路军竟然攻不破老官屯,是非常不应该的。 蒲甘军三分之二的主力军都在东部抵抗迎程程,细线的老官屯只放了三分之一的力量,若是西路军迟迟不去接应,迎程程的东路军在阿瓦的局势会越来越尴尬。 迎程程的兵力不足以抢攻阿瓦,而蒲甘国王孟驳坚壁清野还选择了主动焚烧自己的村庄,导致迎程程四处找不到粮食,甚至连人都找不到,东路军的后勤补给逐渐出现了问题。 迎程程此刻处境已经十分艰难,她猜到了西路军那边恐怕出现了什么变数,但现在追究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先尽全力解决眼下的困境。 向浩蓝抱拳对迎程程道:“夫人,蒲甘军在猛笼地区有存粮!” 迎程程想也不想便道:“奇袭猛笼!” 此刻的东路军全都杀红了眼,他们也不知道全线战局究竟如何,只知道迎程程每一次下令最终结果都是大获全胜,因此想也不想便遵照执行。 猛笼被奇袭之后,东路军的粮草进行了一定补给,将士们士气不减,可迎程程心中却越来越焦急。 她对向浩蓝道:“只要西路军不能前来会合,再怎么奇袭,打这些小战,也只能临时应付,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向浩蓝道:“夫人,眼下只能沿正北方向的大山城一带,退守木邦,休整过后,再进行新一轮的进攻了。” 迎程程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无奈下令:“那就先退守木邦城!” 此次迎程程的东路军没有沿原路,从东北退守木邦,主要是因为蒲甘的瘴气每年冬月渐减,至正月复生,一年之内,无瘴之时,不过一百数十日。 此时的大楚军队若是想在不受瘴气影响,保证身体健康的状况下进攻蒲甘,就只有抓住每年九月到转年正月这四个多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若是战事无法告终,瘴气一上来,到最后大楚军队就只能是功亏一篑。 因此迎程程若是东撤木邦的话,便无异于提前宣布了本次征伐蒲甘的失败。 只有北撤大山城,迎程程才有机会和老官屯的西路军及早会师,毕其功于一役。 此时此刻,迎程程考虑的仍旧是这场仗该如何打下去才能赢,而不是怎么混。 只可惜,在迎程程北撤,盼着及早和西路军会师时,彭庆的西路军非但没有加速对蒲甘老官屯的猛攻,反而开始修建营垒,和老官屯的蒲甘军玩起了相持战。 如此决策简直令封楚感到疑惑。 如今大楚本就是客场作战,在有明确进攻时限的情况下,选择和主场作战的蒲甘军去拼消耗,这无论如何也让人想不通。 而蒲甘国王孟驳也是个人物,他抓住了大楚西路军的劣势,和迎程程那边明显粮草不足的情况,坚决不肯迁都,而是开始凭借着主场优势补充了新的生力军和充足的粮草供应。 紧接着,孟驳收到了一个明确的好消息。 “王上!”蒲甘军向孟驳汇报道,“大楚东路军准备北撤!” 孟驳问道:“老官屯处如何?” “老官屯处西路军稳如泰山!” “好!”孟驳士气大振,“来人,召集两支生力军,一支从阿瓦出发,负责咬住大楚东路大军,减缓他们北撤的速度,另派一支军队走小路绕至东边,围打木邦城!” “是!” 注:本章涉及大楚与蒲甘之间的战事情况,参考自清军统帅明瑞征缅相关历史,详情参考自“正直讲史”。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如此小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如此小人 蒲甘军的一支分队主要负责骚扰和咬住迎程程的东路军,另一支却绕到了木邦城,来切断迎程程的退路,还四处散步木邦已经失守的谣言去干扰迎程程。 而蒲甘军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行动远比迎程程的东路军要快得多,这就直接导致了迎程程这一仗打了好几个月,而且十二月中旬之后,在蒲 宁一天没有上去帮忙,他知道,雷劫不单单伤害修者,还有助于修者的修为的锤炼。 “怎么了?”阜怀尧微微侧头,发现他已经停了下来落在身后,便也顿住了脚步,回身看他。 大内禁军十万人,明哨暗岗无数,影卫隐匿其中,这样都能避开全部耳目出去? 自从第一次进入密室,赵玉就已经留意到,在走廊里悬挂着的数条电缆线。 众人面面相觑之下,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苗坤。因为在这些人之中,唯有苗坤和格林的关系最好。 楚合萌背着一个深蓝色的帆布大包,一手撑在门框上喘着粗气,抬眸看向邢浩东的时候,才发觉眼前三人的气氛怪异。她咽了咽口水,愣在原地,此时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季申科不愧是搞情报的,虽然两人的生活很开心,可季申科还是非常关注赵国的情况。 她在想什么,她以为邢浩东和安雅之间会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做吗?她真的是太傻太天真了!这都是什么年代了,她怎么还会心存这样洁白如栀子花的幻想? 奔跑中的冷月不时回头一脸困惑的看着修竹他们。该死的,她讨厌秘密。 “师傅我学到了,”说着就拿起牛奶,先往自己的蛋挞里加上牛奶,又加了点糖,这操作看的崇祯一阵恶寒,九叔看到自己徒弟这样吃法,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对,转头看向崇祯。 但这也的搭配,你话题性不就出来了嘛,很可能如此火爆就跟这个搭配有关系。 郑清听的两眼发直,目瞪口呆,面对迪伦询问的目光,他也只能勉强点点头,表示自己无法提供更多消息了。 长春往镇守府走,走呀走,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双手背在身后。 儿子毕竟大了,秋氏只得转过身避开,去对面的衣柜中找出来一套里衣里裤,然后交给景老爷帮他换上。 再比如那头牛妖,愤怒的情绪下掩盖不住原生食草的虚弱本质,它敢打赌,只要自己向前走一步,那牛妖就会像一只宠物猫一样亮出肚皮,甚至可能乖巧的打起呼噜。 一个奴婢而已,死了就死了,可惜她还是很喜欢海月的办事能力。 景容顿时脸一黑,这丫头居然暗示他,不行!转念一想,突然笑了。清冷的双眸闪烁着流光溢彩,引人注目,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沉迷其中,永远不醒。 除了要给佩罗斯佩洛他们分成,钱少了说不清这一点以外,还因为伊安觉得,自己恐怕并不需要充值太多。 “或许吧,”男生有些困惑,他仍旧在思索自己什么地方露了形迹。 饭后。刘晓宇又陪着林父林母说了一会儿话。最后在林母的强烈要求之下。林嘉欣带着自己的男友。呃不对。是未来的老公就出门逛逛这个城市起来。 雷生觉得蛰伏了一个冬天的生物,终于开始复苏,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所以他专门从风雷城里买了些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回来,邀请了李成业和甘心一起来庆祝新年伊始。 地里与山上大概规划了一下后,刘晓宇又开始为村里那个种植树木的要求烦恼中。 “见倒是见了,我还特意问了他做什么呢,他说奉了沐大人的命令进去办点事,我也就将他放过去了。”百户官答道。 “呵呵,对我安排你们守在这里有没有怨言?”看着认真守护着枢纽大阵的十人。我微笑的说道。 等刘晓宇把兰花送到艾阳的店里的时候,那三盆市面上有过的兰花到还好,虽说价值也不菲但最起码见识过,而那两盆依旧开着花的新品种则是让艾老板看的瞠目结舌。 “皇上,周某要送的宝贝非同寻常,若不是胸有宏图大志之人绝对承受不起,只是不知皇上是否有这海纳百川的胸怀。”周慕白道。 这次承包山头刘晓宇并不想象从前在刘家村和老家村时那样展,只是打算把山头彻底整治一下,种上一些有经济价值和观赏价值的树木,然后在山坡上开辟出几块梯田来或有或无的随便种点东西就成了。 叶无道淡淡道,平静的神态和温柔的眼神与身后暴跳如雷的中年人形成巨大的反差。 四周同时响起一阵惊呼,无论是台下参赛新生,还是场边观众,都在这一刻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七指阎王心忖阿水的剑法异乎寻常,不敢近距离相接,不断将烟雨断在地上的铁链或用手扔或用脚踢,射向三人。 万华看着王康云,心里想着这掌柜真是不错,万华也不担心他耍什么花花肠子,比如说联合客栈,在找些贼人来个谋财害命,这个真不担心,且不说这掌柜有正当买卖,没必要去干些这个事。 于三刀此时已经是被驾住了,后面又是砍刀顶着,哪里还能有半分反抗,只得是乖乖的被王八他们几个驾着走。 “算了,弄不过你,青王斧就送给你了。”我转身就上了二楼,留下了还心有余悸的唐煌。 刹那间地动山摇,李察竭力维持着平衡。等到大地不再晃动时他立刻运起凌波微步想要再追,然而般若三人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他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独孤剑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一道满意之色,李察在剑十八的运用上越发得炉火纯青和得心应手起来,不再拘泥于以前一成不变的方式,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八师巴缓缓走进宫殿内,眼神古井不波好像一口死井。思汉飞和蒙皇两人看见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 不过这可难不倒东林党,一句话搞定,魏忠贤上吊自尽,手下人见此,将金银珠宝瓜分一空,而后纷纷逃散,不知所踪。 邱林死死地瞪着万华,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万华这样一个乡下土包子手里,本以为夺了这寨子,自己可以好好歇息两年,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断送在他的手里,这是为什么?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寡不敌众 第一百一十九章寡不敌众 封楚接到消息之后简直是长舒一口气。 彭庆其人先前就看不惯单老将军,又看不上女人,坚决不肯前去接应,让迎程程腹背受敌,让所有人都难以理解,封楚最急,可他身份最低微,彭庆是根本不听参赞大臣以下的人说话的。 现在封楚接到了单子寅的命令,几乎是当天就启程直接去接应迎程程了。 彭庆根本不在意封楚是去是留,又还有海察的掩护,封楚走得很顺利。 封楚不必绕道云南,带领了一个他从单家军中带出来的十人小分队孤身直入,他有长期作战经验,知道如何规避敌人,而且还从敌人的行踪里,悄悄摸索到了迎程程如今所在地的线索。 迎程程现在的处境十分艰难。 因为蒲甘军西线已经毫无压力,所以也开始调转兵力来包围迎程程和进攻木邦了。 随着彭庆的撤军,随着木邦城也被攻破,迎程程这边立刻就被三面包围起来,南面是阿瓦城的追军,西北是老官屯方向新来的蒲甘军,东北方向则是木邦城赶来的敌军。 最终三面合围之下,尽管迎程程和向浩蓝率领大军也打了一些漂亮的伏击战,但还是寡不敌众,一万云南军被五万蒲甘军封锁在了蒲甘的深林里。 大树 若是此时彭庆能如他所说从云南绕道去接应迎程程,那云南军也还是有很大的生还可能,可彭庆在知道木邦丢了之后,非但没有再去进攻抢木邦,反而又在云南边界上原地驻扎,一兵不发了。 彭庆这是既不打木邦,也不救迎程程,海察恨不得把彭庆的脑袋一刀劈开,看看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云南巡抚济宁也要被彭庆这谜一般的操作给弄得快崩溃了。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这是什么操作? 济宁给彭庆下了十几道函书,连催了彭庆十四次让他即刻出兵,彭庆就是丝毫不动。 到最后济宁当面斥责彭庆:“彭大人究竟为何迟迟不肯出兵?非要我上本参你一个延误战机之罪不可?” 彭庆振振有词:“我知道你要参我,那又如何?陛下的圣旨中写得清清楚楚,由我为主帅,掌管战事,到了陛下面前,我自有道理。” 济宁被如此离谱之言气得愤然离席。 此时此刻,被三面围击的迎程程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即便孤立无援,迎程程在重重包围之下,依然非常硬气。 同一时间,蒲甘国王孟驳却已经看明白了:“西路大楚军退守云南后,没打算再南下支援,此刻向北突围的那支主力军已经是一支孤军!” 孟驳立刻修书一封直接写信威胁迎程程。 信中写道:我蒲甘人等从前与大国甚为和睦,彼此贸易,如今何故出兵我等地方?嗣后仍行和好,于腾越等处贸易,将协助尔等粮秣,彼此撤兵。倘若不行和好,仍欲交仗,则尔等之人亦不放出一名。 迎程程接到这封信勃然大怒:“甚为和睦?那西双版纳此前是被谁抢的?云南的百姓是被谁杀的?敢杀我大楚子民,现在只是给些粮食就想和谈?” 而向浩蓝却建议道:“虽然蒲甘人狡诈,此言未必出自真心,但眼下形势并不利好我们,不如先应承下来,与之虚与委蛇……” 可迎程程却直接摇头否决了此项建议:“蒲甘小国,多次言而无信,此次亦可能是有意羞辱,更何况我大楚乃天朝大国,言出必诺,但绝不能如此就与蒲甘议和!即便咱们死在这儿,仍会有单家军来杀!” 这一刻向浩蓝脑子里一炸,仿佛单廷昉还在一样。 当时也是有人建议先以议和麻痹蒲甘,那时单廷昉便道:“连年苦战早已让边关百姓苦不堪言,此番若能止战,乃是利国利民之大事,大楚泱泱大国,言出必诺!” “好!”向浩蓝眼眶都热起来,“我与夫人共进退!” 就在这时,封楚终于秘密找了过来。 迎程程在此地见到他,着实是有些诧异:“你为何会来?” 但她此刻的诧异远远不如封楚的大。 封楚除了诧异之外,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迎程程已经瘦脱了相。 她连日来带兵苦战,操劳不说,还缺粮草,上一顿饱饭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吃的了。 封楚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初站在校场上,怒斥单家一门只顾自己,草菅兄弟人命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啊。 单子寅虽驻守大本营,但他一直为战事忧心,四处献计,来信时笔力都弱了不少。 迎程程脸色有些难看:“是单子寅那边出什么事了?” 眼见她误会了,封楚赶紧摇头道:“夫人莫要误会,实则是西路军主帅参赞大臣凌旸突发恶疾病逝,陛下命副将彭庆接管西路军,然则彭庆想保住自己手中的精锐部队,战后好去向陛下邀功,我本是少将军派去传话的……” 接下来的话不必多说,迎程程也明白了。 “怪不得西路军迟迟没来接应,”迎程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看向封楚,平静地问道,“那你此次……” “少将军已经想尽了各种办法,但彭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知夫人如今处境艰难,命我先来接应,他会另想办法。” 已经用上了各种办法,但彭庆这人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恐怕不是另想办法就能解决的,迎程程心中猜想,单子寅所谓的另想办法,可能是要去搬救兵。 他此刻能搬的救兵,只有九王爷。 只是九王爷明明已经在她出发之前,就被一道圣旨打发去了封地。 若是已经到了需要单子寅亲自搬救兵的程度,必定是陛下在支持彭庆,若是陛下支持彭庆,又怎会调九王爷在如此紧要关头回来? 若陛下不曾下令调九王爷回来,难道九王爷要无召擅离封地? 那可是死罪! 迎程程眉头紧蹙。 向浩蓝也猜到了这个结局,轻声问道:“夫人可是担心九王爷擅离封地,会获罪?” 迎程程摇头道:“我是担心九王爷不会来。” 注:本章涉及大楚与蒲甘之间的部分战事情况,参考自清军统帅明瑞征缅相关历史,详情参考自“正直讲史”。 ------------ 第一百二十章 兵分两路 第一百二十章兵分两路 九王爷的形象,如今在迎程程心里,和从前那可谓是有天壤之别。 他在战场上的确是英雄,但战场之外,很多事权衡利弊之下,可未必会做出符合英雄形象的决定。 他能为了钱收人钱不办事,现在也很有可能为了保住他九王爷的身份,拒绝单子寅的求救信。 如果九王爷不来,以迎程程对单子寅的了解…… 好吧她其实也不怎么了解单子寅。 单子寅在这时候将封楚派过来,还只给了他十个人,看来是已经没别的办法了。 迎程程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儿已经干得有些冒火了,只可惜现在向浩蓝能给她弄来的只有一捧树叶的水。 封楚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迎程程此刻却没有心思再考虑这些了,她一口将树叶中的水给喝了,立刻又问道:“旱了几日了?” “自从咱们出发那日之后,便一直晴空万里,”向浩蓝道,“少将军夜观星象所言不虚。” 的确是短时间内只有那天晚上会有大雨。 他们在林子里待到现在,连雨水都接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不用等蒲甘军打过来,人先饿死和渴死了。 封楚发狠道:“跟他们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向浩蓝斥责了一声:“主帅在此,岂容你胡说!” 不战至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说鱼死网破。 不吉利! 迎程程看了看天色:“彭庆既然不打算过来,我们也就不做指望了,但坐以待毙不是单家军的风格。” 向浩蓝向迎程程抱拳道:“末将唯夫人马首是瞻!” 这是他身为军衔上的主将,在表态了。 封楚看向迎程程,只见她轻笑了一声:“他们想将我们堵死在这片林子里,绝不能如他们所愿。” 她叫了一声向浩蓝:“向将军,蒲甘军可知云南军是女子在领兵?” 但回答的人却是封楚:“夫人,蒲甘国王孟驳知道您。” “既然知道,”迎程程仍旧看向向浩蓝,“那就要委屈向将军了。” 毕竟跟迎程程并肩作战这么些日子,向浩蓝已经很熟悉她的思维方式了。 向浩蓝当即点头道:“与夫人换装并不委屈,只是我若去引开追兵,夫人孤身在此,岂不危险?” “行军作战而言,我毕竟经验不足,还须仰仗向将军坐镇,但若是近身战,”迎程程勾了勾嘴角,“那可就到我的舒适区了。” 封楚立刻道:“向将军放心,封楚愿随夫人一起!” 向浩蓝本以为迎程程会拒绝,因为迎程程轻功极佳,若是真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她便于逃跑。 但若是封楚在的话,这小子实诚,真到了敌军逼近的时候,没准就非要殊死一战,跟敌人总有一个要死这儿。 结果没想到迎程程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向浩蓝不知道这到底好在哪儿,但他承诺过唯迎程程马首是瞻的,就一句多话也没问。 最后向浩蓝换女装带大军从后山撤离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有心思笑话他。 直到这时候,向浩蓝才发现,平日迎程程日日穿着这些衣物和他们风里来水里去,有多不便。 这还是建立在向浩蓝穿着这身女装,腿脚略短的情况下。 等他们从后山绕出来时,第一时间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单家军。 隔远了看,所有人都是穿着单家军的衣物,但向浩蓝此时还保有戒心,十分谨慎地靠近,先仔细辨别来人究竟是单家军还是冒充的蒲甘军。 结果竟然真是冒充的单家军,只不过不是蒲甘军冒充的,而是九王爷带来的支援军队。 毕竟没有陛下的圣旨,不能私自出封地,因此他带兵赶来救援,也只能穿着单家军的衣物来掩饰。 这次向浩蓝见到九王爷,简直是老泪纵横了:“九王爷!我们终于等到您了!” “单夫人何在?”九王爷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为何身穿女装?” “夫人……” 向浩蓝顿了一下,差点就要直接说出来迎程程觉得九王爷您不会来了。 但九王爷何许人也,他当即蹙眉道:“你们觉得等不来援兵了,所以她让你冒充她带领大军先撤?” 向浩蓝艰难地道:“夫人的确做了最坏的打算。” 九王爷点头:“单子寅说,今夜山中会有大雨。” 什么? 向浩蓝顿时瞪大了眼睛。 连日来都缺水少粮,若在进攻之时天降大雨便于奇袭,缺水时降雨至少能补充水源,可迎程程此刻和封楚二人还被困在山里,若天降大雨,很可能会让他们失去方向。 向浩蓝立刻就急了:“末将立刻为王爷带路,前去救夫人!” “不急,”九王爷却拦住他问道,“迎程程她为何不与你们一同撤退?” “孟驳那封信实在是太挑衅了,”向浩蓝艰难道,“夫人说,他们多次言而无信,若轻信他们,必定会损兵折将。” “但你们仍然出来了。” “夫人的意思是,大军需要保存实力,以待下次再次进攻,可她身为主帅,绝不能逃。” 其实迎程程当时的原话是:“我当时在御前请命,是自己非要来的,若是打了败仗,灰溜溜地逃回去,以后再有女子想出征,就更难了。” 因此她无论如何要在这里与蒲甘军战至最后一刻,不成功,便成仁! “忠勇可嘉,”九王爷眉头紧蹙,“但如此选择可谓愚蠢。” 向浩蓝不愿在此刻附和九王爷,只觉得心中酸涩难挡,后悔当时应当更坚持说服迎程程随他们一同先出来再说。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九王爷已经明确表态:“今夜雨势太大,本王不能让所有将士一同冒险去救她。” 迎程程在跟他们分别之前也特意叮嘱过:“我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也是命,决不能做出一命换一命这种事来。” 向浩蓝急了:“难道就这样看着夫人在山里遇险吗?” 九王爷淡定道:“她既然选择留在山里,想必是有所准备。”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师出有名 第一百二十一章师出有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迎程程带着封楚在山中转了一日,封楚有些不安:“夫人,\b我看这天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像是要下雨。” “单子寅在我们出发之前不是说过,那天晚上的大雨是……” 原本迎程程是想反驳说,单子寅当时说过,那天晚上是近期唯一一场大雨,接下来要连着干旱许多日。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此时此刻距离单子寅夜观星象那日,已经有好几个月过去了。 夜观星象的判断总也有时效,不可能一直能保持。 于是她的心一沉:“若当真是下雨,今夜这山路恐怕就不好走了。” 而且她还有些担心:“不知道向将军他们是否已顺利脱困。” “单将军必定会设法来营救,若是按照正常速度,应当已经与向将军他们会和了。” 封楚的想法过于乐观,迎程程心中还是非常忐忑。 只是现在再继续焦虑也于事无补。 她带着封楚继续急速往山中走:“必须抓紧时间,在下雨之前,找到一个山洞……” 上一次还是被劫匪劫到虎头寨去逃出来时,和单子寅一起逃出去过。 当时她和单子寅就是抢到了野狼的山洞,把人住的地方给抢了,还多亏了狼叼来的草药才救了单子寅。 现在想来,还真是恍如隔世。 大树 她带兵出发时,单子寅还病着,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远在大楚皇宫中,也有人正惦记着单子寅。 “子寅自幼体弱,从未出过远门,如今竟然也在西南待了这么久了,”谢清叹了口气,“单将军至今仍旧停灵军中,他心中也不知会多难受。” 赵堃亲手喂了她一口燕窝:“爱妃还是先顾好自己身子,否则子寅远在云南,也要惦记你。” 谢清躺在病榻上,将头上的帕子取下来。 赵堃将汤碗递给宫女,随后接过谢清手中的帕子。 内侍换了盆凉水过来,赵堃亲自将帕子在凉水中浸泡过后,再重新敷到谢清额头上去。 谢清靠在高枕上,带这些鼻音叹了口气道:“陛下明知子寅是臣妾一手带大的,却还让他为主帅,让我们姐弟分离,这时倒知道他会惦记臣妾了。” 赵堃听完她的抱怨,竟然有些高兴:“也就只有病着的时候,能说几句任性的话,平日里也是过于规矩了。” “陛下如此宠爱臣妾,臣妾若是还恃宠而骄,岂不是让陛下被置于炭火之上?”谢清呼吸都有些困难,侧开头避开赵堃才敢咳嗽。 赵堃伸手替她抚背顺气:“朕宠你就成昏君了?你若有心当妖妃,这天下早就姓谢了。” “陛下还是早些回养心殿去,还有许多折子要看,”谢清长长呼出一口气,“臣妾病气若是过给陛下了,可就是罪过了。” 赵堃解开领口的扣子,不顾谢清阻拦,执意靠上了床,让谢清靠在他怀里。 两人呼吸相闻,谢清再想咳嗽都避无可避,只能以掌心捂嘴——还被赵堃给隔开了。 他在谢清唇上印了印:“这下爱妃不必再防着朕了。” 谢清叹气:“陛下这样,臣妾真是……” 赵堃再次在她唇上印了印:“不吉利的话就不必说了。” 其实谢清很清楚,赵堃今日收到了西南的战报,若是好消息,他就不会如此反常。 两人相处多年,赵堃什么样的表现是不安,谢清可太清楚了。 谢清不想在这时候还加重他的不安,可赵堃却越是在这时候,越是没有安全感。 整座皇宫,或者说这世间,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也只有谢清了。 “陛下不必多虑,”谢清强撑着精神安慰他,“子寅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朕知道瞒不住你,也知道你如今正病着,不该拿这些事来惹你烦心,但朕……” 谢清感觉到自己靠着的赵堃胸膛起伏幅度比较大,就耐心地等了他一会儿。 赵堃没花太长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子寅如今平安,你大可放心,”赵堃过了一会儿才继续,“但迎程程已经带兵深入蒲甘,至今还下落不明。” 这回轮到谢清很长时间没开口。 他们心中都很清楚一件事,单子寅是原本就身在局中,可迎程程却是被赵堃亲自拉入局中来的。 她是彻头彻尾最无辜之人,如今却身陷死局。 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赵堃终于等来谢清再次开口。 “陛下有办法救她的。” 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九弟远在川蜀封地,即便此刻下旨命他赶去救人,怕是也来不及了。” “程程孤军深入,陛下此刻下旨,或许的确来不及,”谢清轻声道,“但若是陛下再不派兵援救,当真要等蒲甘军打入云南,让子寅殒命?” “朕明白了。” 赵堃如此答应下来,却仍在坤宁殿待到了第二日大早,才悄悄起身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谢清才睁开眼睛。 刘茂立刻走上前来,轻声道:“娘娘,陛下昨日已派人前去川蜀,向九王爷传旨。” “九王定已出发,这道圣旨降下,不过为师出有名、他日平安,”谢清忧心道,“只是不知他是否已经赶到,来不来得及救下程程。” “娘娘还在病中,忧思过度不利于恢复,还是莫要为此忧心了。” 谢清却无论如何都躺不住了,她慢慢起身。 刘茂立即要上前去搀扶。 可谢清却避开了刘茂的手。 “本宫要亲自起来。” 她缓慢却坚定地起身,亲自披上了披风。 披风在半空中扬起,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最终才落在谢清肩头。 她侧头,抬手抚了抚肩头的褶皱。 “来人,”谢清再圆桌旁坐下,“拿笔来!” 刘茂立即备好笔墨,送到谢清面前去。 她执笔洋洋洒洒写下一封信,抖了抖,等墨干。 待墨干透后,谢清将信纸折起,塞入信封中,递给刘茂。 刘茂立刻躬身接过信。 “送去西南,追上圣旨。” 刘茂不明白:“陛下未曾有圣旨送往西南。” 但谢清却只挥了挥手,再没说一句话。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脱身之计 第一百二十二章脱身之计 迎程程为了等这场大雨,提前找好了一个小山洞,和封楚二人都藏身进去,然后蹲在洞口等下雨。 只是左等右等,这场大雨都没能下下来。 天色还没这么暗的时候,抬头望天,总觉得黑云压城,一场大雨仿佛即刻就要落下来。 可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观天象是关不到了,这个角度看出去,也没见有星星。 当然了就算是有星星,迎程程和封楚也都并不会观星象。 封楚有些紧张了:“该不会不下雨吧?” 那他们刚才疯狂找地方躲雨的行为多少显得有些傻。 但迎程程安慰他道:“走夜路容易出事,总归也是要找地方先过了今夜的。” 封楚和蒲甘军对战的年头比较多,他告诉迎程程:“蒲甘军最擅长夜里偷袭,今晚恐怕不能睡个安稳。” 迎程程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洞口传来什么动静。 窸窸窣窣的,像是脚步声。 而且这脚步声怎么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儿听到过…… 迎程程忽然灵光一闪。 “糟了,是狼!” 迎程程难得有一次野外生存经验,还是和单子寅在一起的那次。 野狼的脚步声和气息声,到现在她都忘不了。 但很快他们就一同听到了一声狼叫。 大树 叫声尖锐而短促,不像是呼唤同伴,更像是忽然遭到了袭击痛呼出声。 完了,难道这山里还有比狼更凶猛的野兽? 是虎吗? 迎程程的心都吊起来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洞口外有人呼唤:“将军,这里有一处山洞!” 是人! 而且说的是大楚官话,不是蒲甘军,那…… 是援军到了? 迎程程眼睛一亮:“我出去看看!” 封楚拦着她:“夫人,小心有诈!” 然后下一瞬间,就有将士大步踏入山洞。 迎程程下意识往外迎了两步之后,听得洞外又有新的脚步声响起。 她刚要说话,忽然有人快速飞身闪进来,一把蒙住了她的嘴。 “是我,”单子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出声,外头有蒲甘军。” 这几个月来从不敢松懈的神经,在听到单子寅的声音这一刻,忽然猛地一下松懈下来。 迎程程说不清自己此刻现在的心情,就是莫名有些眼眶发热。 单子寅下一句话是:“瘦了。” 在战场上如何厮杀,都是在证明自己的能力,迎程程不是吃不了苦,更不想让人看不起女人,所有苦和泪都是打落牙齿活血吞。 可当真有人心疼的时候,委屈感一下就冲上来了。 没能控制好情绪,迎程程的泪水夺眶而出。 但立刻她就反手去想将泪水擦干。 然后被单子寅拦住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很仔细小心地将迎程程的脸擦干净。 “等打赢这场仗,子寅回迎府偏院去亲自下厨替你全都养回来。” 一旁的封楚十分尴尬,只能悄然走到洞口边去打探外头的情形。 不过此举实属多余。 单子寅不可能是单枪匹马过来的,洞外全都是单家军在守着,还有好几个是封楚的熟人。 人家夫妻两个久别重逢,\b多个外人在这儿打岔实在是不合适。 可山洞就这么点儿大,也没地方躲。 好在单子寅没让封楚尴尬太久,很快他就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图来铺在地面上:“这片山林易守难攻,且瘴气马上就要上来,不止咱们,蒲甘军也是不愿硬闯的。” “可我……” 迎程程正要解释,单子寅就点头道:“我都明白,但你并非一军主帅,而我才是。” “你身子不好,又并无武力,难道让你来负隅顽抗不成?” “所以我没打算非要留在山里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至于你担心的那些,我并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和包袱,保命为上。” 依照单子寅的想法就是,只要能够保命,哪怕是钻狗洞也无所谓。 他和单廷昉不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临危受命,此前也并未有过行军打仗的经验。 能打成今日这样,已经算是烧高香了,不应对他有什么别的世俗期待。 迎程程就更加如此了。 她本来就是来帮忙的,连个军衔都没有,先是长驱直入直接打进了蒲甘的都城,然后又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苦苦支撑至今日,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必对自己有过高的道德包袱,”单子寅轻笑一声,“你猜为何彭庆敢如此令人疑惑操作,就是不来支援?” 迎程程猜也猜到了:“必定是有陛下圣旨撑腰。” “没有人真正将你我,将单家军将士们的性命当回事,若是连自己都不珍惜,这趟西南之行就显得太过愚蠢了。” 将士出征本是为保家卫国,可若是国不国、家不家,甚至君不君,那还有什么为了不辜负圣恩,即便死在这儿都不足惜的一腔热血? “你刚才说蒲甘军在外头?”迎程程问道。 “有人在巡山,但我们来时没被人发现,”单子寅悄声回复,“只是这条路并非大路……” 他方才说了那么长一段话,迎程程完全听进去了,于是她很快打断单子寅道:“狗洞亦钻得,我明白了,走吧。” 逞匹夫之勇在此时此刻没有任何意义了。 迎程程原本自诩为一军主帅,不愿让立起来的单家军倒下去,要和蒲甘人争一口硬气。 但现在真正的主帅已经来了,单子寅的态度很明确,前线的将士将头别在裤腰带上来打仗,可高居庙堂之人却并没有将他们的命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当然要自己看护好自己。 迎程程后悔了:“早知如此,先前就该同向将军他们一同出去,省得你又冒险来救我们。” “你们兵分两路也不是全无好处,”单子寅安慰道,“蒲甘军也不是吃素的,你与向将军互相钳制住蒲甘军,让他们犹豫和疑惑,才能让向将军他们顺利脱身。” 封楚这时候适时插话道:“少将军,今夜会有大雨吗?” 单子寅这才慢悠悠开口道:“今夜暴雨,你们做好准备,暴雨中最好脱身。”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获救 第一百二十三章获救 到子夜时,雨终于落下来,而且渐有瓢泼之势。 就在这个时候,单子寅带着迎程程他们,开始准备往云南方向撤了。 封楚在前面开道,迎程程殿后,将单子寅夹在中间,外围有单子寅带来的单家军做掩护。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终于还是被蒲甘军发现了。 两方进行了激烈的搏斗,封楚为了掩护单子寅,还被砍伤了胳膊。 幸亏迎程程身手矫健,在关键时刻拉了封楚一把。 总而言之,迎程程很擅长打这种以少胜多的战役,我方基本无伤亡,封楚的伤也并不严重。 向浩蓝终于看到迎程程和单子寅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出山林,他狠狠松了一口气,随后立即上前去将单子寅从迎程程怀里接出来。 单子寅是真的很累,他在军营中殚精竭虑,精神是高度紧张的,体力又一直跟不上,这一天实在是消耗太大了。 玉枢正是因为这件事,单子寅才不让他跟过去,见他们这么久没出来,急得要命,这会儿遥遥见到人出来了,第一反应是马上奔回去,捧着一直温着的汤小心翼翼地凑到单子寅嘴边,喂他喝下去。 单子寅从前在府里,很多服用的药膳,都是谢清赐来的最好最名贵的药材熬制的,但到了西南,单子寅很坚持要和所有将士们同吃同喝,玉枢就只能另想办法。 大树 西南军需短缺这件事,根本不是秘密,单子寅他们来时带的东西已经支撑了这么几个月,到现在又回到了军需短缺的状态。 玉枢没办法,就只能自己去山上挖草药。 幸好单子寅从小就是药罐子里泡大的,久病成医,玉枢跟在他身边也算是通了些医术,这才识得一些草药,摘了回来熬给单子寅喝。 迎程程见玉枢这样,猜也猜到会是什么情况了,铁男因当时迎程程托向浩蓝将她一起带回时疯狂反抗,被迎程程一记斩脖给弄晕了,到现在还生气,别别扭扭跟在玉枢身后,反正就是不过来打招呼。 单子寅忙中竟然还抽空察觉到了这一点,故意落后了几步,侧头问迎程程:“又是那招?” 除了斩晕人之外,迎程程也没别的好办法了。 迎程程摸了摸鼻子。 她自己也能察觉到,鼻尖上的肉都少了不少。 若能照照镜子,就该知道自己究竟瘦了多少了。 铁男正是心疼这一点,才非要和她一起共进退。 结果就被她一掌斩晕给拖回来了。 迎程程长到如今都不知道该如何哄人,只能硬着头皮去上。 她回营帐中沐浴更衣之后,才惊觉自己究竟瘦了多少。 衣衫穿上都空荡荡的。 铁男默默地进来给她添了几次热水,到了现在,又捧来了几个热馍馍。 军营中没什么好吃的,能弄来这几个热馍馍就已经很难得了,这已经是单子寅能弄来的最好的东西。 眼见铁男又要出去,迎程程连忙叫住她。 “铁男!” 铁男背影一顿。 “我错了,”迎程程赶紧认错,“我不该在当时那样的紧要关头撇下你。” 铁男的背影都在颤抖,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抬手去擦泪了。 “姑娘!”她终于转过身来,“若是姑爷今夜没能顺利找到你们,若是蒲甘军连夜搜山,你我岂不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迎程程回想到单子寅提醒她的话。 单子寅那时说道:“铁男实在是后怕,因此无论如何都是你错,你唯一的胜算便是铁男的心软,因此你只管道歉认错便是。” 迎程程老老实实遵照执行:“我真的错了,绝没有下次,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又陪着我出嫁,你我就该同生共死才对。” 铁男终于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答案,哭着扑进迎程程怀里:“姑娘……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一定说话算话!” 好不容易把铁男给哄好了,迎程程\b终于松了口气。 心事放下来之后,困意就袭来了。 军营中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单子寅的夫人,所以晚上歇着只能去单子寅的军帐。 单子寅也刚洗漱完,迎程程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床给让出来了。 迎程程毫不客气地躺上去,然后拍了拍身旁的空处:“这种时候就不用折腾了,随时都可能会有人进来给你汇报情况,到时候如何解释?” 单子寅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走过去,和衣在迎程程身边躺下了。 两人并肩躺在一起,同时闭上了眼睛。 “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吗?” “我没想到你会自己去找我。” “九王爷及时赶到,能代替我坐镇军中,我才有机会过去找你。” “为何九王爷没有亲自过去?” “你还挺遗憾?” “不遗憾,只是觉得按照分工来看,九王爷去救我成功几率更高。” “但九王爷不能出任何差错。” 迎程程无声地笑了笑:“主要是九王爷不想去,而你是想去救我的。” 单子寅有些意外:“你还知道九王爷不想去?” “九王爷与我并无私交,能赶来西南纯粹是看你面子上,”迎程程侧身躺着,“我也不是傻子,虽然你们之间总是吵来吵去,但情义还是在的。” “九王爷身份不一样,心中不能只装着小情小爱。” “之后的话就不必同我说了。” 迎程程虽然乐意上战场,但是许多朝堂上的事,她是不想掺和的。 “你为何以为我与九王爷私交甚密?” “不然他会擅离封地过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陛下传旨命他过来的呢?” “陛下若是会下旨命九王爷赶过来,早就会命彭庆即可拔营前去接应我。” “彭庆抗旨不遵……” “他不敢,”迎程程在这事上脑子异常清醒,“万一出事,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他才刚升为参赞大臣,是疯了吗?” “但陛下给他的圣旨,只说让他主理西南战事,可没特许他贻误战机,”单子寅冷笑一声,“吵架灭门的大罪,他跑不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如何止战 第一百二十四章如何止战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迎程程和单子寅都并没有丝毫的陌生感,见面就掐,还互相挤兑。 单子寅身体不是太好,有时候吵架还有些喘不上来气,铁男看了都不忍心,就劝迎程程:“姑娘要么就让让姑爷呢?” “铁男你变了,先前你还总劝我要提防他……” 铁男倒也不是说就此不必提防单子寅的意思,只不过看他现在这样,总感觉不必提防多久,她家姑娘就要守寡了。 玉枢倒是在和单子寅说正事:“公子,单家军和蒲甘军在边关对峙多年,其实于双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边境上的老百姓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咱们这边,我上次亲自去看过,老百姓的确日子不好过,\u001d”单子寅活动了一下肩颈,仿佛有些不太舒服,“现在就是要看看蒲甘那边,是不是也是如此。” 九王爷这时候掀开帐篷帘进来,人还没到,先听到笑声:“子寅如今是愈发进益了,都知道亲自去边关探探消息,当真是有几分主帅样子了。” “九王爷这话说的,”单子寅抬了抬眼皮,“有没有主帅样,我也当了这许久了。” 迎程程站在沙盘前,甚至没有动一下,就更别提和九王爷打招呼了。 大树 九王爷直接走到迎程程身边来,看着对面的沙盘,感慨了一句:“单夫人这是上了一次战场过后,觉得本王无用了,见着了同没看见似的。” “九王爷不愿收我为徒也就罢了,为何银钱也不退给我?”迎程程侧头问道。 “谈钱多伤感情啊……” 九王爷是真的和迎程程想象中很不一样。 不过迎程程现在对九王爷也已经祛魅了,因此也没什么特别失望的情绪。 “我与九王爷之间能有何感情可伤?” 九王爷在此时忽然出手。 迎程程的反应极快,往后一个侧身,直接避开了九王爷伸出来的手。 然而九王爷却意不在攻上盘,而在攻她下盘。 而且九王爷来之前就已经观察好地形,知道迎程程已经站在帐篷边缘处,换句话说就是,迎程程此时此刻站的位置已经退无可退了。 先攻她上盘,她最多只能侧身,或者头往后仰来躲避,但紧接着攻她下盘,她就避无可避了。 不过单子寅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必定会来救他夫人。 于是九王爷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收回横扫出去的腿,还顺带着举起了双手,嘴上带笑着开口道:“开个玩笑而已。” 但这个玩笑显然并不好笑。 单子寅及时往前跑了几步,搂着迎程程的腰避免她直接摔下去。 而以迎程程的身手,本也不会真的摔下去,不过是会狼狈一些罢了。 有了单子寅这一扶,迎程程得以体面地落地。 本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她竟然双眼放光地回头看向九王爷:“不知九王爷此招从何处习来?” 九王爷愣了愣,看向单子寅。 单子寅收回手,一言不发但明显不是很高兴。 面对迎程程灼灼的目光,九王爷这才思索了一下,然而也没什么记忆点:“本王自幼练武,拜过的师父、习过的招数太多了,早已记不清了。” 然后他就看到迎程程的神色一黯。 九王爷顺势看向她身侧的单子寅,单子寅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九王爷勾了勾嘴角,长叹一声:“本王记得幼时曾与子寅一同……” 单子寅立即一记眼风扫过来。 九王爷下意识一顿,就没再继续说了。 迎程程也有些意兴阑珊,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交锋,只不过对九王爷和单子寅忆往昔不这么感兴趣。 单子寅借机转移话题道:“九王爷,我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他鬼点子多,而且只要能开口说出来的,必定可行。 九王爷来了几分兴趣:“是关于如何止战?” “是。” 这下连迎程程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常年战乱,于两方边境上生活的百姓都没好处,”单子寅道,“我大楚国库空虚,连军饷都成问题,更不用说保障受骚扰的百姓如何度日了。” 九王爷点头:“大楚尚且如此,蒲甘小国就更不用说了。” 迎程程总算是听出些门道来:“你的意思是,要从蒲甘边境的百姓入手?” “不要小看边关百姓,”单子寅点点头,“蒲甘连年战乱,也不止与大楚为敌,早已负荷不起漫长的战事,只不过孟驳新王初登,总要立威才是。” “也就是说,孟驳翻脸不认账,继续打这场仗,竟也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迎程程的形容总是能如此生动。 单子寅笑了笑:“倒也贴切。” 迎程程不可思议道:“他一个国王的脸面,比边关这么多百姓的命还重要吗?” 单子寅悠然道:“彭庆不及时派兵去和你接应,不也是因为陛下的脸面,比边关这么多百姓的命更重要?” 这话一出,迎程程和九王爷同时脸色一沉。 铁男和玉枢立刻对视一眼,双双往军帐外走过去守着了。 迎程程瞪着单子寅道:“你疯了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身为单家军主帅能不知道?” 单子寅平静道:“我只是客观陈述如今存在的问题,百信只是苦于本就无力生存下去,被连年战事拖垮而死,亦或是饿死,并无区别。” 所以又为什么要去反呢? 迎程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若是能想办法给他们提供一条生路,他们自然就会想方设法去止战了?” 她问完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老百姓去止战?你觉得可能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没什么不可能的,”单子寅竟然是说真的,“我须得亲自去一趟。” 迎程程想了想,随后点点头道:“我与你一同去。” 九王爷挑了挑眉:“贤伉俪既然都有心如此,本王便替边关百姓多谢二位。” “九王爷……” 九王爷立刻打断单子寅的话:“本王替你坐镇军中,就不去打扰你们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边境走一趟 第一百二十五章边境走一趟 单子寅是说真的,当天就让玉枢去弄了一套边关百姓的衣物来,准备换上了乔装去边境上看看。 他要去,玉枢肯定得跟着。 玉枢跟着,还特意邀请铁男:“公子与我都不擅武力,铁男有些拳脚功夫……” 铁男也拿出来两套边关女子衣物:“我们姑娘要去,我自然要跟着一同去。 林夕远接下这个演出,是专辑行后不久的事了。但就在距离出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这次韩流演唱会的mBc负责人居然再次找到了林夕远,提出了一个让林夕远莫名其妙的建议。 直到此时,李阳才总算彻底明白,为什么国家会这友重视玉玺的安全,派出大量的特工出来保护它,这绝对是件当之无愧的国之神器。 整个山谷之中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有那瀑布的轰鸣声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现……现在就去?”史淇的反问其实也不无道理,第一局刚开始就去热身是不是太早了,而且也显得对木村郎太没有信心了。 最常见、也是最合理的破解方式,便是以灵魂之力与之碰撞,两股灵魂之力的碰撞,那就等于是两虎相争一般,谁击败了对方那自然就是胜利者。 青蛇宗到底是魔道出身,薄情寡义那可是魔道中人最佳的写照,所以这样的一个处理方式对于周枫来说反而轻松了不少。 中午和张成华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林凡就回到办公室,张成华和他一样,都是刚刚接手工作,同样谨慎的性格,让张成华如林凡一般,基本上守在办公室。 而且,松井自己也会尽量让对手无法盗垒,原因则是因为自己作为捕手的训练时间太短,本垒传二垒的技术,松井并没有十分的自信。 最后列队的时候,史淇再次跟祖安面对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胜负关系的二人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针锋相对。 随着塞穆尔的话,所有人都朝着毫不起眼的薛焕投去了仰慕的目光。 他抱起手,看着面前的这一锅,将火也加到最大,不一回里面就沸腾起来。 “既然你来了,就陪我打两杆吧!”紧接着,许可卿对苏尘说道。 而其余的众人,虽然不知道许牧和流沙城主想干什么,但是,却本能的察觉到,有大戏要开了,一个个的带着好奇跟了上去。 我们走出村口的时候,就发现庄师兄的车已经被干草堆给埋起来了,看到那一大捧一大捧的干草,我心里就直乐。 凯撒非常兴奋,因为电磁枪里面的能量,其实是非常贵的,没打一发,都是钱。 在这期间,宝物拼斗爆发出的强大的威能让七阳宝环无法完全承受,为避免宝物有损,七阳宝环便自主将余威转嫁到七长老身上。 荀岩目光中,露出迷离之色,随即他捏起干枯的,像是树根一般的手指,算了算之后,一双浑浊的老眼,陡然亮起了阵阵精光。 听到姜陌的话,柳公权嘴角抽搐,天极宗好歹也是白银级势力,怎能和那些青铜级势力,相提并论? “张族长,现在张柔已经走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刘川实在受不了这种安静得尴尬的场面。 它们只是从棺材里坐了起来,还没有进一步动作,刚才把我绊倒的那个明显比其他僵尸灵活,它的手臂可以弯曲,其他僵尸则不具备这种能力。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发现商机 第一百二十六章发现商机 “军规严明是好事,也理当如此,”单子寅道,“但为何不与地方官商榷,若能解决贸易之困,于军于民都是好事。” 再往前走,的确有些卖特产的小摊贩,只不过东西都不多,收取的价钱也很划算,能看出来都是家中囤粮,味道很有特色,买一份人恨不得送两份,也是不愿粮食被糟践,白白坏了太可惜。 “公子,不能再往前了,”玉枢提醒单子寅,“蒲甘那边已经能望到,再往前或有危险。” 云南与蒲甘本就是隔江相望,蒲甘边境上也有些老百姓,有些在捕鱼,有些在易货,只是他们那边地方小,许多耕种之物匮乏,且蒲甘军与单家军可不一样,他们一言不合便直接开抢,老百姓比大楚这边苦太多了。 迎程程遥看蒲甘那边的老弱百姓被他们的士兵狠揍和抢夺,拳头都捏紧了。 “这时再看,更能感悟到,军纪严明有多重要,”迎程程咬牙切齿道,“单老将军真是高瞻远瞩。” 戍边本就是为保家卫国,守护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若是不下如此纪律严明的军令,任由士兵对百姓烧杀抢掠,与贼寇何异? 单家军拼到最后之所以会如此举步维艰,一因朝廷粮草补给不足,二因单廷昉下的如此军令。 大树 最初还有百姓当面斥责他墨守成规、不知变通,单廷昉便就是如此将他们带至此处,让他们亲眼见到蒲甘军是如何对待他们的百姓的。 此先例一开,到最后谁能说清粮食是老百姓自愿给的,还是被抢来的? 士兵手中有刀有枪,老百姓只有脑袋一颗命一条。 单廷昉从不在此事上考验人性,因为他根本输不起。 单子寅从边关回来一趟,不知打通了什么开关,整日在军帐中写写画画。 九王爷倒是带兵又去收拾了来犯贱的一支蒲甘军,而且在同一天内连收两道秘旨,随后便理直气壮地率领单家军去绑了彭庆,直接将人交给了云南巡抚济宁。 “济大人,彭庆此人本王便交给你,将他带入京中,且听陛下发落。” 迎程程这次幸亏是没死,若是死了,如何同单子寅交代,如何同单家军交代,如何同迎春笑交代,如何同天下百姓交代? 彭庆一路还骂骂咧咧,张嘴便是自己在大战蒲甘军中如何英勇如何威猛,济宁压根都要咬碎:“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济宁押着彭庆赴京,九王爷仍旧率兵赶回了边境。 蒲甘军虽也无力再战,却始终对云南虎视眈眈,大军若前脚离开云南地界,他们后脚就能打过来烧伤抢掠。 “若不能一次将他们打服,往后便后患无穷。” 单子寅将他这几日写写画画之物呈给九王爷看:“九王爷请过目。” 九王爷不太习惯他如此正经礼貌的态度,还有些警惕地后退一步:“本王方才可有说错?” 蒲甘军本就是这样不将他们一次性打到服,就永远蠢蠢欲动,永远摩拳擦掌,对大楚而言永远如鲠在喉,不能安稳。 单子寅摇头道:“九王爷所言甚是。” 他再次把手中捧着的东西往前送了送:“因此更要请您过目。” 九王爷满脸怀疑地接过来,却只看了一眼便精神一震:“以贸易止兵戈?” “蒲甘小国,无地耕种,地势较之我大楚,更适合捕鱼,然则只有江鱼毕竟不够,因此才只想进犯我大楚从而掠夺物资,”单子寅道,“然而云南物产丰富,被抢不可,若是能加以贸易,岂不两全其美?” 更重要的是,大楚疆土广阔,各地都能因地制宜,依山吃山,傍水吃水,还懂养蚕制丝,织布制衣,若能扫清云南与他省交界之地流寇,则能打通贸易之路。 “但与蒲甘贸易,谈何容易?”迎程程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大楚是想着贸易,蒲甘军可只想着掠夺。” “因此便要九王爷率兵开刀,先将蒲甘与我大楚交界处的小镇占领,然后大开贸易之门,待一切成熟之后,再往蒲甘境界抵近……” 九王爷点头道:“只是大楚如今国库空虚,经不起长期战火,待贸易稳定后,立即派兵和谈。” 这就与先前和谈的情况天差地别了。 最初和谈,是大楚已因粮草短缺陷入尴尬境地,恰巧蒲甘军也无力耗下去,这才停战。 可蒲甘稍加休整后,便立刻卷土重来,反悔突击。 而这次却是已经攻入他们蒲甘地界,将战场引入他们本土,一来宣扬了国力,我大楚即便粮草不足,依然有攻入你们蒲甘都城的实力,后来虽然战机贻误,依旧能再入边境。 这就是天朝绝对的实力! 等到那时,蒲甘是想不接受贸易也难。 单子寅还道:“最初两国贸易的几年,单家军必须派兵驻守,保护百姓,免遭蒲甘军袭击。” 九王爷却道:“既是要维持贸易合作,便不能一日无军驻守云南,蒲甘一时拿不下,却又不能听之任之,防备之心不可无。” 听他的口气,恐怕日后云南边境须得长久派兵驻守了。 这次与蒲甘军作战,单子寅是临阵被点将,可他终归不是领兵作战的料子,长此以往,单家军主帅人选也是件令人头痛之事。 只不过此事恐怕也由不得九王爷做主,不知陛下最后会如何安排。 九王爷先问了一句:“剿灭流寇之事,此前你与单夫人被抓后,本王便已招安虎头寨,他们常年行拦截绑架之事,熟悉流寇行事作风,派他们前来剿匪,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子寅打算如何开这贸易之路?” “以迎春笑丝织品和成衣,来交换云南本土特产,”单子寅伸出手指,在他方才呈给九王爷的纸条上点了点,“途径此路,来完成。” 先在此前被流寇占领之地完成商号之间的货物交换,再将货物托运回大楚都城和云南边境进行售卖。 等云南边境的大楚百姓先富起来,再谈如何开通与蒲甘贸易之事。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变脸 第一百二十七章变脸 此刻最重要的两手准备工作,便是先在云南郊外剿匪,和提前从京都出发一只能够来贸易的商队。 迎春笑是现成的商队,货物也比较齐全,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谁去传这个信儿,能在京都搞得定迎湘仪和迎柏父子二人。 铁男主动请缨:“我去!” 她的战斗力自然不容小觑,加之背后就是迎程程,无论是面子上还是实力上,迎湘仪父子都没办法对她下手。 但铁男于生意一事一窍不通,对织锦布样也不慎了解,就只她去,容易被人糊弄,到时候以次充好,弄来一大堆根本交易不了的货物,岂不破坏计划,还耽误时间? 于是玉枢来帮忙了:“公子,我随铁男一道去,无论是账目还是货物,他们没法儿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再者说,到时我还能去请二公子与三公子帮忙。” 若是单子寅和迎程程这边没有得力干将过去,光凭迎璜和迎榈二人,肯定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还得听迎湘仪的。 但若是铁男和玉枢一起回去,迎璜和迎榈就能支棱起来了。 毕竟这两个人几乎能直接代替迎程程和单子寅。 大树 迎程程带兵去前线作战的消息也有些日子了,差不多也快传回京城,陛下必定在战后是要嘉奖的,迎湘仪这时候跟他们对着干,明显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实在是没有必要。 因此很快单子寅便同意了:“既然如此,此事就全权交给你们二位来办。” 他为了让铁男和玉枢师出有名,还特意写了一封很正式的任命书,加盖了大将军印。 如此一来,就算迎湘仪和迎柏还想着先斩后奏,也该当先考虑一下,一旦东窗事发,下场会如何。 已经被押解回京的彭庆就是最好的例子。 铁男虽然是主动请缨,但她从小到大还没离开迎程程这么长时间过,临幸之前很舍不得。 迎程程便安慰她道:“你放心,单子寅他不敢欺负我,先不说他根本打不过,就算能打过,不也还有玉枢在你手里吗?” 铁男当然并不是在担心这个,但迎程程如此刻意安慰,她也只能装作有被安慰到。 两人离别的时候,铁男简直是一步三回头,看得玉枢都感动了。 “公子,我们是不是分别得太过冷静了些?” 单子寅包含热泪地上前一步拥抱玉枢:“公子会想你的,一路平安啊!” 铁男:“……” 迎程程抖了抖,被他们主仆二人肉麻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好不容易把铁男和玉枢送走,单子寅立即鼻涕一吸、眼泪一抹,很快就换了一副面孔。 迎程程看得叹为观止:“你这变脸的功夫也太快了。” 单子寅道:“今日还须送别九王爷,剿匪不比打仗,双方兵力悬殊,很快便能凯旋,只是九王爷其人最爱吃味,一会儿我还得哭一场。” 迎程程:“……” 你们两个会不会了解对方得太暧昧了一点? 结果等到单将军送九王爷时,九王爷还真的挑了挑眉看向单子寅:“单将军会否太过厚此薄彼?此前玉枢等人回京,可是听闻将军大哭一场。” 于是单子寅立刻双眼通红,满目不舍道:“九王爷此去剿匪,虽山不高路不远且兵力足够荡平匪寨,但子寅仍旧十分担忧……” 这话说的。 就差直接点名说九王爷您是否太过矫情了? 就在云南郊外,距离这么近,最多三日便能回来,且兵力几乎是碾压之态,若非此前单将军已经苦于粮草不足,早就要去铲除他们的。 九王爷当做完全没听出来单子寅的言外之意,非常肯定他目前情绪外化的表现,伸手在单子寅肩头拍了拍:“不必担心,本王定会尽快荡平匪窝。” 迎程程甚至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十分多余。 单子寅吸了吸鼻子:“九王爷珍重。” 九王爷这才神清气爽地翻身上马,一挥手朗声道:“出发!” 一天之内送别了两拨人,情感充沛地哭了两场,单子寅夜里就开始有些不大舒服。 这时候没了玉枢在一旁伺候,单子寅身为主帅必定要身先士卒,不可能稍有不适便端着大将军的架子去让人来伺候。 好在迎程程现在与他同睡一张床,先是听到单子寅咳嗽,后来感觉得到他为了不吵到迎程程,憋着咳嗽憋得十分痛苦,到后来床都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想咳嗽为何还要憋着?” 迎程程睡在外侧,她很快起来点灯,然后给单子寅倒了杯热水。 “玉枢临走前叮嘱过我,你每逢换季之时,便会容易感染风寒,边关药材都是紧缺之物,要尽可能留给伤兵,因此你这么长时间都在硬挺着。” 迎程程看着单子寅喝下了半杯水之后,才接着说:“常太医手里还有玉枢先前采了存在他那处的草药,我去请他……” “不必,”单子寅很快打断道,“常太医已经连续五日没歇息好了,要他诊治的伤兵太多,让他歇会儿。” 单子寅很是体贴旁人,却总习惯委屈自己。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是很难想象到,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竟如此能吃苦。”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很难想象到,大楚第一富商迎春笑家的嫡姑娘,还能如此细心。” 单子寅说话时很费力,他躺着也很难受,只能半靠在床头才能舒服些。 “蒲甘军这几日恐怕还会在边关有些小动作,我身体情况不宜外露,”单子寅说完一句得歇会儿才能继续,“好在如今你回来了。” 迎程程从前线回来,已经同蒲甘军交手过多次,也算是有了经验,因此在布防上很有些心得,如今威望也能服众,替单子寅分担了不少。 “你说陛下这次会如何处置彭庆?”迎程程问道。 单子寅却并不乐观:“彭庆巧舌如簧,到了御前,自有歪理分说,陛下未必会重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公道不在人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公道不在人心 迎程程实在是没想到这一层上来。 功高震主,为君所忌惮,会借用一些非常规手段铲除功臣,这还是在戏文里看到过的故事。 “所以彭庆有可能就是故意如此?” “我可没这样说,”单子寅又是那副“与我无关”的欠揍样子,“只不过毕竟九王爷及时赶到,云南军并无重大损失,向将军甚至已提前带回了主力军。” 迎程程真是有许多骂人的话想讲。 “这样说来,我活着回来,倒像是个错误了。” 单子寅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极具嘲讽意义的笑容来。 “否则你以为单将军为何戍边多年都不肯回去?” 迎程程反应了好一会儿:“你的意思是……他为了保住你?” “有时候我也会想,做人真是千难万难,”单子寅调转方向,开始往单廷昉停灵的军帐走去,“身为单廷昉之子,我不学无术,是辱没家门……” 他走到了军帐门口,随手掀开帘,示意迎程程先进。 迎程程也就率先进去。 单子寅随后才进来,他径直走到了棺椁之前,看着灵位,轻声道:“可若是当真是将门虎子,我又能否安然长大?” 迎程程没料到还有这一层关系,讷讷道:“我本以为……你是当真体弱多病。” 大树 “体弱多病是因为幼时曾中胎毒,我母亲虽说当年为替单将军筹措军饷的确劳累过度,可若不是体内毒素积重难返,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无力回天。” 单子寅伸手抚摸着那块牌位,缓慢开口:“正因如此,我才会学医术。” 迎程程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 真以为单子寅他是体弱多病,却原来是被人蓄意投毒。 本以为他是久病成医,却原来是为防人毒害。 “那为何这么多年来,你与单将军之间会如此……” 如此什么呢? 如此生疏?如此隔阂? 但好像不用等单子寅回答,她也已经有了答案。 单子寅对她有问必答:“毕竟是因他之故,害我母亲遭人毒害早亡,他这么多年留在边关,对我不闻不问,心中亦难免有怨。” 迎程程点头道:“还因为,你若与单老将军父慈子孝,乾清宫那位,恐怕就该睡不安稳了。” 她其实还有一句一直想问的话:“贵妃娘娘与九王爷婚事,也是因那位忌惮九王爷与单家联姻?” “九王爷曾被先帝议储,本就是陛下心腹大患,不想让他留在宫中碍眼,亦不愿让他开府笼络人心,只能将他远远打发了。” “没想到边关又起战乱,九王爷手中那点先帝赐给他的护卫军,逐渐被战事训练成一支让人忌惮的军队。” 单子寅冷笑一声道:“于是临阵一道圣旨下来,命九王爷前往川蜀封地。” 这就是当今这位陛下,用惯了的手段。 手段虽单一,却实用。 迎程程有些忧虑:“陛下千方百计阻挠九王爷迎娶贵妃娘娘,就是担心他会得单家军拥护,如今你与九王爷走得这样近……” 单子寅脸上的悲切之色立刻切换成惊讶之色:“我何时与九王爷走得近了?” 迎程程:“……” 所以十八相送,又是红眼又是不舍的,不是你们二位吗? 迎程程心想,还真是让我莫名其妙伤感了一下。 “此次九王爷会来,就证明他有法子能全身而退,”单子寅一秒又切换成了忧思状态,“娘娘在宫中的日子,恐怕有些难过了。” 远在深宫中的谢清,此时正一口鲜血呕出来。 “娘娘!” 刘茂急急上前一步:“奴才这便去请太医!” 谢清脸色苍白,虚弱地摇了摇头。 “老毛病了,平日陛下什么上好的药材都先紧着坤宁殿,若还治不好,便只能怪罪于太医。” 刘茂心里着急:“治不好娘娘的病,便是庸医!陛下怪罪他们也实属应当!” “本宫这病是心病,须得心药方能医治。” 刘茂小心翼翼地探着谢清的口风:“奴才干爹这几日总得陛下赐膳,娘娘,陛下这几日胃口亦不好,一日进不了多少……” 谢清问道:“这个时辰了,陛下还在养心殿?” 刘茂垂首道:“听闻云南巡抚济宁大人押送参赞大臣彭庆抵京,就是否及时派兵接应单夫人一事,从晌午吵到现在,陛下被吵得头疼,至今还未用膳呢。” 谢清凤眉微拧:“不用膳岂不有损龙体?” 刘茂的腰弯得更低了:“也只有娘娘能劝一二了。” 于是谢清只好挣扎着起身:“来人,替本宫梳妆。” 刘茂立即一掸拂尘,立即就有几名宫女上前来,服侍着谢清更衣、梳妆。 待妆容完毕,谢清对镜自视:“果然是人靠衣装,本宫的脸色看着也好了不少。” 刘茂上前将胳膊递到谢清手下来:“娘娘也久未用膳,若是能陪陛下一通进一些,必定于病情有益。” “就你机灵!” 刘茂陪着笑脸道:“阖宫上下,只有娘娘劝得住陛下,陛下公务如此繁忙,亦不忘差人一日三次来过问娘娘凤体,唯有陛下、娘娘好,奴才们才能沐浴圣恩。” 谢清轻笑了一声:“可陛下那道调令一出,恐怕九王爷尚未出川蜀,弹劾本宫干政的折子就已入了养心殿。” “陛下心中明白娘娘苦心便足矣,”刘茂轻声提醒道,“娘娘小心脚下门槛儿……” 需要小心的,何止脚下门槛。 脚下又何止门槛而已。 谢清走出坤宁殿,昂首看向前路:“本宫这妖妃虚名,枉担多少年了?” 刘茂避重就轻回道:“娘娘自入宫起至今日,已有六个年头了。” “六年无所出,无容人雅量,至陛下后宫如设虚无、膝下空悬,如今再加一道干政之罪,”谢清摇头长叹,“听起来的确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啊。” “可娘娘六年来皆在劝陛下广纳后宫,开枝散叶,亦从不僭越……”刘茂沉声道,“公道自在人心。” “不,”谢清反驳道,“人心是最易变之物,若将公道寄希望于此,可就输得彻底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身怀龙胎 第一百二十九章身怀龙胎 赵堃此刻正在养心殿头疼。 彭庆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道:“陛下,九王爷来时手中并无圣旨,他乃擅离封地!” \b“陛下!”另一位大臣也跟着跪下,“九王爷曾被先帝议储,本就身份尴尬,陛下宅心仁厚、兄弟情深,给他另赐封地,他竟还不知足!” “陛下,贵妃娘娘谢清本就与九王爷曾有婚约,她一再干政,其心可诛!” “贵妃谢氏,六年无所出,既无容人雅量,至陛下后宫如设虚无、膝下空悬,又不守妇德开始干政,”大臣磕头如捣蒜,“陛下,这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啊!” 赵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诸卿之见,朕当如何处置贵妃?” 方才还群情激昂的几人,现在都互相对视一眼,默不出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是希望要么废贵妃,要么直接处死。 但赵堃对谢清的宠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若是贸然这样说,万一龙颜大怒,岂不仕途危险? 倒是自开始起,便一直默不吭声的济宁却犹豫着开了口。 “陛下,贵妃本是谢氏贵女,本就是皇子择妇的最佳人选,当年先帝赐婚时,原本已定下太子妃人选,谁知那贵女因病早亡……” 大树 济宁坦然抬头:“适婚之女只剩下谢氏贵女,陛下当年贵为太子,九王爷毕竟只是王爷,且年龄还小,婚约一事,本就该作废,贵妃入宫合理合法。” 赵堃听他们吵了这么久,总算是听到一句中听的话,顿时精神一震。 “济卿所言甚是!” 内阁里这些人,早已是知己知彼的状态,谁都知道赵堃的脾性,谁也都明白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话却不能率先出头去说。 自然是要将陛下逼到不得不答应的地步,再除妖妃。 陛下当年不愿让谢贵妃嫁给九王爷,无非就是因为不想让九王爷拥有谢贵妃背后的单家军。 如今单廷昉都死了,单子寅眼看就要不中用,谢清是否还是贵妃,也就不那么重要,她失了背后助力,到时候再送些世家女入宫,格局便会截然大变。 谁承想单子寅虽是个废物,可却娶了个好夫人。 迎程程平日里既无德言容功,又只是个商户女,因为能出些银钱,才能嫁入将军府,后来还因折辱单子寅,直接让他入赘了。 原本千算万算,都是单家军很快就会走入末路,成为不入流的散军,陛下若是有此手段,论理应当是要收编成为皇家军的,没想到就杀出来一个迎程程。 居然真的能以女儿身,率兵直接攻入了蒲甘的都城。 这下单家军威名更加显赫,而且重振军心,凝聚力也更强了。 现在蒲甘那边甚至都在传,单廷昉其实已经死了,但一直停灵军中,就是因为他成了神仙,能够保单家军战无不胜。 传到最后都已经到如此离谱的程度,看来谢清又要继续趾高气昂。 然后也是没想到,彭庆看不清形势,在前线贻误了战机,被云南巡抚押解进京,这济宁倒是个能看清形势的,上来就将话说进了陛下心坎里。 在这样下去,家中为了送进宫的适婚女儿,也再耽误不起了。 众人各怀鬼胎,心中皆有自己的小算盘。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太监的声音。 “贵妃娘娘给陛下请安!” 赵堃立刻精神一震:“快请进来!” 他甚至都不是说的“宣”,而是“快请进来”,心情之急迫可见一斑。 谢清进来时,虽说水色还不错,但走动起来便能看出来,身子还是有些虚。 她进来之后忽略了所有大臣,直接像赵堃屈膝。 赵堃却舍不得她下跪,立即伸手过去扶住她的手:“爱妃无需多礼。” 谢清却坚持要行完礼,才肯起身,并且还说:“诸位大人聚集在此处,一待便是一日,陛下连用膳时间都没有,不就是在听他们数落臣妾的不是?” 这下众人神色都尴尬起来。 谢清还笑了笑:“臣妾自问从未逾矩,尚且能让各位大人如此激动,若当真恃宠而骄、不顾礼法,陛下岂不要为臣妾背上昏君之名?” 真是好厉害的一番话。 直接就是说我可是一直恪守后妃本分,是你们这些大臣非要罔顾真相说我恃宠而骄,现在还逼着陛下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 你们才是佞臣! 众大臣有口难言,唯有济宁依照礼数给谢清行了大礼。 “臣云南巡抚济宁,给贵妃娘娘请安!” 谢清亲自去将济宁扶起:“济大人在前线为陛下办差劳心劳力,今日又亲自将贻误战机的乱臣押解进京,本宫可受不住您这一礼。” 还跪在地上的彭庆顿时大怒:“你这妖妃!我如何就成了乱臣了!” 谢清瞥他一眼:“与蒲甘大战,你故意拖延,拒不出兵,枉顾军纪,论公,你辜负圣恩,于私……单子寅乃本宫表弟,是本宫一手带大的,我称你一声乱臣,合理合法,你叫本宫一声妖妃,又是凭何?” “方才就说过,你无所出还干政……” “本宫从未干政,”谢清坦荡直言道,“若我有心乱政,子寅会入赘商户?” 一句话问得所有人哑口无言。 彭庆再次强调:“可你无所出……” “本宫从未阻拦陛下广纳后宫,奈何陛下实在爱重……” 谢清说到此处,声音低沉下去,就在赵堃立即就要开口安抚时,她忽然又抬起头,拔高音量道:“臣妾不辜负圣恩,已身怀有孕三月!” 此话一出,不止所有大臣都十分惊愕,连赵堃都明显一愣。 谢清笑吟吟地看着赵堃,并伸手将他的手握住,直送到自己的小腹上来:“陛下,臣妾有您的孩儿了……” 赵堃从惊愕到欣喜,最后眼眶都湿润起来。 “黄天不负,终于教朕等到了今日……” 他双手握住谢清双手,严寒热泪道:“爱妃保养好身子,待诞下麟儿那日,便是朕大赦天下、封后之时!” ------------ 第一百三十章 中宫嫡子 第一百三十章中宫嫡子 内阁想要逼迫赵堃广阔后宫的主意,就这样被谢清身怀龙胎一事,给冲掉了。 赵堃这次是真的很高兴,从来都勤政的年轻帝王,竟然要辍朝三日来陪伴爱妃。 谢清还是很努力劝他:“陛下切不可为臣妾荒废朝政……” “并不为你,而是为皇儿,”赵堃不以为意,“那些大臣不都说无后为大吗?就差直接指着朕的鼻子骂朕不孝了,如今有了皇儿,辍朝三日算什么?” 作为皇帝而言,他如此说法是无可厚非,但谢清仍旧极力劝阻:“陛下,臣妾腹中孩儿不过三月,陛下若为此辍朝,恐怕他承载不住。” 依着赵堃的心思,他和谢清的孩儿,无论多大的排场都是该当的,但谢清顾虑之事实在是太多了,她不愿和妖妃扯上关系,赵堃就只能听劝。 “爱妃实在是太过于谨慎了,”赵堃只好继续去上朝,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道,“边关若来急报,待朕来后一起再看。” 否则单子寅若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再把谢清给急出个好歹来。 谢清并不是第一次有孕了,头前那个是在赵堃一次酒后忍不住胡来时,大出血没了的,后来也不知为什么,就一直没怀上。 此事谢清自己从没表现出十分介怀,但赵堃却一直心怀愧疚。 不仅仅是没了孩儿,还让谢清遭了这么大罪。 而且事后连续几年,赵堃都发现,孩儿没有的那日,谢清总会去佛堂抄经,一待就是一日。 心中仍旧有隐痛,只是若是表现出来,会让赵堃更难受。 为人父母,失去孩子,心情都是一样的痛苦。 好在孩儿这次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赵堃对谢清这一胎十分看重,连膳食、保胎药,全都是亲自在盯着,甚至还亲自去小厨房动手熬药,把御医吓得不敢有丝毫怠慢。 刘茂将赵堃非要亲自熬药,结果差点把小厨房给烧了的事,绘声绘色说给谢清听,将谢清逗得捧腹大笑。 旁边的宫女啐了一声:“刘茂你个不懂事儿的,娘娘如今岂能情绪如此激动?” 高兴得乐呵也不行。 刘茂赶紧道:“娘娘快别笑了,奴才惶恐。” 这时恰巧赵堃从殿外进来,远远就听到了谢清爽朗的笑声,当即开怀道:“能让贵妃如此高兴,坤宁殿上下皆赏银十两!” 刘茂等人赶紧跪下磕头谢恩:“谢陛下恩典!” 谢清靠在床榻上,终于被赵堃纠正得不会第一时间下床来行礼了。 但赵堃仍旧担心她又要多礼,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直接坐在了床榻边。 他俯首将侧脸凑到谢清小腹上去:“孩儿啊孩儿,父皇可是下朝后第一时间就赶来看你,可有折腾你母后?” 他此话一出,谢清直接一愣。 随后刘茂也一愣。 赵堃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语气也很随和:“你入宫时,若依朕意,便已直接封后,后来……总之时至今日,已经没什么能阻碍朕封你为后。” “待生下孩儿后……” 赵堃轻声打断谢清:“并不为你能生下孩儿才要封你为后,而是朕本欲封你为后,孩儿才会成为朕之嫡长子。” 谢清笑了笑:“若是女儿怎么办?” “若是女儿,便是朕的嫡长女,将来若是如你一般聪慧,朕便将这江山传给她,”赵堃竟还想好了往后,“正巧单家军如今也出了位女将,可知女子从来不输男儿,朕与你的女儿,为何就坐不上那九五之尊皇位了?” “陛下真是越说越没个正行了,”谢清并未当真,“臣妾只愿孩儿日后能平安喜乐,不必为世俗所累……” 她顿了顿才伸手轻抚着赵堃的侧脸,压低声音道:“不必像他父皇一般,事事受人掣肘,不得自由。” 人人只道九舞至尊之位无上尊荣,仿佛只要坐上那位置,便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谁人又知,若是百官掣肘,满腹治国之策无处施展,为人君者,有多艰难。 彭庆其人,真小人也,然则善于揣摩上意。 用小人并非他因,不过是小人好用罢了。 赵堃坐上这把龙椅多年,至今并非所有事都是他说了算。 百官无人敢直接违拗圣意,但若是圣意有损百官立意,则会所有人联手逼迫陛下改变圣意。 这便是在挟当初扶持拥立之功,图今日利益之报。 偏偏赵堃至今并未拥有成气候的御林军能抗衡百官。 这也是他多年来一直并未真正对这群贪得无厌的官员动手的原因。 更是他一直忌惮九王爷的原因。 九王爷有先帝给的私兵,又在边关得以锤炼,虽眼下还未有造反之心,但若将来有了呢? 赵堃千难万难,每日都在猜忌和防备。 一边要以兄弟之情吊着九王爷,让他能够有所顾忌,一边还要在关键时刻以皇帝之名,强行让九王爷去封地。 偏偏老九看起来好摆弄,心中却是个有主意的。 赵堃曾几次三番试探他关于谢清入宫一事的态度,他都是让人挑不出错处地回答:“皇兄与皇嫂天赐良缘、天生一对。” 对谢清的态度也非常有边界感,从来只在赵堃在场时和谢清见面,见了面也是非常守礼地行礼,称呼一声“皇嫂”。 谢清对老九也是客气又疏离,赵堃问起,便只是一句“小孩子罢了”。 这么多年来,谢清第一次主动向赵堃开口提起九王爷的事,唯有这次让他领兵前去营救迎程程。 归根结底还是担心迎程程出事,单子寅也会跟着腹背受敌。 赵堃如今听着谢清这番话,只觉得五味杂陈。 百官皆无法理解,谢清一无显赫家世,二无过人之貌,凭什么得赵堃宠爱多年。 但只有赵堃自己心里明白,这偌大的皇宫,甚至偌大的大楚、繁闹的人世间,能明白他心中苦楚,会怜惜他举步维艰之人,也只得谢清一个。 “朕意已决,”赵堃道,“已命礼部去挑良辰吉日,册封你为朕的中宫皇后,执掌皇后凤印!”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入宫请旨 第一百三十一章入宫请旨 坤宁殿内正一片祥和时,外头有宫人悄悄走到刘茂身旁来小声说了句什么。 刘茂思索片刻,还是上前一步来打破了谢清与赵堃之间好不容易的宁静。 “陛下,娘娘,前线来人了。” 赵堃直起身来,看向刘茂:“来者何人?” “据来人自称,是单少将军与夫人身边的小厮与 显然,武松也是性格刚烈自负这人,如此被质疑冤枉,自觉尊严受损,也确实不想再做过多的解释。 获得进入炼神空间名额的十人在其他修士羡慕的目光中纷纷上前,准备进入其中。 “没你胡说些什么,没有的事?”冷如霜狡辩着,但语气明显有些慌乱。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武林风一直不曾停歇,源源不断地传入三人耳中,林寒了解到正道围攻向问天之时的惨重损失,也关注任我行逃脱于梅庄之后的招兵买马,以及黑道中人意欲上少林营救圣姑的盟约。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诸多巧合,硬要说的话,或许是某种默契与信任。 “怎么样,她去了没有?”蒋浩然瞟了冷如霜一眼,继续剔着他的牙,说道。 但现实却给了他们上了生动的一课,生动得让他们再也无法抬起高贵的头颅。 各大宗门在此地已经驻扎了数万年,对于各阶妖兽的盘踞点差不多也都摸清,所以大家每次组队都会量力而行,虽然也有着一定的伤亡,却是基本能降到最低。 魁梧大汉冷哼一声,他现在对叶凌又是深恨又是忌惮,偏偏还不能出了这口恶气,如今他看到叶凌手上有地图,气焰又弱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出口反驳道。 但岛军低估了纳粹的无耻,接下来生的一切,让冈村宁次刚刚燃起的万丈雄心又慢慢熄灭。 说来也真是奇怪,后来醒醒醒了后,哇哇地哭,奶娘抱着他想喂他,他就是不肯吃。 最近一段时间,随着卜旭实力的增强,经脉运行一周的话,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但是此刻他太过疲惫,整整用了一刻钟,才让妞妞甜甜的睡着了。 不过呢,助力只是助力,他们可以分担事务和压力,自身的强大才是最关键的,所以修炼是不可以懈怠的。 渐渐地,越来越多,鲜艳的红灯中,一抹烛火跳动,如一颗颗悸动的心。 水面竟然就这样被林清越劈开了一条道,恐怕从未有人这样简单粗暴的分水过。 春月守在里间的脚榻上,只听到外头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她当即便坐起身,抬眸看去,双眸闪过一抹诧异。 一想到顾嫣有可能会被别的男人占便宜,骆荣轩身上的气息开始不稳,浑身散发着丝丝寒气,只因顾嫣在想事情,其他人低着头离的远,也没人发现,就连他自己也是毫无所觉,所有人都错过了骆荣轩身上那一瞬间的不和谐。 如果我没有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可能就被他骗上了贼船了吧。等我回去了,要假装答应,最后来个大大的翻转,惩罚他们一家子对我的欺骗。 为了赶时间,也为了不让流民们发现他们这些人都是乾国军人,赵俊生决定等流民们吃了这顿粥就开拔,到下午黄昏时分再就地宿营再生活造饭。 夜南山喉结滚动了一下,手中的木偶翻手就被收进系统空间中了,反手将梧桐搂进了怀里,埋头在梧桐的脖颈间猛嗅了一口梧桐身上散发出的幽香。 “真是一把好剑!”陶平说道,而鲁山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这天下竟还有这么峰利的神器。 沮授提议杀天子嫁祸曹操。这谣言一旦放出去,袁绍、曹操、刘备三家就会去查。要知道,杀害天子的罪名,那可是大罪。 在隆隆的雷鸣声中,九道比之前所有闪电加起来都还要粗大的闪电,如同是九条来自洪荒的巨大电龙,以令人窒息、绝望的恐怖声势,轰向了酆山。 好一个狡猾谨慎的食尸鬼,它居然一直寄生在普通食尸鬼体内,把它当成肉盾,这样它就不怕任何偷袭攻击。 郭淮见状,暗叫不好,若是让林若拿到了剑,那么自己岂不是加没有胜算了?他当下拔剑,跃身跳起,剑锋直指林若。 杜承也是加入了其中,以他时于未来军事的了解,几乎每一句话都可以对总理与叶老爷子还有叶成图做出点睛的效果。 当癞蛤蟆与王子重叠的时候,大概是世界上最戏剧xìng的事情之一了,天极晴空这样想着,不禁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赢而离的身上。 周健本想再跟楚轻云说些什么,可是楚轻云直接把天讯挂了,然后楚轻云的联系头像直接暗掉了,下线了? 狂暴免瘦魔法眩晕,但是不能免瘦伤害。不过幽冥暴击的几百伤害对顾南升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江湖上的人听说这个怪物或人类,特意来杀尽江湖上的人,脸色铁青,甚至连武器都没拿就掉了下去。但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凤凌只愣了一瞬,立刻就找来一个纸箱,去种植田弄来干草,铺到纸箱里,厚厚的一层,纸箱上铺上一块兽皮。 这么多钱大部分都是肖雄霸给自己的,此时肖润雪给许星打电话过来。 凤凌和罗杰谈的是种植炉鼎,而白彦和执政官裴景心里却在思索今天的收获,几个战力最低的,结果狩猎了五只贵妃猪魔兽。 云霄不可能莫名其妙将自己带到此处,这一切,似乎都像是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在进行而已。 上野飞矢抬头看了眼,虽说只有天花板,可他却好像看到了别的东西。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狐假虎威 第一百三十二章狐假虎威 迎府早就接到了会有单家军的人从边关回来的消息。 迎柏一早就打听到了行程,说是一抵京就直接入了宫。 迎湘仪正翻着手中账本:“宫中并无圣旨下来,单子寅是主帅,非诏不得入京,这次回来的不会是他。” 刘氏替他的茶盏中添了些水,忧心忡忡道:“可若是大姑娘回来,怕是更麻烦……” “迎程程不通账目,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迎湘仪手指飞快地翻动账目,“单子寅身份显赫,又有宫中撑腰,他看出些问题来才麻烦。” 迎柏冷笑了一声:“他若当真通账目,先前管家时便已能发现端倪,为何直至今日都没发作?” “若他当真只是绣花枕头,那便是万幸,”迎湘仪眉头紧蹙,显然想法没有迎柏乐观,“若他是想收集证据待合适时机,这便麻烦了。” “此次他在边关竟然如此命大,”迎柏骂了一声,“都是迎程程那死丫头,没事逞什么能?若是单子寅上战场,恐怕早没命了!” “这次没准那死丫头还能替单子寅挣个军功回来,”迎湘仪最愁的便是这个,“到那时,迎家就更不是你我能做主的。” 其实所有人也都能看出来,只要迎春笑一日还在盈利,最终总要归皇家所有。 大树 迎柏恨恨道:“这大楚就是个巨大的窟窿,国库空虚便只会压榨商户!” 迎湘仪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门外。 迎柏被提醒,立即收了声。 “不论回来的是谁,他们入了迎府,总要先查账,”迎湘仪将账本扔给迎柏,“这些事你提前准备了多日,今日万不可再出差错。” “父亲放心。” 但结果比他们想象中要好太多,迎程程并未回京,他们只是派了两个小厮、丫鬟回来。 迎柏顿时趾高气昂起来:“你们不过卑贱下人,有何资格查我迎春笑账目?” 玉枢道:“大公子误会了,我与铁男自然不敢擅查迎春笑的账目……” 迎柏冷哼一声:“你们知道就好!” 然而很快铁男就硬邦邦地来了一句:“可我们方才入宫,陛下亲口说的,此次运输货物一事,全权交由二公子、三公子负责,由我与玉枢从旁协助。” 迎柏一愣,很快恼羞成怒起来:“还敢拿陛下来压老子了!你这个贱婢!” 铁男眼神一横,手刀一亮,甚至往前逼近了一步:“大公子,如今奴婢本就是奉旨行事,若是您再口出狂言,就莫怪奴婢出手了!” 迎柏一巴掌拍过去:“好大的的狗胆!” 然后就被铁男半道上捏住了手腕往后一别。 “松松松、松手!”迎柏气急败坏道,“你这个贱人,仗着有迎程程在背后撑腰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大公子此言差矣,”玉枢在一旁纠正道,“铁男此次并非仗着我们少夫人,而是仗着陛下!” 铁男松开手的同时,借力将迎柏往后推了一把。 迎柏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尽是戾气,却也不敢再骂骂咧咧。 因为铁男还在活动手腕,随时打算再打上来的样子。 他不敢骂出声,但嘴上还在默念什么,铁男没耐心了,直接说:“陛下和娘娘就是担心大公子会不服气,特意请刘公公来给老爷与大公子传陛下口谕,如今公公人就在大厅里,大公子还是早些过去,莫让公公久等了。” 这回才是真真正正的狐假虎威了。 铁男看着迎柏不服气的背影,仍旧觉得很爽:“他之前还装装样子,如今是愈发嚣张了。” 玉枢也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说了一句:“狗急跳墙,就怕他到时候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铁男没当回事:“就他?能翻出什么天来。” 等到了偏院,一眼便看到了迎璜和迎榈。 他们二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边关有人回来了,他们就第一时间赶过来。 结果等铁男把这些事一说,迎璜人都懵了:“我们负责运输货物?” “不止是运输,从清点和筹备开始,就要你们二位公子负责,尤其是货物品相上,更是需要三公子把关。” 迎榈因为对刺绣感兴趣,又得单子寅指点,单子寅临去边关之前,还特意为他布置了接下来的练习任务,这段日子也是进步神速。 “我们来办这事自然是没问题,”迎榈有些忧虑,“只是父亲与大哥能如此轻易就让我们来办?” “此事是姑娘请旨,陛下亲口应允的,他们有何资格不让?” 铁男朝院外的方向努了努嘴:“如今刘公公正在前院传陛下口谕呢。” 迎榈一惊:“那我与二哥是否应当一同前去接旨?” “我和玉枢替你们叩谢过皇恩了,”铁男得意洋洋道,“主要是贵妃娘娘……啊现在应当叫皇后娘娘,担心老爷和大公子会为难你们,才特意让刘公公来替陛下传口谕的。” 迎璜就不如迎榈这样谨慎,他大剌剌地道:“陛下和娘娘都如此为我们二人撑腰了,若不将他迎柏的老底都掀出来,可就是辜负圣恩了!” 迎榈听了也很高兴:“那我得好好把关刺绣和布匹的质量才行。” 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对“皇后娘娘”这个称呼有半分意外之色。 只能说因为毫不在意,所以左耳进右耳出,不会往心里去。 铁男原本还等着他们表现出震惊,然后再得意洋洋地解释一番。 现在倒好,俩人都兴奋起来,各自去筹谋该怎么来办差了。 让铁男十分惆怅。 玉枢在一旁看得憋笑不住:“平时没发现,你如此有趣啊。” 铁男瞪圆了眼睛道:“我怎么就有趣了?我这不也同你一样,在很认真地办差吗?” 她办起事来丝毫不逊于人,可有时候还是小女孩心性。 玉枢总算是明白过来,他家公子为何会对少夫人那样一言不合就亮拳头的女子动心了。 ——虽然公子他自己还不肯承认。 但每次只要少夫人一表现出来钦慕九王爷的样子,公子就跟吃了苍蝇似的神情。 “嘿!” 铁男在玉枢面前挥了挥手:“笑这么高兴,想什么呢?”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剿匪成功 第一百三十三章剿匪成功 玉枢的信每日都在往边关送。 在单子寅这头,几乎是每隔三日一定会收到一封信。 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单子寅就吃了一惊。 “娘娘身怀龙胎了!” 迎程程觉得他大惊小怪:“娘娘都入宫多久了,怀胎不是很正常吗?” 但其实并不正常。 单子寅告诉她:“娘娘入宫第一年便怀过一次龙胎,那时胎象并不稳固,太医明确说过,要禁行房事,可陛下一次醉酒后没忍住……” 迎程程有些惊讶:“没忍住干什么?同房了?所以孩子掉了?” “那次娘娘小产大出血,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将常太医请入宫,”单子寅顿了顿,“连常太医都毫无办法,娘娘没了求生意志,陷入了昏迷。” “最后是陛下深情呼唤将她救回的?” 单子寅摇头:“是陛下急召我入宫,同娘娘回忆幼时过往,才终于将她的求生意志唤醒。” 迎程程这下更惊讶了:“是你把娘娘救回来的?” “对,这才是陛下为何会对我委以重任,你在前线浴血奋战却遭彭庆腹背受敌时,陛下哪怕调动九王爷,也一定要来援救只因。” 如果单子寅当真出点什么事,谢清再有个什么好歹,陛下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大树 迎程程仍旧困惑:“可若是娘娘如此看重你,陛下就不该让你上战场,刀剑无眼,他就不怕你真的出什么意外?” “陛下明知我体弱多病,却坚持让我上战场,无非是希望单家军不会因单将军之死便成一盘散沙,这支军队一定要有一个人来统帅,并且继续为陛下所用。” 这样一来,是贵妃娘娘亲自养大的表弟就很合适了。 论身份,他是单廷昉独子,接替父亲来掌管单家军,军队上下都心服口服,不会出差错;论亲疏,有他和谢清的关系,还能管陛下叫一声姐夫。 “可你先前还说过,彭庆之所以敢不依照先前计划,前去西路接应我,就是因为陛下暗示,不想让我立下赫赫战功。” “陛下是九五之尊,坐在那把龙椅上之人,心思捉摸不定,朝令夕改也是常事,”单子寅淡淡一笑,“早上还觉得我是唯一可用之人,夜里恐怕就会因忌惮我立下战功而睡不着觉。” “伴君如伴虎,”迎程程感慨道,“我若是娘娘,因陛下犯下如此低级错误让我身体受到那么大损伤,还失去了孩儿,我必定不会再愿意为他生孩子了。” “娘娘一直很爱孩子,当年失去的那个孩子是她心中多年来的伤痛,她一直在期待孩子能够重新回到她身边。” 单子寅说完又笑了笑:“自然,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于娘娘而言恐怕也并不重要,只是碍于身份,孩子的父亲只能是陛下罢了。” 就是说谢清真的很想念那个孩子,想再要一个孩子,来告诉自己,我的孩子重新回到了我身边,她根本不在意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只不过碍于贵妃这个身份,孩子的父亲只能是皇帝罢了。 单子寅又再次纠正道:“不是贵妃,是皇后了。” 迎程程这次没怎么意外:“其实不论是贵妃还是皇后,宫里就只有她一位娘娘。” 她想了想又问:“那我们头一次入宫,见到从偏殿抬出去的那个戴镯子的女人……” “那女人必定不是无力承宠而死,”单子寅蹙起眉头,“陛下身边总是有眼线,宫里恐怕不止一拨人在陛下身边安插眼线。” 因此赵堃身边伺候的宫人和婢女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清换一次,唯一留的时间长些的,便只有刘胜。 刘胜还算是父凭子贵,若不是谢清身边的刘茂人了他做干爹,他也没机会留在赵堃身边这么多年。 “难道陛下就没想过,若这个刘胜是皇后送到他身边去的人呢?” “你以为陛下为何不在娘娘入宫之时,便直接封她为皇后,而只是贵妃?” 单子寅似笑非笑地看着迎程程道:“陛下被文臣拥护才得以继位,因此既要用他们,又要防他们,否则当初能拥护陛下,以后也能拥护他人。” “你的意思是,陛下喜欢娘娘,但又防备着娘娘?” “他之所以能把刘胜留在身边,也是在等,看他是否会出手。” 帝王心真是深不可测,他为了考验谢清的忠心,能把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去赌一个可能性。 “若真是如此,他身边必定还有能抗衡刘胜的存在,但你方才又说,他身边除了刘胜之外,其余伺候之人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变动。” “那是因为即便是用来抗衡刘胜的存在,也并不能让他完全放心,”单子寅摇了摇头,“帝王做到这个份上,因自己无德无能,留不住一个忠心耿耿之人,也是没意思。” 真坐上那个位置,若没点真本事,没一些人格魅力,也是会如坐针毡,片刻不得安稳的。 第二封来信,谢清已经正式被封后,而且因为她身怀有孕,所有环节都是一切从简的。 玉枢在信里还告诉单子寅,迎璜和迎榈两兄弟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已经顺利搞定了迎柏,筹集好了货物,准备出发了,顺便还问了一下云南附近的山匪剿灭情况如何。 收到信的当天晚上,九王爷就拔营回来了。 迎程程亲自给他倒了一碗酒,九王爷喝完眼睛都惬意得眯起来:“他们山匪窝里的酒都是纯酿,还是咱们边关这烧刀酒更带劲!” “骂的真脏,”单子寅斜眼看他,“九王爷不过就是想说我单家军藏酒还不如山匪窝里的好,何必如此婉转。” “如此婉转自然是因为想要你听懂,又不想让单夫人难堪。”九王爷跷着二郎腿,一副慵懒模样,“但你自己都舍不得喝让给我,本王承了这情。” 迎程程稀奇道:“我就算听出来九王爷是在嫌弃单家军中藏酒劣质,为何要难堪?大楚最好的军队,军需竟如此寒酸,究竟谁该难堪?”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流言四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流言四起 边关将士们的粮草军需一再出问题,究竟该谁羞愤,所有人心中都明镜似的。 但此人心中并无半分羞愧,还在为他即将当父亲而大赦天下。 迎璜和迎榈二人很快就带着货物赶到了边关。 铁男绘声绘色将他们如何智斗迎柏,最终搬出赵堃口谕,让刘茂当面羞辱迎湘仪和迎柏父子俩的事,悉数说给了迎程程等人听。 玉枢时不时地补充一两句,众人本是看热闹,结果九王爷在一旁听着听着问了一句:“陛下如何处置彭庆?” 铁男一愣。 玉枢这才回道:“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迎程程笑道:“待彭庆回云南,到时候单家军就更没好日子过了。” 单子寅道:“彭庆虽只是被罚俸,但回云南之后,还想如先前那样颐气指使,恐怕也不能够。” 铁男想了想:“陛下只是命济宁大人监督彭庆……” “这就对了。”单子寅轻笑了一声,“彭庆当时毕竟是狐假虎威,若陛下重罚,必定会让他不服,万一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难以收场。” 所以才小惩大诫,明面上看,陛下偏袒之意已经足够明显。 可实际上,济宁本就是押解彭庆进京面圣的云南巡抚,陛下命他再盯着彭庆回来,彭庆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 大树 迎程程摇着头道:“彭庆以后的日子,我们就别操心了,眼下需要先清点货物。” 迎榈这时才开口道:“货物都是我亲自盯着装好上车的,我可随行前去清点。” “对对对,三弟干这事在行,”迎璜四下看了看,“九王爷还没回来?可我们一路进云南已畅通无阻,并无山匪再拦路了。” “九王爷早已剿匪成功回来了,只是运输货物一事,陛下并未下令让他参与,因此今天不会过来。” 迎璜顿时露出一副十分八卦的神情,还压低了声音:“你们可知娘娘有孕了?” “先前信中已经提过此事,”迎程程问他,“怎么了?” “朝中又有人旧事重提,说贵妃娘娘同九王爷早年的婚约,”迎璜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结果你们猜陛下怎么说?” 陛下怎么说,谁能猜到?但陛下怎么办的,如今谢清身怀有孕,已经从贵妃升为了皇后,是天下谁人都看见了的。 迎程程没好气道:“陛下如何说重要吗?如今娘娘已是皇后,天下皆知。” “关键就是陛下当朝大怒,驳斥了众臣,”迎璜眨眨眼,“可下朝之后,便有一些奇怪的流言传出来……” 迎榈蹙了蹙眉:“坊间传闻,不足为信,二哥还是别说了。” 但单子寅却来了几分兴趣:“既然只是坊间传闻,便是我们几人关起门来说些家常,不必当真。” 他看着迎璜问道:“什么传言?” “传言贵妃娘娘当年第一次身怀有孕,并非陛下龙种,而是九王爷的!” 迎程程:“……”都说是坊间传闻了,这么离谱你竟然还往外说,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单子寅果然蹙起了眉头。 偏偏迎璜不懂得察言观色,还在兴奋地继续说:“因此这些年,陛下才总宠幸宫女,便是因为心理不平衡,也正是因此,才连续几年不让贵妃有孕。” 这意思是,非得让九王爷离京多年之后,才能完全确保龙胎的正统性咯? 单子寅再开口时竟然说的是:“快将九王爷请过来!” 迎璜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妹夫……我都是胡说八道的!那也不是我传出来的啊!” 单子寅安抚他道:“二哥放心,我不过是想请九王爷来求证一下,究竟传言有多离谱。” 九王爷很快就到了。 他掀开军帐帘子进来时,心情看上去还不错,但等单子寅问完之后,帐子里就鸦雀无声起来。 连迎程程都觉得很尴尬。 但九王爷居然只是思索了片刻便道:“本王那时才多大,且皇嫂何时与本王单独相处过?” 不等众人回答,他像是又反应过来似的,追问了一句:“不对,皇嫂以前怀过龙胎?此次又怀上了?” 得,他知道的消息比迎璜还滞后。 单子寅这才道:“娘娘因身怀龙胎已被册封为皇后,只是因保龙胎,仪式并未张扬罢了。” 九王爷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上一次是因何没保住孩儿?” 这事说来就更话长了。 “如今这等荒唐流言都传出来,恐怕是有心人想在龙嗣上做文章,归根结底还是想逼迫陛下废后,”单子寅道,“九王爷身在局中,躲是躲不掉的。” 九王爷挑眉道:“本王何时说过要躲?” 他看向迎璜:“此流言出自何处?” 迎璜胆子都快吓破了,哆哆嗦嗦地回答道:“不、不知道,京、京城里都、都在传……” “既然是流言,总有源头,”九王爷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此事还要劳烦迎二公子随本王一同回京查明真相,禀告皇兄,还皇嫂清白。” 迎璜这次是真的吓得腿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都吓得惨白,惊慌失措地看着迎程程和单子寅,徒劳地张了张嘴,一句求救的话都说不出口。 迎程程也慌了,她只能看向单子寅求救道:“这样不妥吧,我二哥……” 单子寅第一时间安抚他们:“九王爷并非要将二哥推去御前顶罪,而是此事必定有阴谋,二哥若能首告得功,迎春笑来日究竟谁做主,便不是迎湘仪一人说了算了。” 迎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立即提醒道:“二哥,你可是从怡红院听来的消息?” “对对对!”迎璜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血色,“我只去过怡红院,那里人多嘴杂,我什么小道消息都是从那里听来的。” 单子寅这才看向迎璜道:“这就对了,必定是有心人借怡红院人多嘴杂,有心散布谣言,摸黑娘娘与九王爷,此事其心可诛!” 迎程程也反应过来,立刻追加道:“二哥你必定要全力相助九王爷查清真相!”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以贸易止兵戈 第一百三十五章以贸易止兵戈 九王爷很快就带着迎璜出发赶回京。 迎璜走的时候神情依旧很迷茫,他看着迎榈问道:“我不是才刚过来吗?” 迎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加之自己手里又还有清点货物的活要干,只能敷衍着说了一句:“沿途风光见识过了,又不必吃边关之苦,此行回京还能有机会同九王爷拉近距离,也算是美事一桩。” 迎璜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正翻身上马的九王爷,长叹一声:“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但这福气显然也不是轻易就能转让的。 九王爷已经骑在马上高声呼唤道:“迎二公子?” 催魂的来了。 迎璜抱着上坟的心情,勉强撑起一个笑脸迎过去,心想我总算是明白怡红院那些姑娘们回回见着我了去强颜欢笑是什么心情。 而九王爷看着一脸笑容走向自己的迎璜,方才还淡定的神色已经开始微微抽搐,心想一个人为何能丑成这样,或许他不笑还能不这么丑呢? 两个人都带着敷衍客套的笑容,开启了回京的路。 边关这头,要忙的事也依旧不少。 迎榈已经将所有货物清单列出来,一一拆箱罗列出来,给单子寅看。 “这些货物都没让大哥他们插手,质量上我能保证。” 大树 单子寅是最擅长刺绣的,并且他在临来云南之前,是给迎榈布置过任务的。 他蹲下从箱子里翻出一件绣品来,问道:“这批货有多少是出自你手?” “十件,全都在这口箱子里,”迎榈回答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为了给你先看看,因此最先开箱。” 单子寅当然认得出来迎榈的手艺,他将绣品拿出来仔细端详过后,指点了迎榈两句:“日后若是此处行针,还可再藏一些。” 他说的越是简洁,迎榈受到的点拨就越深:“我明白了,待回京之后我再试试。” 单子寅点头:“云南许多百姓出身民族皆有各自擅长织布、刺绣之法,此行让你们带货物过来,不止是开辟商路,也是为将本地特色之物带回京中去。” 迎榈自然明白单子寅的用意,他直接问道:“妹夫之意,是希望我与二哥将迎春笑的生意线另外拓展出些旁的来?” “未必是要拓宽迎春笑的生意线,而是借助迎春笑的生意线,做些旁的生意,”单子寅道,“迎春笑这一块,你是迎家唯一懂刺绣和布匹丝质等物之人,将来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中来的。” 如果将来迎春笑还是迎湘仪做主,迎春笑如论如何交不到迎榈手中来。 因此迎榈立刻就明白了单子寅的意思。 “二哥不擅长这些,但若是往怡红院等京中人口集聚地销些云南特产,还是有本事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许多。 单子寅满意地点了点头:“此事便交给你来办,先将这头的线缕清了,再让迎璜来接手,会更便捷一些。” “我明白了。” 迎榈应下了差事,却仍旧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那程程呢?” 迎程程既不懂生意,也不懂刺绣,但迎春笑毕竟是她母亲娘家带来的产业,如今姓迎都已算是改换门庭了,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给她? 然后他就看到单子寅露出讶异之色来:“迎春笑本是程程母亲娘家产业,她占干股的大半,自是你们经营好了,她等着分红吃利。” 迎榈:“……”好吧,是我多虑了,你为你夫人筹谋深远,到底是一家人呢。 迎程程此时刚操练完兵过来,赶巧听到了最后一句:“我可不要……” 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单子寅直接打断:“你为何不要?这本就是你该得的,且如今你我夫妇一体,也有我的一半。” 迎程程看着他,忽然反应过来:“陛下早就在打迎春笑的主意,但若是迎春笑的生意路子去开拓出别的货物,分门别类,每一种品相的销路都还算不错却又不会做大到惹人惦记……” 单子寅朝她眨了眨眼:“并且陛下可是答应过娘娘,不会动单家。” 单家虽有个大将军府来撑门面,却只是个空壳子,单将军多年来的俸禄,不说全都贴补给了边关,也是十之八九都贴补了进来,根本没什么盈余来支持将军府的开销了。 边关是大楚的边关,并非单廷昉一人的边关,凭何要他来填补边关的空缺? 因此谢清唯一一次和赵堃提起国家大事,便是以私情恳请,若有朝一日朝廷征饷,能否不要再收单家的银钱。 她的要求合情合理,赵堃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但若是单廷昉在世,即便陛下金口玉言不让他再往国库掏银子,他依旧会全力以赴。 可单子寅便不一样了。 他悠然道:“钱还是放在自己的钱袋子里靠得住。” 迎程程总觉得他现在提前布这些局,是有什么计划在暗中实施。 只不过他没打算说,就算问到他头上去,他也多得是法子来搪塞过去。 有什么事,是需要许多银子才能成事的呢? 单子寅都已经准备将云南这边的其他货物生意交给迎璜来做,又为何会让他在如此重要的时刻,跟九王爷回京了呢? 九王爷带着迎璜回京,当真只是去怡红院找到散布流言的源头人吗? 迎程程觉得自己仿佛抓到了什么重要线索,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然而最终她还是没能抓得住。 脑子里的丝线头太多了,一时不知从何处抓起。 单子寅恰巧这时开口对她说:“祖母要见你。” 谢太君在边关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时间长了,迎程程都快忘了她老人家也在此处了。 她问道:“祖母回来了?” 单子寅笑道:“祖母从不曾离开。” 他这话说得有些微妙,迎程程又问:“陛下既然肯让我随军作战,为何太君来边关,要找那么多托词来避人耳目?” “待边疆战事一停,你我都会被圣旨召回京城去,偌大的单家军不能一日无主帅,可若是陛下随意派个人过来,你猜单家军会不会朝夕之间就成一团散沙?”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边关娘子军 第一百三十六章边关娘子军 单家军不可一日无主,却也不是谁人都能来为主。 陛下觊觎边关军力多年,调走九王爷是何目的,明眼人心中都有数。 但单家人从未有过私心,忠君更加爱民,若非要在君与民之间做出选择,单家人永远会选民。 单廷昉多年来,即便先帝驾崩,都未曾回过京城,就是因为他心中 灵韵夫人所修炼的功法极其邪门,其中一个以人为炉,入药锻炼之后通过双修之术获得对方的精气。 “叫秦筱筱!”徐老头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一脸的凶神恶煞,简直恨不得把秦筱筱剥皮抽筋油炸了。 之前的所有老师身份,所有的上下级关系,在这里是很难用起来的。 “胡三宝,你这是没吃饱吗?怎么走路还摔跤打滚的?”有和胡家不对付的村民当即就嘲笑起来。 前世她知道醉霄楼是夜麟名下的产业,而这块代表着太子妃信物的玉佩可以动用一些太子的势力。 这个处分结果早就在所有人的揣测之中,不过还是引发了好些天的讨论。 炽燎鹰和烈焰马因为体型太大钻不进洞的缘故,被留在了外头望风。 封廷寒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直白的剖析自己,被看穿一切后理应恼羞成怒。可是因为对面的人是巫泠鸢,所以一切都变得温暖起来。 “有有有,灵果咱这儿当然有”陆幼泉领着他们走到另一个药柜前头。 阳姐儿急忙给她催吐,好在虫子咬一口就丢开了,但还是吃了点有毒的物质。 刘怀东一边沉思着,一边跟罗振强一家人进屋坐在沙发上,接过罗刚递给自己的和天下后,就开始独自一人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思考着自己的人生。 跑了一阵后,俩人到了一个洞窟前,还未进洞越于寒便感到一股寒气,和自己体内的寒气不相上下。 “今天如果你不把你的蛐蛐交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韩东松开古力,就要去抢古力怀里的蛐蛐,古力向后挣扎,起身跑开,然而韩东却是冷笑连连,他一脚踢在古力的背上,顿时古力再次趴在地上,这一下摔的不轻。 听到这话,曹国璋立马在心湖里领命,随即带着刘伶向着村里古井所在广场走去。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隐藏了修为境界,毕竟以他的实力,是可以做到的。 这两只凶兽一击之后,身形拔空飞起,缠斗在了擂台上空,二者皆是爪芒舞动,口中喷吐不断,一时缠斗在了一起。 按理说,那黑色羽翼身为通天灵宝,怎可能被区区中品灵宝困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圣姑来找叶笑了,本来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在看到这么多烧烤美食的时候,她就没有说下去了,坐下来吃了起来。 一进一出,再看时电梯外面,已经全然不是之前那破败药厂的萧条景象。 -风蜀:喜大奔普,失踪人口出来营业了,老季这个骚操作成功骚到了多肉淘,跪求多肉淘暴揍老季一顿,这家伙真的越来越懒,越来越不喜欢动手了。 朱元璋听得微微点头,也不知心里如何想的,却没再提跪礼的事。 短短数秒,饥饿地狱便被刺耳的打铁声笼罩,叮叮当当的声响密集如潮不绝于耳。 摧毁人类的城邦,杀死降临人间的星灵,与复苏的暗裔开启新的大战,灭杀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天界众神,甚至向遮天蔽日伟岸无边的星界巨龙挥剑。 褚璇玑点了点头,正要上前,就见一把剑飞过来,和地狼开始打斗,我看着那把熟悉的剑,心里瞬间就放心了,转过头,果然看见了那让人安心的存在。 爱丽丝对安卡的提议没有任何意见,控制好在塔内的停留时间的话一定程度的探索是没问题的,万一运气好找到了呢? 她的脸上感受不到任何表情,有的只是无尽的冰寒,一股强势而又冷冽的霸道气息从她的身上扩散开来,捂着嘴巴的许振天都是气势一软,双眼怔愣,不知所措。 看到李国邦和黄sir两人没事,德叔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将劫匪都控制了?”说完就要看车里的劫匪。 “我们要怎么联系你?”阿飘问道,她知道这种合作必须有紧密的联络方式。 李儒麟身上的转变,蔡金花自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她一直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现在他似乎开始像那么回事了,这是儿子成就了老子。 岳凌自然不会教育她们不拘节,在他眼中,倒是她们能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才是一桩好事。 掠过这个奶茶摊位,程勇和王垚丽一行人,又来到了另一个下海创业的公务员的摊位前。 李相夷看见这三个礼物,心好似顿了顿,紧接着,就是难以抑制的喜悦涌上心头。 他将云楚伊一整天的行程轨迹,以及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去过什么地方……都一一详细的汇报给了萧北宸。 有些农民在地里干活受了伤,一辈子可能就毁了,在劳动效率上,远远不能和之前相提并论。 想着想着,凌峰就来到了五楼拐角处,也看见了系统口中那三个比较满意的结实的普通人。 现在的徽山不但没有因为老祖和父亲的去世而衰败,反而是更加的兴隆。 她戴着口罩,只能从声音判断,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像比前几天好很多了。 城门口,赤水丰隆和辰荣馨悦看到标着皓翎印记的马车时,兄妹两人的脸上都是一脸高兴。 ------------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陈年旧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陈年旧事 谢老太君神龙见首不见尾,却悄没声儿地在边关打造了如此令人惊艳的一支娘子军。 到夜里迎程程还在为此事感到震惊:“太君当年是不是上过战场?” “当年祖母上战场时,比你如今上战场时的阻碍可大太多了,”单子寅将裤腿卷起去泡脚,惬意得眯起了眼睛,“单将军能有今日成就,都是祖母从小熏陶得好。” “这些年太君对外声称在山中礼佛,实则一直在边关?” “偶尔也会去山上,只不过是为亲自去采草药,连皇宫中都难找的名贵草药,常生长于悬崖峭壁之上,等闲身手之人根本上不去,更别提安然无恙地回来。” 迎程程听了有些跃跃欲试:“在哪座山上?我也想去采!” “若非紧要之事,也没必要去摘了,让它好好长在那儿不好吗?” “我现在觉得你说话还有几分禅意了,这也是太君教的?” 单子寅笑了笑:“你可知为何祖母一手撑起了单家军,却一直退居幕后?” 想当年杨门女将赫赫有名,上至佘太君,下至穆桂英,哪位女将都是有名有姓的,谢太君看起来就不是那种会以冠夫姓为骄傲的女子…… 这事细想想的确有些不大正常。 迎程程好奇猜测道:“难道是……单其实才是太君的真实姓氏?” 大树 单子寅笑着摇了摇头。 “谢氏也算是显耀门楣,当年便能与清河崔氏齐名,”单子寅感慨道,“但这样的世家大族,儿女全是用来联姻、巩固权势的工具,女儿尤其如此。” 迎程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太君不满被父母亲人安排包办婚姻,葬送了自己一生?” “恰恰相反,祖母自幼便同祖父青梅竹马,又志同道合,祖母幼时还曾女扮男装与家中兄弟一同习武,恰是因此才结实祖父。” “那后来联姻,也算是两情相悦?” 单子寅点了点头:“那几乎是祖母最庆幸之事了。” “那又是为何会让太君不愿提起自己的姓氏?” “因为他们婚后不久,祖父便因族中之事连累入狱,单氏一族几乎全被连带,祖母家中父兄便要她与祖父和离。” “太君想必是不肯的。” “祖母甚至因不愿连累娘家,已经想好要与谢家断绝关系,可那时谢家却抢先一步将和离书送到了祖父手中。” “他签了?” “不曾,”单子寅长叹一声,“祖父自然不愿连累祖母,但他更清楚祖母脾性,若是此时签下和离,祖母怕是会一气之下喝一碗红花,腹中孩儿亦不要了。” 我真心以待,你却如此看低我,那便索性撂开手,死生不复相见,也不必还有个孩儿做彼此拖累。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很了解他的妻子。 他们聊了彻夜,最后谢太君亲自写下合理书,由她的丈夫按下手印。 谢氏一门以为她终于想通了,仍旧是一碗红花端过来。 却被谢太君当场砸了药碗。 她后来在单氏一族满门抄斩的现场因悲伤过度提前产子,也就是后来的单老将军单廷昉。 “谢家若只是如此,也无可厚非,不能在这样的时刻将整个家族都葬送,谢太君不至于会因此就责怪娘家,”迎程程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祖母悲伤过度,导致奶水不足,只能以羊奶喂养孩儿,孩儿却一直腹泻呕吐不止,最开始祖母以为是孩儿先天不足,后来才发现,是有人在羊奶中下毒。” 下毒? 这太离谱了。 迎程程震惊地问道:“是谢家的人干的?” “祖母抓到投毒之人后,谢家承认得也很痛快,说是要斩草除根。” 这才彻底伤了她的心。 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即便她已违心和单家签了和离书,也依旧没有被放过,还是要被斩草除根。 “祖母当时字字泣血地问,为何不连她一同斩草除根,得到的答案竟然是,谢氏一族当时只有她一女在婚配年龄,还可另择他婿,再次联姻。” 这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条与他们血脉相通的人命,只不过换来一句斩草除根。 另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联姻的工具。 “祖母咬着牙坚持挺到了第三年六月,单家冤屈终于平反,可那时,祖父坟头的草都已经有一丈高了……” 单子寅眼中带泪道:“祖母带着孩子回到了单府,重新修葺,再找人来修坟头,一步一步将儿子培养成了能威慑一方的大将军。” 如此看来,谢太君至今还姓着这个“谢”字,都已实属不易。 “祖母生父并不知此事,终其一生都在父兄荫蔽下热衷于古玩字画,对儿女亲事一概不过问……” 单子寅苦笑着继续说道:“可偏偏又是他,在得知父兄想要毒杀女儿与外孙时,千方百计弄来了解药,还卖了几幅他收藏许久的字画,给他们度日。” 否则以谢太君当时的处境,根本没办法带着孩子一起活到第三年,等到单家平反。 因此谢太君仍旧保持着自己这个“谢”姓,不过也是看在她父亲面上罢了。 一个人是不是好父亲,还真是很难一概而论。 谢太君的父亲在很多事上糊糊涂涂,未曾站出来保护女儿和外孙,却又在女儿走投无路时,卖掉了自己最钟爱之物,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就像单廷昉虽然多年来对已经丧母的单子寅不闻不问,却又早早安排好了师父从旁悉心教导,为他的将来算计好了他能做到的全部。 迎程程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可你不是自幼被皇后娘娘养大的吗?” 皇后娘娘不也是谢氏吗? “当年先帝偏爱幼子,为九王爷筹谋好了一切,最重要的助力,便是让他与谢氏联姻,可结局你也看到了。” 结局就是当今陛下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强娶了谢清。 世族大家,从不会只押宝一位皇子。 只是先帝当年本就忌惮当年的太子,才不许他与谢氏联姻。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父母之爱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父母之爱子 “后来陛下登基,按照谢氏的行事作风,应当早就另选他女入宫去才是,”迎程程不明白,“为何偏偏要拆散娘娘与九王爷?” “因为原本被选中入宫的女子,有了心仪之人,那位心仪之人还出身卑微,并不门当户对,于是在入宫前夕,她与人私奔了。” 迎程程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当即赞叹道:“有勇有谋,敢想敢干!还真是位奇女子啊!” “当年祖母也是如此赞叹,然而不过十个月,那位女子便站在了祖母跟前哭诉道,是姑母高看了她。” “被人辜负了?” “那男子勾搭表姊,本就是为借岳家之力平步青云,可表姊当年可是被选中要入宫的,私自逃婚是死罪!若被人抓到,那男子也活不了,即便是不被抓到,他们也只能一生逃亡,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单子寅冷笑一声道:“因此那男子将表姊迷晕送回了谢家,还据此讨赏,开口便是三百金。” 迎程程拳头都攥紧了:“谢家肯给?” “他威胁道若不给足三百金,便出去四处散播谢家女与人私奔的消息,让他们谢家再也抬不起头做人,还要因此被陛下治罪。” 单子寅哼了一声:“谢氏大族,何以会被如此小人威胁?” “他们打算杀人灭口?” 大树 “表姊跪在祖母房门外一整夜,最终祖母告诉她,若要改变命运,便要狠下心肠,手刃负心汉。” 迎程程赞了一声:“好!” “表姊当真不顾那负心汉跪在她面前苦苦求饶,一刀插在了他心口。” “既然她都回来了,为何没入宫?” “因为当时她已身怀有孕,入宫便是死罪!” 迎程程顿了顿,有一个不太妙的猜想:“表姊手刃了薄情郎,该不会连同腹中孩儿也……” 她心怀忐忑地看着单子寅。 还好单子寅摇了摇头:“表姊说那毕竟是她的骨肉,不能因为她识人不清,便无机会来这人世一遭。” “谢家能容她将孩子生下来?” “谢家容不下,单家却能,”单子寅这次微微笑了起来,“当初她跪在祖母跟前苦苦哀求,不顾祖母劝阻非要私奔,祖母帮了她。” 迎程程大气都不敢喘。 “后来她被人所负,又跪在祖母面前苦苦哀求,依然是祖母帮了她,”单子寅微笑道,“后来她产子,是祖母亲自替她接生。” “那孩子随她姓谢?” “不,那粉妆玉琢的女娃娃,若是跟她姓了谢,将来仍旧免不了要为氏族利益与人联姻的命运。” 单子寅意味深长地看着迎程程笑起来:“你猜这女娃娃最后被送去了哪儿?” 迎程程拼命回想白日在校场见到的女兵们。 从谢清入宫那年算起,那女娃娃也不过六七岁上下。 可校场之上,好像并没有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啊。 单子寅看她神情就猜到了,提醒道:“军中不收孩童。” “那你还如此问我,”迎程程摊了摊手,“最后被送去了哪儿,我能知道吗?” 她刚反问完,立刻就灵光一闪:“颜家?” 颜悦同单家走得这么近,陛下还十分担心,绝不能让她嫁给单子寅,便是因着颜家奶九王爷母妃娘家,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足够让人忌惮。 世家大族之间为了巩固利益关系,会拼了命的去联姻,但若是这些世家大族之间姻亲关系形成了足够的威慑力,龙椅上坐着的人便该心急了。 谢太君当年有个闺中密友,嫁入了颜家,此后数年一直保持着很要好的来往,本来还说过玩笑话,要将二人孙辈指腹为婚。 但谢太君最终还是说:“兄弟姐妹发小都好,若是两个孩子有缘,将来愿意成婚,我自然不反对,但若他们无意,绝不能勉强。” 这便是单子寅与颜悦了,虽说是从小青梅竹马,却自始至终并无男女之情,陛下担心他们联姻,两个当事人却从无此意。 更何况颜悦还管九王爷叫一声小舅舅。 单子寅:“我绝不可能如此称呼九王爷。” 迎程程很是羡慕他们之间如此纯粹的感情,感慨了半天,后来又问:“那孩子被收在谁名下了?” “颜悦母亲如今正宝贝着那小姑娘,”单子寅笑起来也很温柔,“那女娃娃粉妆玉琢,被伯母照顾得很好。” “那你表姊……” “生下孩儿后,她便跟着祖母进了军营,今日你见到的那只娘子军,正是以她为首!” 迎程程有些好奇:“她就不想念女儿吗?” “究竟想还是不想,只有她自己知道,但祖母问起,她只说道,既然孩子有了好去处,她便不能去打扰,如今那孩子有父有母,是最顺遂的人生。” 单子寅顿了顿:“祖母将孩子送去颜家时,就和他们有过约法三章,这孩子从此以后便就是颜家的孩子,生母终其一生不会去打扰,只是有一点,这孩子长大后婚嫁一事,须得她自己做主。” 若她得遇良人,夫妻恩爱、儿女承欢,她便永远只是颜家的小女儿。 可若她遇人不淑,颜家为了颜面不愿替她出头,到那时,是否会横空出现一位生母来,就未可知了。 迎程程竟有些羡慕那女娃娃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那女娃娃实在不幸,摊上了那么个不着调的亲爹,却又实在幸运,有这样一位好母亲,和新的养父母。” “你我若是当年能有这样的机缘,也便不会成为今日之你我了。” “但这也是你我父母能为我们整到的最好的前程,”迎程程想了想,“其实我娘很没有世俗成见的,她知道我根本不是学刺绣的好苗子,也没因我是她唯一的骨血,非逼着我学会,好继承迎春笑。” “她只是希望你能按照你心中所想,去好好过这一生。” 单子寅这时说了一句:“边关贸易一事最迟三月便能尘埃落定,届时你我皆需回京复命,你可曾想好,要找陛下讨什么赏?”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回京复命 第一百三十九章回京复命 迎程程还没想好要如何讨赏、讨什么赏,迎榈那边就打通了贸易口,成功用这些物美价廉的货物,让蒲甘边境百姓倒戈,最终大楚军队大获全胜。 边关这边一切顺利,迎璜跟着九王爷回京那边也很顺利,抓嚼舌根的事根本用不着九王爷出手,他们还没抵京,宫里就有人出来解决了这些事。 至于是怎么解决的,官方没有说法,只是有几个大臣莫名其妙被发落了,也没有说明到底犯了什么错,就被流放了。 如果要强调是因为诋毁皇后娘娘,那些流言免不了又要被拿出来再说一遍,加深大家的错误印象,的确是没有必要。 单子寅设法以贸易止兵戈,最终稳住了边关战事,龙颜大悦,很快就下旨让他们回京来复命。 单子寅得知谢清有孕在身,还特意先绕道雪山去找人去挖了一只血灵芝,一路百般呵护着,等回京复命的时候,直接带去了宫里。 “雪灵之难得,臣本欲寻得一双,献给陛下、娘娘,然费尽心思只得一颗,娘娘身怀龙胎,正是需要进益之时,”单子寅坦然到,“臣斗胆,就先献给娘娘了。” 赵堃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相反他还很高兴:“不枉皇后在宫中日日惦记你,下朝后记得去坤宁殿看看她。” “臣遵旨。” 大树 赵堃高兴了,又笑吟吟地看着迎程程:“单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此次平定边关战事有功,朕该如何赏你才好?” 迎程程其实心中早已有答案了,这时却还故作思索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陛下,此次我们夫妇二人扶灵回京,公公的遗体至今尚未安葬,程程只求能让他葬入单家祖坟。” 这倒是让所有人都很意外的一个答案。 大臣们本都担心她会借机要求陛下给她封个官职,好名正言顺去边关镇守。 但迎程程却只提了单廷昉的后事。 “这本是理所应当,”赵堃点点头,“只是单家祖坟修葺一事,不知何故于前几年停工……” 有大臣仗义执言:“陛下,此乃因将军府上下财物皆用来筹备军饷,送去了边关,无力支付修葺费用,被迫停工。” 真是让人唏嘘。 赵堃亦十分感念单廷昉大义:“追封单老将军为定南侯,由礼部接手继续修葺祖坟,待修好后即刻将单老将军英灵葬入其中,届时朕亲自去为他上柱香。” 人都已经死了,其实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单廷昉自己或许也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谢老太君更是如此。 只要这一生轰轰烈烈地活过,死后如何并不重要。 她已经亲自送了她的儿子最后一程,在扶灵回京这件事上也没表现得多么执着,甚至单子寅他们出发回京时,她老人家都没露面。 迎程程私下同单子寅表达过她对老太君的敬佩之情:“我觉得太君真是太酷了,活得比谁都明白。” 单子寅笑了笑:“祖母的境界,此生我是难到达了,我必定要让老单葬入祖坟,让他能与蒙冤而死的祖父团聚。” 但祖父一生其实也足够圆满,满门含冤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于他自己而言,娶了最钟爱的女子,直到最后一刻都对他不离不弃,儿子也出息,一生戎马,马革裹尸,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你是不是也挺想为单家光耀门楣的?”迎程程不难看出来单子寅的遗憾,“只是你身体原因,的确是没办法练武而已。” “也没耽误我熟读兵书,此次拜将前去西南,也未曾给单家丢脸吧?” 迎程程当时就问他:“那你打算如何向陛下请旨封赏?” 这个问题直到此刻赵堃亦问出口时,单子寅才再次跪下:“陛下,此前因边关战乱,臣身为单元帅独子,义不容辞临危受命,但臣体弱多病,实在不是为一军主帅的料子……” 他朝赵堃磕下头去:“请陛下允臣交还将军令!” 非但并未请封,竟然还想把已经到手的将军令给退回去。 这让原本准备好要参他边关无所作为的大臣们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好,好啊!”赵堃十分感慨,“你们单家满门忠烈,单老将军为国捐躯,你们夫妇二人又于大楚危难时刻挺身而出,还能做到无欲无求,实乃我大楚之幸!” 不过很快他又话锋一转:“九王爷前两日已回川蜀封地,朕特许他派亲兵留守边关,以应不时之需。” 其实也就是仍旧担心蒲甘军会再次说话不算话来进犯我大楚边境,同时还想借机削弱九王爷府兵。 “九王爷上折,为单夫人请封,言辞之恳切,朕与皇后皆动容……” 赵堃情到浓处,直接泪涕横流:“单夫人以女儿身随军出征,一无官衔、二无军威,即便如此,都能豁出性命,为我大楚征战,巾帼之姿,令蒲甘军闻风丧胆!” 他越说越激动:“得此良将,实乃我大楚之幸!朕特封单夫人迎氏为征南女将军!” 满朝上下震动。 迎程程自己也没想到会忽然有这样的转折,下意识朝单子寅的方向看去。 单子寅看起来却并不怎么惊讶,或者说,他只是表现出来惊讶,但迎程程与他已经如此熟悉,自然能够分辨出来他是在演戏给旁人看。 他早就知道九王爷会上折为她请封? 还是…… 其实根本就是单子寅请九王爷上折,为她请封的? 这件事最后就在赵堃声泪俱下的表演中结束。 因为迎程程被封为大楚史上第一位女将军,还有些繁文缛节要亲自去办,于是单子寅就独自去了坤宁殿给谢清请安。 等到迎程程最后终于忙完,回到马车上准备回迎府的时候,才发现单子寅还在马车里等她。 并且已经等得睡着了。 迎程程上车时有意放轻了脚步,单子寅却还是第一时间惊醒了。 的确是惊醒。 先惊,待睁开眼看到是迎程程之后,才放松警惕,重新松懈下来,靠回手枕上去。 “你回来啦。” ------------ 第一百四十章 史上第一女将军 第一百四十章史上第一女将军 迎程程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下,但并没有搜索到任何关于单子寅如此机警的任何记忆。 他好像从来都是懒洋洋的,对危险预知能力几乎为零。 看来这趟西南之行,他还是长进了不少的。 只不过即便在西南时,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因此迎程程并没有注意到过这一点。 单子寅闭着眼睛,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迎程程这才坐过去。 等她坐稳之后,马车慢慢开始动了起来。 迎程程很少坐马车,但单子寅经常坐。 他感慨道:“以前时常抱怨,马车颠簸,去了一趟西南再回来,才知道如此颠簸是多么难得的幸福。” 迎程程虽然一直喜欢舞刀弄枪,这次还破天荒被封了个史无前例的女将军,但似乎也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兴。 “经此一役,我才终于明白,何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迎程程叹了口气,“这时候才明白,以前为了满足上战场的梦想,去期待战争是多么愚蠢的想法。” 为了满足自己的个人私欲,去期待战场,真的愚蠢且坏。 迎程程很感激有这次机会能够及时修正从前的错误想法,也明白了,战是为了不战。 侵略方是为私欲,还击方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子民能够安稳度日,不再饱受战争之苦。 单子寅带了些调侃地夸她:“看来迎将军这次西南之行,还是很有收获的。” 迎程程也闭着眼睛,却伸出拳头精准地捶了捶单子寅的胸口。 然后被单子寅精准地抓住了。 两个人一个没想着松开,另一个也没想着挣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头也慢慢靠到了一起。 “对了,你今日去坤宁殿探望娘娘,礼物可顺利送出去了?” 单子寅的唇微微扬起:“娘娘骂我不该以身犯险,只为了一朵血灵芝。” “那可真是冤枉了你,以身犯险的是我。” 当时迎程程施展轻功飞身上悬崖,又从峭壁飞下,虽动作十分灵巧漂亮,却还是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我也是这样如实告诉娘娘的,”单子寅笑起来,“娘娘骂得更厉害了,说我不知心疼夫人。” “你的确也没心疼我,你当时说什么来着?噢,夫人真是好身手!” 迎程程“啧啧”两声:“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哄我替你摘下来,娘娘嘴上是骂,心里不知多高兴呢。” “她本来还怪我没将你一同带过去,幸好陛下主动解释了,你是因受封一事还有些事要忙。” 单子寅顿了顿,又说:“娘娘让我们改日去宫里赴家宴。” 迎程程问:“陛下去吗?” “当时陛下也这样问,他能不能去,娘娘说,那就要看他到时候是以什么身份去了,若是陛下,自然不合适,若是姐夫,自然就可去。” 迎程程扯了扯嘴角,语气也不怎么客气:“说得再好听,陛下也不会是娘娘一个人的丈夫,更不可能是你姐夫。”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到了坤宁殿可千万别这样口无遮拦。” “还用得着你嘱咐?我又不傻。” 单子寅开始把玩起迎程程的手来:“作为大楚历史上第一位女将军,感想如何?骄傲吗?” “只能说这场仗本可以打得更漂亮些,”迎程程不满地拍了一下单子寅的手背,这才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我只是大楚历史上第一位获封的女将军而已。” 事实上,谢太君多年来的努力,早已不是一个将军头衔就能承住的。 她做的都是一方主帅之事。 只不过她淡泊名利,根本不在意这些虚名而已。 “祖母自己说过,她是因胆怯且太懒了,否则如果一个女子能站起来,千百个女子都能受到召唤,就如同当年的佘太君……” 因为佘赛花有这等气魄,所以才养得出杨八妹这样的女儿来,才能让一众儿媳、孙媳都在她的带领下,敢于发挥自己的优势,去英勇作战。 佘赛花,穆桂英……杨门女将只是嫁入了杨氏,却谁都不曾失去自己的姓名。 但谢太君却没有这样的魄力和干劲,她只能执行,却并不擅长带领。 “消息很快便会传去边关,祖母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你被封女将军一事,她定会为你高兴和骄傲的。”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迎程程也就接着说了一句:“我虽是大楚史上第一位女将军,却不一定是最后一位。” 她终于睁开眼睛,看向单子寅:“你表姊说不定就会是下一个。” 单子寅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今日陛下在坤宁殿还同娘娘说笑,你我二人的孩儿,也不知会像谁。” 赵堃当时的原话是:“子寅与程程二人的孩儿,若生个女儿像子寅,或是生个儿子像程程,都是极佳的。” 谢清当即就跟着道:“就怕生个女儿像程程,生个儿子似子寅。” 然后他们两个相视一笑,一同将目光投向了单子寅。 单子寅故意摊了摊手:“反正臣自幼体弱,能活到如今,已是幼时得娘娘精心照顾的福气,再让臣上战场,怕是不能够了。” 赵堃立即道:“有程程在,倒是也不必再次次强迫你去前线了。” 谢清白了他一眼:“陛下这话怎么说的,人家年轻小夫妻,难道还叫他们长期两地分居不成?” “那自然不能,”赵堃笑了笑,“子寅去一趟边关,不打仗也能想出好法子来止战,这次边关应当能安稳好一阵子了。” 贸易止战只是权宜之计,也是两国交战许久,都无力再战时的台阶而已。 等蒲甘缓过来,未必没有下一次进攻,到那时,难道又要临时点将前去迎战吗? 更何况蒲甘原本就只是受单廷昉威慑,即便如此他们都几次三番偷袭,现在单廷昉不在了,指望他们会害怕迎程程? 还是仍旧回云南赴任的彭庆? 这都是不能细想,一细想就要开始头疼的事。 而且只要打仗,军饷便是重中之重,这可是如今眼下,最难解决的困境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私定终身 第一百四十一章私定终身 等马车停下的时候,单子寅伸了个懒腰,先下了马车,然后才伸手过来接迎程程。 “夫人身手好,又成了大楚第一女将军,下个马车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单子寅接住了迎程程递来的手,“仍旧是要表现一下的。” 迎程程给了他这个面子,撑着他的手下来之后才说:“战场上我刚学会的一个道理,并不是谁人擅长什么就非得要去做什么,最重要是打配合。” 比如擅长冲锋之人和很不擅长断后之人,在一定要有分工的时候,可能就会让这个非常不擅长断后之人去冲锋。 看的是配合,而非个人能力。 而他们现在已经从战场上回来,在迎家人面前,单子寅越是给足迎程程面子,她在自家人面前就更能挺直腰杆,说得起话。 迎湘仪和刘氏等人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了。 大楚史上第一位女将军,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这样的大好事落在他们迎家,在大军抵京前好几天,迎府的门槛就快被踏破了。 迎柏还因此谈了好几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迎湘仪仍旧很不满,他在见到迎程程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如今迎将军是出息了,何时回府也不知差人来通报一声,非要让老父亲在门口等上好几个时辰。” 大树 迎程程一挑眉,不好听的话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但这时候单子寅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 迎程程看过去,只见单子寅朝她眨了眨眼睛。 真的是努力把自己的怒火压下去。 单子寅含笑同迎湘仪行了个礼:“父亲一切安好?我与程程本该早就回来了,只是陛下与娘娘热情相留,我们既不能抗旨不遵,也不能当着陛下同娘娘的面差人回来禀报,劳父亲久等了……” 迎湘仪嘴角抽了抽,立马道:“陛下和娘娘垂爱,我们等久一些也无妨,家中已为你们备好了洗尘宴,快些进去罢。” 原本就一路舟车劳顿,又在宫里折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到家了,其实就只想洗漱一下立刻歇息。 但这迎府也算不上家,不过是另一个战场罢了。 好在迎湘仪还是给了他们更衣再来用膳的时间。 迎程程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玉枢替单子寅做更衣全套。 “我是真佩服你,同迎湘仪也能说这些违心的话,没听你叫过一声单老将军父亲,叫他倒是叫得挺顺口的。” “不过是称呼而已,并非真心将他当爹来看,自然不会有阻碍,”单子寅一边挑选额饰,一边回答她,“对他亦没有不该有的期待,所以更不会失望。” 迎程程对这个说法有些感兴趣:“还能这样区分开来?” “自然可以,”单子寅道,“学会降低自己期待值,不要因为某个人有某方面很好让你觉得磁场合、频率对、能学东西,就觉得他是全能的。” 迎程程托着腮看着他。 单子寅正张开双手等着玉枢替他系腰带。 “一个人的审美、智识、公德和私德就是完全不同的领域,哪个领域对频了就在哪个领域接触,不要对他们有过多的期待也就不会真心错付。” “可若当真如此,也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或朋友了。” “倒也不必非得有这么明确的界限和定位,”单子寅想了想,“就比如我与九王爷,依你之见,我们关系如何?” 其实一早的时候,迎程程就发现了,单子寅和九王爷之间的关系有些许的微妙。 要说熟悉吧,有时候又很客气。 要说生疏吧,他们有时候对话的语气让人感觉简直比亲兄弟之间还要亲密,亲密到甚至可以互怼了。 “有些微妙。” 单子寅挑眉:“仔细说说?” “就感觉你们之间惺惺相惜,却又总在彼此嫌弃。” “正是如此,”单子寅竟然很肯定这样的判断,“我们在行军打仗时,可以是很好的搭档,可我时刻提醒自己,我与他之间身份有别,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兄弟。” 九王爷毕竟是王爷,是曾被先王议储的皇室血脉,他不介意的时候,你们二人可以无话不谈,当他介意的时候,随时可以定你死罪。 这样不对等的关系之下,是不存在真实的情感关系的。 迎程程举一反三道:“所以娘娘才不论何时都如此清醒?” 帝王的爱,是最虚无缥缈之物。 宠爱你时,星星月亮都能给你摘来。 可马嵬坡之变时,唐玄宗又是如何对待杨贵妃的? 迎程程撇了撇嘴:“将自己的一生完全寄托于旁人的息怒之上,是最可怕的一件事。” “更可怕的是,并无他路可选。” 谢清有得选吗? 迎程程忽然想起来:“上回说娘娘为何会入宫,你只说了一半。” 单子寅的表姊最后跟着谢太君去了边关,孩子也生下来送去了颜府,但为什么最后就是谢清入了宫呢? “因为陛下爱慕娘娘。” 迎程程:“……” 说这话你觉得是我会信,还是娘娘会信? 单子寅道:“是陛下亲自说的要换人,当时表姊正生产,就算是立即入宫也会暴露她未婚生女真相,到时候谢家仍是大罪。” 迎程程有一些猜测:“你说当时陛下会不会知道这些事,有意拉拢谢家,又恰巧不愿看到九王爷得谢家助益,所以故意为之?” “当时谢家其实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无论如何,陛下总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原本可是连另寻他女替嫁这样的馊主意都想出来了的。” “娘娘也就这样接受了?” “祖母当时很不满意谢家所为,当时亲自找到了娘娘,表示此事并非一定要逆来顺受,”单子寅笑道,“毕竟在众人眼中,九王爷总是比陛下长得更英俊些。” 而且越是世家大族越是明白,入宫可并非什么好去处。 若能跟着九王爷将来去往封地,也算是能得自由。 “可那时娘娘却说,她在陛下登基之前就已与他私定终身。”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家和万事兴” 第一百四十二章“家和万事兴” 迎程程瞠目结舌了半天,最后又觉得也是陛下和娘娘能干出来的事。 她把嘴巴合拢,催促道:“快一些,不然老头又要拿我出气了。” 单子寅终于换装完毕,这样一看,又成了那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迎程程真的是看得叹为观止:“娘娘养孩子还是有一点世家大族气质在身上的。” 迎湘仪和刘氏也算是从小惯着迎柏长大的了,但身份高贵和有钱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概念。 在单子寅面前,迎柏被衬托得俗不可耐,一点儿也不显金贵。 单子寅带着迎程程姗姗来迟,迎柏和刘氏的不耐烦和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但单子寅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或者…… 忽略你的脸色。 他笑意盈盈地坐下,第一件事便是举起酒杯,敬向迎湘仪:“多谢父亲替我们接风洗尘。” 迎湘仪毕竟久经商场,不会将真实情绪全都上脸,面对单子寅如此态度,他也是十分和气地举起酒杯:“贤婿为国争光,陛下亲自封赏,为父也替你高兴。” 他像是在有意回避迎程程的战功和封赏。 迎程程其实也早就习惯了。 从小到大,迎湘仪的眼睛里就只有迎柏。 她和迎璜、迎榈三个人在迎府里根本就像透明人一样。 但这次她不想忍了。 大树 结果就在她刚要开口的时候,被单子寅抢先了一步。 “此次程程身先士卒,率领单家军孤军深入,一举探至蒲甘都城去,”单子寅笑着看向迎程程,“如此战功,才让陛下破例封她为女将军。” 迎程程点头道:“也算是给迎家光耀门楣了。” 她故意看向迎湘仪:“爹,女儿不比儿子差吧?” 迎湘仪根本不是简单的重男轻女,他也看不上迎璜和迎榈。 本质不过是只看得上刘氏生的儿子罢了。 爱与不爱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迎湘仪平静地回答道:“儿女都一样,若能有出息,便为国尽忠,若资质平庸,便承欢膝下,都好。”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单子寅感慨道:“若天下父母都能如父亲这般爱惜女儿,才当真是幸事啊。” 迎湘仪很给面子地笑了笑。 单子寅话锋一转,又道:“如今皇后娘娘身怀有孕,陛下龙心大悦,宫里宫外都在传,若是娘娘能一举得男,岂不就成了陛下的眼珠子?” 他有意扫了迎柏一眼:“嫡长子,自然是身份不同,将来能名正言顺继承大统。” 嫡出的长子才有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资格。 庶出子,亦或是奸生子,若能和嫡出有相同的继承资格,那正经拜堂成亲的正房夫人又算什么? 她带来的嫁妆又算什么? 到最后还能任由庶出子与奸生子去分嫡夫人的嫁妆不成? 迎柏从小到大都是用极尽羞辱之词的“奸生子”来称呼迎璜同迎榈的。 迎程程小时候就仗义地挺身而出,将迎璜、迎榈护在身后,怒斥迎柏:“你还不是庶出子,有什么可得意的!” 然后就被刘氏一状告到了迎湘仪那儿,迎程程就被关了禁闭,迎湘仪还特意请来了教养嬷嬷教她德言容功。 结果当然是失败的,教养嬷嬷拿柳条抽迎程程的手,迎程程就把她吊在了迎湘仪和刘氏的房门口。 两人都受了惊吓,缓了好些日子才好。 自此他们也算是明白了,这丫头根本管教不过来。 单子寅虽然不知道过往这些细枝末节,但整个迎春笑都是靠迎程程母亲娘家发家一事,整个大楚不知道的人少。 迎湘仪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明白单子寅的意思。 “程程母亲留下的家业,连同她的嫁妆,本该在你们成婚时就交给你们,”迎湘仪缓缓开口道,“只是生意人家,总须有些挪用,老夫也是花了些时日,才凑齐。” 他朝一旁的刘氏看了一眼。 刘氏很快便起身:“我这便去取来。” 迎柏一直默不吭声,迎湘仪提筷,他也跟着提筷,迎湘仪搁筷,他便跟着搁筷,沉默得都不像他了。 刘氏很快取了东西回来。 她捧着一个不算小的木箱过来,双手呈到迎湘仪跟前去。 迎湘仪将木箱推到单子寅面前:“程程母亲留下的十三家老店铺的房契,还有一些田庄的地契,以及当年刺绣桩赚的一些银两,都兑换成了银票,你们点一点。” 迎程程蹙起眉头,就算她从来不关心生意场上的事,也该知道账不该这样算。 且不说当年程氏家业就已富甲一方,店铺何止十三家,田庄又何止这么点,银票也该成箱成箱才是,更何况这些年这些资产还在继续利滚利,难道后续赚的这些,就不分给她了? 单子寅却直接伸手一拨,将木箱子拨到了迎程程跟前。 迎湘仪和刘氏见他如此,脸上皆露出得逞的笑容来。 没想到单子寅很快就开了口。 “点就不必点了,想必父亲如今只能凑出这些来,”单子寅笑道,“此事也不急,分批次来自然可以,只是不知父亲何时才能凑出第二批?” 迎湘仪和刘氏脸上的笑同时一僵。 迎柏更是忍不住了,怒色上脸,一掌拍在桌面上:“给脸不要脸了!给你们这些还不够?还第二批?狮子大开口了是吧!” “你跟谁说话呢!”迎程程忍不了一点,同样一掌拍在桌面上,整个桌面上的碗筷都被震得一抖,“迎家何时轮到你一个庶出子叫嚣了?” 刘氏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迎湘仪的脸色更是难看。 但迎程程此时气场全开:“迎春笑能有今日,全是我母亲程氏之家底,你们真当我是傻子来哄?”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还好单子寅及时开口说了一句:“家和万事兴。” 他还是那副笑模样地看着迎湘仪:“有些事大哥不懂,父亲自然是明事理的,对吗?” 不怕迎程程跳,就怕单子寅笑。 迎湘仪觉得自己后背都被他笑得发凉。 “对……”他舔了舔干得裂开的嘴唇,艰难地点点头,“你们先收下这些,日后我……我再去凑。”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守孝三年 第一百四十三章守孝三年 一顿饭吃得所有人都食不知味。 迎程程是真的累了,折腾了这些天,到了这么晚还不能睡觉,精神十分不济。 好在单子寅来了这么一出,成功让迎家的人也没心思吃饭了,这才匆匆结束这场“家宴”。 有了在军营的经验,单子寅和迎程程二人对于同床共枕一事,接受度已经相当高,他们回到偏院之后甚至没想过再打地铺的问题。 铁男原本还等着吩咐她和玉枢一起进去打地铺呢,结果等着等着就等到屋里熄灯了。 玉枢催促她:“你不累吗?还不回去休息?” 铁男愣愣地呆了一会儿,才问:“我们不进去打地铺了?” “你这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呢?”玉枢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什么榆木疙瘩吗?” 铁男没懂:“啊?” “你家姑娘,我家公子,他们本就是夫妻,夫妻二人就该当同床共枕,长久打地铺算怎么回事儿?” 铁男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玉枢的意思,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玉枢看着她,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真是可爱。” 铁男恨恨道:“就因为你家是公子,我家是姑娘,你今日才如此云淡风轻!” 大树 “此言差矣,”玉枢却摇了摇头,“你家姑娘一直都在为打破世俗对男女之偏见,你为何还要将女子置于必定会吃亏上?” “说得好听,我且问你,将来他们二人若是生子,孩子跟谁姓?” 玉枢温和地提醒她:“你怕是忘了,即便是我家公子招婿上门,陛下圣旨中也明言道只头胎随我家公子姓单。” 铁男被噎住,很快又继续问:“女子生育之苦,男子可能代替?” “身体原因所致,我亦无可奈何。”玉枢摊了摊手,“你这张小嘴叭叭的,我也是说不过,今日实在是乏了,先回去歇着吧。” 他从背后推着铁男往前走:“你不困我可倒下就能睡着了!” 整个偏院都熄灯之后,东边院子里还灯火通明。 迎柏气得脸都变形了:“他们如今不过是自恃功高,仗势欺人!” 刘氏满脸忧愁之色:“单子寅如今仗着陛下和娘娘宠爱,如此威逼老爷,难道还真要将迎氏同迎春笑,全都交给程程那丫头不成?” “他们做梦!”迎柏咬牙切齿道,“拼命要也得有命花才成!” “给我闭嘴!”迎湘仪瞪着迎柏呵斥了一声。 迎柏一愣,上前一步问道:“爹,您真打算全给他们吗?” “我没瞎,迎程程今晚的表现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迎湘仪脸色也不好看,“老子还在呢,她就敢如此放肆……” 迎柏正要附和,就被刘氏拉了拉衣袖,这才忍住。 刘氏轻言细语地劝解道:“程程年轻气盛,一直觉得是老爷辜负了程夫人,如今又立下战功,难免是有些急躁,但日子长了就会好的。” 她越是如此相劝,迎湘仪越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么些年,也没见她长进,如今更是嚣张,连迎璜、迎榈都开始听她的,再这样下去,岂不要爬到我头上来?” 刘氏这才用眼神示意迎柏上前。 迎柏立即道:“爹,那丫头一直胳膊肘往外拐,陛下亦是偏心偏得离谱,虽说让那单子寅上门,可偏又将他们的长子白纸黑字要姓单!” 刘氏双手绞紧手中帕子:“若是将来迎家的一切全都要交由那姓单的孩子继承,还有咱们迎氏的好果子吃吗?” “绕这么大一圈,不过就是想侵吞咱们迎家的家产,好名正言顺姓单,到那时,咱们可就真没好日子过了!” 迎湘仪的火气不需要他们二人挑拨,就已经压不住了,他冷哼了一声:“柏儿!” 迎柏挺身上前:“孩儿在!” “咱们也是该早做准备了!” 迎柏精神一震:“是!一切交给我,爹您放心!” 暮春三月,京中的花儿都争相开了,御花园中的梅花纷纷落下,旁的花却悄悄冒出了嫩芽。 云南边境已经开始开通贸易,不止是同蒲甘,还有许多其他边境小国,也开始设法同大楚做生意。 赵堃下旨,就地封了步盛为新一任大将军,他毕竟跟随单廷昉戍边多年,无论资质还是能力,都足以撑得起边关的军队。 最重要的是,提拔步盛,单家军人人信服,既能打压单家势力,又不会导致边关军心大乱,可谓是一石二鸟。 而单家的祖坟已在礼部和工部的共同监督下修缮完毕,单廷昉也终于下葬。 皇后娘娘原本坚持要亲自去祭奠,可陛下考虑到龙胎,还是没允,但他却亲自来给单廷昉上了柱香。 陛下亲自给为国捐躯的大将军上香祭奠,一时传为京中佳话。 颜悦以义女身份,要为单廷昉守孝三年,刚好退掉了所有上门来求亲的人,还像模像样的在单家祖坟旁修了座屋子,没事就住在此处修身养性。 单子寅摇头嘲笑道:“在颜府还要练女红、背女训,德言容功一个都跑不掉,如今倒是好,借孝心之名,行躲懒之实。” 颜悦立即呛声回去:“那我至少真的在这里为义父守孝,你又做什么了?” “我不也在守孝?”单子寅道,“保证三年之内不纳妾、不生子。” 颜悦翻了个白眼:“你一个上门女婿,还想着纳妾?” “我说的是不纳妾。” “那还只是保证三年之内呢。” “三年之后为兄必定帮你挑一门好亲事,让你一嫁过去便能三年抱俩。” 两人眼见着就要打起来,还好单莺在,她不好对颜悦发作,只能瞪了单子寅一眼:“同妹妹吵什么?哪有个哥哥样!” 单子寅挑眉斜眼乜了一眼颜悦:“先叫声哥哥来听听,再考虑是否要让着你。” 颜悦双手叉腰:“我还需要你让?” 单子寅手一扬:“试试?” 单莺十分头痛,扭头看向迎程程:“弟妹管管吧,我是管不住了。” 迎程程却只是笑了笑:“他在军中历练了一番,总想着找人比试,在我手里吃了不少苦头,还没止住瘾,大姐由他再被打一顿就老实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孕期焦虑 第一百四十四章孕期焦虑 单子寅后来和颜悦有没有打起来,迎程程就不知道了,她最近也在悄悄训练一支女兵。 这支女兵人数不多,只有十二个,全都是迎程程在迎府和将军府的婢女中仔细观察之后挑选出来的。 首要原则就是,必须喜欢舞刀弄枪,其次才是身体素质能否跟上。 只要韧性强,就没有不能吃的苦头。 铁男第一日便将这十二个姑娘全都练哭了。 有人哭着说:“比我刚入府挨打时还痛……夫人,给奴婢一个痛快吧!” 迎程程就在一旁道:“总不会比你生儿育女血崩而亡时更痛。” 这句话一出,所有姑娘们皆一愣。 然后刚才那个哭着不肯再练的姑娘很快反应过来,利落地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坚毅地开口:“我继续练!绝不能像我娘那样,为了拼一个儿子就死了!” 她的名字从招娣改成了旭日。 旭日东升的旭日。 迎程程点点头:“吃惯了苦头,便就有吃不完的苦头,但吃苦与吃苦不一样,你们的人生本不该被囿于这四方宅院,外头有更广阔的天地!” 颜悦听说这件事之后,本来要过来亲眼看看,但单子寅挤兑她,说好在祖坟守孝三年绝不外出,这时候跑了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颜府也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派了不少侍卫在茅草屋外头护着。 大树 只是对颜悦来说,这样的护着同看着也没什么区别。 她不能来,另一个想来的人也不能来。 谢清如今开始显怀了,夜里总难以成寐,吃的东西也愈发少了,好不容易吃进去一些,很快又吐了出来。 孩子月份越来越大,谢清的身子却越发清瘦,看得赵堃十分心疼。 只是心疼也没办法替她。 赵堃如今为了逗谢清高兴,都快赶上彩衣娱亲了。 单子寅也被招入宫过几次,想尽办法逗谢清开心,谢清却说:“本宫看着你如此尽心尽力哄我高兴,又实在提不起兴致,反倒心疼你。” 她这样一说,单子寅连刻意哄她都不能再故技重施。 最后只能求到迎程程这头来:“娘娘说了几次,想见见你。” 单子寅说完立刻竖起手指表态道:“我发誓,绝没有泄露你操练府兵之事。” 迎程程虽然被封了个女将军的头衔,但明显是赵堃为了安抚她和为她上折的九王爷硬封的,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既没有给她兵权,也没有新的任务指派,弄得她现在不上不下的,也很尴尬。 最重要的是,因为被封了征南将军,现在也不能随时随地因为谢清一句话便入宫,还得有陛下口谕才行。 只是赵堃想尽了各种方法哄谢清高兴,却忘了这一招。 最后还是单子寅硬着头皮去提醒,才让赵堃恍然大悟。 只不过就算是有了陛下的口谕,来同迎程程说起的时候,单子寅还是必须如此客气:“只是娘娘如今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却一直遗憾没好好同你说几句话。” “这是小事,原本我就该入宫去给娘娘请安的,若非她当时替我求情,我也没机会去西南。” 迎程程问他:“陛下有口谕吧?” 单子寅赶紧点头。 “这如今有这征南将军的头衔反倒不便,从前娘娘下懿旨便可,如今还必须得有陛下口谕,才不算乱了规矩。” 迎程程感慨完,问他:“娘娘见我是想说什么?” 不然为什么见她一面就能让娘娘高兴起来呢? 这时候单子寅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约莫是……催生?” 迎程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娘娘如今身怀有孕,宫里也没别的娘娘能聊这些,前些日子她还找大姐入宫去说了一些心酸事,但大姐这人你是知道的……” 单莺很守规矩,谢清跟她说体己话,她和谢清论君臣。 这样谢清就觉得没意思了。 迎程程听明白了,可她却摇头道:“娘娘不可能催我生孩子。” 单子寅“哦”了一声,语气充满了怀疑:“何以见得?” “她自己这胎都未必想生呢,”迎程程理直气壮道,“为什么女人的地位非要靠一个孩子来稳固?这样既不尊重女人,又拿孩子当什么了?” “可是……” 单子寅原本想反驳,娘娘头一个孩子没了的时候,她伤心欲绝,还要强打起精神去安慰难过的陛下,可转念又一想,正因如此,可能孩子给她带来的情绪,都是担心会失去,和恐惧得不到。 她怀胎时心情不好,才会忧思难眠,郁郁寡欢。 未必是身体问题,很可能是心理原因。 迎程程听单子寅开了个头,却不往下说,就笑了起来:“你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没什么可反驳的了吧?” 单子寅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夫人所言极是。” “娘娘同你我一样,母亲都早逝,没有享受过被娘疼爱着长大的感觉,自然也会忧思惶恐,自己能不能当个好母亲。” 迎程程说起这些头头是道:“所以你得跟我一起入宫去探望她,你才最有说服力,你该当面告诉娘娘,你从小被她照顾得很好,长姐如母,她就是个很称职的母亲。” 这倒是单子寅从未想过的角度。 “娘娘为什么入宫,我是觉得她说在陛下登基之前就同他私定终身的说法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多时候越是难以置信的越是真相。” 迎程程又说:“只是那时候她未必能预料到,入宫之后的生活会是现在这样。” 世家大族的女子,婚姻大事有几个是能自己做主的? 更何况还有单子寅的表姊狼狈在前,谢清想必也是曾经庆幸过自己能自己选夫婿。 但婚姻为女子带来的牢笼,有时候并不在于困摄住她的男人是谁。 男人的惯性思维只会让他们认为对你已经足够好了,你还心存妄想便是你不知足。 原本“谢清”二字便受“谢”字压顶,让人喘不过起来,如今再来个孩子,将来除了是陛下的皇后,还是太子的娘亲,如此沉重的两道身份之下,她还是她吗? 你还有自己吗? 可不就得焦虑吗?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配婚 第一百四十五章配阴婚 单子寅在踏进坤宁殿的一瞬间,飞快低声地问了一句:“你上战场当真是为了一展抱负而已吗?” 但卡着这个时间才问,也是没打算让迎程程回答了。 如迎程程所料,这个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催生的召见,谢清提都没提到这件事上来。 甚至她还在竭力忽略掉自己已经开始显怀的小腹,就好像压根没有这个孩子一样。 “你同本宫说说边关同京城里有何区别?” 一旁的刘茂小声插嘴道:“娘娘,这些事小将军都同您说过多少次啦,昨夜没歇好,今日还是……” 谢清却直接打断他:“这不一样。” 然后她和蔼可亲地看着迎程程说:“别管他们,本宫这些日子觉一直都少。” 觉少是因为怀胎本身让她浑身不适,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睡觉姿势,也常常觉得胸闷气短,叫太医来无非就是些老生常谈,到最后还是喝安胎药。 “子寅你来替娘娘把把脉,”迎程程说着直接拉着单子寅的手往谢清身边过来,另一只手飞快将一方丝帕搭在了谢清手腕上,“这样就行了。” 连外男不能与娘娘有身体接触都考虑进去,只不过悬丝问诊还是不如这样直观有效。 单子寅才搭上脉就蹙起了眉头。 大树 “娘娘夜不能寐,主要是因气短,总感觉有压迫力,难以呼吸,”单子寅愁眉不展,“太医开的方子,重点皆在龙胎而非娘娘。”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转身唤道:“玉枢过来。” 玉枢不愧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立刻就捧着笔墨纸砚过来了。 单子寅开了方子,将纸张拿起来轻轻甩动待墨干,随后交给玉枢:“你亲自去抓药,回迎府偏院熬好之后,连着药罐一同送进宫来。” 玉枢很快领命出去。 但其实他那罐药能不能顺利送入宫来,还是未知之数。 谢清看着倒是高兴了一些,她看了一眼刘茂,刘茂就点点头,弯着腰退出去了。 “还是得娘家人在啊,”谢清感慨道,“龙嗣自然重要,只不过如此一来,本宫倒好似御膳房的厨子,唯一的作用便是将美味佳肴呈至御前罢了。” 真相远比她形容的这样更让人心寒。 然而如今的大楚便是如此,女子能够声名显赫唯一的方式就是丈夫封爵,自己能落个侯爵夫人的美名,能封个诰命便更好了。 像迎程程这样能靠自己的本事上战场的女子,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可她现在呢?还不是空有一身本事无处施展? 谢清拉着迎程程的手,很执着地问:“边关与京中究竟有何不同?” 迎程程想了想:“无宫墙高耸,无锦衣玉食,无亭台楼阁,但有军纪要守,有风沙漫天,有号角声起,有战死沙场。” 谢清想到了单廷昉:“但能戎马一生,马革裹尸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每一位上阵杀敌的将士,当下一定也是这样想的,”迎程程轻声道,“但若是前线战事吃紧时,运去的军饷缺斤短两,无棉衣御寒,无干粮果腹,就连战死沙场后,家中都收不到抚恤金呢?” 单子寅蹙了蹙眉。 谢清倒是不以为忤:“边关将士浴血奋战,为的是天下百姓,是整个大楚,君若是明君自然是好,可若是昏君……” 她自知失言,说到这里,恰巧刘茂回来,也就只是笑了笑,没再往下说了。 迎程程像是有些感慨的样子:“娘娘久居深宫,恐怕还不知道,边关也不是只有男子。” “哦?”谢清饶有兴趣地问,“不曾听闻边关有女兵啊。” 谢太君操练女兵一事至今仍是秘密,是为奇袭蒲甘准备的秘密武器,京城中鲜少人知,陛下和娘娘更是没必要提前知道。 “娘娘有所不知,”迎程程轻声道,“因边关粮草不足,单老将军又曾经立下军令,绝不能收百姓一分一毫,于是艰难时刻只能硬熬过去,即便如此,他们还会匀一些粮食来接济穷苦女子。” 她特意提到穷苦的女子,想必还有后话。 单子寅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但他仍旧没有打断迎程程。 “边关有许多苦命女子,她们婚嫁上并不能自主,许多时候会被以连牲畜都比不上的嫁给卖掉,生子得以延续香火后,会再度被卖出去。” 谢清听得眉头紧蹙。 “若是生的是个女儿,还恰巧在生育后被大夫判定无法再生育,那母女二人就会被一同赶出去。” 西南不会有太过严寒的气候,冻死的可能性比较小。 但要想躲避野兽袭击,还能找些野食果腹,就只能往与蒲甘相邻之处去,那地方瘴气频发,许多人因此就葬送在那里。 单家军已然自顾不暇,却还在尽力去救这些苦命女子。 “娘娘可曾听过配阴婚?” 不等谢清回答,单子寅就已经喝了一声:“程程,可以了!” 再说下去就不合适了。 迎程程朝单子寅看过去的时候笑了笑:“我此前并未与子寅聊过此事,如今看来,在军营中待着的那段时日,单将军也并非一无所知。” 西南多有配阴婚之事。 一个女子,尚未及笄也无所谓,只要来了葵水,能怀孕生子延续香火,便会被以极低的价格发卖。 买家亦是举全家之力好不容易凑来的钱,自然是要“物尽其用”。 有兄弟的买家,常常是一妻多夫轮流伺候,直到为所有男人都生下儿子之后,才会走向下一步。 若是能吃苦干活,那便留下继续伺候男人和奶孩子。 若是因生产体虚,便会被再次发卖。 总而言之买家不会亏本。 至于被卖到下一家是否又是重复的遭遇,也得看造化。 身子弱的很多在第一户人家就被折磨致死了。 但没关系,尸首亦能交易。 有未婚男子过世的,族人常会买女性尸首去配阴婚。 有些体虚的女子人还没咽气呢,也会被直接抬走。 配阴婚嘛,总有法子弄死你。 她们被转手买卖多次,直到人死之后,还不得安宁。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悦于你 第一百四十六章心悦于你 “你为何会如此清楚?” “娘娘可知,迎春笑起源何处?” 她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的,不止谢清,就连单子寅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于是迎程程自问自答:“迎春笑本是西南程氏扎染起家,后因刺绣闻名,后因连年战乱,被迫向东南举家搬迁,‘迎春笑’是对所有女子的美好祝愿。”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不管尽力多少苦难,待到春日来,都能迎春笑。 可惜程相公后来为人蒙蔽,为唯一独女所召赘婿,乃是狼心狗肺之徒,入赘到程家时,还带了一名女子刘氏。 当时赘婿声称刘氏乃他逃难途中所救,已无亲眷,除了跟着他之外,别无他路可走。 程氏为人良善单纯,竟还以为此赘婿善良、大义。 结果就是成亲后不久,那刘氏就先身怀有孕。 长子迎柏出生后,刘氏被正式扶为妾室。 紧接着程相公不知何故忽然病逝,程氏要为父守孝三年,就在这三年期间,赘婿竟然又强行宠幸了一位丫鬟,丫鬟为他连生二子,却并无名分。 程氏被蒙在鼓里,待三年孝期满,被赘婿哄着怀了胎,生下女儿后,才得知丈夫竟已有了三个儿子。 赘婿解释起来振振有词:“你我本在孝期,那日我是吃多了酒……” 大树 到这时候,信或不信其实也并不多么重要了。 迎程程在很小的时候还曾经问过她娘:“娘,我为何要姓迎呢?” 家中下人都知道,迎湘仪本是赘婿,那妾生子与奸生子姓迎便罢,她这嫡出女儿为何也要姓迎? 程氏便答道:“你姓的是迎春笑的迎,程程你记住,娘的愿望是,天下所有女子皆能如野草、山花一般,无论经历多少艰难困苦,待到春日来,皆能迎春笑。” 这就是后来绣坊改名为迎春笑的真正原因。 迎湘仪同意并且推行的想法很简单,一来这的确是程氏的遗愿,二来迎春笑可是有他一个“迎”字的。 岁月史书,待日后做大做强,谁还会记得迎春笑本是西南程氏起家? 迎程程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有些事却一直记在心里。 单子寅最开始还想拦着,后来听着听着也便不拦了。 玉枢能查到的很多事,听人转述的震撼远不如听迎程程亲述。 坤宁殿中安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分明。 迎程程笑了笑:“我娘是不是很傻?” 单子寅开口时嗓音有些喑哑:“程夫人长于西南?” “正是。” 迎程程没来得及反应,就猛地一下被单子寅拥抱在了怀中。 “你受苦了,”他说,“从今日起,我必定会爱你、护你,绝不会让你再遭受程夫人当年之困。” 其实迎程程本来是没觉得自己有多委屈的,可她一个人走太久了,坚强已经成了习惯,忽然来了一个人这样抱住你,诉说你的委屈,好像人就变得脆弱起来。 只是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她抬手在单子寅后背上拍了拍:“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就没事了。” 谢清用手撑着头,抵靠在靠枕上:“边境卖女陋习,竟一直延续至今?” 迎程程又拍了拍单子寅的后背。 单子寅这才松开她。 迎程程看向谢清回答道:“边境贸易之路一开,最先死灰复燃便是卖女和配阴婚一事。” “此事你在边境为何不说?” “边境屡禁不止,法不责众。” “为何回京时不向陛下禀报?” 这次迎程程略微顿了顿,才抬头看向谢清的眼睛:“娘娘,刀未割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有多痛的。” 男权社会,妻须冠夫姓,子女皆随父姓,女人的价值从生到死都只是生育而已。 但娘娘您也从小饱读诗书,深明大义,您看见这么多如您一般的女子还饱受折磨与苦难,能和龙椅上那个人一般无动于衷吗? 单子寅静静地看着她们。 最开始他还试图去拦。 迎程程的话就是在怂恿谢清。 边境那些烂事,源于军饷不足,耽于穷困潦倒,究其根本,是云南军自顾不暇,而官府视若无睹罢了。 边境如此尚有穷困之由,那京中女子便就被当做人了吗? 贵如谢氏,女儿生来也不过是为联姻巩固权势所用。 谢清沉默了许久,随后慢慢笑了起来。 “本宫乏了,”她缓缓闭上眼睛,“今日程程谈及三年孝期之事,本宫允了,旁人不得因你无所出而多置喙。” 今日其实根本没有人提到过三年孝期之事。 但若当真有人逼迫迎程程生孩子,陛下赐婚圣旨中说过,头一胎跟单家姓,那迎家就能满意了?是否又该逼着继续往下生? 从身怀有孕到生产,从哺乳到孩儿蹒跚学步。 一个母亲并没有几个三年可以耽搁。 迎程程一身轻功、武略战术,才刚立下战功,获封大楚史上第一位征南女将军,难道就要耽于后院,相夫教子吗? 谢清这样说,先是给了迎程程不这样做名正言顺的理由,其次也是在给她回应。 【你说的一切我都听明白了。】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三年。】 【我对你还另有重任安排。】 【隔墙有耳,即便是我的坤宁殿,也不是就这么安全。】 【今日所言烂在肚子里,你除了三年守孝期之事外,旁的什么都没提。】 以往单子寅总觉得迎程程抓重点容易偏,还总有一套自己的错误理解方式,但她这次却又快又精准地明白了谢清的未竟之言。 “多谢娘娘。”她虔诚磕下头去。 出宫的时候恰巧起了一阵春风。 被春风拂面之人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单子寅注意到,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接下来披在了迎程程身上。 “哪儿就这么娇贵了?”迎程程笑道,“单小公子才应该是身娇体弱之人。” 单子寅轻轻摇头:“肉体凡身又非铜墙铁壁,一样受伤会痛、生病会难受,越是没人护着你,越该好好珍惜自己。” “你今日真是好生奇怪,”迎程程朝他眨了眨眼睛,“被我今日的话给吓着了?” 单子寅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迎程程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停下,疑惑地回头看着他:“怎么不走了?” “程程,”单子寅丹唇轻启,在迎程程毫不设防下,陡然说了一句,“我心悦于你。”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正的独立 第一百四十七章真正的独立 迎程程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单子寅。 “因为我曾经那些遭遇吗?” “娘娘或许,但我并不。” 单子寅笑了笑:“我心悦你,与心疼并不相干。” 迎程程很想问他为什么。 但好像也能猜到,他答不出什么来。 就好像当年程氏质问迎湘仪的时候,他也没答出什么正经答案来一样。 真正的偏爱是没有理由的。 于是迎程程也笑了笑:“都成婚了再来说这些,好像有些晚了。” 事实上,他们现在都已经不会打地铺分床而睡了。 “有些事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但说破还是不说破,于你我关系有天差地别。” 最后玉枢和铁男看着他们俩手牵手登上马车时,玉枢一副老怀欣慰的样子,铁男却好像吃了只苍蝇。 玉枢看着她,实在觉得是好笑:“你至于吗?” “姑娘以前都是一心练武功,根本没心思想男人的。” “这本就不算冲突,你家姑娘有了我家公子,也还是可以一心练武功啊。” “这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 迎程程和单子寅其实还是老样子,主要是因为在外人眼中他们两个也早就成亲了,这时候再来表现出恩爱好像有点奇怪。 然而不管如何恩爱落在外人眼中却也很正常。 大树 只有铁男日日看着单子寅有一种自家的好白菜被那什么拱了的感觉,眼神中都能搓出火星子来。 玉枢不明白:“不应该替他们高兴吗?” “可是姑娘以前和我最好,以后就要同姑爷最好了。”铁男有些沮丧。 “那可未必。” 身后传来单子寅的笑声。 铁男心里一惊,立即转身去看。 还好迎程程没有跟着来。 她松懈下来,又回归到沮丧的状态。 单子寅问:“你为何会如此觉得?” 铁男蔫蔫的:“说书先生的故事里都是这样,花好月圆之后,便是男女情事排第一,旁人如何还能入得了她的眼?” “此言差矣,”单子寅道,“在我眼中,程程是非常独立之女子。” “先前是独立啊,现在有姑爷你了……” “不,我的意思是,真正独立之人,并不是茕茕而立,而是每一类关系都很圆满,虽然程程与她父亲关系不好,但迎家总是她的归宿,账面上大部分的银钱是要给她的。” 铁男抬起头看向单子寅。 “她现在有我了,我们是夫妻,我还能带给她许多全新的体验,和从前没有的关系圈。” 就像九王爷,娘娘,陛下,甚至包括颜悦。 再深一些,就是能让她上战场,拥有全然不同的人生。 “可她若是没了我,也没了她父亲呢?她就活不下去了吗?”单子寅平静道,“她不会,因为她还有你。” 只有每一段关系都很圆满,才不必担心某一段关系坍塌的时候,会全面崩溃。 “没有人能取代谁在另一个人心中的重要程度,你的确无法取代我,同样我也无法取代你,你要问程程对我是否重要,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她也代替不了玉枢。” 玉枢瞬间腰杆都挺得更直了。 单子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铁男,最后朝铁男眨了眨眼:“就像你此刻如此伤心,不也还有个玉枢在一旁开解你吗?” 玉枢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铁男还在原地继续悟,单子寅已经飘然远走了。 最近铁男的不对劲,迎程程当然是发现了的,她也没处理过这种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然后单子寅就说交给他来办。 如此看来,办得还算不错。 偏院这边刚消停,迎柏那边就忙活起来了。 迎春笑到最后肯定还是得交还给迎程程。 她虽然这些年看上去并不怎么在乎这些,但不知怎么回事,自从那个单子寅上门之后,就开始变得愈发令人讨厌起来,什么都要争,还不自量力跑去西南打仗。 真是丢他们迎家的脸。 陛下封她个征南将军又如何?给她兵权了吗?让她戍边了吗? 到头来不还是回到偏院同单子寅厮混在一处。 迎柏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书信折起来,送到蜡烛顶上燃烧的火焰上去。 他看着那封信被火舌舔舐干净,才满意地喊了一声他的贴身小厮:“李旺!” 李旺很快闪身进来:“公子。” “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李旺躬身道:“已按公子吩咐定好了包间,里里外外都打过招呼,公子放心,一定不会有人发现。” “好!” 他起身张开双臂,很自然地等着李旺过来替他更衣。 李旺眼观鼻、鼻观心。 迎柏却勾起他下巴笑了笑:“本公子用了这么多人,唯独你从未令我失望过。” 李旺被挑起了下巴,手中的活儿依旧没停下,他垂着眼睛道:“能替公子办事,是小人的福分,绝不会出差错,误了公子的事。”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办差,公子一定疼你!” 他随手扔了个荷包给李旺,李旺往前够了够才勉强接住:“多谢公子。” 迎柏摇了摇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身手不行,若当真遇到危险,还要本公子去救你不成?” “公子不必救小人,若遇危险,小人必定以性命维护公子。” 迎柏心情实在是不错,他哼着小曲儿问了一句:“让你找的人呢?” “已经安排在城东的宅院中,都是良家子,这几日嬷嬷正在立规矩,教导她们该如何伺候公子。” 迎柏更满意了:“让她们仔细点教,若在本公子身上失了手……” 他眼睛一眯。 李旺的头垂得更低了些:“虽是良家子,却有卖身契,惹恼了主子被发卖也是常事,小人必定处理干净。” 迎柏又伸手摸了一把他的下巴:“你若是个女子……” “也出身卑贱,无论如何配不上为公子传宗接代。” “你这人什么都好,有时就是太清醒了些,反倒没意思。” 迎柏说完自己也觉得自己要求太高了,于是终于将手收回来,说了一句:“备车吧。”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以色侍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以色侍人 迎柏在城东添置了一座宅院,为的不是旁的,主要就是满足色欲。 他不能像迎璜一样堂而皇之进怡红院,上一次被迎程程他们拿住,回来就被罚跪了,再想享受,就得低调一些。 李旺是个机灵人,他办事向来稳妥,迎柏很放心。 这次找来的良家子看起来…… 却也是太过良家了一些。 身上自然不会带什么脏病,但就是太过生涩,毫无风情。 迎柏摆弄了几下,那两名良家子就哭得梨花带雨的。 连哭都不像怡红院里的姑娘们哭得那样让人心痒痒。 迎柏很快就没了兴致,高声喊道:“李旺!” 李旺进来的时候一直垂着头,他听到姑娘们的哭声就蹙起了眉头。 不等迎柏交代,他便已经开始唤人进来:“把人抬走,动作快些。” 那两名良家子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最后也只能哭哭啼啼地被抬了出去。 现在临时再去找人是找不到了,怡红院的姑娘们倒不是不能外出接客…… 李旺正蹙眉思索处理接下来局面的实际操作性,迎柏就不耐烦地喊了一句:“你来。” 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也不是只会狎妓,有时候小倌也是会有兴趣的。 大树 李旺本就是因姿色出众来的迎柏身边,后来又因为人机灵,办事能力强,被提拔成了贴身管家,帮着迎柏办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还都办得挺妥当。 到后来以色侍人这勾当干得倒是少了许多。 但伺候人的就是伺候人的,主子让你办差你就办差,主子让你脱裤子你也只能脱裤子。 李旺很自觉地去处理了一番,等回来的时候迎柏已经有些不耐烦,动作什么的粗鲁了一些,李旺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等到一切结束,李旺自觉起来去净身,收拾干净之后又来替迎柏擦身。 迎柏这时候像极了餍足的猫儿,神情都有些慵懒:“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东西已经装车了,如何塞进二公子运往西南的货物中,奴亲自去办。” 迎柏勾了勾嘴角:“你打算怎么办?” 他掐了一把李旺的臀肉:“用这个?” 李旺面色如常地道:“二公子不好男色,奴就算想,也办不到。” 迎柏哈哈大笑起来:“就他那张脸,让你去伺候,岂不是委屈?” “若是如此简单便能替大公子将事办成,李旺不怕委屈。” 李旺说的是实话,此后迎柏亦或是迎璜,于他而言其实并无分别。 “本公子可舍不得。” 迎柏感慨道:“你能若替我将这条路给打通,日后可就好过了。” 李旺跪下来,替迎柏穿上鞋袜:“奴一定竭尽全力。” 迎柏顺手摸了他下巴一把:“你自然要竭尽全力,我答应你的事可没忘。” “大公子先歇着,奴去处理那两名良家子。” 迎柏闻言蹙起了眉头:“发卖到怡红院去便是,让她们好好学学,如何伺候男人。” 李旺答应了一声,等到伺候着迎柏走了之后,才眉头紧蹙地来到宅子的后院。 那两名女子还瑟缩在井边流泪。 李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哭什么?方才还没被折磨够?” 良家子如何见识过如此阵仗,吓得瑟瑟发抖。 李旺很有耐心地蹲下来,凑近一些去看她们:“若是还继续哭,我便送你们去学如何笑的地方。” 这句话良家子们听明白了,再也不敢继续,连忙拉着李旺的裤腿苦苦哀求:“这位哥哥,求饶我们一命罢,去勾栏之地还不如死!” 李旺拂开她们二人之手,没什么表情地说:“你们再多吃些苦头便会明白,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世间多得是比伺候人更侮辱的活法。” 两名良家子同时一愣。 李旺看着她们的眼睛:“我再问一遍,哭够了吗?” 两人脸上还挂着泪,却已经不敢再继续哭,惊恐地开始拼命点头。 李旺满意了:“既然哭够了,我便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卷起的信封来递到二人面前:“摆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如大公子所言,将你们送去勾栏青楼处……” 两名良家子立即打断道:“我们选第二条!” 李旺笑起来:“那这封信会帮你们,前路如何,需要你们自己去闯。” 人生很多事是没得选的,选出来的那条路也未必就是适合你的路,能闯到什么地步,全看造化。 有些路走不通,这一生也就如此了,但有些路你亲自走过才会知道,原来我可以走到这里。 两名良家子将信展开来看,其中一个只看了一眼便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李旺:“大人……” 李旺摇了摇头:“我并非什么大人,和你们一样,也是无路可走才走至今日。” 他抬头望向宅院墙外看似近在咫尺,却伸手根本触摸不到的自由,怅然道:“有一个人曾经告诉过我,寻死是最便捷的一条路,可若是连死都不怕,又何愁走不到你原本期待的那条路上去呢?” 同一时间,迎璜眉头拧成了个“八”字。 他看了看手中的清单,又看了看装车的那些货物,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这些东西都装得快漫出来了,你告诉我只有八十匹布?” 被问的那小厮也满脸愚蠢的困惑:“回二公子的话,小人明明数清楚,就只八十匹,不知为何装出来却有这样多……” 另一名小厮显然是知道迎璜老底的,当即提议了一句:“不如请姑爷或是三公子来瞧瞧?” 迎璜下意识准备点头,只听一旁正装车的一名伙计随口回怼了一句:“二公子不是就在这吗?芝麻绿豆大一点儿小事,还用得着劳烦其他主子?置二公子于何地?” 他就只差明着说“你们是不是瞧不起二公子”了。 说得如此明显,连迎璜都能听懂,这时候再差人去另请他人来,脸面上也过不去。 于是迎璜粗声说了一句:“行了行了!不是都数过了,没问题就赶紧装车,抓紧时间发出去,三弟还在那边等着呢。” “是!”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将计就计 第一百四十九章将计就计 迎璜到现在都没怎么明白,为什么九王爷把他抓回京来,说是调查冤枉皇后娘娘的风言风语,结果刚抵京他自己就被派回封地去了。 那迎璜心想,回都回来了,总要找点儿事干干吧,刚巧单子寅正在搞边境贸易这一块子事儿,他就开始筹备东西了。 后来单子寅和迎程程回来,迎榈竟然没跟着一块儿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迎榈被留在那边主要负责边境贸易的事儿了。 那他不就刚好在这边负责运输货物过去,跟迎榈打配合吗? 本来迎璜以为,这一块事儿是肯定要在迎湘仪和迎柏那里受阻的,万万没想到这次迎程程回来竟然还获封了大楚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将军。 这下排面给足,迎家上下是没有人敢再忤逆迎程程的意思了。 迎璜瞬间腰杆都挺直了许多,再也不需要跑去怡红院,让姑娘们违心地夸赞他长得好看了。 这世间还有许多比长得好看重要太多的事去做。 只是迎璜开始筹措货物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迎春笑的产出其实比他们想象中要少很多。 绣娘们绣工虽好,但纯手绣的速度很慢,加之绣娘们每一件绣品的工钱越来越低了,导致她们刺绣的热情也没原来那样高涨,很多人甚至在外面许多小绣庄开始接私活儿了。 大树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当家也不知道自家绣庄如今已经有这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经营问题。 迎璜想了想,还是来偏院找迎程程准备说一说这件事。 结果迎程程正在操练女兵,根本没空搭理他。 于是迎璜只能去找单子寅。 单子寅正在查看迎春笑的账目,而且看得眉头紧锁。 迎璜过来刚好打断了他继续看账目,这下弄得迎璜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 “没有,”单子寅很快打断他,“这账目看上去有些问题,我一时还没想到是哪个环节的问题,你来找我有何事?” 迎璜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单子寅很了解他,直接开口道:“直说便是。” 迎璜本就不是巧舌如簧之人,非要让他润色一番再表述出来,很可能还会产生些许偏差。 “迎春笑的东西货不对板,”迎璜得了单子寅这句话,当真就不过脑子,所有事直说了,“绣娘开始在外头接私活儿,工钱比咱们的高。” 这件事单子寅也不是不知道,但竟然已经到了迎璜都发现的程度,证明他们已经明目张胆到根本不瞒着人了。 “你是如何发现的?” 迎璜想也不想直接说:“觉得不对去问就发现了。”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单子寅问:“迎春笑此前的货物都是谁负责?” 这就更简单了,迎璜张嘴就答:“大哥负责啊。” 迎柏从前管货物,二姨娘刘氏管账目,因此不管货物多么货不对板,账目上都能想办法做平,没人过问的情况下,总归看上去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但现在账目交给了单子寅,货物一事又因为迎程程请来了刘茂传陛下口谕,移交给了迎璜,那就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若还有问题,也应当是单子寅去问迎璜要个交代。 迎璜能给出什么交代?他能看出来货物有问题都已经算是进步了。 单子寅笑了笑:“这批运去西南的货物准备得怎么样?” 迎璜老老实实回答道:“备是备齐了,但就是看上去好像比原先的货物看起来多了些,明明才八十匹,但装车后都快漫出来了……” 若要在货物上做手脚,一般情况下都是短斤少两,等拖到西南区之后发现数量不对,根本没办法完成交付。 但为什么现在竟然是货物变多了呢?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单子寅沉默的时间里,迎璜就老老实实地等着,等到单子寅终于抬头,对他说道:“货到了你手里,就是迎春笑的东西,你只管发过去……”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但到手的东西,可就不能再被别人给弄了去。” 迎璜有些茫然:“到地方了不是交给三弟吗?” “你得保证顺利把所有东西都交给迎榈,还得保证迎榈能将这些货物全都收进西南仓库中,全都用来贸易。” 迎璜还是没听懂:“迎榈不就是在西南等着这批货去贸易吗?” 都运过去了,肯定会收入仓库中啊。 这时候迎程程练完兵回来了,她一边接过铁男递来擦汗的帕子,一边随口接了一句:“多明显呐,这不就是有人在借你们运货的正经路子,在运拿不到明面上谈生意的货吗?” 迎璜被她点了一句,才恍然大悟:“是大哥吗?他为什么会运货去西南?” 这就得当面去问迎柏了。 但若是就这样当面问出来,他自然多得是借口去否认自己和这批多出来的货物有关,而且还会因此打草惊蛇。 单子寅道:“既然他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想必西南那边有笔大生意要做,既然是大生意,就不会只多出这么一点货物来。” 必定还有旁的渠道在设法运货,很可能会打着迎璜这次运货的名义暗中操作。 西南,运货。 不走明面。 以次充好。 好几种因素叠加起来,迎柏究竟想干什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论是不是单纯想要多盈利,他都是在剑走偏锋。 而且如今经手此事的人,一是单子寅、迎程程,二是迎璜和迎榈,还能因此牵扯到整个单家军。 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被陛下追责之人都会是如今迎春笑真正管事之人。 还真是打得一手脏主意啊。 迎璜愣愣的问:“我要如何才能确保途中不出事?” 单子寅看向了迎程程:“那就要看夫人手段了。” 迎程程刚擦完汗,有些高兴地说:“操练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找个机会实战去练练兵了。” 铁男听完也兴奋起来:“姑娘,我能跟着一块儿去吗?” 玉枢在一旁回答道:“你若是去了,岂不就提前破功了?” ------------ 第一百五十章 折辱 第一百五十章折辱 迎璜得了明示,便不再关注货物数量,力求“只多不少”,装多少车他都大笔一挥,直接画勾。 ——他本来也并不识得几个大字,看不懂记账方式都是很正常之事。 迎璜带队出发当日,迎柏在城东置办的宅子里笑得嘴巴都歪了。 李旺直接把怡红院最当红的姑娘们都悄悄接来了此处,姑娘们众星捧月地伺候着迎柏一个人。 有姑娘正剥好葡萄,塞进迎柏口中:“大公子今日为何如此高兴?” 迎柏嘴里嚼着葡萄,含糊不清却又神神秘秘地答道:“不可说……” 但其实人家姑娘本来也并不是真的想弄清楚迎柏今日如此高兴的理由,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吹捧他两句罢了。 捶腿的姑娘顺势接过话茬,调笑道:“不论是为何高兴,大公子今日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好!”迎柏高兴地大喝一声,“李旺,赏!” 他的私账向来都是李旺负责打理,李旺自己得的赏钱也不少了,从不会在其他人得赏银时克扣一二。 李旺当即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子走过来,恭恭敬敬地站到迎柏面前去,问道:“公子,这一盒东珠,是一人一颗,还是都给红姑娘?” 红姑娘就是方才捶腿接话,哄着迎柏高兴的那个,她也不是个短视的,立即截了话头道:“可不敢当,今日伺候得大公子高兴,是众姐妹的功劳,我哪儿敢独个儿居功呐。” 其他姑娘们自然也领情,纷纷开口继续吹捧迎柏。 “大公子生得英俊潇洒,又到了适婚年龄,家中还出了个征南将军这样的女中豪杰,如今想嫁给大公子,与将军府结亲的人家,恐怕要从城东排去城西了罢!” 迎柏原本听到“征南将军”、“女中豪杰”这两个词,还本能地蹙了蹙眉,但听到后来那句,又得意地笑了起来:“哪家姑娘能比你们更得本公子欢心?” 他说得兴致大起,甚至还说了一句:“待本公子事成那日,定将你们全都接去,也叫你们尝尝什么叫西域风情!” 红姑娘疑惑地问了一句:“西域风情?大公子要去西南采买什么货物吗?” 勾栏酒肆之处,信息是最灵通的,怡红院的姑娘们人人都知道,先前总爱来花大钱只听一生夸的迎家二公子迎璜才是去西南送货的办差人。 因着这件事,还有好几个姑娘遗憾地感慨过,迎璜人走了,还怪叫人想念的。 毕竟他从不做腌臜事,更不会对姑娘们有一些奇怪的癖好,只是陪着他喝喝酒、说说话,顺带违心地夸夸他而已,又不会缺斤少两掉块儿肉,是最让人舒适的活儿了。 更何况迎璜虽然貌丑,可心却不坏,平日里还会帮着一些并非美貌出众因此遭到客人们刁难的姑娘出头,许多受过恩惠的姑娘们心中还挺感念他旧情的。 迎璜一走,迎柏也不来了,怡红院虽仍是每日迎来送往,却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因此这一日李旺来时,就连老鸨都精神一震:“大公子还不得空过来吗?” 李旺摇了摇头,然后带走了所有当红的姑娘们,给老鸨留下了一匣金元宝。 老鸨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迎柏此刻眼睛也笑得眯了起来,他捏了一把红姑娘的胸,被红姑娘躲开了,也没发作,还调笑了一句:“如今连我都敢躲了?” 红姑娘着实是有些怕他,他疯起来能叫人身上没一块好皮。 其他姑娘们见迎柏今日心情好,赶忙打岔:“只是实在太久日子没见到大公子,想多看看您的脸罢了。” 迎柏不知什么毛病,若办那事,必定叫姑娘们趴着,从后头办事,还爱将姑娘们的脸摁进枕头里。 迎柏心情不错地看向李旺,指了指:“你来。” 李旺于是将那盒东珠放下,走到迎柏面前去。 “跪下!”迎柏忽然厉声喝道。 姑娘们吓得手一哆嗦。 李旺却司空见惯,毫不犹豫就跪下了。 迎柏仍旧眯着眼睛:“趴下!” 李旺也不问为什么,执行得彻底又干脆。 “你去,”迎柏指了指红姑娘,“将他裤子给扒了。” 红姑娘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敢动作。 “怎么,还要本公子亲自来请你不成?” 李旺平心静气道:“奴才裤子还从未被公子之外任何人扒过,奴才自己来。” 然后一屋子姑娘们就这样瞠目结舌地看着李旺扒下了自己裤子。 勾栏中也并不是没有小倌,只是小倌生得就肖女子,且除了伺候人,也不干旁的事。 李旺总是跟在迎柏身边,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是大户出身,平日里替迎柏办的事也不少,里里外外都是他打理,根本没人将他与这等腌臜事想到一处过…… 此刻李旺却十分平静自然:“公子亲自过来,还是奴过去?” 怪不得…… 怪不得迎柏办那事时从来不愿见到姑娘们的脸,也从来只爱一个姿势。 姑娘们神色各异地沉默着。 就在这诡异的沉默中,迎柏忽然笑出了声。 “快起来,你如今可是本公子的大功臣,如何能在这么多姑娘们面前折辱于你?” 一瞬间众人都松了口气。 可李旺却没有第一时间起来。 “奴才永远都是大公子的狗,狗本就该忠心护主,”他平静道,“主子如何对待都是恩慈,何来折辱?”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但就是这句话,彻底取悦了迎柏。 他拍了拍身旁红姑娘的手背,示意她让开:“行了,你们都退下罢,赏银照给……” 姑娘们面面相觑,不知他此话何意。 李旺还帮着解释了一句:“公子今日不用你们了,可以回去了。” 如此大阵仗将所有当红姑娘们都弄来,竟然不用一个人伺候就放她们回去了? 迎柏明明已经在松腰带,就是有那个的意思…… 红姑娘忽然脑子一炸,明白过来迎柏何意,立即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姐妹们往外走:“我们这就回去,大公子改日再来……” ------------ 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由选择的权力 第一百五十一章自由选择的权力 李旺休息了两日,然后开始重新投入进帮迎柏处理日常琐事。 迎春笑的生意最近不大好,虽然账目已经移交给单子寅,但铺面上许多琐事还是需要李旺来办。 前些年城西这边开了两家迎春笑的分号,其中归迎柏管着的这家分号是只卖男士外衫的,一应货物全会绣上一朵迎春花作为特殊标志。 迎春花的纹样会绣在外衫内衬上,外人是看不到的。 但这两年,李旺已经帮着迎柏找了不少绣娘开始制作迎春笑高仿外衫私下售卖出去,这笔银子不必入公账,悉数进了迎柏的腰包。 这一日李旺刚入店铺,便见掌柜的神色有异,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单子寅慢悠悠道:“李总管贵人事忙,等了两日才等来你。” 李旺连忙弓起腰赔笑脸:“姑爷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只要您吩咐一声,小人不管在何处都该立即赶来才是。” “也没什么大事,”单子寅摇了摇扇子,“只是略有些疑惑,请李总管借一步说话。” 玉枢很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来。 李旺只略微犹豫了一下,便不得不跟着他们走了。 单子寅在樊楼找了个幽静包间,还客气地点了一桌子菜。 大树 李旺忙道:“小人晌午才出门,赶到城西来就到了午膳的时辰,让姑爷久等了……” “不必这样客气,”单子寅含笑打断他,“本就是我不请自来,何来怪你之由?坐。” “这不合规矩……” 李旺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单子寅朝玉枢笑了笑,然后玉枢就在他身侧的位置上坐下了。 玉枢看着李旺道:“公子素来没有拿人当奴才的习惯,我们也不必自轻自贱。” 李旺着实是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玉枢起身将他拉着在单子寅对面坐下。 单子寅悠然开口:“你们家姑娘也从未将铁男当过下人,我本以为迎氏家风也是如此。” “姑娘与姑爷都心善,”李旺顿了顿,“这便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你与你家大公子,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原本还是客客气气地交流,结果单子寅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从语气上来看,似乎也不是在内涵“千里姻缘一线牵”来暗指他与迎柏之间有何见不得人的关系。 但这样突兀的一句话又免不了叫人不多想。 “你识字,且言谈举止皆礼数周全,”单子寅起身,亲自给李旺斟了一杯酒,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会甘心屈居于迎柏身侧?” 单子寅其人,体弱多病,大男人还喜欢刺绣,成天病病歪歪的,可李旺被他这样盯着眼睛直勾勾一看,竟然冷汗都下来了。 “姑爷这是从何说起……”他勉强撑起个笑脸来,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从你将那两名良家子,送去边关起!” 李旺的脸色瞬间大变。 他瞬间青筋都暴起,下意识就想起身。 但被单子寅压着肩膀按回去了。 其实单子寅手下的力气并不大,分量重的是他同时开口说的话。 “那条路上虽已无山匪,却时常有野兽出没,良家子如何闯得?我替你送了她们一程,应当再过十余日,便能抵达云南了。” 李旺的脸色几变,最后神色复杂地仰头望向单子寅问道:“姑爷究竟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你这样的人,跟着迎柏是糟蹋了,以你的能力,本不应每日陷于这些腌臜事中才是。” 单子寅这次是明示:“迎柏所作所为,你若心甘情愿,也不会暗地里帮这些苦命人,他们有幸能遇到你,你为何不能遇到我?” 再回避已经没有用了,李旺放松了全身力气,陷入了沉默。 单子寅知道他需要一些时间来做选择,因此也并不勉强,\b就和玉枢一直安安静静地等他想清楚。 过了不知道多久,李旺终于抬起头。 “姑爷,我有把柄在迎柏手中。” 他不再称“大公子”,而直呼其名叫“迎柏”,这已经是表态。 单子寅笑了起来。 玉枢立刻道:“迎柏给你妹妹下的软骨散解药已经送过去让她服下,卖身契也已经从怡红院中赎出来,她身上没什么伤,公子已找了相熟的大夫过去给她把脉,慢慢调理,假以时日便能恢复。” 李旺实在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他神色更加复杂地盯着单子寅:“我还什么都没承诺,姑爷便做了这样多?” “你此刻也尚未承诺什么,我也告诉了你,如今你妹妹已安然无恙,并且这件事永远传不到迎柏耳中去,他依然会以为你妹妹在他手中,你只能受制于他。” 玉枢从怀中掏出一张卖身契,递给李旺。 单子寅道:“你妹妹已恢复自由身,卖身契是烧了还是如何,你自己处置。” 他坦然看向李旺:“这不是交易,我只是将自由选择的权力交还与你,你若是打定主意与迎柏一条道走到黑也无妨,我不会勉强你。” 这次李旺答得很快:“姑爷需要我做什么?”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而是想问一句,你若重得自由身,想做什么?” 李旺拳头捏紧:“好男儿自当忠君报国!” “如今边关战事初停,开始有些贸易往来,但能安稳多久尚是未知之数,你将那两名良家子送去边关,可是给她们寻了好去处?” 李旺有些费解:“姑爷既然替她们重新开道,难道未曾另做谋划?” “我只保她们顺利抵达云南,去后如何,你不是已有安排?我为何要另做谋划?” 单子寅笑了笑:“但你作何谋划,我约莫也能猜到。” 两名良家子孤身前往云南,又无人投奔,岂不是死路?李旺想让她们死,就不必如此麻烦。 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投奔了。 投奔者何人,单子寅派出去的人已经给了确切消息的回复。 边关那支娘子军,连云南巡抚都未必清楚,李旺远在京城,却能有这样的消息…… 单子寅问:“你与谢婧是何关系?”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抉择 第一百五十二章抉择 谢婧看信的时候,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两名良家子看到她的神情,才终于稍稍放下了点心。 但谢婧很快将信纸折起来放回了怀里,再抬头看向两名良家子时,神色已经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两人肉眼可见地又紧张了起来。 高一些的那位良 仙岛从海虚深处飘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仙岛重新回到海虚深处。而幽灵船,又独自飘荡在茫茫无尽海上,等待下一个五百年。 本来想探查一下,结果童童手下留情的一个回眸,便将凌湘震的不轻,伤倒是没受伤,但她心中一阵后怕,窥探这种级别的强者,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也幸亏人家不和自己一般见识。 无论是证帝台的禁制,还是笼罩洞天的阵法,都是用这些力量来支撑的。 说着,叶言手上的力度慢慢的加大,黄三郎的脸色由红变青,再由青转紫,眼瞅着就要紫红到黑。 姜云神色平静,朝周扬看过去,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如同见到多年的老友,没有一点愤怒。 这里是曾经的诸神战场,能留下来的宝物都是至宝,青铜天戈或许不比圣图等差。 中间那人丰神俊朗,大背头一丝不苟,虽然没有可以流露,但还是有一种高人一等的贵族气质,只是神态略微有些拘谨,似乎有些放不开。 众军士得令,当真将赵子超放在空处,急匆匆随着陈将军往赵子超指的方向冲将而去,片刻间已去得远了。 “咳咳!不知道……”凌云雾艰难的摇了摇头,因为扯动了伤势,再次发出了一道无声的惨叫,表情之狰狞,无法言喻。 幽冥妖猫与暗影豹的血脉其实还是有些相近的,暗影豹吞服的丹药,幽冥妖猫也能够吞服。 所以,如果真的花王峰给的钱的话,那么会让唐韵有一种自己被他包养的感觉。 “呀哈!还敢还手!”王兵冷笑一声,歪头躲过高个学徒工的袭击一抬脚,狠狠把高个踹飞出去。 原本跟着好好的,猛地就看到前面的孩子向着自己跑来,双莹在那一刻怔忡住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对。 男子话音落下,苏涵与张不凡脸色微变,急忙看向林笑,目中闪烁着疑惑与担忧之色,难道林笑中招了? 李狗娃亲自把徐玲萍送出门,然后走回来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很多乡干部都恭敬的跟郑有生打着招呼,并且主动让开一条路,让郑有生先打饭。 陈越挑了个好的位置,双掌对准地面就是一掌,顿时雪花纷飞,接着双掌齐发,连续不断的对着同一个地方施掌,地面硬是被她的掌力咆出一个深坑,她找来枯枝放在上面,再撒上一层厚雪,任谁也看不出底下是个陷阱。 “嘿嘿,”王峰突然看着唐韵坏笑道:“韵儿,电话里的声音你都听到 了吧,你妈让我……呵呵。”王峰没有说下去,但是意识却是非常之明了了,那就是做那事。 紫雨婷纤眉微蹙,脸上露出狐疑,瞪了一眼夏灵儿,目光回到林笑身上,看着林笑袍子破碎,全然被汗水浸湿,更让她芳心莫名一颤的是,林笑紧闭眸子,煞白的脸上依旧挂着痛楚与扭曲。 男子看过,转了身,漆黑的发就遮住了后背上的衣衫,那样卿洋洋的搭在衣衫上面,随意而又洒脱。 ------------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送份大礼 第一百五十三章送份大礼 单子寅收到信的当天,还在亲自视察迎春笑的各个铺面,回来的时候难免有几分怒气在,遇到铁男时还是板着脸问的一句:“你们姑娘呢?” 铁男鲜少见到单子寅露出如此明显的不悦神情,回答时不由态度都更尊敬了几分:“回姑爷的话,姑娘正在后院练兵。” 这只府内的女兵已经很有些样子,单子寅亲眼见到过她们对练,不敢说能和单家军对打,但就京城中这些宅院内的家丁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她们了。 于是他脸色放缓了一些:“我过去瞧瞧。” 铁男张了张嘴,原本想提醒他最好暂时不要去,但想起他方才的神情,想了想还是没吭声。 玉枢如今对她可谓是太了解了,一看她这表情就凑过去低声问道:“少夫人今日心情不好?” 迎程程很是公私分明,而且对待女兵们如同姐妹,不管怎么样不至于故意折腾她们,但若是她心情不好时,会亲自下场与她们较量。 毕竟原本都只是丫鬟,再如何长进也很难与迎程程打成平手,就更不必说还想取胜了。 铁男给了他一个“你自己猜吧”的眼神,随后就立即跟了上去。 单子寅刚到后院,迎面飞过来一把石凳,吓得他立即往侧面一躲。 大树 但跟着他过来的玉枢就反应没这么快了,眼见他就要被石凳砸到,一旁的铁男飞身一脚踹在那石凳上将它踢飞。 石凳下一刻便改了方向,又朝已经躲开了的单子寅飞过去了。 电光火石间,只见一道赤色身影从半空中划过。 迎程程飞身过去,足尖抵住那石凳,将它往下一踢,同时伸手拉了单子寅一把。 用的还都是巧劲儿,石凳稳稳落地,刚好接住了腿软往下跌坐的单子寅。 一旁的女兵们纷纷叫好,还鼓起了掌。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腿法的确是精妙绝伦…… 就是容易让人受到惊吓。 玉枢惊魂未定,脸上还都是惊恐之色。 但已经稳稳坐在石凳上的单子寅脸色就好多了,他甚至看着迎程程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夫人这一招还真是漂亮,只是为夫这点胆子都快被你给吓破了。” 惊吓是肯定有的,但他怎么说也是上过战场做过总指挥之人,还不至于被如此小事便吓破了胆子。 只不过单子寅是看出来迎程程心情不太好,在有意说这些来逗她开心。 迎程程也很了解他,先挥了挥手让姑娘们自己继续练着,然后一把将单子寅从石凳上给拎了起来。 “看来这阵子查迎春笑的生意,没什么好的发现?” 迎柏手里全是烂账,若只是为了平账,单子寅有的是办法想,但若是一家以刺绣起家的生意,从根上便烂了,那问题就不是这么好办了。 腐肉不剜尽,沉疴不能解。 单子寅拍了拍迎程程揪着自己领口的手。 迎程程这才松开。 但单子寅很快又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掌心里。 两人并肩往内院方向走过去。 迎程程这时候才第一次发现,单子寅的手比她的大了那么多,而且竟然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白嫩细软。 单子寅的掌心竟然也有老茧,这是迎程程没料到的。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迎程程有些困惑地问道。 单子寅笑起来:“夫人生辰将近,我正忙着替夫人准备贺礼。” 迎程程向来对生辰一事不怎么上心,主要是圣母不在了,府中也从未有过真正关心她、为她生辰高兴之人,那如何庆祝都是逢场作戏,没什么好期待的。 但不知为何,单子寅这样一说起来,她倒是有些心动。 “你可别是替我绣了一幅绣品,”迎程程笑道,“你虽用心,又耗时耗力,可给我用便当真是浪费了……” “给夫人用,如何能是浪费?能博你一笑,便足矣,”单子寅话锋一转,“但若只是绣品,未免太无新意。” 迎程程好奇道:“不是绣品是什么?” “看来在夫人眼中,为夫除了刺绣之外,当真是什么也不会的废物了。” 他有意这样说,就是等着迎程程来哄他,然而迎程程却认真反驳道:“你上战场能精准排兵布阵、知人善用,回来打理铺子更是落眼便知账目是否有问题,实在是个全才,我才是除了舞刀弄枪,什么也不会的废物。” 这番话说得单子寅有些感动。 迎程程这个性子,若要让她违心说出些什么话来,是肯定不能够,若要她为了哄人去贬低自己,更是绝无可能。 但她竟然就说出来了这番话来。 说得铁男在他们身后嘴巴噘得都快能挂油壶了:“姑娘也不必这样抬姑爷而贬低自己……” 迎程程最近在府里待得心情不是很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找不到自己的价值。 她如今虽顶着一个征南将军的头衔,却在府中无所事事,还不如单子寅忙。 单子寅是自动请辞的将军之位,虎符都交上去,足见决心。 但他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推去的西南,他自己更擅长和更喜爱的本就是刺绣,如今他全面接手迎春笑的事务,有很多事可忙。 尤其是迎柏留下的本就是个烂摊子,单子寅还须从中找出他弄虚作假的部分,再想法子如何解决问题。 迎程程最开始给自己想了个好出路,那便是在府里练女兵。 但女兵渐渐练起来之后,她发现一个问题,再怎么在府里对打,同真正作战那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码事。 到最后不就是练了一只训练有素的女府兵吗? 难道最后要她们出面去替单子寅收烂账吗? 就在这时,身后的铁男忽然惊呼了一声。 迎程程顺着她惊叫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后院墙边有一幅巨大的红布遮挡住了什么东西。 玉枢已经跑过去,一把将那巨大的红布扯了下来。 红布之下立在那儿的,有刀、剑、枪、矛、戈、戟、槊等等,甚至还有远程兵器的弓、弩、火炮、火铳…… 迎程程瞬间瞪大了眼睛。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林师父 第一百五十四章小林师父 迎程程是真没想到,单子寅竟然会送她一套兵器。 虽然暂时肯定是无处施展,但拥有这些还是很令人振奋。 单子寅朝她挑眉一笑:“不去试试?” 她早就手痒了。 铁男走到兵器库旁,单手抽出一把长枪来,朝迎程程扔了过去。 迎程程踮起脚尖往上一够,单手轻轻松松将长枪接住。 一套长枪舞下来,迎程程难得出了薄薄一层汗,整个人酣畅淋漓地站在那儿,欣喜地看着方才舞动的那把长枪。 “姑娘,”铁男唤了她一声,“我陪你练练?” 结果不等迎程程反应,忽然有个人从墙外飞身进来,足尖抵在兵器护栏上,倒挂金钩地来了个转身,随手抽出一把长刀朝迎程程挥了过去。 单子寅脑子一炸,第一反应便是叫人:“来人,有刺客!” 铁男在一旁“咦”了一声:“是小林师父!” 她一把拽住了准备去叫人来围攻“刺客”的玉枢,再次解释道:“这是我们姑娘的小林师父!” 这时候单子寅也看出来了,那人虽然挥刀时并不收力,可并没有下狠手和杀招。 反观迎程程倒是招招都不留情。 但也占不到任何便宜就是了。 单子寅放下心来,认真观战,但这战越观,他眉头蹙得越深。 大树 迎程程一枪刺过去,那人轻笑了一声,反手用刀背砍在长枪棍上,将迎程程震得手一麻,眼见长枪就要脱手。 但那人很快又绕到她身后去,手肘抵住她肩头把人往前一送。 迎程程得以伸长胳膊抓住了刚脱手的长枪。 然而那人转速极快,还没等迎程程反应,竟然又绕回到了前面来,一刀挥过去,将将好擦在迎程程脸上。 再往前半寸,迎程程便要破相了。 单子寅看到这里,脸色已经相当难看,直接怒喝了一声:“住手!” 想来也是打得舒爽了,那人应声收了刀,迎程程也收了枪,两人相视一笑。 笑得单子寅脸色更难看了。 “来者何人?”他板着脸问道。 迎程程这才过来解释:“这是我小林师父!” 师父就师父,林师父就林师父,什么小林师父? 一点都不正式。 一点也不庄重。 成什么体统! 单子寅的脸有些臭,但迎程程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她还拉着单子寅去打招呼。 “这是单子寅!” 呵,瞧瞧这区别。 “这是我小林师父”,“这是单子寅”。 怎么,她小林师父没名字吗? 还是他单子寅只有名字? 那位小林师父站定后,将头上的斗篷帽子摘下,单子寅才发现他竟然是个光头。 哦,头顶上还有戒疤。 是个和尚啊。 单子寅的脸色稍缓,双手合十朝那人行了个礼:“小林师父。” “不敢,”小林师父还礼道,“早有耳闻程程嫁得如意郎君,只是出家人不便喝喜酒,耽搁至今才来恭贺二位。” 话说得还算中听。 但迎程程很快就解释道:“什么如意郎君啊,旁人不知道,小林师父您还不知道吗?” 很好,单子寅又开始觉得“小林师父”这个称呼辣耳朵了。 小林师父没有争辩,只是用一种慈爱、亲昵的眼神看向迎程程,软言夸赞道:“程程功夫见长,足见平日并未懈怠。” 迎程程见到他是真的很高兴:“我去西南战场了,还立了战功!” “此事大楚天下皆知,贫僧云游四方,如今才来道贺,想必是迟了。” “小林师父肯来,不管何时都不算迟,”迎程程脸上那种骄傲和愉悦神情可谓是从未有过,“只是弟子在战场上犯下杀戮孽债……” “此言差矣,”小林师父很快打断她,“单家军保家卫国,杀是为了不杀,战乃是为不战,为护一方百姓,如何算得上杀孽?” 他将单子寅要辩驳之言悉数说尽。 更让人讨厌了。 单子寅面无表情地看向玉枢:“他们故人叙旧,我们就别在这不识趣了。” 玉枢“啊”了一声:“可公子您为少夫人精心准备的生辰礼……” 迎程程将长枪隔空扔回了兵器架上,高兴地迎向小林师父,顺便吩咐铁男:“快去通知小厨房备斋菜!” 精心准备又如何? 人家征南将军何曾看得上过什么生辰礼? 在故人面前,生辰便更是什么都不是了。 单子寅气鼓鼓地带着玉枢离开了许久,迎程程一直与小林师父相谈甚欢,直到上斋菜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问了一句:“单子寅呢?” 铁男欲言又止,其实她早就想提醒迎程程了,只是见她和小林师父聊得高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但是拖到现在,再提醒好像也来不及了,说了反倒尴尬。 于是铁男只能说:“姑爷说不打扰姑娘与故人叙旧,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迎程程只是“噢”了一声,极其自然地扭头和小林师父解释道:“他还有许多事,要去铺面上跑一趟,并非有心怠慢。” 铁男心想,姑爷或许还真是有心怠慢。 但他生气给迎程程看,还真是生了个寂寞。 迎程程高兴地替小林师父布菜:“好几年不见,小林师父如今饭量都少了,怪不得这次见你身量又清瘦了不少。” “实不相瞒,这一路化缘,讨来的食物的确是少,不过习惯了也能适应,”小林师父笑得腼腆,“程程有所不知,贫僧此行去了趟蜀中……” 迎程程布菜的手一顿:“蜀中?” “正是,”小林师父眼睛亮晶晶的,“九王爷封地那个蜀中。” “你见到九王爷了?” 小林师父的眼睛又黯淡下来:“九王爷那时奉命前去云南支援单家军,贫僧与他刚好错过。” “那你该在蜀中再等等才是,他很快便又回去了。” 小林师父有一瞬间的疑惑,他追问了一句:“九王爷是何时启程赶赴蜀中?” 迎程程算了算:“少说也有三个月了。” 小林师父眉头紧锁。 “怎么了?”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绿茶 第一百五十五章绿茶 出家人不打诳语。 小林师父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告诉迎程程。 但是但是,不告诉也不算打诳语的。 瞒和骗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但就在这时,方才气呼呼走了的单子寅又回来了。 他带着两个酒壶过来的,却在落座时,立即伸手制止了迎程程的责问,直接道:“我知道出家人不喝酒,这是果酿而已。” 小林师父朝他笑了笑。 就这一笑,让单子寅立即眯了眯眼睛。 “小林师父有何心事?不妨说出来,我们夫妻二人一同想想办法。” “小林师父仙子一般的人物,如何还会有需要你我……” 迎程程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林师父朝她抱歉地笑了笑:“单公子明察秋毫,洞察人心,贫僧的确有一事在心头萦绕许久,不知当讲不当讲。” 单子寅很想回一句“不当讲就不要讲”,但这和尚在迎程程面前太能装了,他若当真如此说了,还不被迎程程骂个狗血喷头? 于是他只能按捺着性子道:“师父有话不妨直说。” “就是就是,”迎程程身体前倾,很明显的一个主动亲近姿态,她热心肠道,“单子寅在京中有身份有头脑,熟人还多,很是有些本事,师父有何困扰,与他说说便是。” 大树 这话虽然是在鼓励和尚勇敢求助,但顺带着把单子寅也夸了一通,让被迫给和尚帮忙的人心中也舒坦不少。 单子寅脸色都和缓了一些。 小林师父咬着下唇,眼神无辜地看着人,的确是容易让人放松懈怠。 但单子寅并非常人,他看着小林师父刻意表现出来的欲言又止,直接猜测道:“我听闻师父才刚从蜀中游历归来,可曾在蜀中见过九王爷风采?” 这下不止小林师父,就连还没来得及和单子寅通气的迎程程都觉得简直是来了鬼了。 单子寅该不会……会算命? 不然他为什么能在毫无线索的条件下准确猜出小林师父的意思呢? 哦,也不算毫无线索。 他出去这一趟至少查到了小林师父是刚从蜀中回来的。 小林师父也在这转瞬之间对单子寅有了初步判断,他没有再犹豫太久,便直言道:“公子有所不知,贫僧一月前从蜀中出发抵京,若按九王爷回封地的时间来看,不应碰不上,但贫僧一直在王爷居所处附近苦等,直至出发那日,也不曾见到王爷。” 这话就是在摆明了说,九王爷如果真的在三个月前就动身回蜀中了,绝不可能在一个月前还没到。 小林师父是苦行僧,他来去最多搭便车,也只是坐牛车而已,只要不在路上耽搁,一个月也就回京了。 九王爷可是有快马的,途中驿站还可随时更换宝马,他为何会两个月了还没到蜀中? 迎程程猜测道:“九王爷风采大楚上下人尽皆知,恐是他不愿与旁人应酬,这才瞒着大家,回了封地也在府里不见人?” 这个猜测如果只是按小林师父方才所言那样,也不算不合理。 但单子寅见小林师父谈吐,猜也猜到了他去见九王爷,就不可能只是想在人群中遥遥见他一次。 小林师父没说真话。 或者至少,他真话没说全。 既然如此,单子寅也多得是由头挡回去。 “如今蜀中闹干旱也不止一日两日了,田中颗粒无收,百姓叫苦不迭,求王爷开仓放救济粮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但这缺口一开,恐怕难以收场。” 他看着小林师父道:“师父大约也是同灾民一起找到王爷府中去,这样的情况下,王爷装作还未抵达蜀中,闭门不见,也属平常。” 你不和我说实话,那我就和你打太极。 蜀中连年干旱,朝廷早就拨不出赈灾粮了,否则陛下何必在这节骨眼儿上,偏要把巴蜀之地赐给九王爷当封地? 烫手的山芋,强逼着人要而已。 九王爷若人不在蜀中,想必是已经在为赈灾粮一事做筹谋,但他人不在封地便是欺君大罪,单子寅不能由着这和尚将九王爷欺君之罪坐实。 小林师父明显踌躇了一下。 迎程程正要说话,被单子寅眼尾扫到,不由自主地就闭了嘴。 她本来是见小林师父窘迫,打算替他打个圆场的。 这样一来,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单子寅极其自然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小林师父是自幼便出家了?” 小林师父赧然点头:“贫僧出生不过月余,便被人遗弃在破庙门口,若非师父相救,恐怕早就冻死了。” “我猜也是,”单子寅点点头,“否则小林师父容貌如此出众,出家不知会惹得多少女子叹息。” 迎程程居然还跟着附和了一句:“我也是这样说,多可惜啊。” 她是直愣愣的性子,不会迂回婉转,更不会想到她这样说,恐怕冲撞了菩萨,让人家小林师父难堪。 不过小林师父认识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清楚她秉性,并不会同她计较。 小林师父甚至还开了句玩笑:“程程幼时还曾语出惊人,要嫁与贫僧为妻……” 迎程程忘了还有这一出,但她也不在意,很给面子地笑了起来:“我娘说过,让我日后成亲找个俊俏的女婿来,小林师父生得好看,我这才敢造次。” 真的合适吗?啊?当着人家出家人的面夸他皮相俊俏? 当你夫君我是死的吗?啊? 单子寅尽量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可捏着酒杯的手指尖都因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了。 小林师父掩面有些羞赧的样子:“不过是孩童时的玩笑话,程程何必如今还提?教单公子看笑话。” 迎程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随即不满地撅起嘴:“开玩笑而已,你做什么这幅狰狞的表情?” 单子寅心想:我狰狞吗?我不是尽全力克制住自己,应当是面无表情的吗? 怎么,还要我违心地撑出个笑脸来? 做梦! 迎程程提高音量:“给我笑!” 单子寅下意识挤出一个笑来。 随后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 但迎程程尤嫌不够:“你这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样的,现在人家俊俏小和尚来了,连我笑都嫌难看了是吧! 偏偏小林师父还来说了一句:“你们夫妻二人莫要为了我吵嘴呀。” 将这和尚扔进长江里,整个大楚都能喝上龙井了。 真是够茶的啊。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彼此交锋 第一百五十六章彼此交锋 单子寅当真挤出一个笑容来,只不过这笑容依然狰狞。 “不知小林师父在京中可有落榻处?需不需要我夫妻二人在偏院中找人收拾出一间房来住下?” 他其实真的只是随口说一句,没想到小林师父竟然羞涩地笑了一下,然后看着单子寅答道:“贫僧还真是……无处栖身。” 单子寅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小林师父继续说:“若是程程尚未出阁,孤男寡女,贫僧又是出家人,都不便开口在此留宿……” 他说着眼睛一亮:“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你们二人成婚了!偏院中有了单公子!” 所以我一个单身未婚还出家了的男子住进来,也是无妨的! 单子寅在心中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让你多嘴! 但实际上小林师父这次过来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赖在这里,无论单子寅开不开口,他都是要住过来的。 迎程程倒是很高兴:“是不是成婚,你都能在此处住下,旁人的闲言碎语算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她甚至兴奋了起来:“我在府中真是太寂寞了,根本无人能与我对打,小林师父来了可真是太好了!” 小林师父与她自幼相识,的确是对她秉性十分了解,迎程程是慕强之人,若你能在她最精通擅长一事上打败她,她会打心眼里敬你重你。 大树 单子寅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武力值上胜过她了,因此只能另辟蹊径,还在她生辰之日将近时,投其所好送些兵器给她。 结果倒是便宜了那绿茶和尚。 小林师父很积极配合:“每日贫僧都可与程程练上几个时辰……” 他话还没说完,肚子就咕咕叫了几声。 然后他就又露出他招牌式的羞赧笑容。 迎程程立即喊人:“快!叫小厨房准备准备,开饭!” 迎程程平日里对用膳这件事实在是不够热衷,小厨房的人有时候也没什么动力,他们精心做出来几道菜,迎程程就吃汤泡饭,单子寅倒是给面子,但他那个小鸟胃,什么山珍海味吃两口也就饱了。 最后为了不浪费,这些菜只能出去布施。 但穷人是没这个心思细细品味菜肴美味的,他们只为果腹。 什么山珍海味最后都是大口嚼蜡般被分食而尽。 那精心制作还是只需要煮熟就行,除了劳心劳力之外,有何区别? 但今日小厨房收到了消息,是要款待贵客,便都打起了精神,重新制作了好几道菜肴送上来。 小林师父一见就笑得眯起了眼睛:“贤伉俪既在饭食上有所追求,又避免了浪费,精致而少量,真是极好,极好。” 听上去挺像是在夸奖,但才吃两口,精致的餐碟就见了底。 小林师父再一次露出经典的羞赧笑容。 等着迎程程去理解,实在是有些难为她。 小林师父也明白,因此他只是看着单子寅笑。 单子寅原本有心要看他出糗,就想让他饿着,但被这样清澈又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不由自主就心软了。 道德约束感太强了也不行啊,最后只有自己吃亏。 单子寅叹了口气:“玉枢,去让他们做些粗茶淡饭送上来。” 小林师父立即双眼亮晶晶地补充道:“庄稼人吃的饭食即可。” 他羞涩一笑道:“贫僧一路赶入京中,体力不济,须得多吃一些……” 这是饿狠了,也顾不上耍心眼了。 许是担心说得不够清楚,会让迎程程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到时候她真以为是他不好意思吃迎府的饭菜,或者以为他吃饱了可怎么办? 没吃饱! 饭量不够! 得按庄稼人下地后吃饱的标准来! 单子寅当然是听懂了的,他也是这样吩咐下去的,可当他看到玉枢带着人抬上来一大桶米饭时,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 这和尚虽然一路可能都没怎么吃饱饭,但他看上去如此瘦弱,无论如何也吃不下这样多…… 当他是饭桶吗? 可小林师父难得喜形于色,他甚至嫌碗不够他发挥,直接挽起袖子,用盆去盛米饭! 如此一来,小口吃菜也便配不上这盆饭了。 “你们二位……可曾吃好?” 迎程程与单子寅纷纷点头。 他又看向玉枢和铁男:“你们二位……” 玉枢和铁男连忙摇头:“我们不在此处用膳。” “大师您随意。” 小林师父依旧是那副好像随时可能受到惊吓,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但他就用这幅人畜无害的表情,将桌上所有菜肴全都…… 倒进了盆里。 然后他用盛饭的大勺子,将盆里的饭菜都搅和匀了,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下,优雅地开始用餐起来。 当真是优雅,每一口都直入口腔内,绝不会有丝毫米粒或是菜汁沾染到唇边。 但他吃饭速度极快,留给大家目瞪口呆的时间也不够多。 还没等所有人回过神来,他已经放下了筷子、擦干了嘴角,又恢复成了那个彬彬有礼的小林师父。 单子寅:“……” 怎么办,好像真的遇到对手了。 他最开始拿捏迎程程,便是用的这一套,先是激怒她,然后又示弱,拥挤所有力气和手段,最后占据最佳攻防位。 就算明明是你欺负了人,还会让被你欺负的那个成为众矢之的。 但现在攻防交换了位置。 单子寅看着小林师父,心中升腾起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来。 既有防备,又有惺惺相惜之感。 但单子寅随即又想到,这小林师父在九王爷那处吃了瘪才回的京城…… 能在九王爷手里吃瘪,又何谈对手? 他微微笑了起来:“小林师父看来一路颠簸,日子过得有些艰辛,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迎府,在我们偏院住下,就不必再为此担心了。” 单子寅话锋一转:“玉枢,去找大夫拿几粒山楂丸来,方才小林师父吃得略多了些,稍晚可能会肠胃不适,提早预备着,有备无患。” 玉枢连忙答应着去了。 迎程程很满意:“还是你想得周到。”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夫妻夜谈 第一百五十七章夫妻夜谈 山楂丸当天晚上就起了作用。 但不是用在小林师父身上。 看人吃得香,自己也更容易多吃一些东西,好像是不怎么难理解的事情。 事实上迎程程多吃了一些的时候,整个小厨房的人都很高兴,毕竟她才是正经主子。 单子寅是她的枕边人,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她不太对劲。 这一日终于盼得花大公子回来,两人久别重逢,自是欢喜,摆了酒宴在花园树荫下,吹着习习凉风,赏着娇艳百花,品酒闲谈江湖事,都觉自在。 沐剑生迎上前来,请叶枫入座,那男人这才收回目光,唇角一扬,露出一抹不屑的微笑。 张高儿攻击受阻,急速后撤,他和他的扈从都是久经沙场的马贼。遇到这种犀利地战阵,他们决不会正面对阵。 陈熙因着自家上下不争气,自己须得将这全家的气都给争了,是以有十分力气也要拿出十二分来。 做为大秦根基之地的关中,这个时候的发达程度应该是大秦数万里疆域内最高的,无论人口、经济还是商业活动,都要远远超过关外的楚地、齐地、赵地,这些原本的繁华之地。 意味着………他几乎想立即抽身远离,要知道刚才便是在这个距离上,自己的同伴被轻松击落。换而言之,假如双方发生冲突,自己会在第一时间被击落。 古董,我说的那些材料都带齐了吗。临出发之前,萧雨又确认了一遍。 初五日,虎烈军在无极方向渡过滹沱河,于黄昏时分抵达木刀沟。 他此时心中全是聂晴,恐怕连自己的妻子姓什么都给忘了,只记得聂晴的叮嘱,回来时脚都是飘的,心中只想着要讨聂晴欢喜,往后说不得她还能再嫁给自己。 李曜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当时那平阳昭公主嘴巴闭得太严,牙齿咬得太紧,而进行饭含的亲属又怕撬坏她的唇齿,所以才将饭含事物象征性地放置在了棺椁里。 内心的懊悔,强烈的屈辱,苏箐两腿发软,浑身颤抖,挣扎渐渐失去力量。 于是钱镜和胡噶在领奖平台的台阶上坐下来,背靠着守护者魔像的大腿。魔像给他的土黄色袋子是个空间袋,拿在手里很轻,但里面装的东西不少。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不会!”楚长老说道,并记住这个发问的人,竟然敢落了本长老的面子,简直是不知死活,等着本长老秋后算账。 剑出,剑落,陈太玄感觉头上好像有点凉飕飕的,而他身边的一棵桃花树,突然倒了下来。 这次朝廷的来使不仅带来了两列火车的物资,更主要的是,带来了在黄金城修建基站的器材。 说起来阿兰森和泰勒还是有些关系的,两人两人曾经都同属AE公司,DICE是位于瑞典的AE旗下的子公司,而阿兰森曾经供职于AE在美国的工作室,虽然本身没什么交集,不过DICE曾经在一个项目里帮过忙。 “那就好,东西拎着。”李和把手里的两瓶酒丢给李隆,背着手朝着刘传奇家里过去,李隆和大壮等人在身后跟着。 现在他把这半张人民币放在咖啡馆最显眼的地方,整个咖啡馆也跟着一起散发着忧郁而又迷人的气息。 而且朱瞻基在江浙一带布下大量耳目,在商业,政治方面进行全面监控,他可不敢有半分逾越。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心痒痒 第一百五十八章心痒痒 迎程程其实并不怎么关心迎柏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迎春笑不能就此葬送在他们手里。 她自己是绝不可能帮得上什么忙了,于是她伸出手臂在单子寅胳膊上轻轻拍了拍:“那就靠你了!” 单子寅没想到她会有这个动作,被拍之后还愣了愣,随后他就勾起嘴角,挑眉问道:“如何靠我?” “一直以来如何靠的,接下来就还怎么靠呗。” 从前如何,单子寅心甘情愿,今后如何,单子寅可就略有微词了。 单子寅的眉毛微微上挑,眼睛还眯了起来。 他这个神情迎程程可太熟悉了,她立刻问了一句:“你又怎么不高兴了?” 不高兴就不高兴,怎么还加了个“又”? 单子寅笑了一声:“靠我替你摆平迎春笑的烂账,好让你腾出功夫来去陪小林师父?” 迎程程想也不想便反问道:“你不替我去摆平迎春笑的烂账,腾出功夫想去做什么?陪着颜悦妹妹?” 原本单子寅是真的有点不太高兴,毕竟迎程程和小林师父的过去他根本来不及参与,真要听他们忆往昔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 但迎程程忽然这样酸溜溜地来了一句,他心中反而舒爽了。 原来我不高兴的时候,你也不是那么高兴啊。 忽然扯平了。 大树 但他偏要找茬:“照理说,我去陪颜悦才是应当,她毕竟是我义妹,如今又是在替我爹守孝。” “好一个替你爹守孝,”迎程程冷笑了一声,“单老将军到死都没等到你喊一声‘爹’,现在想起来那是你爹了?” 她生气的点真是让人难以捉摸,但是她生气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亮晶晶的,因为怒气上脸,衬得小脸也粉扑扑的,是那种十分生动的漂亮。 漂亮得让单子寅想上手掐一把。 但掐不得。 迎程程可是会还手的。 而且她的还手还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至少单子寅是肯定扛不住。 然后他就想到,小林师父大概率扛得住。 于是就更生气了。 其实和迎程程相比,单子寅才是更好看的那一个。 他自己一定不知道,他生气的时候眉毛会下意识拧成一个“八”字,一边的嘴角会下意识上钩,连鼻翼都会微微翕动,眼睛瞪得像要吃人一样。 但其实也就是样子吓唬人,根本不会动真格。 迎程程很有把握,单子寅是不可能真的跟她生气的。 可是他生气的样子又实在是比不生气的时候更生动好看。 所以有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故意逗逗他。 单子寅不敢上手,可迎程程敢。 她直接伸手在单子寅脸色掐了一把:“你是小孩子吗?同小林师父较什么劲?那你要是见到我小师父,岂不是要将人给活吞了?” 单子寅听到她喊“小师父”,脸色微妙的起了一些变化。 他轻声问:“小师父如何?比小林师父更特殊?” “小师父是小师父,小林师父是小林师父,那不一样的,”迎程程叹息了一声,“小师父自己不会功夫,但他很会教导人,因材施教,而且对我很好。” 迎程程的脸可疑地红了起来,她难得露出一些有些害羞的神色,不好意思似的说:“其实小时候我最想嫁的人,就是小师父。” 她说完双手捂着脸,等着单子寅嘲笑她。 但等了半天,单子寅居然没有吭声。 迎程程将手从自己脸上挪开,有些好奇地看着单子寅:“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竟然没有嘲讽我。” “你小师父有何过人之处?竟然超过了九王爷和小林师父在你心中的地位?”单子寅轻声问。 “我们俩都已经成亲了,这只是玩笑话……” “我知道,”单子寅依然轻声打断她,“没有跟你闹脾气,我就是单纯好奇。” 迎程程想了想:“可能是……他长得最好看?” 小师父当年粉妆玉琢的,比小姑娘还长得好看。 而且他自己从不动手,非常矜持傲娇,但他对迎程程又很好,还在迎柏欺负她的时候,偷偷帮着教训过迎柏。 他对幼时的迎程程而言,不是小英雄,简直是小神仙。 单子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就只是因为他好看?” 迎程程见单子寅这幅神情,有些不服气地反问道:“好看还不够吗?” 迎璜和迎榈因为其貌不扬,吃过多少亏? 迎璜甚至还要花高价去怡红院里,特意请姑娘夸他容貌出众来找回平衡呢! 相貌是父母给的最宝贵的财富,虽然以貌取人不对,但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更容易获得大家的喜爱,办事也更方便一些啊。 “那你觉得,我好看还是他好看?”单子寅问。 这还真把迎程程给难住了。 她眼前就是英俊潇洒、面若秋波的单子寅。 但小师父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记忆中还是他很小的时候那个样子,就连那个样子都已经随着年岁增长逐渐模糊了起来。 迎程程仔细思索了一下,认真地给出了结论:“那应该还是你好看。” 单子寅的表情……看上去也不太像是很高兴。 “怎么说你更好看,你也不高兴?” “自然高兴,”单子寅问,“我竟然能超过你心中的小师父……” 他没继续往下说了,迎程程却顺着这个话题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下小师父的样子。 不论她如何努力,的确记忆中小师父的脸已经模糊到回忆不出具体的样子了。 “但小师父就是小师父,他是我童年的一道光,谁都不能取代他……” 迎程程一句话没说完,就看到单子寅忽然往前动了一下。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住了迎程程。 迎程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的呼吸轻轻扫在迎程程面庞上。 有些痒。 但好像痒的也不只是面庞。 心里好像也跟着痒了起来。 想推开他,又有些舍不得。 于是就这样僵持住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迎程程听到单子寅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 “不闭上眼睛吗,夫人?”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真正的夫妻 第一百五十九章真正的夫妻 迎程程醒来时,浑身都不大舒服。 单子寅就守在床边,原本还是蹙起的眉头,见到她醒来,便舒展开来,同时还松了口气。 “夫人再不醒,我恐怕就要去将常太医给请回来了。” 迎程程这才感觉到身上与往日的不同。 即便是练好几个时辰武功之后,也从未有过这样酥麻无力的感觉。 不过她并未有单子寅以为的那种羞涩感,只是感慨了一句:“你看着病病歪歪的,这种时候倒是厉害得很。” 单子寅权当恭维收下,面不改色道:“夫人起来看看还有哪处不适,我来替你按一按。” 好在迎程程只是觉得感受新奇,倒并没有真的难受到难以忍受,她只是下床的时候腿软了一下。 还没等她自己反应,单子寅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还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为何会愿意?” 迎程程自然地借单子寅的托力站稳,另一只手顺势摸了一把他的脸,夸赞道:“长得真是好看呐。” 单子寅的脸黑了又红:“当真只是为了这张脸?”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迎程程的回答也照旧是:“为这张好看的脸还不够?” 单子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换了个问法:“若要让你在我和你小师父之间做选择,你会做谁的夫人?” 大树 迎程程拿起水杯一口饮尽,然后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师父现在过来,能改变我已经是你夫人的现实吗?” 单子寅被她问得一愣,随后才笑起来。 什么叫庸人自扰,这就叫庸人自扰。 既定事实无法改变,迎程程已经是他单子寅货真价实的夫人。 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呢。 迎程程本来还在继续练兵和探望小林师父之间犹豫,就在这时,宫里来人了。 刘茂直接来的迎府偏院,见着单子寅都没心思寒暄,开门见山道:“娘娘急招公子入宫。” 单子寅连忙道:“我这就更衣。” “来不及了,娘娘特意吩咐让您即刻入宫,”刘茂看了一眼迎程程,“征南将军最好也一同入宫去。” 他说的是“最好”,也就是谢清再让他过来传口谕的时候,并没有明确说出来,或者可能有什么先决条件,在什么情况下才将她一起带入宫去。 迎程程其实身子还有些不爽利,但也顾不上许多了:“公公前面带路。” 刘茂虽然是坤宁殿的掌事太监,但素来低调,看着也清秀,不像是会武力之人,但他这次竟然是骑快马来的。 迎程程被单子寅扶着上马车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刘茂翻身上马的姿势,上马车便问道:“刘公公入宫前是何身份?” 这番话倒把单子寅问懵了:“只知他是成年后才入宫,并不知他出身如何。” “哦……”迎程程放松下来,任由单子寅替她揉腰,但眉头还是紧锁着,“方才见他翻身上马的动作十分利落,想着但凡家中还有出路,也不至于……” 也不至于让他入宫净身吧。 单子寅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有再接这个话题,倒是谈起了谢清:“这次娘娘急招我们入宫,可能和迎春笑有关。” “你是想提醒我,或许和迎春笑的烂账有关?” 这的确是最后可能的事。 单子寅沉重地点了点头:“昨日小林师父来得突然,原本送生辰贺礼之后,我有正事要与你说。” 迎程程打起精神问道:“与你最近查到的事有关?” 的确如此。 “我已将近期查到的东西悉数整理好,另找途径送到了陛下眼前,”单子寅顿了顿,“只是没想到陛下发作得如此迅速,否则娘娘不会如此急招我入宫。” “迎柏行事究竟离谱到何程度才会让陛下如此失态?”迎程程知道事情严重性,“你先跟我说说,让我心中有个谱。” 单子寅朝她倾过去,迎程程便附耳来听,听着听着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谢清从怀孕以来,身子就一直不大爽利,绝大多数时候赵堃都会去坤宁殿待着,但他陪着并不会起到任何缓解难受的作用,甚至有时候还要为了让他宽心,而装作舒适的样子。 就更难受了。 但最近几天,赵堃明显态度有些反常。 他先是不怎么来坤宁殿,然后竟然连续几天都歇在了御书房。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谢清即便身子不舒服,仍旧第一时间让刘茂去打听了情况。 这一下不得了,若不是陛下顾念着她和她腹中孩儿,恐怕早就龙颜大怒了。 单子寅一进坤宁殿,就跪在了谢清面前:“娘娘千万爱惜自己身子,无论什么事都不足以让娘娘动怒。” 谢清不至于动怒,她只是心急。 “你给我一句实话,此事可当真?” 单子寅点头,并且压低了声音回禀谢清:“陛下那边查到之事,皆是由臣弟收集汇总,假借他人之名送至御前……” 他这样一说,谢清心中石块就放下大半,她很快看向迎程程:“此事你可有把握脱得了干系?” 谢清之所以会这样问,主要还是打心眼里没将她与单子寅当成一心人。 这桩婚约因何而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但迎程程很快看了单子寅一眼。 谢清见他们二人对视眼神,心就彻底放下来。 若是单子寅有心收集了送至御前的,他必定有让自己脱身的法子,而他如今和迎程程一条心了,就不会让她落入险境。 “迎春笑究竟怎么回事?” 单子寅叹了口气:“因陛下让我插手迎春笑账目,迎柏平日里的亏空只能想法子平账。” 这账目必然是出了大问题,否则单子寅平日的作风便是循序渐进,不至于让他们狗急跳墙。 谢清扶着肚子问道:“你是如何发现他与蒲甘暗通款曲的?” “他自己送上来的,”单子寅抬起头看她,“我们运送货物去云南,他就将赃物设法夹带其中。” “于是子寅将计就计,命我二哥、三哥做好防备,京城这边稳住,云南那边抓人。” ------------ 第一百六十章 驭人之术 第一百六十章驭人之术 迎柏正在他的别院里享受着三个婢女全方位的按摩,嘴里还在咿咿呀呀地哼着戏文。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 然后就被外面突如其来的一声撞击吓了一跳。 “瞎了你的狗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你迎大爷在京中是何身份……” 迎柏的话还没骂完,就见到一群身穿黄马褂的皇家侍卫冲了进来。 这下他还没说完的厥词也不敢再继续了。 侍卫们并未为难婢女,只是对着画像扫了一眼,便朝身后的人道:“就是他,拿下!” 迎柏吓得屁股尿流,连忙求饶:“官爷们……官爷们冤枉啊!小人乃是迎春笑少当家的……” 为首的侍卫冷笑了一声:“迎春笑是何物?我们只认天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迎柏知道仅仅只抬出迎春笑是做不了什么用了,在他们上来拿人的时候,慌忙又将迎程程抬出来:“官爷、官爷,真是自己人,我妹妹乃是陛下亲封的征南女将军,你们必定都有所耳闻……” 为首的两名侍卫互相对视一眼。 迎柏见状以为有希望,连忙又补充道:“还有我妹夫!我妹夫乃是单老将军独子!他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然后就听一名侍卫冷笑了一声:“还在这做什么美梦呢?征南将军封号都被褫夺,如今也被关押起来,这你都不知道?” 迎柏如遭雷击,整个人踉跄着推后了一步:“什、什么,不可能,你们一定是骗我的……” 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已经上来一大拨侍卫将他拿下。 “李旺!李旺在哪里!我要见李旺!”迎柏不停扭着脖子,试图找到李旺的身影。 “什么李旺张旺的,进了衙门,有你学狗叫的!” 侍卫首领一挥手,迎柏就张牙舞爪地被押了下去。 三个婢女瑟瑟发抖地跪在原地,不停磕头求饶。 侍卫首领道:“只要你们老实交代,便不会为难你们。” “官爷有话只管问,奴婢们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宅子里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房契、地契什么都是!” 婢女们哪会知道值钱的东西收在哪里?一时只会瑟瑟发抖地继续磕头:“官爷饶命、官爷们饶命啊……” 其中一名婢女大着胆子抬起头:“官爷,迎大公子最信任李旺,什么事都只交代他,想必他会知道值钱的东西都收在了哪儿。” “就是方才迎柏高声呼唤的那个李旺?” “正是!” 侍卫首领环绕屋子打量了一圈:“李旺何在?” 房门口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李旺在此!” 侍卫首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画像,对李旺反倒客气了几分:“那你便随我们入宫,面见陛下!” 赵堃近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让单子寅入赘到迎春笑,当然不是为了羞辱他,毕竟单子寅是谢清一手带大的,赵堃对此非但不是心存羞辱,反倒是寄予厚望。 迎春笑每年的收入足以抵国库空虚,却因商户贱籍,苦于没有正当借口将迎氏家产收归国库。 联姻是最好的法子。 普通望族绝不会容许自家子弟迎娶商户女,赵堃也不会任由迎春笑这口肥肉落入旁人嘴里。 因此联姻人选必须慎重又慎重。 此人必须有显赫身份,但又不能是普通望族。 他必须能为君王所用,不至于生出二心。 他须得入赘到商户之家,才好知己知彼。 他还最好有些经商头脑,才能在深入迎春笑后迅速把握住他们赚钱的门路要点。 选来选去,其实也只有贵妃亲子带大的、单老将军独子、父子关系不睦、又有真才实学的单子寅了。 单子寅要想做到陛下对他的厚望,首先自然得心甘情愿地入赘到商户家去,最好入赘一事还不是由赵堃亲自提出来。 要说单子寅的确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想办法让迎程程主动入宫来请旨了。 这下就顺理成章变成了陛下为安抚迎氏女,还忌惮功勋之家,有意羞辱单子寅,逼他入赘商户。 成功让单子寅打入了迎春笑内部不说,还让迎家上下都放松了警惕。 但这次他查到的东西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并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送到了他眼皮子底下来,若要给迎氏满门治罪,他身为迎氏赘婿,又要如何独善其身? 若是他单子寅出事,且不说如今他单家满门都于国有功,就算只因他是谢清看着长大的,都无法治罪。 一旦坐实单子寅的罪过,谢清恐怕马上就要动胎气。 但若是为了放过单子寅,将好不容易能拿下整个迎氏所有家产的机会白白错过,也是绝不能够。 赵堃在御书房内眉头紧锁。 御书桌前站满了内阁大臣。 他们平日意见未必都会一致,但今日在如何处置迎春笑少东家通敌卖国一事上倒是空前团结。 “陛下!迎春笑乃我大楚第一大商户,富可敌国啊!他们竟敢通敌卖国,今日好在是未曾得逞,否则大祸酿成,便是灭顶之灾啊!” “陛下,迎春笑一事并非陛下家事,而是国事,绝不可姑息!” “陛下若是担心娘娘凤体安康,此事未必要与她知会,切莫忘了祖训,后公不得干政!” 说得都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赵堃心中依然很烦。 若这世间事当真只用“道理”二字便能摆平,何来如此多的烦恼? 谢清从不想干政,她也没干过政。 若是赵堃非要发落单子寅,她也顶多独自垂泪、夜不能寐,当着他的面,还要装作体恤君心,先国后家的气度。 但赵堃扪心自问,当真发落单子寅,他就不会寝食难安? 他回后宫去面对谢清时,就不会心存愧疚? 用人朝前,不用人随时牺牲,这便是帝王驭人之术? 若是身为帝王只能如此驭人,又该如何服众? 这次牺牲一个单子寅,下次还有谁能甘心为他所用?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内人与外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内人与外人 单子寅和迎程程自从被急招入宫之后,便就没有再回迎府。 两人从坤宁殿出来之后,回了一趟将军府。 单莺已经在将军府等着他们了。 她见到单子寅第一句话便是问:“西南那边全都安置妥当了?” 单子寅点点头:“阿姊放心。” 他如今还会唤单子寅一声“阿姊”,但无论谢清如何爱护他,也是没办法再如此亲昵地称呼了。 事到如今,迎程程其实是有些措手不及的。 她想过迎柏会因为管家之权被夺,做出一些冲动之事,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迎柏竟然会如此离谱,做出通敌卖国如此满门抄斩之罪。 一路上过来的时候,迎程程脑子里都有些懵,她昨夜初经人事,本来身子也不爽利,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萎靡。 单莺看出来她状态不佳,有些担忧地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程程不必害怕,我们必定不能让你出事。” 但迎程程此刻第一反应竟然是:“若是迎氏要被迎柏拖累满门抄斩,我与单子寅即刻和离,应当不会拖累将军府。” 单莺愣了愣,立即抬头去看单子寅。 其实这一路单子寅一直在试图和迎程程沟通,但迎程程没什么反应,一路都有些呆呆的,直到单子寅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时,她才猛地一下将自己的手从单子寅手中抽走。 大树 像是被什么毒蛇猛兽触碰到一样。 单子寅摸到了片刻她冰凉的手背,那凉仿佛顺着他的指尖,一路冷进了心里。 原来她从那时候就在想和离之事了。 这件事其实并不是解释不清楚,但迎程程拒绝去听就很麻烦。 单莺见他们夫妻二人之间似有龃龉,便连忙起身道:“房间已经替你们收拾好了,还在子寅从前住的那屋,有何短缺的,只管叫玉枢来问我便是。” 迎程程虽然神情有些呆,但竟然还点头往外送了送单莺。 铁男本想上前的,但还是被玉枢强行给拉走了。 堂屋内只剩下单子寅和迎程程,又回到了沉寂之中。 单子寅张了张嘴,开口第一个字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了。 但他还是哑着嗓子开口:“你大约不记得我房间在哪里了,随我来吧。” 迎程程就点点头,跟着他往后院走。 已经入了夜,虽是夏末秋初的时节,夜风一吹,仍旧让人后背起了些凉意。 单子寅犹豫了片刻,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会再次被迎程程躲开,但还是伸手过去牵住了她的手。 让他意外的是,这次迎程程竟然没有躲开。 两个人都略显冰凉的手握在一起之后不久,也开始有了些温度。 单莺将屋子收拾得很好,而且大约将军府这边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仍旧是挂名夫妻的关系,连被褥都贴心地准备了两套。 单子寅见到之后就有些应激地将另一床备用被褥送进了衣柜里。 迎程程见他如此,还扯了一下嘴角,硬生生逼出几分笑意来:“我们的进展也是有些突然,就连你我二人也只比他们快一天知道而已。” 他们才行周公之礼不到一日,处境便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单子寅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知为何偏偏在她面前生出了几分羞愧之情来。 “迎柏的事,我可以解释。” 但迎程程却摇了摇头:“他若所行皆是叛国之事,你不知会我才是规矩。” 单子寅急切地想辩解,不过迎程程很快又接了一句:“更何况即便你告诉我,我也会支持你去立即禀告陛下,你知道的,我与他之间,感情还不足以到‘大义灭亲’的地步。” 她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单子寅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于是迎程程又开始继续:“陛下最开始让你去查迎春笑的账目,想必没料到迎柏胆大包天到竟敢与蒲甘暗中联系?” 单子寅只能点头。 他不说话,迎程程反倒是反应过来似的,竟然还笑了笑:“那就是冲迎春笑的产业而来了。” 从他们成亲开始,陛下打的就是迎春笑产业的主意,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掩藏的秘密,也是迎程程早就知道的事。 只是后来西南与蒲甘停战,后续又在单子寅的主持下,开始边境贸易,彻底止了兵戈,陛下不提,众人也便忘了。 或者说,以为迎春笑的家业去填补军饷亏空一事,已不再那样迫在眉睫。 没想到陛下想要的不止是让迎程程以嫁妆名义带去的那些银钱,而是整个迎春笑! 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若是要进献给军队,尤其是单家军,迎程程是举双手赞同的。 但你让我捐,哪怕是强逼我捐,都比直接用这样的手段去全盘掠夺,要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尤其是…… 陛下是让单子寅来做的这件事。 迎程程心头涌上一股酸涩之意,甚至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她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呢? 迎春笑的家产,过去几十年,是她母亲和外祖一家操持打理,这几十年又是被迎湘仪和他的庶出子在经营,其实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不动声色地吸了吸鼻子,故作大度道:“所以此事本就是迎柏,还有迎湘仪咎由自取,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你奉命行事,都是分内之事。” “但你不怪我让陛下知道之前,未曾与你商量吗?” 迎程程咧了咧嘴:“你也没这个义务要与我商量。” 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毕竟此事事关机密,必定除了陛下,谁人都不能说……” 迎程程的话还没说完,他们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头闯开了。 颜悦破门而入,神情紧张地跑到单子寅面前,直言不讳地问:“迎柏卖国一事,可会连累到你?” 迎程程用尽全力才咧开的嘴角,顿时沉了下去。 单子寅并非谁人都没说。 他至少告诉了颜悦。 也是,他们才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本该婚配良缘的一对。 颜悦如今还是将军府的义女,成了单子寅的义妹。 他们才是休戚与共的一家人。 而她迎程程,只是逆贼迎柏的妹妹而已。 一个外人,还妄想去争,应当属于他内人的知情权吗? 迎程程的手慢慢抚上了自己酸胀至今的腰,茫然地想,既然如此,单子寅他昨夜又何必要与她如此呢?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有利可图 第一百六十二章有利可图 “你放心,绝不会连累将军府。” 单子寅说完,下意识瞄了一眼迎程程。 他的话已经足够表明立场,也是在替颜悦方才的提问找了个最合理的解释。 颜悦现在已经是将军府的义女,她将来的婚事可能都会受将军府影响,无论是好的影响还是坏的。 若是迎柏叛国一事最终定 “怎么了?”就在我对着天空发愣的时候,许诺轻轻的晃了晃我的手问到。 “真的?”霍然猛的抬起头来,看着木风,又看了看其他人,有些不可置信,身体也不再颤抖了,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说,他可以不用死了。 “不然呢,你觉得那些事不是人能做的,那你说,你说是是什么东西能做到?”我又夹了一块肉,司马倩用筷子跟我呛了两下最后不是我的对手,被我夺了过去。 所以木央他们几个领导者早就暗中接触过了,达成了一定的协议。至于究竟是什么内容,这个就只有木央他们几个当事人才知道了。 大殿中央,原本还信誓旦旦的朱韬,也脸色惊变,赶紧起身,飞临到大殿之外。 我能清楚的看到她手里的刀很特别,十分的大,几乎不用考虑能联想到格子妈的特殊死壮。 别说,有王兵在背后撑腰,姜虎用了短短几天的时间还真召集了一批人马。 但是,嘉禾在台湾的电影院,才只有7家,电影院座位加起来可以容纳5000名观众,哪怕是每天放映6场的情况下,也只能供应3万名观众入场观影。 而且在任何时候一场战斗是否能够让他从中获益,这其实就非常有必要去思考这些战斗最后的意义是否能够被他所接受。 那颗泪珠,早已消匿在意识海,却于此时,被少年陡然翻涌出的记忆一一弥补。 所以,他开口说话,以为说出来至少就可以让自己的惘然情绪抹平在心境中。 “我要的只是结果,无闲暇听你这些,给你三日时间,若耽误一日我便多留你在南湘一年,这几日觉得有个你这样美丽聪慧的妾室也不错。”虞子琛说完又重新仰着闭目休息。 不到一刻钟,虞府上下无论是主子奴才都在传出少爷背着少姨娘回闺房。不少人对清让投报以羡慕之情,可唯有她自己知道,那宽厚坚实的背犹如针毡,她环着他的脖子,就怕他路过哪个池塘把她给甩进去。 垫在身下的床巾很薄,几乎都能感受到底下微微潮湿的冷硬木板。伸手抚上一旁折叠整齐的被褥,也是一般,那床被褥单薄得几乎御不了如今的春寒,像是透着水气一般冰冷僵硬。 “越看越不爽,你这是大坏蛋,大色狼。丽君姐姐,我们一起揍他一顿泄气吧”梅艳芳忽然建议道。 中午,耿中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似睡得很踏实。曹科长却不踏实,一直翻身,还一直要跟耿中天说话。耿中天没兴致,扭过身就朝墙躺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还起了鼾声。 随着知识的不断积累,张少杰事实上已经可以应对各种挑战。哪怕是在媒体上与各方面的专家进行探讨,张少杰显然也是不会露怯。 那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休的老熟人,原来高中的校长——越天瑞。 双手紧紧抓住生命法杖,将那法杖头,指向了于博远跟聂泰两人。 那陈天祥就索性不叠AP,后续在补出巫妖,利用装备的特效去正面打持续输出,做一个负责骚扰和补伤害的副C,而放弃当一个切后排的刺客。 “你是不知知道我喜欢山茶花?”姜清酒闷着声音在男人怀里问。 一袭手工定制的黑色婚服,将他的宽肩窄腰展露无遗,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矜贵之气。 苏玲玲还是非常专业的,毕竟,能跟裴景夏同一个班,同一个导师,肯定不会是滥竽充数的那类。 “那好。”北宏联这时候点头,看着前方出现的能量波动,周围已经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一片灰色的混沌虚无,心里也做出了决然的想法。 而红了之后,一些活动的安排,还有一些广告代言之类的商业活动,其实对于基本上每天都要直播的主播来说,是很难有精力去做这些。 妖姬前期是很弱的,他没有TP,只要自己用血量换他血量,自己就可以利用TP回线,赢他的兵线。 反过来也是一样,申一夏看着那扇关掉的窗,只好落寞地离开旅馆,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几分钟之后,却偶然发现了一道打开的门。 一道人影忽而出现,落座在守夜人阵营最前,众人看去,是一个孤傲老者,只是看着他,就犹如看着一柄利剑,隐隐出鞘。 可是她却说不是,林娟盯着徐可可的脸,想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箱子里有若干钻石,还有黄金,这些是样品,带出去给专业人士看看成色。 郑钧语气唏嘘,为官多年,谁会没有一点阴暗邋遢之事?但幕后之人竟能掌握近乎所有官员的所有把柄证据,弱点缺陷,这是何等恐怖之事?哪怕当今圣上,恐怕都不能这么清楚地掌控。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爱适合战士 第一百六十三章爱适合战士 单子寅无法反驳,也无法否认。 迎春笑不会被降罪,最大的原因就是它还有利可图。 但谁来执掌迎春笑,让它赚的钱能归朝廷所有,这才是陛下考虑的重中之重。 因此想尽办法将迎柏与迎春笑割席的人是陛下,而非迎家。 迎程程明白了:“所以你知道,这件事到最后不 南北两路兵马并没有受降翟军的举动,只一盏茶的时间,两名将领各自挥起武器,向翟军的方向一挥,将士们呐喊着,咆哮着向翟军杀去。 半腐朽的木地板下,忽地探出两只骷髅手臂,毫无悬念地拽住了死灵剑士·杰诺西的双脚,丝毫动弹不得。趁着这会,易天辰却是果断地后撤,毫无花哨地直线狂奔,顷刻拉开了足有十码的距离。 “少爷,您就放心吧,现在明心派是初来乍到,在这里他们还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木影儿说道。 不过这无尽迷雾所盘踞的地域,却着实是太大了,一路疾速飘行,足足大半日时间过去,林青依旧是未曾能够看到目的地所在,以至……目光不经意间的交换,他和苍鹤甚至开始怀疑起这条路线是否真的正确了。 但细看昌隆的整个管理运作,严密无隙比之修罗教总坛的许多强大分支部属的管理,竟是有过之而不及。 “帮主,我怀疑他是刘飞,不如让我出手作掉他”张豹还念念不忘那天与刘飞交手,遭遇挫折的事情。 木邪铖和姚颖莹也是和大家一样落到了岛上,木邪铖感受了一下脚下的礁石,这礁石略微有些湿滑,不过这点对于这些武林人士来讲算不得麻烦。 木邪铖也不理会这些倚仗人势的狗腿子,‘嘭’‘嘭’‘嘭’,木邪铖所过之处那些狗腿子纷纷被木邪铖的气势震飞。 而此时,那赤星魔君的‘魔阳碎空手’也是无比猛烈地笼罩了而来,最终在那正清道君微颤的眼神当中,两者,狠狠撞在了一起。 随着雏田吞下,漩涡鸣人的房间内,诡异的升起了一阵风,雏田竟然悬浮了起来。 这个时候,叶宇浑身本是滔天的魔狱神火猛地一缩,似乎直接被他瞬间抽空了力量,全部缩回了身躯中。 赵前嘿嘿一笑没有答话,只是冲着他点点头,然后将肩上扛着的铁镐丢到地上。 刀魁、一位金牌杀手、十位银牌杀手,这般配置,用来围杀一位地回境的玩家,萧何都觉得自己很有逼格,不是什么人都值得烛龙如此对待的。 而就在黎兴粟旁边的齐虎,也是突然一跃,身形瞬间拔高了几米。 “一万斤也敢来拜火赌石坊赌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个土包子,一万斤灵石能干什么?恐怕连个石头的边角料都买不起吧!”一道讥讽的声音陡然响起。 “让他们传输具体数据下来;然后发送一份报告给华盛顿和月面的宇宙军总司令部。”军官对着副手说完,也拿起了话筒,他知道他最好向他的直接上司汇报这件事。 穆里尼奥的嘲讽激怒了希洪主帅普雷西亚多,他称穆鸟是‘该死的恶棍’,并发誓要在大磨坊球场给皇马好看。只可惜,希洪足够尽力,却还是输了。 只要钱家众人不知晓他们的二少爷钱平已经死了,那就足够了,因此,叶宇咋临走前,还需要去钱家演个戏。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提出和离 第一百六十四章提出合理 单子寅回将军府之后才得知,迎程程已经走了。 单子寅顿了顿:“她去哪儿了?” 颜悦和单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 没有人知道迎程程去了哪儿,但单子寅不应该不知道。 小林师父还在迎府的偏院里住着,昨夜是事发突然,来不及回去,但本质上他们住在将军府 地龙回到府中,老管家张思彤一看地龙一身的酒气,便赶紧安排下人给地龙烧水洗浴一般,地龙在大木桶里被热水一浸泡,期内的就进就随着汗水蒸发掉了。 “不要,会议结束我就回公司。”她才不去呢,一进去肯定又出不来。 美国公使夫人碍于脸面没有跟王治业说什么只是满脸一伙的坐了下来,这就给量好了,可信吗? 律昊天点点头,双手触摸着苏影湄的手,生怕刚刚在外面,会凉了苏影湄似的。 苏无恙预备徐玲一来就立即下车,管他是死是活,但秦方白一直抓着她的衣襟不松手,她怎么扳都扳不开,要不是他睡得死,联系前一晚他的强吻,她简直要以为他今天也是有意为之。 我不想哭,眼泪却不听使唤的往下落,我坐到床上,抱住膝盖痛哭起来。 赶春节前,八爷姜彦英日夜兼程,从雄州赶回了京城,看着晒乌黑,却高大健壮,显得英气勃勃姜彦英,程老太太高兴说不出话,只拉着姜彦英不停流泪。 所有苏煜阳知道的形容词在他脑海里打转,偏偏他挑选不出一个与这张脸相配的词。 “秦方白——”苏无恙眼睁睁看着那辆重型卡车压下来,她尖叫着男人的名字,面如土色。 彩姨目光一凝,随即依命收回手臂,大开房门,众护卫脸上均露出得意之色,家伙干脆不再收起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站在安然落座的乩童身后,一副虎视眈眈的凶恶模样。 她花了一几倍的价钱成功让一名乘客把出租车让给她,之后她便指挥出租车把她送回高速上。 她一直都是卑微的,任他拿捏的,怎么可以露出那种嫌弃他的眼神? 右边的一个六七岁的童子,却是静静的靠墙躺坐着,脸上略带羞涩之色,因为脱掉了其中一个裤脚,露着一整条腿,同样也插着几根银针。 每天几个,到每天几十个,看着他们一个个飞升,最终只剩下陈默孤家寡人。 要是换做其他朝代,就刘伯温今日的行径,势必会被扣上“前朝勾结后宫”的谋逆大罪。 这些丰富而珍贵的功绩,在中华科学史上都占着崇高的地位,值得他大唐子民学习。 不等李饮冰说完,刘伯温猛地转过身去,显然是不想与李饮冰继续这个话题。 “卡塞尔不会放过你的,他们盯你很久了。跟着我我还能保你。而且你还进过奥丁的尼伯龙根,奥丁也不会放过你的。”夏至精准的戳中了路明非的痛点。 在打扮上,她是典型的好嫁风,上身是一个长袖线衫,看起来就特别温暖,下身蓝白牛仔裤。 加上兔瓦斯的经纪人团队也在为出国行程准备,所以苏黎一直到兔瓦斯出国以后,他才在公司四楼“逮到”了兔瓦斯经纪人之一的pinky。 悬空大陆上景色十分美丽,除了中心部位的一排建筑外,周围绝大多数区域都是山水花草。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财产分割 第一百六十五章财产分割 单子寅不可置信地看着迎程程。 迎程程神色十分淡定:“我是说真的,当初我进宫去请旨,求陛下让你入赘到我迎府来,大约也是你设计好的。” 这本就是陛下的计划,但若他来提,会很奇怪,也说不过去。 但若是迎程程自己提,陛下就是拿人手短,不得不同意了。 单子 “所以,那些聚灵阵根本就不是人工布置的。”九道爷神秘地笑了笑。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就是过年的时候了,这是莲心在府里过的第二个年,相比上一次过年,府里安静了不少,不该存在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哎哎,你一个姑娘家去那种烟花之地做什么,不准去。”五娘抓住杨柳儿的手臂,不准她离开。 无尘默默的坐在沙发上,沉默无语,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只是一个所谓的荣誉大将,无权干涉,当然也懒得多问。 仔细回想的话,我们第一次进入这里,然后再出去,再进了几处地方,之后就又回来了。但是什么时候少人的,还真没有在意到。 掉落的手指还没落地,就已经化为黑色的砂砾,被卷入了黑风之中,不知道被吹到了哪儿去,而晓明的断指也在金色的火焰燃烧中迅速长出。 新人海贼团,十几人罢了,而且几乎都是没有被悬赏的海贼,全都是最底层最弱的海贼。 晓明的到来,就像是一个不受棋局限制的场外观众一样,只不过这个场外观众却偏偏有着参与到棋局的资格,并且现在还被一方执棋之人隐藏,等待着突然暴起,直接将军的那一刻。 不得不说,一向理智的仇千剑每次碰到杨柳儿都会失控,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就不救她出宫。 她跟姚子贝说的没错,但凡妖族,到了月色皎洁之时,便要打坐行功,吞吐月华,以增修为。 既然要来这边生活了,那起码的一些生活用品还是需要稍微准备一下的。 皇帝大致的听懂了什么意思,千牛卫和左武卫两边因为一些原因,搞了一场足球比赛,皇帝知道这件事,自己还关注了一下,毕竟是新鲜事物。 拂衣依稀记得有传言道,申家在遗府所得不止是丹药与禁制秘法,还有一件与妖祖后代相关的宝物。不过谁都拿不出证据,也说不清究竟是哪一位妖祖、哪一代后代。 其实他没必要跟她解释,但是见她一副嫌弃的样子,他觉得实在有必要声明一下。 用水泥打底,然后又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瓷砖现在还没有烧出来,不过烧出来差不多类似,虽然不光滑,但是勉强能用。 “赖你自己,答应别人之前,都不好好考虑一下后果。”那瑟忍不住调侃。。 刘玄心想:只要做了王莽的长沙王,若是王莽胜利。我就做长沙王,可以富贵终生。若是汉室胜利,我就可以夺取天下了。 吴永希摇摇头,这次她没骗人,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刚才掉进水里的时候,为了装得像她在里头憋了好久的气,最后也还是真的被灌进了好几口水。 “将他什么?将他抓起来么!你这狗奴才!他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本王早死了好几回了!”李缜踢了马华成一脚,怒斥道。 唯一的喜好就是给儿子找相亲对象,只要儿子不去见,晚上就直接塞到江瑾辰床上。 ------------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夜夫妻百夜恩 第一百六十六章一夜夫妻百夜恩 单子寅从第二天开始,就变得非常忙碌。 首当其冲的是迎春笑店铺的具体分割问题。 这个问题非常复杂,并不是单子寅那一夜坐在圆桌旁写几张字条就能做好分割的。 店铺分城东和城西,城东本就更为繁华,住在那里的达官显贵也更多,生意自然更好一些。 但城西 而隔壁耳灵的紧老太婆子听到走廊咋咋呼呼,她顺手拉开房门,大嗓门的咒骂,道。 “元古……”莫樊见状,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元古轻微抬起的手给止住了。 赵二贵冷冰冰的回道:“我们都知罪,就想今个拿饷银不干了,大家伙回家种地去。”周围的士兵都点头响应。 叶昔望着他,心底又怕他发怒,只能尴尬的看着对方。左丘旭和捂着下巴,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待关沐曦走到桌椅处时,几乎只剩下前几排还有几个空位,她就这样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中挑选了一个第三排正中央的位置坐下。 江琦骏总觉得最近的辉夜是不是有点太大胆直接了,明明之前都还挺含蓄的。 原本他是打算先送孟佳期回家再去忙自己的事情,左右他要去的地方也顺路。 当系统机械般的提示音一条条响起时,江琦骏不由地瞪大了眼睛,表情逐渐地变得懵逼。 “明白了,六哥,您放心,我就是不睡觉也盯着他俩死死的。”说完,径直离去。 随后,被称为阿兰卡的修复师也有了动作,只见她突然把手中的沧月扔上天空,然后沧月变的巨大,径直的插在地面。 可他们两人联手,奋斗了几天几夜,这才大量消耗金角象的力量。 四彩配件芯片?!张一凡显然也听到了,他也很好奇那件四彩配件芯片是什么,也向那边挤过去。 这两位主教练绝口不谈对方的关键球员,在这个骨节眼儿上,万万不可涨他人的志气灭自家威风,有些事情,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方式。 陈志凡可没有廖汉那么纠结,廖汉离开他的办公室没多久,他的电话就响了。 想着,祁峰掏出手机给老东西打了个电话,但却没说话,而是用手指在话筒上滴滴答答有规律的敲着。 叶随云有些难为情的笑着,自己最初一门心思只是要救豆芽儿,倒也没有多想,现在才意识到当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也不枉昨夜身历奇险,差点丢了命。 话音一落,就见他随手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神情颇为忌惮的看了一眼,随即一咬牙扔进了嘴中。剩余几人也是有样学样,纷纷取出一粒药丸吃进了嘴里。 果然,没过多久,解忧树便抬起双手,闭着眼睛,咬紧牙关,似乎在施法。 但现在有童言这位三盟主带头,黑泽哪里还会管那么许多,只当自己已经成为了三盟主的心腹,日后定会风光无限。 盯着这一道流光,不少的强大妖兽已经开始流出了口水,显然是对于这外来之辈相当的想要吞食掉。 倒不是他不想留下来好好的参观一下,而是他分明是看到了,在这里已经有了不少的人开始冲着他露出了一种野兽般的眼神。 “光吃肉不是太浪费了吗?这一只就价值好几百万吧。”说着她掰下个龙虾钳子,放入嘴中嘎嘣一咬,紧接着便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广丰六宫 第一百六十七章广丰六宫 迎程程发现单子寅最近在非常勤快地做财产分割。 而且进展还很不错。 单子寅去御前的那套说辞,显然是很奏效的。 这桩婚事无论如何是陛下有愧在先,此时皇后娘娘又有孕在身,正是受不得一点刺激的时候,加上单子寅…… 单子寅是谈判的一把好手,他必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还以退为进地表了一下忠心—— “就算陛下不同意我与迎程程和离,我拼着一生遗憾,也必定替陛下办好迎春笑的差事,忠君报国。” 在这种情况下,陛下恐怕还得哄着他来和离了。 总而言之,现在的局面倒是很微妙地满足了让所有人都满意这个结果。 迎程程除了偶尔哪天晚上撑到了单子寅回来,还能装睡感受一下他的气息之外,整个迎府就像是没了这个人。 单子寅忙起来的时候,还真是有几份单廷昉当年在边关的狠劲。 就连赵堃都有些感慨:“子寅到底是皇后一手带大的孩子,办起事来妥帖周到,且毫无私心……” 谢清轻笑了一声:“陛下赐婚都能拿来当继续办差的交易,子寅非要和离,这叫毫无私心?” 赵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子寅与颜悦本就青梅竹马,若非朕非要横插一脚去赐婚,他们说不定孩儿都有了。” 大树 “可陛下是从大局考虑,这样的婚事于国于家皆有利,”谢清轻声道,“就连陛下都无法随心所欲地掌控自己的婚姻,更何况是他?” 他们之间的对话还是无可避免地走到了这一步。 赵堃在御书房待了这么多天,真正的原因是,他答应了一件让他无法面对谢清的事。 所有朝臣们不满赵堃执意要立谢清为皇后,不满赵堃任人唯亲,不满赵堃甚至史无前例地封了一个女人为将军。 赵堃有他自己坚持的东西,但他能一步一步在被先帝厌弃的情况下,登上宝座,正是他如今所不耻的这些大臣们全力以赴的结果。 赵堃并不自诩为知恩图报之人,卸磨杀驴之事他并非做不出来,只是如今他根基尚浅,多年来文臣集团牢牢将政治权利抓在自己掌心。 还不到时候。 还远远不到时候。 既然要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有些时候就得适当做出一些妥协,来实现那些文臣们想要的东西。 比如,每个阁老都想有的,国仗,或是国舅爷身份。 赵堃为了谢清,已经苦苦支撑空悬后宫多年,直到谢清再次有孕,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封她为皇后之后,似乎再也没有理由拖着了。 广封后宫是赵堃拖延至今也无法避免的事。 几个阁老家中的适龄女子,全都被封为贵人或是嫔,这几日已经在陆续入宫了。 赵堃在御书房躲了又躲,他心中当然知道,这件事瞒不过谢清。 甚至嫔妃入宫,谁人住哪座宫殿,谁人能担一宫主位,全要由皇后来分配。 这些天,赵堃躲在御书房,不知道该怎么和谢清解释这件事,可实际上谢清已经在为他的决定在善后了。 爱是常怀亏欠。 赵堃知道这件事躲不过去,但又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躲到单子寅进宫,才终于找到合适的理由过来,没想到这件事到最后还是由谢清来挑破。 她身怀六甲,伤心欲绝,还在替他处理他一直在逃避的这些事实。 赵堃心中酸涩难挡,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但谢清看起来倒不像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她甚至反过来在安慰赵堃:“自古以来君王后宫皆不可能空悬,这也是陛下如今稳固朝堂代价最小的法子。” “道理自然是如此,可……”赵堃抓住谢清的手,“朕不愿委屈了你。” “多年来后宫皆只有臣妾一人,孩子……”谢清说到这里难得哽咽了一下,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陛下仍然坚持等臣妾有孕之后才松口。” 他不会让别的女人在谢清之前有孩子,也必须在谢清生下这个孩子之前,封她为皇后。 他们之间的孩子,才配做他的嫡长子。 如此苦心,又怎么不能算作痴情呢? 只可惜,他们身为皇帝与皇后,真情实感无可避免的,要为权利与欲望让步。 “这是臣妾为新进宫的姐妹们拟定好的住所,请陛下过目。” 谢清为处理这些,牺牲了不少休息时间。 她每日到子时才能歇下。 也只有到了坤宁殿熄灯,御书房才会跟着熄灯。 赵堃将东西接过来,只粗粗扫了一眼,便道:“皇后用心至此,自然十分妥当。” 谢清是用的最正式的奏折,落款处还用了皇后印。 陛下既然要稳固四方局势,来做明君,她自然就要配合着,来当贤后。 “若是陛下没有别的旨意,这两日便能让妹妹们入宫来了,”谢清故作轻松地抚上自己的肚子,“至于子寅和离一事,臣妾有心安抚迎氏,不知能否……” 赵堃握紧她的手:“清儿,我不想你我之间只是陛下与皇后,若能生在寻常人家,你我就只是一对恩爱夫妻,许多事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地来过问我的意见。” 谢清勉强笑了笑:“可即便是寻常人家,妻以夫为纲,许多事,仍旧是需要过问您意见的。” “可天下之大,有才干之女子多如过江之鲫,教之许多男子庸才而言,更应当有机会去施展才华、大展拳脚。” 赵堃看着谢清:“这是你当年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一字不落。” 可那又怎样呢? 当初雄心万丈想要一展拳脚的女子,如今正身怀六甲,成为了整个大楚最高贵华丽的…… 金丝雀。 谢清别开头:“既然陛下不反对,臣妾便让刘茂去传旨,子寅毕竟年轻,有些事,处理起来总归不是那么妥当,迎春笑的将来,并非他一人说了算。” 她蹙起眉头:“子寅有心留了一半产业给迎氏女,可不是为让她攥在掌心去糟蹋的。”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她的野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她的野心 迎程程这次入宫,心态已经大有不同。 迎湘仪和迎柏已经被下了狱,而且已经定了性,系二人狼狈为奸,与迎春笑无关。 至于迎春笑本身的铺面分割问题,也已经有了圣旨。 单子寅想要做到的事,总能想法子做到。 谢清已经开始显怀了,而且她四肢都很瘦,只有肚子突出来,脸也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看上去很让人心疼。 迎程程心想,连她都心疼,陛下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 怪不得单子寅能这么快得逞。 “娘娘不必为了我和单子寅的事过度忧思,还是身子为重。” 迎程程恭敬地跪下去磕头,但说出口的话却还是有些直。 她一看就是还不知道宫里已经开始进娘娘们了。 谢清笑了笑,也跟她打直球:“忧思的确是忧思,但并未过度,近几日不是很爽利,乃是因为陛下近日大封六宫,宫里进了不少娘娘。” 她看着迎程程蹙了蹙眉,然后抬起头看向自己:“陛下若是耽于女色之君,不至于后宫空悬至今日。” 这倒是让谢清有些意外的回答。 迎程程继续道:“娘娘如今母仪天下,又身怀龙胎,地位稳固,陛下想必已是再无法推脱,才只能如此安抚众臣。” 没想到她还能想到这一层。 谢清问道:“子寅同你说的?” 大树 迎程程抬起头看了谢清一眼。 “单子寅很多事都没同我说,我也不需要他来同我说,”迎程程静静地看着她,“还是娘娘以为,这些我都想不到,只能单子寅提醒才能说得出来?” 这话说得有些僭越,甚至是有些嚣张了。 但谢清并没有计较,反倒打起了些精神:“本宫且问你,西南战场之上,你领兵闯入蒲甘都城,是子寅的主意,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对战蒲甘,我们先商量了总体战略,但领兵出征之后需要随机应变,单子寅特许我随时调整战略,且还有向将军坐镇。” “所以就连九王爷也会上折替你请封,程程,你的能力,尤其是领兵作战的能力,是子寅所不能及,这是上至陛下,下至普通士兵,都心知肚明之事。” 迎程程笑了笑:“但这世上并非所有事都讲道理,就比如九王爷能替我请封,单子寅也并不抢功,陛下亦封我为征南女将军,可直至今日,这封号不也仅仅只是个封号吗?” “看来……”谢清眯起眼,“身为大楚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将军,程程心中并不服气。” “名不符实,或是徒有虚名,谁都不会十分满意,”迎程程又笑了笑,“就好比娘娘被骂狐媚惑主,如何能甘心?” 她始终对第一次跟随单子寅入宫时,看到的那个被拖出去的宫女耿耿于怀。 不应当怀疑陛下对谢清的真心,但帝王的真心,不可取代和独一无二,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爱与欲于他而言也不是一回事。 但对谢清而言,前有泄欲的宫女,后有大封六宫,竟还要担上狐媚惑主的虚名,如何能心服口服? 迎程程竟然察觉到了这一点,还敢当面直接点出来。 谢清觉得有些意思了,她扶着手枕坐直了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在你心中,本宫都算得上委屈和枉担虚名?” “在我心中是,在娘娘心中自然更是。” 迎程程没了单子寅在一旁拉着,说话就愈发口无遮拦,她甚至说了一句:“天下太平之时,男人宠女人,是逸闻,是佳话,是趣事,可到了亡国衰败之时,所有责任便都会被退至女人身上,是狐媚惑主,是红颜祸水。” 这话说得谢清身旁的刘茂都紧促眉头。 然后谢清侧头看了他一眼,刘茂便垂首,随后一掸拂尘,将殿内所有宫女和太监都带了出去。 很快殿内就只剩下谢清与迎程程两个人。 谢清扬了扬手:“没有外人了,坐。” 迎程程也便不客气地坐下。 “娘娘想必也觉得我说得有理,这世间本就对女子不公。” “不公又能如何?”谢清挑眉问道,“世道如何改变?” “娘娘先前问,我能成征南将军,是我的功劳还是单子寅的功劳,我信娘娘并不是出于质疑我能力之心,但平心而论,若非单子寅挂帅,我也并无机会随军出征。” 迎程程很轻松,侧身伸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单子寅以前说过,娘娘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之所以会入宫为妃、为后,无非是因为身为女儿身。” “子寅是本宫一手带大的,偏帮本宫,夸张些说辞,你不必当真,”谢清用一只手撑着腮,慵懒地问,“倒是你,既然与子寅能说起如此私密之事,为何还是走到了要请旨和离这一步?” 迎程程本来是想顺着说一下,当今陛下其实为君能力根本不足以坐稳帝位。 治理国事上,大多是谢清在替他出谋划策,甚至大多数情况下,就是谢清在直接批阅奏折。 赵堃他离不开谢清替他处理国事,反倒表现出无比深情模样,让世人只知君王宠爱,不知皇后勤政。 登基一事上,又是靠诸多文臣拥立上位,因此才必须广纳后宫。 显得他多么无奈的模样。 什么好名声都让他占了,妃是妖妃,臣是佞臣,只有君是明君。 现如今臣至少得了实利,皆送了家中女儿、孙女入宫为妃,以后也算是皇亲国戚。 但谢清呢? 谢清在外人眼中自然也是获利不少,凭借帝王宠爱,坐上了皇后宝座。 可谁又曾还记得,谢氏本就是显赫贵族,若她能托生成男儿,本就该安邦治国,更何况她还有此大才。 不过迎程程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很显然是有自己用意的。 谢清也不是傻子。 她笑了笑:“你希望本宫支持你什么?现如今你与子寅已经和离,该分到的铺子也都分给了你,你还想要做什么?” 不等迎程程开口,谢清便已经有了猜测:“你想整顿迎氏,清理门户?”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划清界限 第一百六十九章划清界限 迎程程从坤宁殿走出来时,下意识挺直了腰背,抬头望了望天。 天色阴沉,看不见日头,也看不见希望。 迎柏通敌叛国这件事,虽然不知道单子寅在御前怎么替迎氏分辩了一番,导致最终结果就是迎湘仪和迎柏二人自行承担罪责,连迎璜和迎榈都没被牵连,还因为和离,将迎春笑一半的产业分还给了迎程程。 但这都是单子寅用计谋换回来的最好结果,若是迎氏自己不拿出些态度来,始终是个隐患。 迎程程自己也想过了,虽然单子寅将李旺留给了她,又一再强调此人可信任,也可堪大用,但迎柏先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恨,李旺真有这本事打理好迎春笑全部产业,难保有一日不会生出异心,想要取而代之。 迎程程自己是没有这个管理本事的,因此她必须在接手之时,一次性立住威信,才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她打定了主意,也知道以自己的本事,只能雷霆手段来镇压,如此一来,很可能后果就是闹得不太好看。 迎程程想了很久,还是要先找一个目前为止不论对陛下还是单子寅,都能说得上话的人。 除了皇后娘娘谢清之外,没有第二个人选。 大树 谢清虽然先和九王爷有婚约,后又入宫为贵妃,时至今日终于因有孕在身,被以绵延后嗣为由,封为了皇后。 但她自身的价值呢? 能教出单子寅这样的人,又能在即将赶赴西南战场时,出面在陛下面前力挺迎程程。 迎程程到现在还记得谢清见她在御花园剑舞时惊艳的神情。 陛下如今大封六宫,多少朝臣之女都入宫为妃,还须皇后娘娘通情达理,再费心周全,眼下正是陛下对皇后娘娘心存愧疚之时。 而单子寅做那么多事,若非有皇后娘娘为后盾,陛下也不可能如此顺遂他意。 用最笨的办法激她一激,或许就是最有效的。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迎程程长吁一口气,正准备出宫门时,遇到了一个她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的宫里遇到的人。 颜悦见到她看起来兴奋极了,并且丝毫没有眼力见,上来就充满了愉悦地问了一句:“听说你与单子寅要和离了?” 迎程程:“……”我知道你高兴但你先别高兴。 就算陛下已经答应\b他们二人和离,单子寅也没有做过多纠缠,但毕竟还有些程序要走。 等他们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但皇家总是要些脸面,总不至于单子寅才刚摆脱商户赘婿这个身份,立刻又要冒大不韪去迎娶义妹? 迎程程真是忍了又忍才没有第一时间提醒她,颜悦如今在大楚所有人眼中,都是单老将军的义女、单子寅义妹! 就算是为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不至于这么快能允他们二人成婚的。 至于这么高兴吗? 啊? 至于立即就来堵原配,喜形于色地庆幸吗? 迎程程没忍住,最终还是沉了脸。 颜悦真是不懂看人脸色,她非常执着地跟着迎程程出宫,又跟上了马车。 迎程程黑着脸看着马车内还在兴奋的颜悦,真的有点想要骂人了。 但颜悦竟然还是一点都没察觉到,还特别高兴地说:“我一直觉得你们二人并不相配,陛下本就是乱点鸳鸯谱。” 这话上了迎氏的马车才说,若真被有心人发现上报,最后还得迎程程来背黑锅。 铁男坐在迎程程身侧,黑着脸看着颜悦,冷冷道:“颜姑娘慎言。” “如今都已经上自家马车了,总不至于还有人去找陛下告发我吧?” 颜悦自以为说了个极有趣的笑话,自己笑出了声。 可马车内另外两个人都没有接她这个话茬,非但没跟着笑,反而齐齐蹙眉盯着她。 盯得颜悦心里直发毛。 后来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等到了迎府之后,迎程程和铁男跳下车,抬起头看向正在下马车的颜悦。 迎程程的逐客令十分坦荡:“我就不留你了。” 但颜悦就像完全没看出来她的嫌弃,还亲亲热热地上前挽住迎程程的胳膊说:“如此值得高兴之事,当浮一大白!” 迎程程冷冷地甩开她的手:“喝酒误事,我还有许多事要办,颜姑娘尚未出阁,喝酒也误事。” 颜悦才不理会呢:“我酒量好得很,单子寅同我喝酒就没喝过我一次。” 她还真是找不到任何重点。 并且她还接着说了一句:“不论程姐姐与单子寅是否为夫妻,都不影响你我二人之间的感情,我始终都将你当成姐姐。” 迎程程扯了扯嘴角:“颜姑娘这样的姐妹,我一介商户女,可高攀不起。” 铁男见她家姑娘如此隐晦,索性上前一步,直接说了:“颜姑娘\b不必装疯卖傻,如今终于如愿拆散我家姑娘与姑爷……” 结果铁男话都还没说完,颜悦竟然更加高兴地点了点头:“对啊对啊!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努力!” 迎程程:“……” 铁男:“……” 她如此痛快承认,反倒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颜悦高高兴兴地再次上前来,挽住了迎程程的胳膊,轻声道:“你本是天之骄女,我是认真的,与出身无关,单子寅他配不上你。” 迎程程此刻难以辨别她话中究竟是在讽刺还是出自真心。 要说是讽刺吧,她语气实在是真诚。 可要说是出自真心…… 皇后娘娘亲自养大的大将军独子,会配不上一个出身商户、没爹疼没娘爱的女子? 这世道,婚事不存在与出身无关一说。 若不是迎春笑的产业足够平国库空虚,迎程程与单子寅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被凑成一对。 还好命运及时纠正了这个错误。 他们各自都回到了自己命定的轨道上去。 迎程程看着颜悦,平心静气地再次拂开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出身决定很多东西,是否门当户对,是否能成姐妹,颜姑娘,我与单子寅和离一事还没最终办妥,是庆幸还是伤感,你也不必来同我说。” 颜悦愣住了。 迎程程继续道:“我只是个商户女,与单子寅成亲这一年来,也算是见了不少世面,接下来我所作所为皆与将军府无关,更与你无关,以后莫要再于人前,与我姐妹相称了。” 颜悦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大刀阔斧地同自己划清界限,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圆了眼睛盯着她。 但迎程程已经带着铁男走入了大门,并且不等颜悦反应过来,就命人从里头将门栓住了。 ------------ 第一百七十章 前路茫茫 第一百七十章前路茫茫 颜悦在迎程程这里吃了闭门羹,转头就回宫里去和谢清告了状。 “程姐姐脾气如此好,都被单子寅气得连带我都恼了,”颜悦绘声绘色讲完迎程程的反应后,撅起嘴道,“娘娘,单子寅到底怎么气着我程姐姐了?” 单子寅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还真是不知道去哪里逮人。 颜悦自始至终都觉得单子寅病病歪歪的,根本配不上迎程程,到了这时候,终于等到二人可能要和离的消息,她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她甚至还畅想了一下,若是迎程程能再次成亲,嫁给她小舅舅,同九王爷一起驰骋沙场,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呢? 战场之上,雌雄双煞,令敌人闻风丧胆,真的是越想越让人感觉到骄傲呢。 谢清正在用膳,她示意刘茂给颜悦也盛了一碗粥:“别在那上蹿下跳的了,本宫知道你心中在盘算什么。” 颜悦就不好意思地坐下来,汤匙在碗里搅动着,也没心思吃,还忽闪着大眼睛去跟谢清旁敲侧击:“那娘娘难道不觉得程姐姐同我小舅舅才般配吗?” 何止是般配啊,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但谢清却摇了摇头。 原本颜悦以为她要搬出门当户对,或者迎程程就算顺利和单子寅和离,也已经算作二婚再嫁,无论如何担不起九王爷正妃之位,还想了不少理由要去辩驳。 没想到谢清说的是:“像程程这样的女子,婚姻本就是锦上添花之事,如觅得如意郎君,自然也是好事,若没有,她也自有一番天地。” 这话说得颜悦又愣住了。 这是她今日之内第二次愣住。 谢清慢吞吞地喝了一口粥,这才接着说道:“婚姻于真正心有乾坤之人而言,皆是束缚,更何况若是程程有心攀附谁,从而获得上战场的机会,你也不会如此信服于她。” 的确是……如此。 颜悦有些惆怅:“那程姐姐如今还这样年轻,与单子寅和离之后,恐怕名声就不好了……” “本宫名声也不好,从先前的妖妃,成了如今假惺惺故作大度的毒后,”谢清轻笑了一声,“依你看,这名声于本宫而言,损失了什么?” 其实什么也没损失。 而且因为替陛下担了骂名,反倒让陛下对她更加愧疚。 有了帝王的愧疚,有时候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办成许多事。 谢清见她不吭声了,又说了一句:“如今你最应该担心的并非程程将来的婚事,而是你自己。” 颜家也是名门望族,加之颜悦现在还有将军府义女的身份加持。 谢清如今贵为皇后,她与将军府的关系世人皆知。 而且可以预见到,接下来单子寅很快就会成为御前的大红人。 陛下也是的的确确无人可用了。 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陛下无论有何雄心壮志,国库里没银子,就什么也办不成。 单子寅虽然身子弱,不堪大用,可先前赶鸭子上架,让他去前线,他也去了,并且倚靠当时的夫人还打了场漂亮的胜仗,紧接着又想出并且实现了靠贸易来止兵戈,有效缓解了大楚这边粮草不足的窘境。 眼下就是和蒲甘去争抢发展国力的时间了。 单子寅武虽不能如其父单廷昉一样镇守边关、威慑蒲甘,但他有能力用人,且有脑子制定合适的战略,现如今还刚查清了迎春笑的账目。 他接下来就会是陛下唯一能重用的大红人。 颜悦也不傻,她立即就问:“陛下已经有属意人选了?” 她顿了顿又说:“可我才刚请旨为义父守孝……” “守孝是守孝,不耽误赐婚,并且三年时间眨眼就到了,”谢清缓慢开口,“你应当明白陛下让你认单老将军为义父是何用意。” “陛下自然不愿见几个世家大族再结姻亲,也正是为了断绝这种可能,才让我与单子寅成为义兄妹,”颜悦不是太明白,“可成为干亲,和姻亲,有何区别呢?” “区别太大了,认干亲随时可以割袍断义。” 颜悦不理解:“那成亲了也能和离,甚至是休妻呢。” “可若是你们二人有了孩儿呢?” 颜悦被问住了。 若是有一个孩子,是两个家族的血脉延续,若是只发落一家,这个孩子长大,难道不会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吗? 若是斩草除根,是否又得罪了没被发落的这一家? 总而言之,后患无穷。 这有些超出颜悦的认知了。 谢清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变化,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勺子。 “子寅很明白自己接下来要为陛下手中一把刀,去大刀阔斧的办事,为了不连累程程,他必须主动提出和离,或许还要暗示陛下,他原本属意于你。” 颜悦立刻瞪大了眼睛,开口就想反驳:“我……” 但谢清抬手阻止了她:“但你与子寅之间非关风月,此事你不必解释本宫也明白,但子寅必须这样说,陛下才会愈发忌惮,更不会为你们赐婚,此乃以退为进。” 颜悦这才松了口气。 谢清见她能被家人保护得如此良善,以至于毫无算计,更不知自保,心中有些微微羡慕。 “你放心,本宫与子寅都不会让你陷入两难境地,至于你的婚事,无论陛下如何赐婚,三年时间都转瞬即逝。” 眼见着颜悦又要急了,谢清这次直接笑了起来:“但三年也足够改变许多事了,陛下赐婚,你若是不满意,便去哭诉去闹,本宫这里你更是随时都能来……” 她看着颜悦,收起了笑容,严肃叮嘱道:“你记住,不满意就是要闹,忍气吞声认下来,旁人只会觉得你好拿捏,下次压下来之事,会更无理。” 颜悦今日入宫来,本是为了告单子寅一状,且在谢清面前为迎程程说些好话,挣个好前程、好姻缘。 没想到被谢清如此一番叮嘱。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并非置身事外,也早已是漩涡中心之人。 迎程程,她有自己的事去做。 真正前路茫茫的,不知做些什么去改变自己命运的,是她。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尚未和离 第一百七十一章尚未和离 颜悦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人都有些恍惚了。 连单子寅同她打招呼都没反应。 单子寅干脆走近了些,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人傻了?想什么呢?同你打招呼也看不见。” 颜悦整个人蔫蔫儿的:“娘娘方才同我说了些话,我还在消化……” 她这样一说,单子寅就明白了。 尤其是这宋瑞,他的实力绝对高人一等,是与逍遥子、陈太白和玄苦这些人同一层次的。 这栋别墅只此一家,在这郊区显得比较孤单,但好在依山傍水,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这样也有利于保护别墅的安全。 看到那挂起来被洛何彬还要高出一个头的背包,李刚和胡猛对望了一眼,皆是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这家伙还是人吗? 唐西瑶也不再多问,没走几步就到了地方。用饭时为表尊重,叶随云和唐西瑶独自坐在一桌,其余人包括长乔子都或坐或蹲,在院中就食。叶随云心有旁骛,也就没多理会。 神海虚空内,紫金卷轴缓缓浮现而出,其内一束紫金光芒嗖的一下飞出老高,然后“嘭”的一声炸作了漫天的点点光辉。 不过卡卡西既然知道了这个能力,自然是不会给飞段取得自己鲜血的机会。 “当然。只要付出了真心给对的人,自然会有回应。就好比你和夏目多轨,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不是吗?”卡卡西笑道。 此刻的阿余嫂也来不及多想这人是不是吹牛,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噗通跪倒,对着叶随云连连磕头,砰砰作响,口中哭喊道:“多谢大爷救我孩儿,多谢大爷救我孩儿。”一旁的豆芽儿也跟着娘亲跪下趴在地上。 “端皇老贼,你终于露出真面露了!”欧阳博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但他的手仍掐在端皇天理的脖子上,不见到神剑绝对不会收手。 还是第一次见到景川被人这样吃瘪,青竹也是忍不住在一边偷笑。 段业见秃发灵高兴的很,也就接过了这神臂弓,也想看看这些人的手艺,毕竟,自己画的图纸也是二手资料,而且很不精确,究竟是不是好用,还不一定。 景川理解的笑了笑,听叶良辰的介绍,这八九百人实力都差不多,都是王阶七品到九品之间,剩余的那些弟子也一样,只有几个是王阶六品。 而诛杀地方官吏,那就是摆明了造反。吕光不一定不想杀梁熙来震慑凉州其他官员,可是段业却替他动了手,这样既起到了吕光希望的效果,也替吕光背了黑锅。 能力已经使用,就没有必要惧怕这个没有任何特殊手段的陈君毅了。 刚才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这人的算计之内,只怕外人看起来两人应该演练了千百次,才能达到这么妙到毫巅的换位错身。 秋雨也同样摇晃两下身体,一口鲜血喷出,只感觉越来越模糊的意识,终于是全身一软倒在地上,慢慢闭上了双眼。 老者带着秦笑进入一座内殿。一同进来的只有数十位级别较高的长老,其他人都留在大殿外。 听了赵子龙的话以后何佳佳心中一震,她想说什么,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再等三年,看看神农圣皇那边是否能练出神丹,若是能成则罢,若是不成,大不了去一躺妖界。 铁砂使出这一招来,后有三大连招。唐琅的刀气刚刚席卷而来之时,他便以“王四娘家花满蹊”对之。其时软剑翠浪交叠,鸣鸣铮响,接连遮挡四方八面数十道刀气。却正是暗合诗意当中王四娘家鲜花遍生之意境。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吃里扒外 第一百七十二章吃里扒外 颜悦只是窝里横,在单子寅面前骄傲尽显。 但让她在陛下面前胡搅蛮缠,还真是有些有心无力。 单子寅教了她一招:“不会说,你就哭。” 于是颜悦将一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个遍,在赵堃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 赵堃先前还劝:“姑娘家大了,总要嫁人的,朕替你寻了这门 何况这地方明显是吴家人的主场,他们也不清楚吴家在这块地界有多大能量,起码目前看来人数不少。 中午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穿过明净的窗户,热烈地洒在她身上。 住院楼大厅,护士长王柔柔看着江炎,阴冷枯朽的脸上,满是目瞪口呆之色,CpU似乎都被江炎一句话给干冒烟了。 在场几人最了解祁郁,看到他一脸老狐狸的坏笑,默默替南倾捏了把汗。 现在林云紫倒台,他倒是想了结了林云珠,不过林云珠如今怀有身孕,他母亲为了孙子,不会同意他这时候把人弄死。 但是之前叶红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却好像是两人根本不认识的模样。 随着法盘落下,南倾看着双正面的法盘,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那龙头刀虽然出鞘,却从始至终只用了刀背,而且双脚如生根一样,未曾移动过半分。 但也是人,能单手举起来就说明其力量绝对远超正常人,这样的人放在古代绝对是能当战场冲锋将军的。 甚至觉得他现在是碍于面子意气用事,此时的他也是满眼的不赞同。 “那当然了,你看你不顾自己的安危就去救她,而且你这是第几次救她了还记得吗?”周斌爱怜的看着秦婉。 无论盯上他的是官方还是黑道,他都不想节外生枝,他只想赶紧把事情了了早点离开。 他今日来,原本就没打算再将冷老夫人和冷迟扣押着,当初带走他们,也不过是为了让冷月和夜九宸亲自来到西凉国。 “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金色的剑光从俞昊头顶闪过一下子将那一辆汽车劈成了两半。 花笙只觉得此事不妙,可见这件事就是冲着她来的,又或许,是冲着将军府来的。 “拉杰,这是我的猎物!!”艾尔莎看到那个蓝头发参战后,大声的说道。 若不是贾维斯能精确计算出这些浮游炮的攻击轨迹并且进行有效的拦截,恐怕就算是钢铁侠的战甲都无法坚持太久。 莉薇尔正准备离开,办公室的门却是一开,只见伊莉莎一把就将莉薇尔拉了进去。 尽管她曾经嘱咐过窦长柯,千万不要跟其他人提起此事。可倘若赵沛真的心中起疑,想要循着蛛丝马迹查到什么,也不是难事。 “好了,这下我们就算是合作伙伴了。”古德·汉萨的脸上难掩那一股笑意,高兴的说道。 “偶像偶像,你是不是也能做到那视频里那样,百分百闪避和百分百暴击。”结束直播的月月立即问向枫林。旧梦也对这很好奇,也看向了枫林。 然后他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说了。他认识那种眼神,认识的十分深刻。 苏云凉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眼神,也懒得去管她们心里究竟怎么想。 君彦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初锦的腰,初锦没有像往常一样反抗,而是乖顺地任由他抱着,今日的初锦似乎格外地香,哪里都香,如娟的发丝,衣服上的香,还有能够亲吻地到的唇香。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刀两断 第一百七十三章一刀两断 迎程程面对迎柏,还真是脾气暴躁得很,当即冲进去,冲着迎柏吼了一句:“你才是贱人!通敌卖国、千古罪人!” “你个贱蹄子……” 单子寅紧随迎程程身后进来,听到迎柏还在大放厥词,当即蹙眉,正要出手,便见迎程程从袖袋里掏出个钱袋子来。 钱袋子被她扔到半空中,迎程程飞身一转,伸脚一踢…… 很快,钱袋子便顺利穿越木栅栏,成功飞进了迎柏嘴里。 他的嘴被堵住了还不肯罢休,呜呜咽咽的,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迎程程没什么好脸色,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十分不耐烦地问:“要见我干什么?” 因为迎柏的嘴被堵住了,迎程程便看向的是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迎湘仪。 迎湘仪看着她,再开口的时候颇为感慨:“你同你娘,还真是像。” “你没资格提我娘,”迎程程蹙眉道,“事到如今,你必死无疑,我劝你别再攀扯到我娘身上,迎春笑有陛下护着,绝无可能给你殉葬。” 迎程程本来以为迎湘仪是不甘心就这样和他最心爱的儿子一起去死,看不得迎春笑还好好的落在她手里,这时候将她娘牵扯进来,大家一起死。 但迎湘仪却摇了摇头:“我是想告诉你,当年你娘……还有东西留在我这里。” 这倒让迎程程愣了愣。 大树 单子寅立即道:“别听他花言巧语。” “是否花言巧语,你心中自有判断,”迎湘仪言辞恳切地说,“通敌一事,本就是我一人所为,陛下查了这么久,也只查到柏儿受我蒙蔽……” 话说到这里,迎程程再杀也该知道他的意思了。 “你是想用我娘留下的东西,来换我救迎柏出去?” 迎程程这话一说出来,迎柏直接傻了。 他不再骂骂咧咧,而是有些呆滞地扭头看向迎湘仪。 “我与你娘之间也曾有过真情,但她性情太过要强,又只生下你这么一个女儿,难道要我一生屈居女人之下,再将家业传给一个女儿?” 迎湘仪能说出这些话,迎程程丝毫不觉得意外。 在他心里,哪怕是入赘,也应该是夫为妻纲,父为女纲。 迎程程扭头看向单子寅:“我之前奏请之事,陛下怎么说?” “陛下同意了。”单子寅轻声回答。 于是迎程程再也没多思考哪怕一瞬,立即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进了迎湘仪的胸膛。 迎湘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胸口,缓缓往下跌坐下去。 “你……竟敢……” “通敌叛国是为逆贼,人人得而诛之,我杀你,这叫替天行道,而非弑父。”迎程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娘留下的东西早已不重要了。” 她留下的精神才重要。 迎柏这时候反应过来,连忙将嘴里的钱袋子扯出来,慌慌张张地扑向迎湘仪,然后看着迎程程怒吼一声:“快叫大夫!爹伤到了心肺……” “你看错了,他分明丝毫未伤,”迎程程冷笑一声道,“他的心早被狗吃了,还如何受伤?” 迎柏:“……” 单子寅上前一步,握住了迎程程的手:“该说的都说了,我们走吧。” 迎程程的手冰凉,直到被单子寅握在掌心之前,都还在微微颤抖。 他们走出来之后,迎程程才问:“方才迎湘仪说的是真的?” 单子寅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最后只能点头,艰难地说:“他早有准备,将迎柏从此事中洗白,我收集汇总的证据,只能证明是当时的迎春笑话事人通敌卖国。” 要说他不是个好父亲,他竟然能为迎柏计深远到如此地步。 可若要说他是个好父亲,直到他死,都没想起来,迎程程、迎璜和迎榈也是他的子女。 就如同十指不可能一般长,为人父母也不可能完全不偏心。 但偏心偏到这个份上,还真是令人发指。 单子寅紧紧握住她的手:“但无论如何,陛下同意了你手刃迎湘仪清理门户,程程,你做得很好。” 这辈子第一次杀人,其实迎程程自己也知道,那一刀没有拼尽全力。 单子寅很快补充道:“会有人去补刀,今日他必死无疑。” “那迎柏呢?” “迎湘仪应该料到了会出事,当时提前支走了迎柏,命他转移了不少迎春笑和他们自己的私产,”单子寅道,“如今证据不足,再扣他在狱中也扣不了多久了。” 所以迎湘仪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特意说要见他们夫妻二人,打算用程氏的遗物,来做交换,让他们二人投鼠忌器,将迎柏放出去。 “扣不住就放他出来,迎柏此人,实在愚蠢,他担不起迎湘仪留下的这副重担,”迎程程冷笑了一声,“他出来后必定会变本加厉地疯狂敛财。” 单子寅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打算引蛇出洞?” 迎程程双拳紧握,牙根都咬碎:“我必定会叫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清理门户!” 她当即甩开了单子寅的手:“和离书你尽快送来,我早些签字,以免妨碍我们各自接下来要办的事。” 都是惊世骇俗的大事。 单子寅拖着一直没写和离书,主要是舍不得。 不过如今再怎么舍不得也得舍得了。 迎程程说得没错。 单子寅接下来都有不得不做的事,而这些事能成便罢,毕竟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可若是不能成,便有可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只要迎程程还能有一线生机,也不该就这样连累她。 “我已经写好了,”单子寅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迎程程,“只等你签字,你我之间便再无任何瓜葛。” 很难形容迎程程此刻听到他这番话的心情。 手边并无笔墨,迎程程血气上涌,直接咬破了手指,在该签名的地方画好押。 “你我之间,从此时此刻起,一刀两断!” 她说完片刻都不愿意再等,直接拂袖而去。 单子寅站在原地,目送她背影离开。 这次迎程程没有心思再坐马车,直接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 第一百七十四章 狼心狗肺 第一百七十四章狼心狗肺 迎程程回府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府里但凡有白色装饰,或者是院里的白花,她都看了不高兴,直接质问道:“是府里有什么丧事吗?为何要满屋子都是白色的东西?” 她很少这样发脾气,府里的人最开始都很疑惑,私下里都跑去问铁男,姑娘这是怎么了,还有人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老爷出事,受了刺激。 没过两天,迎湘仪的死讯便传到了府里来。 因为他是通敌卖国的大罪,因此人死了只是被直接拖去了乱葬岗,都不允许家里人收尸。 但府里人也没人想去替他收尸。 迎湘仪在世时,为了迎柏可谓是殚精竭虑,直到临死之前,还在为迎柏操心能不能出狱。 但迎柏被放出去之后,很快就去了怡红院。 他因为迎湘仪敏锐的洞察力,提前转移了不少迎春笑的资产,现如今已经同迎春笑丝毫关系都没有。 也因此,迎柏能光明正大地用这笔钱来逍遥快活。 他甚至都没想到要回迎府去接他娘出来。 刘氏如今在迎府的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 以往迎湘仪在的时候,刘氏当家做主,苛待下人都是常事,丝毫不记得自己也是贫贱出身,对上媚主,对下严苛,早就积攒了不少民怨。 大树 到现在迎程程来当家做主了,她倒是并没有刻意压制刘氏,但底下人总会见风使舵,早就不给刘氏好饭菜吃了。 短短几日,刘氏成了寡妇,儿子也才刚被放出来,自己也从府里当家做主的姨娘成了人嫌狗弃的外人。 迎程程见到刘氏头上戴了朵白花,本能就蹙起了眉头:“要为迎湘仪披麻戴孝,就趁早离开这里。” 刘氏几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有些难堪地别开头。 这个视角刚好能看见有人正摘下“迎府”的牌匾。 与此同时,“程府”的牌匾正被人挂上去。 这个府邸,已经几次改换天地。 时至今日,这座府邸总算是在迎程程手中,物归原主了。 刘氏回过头来,语带讥讽地问她:“姑娘是否要改名换姓?连这个迎字都不要了?” “这个名字是我娘取的,她从未因为迎湘仪的种种而看轻人,也没因为他的变心而让我姓程,”迎程程无所谓地笑了笑,“姓氏而已,我从不在意。” 她可以姓程,也可以姓迎,但这个姓氏本身并不为了延续迎湘仪这个人的香火。 迎程程本人是当真无所谓,不重要之人,唤她一声“迎姑娘”,不过是称呼而已,熟悉之人会唤她一声“程程”,这才是她从母亲那里继承下来的东西。 “这些年你虽未真心待我,却也碍着情面,没真正苛待我,”迎程程勾了勾嘴角,“其实从小到大我一直很羡慕迎柏,能有你这么个一心护着他的娘。” 刘氏愣了一下。 迎程程继续说:“迎湘仪也是真的疼爱这个儿子,将所有罪责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并且高瞻远瞩到提点迎柏提前转移资产。” 刘氏神情一喜。 迎程程冷笑一声:“别高兴的太早,他如今放出来,手头又有钱,可他来接你了吗?” 刘氏下意识反驳道:“柏儿定是在外头置办宅院,待一切妥当了再来接我……” “这些话哄我就罢了,可别连自己都哄住了。” 迎程程唤了一声:“铁男!” 铁男便从大门口过来:“姑娘,我正盯着他们挂牌匾呢!” “一块牌匾而已,随便挂一挂便行了,”迎程程指着刘氏道,“你在外头打听到的消息,快告诉告诉她。” 铁男看了刘氏一眼,这才兴奋起来:“二姨娘可能还不知道罢,迎柏已经放出来了!” “我自然知道!”刘氏梗着脖子,“柏儿必定是在外头置办好宅院了再来接我……” “二姨娘!”铁男夸张地叫了一声,“如今天光还亮着呢,怎么就说起梦话来了?迎柏从牢里被放出来,便径直去了怡红院!” 迎柏从前总去怡红院这事儿,刘氏早就知道,并且她还想了个坏主意,因为拦不住,又担心这件事被迎湘仪发现,便暗中怂恿着迎璜去了。 这迎璜还真上当,他去了之后便上了当,从此沉迷在姑娘们一声声赞美中,再也不愿清醒过来。 再被迎湘仪发现,刘氏便直接让他将迎璜吊起来打,迎柏之事就被遮掩过去,之后若被发现,也可说是他去怡红院找弟弟。 狗改不了吃屎,迎柏摆脱囹圄之后,第一件事竟还是去怡红院。 刘氏心中一酸,开口时都有些哽咽了:“他定是将银钱藏在了那里……” 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个儿都不信。 铁男乘胜追击:“迎柏从迎春笑转移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有去处,我正查着呢,等查清楚之后,桩桩笔笔都要追回来的!” 迎程程淡淡一笑:“迎柏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他是什么德行,你还能不清楚?与其期待着他来接你走,继续过你的好日子,还不如……” “你别做梦了!”刘氏忽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绝不会出卖我儿子来帮你!” “我什么时候让你出卖你儿子了?还帮我……”迎程程摇头叹息,“你帮不了我,我也不需要你帮,我只是想说,你若是还惦念着和迎湘仪的夫妻之情,他的尸首现在还在乱葬岗,你大可以去收尸。” 刘氏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他可是极刑之人,按大楚律例不许家人收尸……” 若是她去收尸,又哪来的银子安葬? 若、若是她去安葬被朝廷的人发现了,要连坐该怎么办? 她如今的处境已经够难了…… 迎程程有些感慨:“虽说我一直觉得迎湘仪落得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可他毕竟真心相待你们母子,到头来……” 到头来,辜负真心的人就该吞千根针,就该得不到旁人的真心。 “你收拾收拾,搬出去吧,留在这里我可不能保证日后不会为难你,”迎程程下了最后通牒,“三日后,你若是还不走,我就只能亲自请你离开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纸醉金迷 第一百七十五章纸醉金迷 迎柏在怡红院,可以说得上过得纸醉金迷。 因为迎湘仪提前嗅到了危机信号,嘱咐他将迎春笑最赚钱的几个铺面的盈利,都转移了出来。 迎春笑的账面上看起来是平的,其实就是一笔烂账,反正不管怎么样,到最后都需要一个人去顶罪,迎程程也好,迎璜和迎榈也罢,都没有正经管过迎春笑,推到他们身上的可能性比较小。 至于那个单子寅,他倒是管过一段迎春笑的账,可烂账是陈年老账,加上单子寅又有陛下和娘娘护着,于是迎湘仪也清楚,只能他自己来顶罪了。 老子在前头顶罪,总要图点什么。 他儿子现在就已经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 姑娘们环绕着迎柏,还有人疑惑地问了一句:“大公子今日来,怎么不见李旺?” 从前都是李旺跟在迎柏身边鞍前马后,就连今日陪着的是哪位姑娘、什么时候结账或是签单,全都是他来打理的。 谁知道她这一问,迎柏方才还笑着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姑娘被吓着了,立即从他腿上直起身来,却又被迎柏按着脖子压了下去:“你也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 大树 怡红院在大楚京城里开了这么些年,招待的贵客都是显贵,为了姑娘争风吃醋的也不在少数,若是这里连个能摁住闹事的人都没有,生意也就不必做了。 很快就有人过来了。 迎柏先前在这里,是没有闹过事的,就算是偶尔有些飘飘然,不顾后果地说些难听的话,也都有李旺去摆平。 今时不同往日了。 来人客气地冲他一笑,道:“都是姑娘不懂事,影响了公子的雅兴,请公子移步二楼雅间,小店找更好的姑娘来伺候公子。” 这其实也是试探,若是客人肯下这个台阶,老老实实去二楼雅间,也能接受其他姑娘,也就不会到下一步了。 还好迎柏虽然不懂其中弯弯绕绕,却对他们如此态度十分受用。 “把最好的姑娘都给我叫来,爷有的是银子!” 他肯下台阶,还愿意在这里花更多银子。 来的打手侧头朝阴影处的妈妈看了一眼。 老鸨朝他点了点头。 他这才换了旁人过来引路。 迎柏在不经意间躲过了一场危机,等到了雅间之后,也的确是如他自己所言,只要姑娘们伺候得他高兴了,花起钱来倒是十分痛快。 方才不小心得罪了他的姑娘捂着胸口来见妈妈。 “吓死我了,”姑娘惊魂未定,“那位大公子素来都会带着李旺,以往多少事都是李旺来办的,我不过问了一句,谁知他会反应如此大。” 妈妈想了想,招手唤人过来:“你去打听打听,迎氏究竟出了什么事。” 有官府的人浩浩荡荡闯进了迎府,这件事大楚京都上下谁人不知,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清楚内幕。 很快出去打听的人便回来了,张嘴便道:“迎府改换门头了,牌匾都换成了程府。” 姑娘还在等着看热闹,骤然被热闹吓着了:“当真是……被抄家了?” “倒是也没有,还是迎家的人在里头住着,不过主事的换成了他们家大姑娘。” 妈妈这才点头:“你们还年轻,当年的事不清楚。” 姑娘好奇地问了一句:“那大姑娘不是与将军府的小公子成婚了吗?为何门头会改为程府?” “迎老爷本就是赘婿,大姑娘母亲便姓程,”妈妈感慨道,“一眨眼十多年就过去了……” 她看向小厮问道:“迎府先前出事,是为的什么?” “消息瞒得很紧,我不敢再打听,”小厮回道,“尤其是事关迎老爷,所有人都不知他去向,只知道如今迎府改头换面成了程府,已是大姑娘掌事了。” 开青楼的,对待变天一事最为敏感。 妈妈立即就说:“想法子哄着那位大公子,先套出些话来,若是迎老爷当真出事,以后便不能再接待他了。” 赚银钱虽说是顶顶重要之事,但有些钱赚了恐怕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妈妈很快唤来几个更年轻美貌的姑娘,凑到她们耳边去吩咐了几句,姑娘们便答应着去了。 先前得罪迎柏那姑娘收拾好,又花枝招展地去接待其他客人,方才那小厮这才又说了一句:“妈妈,迎老爷恐怕是涉及到通敌叛国……” 妈妈瞬间瞪大了眼睛:“消息来源可靠?” “小人灌醉了那衙役,他才不小心说漏了嘴,”小厮低声道,“大公子原本也一同被抓进了牢狱,不知为何又被放了出来。” 妈妈当机立断:“立即去通知姑娘们,设法让那位活祖宗走!” 她蹙起眉头:“这事虽然眼下瞒得严实,可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不了多久,官府便会张榜,怪道大姑娘这么快便改换门庭……” 妈妈到底是经事更多,她连忙叫人来:“今日无论如何,教那位大公子将咱们这儿的账全给结清了,迎府犯下这么大的事,姓迎的死罪难逃!” 小厮也立即明白过来:“将军府若要同迎府割席,肯定会同大姑娘和离!” “和离……说不定是直接休妻!” 妈妈慌了,整理了一下头脸,立即说:“我要亲自去会会那大公子,今日不将我怡红院的账结清,休想出我这门!”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铁男便到偏院来告诉迎程程:“迎柏在怡红院吃白食、欠赊账,被人打了。” 迎程程丝毫不意外:“欠账还钱,天经地义,他还不上钱,挨打也是应当的。” 但铁男又说:“二公子去替他担了保。” 迎程程这才蹙起眉头:“二哥疯了?他哪儿来的钱?” 平日里迎璜自己都经常赊账,到年底了怡红院的人上门来要钱,他就会被迎湘仪吊起来打一顿。 他不可能还有钱去管迎柏的闲事。 铁男也很无奈:“因此连带着二公子一同被打了……” 这可真是让人头痛,迎程程起身:“我总不能看着他被人打死,走,去看看。”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损清誉 第一百七十六章有损清誉 迎程程到的时候,迎璜正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起来,见到她还咧嘴笑。 而迎柏早就不知去向了。 迎程程想骂人的心已经溢于言表,憋了半天才忍住,问了一句:“你又在这出什么洋相?” 其实就连怡红院的姑娘们都发现了,迎璜已经有一段时日没过来了,这次再来时,也不是原先那种地主家的傻儿子造型。 摆脱了夸张的衣着,换上得体的服饰之后,连带着他那张脸都显得没那么难看了。 而且他脾气好得很,被迎程程当着众人面这样骂了,也不恼,还笑呵呵地说了一句:“我是替迎柏受过呢。” 他还知道不叫“大哥”了。 迎程程憋着气:“你们倒是兄友弟恭,你替他受过,他人现在在哪儿呢?” “他跑啦,”迎璜竟然还喜滋滋的,“我小时候有一次掉塘里了,是他去叫人把我救上来的,我欠他一条命,如今还给他啦。” 迎程程气得不行:“你是不是忘了那次是迎柏将你推入塘里的?” “没忘,一码归一码,”迎璜好脾气地解释,“现在他落难了,情况不一样,若是落井下石,妹夫都会教训我。” 简直让迎程程不知道从何开始骂起。 大树 她忍了又忍,才尽量心平气和道:“我和单子寅签了和离书,他现在不是你妹夫了,不要再乱叫了。” 不等迎璜开口,迎程程又道:“而且你对单子寅有什么误解?他在战场上如何作战的你是没见到,迎柏做出那些事,害死了多少前线将士和无辜百姓,你这不叫落井下石!” 但迎璜打都已经挨了,这时候被骂也只知道咧嘴笑。 迎程程怒其不争,回头一眼看到怡红院的妈妈。 那妈妈连忙迎上来解释:“是手底下人没能分清迎柏和二公子,那迎柏狡诈,垂着头称打错了人,说他是二公子,这才……” “无妨,打得好,这家伙就是欠打,才会长教训,”迎程程问,“迎柏欠的钱都结清了吗?” 妈妈点头:“姑娘放心,他方才跑的时候,有我们的人追上去,不结清这钱,他跑不了。” 他们做这样的生意,若都让人欠账不给,还赚什么钱? 迎程程相信他们的确有这个本事将钱讨回来,便只是说了一句:“迎柏和迎湘仪通敌叛国,迎湘仪是证据确凿,已被处死了,迎柏恶贯满盈,也是迟早的事,他若是欠你的钱,现在不要,到时候就只能暗自吃亏了。” 妈妈震惊了,他们才打听到的事,官府都三缄其口,她竟然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了? 但迎璜看上去也不怎么震惊的样子,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迎柏这人吃软不吃硬,你们拍马屁比动手效果好。” 妈妈于是就这样震惊地看着迎程程揪着迎璜的耳朵,把人给带走了。 他们迎家也真是稀奇了,老爷被处死了,他的子女竟然都有心思来青楼买醉,而且迎程程如今才是那个当家做主的人,她看不起迎柏,却很明显对迎璜还有兄妹之情。 妈妈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心中忍不住的感慨。 迎璜虽然被妹妹揪着耳朵带走,也没有丝毫觉得没面子,还笑呵呵的。 他笑得迎程程都不理解了,松开手问他:“我都把你这样拎回来了,你还笑?” “若是我头一回进怡红院,便有人能来拎着我回家,我可能也不会再去第二次了。” 迎璜咧着嘴笑,还是那副憨憨的样子,但迎程程再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来由一软。 他兴冲冲地说:“小妹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去了,妹夫……子寅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有所担当,我有自己该做的事、该承担的责任!” 单子寅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空同他说这些。 迎程程心情有些复杂,但若是迎璜能有这样好的变化,也是好事。 “日后迎春笑分给你的这一半,那些铺面都要打理,你不懂这些,我去替你,”迎璜笑得格外憨厚,“你放心,账目我保证全都向你汇报。” 迎程程这回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问道:“这也是单子寅教你的?” “他提醒我,迎府除了这么大的事,如今又改换门庭,成了程府,你一个人要掌管一半迎春笑的产业,本来又不熟悉,我和迎榈得多上心帮帮你才行。” 迎程程有些意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日,”迎璜咧嘴笑,“我去怡红院之前,他刚提醒的我。” 单子寅这段时间领了个皇差,大刀阔斧地办了不少事,也得罪了不少人,日日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入宫去面圣,都没空绕道去坤宁殿看看娘娘…… 他竟然有空来同迎璜说这些。 “你最近离他远一些,”迎程程硬梆梆的开口,“他最近得罪了不少人,肯定很多人想逮着他揍一顿,你离他太近,到时候连你一起揍了你都不知道。” “子寅也是这样说的,他说有些事必须得有人去做,他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只能进,不能退,说今日是他来见我最后一次,说是不能连累我。” 本来迎程程这样说,也是没话找话,没想到单子寅连这些都考虑进去了,倒显得她为人小气又计较。 迎璜还兴致勃勃地说:“从前我都不知道,迎春笑如此赚钱,而且子寅说,要我们给绣娘们涨工钱。” 迎春笑先前的问题,单子寅已经有了结论,主要就是迎柏克扣工钱,又在原料上偷工减料,还在外头做各种仿制品。 因此若想维持好迎春笑的生意和口碑,首当其冲的就是保证品质,那就得从源头抓起。 单子寅连解决办法都已经替他们想好了,具体去办事的人也替迎程程安排好了。 迎程程觉得单子寅这人挺别扭的,想见他一面可以说难如登天,可他好像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替她规划和筹谋。 “他为什么不亲自同我说?” 迎璜挠了挠头:“他说……这样有损你的清誉。”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孕吐 第一百七十七章孕吐 迎程程半天没吭声,实在是过于无语了。 成亲了快一年,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到现在和离了,想起来要顾全她清誉了。 成亲之前怎么没想过这事儿,还到处说她是母老虎? 现在她母老虎的名声都臭了,恐怕还得再加上一个克父克兄的骂名。 迎璜见她脸色不好,还说:“子寅说你不能只顾着忙,还是要依时用膳的。” “都已经和离了,就不劳他再惦记着,”迎程程板着脸,“你现在怎么回事,动不动就子寅说、子寅说的,你自己没长脑子吗?他说什么你就信?” “自然不是,但他说的这个是对的呀,”迎璜又挠了挠头,“我也是思考过的,而且我问过铁男了,你怎么回事,为何不好好吃饭?” 用膳什么的,是他们将军府和宫里的人喜欢说的,迎璜是觉得,吃饭就是吃饭。 他这样一问,还真把迎程程给问住了。 她自己还没意识到,好像的确是有日子没好好吃饭了。 事情实在是太多,她还真没顾得上,而且好像也没觉得饿。 迎璜拉着她回去,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时间点。 偏院的小厨房已经备好了午膳,都很精致,每一份的分量都不多,\b迎璜看了还觉得无语:“你吃猫食儿似的,这么点能吃饱?” 大树 铁男在一旁撇嘴道:“\b就这么点儿,姑娘还吃不了呢,每日到最后都让我吃了。” 迎璜惊了:“这么点儿还吃不了?” 坐下之后,迎程程就蹙起眉头,嫌弃地看着桌上的那几道菜:“什么味儿啊,闻着就想吐。” 迎璜诧异地看了铁男一眼。 铁男耸了耸肩:“姑娘最近闻什么味儿都觉得冲,觉得想吐。” 迎璜下意识说了一句:“你不是怀孕了吧?” 他这样一说,迎程程和铁男同时一愣。 但迎璜还在自顾自地继续说:“你与子寅成亲也有一年多了,说和离就和离,但我能看出来,你们感情一直都是很好的呀,为什么非要分开呢?” 铁男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她看着迎程程的目光也充满了意外和恐惧。 迎程程心中也开始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想。 她很快看着迎璜问道:“你能联系到单子寅?” 迎璜摇头:“每次都是他来找我,而且他还说再联系会连累我……”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联系到他,”迎程程说,“就说我最近吃什么都吐,他若是不亲自来替我把脉,我就去外头找大夫了。” 迎璜吃了一惊:“你真怀孕了?” “还不知道,”迎程程面无表情地说,“你再不去找单子寅,我急……” 她一句话没说完,就脸色一变,跑到一旁,大吐特吐了起来。 铁男立即跟上去,替她轻轻拍着后背顺气。 迎程程吐了很久,她这些天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实际上没什么东西可吐,吐到最后只有水了,后来只剩干呕了。 迎璜在一旁看着,脸色变了又变,想帮忙可帮不了一点忙,最后只能对铁男说:“你在这里照顾程程,我马上去找子寅!” 单子寅从一早醒来开始就一直右眼皮直跳,去了几个铺面找了好几个吃里扒外家伙的麻烦,等到坐回将军府书房里的时候,仍旧眼皮直跳。 玉枢也觉得奇怪:“公子,我今日也总是心神不宁的……” 很快书房门就被人从外头一脚踢开了。 迎璜那张丑脸立即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玉枢眉头紧锁:“二公子,将军府有将军府的规矩,您就这样一脚踢门……” 迎璜立即道:“程程要见你,子寅。” 单子寅下意识摇头:“眼下我不便去见她。” “她最近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她说你若是不去见她,她就去找别的大夫。” 单子寅顿时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啊,她就是这样说的,原话转述给你,”迎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我看她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你老实同我说,她是不是有孩子了?” 单子寅双腿一软,还好玉枢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玉枢很快道:“公子别急,我去安排,今日就能见到少夫人,保证不会让旁人发现。” 迎璜觉得这还真是没办法不让人发现:“若真是有了孩子,不出两个月程程便要显怀了,这还如何瞒得住?” 单子寅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个发展,顿时有些坐不住了:“玉枢去找……找专做孕期餐食的厨娘,做些味酸之食,再去约程程见面。” 让她至少可以在偏院里好好休息一下。 玉枢哪里知道何处有专做孕期餐食的厨娘?但他立即答应下来,否则怕单子寅当场就要急死。 “你们真是有意思,我说呢你怎么专门来见我,就是要避开程程,”迎璜啧啧两声,“你们都有孩子了,还和离什么?” “我不知道……” 单子寅是真的不知道迎程程会有孕,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瓜子。 但迎璜想了想,也说:“不过程程恐怕也是才刚发现,在这之前还一直四处乱跑,今日才发现了,估计是想找你商量这个孩子是要是不要。” 单子寅脸色十分难看,一夕之间信息量太大,先是知道迎程程有了孩子,然后想起来他们现如今已经和离了,最后再被迎璜提醒,迎程程很可能不会要这个孩子。 心情大起大落,根本无法面对可能的后果。 玉枢连忙安慰他:“公子先别急,若是少夫人不想要这个孩子,自己找个郎中买些药便是了,何必非要告诉公子呢?” 以迎程程的脾气,能自己解决的事,根本不会麻烦别人。 她现在让迎璜主动提出要见面,肯定就是想留下这个孩子,要找单子寅商量,这孩子该怎么留,留下之后,将来如何抚养。 单子寅打起精神:“你说得对,有什么都得见面之后再说。” 他看向迎璜道:“二哥回去转告程程,等我安排好地方,就派人去告诉她。”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留子去父 第一百七十八章留子去父 单子寅坐在包间里等迎程程的时候,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好在迎程程从不是刻意折磨人的性子,她来得也很快。 迎程程进门的时候,单子寅下意识起身迎了过去。 但迎程程伸手拦住他靠近自己:“你身上有股味儿,我闻了要吐。” 单子寅连忙抬起袖子左闻闻、右嗅嗅。 铁男还解释了一句:“姑娘现在的嗅觉超乎常人,一早已经嫌弃过我了。” 玉枢凑近去安慰单子寅:“公子身上并无异味,想是如今少夫人对气味比较敏感。” 单子寅便吩咐玉枢:“去弄些熏香来。” 铁男和他一起出去置办,嘴里还嘟嘟囔囔:“得用水果才行,姑娘现在只能闻得了果香……” 等他们都出去之后,迎程程才伸出手放在桌面上。 她是手心朝上放着的:“把脉吧。” 单子寅将手指搭上去时,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往来流利,没有涩滞感,如同溪水潺潺,顺畅而有力。 脉搏跳动圆滑,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仿佛珠子在盘中滚动,既不过于浮散,也非沉陷不起。 脉象往来之间有一种由尺部向寸部回旋滚动的感觉,这是胎气鼓动、胞宫系于肾的直观体现。 寸、关、尺三部脉象均匀,且滑利不绝…… 的的确确是滑脉没有错。 大树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其实异常不舒服有些日子了,我都提不起精神去练兵,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早起,如今根本睡不醒,”迎程程淡定地看着他,“你确定是有孕了?” “的确是滑脉,”单子寅看着迎程程,“你打算怎么办?” 迎程程蹙了蹙眉:“什么怎么办?” 单子寅低下头:“若你不想要这个孩子,还是趁月份不大时,便将药吃了,虽对身子无可避免地有损伤,但会比月份大了之后少遭些罪。” 迎程程仿佛没听懂似的瞪大了眼睛问他:“你想让我打掉这个孩子?” 单子寅立刻解释:“不,孩子的去留由你来决定,我只是担心你不想要,那么宜早不宜迟。” “为什么不要?”迎程程仿佛不明白他的逻辑,“我让迎璜去联系你,最主要就是为了要你一个态度。” “我……”单子寅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我自然是想要这个孩子,但生育的苦是你来吃,所以我没资格决定它的去留。” “你有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迎程程松了口气,“别忘了你说的话。” 单子寅以为她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强忍住内心的酸涩,故作轻松地说:“到时候还是得有人照顾,迎府中正是换人手的时候,没几个贴心人能用,铁男又是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恐怕也没伺候小月子的经验……” “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留下,至于生下来之后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可别想抢。” 单子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迎程程打断了,而且态度非常坚决。 她见单子寅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又强调了一遍:“这是我的孩子,我们已经和离了,我没打算逼着你负责,但这个孩子我非要不可。” 结果单子寅陡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忽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当真愿意留下这个孩子?” “你什么时候聋了?” 一句话到底还要重复几次? 迎程程觉得自己现在的脾气大得很,而且是脑子清醒地知道自己脾气大得不正常,可就是控制不住。 单子寅看到她胸口上下起伏,明显是在克制自己的脾气。 换作平日,她早就要龇牙咧嘴地动手了。 不行! 不能让她动手,现在动起手来,伤害的可是两个人! 单子寅立即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愿意把孩子留下可真是太好了,只要你肯生,我必定负责到底!” “我用得着你负责?”迎程程冷笑了一声,“不过是看在你是孩子亲生父亲的面子上,给你一个知情权,你不想要最好,我养得起!” “我从未有过不要孩子的意思,不过是担心你不想要,因为生育的苦是你吃,我不愿因为自己的私心,害你受苦……” 单子寅很急切地想解释清楚自己的出发点,但迎程程仿佛陷入一种魔咒,只能听得进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顺便再通知你一件事,迎柏现在下落不明,虽说通敌一事,被迎湘仪都揽了下来,暂时没证据证明有迎柏的事,但我不可能善罢甘休。” 单子寅越听越心惊胆战:“你打算怎么办?” “迎柏从小长在京城,他花天酒地惯了,出了京城根本活不下去,现在还没了李旺在一旁替他张罗,想在这里瞒住行迹,于他而言不太可能。” 单子寅总算是听明白了:“你打算让李旺去找人打听他的下落?” “找到人只是第一步,”迎程程态度十分坚决,“我到底还姓着一个‘迎’,迎家出了这样的人,我必须要清理门户。” 这也的确是迎程程的性格,她在战场上也是浴血奋战,从来没有躲到过将士身后过。 迎柏若只是在外头做假货,影响了迎春笑的生意,现在他不能再插手了,迎春笑的生日总能救回来,迎程程不会如此计较。 可他竟然敢通敌,还敢卖国! 因为他,死了多少前线将士,死了多少边关百姓。 迎程程根本不可能任由迎柏就这样被迎湘仪从他们做过的那些腌臜事中解救出来,继续拿着他从迎春笑转走的那些钱去逍遥快活。 单子寅原本打算好的一切,现在都要推翻重来了。 必须从长计议,再次筹谋。 但迎程程显然没有需要他来筹谋的意思,她直接说:“这件事我知会你一声,若是你拦我的路,我是不会因为你是孩子父亲而跟你客气的。” 单子寅眉头紧紧粗起来:“程程,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若总是瞻前顾后,事就永远办不成了,”迎程程打断他,“我办的事与你无关,孩子也与你无关!” 她这是打算……留子去父?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双方困境 第一百七十九章双方困境 迎程程的确就是这样打算的,并且在确定自己有孕之后,已经快速制定好了一切计划。 铁男看她一直忙忙碌碌,还在好奇:“姑娘,咱们这只是做做样子给姑爷看吧?” “说了不要再叫他姑爷,我跟他已经没半分关系了,”迎程程还在吭哧吭哧地在纸上写字,写着写着还感慨了一句,“我这字是真不好看啊。” 铁男稀奇道:“姑娘从前不是说,只要功夫深,识得字便足够了,要写那么好看做什么?” “从前不懂事,把所有事都想得很天真,以后有了孩子,便不能再这样了,”迎程程道,“要请个脾气好些的先生,从小抓起。” “姑娘还真打算将这个孩子生下来?”铁男吃了一惊,“去找姑……去找单子寅不是商量如何打掉它吗?” “为何要打掉?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盼来的亲人,我会爱它,就像娘当年爱我一样,”迎程程很理智地说,“只是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总该有知情权。” “可姑娘想没想过,陛下当初的圣旨里可明确写了,你与单子寅之间的第一个孩子,得跟他姓单!”铁男提醒她,“到时候这孩子连姓都不能随您!” “我们已经和离了,和离也是陛下应允的,既然都已经和离了,那么我的孩子跟他还有什么关系?” 大树 铁男一时没绕过来:“怎么会没关系呢?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啊!” “你格局打开一点,”迎程程耐心地提点她,“这个孩子是我的,父亲是谁,陛下怎么知道?总之它是在我和单子寅和离之后才出生的,我说孩子父亲是谁就是谁。” “那姑娘打算说孩子父亲是谁?” “不知道。” 迎程程大剌剌道:“就说我喝醉了,孩子父亲是谁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我的孩子,所以这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会让它姓程。” 她自己没打算改回母姓,那是因为现在的名字是她母亲取的,以母姓为名,也是最好的纪念。 但孩子可以跟她娘姓,将来继承整个程府和迎春笑。 铁男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单子寅没这么好说话:“可单子寅知道姑娘腹中是他的孩儿,他能答应?” “他已经答应了,”迎程程撇了撇嘴,“不然你以为我为何非要去见他一面不可?就是要他愧疚,要他在还没想清楚的时候答应我所有的要求。” 铁男跟着她家姑娘从小一起长大,还真没想过她家姑娘能有这样的筹谋。 迎程程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直接摆了摆手:“我还是你那个什么都想不到的姑娘,这件事能想到这个程度,纯粹是出于对单子寅的了解。” “可若是等他回过神来了……”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 迎程程将写好的东西扬起来晒干墨,再看一眼仍然十分嫌弃:“要论起\b读书写字,孩子到时候还得让它爹启蒙。” 铁男发现迎程程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可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要找玉枢打听打听。 玉枢来得比较迟,铁男已经在他们约好的馄饨铺上吃了三碗馄饨了。 “你再不来我都要吃撑了,”铁男没好气道,“你吃吗?” 玉枢点头,朝老板招了招手:“给我来碗虾仁馄饨。” 他坐下来等馄饨的时候,铁男直接问:“我家姑娘有孕一事,你家公子什么反应?” “公子近日就跟丢了魂似的,”玉枢叹了口气,“等回过神来,就开始各种准备孩子用的东西,连启蒙的书都备好了……” “这倒真是和我们姑娘心有灵犀,”铁男也跟着叹了口气,“他们二人都这样期待这个孩子,到底为什么要和离?” “公子有公子的打算,我哪能知道呢,”玉枢从伙计手中接过馄饨,低头吃了起来,“你怎么吃这么几碗?在府里吃不饱?” “姑娘害喜害的厉害,偏院、乃至整个府里现在都不敢做些有味儿的饭菜,”铁男摊摊手,“我近日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借口出来,吃顿饱饭。” 玉枢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公子每日都在小厨房里捣鼓,说要给你家姑娘送些有营养又能让她不吐的食物,我们每日试菜都要撑死了……”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玉枢忽然建议道:“你家姑娘现在是何口味,或是对什么味道最敏感和方案,你最清楚了,不如你来将军府替你家姑娘先试试菜?” 这样一来,就解决了他们两人的问题。 铁男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到时候寻个由头,去尝尝你家公子的手艺。” 玉枢眼睛一亮:“那不如今日就去?” 铁男摸着自己有些发胀的肚子,神色为难地开口:“今日便还是算了吧……” “今日你就当先去试试,若是实在难吃,下回也不必再去了,更不需要再费心多想些理由出来。” 铁男一想也是。 迎程程现在孕期反应比较严重,随时都可能找她,离不开人的时候比较多,今日反正已经出来了,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日就去! 于是玉枢连忙结清了馄饨钱,带着铁男回了将军府。 单子寅正在小厨房煲汤。 其实接下来只需要文火慢炖,可他非要守在火炉旁,说是没人盯着,汤容易烧干。 旁人都拗不过他,便只能由着他去了。 等铁男到的时候,颜悦已经过来了,正叉着腰在一旁骂单子寅:“多少事还等着你办呢,你缩在小厨房算怎么回事?” “陛下吩咐的事,不曾耽误分毫,我总该有自己的生活。” 颜悦见到单子寅这个态度,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好意思说自己的生活,你就这样同程姐姐和离,你想过她如今的生活吗?” 玉枢及时跑了进去。 “公子,铁男来了!” 单子寅肉眼可见地精神一震,他看向铁男时,眼睛里总算有了一些光。 颜悦还想说什么,但单子寅已经毫不客气道:“玉枢,送客!” ------------ 第一百八十章 清理门户 第一百八十章清理门户 铁男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玉枢将颜悦给请了出去。 颜悦走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单子寅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双眼放光地看着铁男问道:“是你们姑娘让你来找我的?” 这可真是想太多了。 铁男老实交代:“是玉枢请我来试试姑爷您做的菜。”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又没能改口,在单子寅明显更亮了的眼神下,又纠正道:“哦现在不能叫姑爷了,我们姑娘纠正过好多回了。” 于是单子寅的神情又黯了黯。 但他很快打起精神:“你家姑娘近日怎么样?” “不怎么样,孕期反应特别严重,府里只要烧火,她就能吐,请了大夫也不管用,什么都吃不下,勉强自己吃进去,很快又能吐出来,人越发瘦了。” 玉枢这时候送完人回来,刚好听到铁男这句,就接了一句话:“小时候听将军府的老嬷嬷说过,女子孕期口味同平日里大相径庭,有喜欢辣的,也有爱酸的……” 铁男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怪道姑娘最近爱上了吃酸橘子。” 爱吃酸? 单子寅顿时有了数,立即道:“你再坐坐,我去做一道她可能爱吃的。” 铁男就这样看着他兴致勃勃地起身,看着玉枢替他重新传好了围兜,主仆俩高高兴兴地又围到炉灶边去了。 也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什么。 同一时间,迎程程在偏院里吐得天昏地暗,管事的到处找不到铁男,正急得团团转,忽然迎头撞上了来汇报生意情况的李旺。 “哎哟我的李掌柜,现在可不是去找姑娘谈公事的时候喂!”管事的连忙拉住李旺,“姑娘不舒服……” 李旺心一惊,下意识就想要去将此事告诉单子寅。 但细想想又觉得不妥,单子寅让他来帮迎程程打理铺面的时候就直言说过,忠仆不侍二主,小心两头不讨好。 因此李旺自打来帮迎程程做活路之后,就没再私下和单子寅联系过了。 可他又想起来,单子寅也说过,若是事关迎程程安危之事,不论多不合适,都必须第一时间让他知道。 李旺从前在迎柏身边做事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在一个主子身边待得久,就得先摸清楚主子的性情。 单子寅这人看起来很随和,而且平日里也从不苛待下人,但他若是打定了主意之事,就连陛下和娘娘都拉不回来。 李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先迈步走了进去。 迎程程刚转身过来看到他,就立刻脸色一变,扭转头大吐特吐了起来。 李旺:“……”也是不至于看到我就吐成这样吧? 等迎程程好不容易缓过来,略带抱歉地解释了一句:“不好意思,我……” 话还没说完,又脸色一变,扭头继续吐了起来。 李旺:“……”好像不是针对我,她纯粹是自己想吐。 他很有耐心地等着迎程程缓过来。 迎程程面如菜色地说:“你方才去过哪儿?身上的脂粉味过于重了些……” 李旺平日为了推销货物,肯定会跟一些喜欢用脂粉香料的女子打交道,以往每次过来,迎程程都没这么大反应的。 他忽然灵光一闪,都没来得及过脑子,直接便问了出来:“姑娘可是有了身孕?” 这事根本瞒不住。 尤其再过两个月,都要显怀了。 迎程程也就坦然点头:“是。” 李旺一句话脱口而出:“是单公子的?” “不同我抢孩子,这孩子就是他的,若是要同我抢孩子,这孩子是谁的也不会是他的。” 迎程程这话倒是很符合李旺对她的刻板印象。 李旺还是不明白:“你一个女子,身边带着个孩子,多不容易,将来若要再嫁,也是拖累……” “我虽是女子,但你最清楚我如今坐拥多大的产业,迎春笑当初若不是连陛下都看中,也不会强行为我和单子寅赐婚。” 当时单子寅有意闹得满城风雨,她迎程程也算是托福成了这京城中人尽可知的母老虎。 “再嫁?”迎程程说着轻笑了一声,“你以为像我如今这样,还需要再嫁?像我娘那样,还是像我先前那样,招个上门女婿,来算计自己分我家产?” 她一番话说的李旺哑口无言。 但他总觉得单子寅不是算计迎程程、要分割她家产之人。 但单子寅的的确确又分走了迎春笑一半的产业,连他自己都无从解释起,更何况李旺一个外人? “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什么事?”迎程程问道。 李旺这才想起来正事,将生意上的事一一同迎程程汇报了。 迎程程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的,最后只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用了你,自然就信你,这些事我不懂,你才是行家。” 李旺本想客气一两句,可又想到迎程程本就是敞亮的性格,便直接点了点头。 谁知道迎程程的话还有下半场:“今日你不来,我也有事要找你。” 她看着李旺问道:“你从前跟着迎柏那么久,当对他很了解才是。” 迎程程是敞亮人,有什么事都会摊开来说,但她不是会故意伤人的性格。 李旺猜也该猜到,单子寅不可能多管闲事,将迎柏先前对他做的那些腌臜事到处去说。 迎程程肯定是不知道,所以才会这样当面提出来。 李旺点头:“算是了解,姑娘是有什么事?” “他如今人下落不明,但官府只是苦于没证据,才暂时没抓他,通敌叛国可是重罪,官府办案要讲证据,我迎程程清理门户,只有手段!” 李旺一愣:“姑娘是要找到迎柏下落,清理门户?” “很显然是如此,而且我手头也正在收集一些证据,来证明通敌叛国一事,不止是迎湘仪一人主意。” 迎程程冷笑一声:“我一定会将他重新送回大牢里去!” 李旺心头一震,正犹豫是否要将迎柏从前做过的那些烂事全都和盘托出,就见迎程程脸色又一变,冲到一旁去,又吐得天昏地暗起来。 ------------ 第一百八十一章 达成合作 第一百八十一章达成合作 李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幸好铁男及时倒了一杯温水过去送给迎程程,迎程程喝了之后才好一些。 她淡定得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能找得到迎柏的下落吗?” 李旺的思路也跟得快,他只略微思索了一下 史迪威将军连委座都不放眼里,但面对楚可天却恭敬有加,楚可天发电报说想见面,史迪威将军竟然立即冒着极大风险,从印度赶了过来。假如换成委座有召,史迪威绝对不愿意冒如此大风险,必然会找理由推托掉。 昌平长公主那一次也是对着杨夫人直接疯了,然后就拼命了,当场就要杀了杨夫人。 意志变得懒散的队伍在催促下继续向生槃之地而去,遗迹裸露在地表之上,嶙峋的废墟让人感慨万年前王都的伟大,巨大的城楼与堡垒不比如今的贵族城堡制式要差劲多少,似乎万年来这些建筑的原本风貌未曾改变。 可是德妃却先一步开口了,:“陛下,虽然荣郡王犯了错,可到底是臣妾的儿子,陛下已经将他贬黜出京,可否让臣妾将他带回去,臣妾也自请降罪,自愿禁足一年,以示惩罚。”德妃十分诚心的说道。 而箭矢,超过五十米就下坠了,你想把箭矢射到三百米都得直接瞄准天上,连目标都看不见,你怎么精确射击。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令人大跌眼镜,关羽几乎从一开始便占据着优势,十座足有十四米高的冲车不断地冲击着广鞍县城。 江木所见过的,在底蕴上不弱于这个元育仙君的,只有道君殿的寥寥几位。 楚云萝跟在他身后也不紧张,因为她已经基本确定这位神医是恭亲王派来的了。 赵圭臬说完轻哼着歌,弑君在赵圭臬的手中闪烁,仿若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四种阵式,对于江木自身消耗几乎为零,都是借助天地中的四象之力。寻常仙人,想要借助天地之力,非领悟万物玄奥的玄仙不可。 修炼一途,药材资源可是很宝贵紧缺的,从来没有用不完之说,沐云最喜欢的就是白捡这等大便宜了,当即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就将这箱药材统统收入储物手镯,其余世俗的珠宝财富则看也不看一眼。 第二天醒来,苏茜一睁眼就看到萧澄躺在身边,沉寂的目光似要把她吸进去。 知晓卫庄不屑撒谎的个性,盖聂信了,心底微松,知晓嬴政无大碍,目光炯炯有神的泛着强烈的战斗意志。 于是,当我往王宫外面走的时候,大魔导师风振紧随而至,而他身后还有几个高级法师也就跟着我们一路走了出去,嘿!还是有不少人是比较开明的,也或许他们对风振已经尊敬到了一个高度,所以可以义无反顾的跟随。 “柴歌。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他轻轻的摸索着柴歌的下巴。 萧先生,看透不必说透,你丫懂这个道理吗?你现在这情况,摆明了吃着碗里惦记这锅里。 就在叶凡期待的眼神下,碰触的灵魂炼鼎的青鼎残片,就像是有了灵魂一样,剧烈的震颤起来,而操控着灵魂炼鼎的叶凡,也掌握到了青鼎残片中的一丝一毫。 雪地冰屑飞扬,粗糙的前肢研磨出深深的沟痕,大嘴张开,浓郁的血腥味混杂在寒风之中扑面而来。 ------------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的牵挂 第一百八十二章他的牵挂 迎程程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桌上一大桌子的菜,疑惑地抬头看向李旺:“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要来负荆请罪?” 李旺笑了笑:“姑娘明明见到我并未带荆条过来,怎么会是做了对不起姑娘之事?” “那你这一桌子,难道是突发奇想,想改行当厨子?” “姑娘如今有孕在身,什 兰丰元听见这一声,差点跳起来自己跑去开门,所幸身体一离开靠背,就想起应有的架子,遂指挥阳朔去开门。 “自古出嫁从夫、老来从子。芳儿现在有麒儿已经很满足了、、、”姜芳拉着儿子的手说道。 此言道尽天下事,莫过于一个利字。虽然太史公此言有些太过悲凉,但无疑确是真理。天下者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情难留,爱难守,树倒众人掩面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人一琴一香炉,此情此景,虽说唯美异常,但总归不和当前情势。 雷帝摧毁的星辰越来越多,星空暗淡了很多。再观雷帝一脸疲惫相,显然遭到了皓月星空的反噬,没了星光的加持,魂能也虚弱不少,气息也不在那么咄咄逼人。 两边还在下雨, 中间却离奇的干燥了起来。看着被强行分成两部分的乌云,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魔域沙龙轰然崩塌,天空仿佛失去支柱,塌了下来,漫天黄沙天河倒泻般落下。 卢祖望没来大恩不言谢的那一套,满脸激动的来回握拳、伸手,瞬即又从脖子上摘下一枚勾云龙形玉佩,塞到郭客手中。 戴面具的男人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雇佣兵语气之中的嘲讽。没有丝毫的心软,他这次连冷笑都没有,直接又是一发子弹了结了对方的命。 “雪莉,这样……这样那个不太好吧,这个,我们都还年轻……”蓝幽明觉得自己的腿肚子一直都在打颤。 刀说:滚球,也只有你这个异类可以看到我们。其他人全是有眼无珠的盲人,连我们面也没见到。 “既然不让白死,就说说你知道些什么?”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墨子云猛地回头,看到林白凤站在牢门外,双手背后看着墨子云。 卡蕾忒紧走几步后最终在踌躇中停了身,目光撒向他一路离去的方向,她现出整脸的忧伤。 随着魂决的运转,脑海内的那些无数冤魂纷纷惨叫出声,化作道道青烟消失不见。 父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在那个时候,你便想到樱儿会有今天吗? 虽说一直都在关键位置上,可毕竟是很长时间,都没有捞到大仗打,这让李子元多少有些郁闷。只能看着自己的老战友,跟随外线出击的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先后参加了陇海路作战和出击鲁西南,一场大战打的比一场精彩。 如果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尹恒是肯定不会出手的,李天佑现在感觉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继续交战下去,并且祭祀之力在手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消化,这样拖下去情况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 炼金士协会的飞舰上,正在进行的,对默克多炼金塔的反控制程序,忽然被中断,显示……对方的主控光脑筹算仪没有了? 即便这次缴获了不少的日本重挽马,可这些马不是一个团级部队能够养活起的。部队现有的五十几匹土产骡马,已经到了可以承受的极限了。即便是这样,日常所需的草料,也经常让李子元头疼。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苦难过往 第一百八十三章苦难过往 又到年尾。 街头巷尾充满了过年的气氛。 许多铺面上都张灯结彩,贴着春联,还有穿着红袄子、头戴虎头帽的小孩儿从街头跑到街尾。 李旺出门前忘了带手炉,出来的时候被凉风一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单子寅给迎程程备的餐,全都有小炉子在食盒里煨着,就是怕途中有什么事耽搁了就凉了。 眼下来看,就算路上没什么事耽搁,也会凉透。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上了心,自然所有事都会连带着费心去考虑周全。 凉风一吹,有个小孩儿打了个喷嚏,很快便有个妇人跑过来,一边埋怨,一边将小孩儿给抱走了。 李旺想起来他小时候,有一回也是快过年的时节,他娘从外头拿了一碗肉回来,让他和妹妹两人都高兴得不得了。 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娘从来都是紧着他先吃的,偏偏那一日,李旺的手都伸进了碗里,还是被他娘给打出来。 “先给妹妹吃。”娘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但天太冷了,李旺以为娘是被动得在发抖。 妹妹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吃的时候表情还有些不敢置信。 那一碗肉全都让妹妹一个人吃了,娘不肯吃一口,也不准李旺吃一口。 从小便被娘宠坏了的李旺还有些不高兴。 大树 当天晚上他便听到了哭声。 娘在哭,妹妹也在哭。 天还没亮,妹妹就被哭着送走了。 怪不得。 怪不得从前只能喝得上汤的妹妹,昨日吃了一整碗肉。 原来是因为她已经被卖掉了。 那时候连李旺也还小,不明白妹妹被卖走了是卖去做什么。 “娘,妹妹是被卖去给人当媳妇儿吗?” 平日里几个小子凑在一块儿,也会逗趣,说谁谁谁将来娶谁谁谁当媳妇儿。 李旺能想到的,也便只有这个。 娘一声不吭,只知道呜呜的哭。 到最后李旺才知道,妹妹是被卖去了青楼。 他还花了些功夫找到那家青楼去,偷偷溜进了他们的后院,看见妹妹穿着得体的衣裙,坐在圆凳上弹着琵琶。 看上去这个青楼对妹妹还挺好的。 直到他知道,青楼究竟是做什么的。 李旺回家找他娘大吵了一架,然后才知道,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并且娘已经病入膏肓,根本没有银钱来治病,已经时日无多了。 娘用妹妹卖身的钱,给李旺谋划了一个月的生活。 仅仅只是一个月的吃食而已。 娘甚至都没有撑过这一个月,就忧思成疾,病重而亡。 那年冬天,是李旺最寒冷的一个冬天,没了妹妹,又没了娘。 一个月之后,还在正月里,他就只能将自己也卖身来换些粮食。 至于将自己卖给什么人,李旺原本是想将自己也卖去妹妹在的那个青楼,结果就在这里,遇到了迎柏。 迎柏直接说:“你跟我走,我给你饭吃。” 李旺摇头:“我不,我要留在这里,陪我妹妹。” “你妹妹我来替她赎身,”迎柏笑道,“你只管跟我走,我不让你妹妹去伺候人。” 再往后,事情就不可控了。 李旺丝毫不想回忆起迎柏。 风一吹,把他的思绪吹醒了几分。 他已经答应了迎程程,要设法吊出迎柏来。 迎柏从最开始,就打着欺辱李旺的主意,说是替他妹妹赎身,结果是将他妹妹转去了更卑贱的勾栏,还用药物将人控制起来,为的就是钳制住李旺。 原本想救妹妹出苦海,谁知道,反而将妹妹推入了更深的地狱。 现在李旺给了迎柏最痛的一击,他在身旁有高人指点的情况下,都忍不住要当街掳人了,现在势必会被那位高人摁着不能再轻举妄动。 可他既然不能直接对李旺下手,就肯定会再次对他妹妹下手。 方法不在新,管用就行。 而且迎柏在这件事上是尝到过甜头的。 没有人比迎柏更清楚妹妹对李旺的重要性。 李旺他娘最后咽气之前最后一句话是:“娘这辈子对不起你妹妹,旺儿,将来你若是有出息,千万记着救她出苦海。” 一个女子入了青楼,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惟愿她的旺儿将来能有出息,救他妹妹出苦海。 李旺后来自己入了更深的苦海,还拖累妹妹过得更惨了。 单子寅才是真正救妹妹和他出苦海的大恩人。 但单子寅说:“为上位者,便不能眼看着百姓受欺凌,更何况欺凌者还通敌叛国,拉许多大官下水。” 为商者,需要办成这么大的事,就得有当权者大开便利之路,当权者收受了不少钱帛,才会打开方便之门。 官商一勾结,这个国家就危险了。 单子寅是心怀天下之人,他救李旺的妹妹,并不为挟恩逼迫李旺背弃旧主来帮他,而是确信李旺本也是心怀天下之人,不愿见迎柏此人继续为祸一方。 他赌对了,而李旺也没信错人。 当他提出要以妹妹为饵,来引迎柏出面的时候,单子寅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了:“你妹妹吃了不少苦,终于能过上几天好日子,不能再让她涉险。” 妹妹先前进过青楼,吃过非人之苦,但她还年轻,还有机会找到能够共度余生之人,\b亦或是她不愿意再找人,这世道也是人言可畏。 总归是越少人知道她的过往,将来的日子越好过。 单子寅甚至为他妹妹考虑到那么远的未来,李旺觉得有些汗颜。 “引蛇出洞这事,若非要办,便只能你亲自来,迎柏对你的情感比较特殊,真要做什么,也是羞辱为先,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 单子寅说完这话,最后还是说:“但我个人之见,还是不建议你有任何过激行为,我会命人随时暗中相护,但就怕迎柏狗急跳墙。” 李旺有些不解地看向单子寅:“公子,你最终目标不是替程姑娘清理门户?” “那是最终目标,但过程也很重要,不能为达到一种目的,就去牺牲其他无辜之人,”单子寅自嘲一笑,“虽然单老将军不承认,我也不愿承认,但单家军的军规,依旧影响我,直至今日。” ------------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个好父亲 第一百八十四章一个好父亲 迎柏像个过街老鼠似的,藏身在最偏远的破庙里。 虽然破庙里已经被布置得很舒适,但毕竟比起他以前住的环境还是差远了。 迎柏正在发脾气:“这破地方让我怎么过年?怎么过年!” 原本的破庙里,还有附近的乞丐来躲躲风雨,因为迎柏要住进来,把人都赶走了,还把漏风的 郭宸差点没喷出来,青青姐不会真的胃口如此之大吧,好期待呢。 我顿住脚步,有些怔然的看他,不知道是因为他所说的这一番话,还是仅仅是为了那一声“清儿”的称谓。 “包子?这车是你的?”赵超也是一脸惊讶,包子只说来接她下班,可没说开车来。 三辆车在学校里没有久留,只是兜了一大圈,紧接着又开出学校,来到大学城里的学生广场,这里汇集着周边好几所大学的学生,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一直到泰安等人的身影再看不见了,苏修缅也不开口,只是伸手揽过我的腰,足下发力,凌空跃了起来,不一会便追上了等在前方的邪医谷众人。 作为土匪这么多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般被人欺负的不成样子。 下一秒,这少年直挺挺的摔倒在地,浑身抽搐了起来,失去五感的滋味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再厉害的角色,在天舞宝轮的攻击下仍旧孱弱的像个婴儿一般。 我不知道自己还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他还会怎么做,我并没有他想象当中那样坚强。 “哼!你别想了,让本尊帮你夺天下,你想找死,本尊可不陪着你。”尼尔族祖恶狠狠的盯着张七,断然拒绝。 “会有的,只是现在还没有给你准备好呢。”罗湛很神秘的说道。 “既然如此,就换个地方慢慢说吧。”唐礼说着看了看周围,意思是前厅这地方人多耳杂,不合适。 只要摆出动作,再配上声音,街舞队这帮家伙们就会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了。 “地?”苏杭更加疑惑,村里的地都归入昊乾公司,转变成股权的,还有什么麻烦的。 甚至无视自己,那都无所谓了,她不能看着他死去。就算不是对手,但若是能和他死在一起,也是满足的吧。 卢清俊知道叶飞不会说谎,那为什么宫轻语对叶飞这么好?又救人,又送丹药的。 “郑大人,这是你家下人的供词,皇上说可以让你们看看。”冯公公过来了,皇宫里哪能任人说什么妖魔附体的荒唐话。 冬去春来四季之始,竹林里春笋涌动,嫩绿的新叶在枝头挣春扮俏,枯黄的老叶随风而落仿若阵阵叶雨。 叶飞听完白老者的诉说,哪还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幸好自己当初得到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没有当场演练。 这太傻了,他心想,拿着麻醉枪当真枪使,虽说这是为了锻炼我的意识,可是这样看起来真的是太傻了。 直播到这里的时候,穿着病号服的曾成良满脸愤怒,义愤填膺。谁都能看到他的情绪处于一种狂怒的边缘。 赵成猖狂的笑着,一抬手,把自己的皮带抽了下来,嘴角带着狰狞的邪笑。 同时那股天倾之下也是戛然一止,好似被东西撑住了一般,无法落下。 可这个无线返现系统是什么他还真的不了解,当他还在想着怎么办的时候,脑袋里那个甜美的声音一直在急促的重复着一句话。 ------------ 第一百八十五章 耍赖 第一百八十五章耍赖 迎程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她明明记得还在同玉枢和铁男感叹山楂丸的神奇,吃了之后真的就缓解了想呕吐的感觉。 说着话呢,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她醒来之后,刚想坐起来,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拖住了。 再低头一看,直接对上了单子寅湿漉漉的大眼睛。 没来由心里一软,迎程程狠了狠心,才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冷着脸问:“你怎么来了?” “只要是差事不忙的时候,我每夜都来,今晚你忽然昏睡过去,把铁男和玉枢都吓了一跳,这才连忙唤我过来。” 明日就是年三十了,医馆都已经关了门,这时候要去找大夫都不容易。 还好单子寅自己就略通医术,最开始铁男还担心他会关心则乱,当然单子寅给迎程程把脉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但是他的医术并未受此影响。 当他确定迎程程只是睡着了之后,整个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然后就一直守在迎程程的床边,直到现在。 单子寅又直接伸手过去拉住了迎程程的手,然后送回到被子里,声音嘶哑地道:“房里炭火我没叫他们烧太旺,省得熏着你,还是盖好被子。” 迎程程莫名其妙被他捉住手又给送回被子里头去了,心里竟然没来由地又一软。 大树 “孕期想必十分辛苦,如此生育之苦我又不能替你,”单子寅继续嘶哑地说,“所以最初……” “行了,说的没一句我想听的,”迎程程冷着脸打断他,“而且你嗓子怎么回事,都成这样了,那小嘴还叭叭的不肯停呢。” 前几日开始便一直在下雪,雪地路滑,陛下都体谅朝臣上朝辛苦,特地下旨辍朝几日,待雪停了再说。 偏偏只有单子寅,一日不得休沐,日日都得进宫去同陛下汇报差事进度,还得绕去坤宁殿探望娘娘,一来一往的,便感染了风寒。 幸好宫中太医及时替他开了方子抓药,现在单子寅已经好透了,只不过嗓子还有些嘶哑。 “你放心,若是病还没好,我也不敢来叨扰你们母子,若是传染给你,那罪过可就大了。” 以前单子寅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话,或者可以说,以前的单子寅也不会对迎程程如此小心翼翼地讨好,还一句话带一句解释的。 迎程程心里不大舒服,她总觉得单子寅如今的转变,是为了她肚子里那个孩子,而不是为了她。 “一夕之间,你还真有几分好父亲的样子了,”迎程程讥讽道,“看来是自己没得到过的父爱,下定了决心不再叫你的孩子重蹈覆辙?” “的确如此,”谁知单子寅还认真点了点头,全然应下来,“我不清楚老头子当年娶我娘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为了报恩,但我娶你的初衷带着阴谋……” 他严肃地看着迎程程,手不由自主又伸进了被子里,掌心覆盖在迎程程的手背之上:“但后来我们的确是真心交付彼此终身,孩子是在我们共同期待下来的,不是吗?” 若是单子寅剃头挑子一头热,迎程程多得是手段和功夫让他吃不到好果子,的确是她也自愿真心地将终身托付,才会有了这个孩子。 迎程程嘴硬道:“你别忘了,当初你可别想留下这个孩子,我们也是自愿签的和离书。” 单子寅像是早就猜到她会这样说,也不恼,只是平静地开口说:“签和离书的理由,我现在不能说,但你如此聪慧,肯定想到了。” 迎程程紧咬下唇,想否认,可否认的话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单子寅说多了几句之后,嗓子仿佛说开了,听上去也没这么别扭了:“能不能让我住回来?明日便是年三十了,我想陪在你和孩子身边。” 迎程程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都已经和离了,你以什么身份住回来?” “此事无需声张,是何身份,待我将想办的事都办完了,再来求夫人原谅。” 他不等迎程程反应,飞快地又来了一句:“夫人必须得养好身子,我如今正办着的事,到时还须夫人亲自挂帅,率领娘子军去打头阵!” 这话说得极对迎程程胃口,她如今养胎都快觉得自己废掉了,娘子军如今那些动作,放在先前,迎程程势必要亲自下场示范,告诉她们何谓标准。 可如今也无法亲自下场示范了,只能口头指导。 娘子军的进步速度都慢下来。 迎程程的注意力果然跑偏,追问道:“是在京城动手?” “你与你的娘子军,到时候只需留在京城,我自有谋划。” 迎程程的兴致被调动起来,直接忘记了先前的话题。 单子寅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他竟然还催促了一句:“你往里头躺躺,我也上来歇会儿。” 不知道是看他脸色疲惫,实在是可怜,还是往里让了让。 单子寅脱去了外衫才躺上去,侧身对着迎程程的方向,将头凑近些闻了闻,随后一副餍足的神情:“就是少了夫人身上的香味,我才一直睡不好。” 迎程程本来觉得他有点儿蹬鼻子上脸,听到这一句又觉得他实在是有些可怜,还在犹豫允许他在这里躺多久的时候,自己的困意也袭来了。 再然后她就有什么都不知道,又睡着了。 在外头一直听墙角的人,到现在才终于松了口气。 玉枢拍了拍胸口:“公子应当是不会被赶出来了……” 铁男瞥了他一眼:“你们主仆俩就这点出息!” “公子虽说一直在忙着办差,但心中时时刻刻都是娘子孩子热炕头,人人个个在家中休沐,只有他日日都要进宫,我们公子心里苦啊。” “说的跟我家姑娘心中不苦似的,”铁男嗤之以鼻,“她一个人怀着孩子,吃又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她还没诉苦呢……” “少夫人自然更辛苦,我就是见他们各自辛苦,只有我们瞧着心疼多可惜啊,就得让他们彼此也跟着心疼心疼才好。”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男人的心 第一百八十六章男人的心 年三十的京城,到处都张灯结彩。 将军府因为还在孝期,门外并未张贴春联,但红灯笼还是都挂了起来。 颜悦虽说认了单老将军为义父,但毕竟她还是颜家的女儿,加上将军府人丁稀少、门庭冷落,她便回颜府里过年去了。 单子寅一大早就被鞭炮声惊醒,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连忙吩咐:“快,更衣去程府!” 他但心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会吓着迎程程,到时候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结果等他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到了程府,便看见迎程程兴高采烈地自己在点炮仗。 单子寅:“……”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人,她亲自在点爆竹。 旁人点了爆竹,还晓得捂住耳朵赶紧抛开,迎程程直接拿在手里去点,点完还扔到半空中,用脚狠狠一踢,将被点燃了的爆竹踢开。 还好她速度快,否则不就直接在她足尖爆了? 单子寅捂着心口,觉得自己才是受到了惊吓的那个。 程府一大早便开始预备年夜饭,而且主要做饭的地点在大厨房,那边距离迎程程住的偏院有些远,油烟气息她也便闻不到。 等到单子寅到了,他直接借了小厨房,开始掌厨。 迎程程还觉得奇怪:“单子寅什么时候学会了做菜?” 大树 大家都一脸尴尬的神情,铁男最后才坦白:“其实姑娘先前吃的不少菜,都是单公子做的。” 铁男现在已经记着不再称呼单子寅为“姑爷”了。 玉枢正在小厨房里帮忙打下手,他们主仆俩配合已经十分默契,而且很神奇的是,他们做的菜味儿,迎程程还真没什么孕吐反应。 就在这时候,来了位不速之客。 李旺来的时候,手里还没忘提了点年礼。 单子寅有些意外:“你怎么今日会过来?” 然后迎程程道:“是我让他来的,大过年的,都独个儿在家中实在是没意思,不如凑一块儿热闹热闹。” 李旺将年礼都交给铁男,然后才朝着单子寅解释:“程夫人年前便邀请我来一起过年,妹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也不便打扰。” 单子寅以为他好不容易和妹妹团圆,会去跟他妹妹一起过年,但实际上来说,李旺的圈子结交的现如今已经同普通人相距甚远。 若是想让他妹妹能过回归正常生活,不被人发现曾经受过的屈辱,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不来往了。 迎程程正招呼李旺:“虽然你自己另有宅院,但那冷冷清清的,日后过年过节你便只管上我这来,大家一块儿好热闹。” 李旺笑着朝单子寅靠近一步,低声笑道:“公子,如今我可比您待遇好,程夫人亲自邀请我来过年,不知您可是受主人家邀请?” 他如今是真正走出来了,都敢调笑单子寅了。 单子寅轻松地回答道:“追妻路漫漫,自然须得脸皮厚些。” 迎程程装作没听到,又张罗着装瓜子花生什么的去了。 迎湘仪在时,逢年过节都是刘氏来张罗,她与迎柏母子俩苛待下人成性,自己挥霍无道,却在下人份例银子的一两钱上斤斤计较。 如今迎湘仪被斩首、迎柏又下落不明的,原本府里上上下下都以为迎程程会将刘氏赶走,可她居然没有。 直到现在,刘氏竟然还在她平日里住的那个院子里待着。 迎程程甚至还吩咐了大厨房,送些日常的饭菜过去给她吃。 继续骄奢淫逸是不可能了,下人们也会在吃穿用度上克扣一些,有意报复,这些铁男都同迎程程汇报过了。 迎程程当时的原话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也是正常,你盯着些,别弄得太过分就成。” 对刘氏来说,从高高在上的二姨娘,到沦为看下人眼色吃饭的,总归心理不平衡。 她还在妄想着,她的柏儿什么时候能来接她出去一块儿过上从前那样的好日子。 迎程程有一日过来,特意提醒了她一句:“你的柏儿如今是过街老鼠,有钱也不敢明着花,我还能不计前嫌留你在府中,你可知是为甚?” 刘氏前些日子开始便一直提心吊胆,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赶出去,没想到这样忐忑着也住到了现在。 这都是迎程程施舍来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收回去。 刘氏勉强维持住自己的体面,笑得十分勉强地说:“不管你为了什么,能留我至今日,还能给口饭吃,我都要谢你,只是先前并无机会……” 她说着给迎程程福了福,行了个礼。 迎程程也受了,她笑了笑:“当年若不是我娘松口,你根本不会有二姨娘这个名分,我娘为何会松口?因为她根本看不上迎湘仪这样的人。” 程氏想着的是,她无论如何得有个夫婿,选谁都一样,当初迎湘仪自愿上门来当赘婿,相貌也过得去,算是最好的人选。 但后来他野心逐渐显露,程氏想着的就是,何必成为一对怨偶,相看两厌,还不如成全他和刘氏,总算是有一对能得偿所愿。 迎程程说道:“这些年我张牙舞爪,你也不算苛待我,相比起迎湘仪这个血缘关系上的父亲,我宁愿承你这个情,但我想知道,为何他会如此厌恶我母亲?” 男人在最不堪的时候,被一个女人见证全程,待他发迹之后,最难面对的便也是这个女人。 刘氏在他最意气风发时委身于他,表现出对他极大的崇拜,这才是当下的迎湘仪最吃的那一套。 但刘氏只说:“云泥有别,你父亲那样的俗人,只配我这种一味对他阿谀奉承、谄媚伺候的女人,你母亲那样的……他配不上,自惭形秽又恼羞成怒罢了。” 她这样的说法,让迎程程十分认同。 “这些年你在程府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你从前为人太过张扬,如今寄人篱下,日子也不好过,待年后我会给你一笔银子,到时候你是另购宅院还是有何其他打算,便你自个儿收了算。”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放长线钓大鱼 第一百八十七章放长线钓大鱼 刘氏有些意外地看着迎程程,在拒绝和接受之间摇摆不定。 迎程程自然能看出来刘氏的犹豫,当即轻笑了一声:“若是你还惦记着让迎柏来接你去过好日子,我劝你清醒一点。” 刘氏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还能说什么。 迎程程也就这样耐心地等着她。 结果等来 一根式样奇特的巨柱上锁着一个身长超过十丈的巨型骷髅,这根巨柱并非圆形,而是六棱形,上边雕琢着繁复的纹理,露出虚空的部分又分成了五个“关节”每个关节上有一根黑色骨链,这骨链上隐隐有某种符纹在流转。 如果说失魂海当中真的存在于仙国灵根的话,那么就一定在寒冥狱海了。 吉野秀一郎非常清楚,这是李子霄给他布置的第一项任务,绝对不能出差错,要完美的完成,获取李子霄更多的信任和重用。 “慢着!”天空中一道声音响起,却是观音菩萨显露出身形来,手中柳条一挥,顿时一股生命精气渡入黑熊精的体内,本来被四拳轰中,已经有些想要昏迷过去的黑熊精瞬间恢复了精神。 老者急忙挪移而走,有多少防御法宝也经不起这些仙剑的连续斩击,身形还未稳住,忽然心中警兆迭起,他毫不犹豫施展了替劫之术,一根符纹缭绕的手指戳中了一片树叶。 似乎只有保持着它紧紧挨在自己身边,才能够稍稍冷静,稍稍回过一些神来。 杨伟的提莫冲到对面塔下,暴露视野后,当场遭到对方一顿围殴,飙出一血。 然后,牛金星见到李子霄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其实,想解决这个难题,对于李将军来说非常的简单。 再加上数不尽的树枝从四面八方爆射而至,百年树妖木聪这俨然就是要爆发全部妖力,跟墨非的神通力量拼了。 王虎瞬间就感觉到了对方不怀好意的手掌,心中有些莫名其妙,想也不想瞬间就和对方怼了起来。 不对!熊启敏锐的察觉出了一丝异常,按照爆狼刚才抛起的力道,那东西不应该飞起近乎二十米高,肯定是有其他的外界因素在内。 “预备~~~”炮手在瞄准镜中看见萧明和徐武阳向着己方阵地跑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近卫军出现了,奥利安的宣告为民众积聚的愤怒提供了一个紧急宣泄点,让民众将希望重新寄托于理智的行为而非疯狂的冲动。而对于‘挺’身而出的近卫军来说,取得民众的信任,无疑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一边,是稳稳的站立在地面,右手向着斜上方托起的熊启,一边,则是僵在空中,失去了任何动作的武藏。 “好啦,你们可以去了。志虑,使用过紫云钵盂之后,你需将此宝妥善保管,切记不可遗失。”戒慎方丈又叮嘱了一句。 “注意,攻击时避开对方的腰腹部位!尽量采取斩首的方式!将打击的重点放到对方的胸腹部位往上!”熊启赶忙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下发到了剩余四十多台机甲中。 他在多年前,就不过,他也不敢以本来面目出现,因此就幻化成了这样一个年人,轻易的骗过了离环岛上的一众强者。 “吾赐汝光明与真理之洗礼,然,汝之谢耶?”贤琅赫罗的声音就是标准的大叔音,严肃的样子让托托莉想发笑。在她印象中,大叔什么的,都应该是拥有娱乐属性的存在。 “这是谁研究出来的?实在是用心险恶。”长宁有些不满道。这明显是对自己家族不利的。可是自己刚刚已经答应君无忧不告诉任何人的。 熊启虽然第一时间就采取了躲避,但是奈何拥有高塔S+魔能驱动的铠甲速度甚是惊人,在加上两者的距离如此之短,所以熊启并没有完全躲开高塔的攻击。受到此次攻击,熊启蹬蹬的后退了十几步才止住身势。 他们猜得没错,还真如旅部所说的日军第6师团之36旅团第34联队。这支鬼子28日下午才受命开到宝音乌拉盖,准备在此驻扎一下明天扫荡前进。如遇不到中国军队阻击和挑战,便越过西拉木伦河直取乌丹。 一波起飞让王凯的节奏起来了,侵入野区,占据对手资源也变得轻松了许多,或许在他们的大招cd差不多的时候,他的许多行动都会让清越一队十分忌惮。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他更是发觉体内的刀魄在慢慢震颤,似乎不想让自己吞噬掉这个丹丸。 郭鏦亲自送她回去休息,仍旧带她去了当初十一娘待嫁的院子,只不过这院子已经特意打扫布置过了,甚至经过了修葺整理,屋檐和窗棂上的彩绘都还是新的,比从前更要精致几分。 不过叶枫却是有一个顾虑,不是说一般是天仙六层的修仙者才能看到宫主吗? 沐千寻与之相比,可就没有那么平静了,抓着慕宥宸的手稍稍用力。 可就在前几息,那人正将一枚洁白的玉净瓶放在身前,而那瓶口之中,正插着一株艳丽的花朵,火红色的花朵盛开明艳,上面还散发着橙黄色的火光,一股淡淡清香随之飘远,吸引众多修士的目光。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团年饭 第一百八十八章团年饭 单子寅在外厮杀了这么久,难得回到小厨房,是还挺得心应手的。 铁男不放心跟过来,一脸担心的样子。 “怎么,”单子寅挑眉看她,“担心我给你家姑娘下毒?” “那倒不是,”铁男实话实说,“姑娘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虎毒还不食子,不至于。” 玉枢在一旁笑了一声:“她怕您把小厨房给烧了。” 铁男自己有过差点把小厨房给点了的经历,因此对旁人也会下意识不放心。 不过单子寅并不亲自烧火什么的,这回来程府,还特意带了个专门烧火的小丫鬟。 这小丫鬟尤为擅长烧火,特别能控制好火候,经过单子寅的实验,由她来掌握火候的菜,烧出来格外好吃。 并且这小丫鬟进将军府之前,还在自家带大了好几个弟妹,从伺候怀孕的娘,到带小孩儿都很有经验,是单子寅特意带来程府的。 铁男见识到了这小丫鬟烧火的工夫之后,立刻就去告诉了迎程程。 迎程程被李旺抓住,大过年的还得被迫听他汇报账目,正想方设法想跑,铁男一过来,她眼睛都一亮。 但等听完铁男的花之后,迎程程抵达小厨房时整个人都气鼓鼓的,她捏着单子寅的耳朵将他从小厨房带出来质问。 “人家小姑娘才多大,你就指望着她来伺候我和带孩子?” 大树 “我已经试探过,并且也亲自考察过她的兴趣和能力,小姑娘对练武、从军既无兴趣也并不擅长,她就喜欢带孩子,并且也能做得得心应手。” 单子寅当然了解迎程程的脾气,她那个娘子军都还在操练着,年前刚将人放回家去,还一人封了一个还不错的红包。 若是有合适的小姑娘,迎程程肯定会想将人收编进来一块儿操练,有朝一日让她们在战场上大放光彩。 可每个人各自擅长的领域都不同,各自感兴趣的事也都不一样,小丫鬟椿芽并不擅长练武,也对此并不感兴趣。 椿芽看到灶台就兴奋,她看到迎程程稍微显怀的小腹也一下神情变得坚定起来:“夫人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您!” 迎程程就这样看着她指导单子寅做了两道看起来其实没什么食欲的东西…… 然而等到做好了送到她面前来时,仿佛不需要努力呼吸,便能闻到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椿芽一看迎程程食欲大开,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其实她指导着单子寅在每道菜里下的各种调料,都与正常人食用的喜好不尽相同,铁男尝一口都要吐的程度,但迎程程就是很爱。 椿芽一副尽在掌握的神情:“孕妇与旁人口味就是不同,今日年三十,除了正常口味之外,自然要让夫人也能吃得痛快才成。” 小厨房这边,是单子寅和椿芽搭档,专门为迎程程打造的孕妇餐,大厨房那边就负责做了好几大桌的年菜。 迎程程让所有留在府里过年的下人们也单开了一桌,连菜色都与主桌是保持一致的,只是没有她个人的孕妇餐而已。 单子寅还挨桌去敬了酒,让下人们都惶恐不已。 明明已经和离的两人,偏偏还凑在一块儿过年,单子寅主家意识还格外强烈。 下人们也是满腹疑问不敢言。 最后单子寅敬完一圈酒回到主桌上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颜悦是不可能让他们猜测自己到底是谁的,随着敲门声响起,便开始扯着嗓子嚷嚷:“程姐姐!是我呀!快开门!” 迎程程:“……”她侧头看了一眼单子寅,用眼神示意“你的好妹妹都追来了这儿还不去开门”。 但单子寅仍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牢牢占据着迎程程一侧的位置,淡定地夹了一口菜吃下。 铁男只好去开门。 颜悦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最外头还有一件斗篷,进屋子之后才将斗篷摘下,径直走到迎程程跟前来,喜笑颜开的…… 挤开了单子寅。 但没能挤得动。 单子寅就像粘在了椅子上似的,动也不动。 颜悦吐槽他:“有没有一些眼力见儿?不知道给姑娘让座?” “这不是颜悦妹妹吗?”单子寅挤出一个假笑来,“都是自家人,什么姑娘不姑娘的,随便坐。” 他就是不让开迎程程身边的位置。 但迎程程居然这时候站了起来。 “颜悦妹妹,你坐我这儿。” 颜悦:“……程姐姐我是想挨着你坐,并不是想坐你的位置。” 单子寅:“……我就是不想让她挨着你坐才不肯让位的,你走做甚?” 他们两个幼稚得迎程程很想翻白眼。 最后还是迎程程另一侧的铁男将位置让出来,坐到了玉枢身边去。 颜悦这回过来,身上带了一种很特殊的花香味。 这是颜府最新调配的香薰,很合颜悦的喜好,自打回了颜府,日日都带着这个香味的香囊。 但迎程程不怎么爱闻,只是碍于情面,一直在强忍着。 她忍得胃口都不怎么好了。 颜悦留意到迎程程没怎么动筷子,还嫌弃地看着单子寅道:“也不知你是怎么办事的,做的这一大桌子菜我程姐姐都不爱吃!” 她说着还伸筷子夹了一口菜塞进自己嘴里,然后立刻就被咸酸味给齁住了,脸色难看地别开头直接吐了出来。 “单子寅你!” 结果颜悦愤怒的话直接被迎程程的动作打断。 迎程程同样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神情愉悦地嚼了几口之后夸赞道:“这味道不错。” 颜悦:“……” “只不过不大符合颜悦妹妹口味,你要不……” 迎程程左右看了一眼,有些为难地提议道:“去别的桌吃?我这桌全是孕期口味的菜,你恐怕吃不惯。” 然后不等颜悦反应,单子寅就慢吞吞地追了一句:“让咱们颜大姑娘去下人那桌,她回去了又要四处告状,说我刻意折辱她了。” 颜悦正要发作,又留意到迎程程的脸色,这才想起来迎程程从来都很善待下人。 这个可恶的单子寅!真卑鄙狡诈!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国大于家 第一百八十九章国大于家 颜悦坐在下人那桌,搞得下人们吃饭都吃得不太自在,她自己还随时关注着主桌上的状况,都快吃出斜视来了。 迎程程眼观六路,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的,最后又把颜悦请回来主桌。 但因为颜悦身上那股香味实在是有些刺鼻,挨得近了容易让她反胃,于是还是请颜悦坐到了圆桌对面去。 不坐在身边改成了坐对面,有个最大的好处,便是看她时不必再侧头了。 正对着,睁眼便能看见,真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颜悦喜滋滋地问道:“程姐姐是另有新欢了?” 一桌子人的筷子都僵在了手上。 唯有迎程程还在淡定地吃菜,顺便回答道:“新欢倒是没有,若你是想问孩子,孩子自然是单子寅的,并且依照圣旨,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孩子,得姓单。” 单子寅侧头去看她:“我们已经和离了,你冒险生下的孩子,自然须得跟你姓。” 迎程程其实等的也是这句话:“姓名于我而言其实并不重要,她叫什么也不会改变是我孩子的事实,但跟你姓单亦或是姓迎我都不高兴。” 单子寅格外从容地接了一句:“那就让她随岳母姓程。” “虽然我娘已经不是你的岳母了,但……如此甚好。” 大树 他们二人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淡定和从容让外人都感觉到诧异,尤其是颜悦。 她几乎立刻就将筷子摔在了桌面上:“单子寅你!” “我与程程未曾和离之前,合理合法有的孩子,我怎么了?”单子寅深色坦然,“程程愿意留下孩子,我也很愿意负责,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迎程程点了点头,“这孩子日后还要你们将军府的人好生照料。” 她看向颜悦:“还请颜姑娘日后多费心。” 颜悦想也不想便点头答应:“这程姐姐你放心!我必定对他好!” 但答应完又问:“可是为何要我多费心呢?” 问完依旧不等答案,又自圆其说道:“我是姑姑嘛,我应该的。” 只有单子寅因为迎程程这句近乎托孤的话,心里一惊。 迎程程看到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慢悠悠地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你们随意。” 她挺着肚子起来伸了个懒腰。 单子寅看得有些担心,起身在她身后虚拢着。 铁男见他如此,又看了一眼迎程程,收到迎程程暗示的眼神之后,才重新坐下,并且按住了颜悦。 单子寅就这样陪着迎程程往偏院的房间方向走去。 “你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已经答应我了,就连颜悦都已经答应了我。” 单子寅轻轻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托孤吗?” 没想到迎程程竟然表现出来十分欣慰的神情:“我就知道你看懂了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若是你仍然要千方百计去送死,我又何苦如此张扬与你和离?” “不是你要如此张扬与我和离,是我迎程程,要同你和离。” 单子寅放缓了脚步,见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干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你明知道我是不想连累你,才会同意和离。” “若是你不同意,我大可以休夫。” 单子寅紧紧拉住她的手:“我们是御赐的婚约,陛下不会同意你休夫的。”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迟了,”迎程程轻笑了一声,“我和你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单子寅绕到她身前去,非常突然地蹲下来,侧耳附到她小腹处:“你知道不可能的,我们还有孩子。” “这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续,还有我娘生命的延续,不论它是男是女,我都决定叫它程毅,希望它有坚毅果敢的性情,去面对人生的所有事。” 迎程程任由单子寅的侧脸贴着自己的肚子,还在说:“蒲甘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大楚与之势必还有一场恶战,所以我才要练娘子军。” 单子寅笑了笑:“这是日后,你眼下立即就要办的,不是清理门户吗?” “迎柏不过强弩之末,我要清理门户,主要是辅助朝廷查清他们通敌叛国究竟走的哪条道。” 她低头看着单子寅:“你将李旺送到我身边来,不也是为了让他助我查清此事?” “清理门户是必然要做的事,只有彻底立了威信,你才能更好地打理好迎春笑,但我本意并不是让你掺和进朝廷之事。” “你的本意与我的本意不大一样,有国才有家,我娘当初就愿意将迎春笑全部盈利都用于军饷筹措,我也一样。” 他们说到了这里,单子寅才重新站直。 他站直之后,改为低头俯瞰她的姿势:“你如今还怀着孩子。” “孩子要不了几个月就能出生了,我愿意留下它,主要是因为它也不会影响我接下来要办的事。” “如果它来的时机不对,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计划,你难道就不要它了?” 迎程程的反应很平静:“现在这个假设没有任何意义,事实就是它不会影响我接下来的计划,我也留下了它。” 单子寅神情有些受伤,看得迎程程反倒笑了起来。 “单子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总算是看明白了几分,你也从不是会为儿女情长耽搁大事的性情,虽然你一直怨恨单老将军不是个好父亲,但你骨子里就是和他一样的人。” 单子寅沉默了许久,才说:“外头凉,还是先回屋里去吧。” 但迎程程却摇了摇头:“有了孩子之后,我总是身子燥热,在外头反倒舒爽。” 单子寅闻言便陪着她继续留在院子里。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和单廷昉一样的人,”单子寅承认过后,很快又补充道,“但如今不同了。” “不同在于,你对我并非毫无感情,对这个孩子甚至有些期待,于你此刻而言,国事与家事怕是很难权衡,但国事临头时,你便会做出同单老将军一样的选择。” 迎程程语气十分笃定:“你们就是一样的人,我也如此。” ------------ 第一百九十章 老夫不便明言 第一百九十章老夫不便明言 这是正月里,迎程程最后同单子寅说的一句话。 过完元宵节,迎程程就开始满京城大张旗鼓地找迎柏的下落,并且还直接放话出来,说程氏赘婿庶出子迎柏通敌叛国,有辱门风,程氏嫡女势必要清理门户! 很快衙门也查到了确凿证据,证实了迎柏的确通敌叛国,先前的事并非迎湘仪一人所为,桩桩件件都有迎柏的份。 于是京城里开始流传起来一个虐恋情深的故事…… 只不过故事的主角是单子寅同迎程程。 单老将军一生都献给了大楚,镇守边关数十载,凭一己之力威慑住蒲甘,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单子寅明明自幼便体弱多病,仍旧在大楚危难之际,第一时间挺身而出,还携家眷一同为国效力。 而他的新妇有多爱他呢?在明知朝野上下无人能领兵应战的情况下,以女流身份请战前往,和单子寅默契搭档,直接攻入了蒲甘都城! 她如何才能面对自家庶出兄长和那不争气的赘婿父亲,竟然干出了通敌叛国一事? 羞愤之下,只得被迫与单子寅提出了和离。 这是不愿让娘家的腌臜事,连累到夫家的名誉啊! 可迎夫人本身是为国出力、浴血奋战、战至最后一刻都不肯退缩的巾帼英雄!她的母亲程夫人更是愿意将迎春笑的收益悉数用来扩充国库、为前线豁出性命去保家卫国的将士们提供充足的粮草! 她们母女二人担得起女中豪杰四个字,凭什么要为那个赘婿和他的庶出子而受到连带? 就连宫中的皇后娘娘都感念迎姑娘担得起巾帼英雄四个字,可见迎姑娘在宫中也有极大的威望。 迎程程月份大了,看着娘子军练兵时,已经需要坐下才能坚持更长时间。 当她听到民间开始流传这个故事的时候,想也不想便道:“肯定又是单子寅的主意。” 铁男打听消息,自然不会只打听一半,她听完直接低头道:“还是姑娘了解他,玉枢去给那些说书先生结银子的时候被我逮个正着。” 但迎程程却摇了摇头:“他这是有意要让你看见了回来告诉我呢。” 单子寅从前做这些事,惯会瞒着人,只要他不想被人知道,总有法子能藏得住,就像当初为了引迎程程上当,四处宣扬她是个母老虎、母夜叉,现在倒是做了好事必须留名,非得让迎程程知道是他办的。 迎程程捧着肚子轻笑了一声:“孩儿啊孩儿,你爹还真是不肯吃一点儿亏啊。” 铁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玉枢算计我?” “他也是奉命行事,你就别怪他了,”迎程程艰难地起身,不知道哪根筋搭对了,忽然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是否产期将近?” 铁男愣了愣。 迎程程误以为她没有想到要去打听这件事,便安慰道:“无妨,你这几日设法去探探风声便可。” 结果铁男略带诧异地问:“姑娘为何会在听到这消息之后便立刻想到了过问皇后娘娘产期一事?” 这要论起缘由,可就复杂了。 可能就是临时起意,也可能…… 迎程程正思考着,忽然问了一句:“你当场抓到玉枢之后,玉枢告诉你的?” 铁男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他说他家公子前两日才刚进宫探望,娘娘产期已近,这几日随时可能临盆,因此所有御医都在时刻待命,若是姑娘有任何不适,千万不要忍着,常太医已经快抵京了。” 迎程程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蹙起了眉头:“常太医抵京?” “要说姑爷还是很关心姑娘和姑娘腹中孩儿的,陛下爱重皇后娘娘,命所有太医都随时候命,因此姑爷便提前将常太医召回……” 但迎程程却脸色难看起来:“边关一定出事了!” 常太医抵京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来程府给迎程程请安。 他竟然还跪下,口中直呼“征南将军”。 迎程程即便已经大腹便便,依然亲自起身去将常太医扶起来,第一句话便是问:“边关出什么事了?” “蒲甘军通过迎柏和迎湘仪,已经得知了我大楚国库空虚、军饷空悬一事,正在筹谋再次对西南发起进攻!” 果然出事了。 但眼下根本没有合适的人能领军作战。 迎程程正身怀六甲,单子寅也正领着一堆要差,谁人都不适合此刻上前线。 蒲甘正是知道大楚如今无人能领兵作战,才敢如此放肆。 迎程程神色严肃地问道:“此事单子寅可知?” “老夫已事先修书一封给少将军。” 虽然单子寅如今很重视迎程程和她腹中孩儿,但他绝不是会为私欲将太医从战场上请回来的人。 “你们有何打算?” 迎程程也明白,常太医回京第一时间先来程府,肯定是已经和单子寅商量出来了对策,想来说服她。 “少将军身负皇差,不得圣旨,绝不能离京,但蒲甘虎视眈眈,恐怕不会等太久,便会起兵进攻云南。” 迎程程第一反应是:“九王爷不能?” 九王爷上次都能暗中提前一步抵达蒲甘接应她,难道这次就不能? 事实上,还真就不能。 常太医沉痛地摇了摇头:“因皇后娘娘产期将至,陛下命特使前往各王爷封地传旨,九王爷若不在封地,势必后患无穷。” 也就是说,这次谁都指望不上了。 “单子寅的意思是?” “少将军请您出山!” 铁男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什么?” 常太医再次开口,仍是令人无法理解的这句:“少将军请您出山!” 如今迎程程身怀六甲,又正大刀阔斧地在找寻迎柏下落,要清理门户,不会有人怀疑她离开京城。 铁男不理解:“这本就是为保卫大楚,为何非要如此偷偷摸摸行事?直言告诉陛下就不行吗?” 其实迎程程心中也有此疑惑,但常太医面上神情古怪,满脸“老夫不便明言”的尴尬。 于是迎程程便不再追问,点了点头便道:“我这就收拾细软,如何秘密前往西南,就请常太医多费心了。”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枉顾圣旨 第一百九十一章枉顾圣旨 迎程程收拾起来的细软并不多。 若是不曾有孕在身,她需要用到的东西更少。 单子寅特意召常太医回来是有理由的,不仅是因为他最清楚边关此刻的状况,也因为他最清楚迎程程此刻出发去西南,需要准备哪些东西。 西南此时的情况,连军饷尚且不足,要他们筹备出一个孕妇所需的物资,就属于是难为人了。 可即便如此,迎程程还是要求尽量轻装上阵。 常太医道:“将军有所不知,西南那边情况已经相当紧迫,先前虽开通贸易,但蒲甘如今有心阻断,边关许多物资已是有价无市,根本凑不齐了。” 铁男在这事上十分坚决:“姑娘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去,我也拦不住,但先前战事可知,并非一两个月便能结束,到时候姑娘若是要临盆该当如何?” “战场上谁还没……” 迎程程原本立即就想反驳,先前战场上谁还没生产过么?旁人怎么生,我便怎么生。 可话说出口之后才想起来,那可是战场,从前也从没有女人上战场的先例,更别提是孕妇了。 于是铁男便着手按照常太医列出来的单子去准备。 到了傍晚的时候,玉枢偷偷摸摸地跑过来,将他备好的东西全都交给了铁男。 大树 铁男语带尖酸地道:“都想着要送我家姑娘连同她腹中孩儿上战场了,这时候倒想起来装好人。” 她并非冲着玉枢,而是冲着单子寅。 “但凡是还有一丝办法,公子也绝不会出此下策,然则事出从权,这也是没办法的的办法。” 铁男不过就是嘴上痛快,实际上心里还是明白这些的。 她又问了一句:“那你家公子呢?” “少夫人戏台都搭起来了,这出清理门户的戏,总要唱下去才行,”玉枢提醒道,“公子嘱咐我提醒少夫人,她临走之前必须高调露个面才行。” 迎府中这点家事,原本迎程程是没打算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但事到如今,迎柏还在逍遥法外,要发动群众的力量来一起找人,就得先激起民愤。 于是迎程程在单子寅的帮助下,很快将迎府家事散播了出去。 原来迎家家产本是迎程程母亲程氏所有,迎父本就是入赘起家,宠妾灭妻便罢,十年前程氏心中有大义,想捐献家产以充军饷,却遭遇迎父阻拦! 二人争执之下,迎父亲手杀死程氏,再嫁祸给小妾,以此保全自身,又谋夺了程氏家产! 当酒肆歌坊开始流传起这个消息的时候,连颜悦都震惊了,连忙找到程府来,询问迎程程究竟是有意放出去的假消息,还是当真如此。 迎程程恰巧不在,颜悦碰上了迎璜和迎榈,兄弟二人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此事完全属实,当初被推出去替迎湘仪定罪之人,便是我二人生母。” 那个小妾原本就是为替他顶罪而纳的,迎湘仪也根本没将迎璜和迎榈这两个貌丑又平庸的儿子放在眼里。 反倒是程氏生前,对他们母子三人多番照顾。 在程氏过世后,又是迎程程不计前嫌,还认他们二人为兄,给他们机会学习程氏刺绣手艺和打理迎春笑的生意。 原本因为迎湘仪和迎柏所为,陛下是要对整个迎府抄家的,但考虑到根本没有所谓的迎府,本就是迎湘仪谋夺程氏家产演变至今日,最后便应允了迎程程改换门庭。 迎程程对迎家被抄家乐见其成,却必须要夺回程氏家产,即便她愿意悉数充作军饷,也必须是完成母亲遗愿,自愿捐赠,而非被扣上罪名被抄没,更不能忍受迎柏转移财产,于是开始轰轰烈烈清理门户。 只是迎湘仪将迎春笑开到京城来这么多年,他迎氏族人跟着鸡犬升天之人也有不少,迎湘仪通敌一事,多少都有些牵连。 而这些逐渐在京中站稳脚跟之人,已经在十数年间通过各种联姻、通婚,已在京城中盘踞为更声势浩大的势利。 这些人是绝不能允许迎程程为了所谓清理门户,牵扯出更多人来的。 于是迎程程清理门户一事,逐渐开始遭遇楚都世家大族的联合抵制。 原本程家也是高门大户,旁系惯会见风使舵,见后来是迎湘仪当家做主,也腆着脸开始和迎氏联姻。 如今程、迎两家与众多世家大族之间皆有姻亲关系,如今士族之间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迎程程坚持清理门户,牵扯出更多旧事,极有可能触犯世家利益。 赵堃原本就为谢清产期已至却迟迟未曾发动而心烦,如今但凡上朝,便是无数朝臣追着喊着让他做主,纷纷上折弹劾迎程程行事过度。 事情演变到这个程度,已经超出赵堃预料,他先是下令让单子寅去劝阻迎程程所为,单子寅也尴尬地应下了。 可没过几日,单子寅便来回禀他:“陛下,迎程程声称已与臣和离,此乃程氏家事,不容旁人置喙,命人将臣赶了出来……” 如此跋扈,赵堃大怒:“岂有此理!你就当振夫纲!” 单子寅依然面有难色:“且不说是陛下同意我二人和离,如今我与迎程程的确毫无干系,就算是只论官职,她是征南将军,而我……” 他单子寅一无荫封,二无功名,如今不过仗着赵堃偏爱,在帮他办事而已,官职上的确有些尴尬。 于是赵堃只好亲自下圣旨强令迎程程适可而止,他可念其身为女子立下战功饶她一命,再另赐宅居住。 原本众人皆以为事情到这个地步,就已经能结束了,世家大族也都因为这道圣旨而松了口气,然而谁都没想到,迎程程连陛下的圣旨都能枉顾! 她态度坚决,非要清理门户不可! 而且在这时候,李旺竟然还真将迎柏从一处破庙里给揪了出来。 迎柏被当众挂在菜市口原本处斩重犯的地方,身上是书写着他十大罪状的血书,嘴里还被人血馒头给塞住。 到了这般田地,迎柏涕泪齐流,若是谁能将他口中已经硬了的馒头取出,就会听到,事到如今,他也只会哭喊一声“娘”罢了。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母子平安 第一百九十二章母子平安 迎柏都已经如此大张旗鼓地被拉到了菜市口,可先前一直在期待着儿子能将她接出程府的刘氏却一直都没有露面。 最开始铁男还有点紧张:“姑娘,那刘氏不会手里还有什么证据,等着替迎柏翻案吧?” “不可能,”迎程程十分笃定地道,“刘氏是个聪明人,她一生希望寄托于两个男人身上,迎湘仪是怎样的小人,她比谁都清楚。” “同样的,迎柏是如何烂泥扶不上墙,她也比旁人都清楚,”铁男明白了,“所以姑娘给她那笔钱,是想提醒她,靠自己比靠儿子强?” “人在任何时候,都只有靠自己,才能站得住脚跟。” 就在这时,腹中孩儿忽然踢了她一脚。 迎程程皱了皱眉,随后扬起拳头,朝肚皮上作势挥了挥:“再乱来我揍你!” 铁男紧张兮兮的:“姑娘你这是说哪儿的话呀!” “吓唬它的,怎么,我还能真揍自己肚子不成?” “姑娘您这话可不好笑,”铁男仍旧蹙着眉,不是很满意的样子,“我听大夫说,小孩子是有听力的,它能记住娘亲说了什么。” “这不就更好?”迎程程眉毛一扬,“做我迎程程的孩子,娇生惯养可来不得,出生就得自己顾好自己,到时候上了战场,谁还能顾得上它?” 大树 她说着还不怎么满意地摇了摇头:“为何人的孩儿生下来还须得喂奶,须得好生照料,野兽的孩儿生下来便可跟着母亲四处奔跑觅食。” “姑娘真是越说越没边儿了,”铁男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了,“我倒要看看,刘氏能不能狠得下心,当真不去给他儿子收尸!” 朝廷的人去得最快,迎柏通敌叛国的罪名铁证如山,迎程程高调在人前慷慨陈词,引得群众激动回应,迎柏最后被砍头,真是楚都百姓是个人都上前去吐了口唾沫。 在迎程程挺着孕肚如此卖力地演说下,楚都众人都明白了边关局势的危险性,更加感念当初单老将军还在世时,是如何在保卫着整个大楚。 如此公然和陛下作对,迎程程当天就被谢清召入了坤宁殿。 迎程程要下跪行礼,被谢清直接命宫女阻拦下,然后给她赐了座。 “你我之间不必行这样的大礼,更何况你也身怀六甲。” 谢清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据太医所说已经足月了,可她腹中皇儿就是不发作。 迎程程见谢清脸色不大好,便关心地问了一句:“娘娘最近凤体可还安康?” “陛下说得严重而已,本宫身子还好,”谢清充满忧虑地看着她,“倒是你,还怀着孩子,近日连番动作,公然与陛下作对,你就不考虑后果?” “娘娘,”迎程程压低声音,忽然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谢清没什么意外的神情,只是扫了一眼身旁候着的刘茂。 于是刘茂立即带着殿内众人退下。 迎程程等人都走了,才颇有些意外地说:“娘娘知道?” “子寅做这样的安排,自然需要本宫辅助,否则你此刻已经因为龙颜大怒被下令收监了。” 谢清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其实本宫与子寅还说过,若本宫的皇儿与你腹中胎儿能指腹为婚……” 迎程程正要开口拒绝,不想让她的孩子和皇家扯上关系。 结果谢清不等她开口,自己就自嘲着笑了一声,摇摇头道:“托生在本宫肚子里,它已经够苦了,就莫要再苦着你们的孩儿了。” 她这样一说,倒弄得迎程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程氏只不过是一届商户,如何能与皇子攀亲……” “士农工商,论起来的确是商户地位最卑贱,可大敌当前,国库空虚时,是迎春笑捐赠银两筹措军饷,从十年前到现在,都是如此。” 谢清淡淡一笑:“本宫的孩儿,看似含着金汤匙出生,却可能生来就要背负一个残破不堪的江山,若有的选,本宫绝不会让它生在皇家。” 这番话说出来已经算得上是谋逆的大罪。 若是自己来说,迎程程或许还敢,但谢清说出来,她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了。 好在谢清自己很快又说:“但事到如今,已成定局,本宫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便是借生育一事来拖住陛下注意力,你们可放心大胆去做想做之事。” 迎程程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到了今日,终于等到了合适时机问出来:“娘娘与单子寅并非骨肉血亲,为何会抚养他长大?又为何对他如此毫无保留的好?” “同样的话,陛下也问过我,”谢清终于有了几分笑意,“甚至有小人进谗言,说子寅是我的孩子。” ……这未免过于离谱了。 迎程程翻了个白眼:“年龄如何对得上?” “本宫乃是受谢太君所托,她老人家随单将军一直隐居于边关一事,偌大楚都,只有本宫一人知道,”谢清神情中带了几分钦佩,“单将军一生不负大楚,唯负舒夫人……” 她一字一顿道:“单家替本宫卫本宫无力所为之国,本宫替他们守无暇顾及之幼子,也算是得偿所愿。” 迎程程感觉自己热血澎湃起来:“娘娘若非被困于这黄金牢笼,必定也是巾帼枭雄!” 谢清神色怅惘,眼神落在了不知名处,不知想到了什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迎程程也没有打扰她,就这样一直等着,直到…… 谢清忽然捧着肚子,脸色一变。 迎程程也吓了一跳:“娘娘怎么了?” “你快走,”谢清当机立断高声呼唤,“刘茂!” 刘茂立即开门进来,谢清忍者剧痛吩咐道:“快送征南将军出宫,谁人问起,都说她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出宫!” “是!” 刘茂仍旧先命人去请太医,这才亲自领着迎程程从坤宁殿侧门出去。 迎程程胆战心惊地跟着刘茂往外走,心有余悸地问:“娘娘……” “整个太医院都在时刻待命,娘娘产期已至,必定母子平安!”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再造之恩 第一百九十三章再造之恩 迎程程出宫时,刚上马车,恰巧就看到了将军府的马车抵达宫门口。 她从车帘缝隙中很快就看到了单子寅的身影。 刘茂将迎程程送出宫后,立即绕道去了正门,很快接到了单子寅,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领着他很快走入了宫门。 迎程程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内,这才收回了目光。 铁男不能进宫,就一直在马车上等着,等到现在越来越忐忑,她紧紧抓着迎程程的手,声音都在颤抖:“不久前玉枢来说,让姑娘早日启程去西南。” 如今外头的流言已经四起,迎程程所为,已经和陛下的圣旨开始对峙,双方僵持不下之际,民间竟然是支持迎程程的声音渐起。 不止如此,还渐渐开始流传起来,边关失守主要原因就是世家子疏于操练、战中弃甲投降,幸有迎程程在边关不顾性命维护百姓! 陛下当时唯恐功高震主,并不想对迎程程有所封赏,若不是九王爷以死相谏,迎程程根本没机会成为大楚女将军! 不仅如此,战功也只会被世家子瓜分…… 迎程程受封之后,一直赋闲在府里,是众人都能看到的结果。 这个流言的真实性正在一步步被验证。 一时间民怨四起。 陛下已经是忍无可忍,若不是迎程程如今身怀六甲,恐怕已经要拿她问罪了。 大树 迎程程勾起嘴角:“看来单子寅也扛不住了。” 民间的消息一定是单子寅放出去的,他这人惯会操控民意,又每每完美隐身,成亲之前那次,他是站在陛下那边,陛下是既得利益者,自然不会计较。 可这次不同,这次明摆着是帮迎程程将陛下置于炭火之上,甚至让陛下失了民心,一旦陛下回过味来,单子寅就惨了。 但单子寅聪明,他既然敢兵行险着,就必定留了后手。 或者说,他是在知道皇后娘娘即将临盆,又一定会出面保他,才会有胆子兵行险着,就是吃准了陛下会投鼠忌器。 眼下于陛下而言,江山后继有人才是重中之重。 就连迎程程都有所耳闻,前段日子,陛下广纳后宫,不少朝臣家中贵女都入宫受封,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安排的住所。 谁人心中不盼望着自家女儿也能为陛下诞下龙儿? 又有多少人盼着皇后娘娘这一胎是个公主? 江山后嗣如何,且还有得分说。 陛下如今头痛之事,也不止这一桩一件。 迎程程心中打定了主意,便侧头去问铁男:“都准备妥当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可随时出发,”铁男有些发愁地看着迎程程的肚子,“只是姑娘你这……受得住一路颠簸吗?” “受不住也只能硬受!” 迎程程回想到方才在坤宁殿中,谢清痛苦的神情,忍不住也蹙起了眉头:“我这个月份,若是它受不住……” 不足月的孩子生下来也活不了。 迎程程神情逐渐坚毅起来:“无论如何,出发之前得再见一次单子寅。” “可皇后娘娘临盆在即,姑爷他才刚进宫,我听闻女子生产就如同去鬼门关前走一遭,有时甚至要生个两三日才能将孩儿生下来……” 铁男心里着急:“可玉枢传话是让咱们抓紧时间上路啊!” 迎程程瞥她一眼:“玉枢的话是圣旨?非听不可?” “玉枢的话自然可以不听,但玉枢是来替姑爷传话的呀!” 铁男不知道何时又将称呼改了回去。 但迎程程这次没了笑脸,她严肃地再次纠正道:“单子寅已经不是你家姑爷,他的话就是圣旨了?” 铁男嘟囔了一句:“就是圣旨,姑娘您不也照样枉顾。” “你知道就好,”迎程程眉头紧蹙,“有常太医随行,我想必不会因路途颠簸而丧命,但腹中孩儿能否随我一起坚持到边关是未知之数,若是它撑不到,我得让它再见它爹一面。” 铁男心想,姑娘话说得好听,不用管姑爷,但都已经到了这时候,她竟然还惦记着让腹中孩儿再见它爹一面。 说您铁石心肠、不在意单子寅,您自己信吗? 不过迎程程脾气执拗,自幼打定了主意的事,便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如今能替她办成此事的人,也只剩下铁男。 但铁男好几次试图约玉枢出来见面,都没能成功,玉枢如今身在宫中,也不知道坤宁殿中到底是何情形。 关键时刻,竟然是李旺出来说:“我或可一试。” 迎程程用人向来不问出身,她也不会因为单子寅如今身在宫中,而李旺身份卑微而怀疑他办成此事的能力。 毕竟李旺不声不响之间,便端了迎柏所住的那间破庙,将人给绑到了迎程程面前来。 当时他还带了另一个人到迎程程面前。 那人朝迎程程下跪,自称“管家”。 迎湘仪当初留给迎柏的可用之人,如今公然出卖了迎柏,又再次跪在了迎程程面前。 “管家?”迎程程疑惑地问了一句。 管家便朝迎程程磕下头去:“奴幼年时曾受程夫人恩惠,得以在程府讨得一碗饭吃,程夫人念奴有些慧根,还特意允奴读书识字,对奴有再造之恩。” 只不过程夫人当时轻信迎湘仪,后来将他拨去了替迎湘仪办事,但在此之前便撕了他的卖身契,让他不必拘泥于程府之中。 程夫人原话是:“若得广阔天地,你自可去大展拳脚。” 她亲自调教出来的人,迎湘仪也很识货,见他办事妥当,便在他离府那日,以百金相赠,换他一个承诺,若将来迎柏落难,他必得出面救他。 但迎柏此人不识时务,将他呼来喝去,甚至还想让他施计毒害程夫人独女迎程程。 迎程程明白了始末,亲自将人扶起来:“我娘早就撕了你的卖身契,你又是和迎湘仪有渊源才救迎柏一命,只可惜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日后若愿追随我,亦不必自称奴。” 管家道:“姑娘果然有如程夫人一般。” “我娘还你羽翼,我又如何能再将它折断?” 管家被她扶起来,眼神在她小腹处流连片刻,便道:“姑娘若肯信我,如今并不是与单公子见面的好时机,我可保姑娘一路胎儿无虞。”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天翻地覆 第一百九十四章天翻地覆 \b迎程程竟然就这样信了一个连姓名都没有透露的人。 铁男随她上路时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姑娘从小主意便正,为何今日会受那管家言语蛊惑,便改了主意,今日就启程?” “你不觉得他行事作风很像一个人吗?” “谁?”铁男疑惑地问。 那管家样貌平平,扔在人群之中便会泯于众人,根本没有任何特殊的。 铁男真的很难在管家身上看到任何其他人的影子。 但迎程程十分肯定地说:“他身上有我小师父的气息。” 铁男:“……” 孕妇会连感官都变吗? 铁男也是在小时候与迎程程一同见过她小师傅的,铁男仔细回忆了一下。 她努力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仍旧没能将管家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与小时候第一次见迎程程的小师父那张惊觉艳艳的脸联系在一起。 迎程程嫌弃她:“怎么光往脸上想呢?你也忒肤浅了些,我是说气息!气质!行事作风!” “姑娘就见了那管家一面,闻到气息便罢,又是如何看出了他行事作风?” 这时一直骑马跟在马车外的李旺竟然接了一句:“若论行事作风,那管家倒是也令我想到了一个人。” 铁男将车帘掀开,扬眉问道:“你也联想到了一个人?谁?” “单公子。” 大树 铁男扬起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她想了一会儿,脑海中那张稚嫩却清秀的脸,竟然真的和单子寅的脸重合到了一起。 “你这样一说……我竟然也觉得像了。” 唯有迎程程斩钉截铁道:“管家行事作风的确是像,可单子寅他哪里有我小师父半分影子?绝无可能。”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到了单子寅身上。 迎程程露出不怎么高兴的神情来,蔫蔫的撩开帘子,看向车窗外。 已是暮春时节,出了城门之后,已经有了几分湿热之气。 迎程程这几日身上已经开始起湿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常太医和李旺一起骑马随行,出发之前,他便给了铁男一瓶药膏,特意嘱咐过,若是迎程程身上瘙痒难耐时,便赶紧涂上一些,既能止痒,也能防止继续恶化。 但迎程程总觉得是药三分毒,涂多了对孩子不好。 铁男愁眉苦脸:“你还是我的姑娘吗?为了这么一坨东西,宁愿自己难受?” “我娘当初怀我,想也是如此艰辛,”迎程程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叹了口气,“我比我娘强一点儿,这辈子还有希望再次亲上战场,为国效力。” 铁男听出来了她未竟之意:“姑娘是打定了主意,在面临孩儿与大楚之间两难抉择之时,一定会放弃孩儿?” “我一人之子,与天下万民之子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但铁男却有些恨恨:“陛下可未必有姑娘这般心胸!” 陛下并非未必有迎程程这心胸,而是一定没有她这心胸。 可单子寅从始至终表现出对这个孩儿的百般的期待与爱护,可当他决定送迎程程奔赴西南战场时,心中又在想些什么呢? “他虽未必有如此心胸,但他身边却有娘娘在,”迎程程揉了揉酸疼的腰,“娘娘若是有机会在上阵杀敌与奶娃娃之间做抉择,想必会比我更果决干脆。” 铁男并没见过谢清几次,但她对谢清竟然也有如此信心。 她点点头:“真是不知道陛下有什么值得娘娘如此相待的……” 赵堃如此昏庸自私的君主,是如何配得上谢清当初义无反顾要悔婚嫁给他的? 就连铁男都忍不住会畅想,若是谢清能依照先帝赐婚,嫁给九王爷,如今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对了,”铁男忽然想起来,“九王爷如今人在何处?” 九王爷自然仍在蜀中封地。 赵堃生性多疑,莫说谢清与九王爷曾经有先帝赐婚,即便没有,九王爷也曾被议储,又如此年轻有为,赵堃必定会忌惮他拥兵自重。 所以赵堃会下旨命所有藩王在封地接旨,九王爷对此毫无意外。 他接到圣旨时还在算日子:“娘娘的产期已过,只是不知这回生的是太子还是长公主。” 但这样的好消息迟了十日还没来。 九王爷等圣旨等得贺信折子都写了好几封,就等究竟是皇子还是皇女的确切信息,就能择最佳一折送去京中了。 结果圣旨还没等来,先等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管家到的时候,九王爷正欣赏他最新拟的一封贺喜的折子,见到他来,还有些诧异:“子寅为何此时让你过来了?” 他心里一紧:“可是娘娘生产有恙?” 管家摇了摇头道:“卑职从京中出发之时,娘娘还未曾生产。” “算算日子,也该有消息了……” “公子命卑职转告王爷,蒲甘与迎氏勾结,探听得知我大楚国库空虚且边关无人坐镇,正虎视眈眈,”管家语速飞快地汇报,“少夫人如今正身怀六甲,赶赴云南准备接应,如今他们二人已经和离,公子并无身份立场相护,还请王爷费心。” 这信息量过大,九王爷一时有些怔愣:“谁……谁身怀六甲?哪二人和离了?” 管家干脆将单子寅亲笔写的书信奉与九王爷。 九王爷看完之后,立即将信纸送到烛火之上,亲自看着它燃烧殆尽,才长吁了一口气。 “京中这几个月,还真是翻天覆地之大变啊。” 管家骑死了六匹快马,才第一时间赶赴蜀中,单子寅给九王爷写信本就需要掩人耳目,加上山高路远,与其书信来往,不如让管家亲自跑一趟。 “如今边关告急,少夫人情况特殊,若战事一触即发,唯恐出现意外,”管家抱拳跪地,“请九王爷速做决断!” “这单子寅……又想将本王驾于炭火之上,”九王爷轻笑一声,“本王前世欠了他的,回回火烧眉毛时候去替他灭火!” 他垂眸看向地上跪着的管家:“你下去做准备罢。” “多谢王爷!”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赦天下 第一百九十五章大赦天下 管家带九王爷走的山路。 九王爷孤身跟随他出行,一路上话密的很。 “你不是四处云游,怎的又忽然回了楚都?” “卑职走得再远,线头总在公子手中,只要公子一声令下,卑职自当立即回程。” “谁给你取的‘管家’这个名字?你不觉得听上去很像个职位吗?” 话音才落,轰隆隆的雷声大作。雨滴也越来越大,一颗颗的砸在人身上,生生的疼。 因为我是姚冰倩的贴身保镖,所以他俩散步的时候,我也会跟在身后,看着他俩有说有笑,感情逐渐升温。 来到停放着黑甲干尸的那间房间的门口之后,我看到那两名警察还在敬职敬业的守在那里。 在临走之前,还找到了当时的林老爷子,告诉他,以后他也会经历一次这种事情。只不过,他遇到的麻烦更加的不好对付!不过,会有乔家后人来这里帮忙的。他希望到时候林老爷子给乔家的后人带几句话。 而等见到这两个盛装打扮的俏人儿,四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都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我也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家长,只要是子淮喜欢的,我什么时候反对过,下次,不准再这么胡闹了。”江爸爸有了面子就没那么严厉了。 张凡身负天河之水,倒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再则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估摸着也应该能挡住这边境的天象。 我的生活重新平静下来,过着平淡祥和的日子,什么都不多想,享受着妻儿在旁的幸福。 邢少尊翻了一个身,侧身看着宁泷,见她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呆呆的痴痴的,好像陷入了某种死胡同里。 迷迷糊糊中,她是疼着睡着的。趴了这半天。好容易才好点,现在她激动起来,外加挥动起胳膊,霎时便牵动了臀部的伤,因而才刚叫唤上两嗓子,她就疼得又趴了回去。 “禀太后,老臣以为临江正好合适,而且我大宋在临江还有十万临江军,足矣对付来犯之敌。”张缪对宋太后说道。 这浩大的声势也引起了地府所有阴神的注意,虽然有一部分新生阴神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又代表着什么。 胸前跌宕起伏,众人纷纷投过眼光,诧异的看着突然闯进的外部人员,坐在主席位置上的欧阳佳铭,也静静的看着一脸憋红的沐思颜。 北冥刚走的第一天晚上,这天晚上青阳村淅淅沥沥下着大雨,村子周围都是刷刷的雨声。 只见其中为首一人一席灰袍,手持一枯枝做杖,随着行走杖击地面哆哆有声,颇有电影里灰袍巫师的风采。但他却不是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爷爷,而是戴着一副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灰色猴脸面具,且其面相略显凶恶的人。 豆腐花眨着大眼睛看看李刚向它伸过来的手,又瞧瞧自己手里貌似很可口的球,纠结了一秒后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样想着沈傲凝就觉得没什么了,就慢慢睡着了,突然天就开始打雷了,沈傲凝就被惊醒了。 因为这支舞本身就是乐歌牵头,所以众人决定这次蓝门让她来统筹调度。 “请将军放心,本使一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高维对李毅说道。 “朕拨了三十万两银子,水师大营就建成这样,就在外面弄了一圈围栏,这营门前,连个卫兵都没有……”赵煦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她的觉醒 第一百九十六章她的觉醒 千里之外的单子寅此时此刻的确焦急万分。 刘氏上一次怀孕还是在二十多年前,她此刻建议勇敢的样子,不由得让人想起迎程程。 “姑爷放心,我虽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承诺过的话却也是一个唾沫一个钉,是能作数的。” 刘氏在很早以前,便被迎湘仪看上了。 这男人 不说范立却说李雄,李雄听闻了史娜来交州的消息后急忙跑去找史娜。“娜!娜!”李雄一跑到史娜的住所就大声地喊叫起来。娜听到了雄的叫唤声后也奔了出来,两人相对的奔跑而来,两人眼神只能是看见对方而已。 再加之等到花下田伤好了后,夫妻二人也是要在铺子里帮忙的,便也不能请了长工。 立兵人数以及武器都远远的比不上对方,更为要紧的是他们要比敌方疲劳得多了,只是他们凭借着自己的意志来强撑着,顽强阻挡对方。 “昆仑山八景宫,昆仑山,昆仑山。”一个很久以前的记忆,随着昆仑山的记忆浮现脑海中。 送上门的凯子,连折扣都不要,直接原价跟她买东西,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李慕不见的消息如毒品一样在短短时日传遍了整个青城吗,随后几日,青城人心惶惶,一些平日李慕在的时候敢乱动的混混纷纷涌出,给青城造成了许许多多的混乱,甚至比之前光明教还在的时候还要混乱。 刚刚,在屋子里面,她便听到了尉迟恭回来的大声儿“吼叫”,也正是这个,给了已经有些她脱力的她,新的动力。 原本的尴尬也因为玉弥瑆这话随之烟消云散,化作一抹轻笑在唇角逸散开来。 现在先说人之极境,肉身将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其中就有控制全身血液,一般武者的伤势都是因为出血过多,血液不能圆畅的在体内流转,而能够控制全身血液之后,就算断手断脚也能立即控制血液,减轻最少的损伤。 李慕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已经强大无比,心中一狠,雷霆落下,劈在元神上,元神部分溃散,但也有一丝已经化阳,然后李慕再用水炼之法洗练,元神迅速恢复,李慕再降下雷霆。 不过他们从驻云市方向出发,选择的是距离烈阳市最近的一条线,所以刚好经过枫林县,途中依旧遇到了不少幸存者基地。 这里应该曾是审讯室,后来被临时改造成做那种勾当的地方,虽是许多刑具拆除了,但有些还在存在的,比如这种恶劣的铁环。 因为宝塔餐厅里吃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每次都要排好久的队,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此时他就在想,920101这个数字,一定会成为他这辈子记忆中印象中特别深刻的一个数字。 因此伯恩斯虽说名为博姆默王国的宰相大人,听上去好像是隶属于博姆默王国的一样,可实际上却是对等的合作关系。 他看到杜云不仅活着出来,更是击杀朱三,心中自然松了口气,可未想到朱三竟然如此放肆,敢当着自己的面出手。 不过这南直隶也是奇怪,本来可以划到江苏,却单单僻处这么一块地成立南直隶,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地方,却不知为何还特别受朝廷看重。 可是她要弥补的人是萧柔,难道真的要自己去享受这原本应该属于萧柔的爱吗?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躲猫猫 第一百九十七章躲猫猫 这是让单子寅十分意外的一样东西。 原本的那个现在还在单子寅自己贴身带着的香囊里。 迎程程平日里是最烦绣花的,也不知道她是烦世俗眼中对女子的要求便只有针织女红,特意要对着干,还是因为讨厌迎湘仪,所以在迁怒。 总而言之迎程程平时根本不会拿绣花针。 按眼 附和着的人不在少数,清让提着墨绿色的裙摆跨过门槛,屋子顿时就静下来了。 “绿丫,不得无礼!”冯签早也看出绿丫定是听了府里下人之间的口舌,对清让是不喜的,又仗着平日得少帅欢喜才敢如此放肆。 那滴血雨,似乎早就在海中存在,而后,在术元封印看见它的瞬间,咻的一声贯穿了整个意识封印。 “你的术法到什么程度了?”左殷摩拳擦掌地问着沉思中的云野涂。 双腿登时一软,瘫倒在地,目光恍如失去焦距般痴痴望着澡盆正在发生的一切,而后牙关颤抖着俯下身子,低声抽泣。 刚带上车门,从旁边走过來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是五大三粗的胡国斌。 他说的对,她或许是曾经唯一了解他的人,然而如今,她却摸不清他心中的想法了,他将自己藏得太深。 要是这成圣的消息传了出去的话。可能道祖鸿钧都会想办法讨伐的,就算是自己再怎么谨慎的话,可能还是会被鸿钧找到突破口,然后突破的了。 政府工作报告是下一届政府的施政纲领,唐逸夫当然要亲自把关,他自然不会接受一个按照伊海涛确立的思路起草的工作报告。 犹然记得昨夜云泽房里那股子梨花酿的清香,闻惯了血腥味的人不喜欢那样的味道,会宠坏了鼻子,丢了警惕。 李令月在下这盘棋的时候,心中思绪万千,最后归于平静,所有情绪都慢慢被整理好。 虽然年纪轻轻,大约十二岁,可周身散发着混混气息的李石,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味道,在他口中,未成年人保护法成为了他的保护神。 “你不要到了明天,又和我说要装个什么东西,明日复明日。”程冽怕左再还是不回来。 “宝岛!看这一张图,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在宝岛附近呢!”有人首先这么一说,其他人就是立即点头了,因为他们也是认定了。 悦仙居地方不算大,屋舍不算多,但住进素婕和齐琦两人外加几个服侍的下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何斌是谁,对于学过这一段历史的曹郁森来说,还是很了解的,何斌不就是明末清初的义士吗?先是郑芝龙的手下,后来大败,他只好是逃到宝岛,在此期间是学习了荷语,荷兰人便是聘请了他充当通事,也就是翻译之类的。 直到赵沈平告诉他们说混世魔王被他打伤,两三年内不会再来撒野,气氛才好了一些。 大花索性坐在了地上,从钟晴的空间袋里掏出了一点干粮放在嘴里啃着。 既是冒险,那无非就冒出两条路,要么活路,要么死路。冒出死路的,要怎么破釜沉舟,痛定思痛重新找到活路就不说了。 陈昊的烧烤技术就不能和李白比了,没有什么卖相不说,关键是有些食材还被他烤焦了。但也有些没有烤焦的,他单独放在旁边的餐盘里,想等会给冷若冰一个惊喜的。 旧梦只是拿出我送给他的那个木牌,木牌还是那个老样子,除了青云之前用过一次,在我手中就完全没有使用过,上次露营的时候就见到旧梦拿出来过一次,这所谓的缘真令难道还真的是件了不得法器? 下午,铁弗戎就跟左贤王说,自己要到很远的地方为洁兰公主去采药,左贤王高兴之余,自然是答应了。 自从洁兰公主被左贤王接来以后,就不曾与左贤王见过面,每次左贤王来的时候,洁兰公主都宣称自己因思念家乡而重病在身,无法与左贤王相见,说是等一阵子再与左贤王相见。 李白不动神色的将这些重要数据全部备份,听到冷若冰洗完澡开门的声音。他要的数据资料正好备份完毕,他立刻将电脑屏幕切到游戏的界面。 薛定说到这里,拿余光暗暗打量自己的父亲,发现其几乎没有任何的异样。 后来城破后完颜阿骨打将双方阵亡将士的骸骨同百姓一同下葬。殊不知却挖出燕颇当年的宝藏以及被燕颇屠杀的辽人骸骨。 我点了点头,望向病房里面,里面的林千雪蜷缩的坐在病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打开门走了进去。男子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关好门守在了门外。 这里有一座浮云山,浮云山上出产一种浮云鸟,浮云鸟的羽毛特别的珍贵可以换灵石。所以经常有修仙者来浮云山猎鸟。累的时候也会跑到这间浮云茶馆当中喝喝茶,休息休息。 虽然语言不通,不过经过一番肢体语言,连猜带蒙的交流,双方逐渐熟络起来。 倒是不由自主地了笑了一下,既然他们愿意跪,就在那里跪着,把自己都要看看,他们要跪在那里多长时间。 10级的时候解锁了对敌重力网,现在这个则是辅助庄园种植的。 理论射速达到了惊人的1200~1500发/分钟。超高的射击速度造成了极大的弹药消耗,让德国士兵根本不敢扣动扳机不放。而且对整个后勤工作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这也是廖铭禹前段时间一直不敢解锁的原因之一。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忠义难两全 第一百九十八章忠义难两全 迎程程猛地一下从梦里清醒过来。 铁男正拿着湿毛巾给她冷敷。 见她睁开眼睛,连忙问:“姑娘可好些了?” 好像一下子就从炙热难耐的环境中解脱出来了。 迎程程有些懵:“我怎么了?” “姑娘真是吓死我了,”铁男仍在心悸,“方才都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所以说。战宠的实力太过于强大了。对战师來说也不定是好事儿。战师若是本身实力比战宠强。能压制战宠。那都还好说。可万一要是实力比战宠弱。压制不住战宠。那想要得到战宠的认可。并不是一件易事。 “这就要问你的好儿子了!问问他为何要与房家联手,算计你的子嗣?”云若谷一脸轻松道。 墙面出现了裂缝,屋内刮的腻子像蜘蛛网一样裂开,木质的屋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屋顶的石棉瓦片掉落地面,留下一地碎渣。 浅夏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弯腰钻进了马车里。而云长安似乎是也没有指望她会回答自己,直接就打马离开了。 “是的,这家餐馆其实还真不错!”又一个民众也惋惜点了点头。 因为,里面的景象,就连他这个活了一万年,跻身六界法老的光之生命,都为之惊恐。 骆雪大声喊了两声,眼看着丧尸再度追上来,她一下子陷入了慌乱之中,转头胡乱挥舞着锤子。 无边的血海中,两只血红眼睛一开一合,内里全是火焰,在他的声音中,竟是有无数的冤魂在嘶喊,但的身躯却看不到,两只眼睛凭空出现在血海火焰上空,带着贪婪,注视着他们两人。 欧阳琰此时看着胡指清的尸体,居然觉得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儿子。 再加上了上次他医好了桑丘大夫人的身体之事,一下子,这云长安在安阳城的风头,怕是仅次于桑丘子睿了。 等到林天没有了任何的利用价值,到那个时候再玩死对方也不迟。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而我转身的那一刹那,恰好看到墙壁的玻璃镜上清晰的映出司宴的身影。 江珠意老早就被叫过来,心情正恼怒呢,一听说有新衣料子拿,心情瞬间好了。 穆归燕嚎叫着,唾骂着,两名保安见风使舵,直接将她架着扔出了办公室。 抗战前的经济还是可以的,再加上国民政府进行了法币改革,前门这边绝对是人挤人,不过现在才刚刚早上,所以大街上的人不是很多。 后来创业,因为工作需要,他恶补了很长时间,成功考过了剑桥商务英语BEC。 虽然整件事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跟老爷子的高风亮节比起来,她觉得自己真的太狭隘了。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他心中带着疑惑,必须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否则背后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麻烦等着自己。 第七层和第八层关押妖物的不是铁笼,也不是球体,而是铁链,只见众多妖怪被铁链穿过‘胸’膛,锁在墙上。这些妖怪眼睛是红‘色’的,身上的黑气没有那么浓郁了,想必是高等级妖物。 忽然间陈飞猛的停了下来,一直走陈飞身后的罗玉琳一下子就撞到了陈飞的后背上。这一下虽然撞的不重但是却让陈飞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慈父之心 第一百九十九章慈父之心 “清儿照料皇儿,也当以自己身子为重,”赵堃嗔怒道,“一时热了便踢被子,夜里凉了感染风寒可如何是好?” 谢清温柔地笑了笑:“陛下之顾关心臣妾,还没去看女儿。” 赵堃顺着谢清的眼神,往乳母和孩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他低声道:“公主朕也是极欢 因华锦知道就算自己失败了,付出的代价也是自己能接受的。华锘和宁淏见到华锦刚刚下车的时候还一脸无奈,见到他们之后才收敛表情,都有些担忧华锦是强颜欢笑。 即使知道这只不过是在演戏而已,但洛天依真挚的感情却是让刘空有些混淆了现实与虚拟。 还是黄沙镇外面的那个茶摊,还是和林泽刚刚来到黄沙镇时候一样,虽然现在仅仅是早上九点钟,但是,在茶摊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在忙碌了。 所以成功人士的爱情未必不真实,甚至是很多成年人的爱情里面都掺杂了其他复杂的成为,慕容桓利用华锦是真的,喜欢华锦也未必是假的。 听说和许家庄有关,秋明又不干了,他如今正要和许褚交好,还指望着能收服这个虎痴呢,又怎肯轻易开罪于他。不管白蛟怎么求恳,秋明只是摇头,白蛟大怒,气呼呼地不再理他了。 “早前就听闻过嘉善郡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不可尽信!”刑部侍郎的夫人杜氏笑着说道。 “今日一早醒来的时候就突然有了动静,产婆已经进去了,说才有了一点动静,怕是还需要两个时辰!”丫鬟言简意赅的说明情况。 “胡闹,什么东西都乱拿,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你知道会怎么样吗?”宁淏一看华锦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东西来的莫名。 陆妙贤只能感叹,这俩人真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不是说要到开连锁的会所么,定了城市了吗?”陆妙贤一脸期待。 马伟强的事情已经是捅破了天,这件事情让白玉城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是脸上无光,特别是城卫军系统里面的官员,并且,将来他们肯定还会遭受上司的责罚。 蛟连宝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连续屠了几个村子,一直屠到了火蛟部落的势力之外,进入了毕方部落的统治范围,顺手屠了那黑水玄蛇村。 孙青不敢上前,荡漾其灵气将石头卷来自己身旁,怔怔的望着楚鸣。 “谢陛下!”卫青立刻跟进,一句话将这个功抢到怀里,抱得死死的,这一回他可是不客气了。 “妈,我这是高兴……”吸吸鼻子,叶心不好意思的看着对方,“从我想回来的那一刻,常常在脑子里回想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带着安慰的目光看了一眼金孝渊和崔秀英,半年的时间没有来到‘工厂’,姜俊昊对于情况的掌控降到了最低点。 第三战,刘裕诛伪宫守备军,以及袁术那一大家子。没有丝毫同情,也没有丝毫惧怕,刘裕直接斩杀那些人。并且他斩杀之后,还迅速令人将那些首级给吕布送去。 而这等动作,再度让老者赞赏了点了点头:“不着急吸收道心,而是心稳定心生,若我活着,也许能与他成为忘年之交。”老者眼中闪过浓郁的不舍。 国民mc的第一个提问就是这个?姜俊昊刚刚面露疑惑,还没接话,就又被抢白。 ------------ 第二百章 一片丹心 第二百章一片丹心 颜悦对自己即将面对的场面一无所知。 陛下大赦天下之后,颜悦递了不少折子想进宫来探望皇后娘娘还有小公主,但因为刘氏闹事,宫里一直气氛比较紧张,颜家的长辈不让她这时候去犯忌讳,宫里也没消息传她入宫,于是事情便就这样耽搁下来。 这天她忽然接到旨意的时候,颜府上下都很紧张,颜夫人更是立即就奉夫命赶到了茅草屋。 “这时候入宫可不是什么好事,”颜夫人十分紧张地抓住颜悦的手,“你爹让你仔细说话,开口之前先过过脑子!” 这话说的,颜悦当即就撅起了嘴。 “我又不是傻子,平日里也没少入宫,什么时候说错话连累过府里?”颜悦哼了一声,“更何况娘娘这样疼我,我爹就是喜欢瞎操心。” 她还是太年轻了,颜夫人将话说得严重了些:“你也不小了,有些事真得我和你爹说得这样清楚才能明白吗?边关形势如何,连百姓都知道了,你看那单子寅每日将自己装作忙到不行,他可曾入宫?” 颜悦一愣。 是啊,平日里娘娘这样宠他,单子寅怎么成日都在上蹿下跳管着迎春笑生意上那点事儿,这好像不太正常。 “你小舅舅是如何去的边关,如今又是如何被赶去的蜀中,你在这替你义父守孝都给守傻了、全忘了?” 颜悦一下呆住了。 九王爷和皇后娘娘曾被先帝赐婚,他又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如今边关告急,谁人心中都有杆秤,最适合领兵出征之人,是他。 可陛下自登基起,便一直将九王爷拘在宫中,后来又让他去了边关—— 赶他去边关时陛下可没想过,会给他立战功的机会。 事到如今,九王爷已经成了京中万千少女心中的大英雄,他要战功有战功,要兵有兵,若是他有朝一日想起兵造反…… 咱们宫里那位还在同文臣们纠缠不清,最后还被迫广纳了后宫。 他从九王爷手里强抢走的皇后娘娘也被辜负。 颜悦一下有些慌了:“娘,那我还进不进宫了?” “你这个傻孩子,陛下都下旨了,你还想抗旨不成?” “我以为是召我入坤宁殿去见皇后娘娘……” “你爹猜测,此番召你入宫,多半与赐婚一事有关。” 如今朝中,首辅申颂才刚向陛下进言,关键时刻应当以国事为重,启用九王爷赶赴边关,随时准备御敌,然后被次辅许嵩和当即驳斥,说他假借国事之名,行助长佞臣邪风之事。 申颂和许嵩和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陛下最开始并未有明确偏向,还在试图从中调和,可申颂在许嵩和的刺激下,口出了几句狂言,惹得龙颜大怒,最后以申颂年事已高为由,“允”他告老还乡了。 一代名臣就此便落下了帷幕。如今许嵩和已经成了新一代的首辅,许府日日门庭若市,自当是不可同日而语。 颜悦有些不理解:“陛下不是最忌惮小舅舅?为何还非要我嫁给许钊?他就不怕如今的首辅与小舅舅联手,将他从龙椅上拽下来吗?” “你这孩子!”颜夫人连忙捂住她的嘴,“才刚提醒你说话要过脑子,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但她很快又回答了颜悦:“你以为嫁入许府他们会将你奉若上宾,来拉拢你小舅舅?只怕是会以你为人质,要挟你小舅舅!” “那陛下对许嵩和的人品也是过于高看了一些,再怎么让他一人之下,他毕竟也只是臣,就算高居首辅之位又如何?申大人的例子可就在眼前!” 颜悦这时候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若我当真嫁给了许钊,那许嵩和跟小舅舅便成了姻亲,若是小舅舅将来能登基为帝,他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颜夫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娘,我心中有数了,”颜悦忽然就不忐忑了,还反过来安抚颜夫人,“您回去告诉我爹,就说我入宫一定不会有事,我有办法让陛下回心转意!” 然而当颜悦自信满满地入宫面圣,在赵堃面前说出这番话之后,赵堃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颜姑娘所言,便是要背弃你小舅舅,站在朕这边了?” “臣女只知君臣乃国事,甥舅为家事,自古国事大过家事,”颜悦从容地说,“更何况臣女如今早已为将军府义女,论起来,还当称呼陛下一声姐夫。” 赵堃并没有被她这番话取悦,神情依旧不变:“既然如此,你这几日便留宿在宫中,去坤宁殿好好陪陪你的姐姐、朕的皇后。” 入宫之后便不能出宫了,这是颜悦和颜府都没料到的,还好陛下还是让她住在坤宁殿。 单子寅当天夜里回府之后,便见到颜大人已经在府里候着了。 “颜伯父若有要事,命人差小侄前去颜府便是,何必亲自前来?” 颜大人神情十分严肃:“如今便无须顾这些虚礼了,子寅,今日陛下将悦儿召入宫中,便没让她出来。” 单子寅在外奔波一日,还真不知道此事。 他想了想:“可曾提起赐婚一事?” “想必是提到了,”颜大人捋了捋胡子,“今日悦儿入宫前,夫人曾提点过她,她那一套歪理邪说,必定没有糊弄住陛下。” 单子寅安抚道:“伯父暂且不必担心,有娘娘在,颜悦不会有事。” 颜大人却摇了摇头:“陛下此时将悦儿扣在宫中,想必是想以她为质,使九王爷投鼠忌器。” 边关是何情况,现在单子寅也还不清楚,他焦急万分地等了好几日,也还没等到边关来信。 他想了想:“明日照例是我入宫面圣禀报迎春笑相关事宜的日子,待我入宫先探探虚实,若有消息再登门拜见伯父。” 颜大人握住单子寅双手,低声道:“万事以社稷为重,你们若有打定了主意要办之事,不必有顾虑,悦儿虽人在宫中,但我颜府也并非任人宰割!” 单子寅大震:“伯父可知……” 颜大人打断他:“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 第二百零一章 打狗也得看主人 第二百零一章打狗也得看主人 颜悦被扣在坤宁殿,日子倒是比在茅草屋守孝过得舒坦多了。 她每天陪着谢清,发现皇后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了。 每日都会有各宫嫔妃一大早就来请安,因此谢清还在月子里,都得每日早起,虽说屋子里并不通风,可对一个才刚产下孩儿没多久的女子而言,这还是相当损耗元气的。 颜悦对此十分不理解:“娘娘是中宫皇后,一声吩咐,不让她们来打扰便是,何苦每日都要为难自己身子去配合她们所谓的‘孝敬’?” 各宫妃嫔如今想方设法来跟谢清套近乎,无非是想趁谢清尚在恢复期,无法侍寝,若是能得她亲自推荐,或许就能趁此机会怀上龙胎! 谢清产女,整个后宫都忽然支棱了起来,仿佛只要自己能顺利爬上龙床,立即就能生下皇太子,将来便能一跃而成皇后,甚至皇太后。 可是谢清好像就跟完全不明白她们有何图谋似的,每日都笑眯眯地接受六宫朝拜,然后每宫都暗中赏赐一些珠宝首饰,现在弄得每一位嫔妃都以为自己跟她关系非比寻常。 不过前朝事忙,陛下每日在朝上和大臣们讨论完国事,紧接着就进了御书房,根本没有空余时间进后宫。 大树 对此还有些嫔妃颇有微词,觉得陛下厚此薄彼,没有雨露均沾,否则为何明明前朝事忙,却又夜夜留宿坤宁殿? 尤其是礼部侍郎郑庆的女儿郑贺珍,因出身显赫,入宫便直接封了妃,是如今后宫中除了谢清之外,地位最高的娘娘了,她入宫当夜便被召侍寝,第二日便敢在拜见谢清时公然摆脸色,一时间风头无两。 也不是没有好事的妃嫔去谢清面前上眼药,但谢清那时候正怀着孕,最开始还强撑着精神宽慰一两句诸如“都是姐妹”之类的场面话,后来身子撑不住了索性闭门谢客,所有妃子的请安都给免了。 郑贺珍在后宫很是张狂了一阵子,直到谢清产女之后,更是尾巴都要翘起来,仿佛她立刻就要生下皇长子,将谢清从皇后之位上给踢下来一般。 陛下亲自下旨,六宫齐贺皇长女满月宴,郑贺珍就敢称病不来。 当时陛下就落了脸,若不是谢清苦苦求情,那时便要发落。 可就因为谢清求情,让陛下没计较此事,郑贺珍更是以为陛下已经厌弃了谢清,居然敢找刘茂麻烦,当着众人面,随意找了个理由,便打了刘茂二十大板。 谢清最开始还不知道,是赵堃当天实在是太忙,到了深夜才得空歇息,不愿再去坤宁殿打扰谢清休息,将刘茂叫进乾清宫仔细询问谢清与公主今日情况时才看到。 刘茂连路都走不稳了,依然兢兢业业地来禀报情况。 赵堃蹙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刘茂跪下时,仍旧脸色惨白:“回禀陛下,奴才身子略有不适,不敢以病躯伺候娘娘,差今日掌事太监将娘娘起居录送来,请陛下过目。” 谢清今日亲自给公主喂了奶,被颜悦逗笑了七次,晚膳时被颜悦哄得多用了一碗燕窝,已经睡下了。 赵堃看完,疲惫了一整日的心绪也跟着舒缓下来。 然后再抬头看刘茂,他已经快跪不住了。 “皇后素来心慈,从不会苛待宫人,若你犯下大错,非要对你用刑,今日她何至于还会如此有兴致?” 赵堃蹙起眉头:“如何受的伤?仔细说来。” 刘茂都开始冒冷汗了,一时没跪住,往前栽倒下去。 刘胜见了实在不忍心,才开口道:“陛下,老奴多嘴,刘茂今日不知如何冲撞了赵妃娘娘,被打了二十大板。” 郑贺珍貌美却刁蛮,在府中时便仗着自己是嫡长女,而十分苛待下面的庶妹,据说还曾逼死过一个庶出妹妹,因着这些事,才拖到二十一了尚未出阁。 谁承想便赶上了陛下松口,大封六宫。 她便因身份显赫,被直接封了妃。 入宫之后仍旧是刁蛮任性的脾气,连谢清都敢叫嚣,也就是谢清不与她计较,助长她那歪风邪气至今。 “放肆!”赵堃直接将茶盏扔了出去。 茶盏碎了一地。 刘胜将刘茂搀扶着跪起来。 刘茂还在虚弱地恳求:“陛下,娘娘今日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胃口,此事绝不能劳娘娘操心……” “皇后素来良善,对六宫嫔妃视若姐妹,可郑妃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动皇后身边的人!打狗尚且要看主人,郑妃这是当朕死了吗!” 赵堃暴怒:“摆驾凤藻宫!” 刘胜捏了刘茂的手一把,低声道:“你且回去好生养伤,此仇干爹必定替你报了!” 第二日一大早,颜悦就从她的贴身侍女嘴里听到了这个惊天八卦。 她在伺候谢清更衣的时候,一脸“我有个大秘密要告诉你但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谢清如何能不了解她的秉性?带着笑意问:“又是哪位娘娘宫里闹了笑话,惹你大早便如此高兴?” “自然是郑妃!”颜悦的嘴角都快扬到眉梢了,“她昨日竟敢命人对刘茂公公动用私刑!陛下震怒,夜里便去了凤藻宫,亲自看着刘胜公公给她掌嘴二十,听说脸都打肿了!” 宫里上下谁不知道陛下身边的刘胜公公是刘茂的干爹? 太监是净身过的人,一辈子在宫中伺候贵人,待到年迈了,总要找个人养老送终。 刘茂和刘胜本是同姓,又跟在谢清身边这么多年,为人处世便能看出来是个好人,因此早些年刘胜便收了刘茂为义子,这些年父慈子孝,连陛下都夸过乃是宫中佳话。 郑妃也是太嚣张,直接得罪了陛下和皇后身边两大红人,这才被陛下当众让她难堪。 但谢清却听得眉头紧蹙起来:“郑妃现在如何?” “连夜宣了太医,据说是哭了一宿。” 郑贺珍虽然愚蠢刁蛮,但她未出阁时便是礼部侍郎郑庆最宠爱的女儿,如今文臣把持朝政,陛下如此辛苦在与他们斡旋,来维持朝政平衡,在这时候如此羞辱郑贺珍,恐怕会惹来麻烦。 谢清“蹭”地一下起身。 颜悦连忙追上去:“娘娘去哪儿?” “摆驾,凤藻宫!” ------------ 第二百零二章 鹬蚌相争 第二百零二章鹬蚌相争 郑贺珍自打出生起,便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因出身显赫,又实在貌美,自入宫起便独受圣宠。 二十多位妃嫔同时入宫,陛下偏就只宿在她的凤藻宫,她承宠之后,也没被赐避子汤,这不就是在许她怀上龙胎吗? 入宫之前,郑庆便告诉过她,当今这位陛下,处事狠厉,却又十分护短,中宫皇后便是在他早年尚未登基之时,给过他青眼,才有如今圣宠,让她务必要将陛下哄好,来日富贵便是无可限量。 郑贺珍听进去了,一心想将谢清从皇后之位上给挤下去,也想让她爹有朝一日成为国丈。 到那时,整个大楚不就是她郑家的天下了? 郑庆原是申首辅门生,得他提携才官至礼部尚书,自打许嵩和上位之后,处处和他作对,两人现如今在朝堂上已经斗得你死我活,连陛下都三五日便得为他二人劝说一番。 许家没有适龄之女送入宫,一心惦记着同颜家结亲,好攀附单家,严谨郑贺珍入宫为妃,又得圣宠,早就眼红不已。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郑贺珍在宫里挨了打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满朝文武耳中。 早朝时,许嵩和头一个出列,手执玉笏行礼道:“陛下,臣许嵩和有本要奏!” 赵堃昨夜没歇息好,正手捏眉心,听他开口便挥了挥手。 大树 许嵩和高声道:“郑妃恃宠而骄,言行无状,冒犯皇后娘娘,实乃妄图动摇国本,臣奏请陛下,废其妃位,以昭天下!” 此言一出,有许多朝臣纷纷出列,一时此起彼伏的“臣附议”。 郑庆脸色难看至极,正要出列时,忽然听得一声通报:“启禀陛下,凤藻宫郑妃娘娘求见!” 后宫妃嫔,竟敢在上朝时来求见。 朝中众臣皆十分意外,就连郑庆都脸色一沉。 这郑妃到底有没有礼义廉耻,难道不知后宫不得干政? 这里是她能来的地方? 刘胜从一侧悄悄凑近赵堃耳侧,轻声低语了几句。 赵堃眉头松开,逐渐露出温柔之色,竟然并未动怒,还温和地开口道:“宣。” 于是刘胜一抖拂尘,高声道:“宣郑妃娘娘觐见!” 郑贺珍脱簪素衣,行三跪九叩大礼,规规矩矩入得宫门来。 这下朝臣哗然。 就连郑庆都十分意外。 他这女儿,自幼跋扈,就连他有时也奈何不得,何来如此伏低做小之状? 郑贺珍跪在赵堃面前,郑重地跪下磕头:“臣妾郑氏,仗陛下恩宠,得皇后娘娘倚重,暂行协理六宫之权,因处事无经验,听信谗言,仗责内侍刘胜,为有心人挑拨,冒犯皇后娘娘,使陛下为难,特来请罪,求陛下重罚!” 一时间满朝再次哗然。 这个郑贺珍如果是有这个脑子来御前请罪,以避免更恶劣后果之人,便不会做出仗责刘胜,得罪皇后娘娘之事。 昨夜她才刚被陛下当众羞辱,也不至于是受陛下点拨。 她究竟是为何忽然之间开了窍? 最后赵堃言辞训斥了郑贺珍一番,又赞她知错便改,也是六宫表率,在皇后休养期间,仍旧赐她协理六宫之权。 其实协理六宫本就是郑贺珍自封的,因谢清并未当众揭穿,便也就这样被众人默认了,今日她因祸得福,反倒得了赵堃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口御赐。 郑贺珍喜形于色地磕头:“谢陛下隆恩!” 许嵩和吃了这暗亏,下朝便叫住许钊,暗中叮嘱:“去查,郑氏满门蠢货,能做出开罪皇后一事并不稀奇,今日举止必定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许钊点头:“侄儿这便去办。” 颜悦等到了散朝的消息,才匆匆忙忙赶回坤宁殿,将朝上种种告诉谢清。 谢清已经更衣躺回了床榻上,逗着襁褓中的小公主,点头道:“本宫的确身子不适,又有公主要抚养,六宫琐碎之事,也是该有人代为打理。” “娘娘心慈,还去点拨那蠢货。” 谢清瞪了她一眼:“郑氏毕竟为妃,你日后言行须得注意,在本宫面前说说便罢,若是不小心带出去,被她拿住了短,看你怎么办!” “被她拿住了短又如何?”颜悦“哼”了一声,“皇后娘娘是臣女长姐,陛下还是臣女姐夫呢,她就算是贵妃,也只是妾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悦儿所言甚是。” 她们身后忽然传来赵堃的声音。 颜悦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给赵堃行礼。 赵堃摆了摆手:“不是才说朕是你姐夫?见姐夫何须行如此大礼。” 颜悦也是个胆大的,听赵堃如此说,也不论他真情假意,就照单全收下来:“姐夫说得是!” 但谢清还是依照规矩要下床行礼,被赵堃上前一步直接阻止:“外人面前,你是真的皇后,可坤宁殿内,只有你幼妹在此,自家人,夫妻之间难道还要行大礼?” 他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谢清才终于笑了笑作罢。 “清儿为何要点拨那蠢妇?”赵堃问道。 “郑氏再愚蠢,丢的也是皇家颜面,清儿是陛下妻子,自然须得顾全陛下,”谢清摇了摇头,“如今朝中许大人一家独大,于陛下而言并非好事,须得立一个能与之抗衡之人方可使陛下安心。” 许嵩和如今非逼着赵堃立即为许钊和颜悦赐婚,为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臣子有异心,勾结藩王乃是大忌,但若是自恃功高,在朝中结党营私,动摇皇权,更是不容小觑。 所以必须要培养一个能在朝中和许嵩和抗衡之人才行。 眼下郑庆是最合适的人选。 论公,他是申首辅门生,又官至礼部尚书,论私,他比许嵩和更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 他若是能立起来,许嵩和便睡不安稳。 许嵩和睡不安稳,赵堃才能睡得安稳。 赵堃叹了口气:“清儿如此以德报怨,一心为朕,更让朕愧疚了。” “臣妾并不委屈,”谢清笑道,“只是刘胜因臣妾之故,受无妄之灾,还请陛下替臣妾,好好安抚他才是。” ------------ 第二百零三章 心领神会 第二百零三章心领神会 刘胜真能算是因祸得福,入宫这么多年,从未有过懈怠,这回倒是能奉旨好生休养,还不扣俸禄了。 只不过操心的人便是操心的命,他不过歇到第十日,便挣扎着下地,又来谢清跟前伺候了。 颜悦见了他还有些惊讶:“刘公公,你怎么就来了呀?伤口好些了吗?” 刘胜笑了笑:“多谢颜姑娘惦念,奴才好多了。” 等到谢清起来,见到他更是诧异:“陛下不是允了你两月的假,让你好好歇着?” “奴才惦记着娘娘和公主,实在是躺不住了。” 谢清摇了摇头:“你啊,就是个操心的命。” 刘胜的确是放心不下小公主。 如今郑妃得了陛下亲口说的协理六宫之权,喜不自胜,为了彰显大度,每日都命人给刘胜送各种各样的补品,刘胜根本吃不了,这好意连婉拒都不行,在床上都快躺成废人了。 谢清自打怀孕,一直到生产,也大多数时候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因此她反倒是最理解刘胜的。 “既然歇不住,那就由着你,”谢清命乳母将孩子抱过去,“瞧瞧公主。” 小公主已经醒了,她认得刘茂,见到他一下眼睛就瞪大了,随后就笑得“咯咯咯”的,小手手也伸出来在空中抓啊抓的。 大树 刘胜心里软成了一团,想伸手去抓一抓,却又惦记着僭越,又将手给收了回来。 颜悦看了谢清一眼,谢清朝她点了点头。 于是颜悦就从乳母手中将小公主接了过去,然后直接塞到了刘茂怀里:“小公主可是你看着出生的,这十几日你在屋里躺着,她到处找你呢。” 刘茂抱着孩子,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不敢伸手去握住孩子的小手,但孩子却直接咧着嘴,伸手在他脸上摸了起来。 小手似乎直接抓进人心里。 谢清往殿外看了看:“子寅还没到?” 单子寅就在这时踩点到了。 “娘娘如此惦记,子寅却来迟了,真是该打。” 他一进来便夸张地给谢清行了个礼。 颜悦在一旁“啧啧”两声:“单子寅惯会装模作样。” “装模作样也是需要本事才不叫人看着虚伪,”单子寅十分得意地昂起头,四处扫了一眼,眼神落在了被刘茂抱着的小公主身上,“快叫舅舅看看我们小柔嘉。” 谢清不喜欢他们称呼孩子为公主,总觉得生分,因此单子寅便自称“舅舅”,颜悦自称“小姨”。 刘茂忙将孩子递过去,单子寅却没接。 “这样软软的一小坨,我还真不敢抱,”单子寅就着刘茂的手,逗弄着他怀里的孩子,“小柔嘉,舅舅虽然未曾日日进宫来见你,却一直惦记着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条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挂在了小柔嘉脖子上。 “你虽然贵为大楚嫡出公主,是陛下和娘娘的长女,这一生都注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单子寅轻声说,“这长命锁却是有一人送你,保你一生平安顺遂之物。” 这长命锁竟然还不是他送的。 颜悦蹙眉思索了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连忙看向凤座上的谢清。 谢清的神情也有些意外。 殿里没有外人,刘茂又素来不是多嘴之人,谢清想了想,便直接问出来:“你们是如何打算的?” 单子寅回答得也很坦然:“京城中的事总要先处理完才行。” 颜悦一直都挺糊涂的:“程姐姐总说要清理门户,可迎氏十多年前便开始通敌卖国,那时候迎柏才几岁?程姐姐究竟想做什么?” 其实这个答案很简单。 原来迎家家产本是迎程程母亲程氏所有,迎湘仪本就是入赘起家,宠妾灭妻便罢,十年前程氏心中有大义,想捐献家产以充军饷,却遭遇迎湘仪的强烈阻拦。 二人争执之下,迎湘仪亲手杀死程氏,再嫁祸给小妾,以此保全自身,又谋夺了程氏家产。 刘氏出面,证明了当年程氏之死的凶手并非结案时的那小妾,也就是迎璜和迎榈的母亲是清白的,真正的凶手就是迎湘仪。 迎程程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之事,事到如今也总算有了个结果,只可惜迎湘仪已死,挫骨扬灰也是枉然。 陛下要抄迎氏的家,迎程程自然乐见其成,可迎氏能有什么家产?不过都是篡夺的程氏嫁妆罢了。 她下定了决心要夺回程氏家产,即便到最后仍旧自愿将它充作军饷,也必须是完成母亲遗愿,自愿捐赠,而非被扣上罪名被抄没。 迎程程的想法简单质朴,单子寅却不许她如此不给自己留退路。 “所以你同程姐姐和离,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替她保住迎春笑一半的产业?”颜悦问道。 “可以这样说,但更多是因为我要办之事太过危险,不想连累她……和孩子。” 颜悦嗤笑一声:“说得可真好听,你同她和离的时候,知道孩子来了吗?” ……还真是不知道。 单子寅嘴角抽了抽:“这事不必你来多嘴,我也知道自己办了桩蠢事。” “知道了还接着犯蠢?”颜悦左右看了看,“连入宫来探望娘娘和小公主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带她一起来,你真的当程姐姐是自己人了吗?” 单子寅看向谢清。 谢清倒是神色如常:“程程如今身怀六甲,没两个月也要生产了,宫里繁文缛节太多,见了陛下她跪是不跪?” 颜悦“呀”了一声:“是悦儿思虑不周。” 单子寅不是很确定谢清究竟知道多少,但她这样一说,便是给了迎程程这些日子并未于人前露面一个很合理的理由。 颜悦很快又问:“那我能去程府探望她吗?” 单子寅冷笑一声:“你还能出宫?” 在坤宁殿,有谢清庇护着,日子太好过了,颜悦一时忘了自己是被软禁在宫中。 谢清适时开口打了圆场:“柔嘉想是困了,本宫瞧瞧。” 刘茂赶紧将孩子抱过去。 谢清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孩子的小脸,貌似随口一提地说了一句:“子寅出宫前,拿本宫令牌去库房里取一对玉如意送去给程程。” 单子寅立即心领神会:“是,臣弟替程程,谢娘娘赏赐。” ------------ 第二百零四章 嘴硬心软 第二百零四章嘴硬心软 “站住!” 迎程程见到一个小兵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往主帐篷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连日来烦闷的情绪被一扫而空,几乎是兴奋地叫住了那个小兵。 小兵随声站住,转身过来给迎程程行礼。 迎程程问:“京城来的函?” “将军府送来给您的。” 迎程程这才发现,他手中托着的木盘里,还有了点拱起的弧度,一看就不是信函。 她伸手掀开上头盖着的红布,一对玉如意就这样映入眼帘。 迎程程自幼也是见过些好东西的,即便如此,她见到这对玉如意还是倒吸了一口气。 这时候另一侧的帐篷帘子被掀开,九王爷从里面走了出来。 “今日京中来了信?” 迎程程指了指那托盘:“只言片语都没有,单子寅这时候送一对玉如意来做什么?” 九王爷走近了些,将脑袋凑近去看,很快便眯起了眼睛。 “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九王爷语气笃定地说,“那事……成了。” 迎程程一下来了精神。 边关这些日子蠢蠢欲动,但蒲甘军始终不曾真的越过边关防线。 这些日子,迎程程和九王爷都极其低调,他们来之前,单家军是如何,来之后便还是如何,就如同他们两人根本未曾抵达此处似的。 大树 步盛多年来跟随单廷昉镇守在西南,他执掌帅印之后,从未疏于练兵,这段时日,步盛蓝也将封楚锻炼出来,能独当一面了。 他们每一日都如常练兵,给外人一种单家军和从前单廷昉还在的时候并无两样的错觉。 事到如今,竟也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错觉了。 九王爷回了营帐,迎程程挺着大肚子跟上去,竟也没落后多少。 帐帘一放下,迎程程便问道:“你们有几成把握?” 自古如此凶险之事,都是不成功便成仁,事先谁能保证自己有几成把握? 但九王爷却道:“她允了,便有九成把握。” 谢清竟然有这么强的能力吗? 可她明明表现得很好脾气很低调,甚至很好欺负的样子啊。 迎程程挑了挑眉:“若我没记错,后宫不得干政,你确定娘娘能有如此大的加持?” “后宫不得干政……”九王爷轻笑了一声,“你可还记得,上一次你是如何来的西南?” 是她在御花园里,为谢清表演了一番剑舞,得了谢清请旨,她才能跟随单子寅一同来到西南。 后来西南大胜,他们扶灵还朝,九王爷几次三番为她请功,陛下都能视若罔闻,最后还是谢清替她求赏赐,她才能获封征南女将军。 迎程程慢慢领悟了九王爷这句问话的重量。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失败了该当如何?就算有九成把握,也还有一成可能失算。” 陛下还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能极尽宠爱一个女人,给她至高无上的荣誉,给她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荣宠,她的劝说可以左右朝政,但若是动摇到他的地位时,可就未必了。 九王爷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到了如今的局面,即便她不肯,我们只有五成把握,此事也非办不可了。” 迎程程总觉得九王爷如果真的很想坐上那把龙椅,当年陛下登基就不会如此顺利。 那他如今态度如此坚决,会不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迎程程不合时宜地又一次想到她第一次跟单子寅入宫时,看到的那个被抬出去的女人。 后来几次接触,赵堃看上去都不是暴虐的样子,这让她忘了第一次的印象了。 九王爷平日里看起来很好脾气的样子,当真下定了决心之事,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我能做什么?”迎程程问道。 她原本以为自己来西南,是随时准备率兵抵御蒲甘军的,但抵达西南之后,首先发现在步盛的率领下,单家军依然有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威慑力,然后就发现,就连九王爷都来了。 管家在一旁插嘴道:“将军如今最紧要之事,便是顾好身子,先诞下孩儿……” 他说这话简直是迎程程最反感的了。 迎程程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团:“你先前帮迎柏一事我还没同你算账!” 但管家也没有丝毫畏惧:“将军可随时发落,管家绝无怨言。” 这人真是奇怪,从名字开始就奇怪,谁会取名叫管家的?听着就像是伺候人的。 而且他当初为迎柏办事的时候,看起来也很忠心,也的的确确帮他办成过一些事,至少成功躲开了迎程程的全城搜寻。 怎么忽然就摇身一变,又变成听单子寅号令,去说服九王爷,请他违抗圣命,来了西南呢? 迎程程冷哼了一声:“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怎会临阵发落你?” 她瞥了九王爷一眼:“更何况如今你还有人保着,我有这个胆子还是能力动你?” 九王爷连连摆手:“管家不是本王的人,将军若要发作,大可随意。” 管家站在那里,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还真是得了几分单子寅的真传! 迎程程一看到他这幅样子就来火:“你那腰牌见牌如见人,在单家军中,你可比我面子大,我还敢发落你?” “腰牌是公子的腰牌,公子是将军的公子,”管家如同说绕口令似的,还从腰间取出那令牌双手递过去,“令牌与卑职,任凭将军发落!” 迎程程:“……” 给你台阶你偏不下,现在还来拆我的台是吧? 迎程程气得牙痒痒,捧着肚子咬牙切齿地说:“看在孩子份上,我暂且不动你!” 管家闻言竟然立即跪下,朝迎程程磕了几个头:“卑职这条命,从今日起便是小公子的!” 迎程程:“……你还是别说话了,先起来!气得我脑仁疼。” 管家这才起身,仍旧是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样子。 迎程程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你跟着单子寅学点什么不好,偏学这一套!” 管家这才微微勾起嘴角:“卑职出发前,公子特意说过,将军嘴硬心软,最吃这套。” “……” ------------ 第二百零五章 感同身受 第二百零五章感同身受 边关的情况并没有有想象中紧急,那么单子寅不顾她还身怀六甲都非要让她第一时间赶赴边关,唯一的解释就是…… “现在京城的情况比边关还紧张吗?” 迎程程自己问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九王爷反问了一句:“你出发之前,京中情形如何?” 她从京城出发的时候,京城中最大的事也不过是迎柏通敌叛国,而她沈巍迎春笑现如今的掌柜和程家家主,在浩浩荡荡地清理门户。 因为程氏和迎氏这些年为了巩固势力,四处结亲,满朝文武中不是和他们结了姻亲、同气连枝,便是曾经得过迎湘仪好处,怕被连带的。 京中上下在这时候倒是团结得很,所有人都在御前告状,说征南将军闹过了头,家事非要闹成国事才肯善罢甘休吗? 迎程程冷笑了一声:“一个两个的都心虚得很,若是迎氏父子通敌卖国都不能算是国事,能得京中勋贵力保,大楚还有安全可言?” “这便是我要起兵的理由。” 九王爷先前一直含糊其辞,并没有明确说出来过,他究竟想干什么。 迎程程不是没猜到,但她总觉得这个行为和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不是很一致。 但这时候,九王爷竟然就这样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忽然主动承认了。 大树 迎程程的表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九王爷淡淡一笑:“怎么,怕了?” 起兵造反哎,一旦失败,就是掉脑袋甚至诛九族的大罪! 这谁能不怕? “若是失败,便是诛九族……” “九族?”九王爷勾了勾嘴角,“如今龙椅上那位,算不算本王的九族?” ……他说得还蛮有道理的。 “那你要这样说,单子寅还是皇后娘娘的表弟呢。” “真有那一日,无论是他,还是本王,若要诛九族,都不过只是个说法而已。” 九王爷看了一眼迎程程隆起的腹部,摇头感慨道:“可惜就算如今你怕了,后悔了,也来不及了。” 迎程程一挑眉:“为何?” “你腹中乃子寅骨肉,若是父亲犯了死罪,儿子还跑得掉?” 迎程程嘴角一抽:“九王爷怕是忘了,我与单子寅已经和离,若是他犯下死罪,这孩子我说是谁的便是谁的。” 换句话说,这孩子完全可以跟单子寅毫无干系。 “就算他与子寅毫无干系,总归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还能同你也没关系?” 迎程程这回明白九王爷究竟想听什么了,她也学着九王爷的样子淡淡一笑:“若是我加入你们,这事便不止九成把握了。” 九王爷哈哈大笑起来:“你果然有意思,子寅诚不欺我。” 确定了要起兵造反,又要名正言顺,首先就得有一个响亮的口号和光明正大的理由。 九王爷在这事上倒是早有准备:“我有父皇当时下的传位诏书。” 迎程程心都跳漏了一拍:“当真?” “当真,”九王爷从容地补充道,“父皇当初亲口说过要传位给我。” 亲口说过? 迎程程眉头拧起:“是口谕还是诏书?” 若是口谕,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谁能作证?即便有人证在,也可被说成是被收买提供伪证。 谁承想九王爷慢悠悠道:“当年虽是口谕,如今却被本王做成了诏书。” 迎程程没忍住笑出了声。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九王爷见她如此,淡然道:“父皇曾允我母妃一个承诺,无论她想要什么,都会答应,但我母妃谨言慎行一生,直到被人逼死,都没能开这个口。” 迎程程试探地问道:“先帝曾赐空白圣旨给贵妃娘娘,娘娘后来又传给了王爷?” “果然聪明,”九王爷露出一副欣慰的神情,“这空白圣旨上被填写的并非我母子二人非分要求,而是父皇当年真真切切的口谕。” 这么说起来,九王爷才应当是真命天子,名正言顺。 口谕和圣旨都是先帝的旨意,有了这道圣旨,便不会再有人怀疑九王爷和赵堃清算是名正言顺之事了。 迎程程点头:“这样一来,龙椅上那位才是乱臣贼子、谋朝篡位!” “他还兄夺弟媳,说起来真是无恶不作、罪无可赦啊!” 九王爷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并不是隐忍和痛苦,反倒有几份得意。 迎程程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和您真的……” “真的情如姐弟,毕竟本王和子寅情同兄弟,他的阿姊自然就是本王的阿姊,”九王爷朝她眨眨眼,“但是真打起来,这可是最能服众的理由。” 夺位之仇,夺妻之恨,这两个理由若说前者还难以让普通百姓感同身受,后者就太能让人共鸣了。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夺妻之恨的。 但迎程程还是忍不住为谢清担心:“可若是以这个名义,娘娘会否陷于流言蜚语?” “若是你,你怕吗?” “我自然无所畏惧!” 迎程程在和单子寅大婚之前,就曾陷于流言之中,那时候都传她是母老虎,迎程程也没想过要为自己辩解,唯一考虑的是,绝不能枉担虚名! 既然你们都说我是母老虎,那我非要将这骂名坐实不可! 九王爷微微一笑:“娘娘正因欣赏你,才多番举荐和为你请封,缘何到了今日,你反倒要去小瞧了她?” 如果谢清还会因为这些虚名而受影响,她也就不会答应参与进来了。 只不过迎程程仍有一些困惑:“既然九王爷与娘娘之间不过情同姐弟,那娘娘又为何要帮您?” 怎么算起来,都应当是夫婿更亲一些吧? 更何况他们如今还有了女儿。 谢清实在是没有理由要来帮九王爷啊。 “我再问你,若是通敌卖国的并非迎柏,而是单子寅,你当如何?” 迎程程想也不想便道:“我必当大义灭亲,亲自斩杀叛国贼狗头!” 她说完自己一愣。 单子寅是她腹中孩儿的父亲,于她而言有多重要,自不必多说。 即便如此,若是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她依然会大义灭亲。 谢清难道就不能如此吗? 方才还无法理解之事,忽然就感同身受了起来。 ------------ 第二百零六章 走水 第二百零六章走水 海察站在沙盘前,仔细端详着插着红色小旗的地形。 “蒲甘若从西路进攻,”海察对一旁的工部主事陈权道,“必定会被我西路军截杀在此。” 陈权眉头紧蹙,问道:“蒲甘军从未在西路占到过便宜,此次若是真有胆子再犯,也难保会先攻西路。” 海察侧头回看桌面上放着的信封:“单将军也的确预测,他们不敢从西路来犯。” “那我们还……” 海察却十分坚定:“加紧继续操练,东路那边步将军从前跟着单老将军征战多年,蒲甘军早就对此闻风丧胆,更不可能先攻东线。” 陈权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只是不知粮草……” 俗话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兵马都已时刻准备出征,粮草却还没齐全。 西路军的粮草已经短缺多时,时至今日还在节衣缩食度日,东路军为主力军,陈权却也开始担心,他们的粮草是否备齐。 同一时间,九王爷站在已经快空了的屯粮帐篷中,看着仅剩的些许粮草,眼睛微微眯起。 铁男扶着迎程程走近几步。 迎程程道:“且不说大楚国库中到底还有多少盈余,但宫里那位也不是傻子,他明知九王爷您与单老将军有师徒之谊,又怎会毫无保留发放粮草?” 大树 赵堃也是会担心,万一九王爷当真大逆不道要举兵造反,在蜀中振臂一呼,西南若是举兵响应该当如何? 若还将京中粮草悉数发往西南,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九王爷点头:“此事他心存忌惮、有所保留,也并无道理。” 但迎程程却不以为然:“这就是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陛下真能对单家军疑人不用,举大楚之力,抵抗外敌,步将军绝不会举兵造反。” 这时恰巧步盛和向浩蓝一同进军帐,听到这番话,步盛先是一愣,随后朗声大笑起来。 “程将军还是高看步某了。” 虽然迎程程并未改姓更名,但所有人都开始称呼她为“程将军”或是“程姑娘”。 迎程程看向步盛:“难道步将军收到了朝廷军饷,亦会配合九王爷举兵杀入京城?”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步盛正色道,“为君者,为边防将士保障粮草军需一应物资,乃是本分,若连此都做不到,怎配为君?” 他的意思是,本来做皇帝的,就应该为边防将士准备好后勤保障,这样大家才好无后顾之忧地奔赴战场、为国尽忠。 如果皇帝做到了,这是他的本分,也并不能就此证明,他就是个好皇帝。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还怎么配为人君? 事实上,步盛跟在单廷昉身边这么多年,龙椅上坐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他可太清楚了。 若不是为君者无能又多疑,单夫人当年就不会死,单老将军也不至于抱憾终身,最后死于军需不足。 赵堃会防着单家军,是他一贯思维,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不可能朝夕之间就能改变。 于步盛而言,赵堃的种种作为已是积重难返,一次的清醒已经换不回来臣子的忠心。 更何况赵堃这次也没打算改。 整个楚都的百姓都知道如今边关形势紧张,蒲甘军通过叛徒知道了大楚的整体情况,随时都可能对边关发起进攻。 这时候赵堃在做什么? 为他刚出生的小公主大赦天下,甚至允许为叛国贼收尸安葬。 还是叛国贼的生母严词拒绝才作罢。 然后广封后宫,宠幸贵妃。 从前还装作对皇后一往情深的样子,如今看来全是假的! 他有金银珠宝封赏后宫佳丽,却没有银钱来筹措军饷。 先前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抚恤金都已经停发了。 这样一个君王,如何能服众? 步盛单膝跪下,朝九王爷拱手抱拳:“九王爷,如今单家军蓄势待发,就等您一声令下!” 蒲甘军狼子野心,眼线甚至安插进了大楚朝廷,就这样等他们何时进宫,未免陷于被动。 索性主动出击,方能一切尽在掌握。 九王爷思索片刻:“三军听令!” 向浩蓝与迎程程也跪下。 这次九王爷没有拦着迎程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今夜子时,大军拔营,朝蒲甘进攻!” “是!” 子时三刻,乾清宫内的烛火一闪,躺在床上的赵堃眼皮一动,很快就醒了过来。 “什么时辰了?” 在一旁伺候着的刘胜低声答道:“陛下,此时才刚子时三刻,还早,您还可继续歇着。” 赵堃半眯着眼睛试图睁开。 模糊中看到床幔上一个小小的红点正在闪烁。 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红点,那红点就忽然如同火舌一般,将整个床幔全都席卷起来。 赵堃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外头已经全是宫人四处奔告走水了的声音。 “走水了……救火啊!” “乾清宫着火,陛下还在殿里!” 刘胜慌张地来禀告:“陛下,乾清宫走水,皇后娘娘正往这边来……” 提到谢清,赵堃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蹭的一下掀开被子:“快,命人前去拦住皇后,让她立即去照看公主!” 刘胜跟在后头,将外衣给赵堃披上:“陛下放心,公主一切无恙,娘娘担心陛下,这才立即赶过来。” 拦是拦不住了,赵堃才刚迈出乾清宫,就看到谢清珠钗不整地奔赴过来。 他们夫妻这么多年,赵堃还是第一次从谢清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慌乱神情。 不知为何,竟还让人有些感动。 赵堃大步朝前,握住了谢清双手:“朕一切平安,皇后可放心。” 谢清的眼睛乌黑清澈,赵堃在周遭火光映照下,清晰地从她眼里看到了衣衫不整的自己。 他顿时有些自惭形秽,鬼使神差般地问了一句:“清儿……你可后悔?” 谢清就像没有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张嘴便答道:“臣妾后悔不该因担忧女儿睡梦,而让陛下歇在乾清宫,若陛下有所闪失,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 第二百零七章 愚蠢妇人 第二百零七章愚蠢妇人 乾清宫走水,具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胜将当值的宫女、太监全都盘问了个遍,几乎在每个人当值的时辰都没出问题,但最后就是走火了。 蜡烛还没有燃尽,原本放置的位置也同陛下的床幔相距甚远,照理说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烧着的。 谢清坚持请太医来为赵堃请平安脉,结论就是陛下受了惊吓,须得静养几日。 于是谢清第一次行驶皇后职权,对所有想来探望的妃子,包括郑妃在内,全都拒之门外,并且让她们在自己宫中为陛下诵经祈福。 郑妃第一个不高兴。 她如今也算是位同副后,有了协理六宫之权,但只要正宫皇后一发话,她依然什么也不是。 “爹!”郑妃召郑庆入宫,张嘴就开始发牢骚,“皇后什么意思?想软禁陛下吗?我也是陛下的妃子,凭什么我不能去见陛下?” 郑庆总觉得事有蹊跷,但眼下根本见不到陛下的面,许多猜测都得不到证实。 “我若是硬闯会如何?”郑妃还在异想天开,“本宫总是陛下的妃嫔,如今陛下受惊抱恙,我去探望天经地义!” “别胡闹!”郑庆这时候回过神来,厉声阻止,“别以为皇后是好欺负的,她能独霸陛下的心直至有孕,你以为她是什么简单角色?” 大树 郑妃回忆了一下她和谢清打交道的几次经验,实在是很难把谢清和心机颇深联系到一起去。 她有些轻蔑地说道:“就谢清?她能坐上皇后之位,都是因为当时她已身怀有孕……” “爹再说一遍,不要小看皇后,”郑庆严肃地说,“她背后还有清河谢氏,还有单家军,你以为单子寅是什么良善之人?他可是皇后亲子带大的!” 郑妃没有见过单子寅,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体弱多病、羞辱和亲、被迫出征和终于和离上。 她想了想:“那单子寅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得陛下如此倚重?” 现在就连后宫众人都知道,单子寅在替陛下到处弄银钱。 陛下当初登基时,这江山便已残破不堪,国库空虚多年,若不是有单家军在边关镇守,恐怕都撑不到先帝过世,便会亡国。 等陛下登基之后,国库空虚的情况也没改善多少,后来就盯上了迎春笑。 郑妃不关心这些,她的重点偏到了另一件事上:“所以陛下如今是在靠单子寅扩充国库,单子寅又是皇后带大的,陛下是因此才如此看重皇后的!” 单子寅不过这两年才受陛下重用,可皇后独得恩宠多少年了! 郑庆气得脑仁疼,他眉头紧蹙地看着眼前的女儿,忽然福如心至地问了一句:“当初去朝堂上脱簪请罪,当真是你自己想到的?” 郑妃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她强自镇定地反问道:“不然呢?若非女儿当机立断上朝请罪,如何能得陛下亲口御赐协理六宫之权?” 他这个女儿,自幼嚣张跋扈,容貌美丽却实在愚蠢,根本没这个脑子,而且在心虚时,最爱硬着头皮用反问句式来掩藏自己的不安。 郑庆心里一沉:“是皇后?她来给你出的主意,让你如此做?” 郑妃的脸憋得通红,还在强词夺理:“女儿就不能自己想到?皇后就有这个头脑了?她为何要助我得协理六宫之权?这于她有何好处?不是削弱……” “你当真以为自己这个郑妃是因为你容貌美丽、机智聪慧吗!”郑庆忍不住提高音量怒喝了一句,“那是陛下还用得着你爹!” 郑妃被凶得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倚靠在宫女身上,很快便热泪盈眶:“爹,您凶我?” 虽说心里有气,但这个女儿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郑庆见不得女儿委屈,最终只能长叹一声:“听爹的,不要和皇后对着干。” 他扔下这一句,便急匆匆走出了凤藻宫。 郑妃还倚在贴身宫女身侧,有些不敢置信:“皇后看起来脾气这么好,她能有这个头脑来害我?” 宫女紧紧扶住她,附和了一句:“大人只是担心小姐在这关键时刻被人害了,毕竟陛下如今正抱恙,也护不住您……” 郑妃深呼吸了几口,勉强稳住自己,才刚站直,就一耳光甩出去。 宫女被打懵了,立即跪下:“请小姐恕罪……” 她话音未落,就又被踹了一脚。 宫女仰躺在地上,神色恐惧地看着郑妃。 郑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中带着愤怒:“教了你多少次了,怎么就不长脑子!以后不能叫小姐,得叫娘娘!” 宫女恍然,立刻重新跪好:“奴婢记住了,娘娘!” 郑妃这才满意,她抖了抖裙摆,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 坤宁殿内,飘满药香。 赵堃正枕在谢清腿上,谢清小心翼翼地替他按着头:“陛下可好些了?” “只有在清儿身边,朕才睡得踏实,”赵堃闭着眼睛往上伸手,握住了谢清的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陛下说什么呢,臣妾一直在坤宁殿中休养,和柔嘉在一起,如何辛苦了?是陛下日夜操劳国事辛苦了才是。” 赵堃微微一笑:“后宫那么多愚蠢妇人,皆靠清儿周旋平衡,还有郑氏那个蠢货,若非你出主意,朕也不会放她入朝。” “陛下既然广纳后宫,就是为了平衡朝政,臣妾身为中宫,自然须得替陛下分忧。” 谢清轻声问:“陛下几日未见柔嘉了,臣妾让乳母去抱过来?” 赵堃轻笑起来:“朕看,是清儿一夜未见女儿,想得紧了,如此惦记女儿,为何还要抛下她去乾清宫?” “女儿长大了,是要出嫁的,到时候陛下为她择一门好亲事,最终陪臣妾终老的还是陛下,自然是陛下比女儿重要。” “虽然朕知道,是清儿在哄朕开心,但朕的确是被哄得很开心,”赵堃睁开眼睛,“去让乳母将柔嘉抱来罢,想到十多年后她便要嫁人了,朕今日便开始不舍得了。” ------------ 第二百零八章 赐婚 第二百零八章赐婚 许钊到许府时,许嵩和正在用膳。 他招呼许钊坐下:“你也累了,陪老夫一同用膳。” 许钊的确是饿了,他很快喝了一碗粥,才擦了擦嘴,说道:“叔父猜得不错,郑妃上朝请罪前,皇后娘娘曾到过凤藻宫。” 这就怪不得了。 许嵩和也并不多么意外:“陛下能在皇位上稳坐这些年,除了我们这些老匹夫之外,还真是多亏了他的皇后。” 许钊心里一惊:“叔父……” “今时不同往日,都已经有人敢在乾清宫动手了,”许嵩和淡淡一笑道,“要不了几日,九王爷那边就会来消息了。” “既然如此,为何叔父还孜孜不倦地请陛下为我和颜悦赐婚?” 许钊话问出口,才惊觉自己愚蠢:“侄儿愚钝,叔父莫要见怪。” 许嵩和知道他想转过来了,也没有计较,只是提点道:“颜家和单家关系紧密,中间还有个谢家调和,日后你要对颜悦好一些才是。” “但那颜悦心高气傲,如何肯答应成亲?”许钊有些头疼,“更何况她如今有名正言顺的借口,要为单将军守孝……” “若是九王爷要成事,京中必须有人接应,你且看着,要不了几日,我许氏就会变成香饽饽,陛下会主动为你们赐婚的,颜氏绝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公然抗旨。” 大树 话音未落,便有仆人通传道:“老爷,乾清宫的刘公公来了,请您接旨。” 许嵩和看了许钊一眼:“旨意来得比老夫想象中更快啊。” 同一时间,颜悦在坤宁殿也正跪下接旨,她看上去比赵堃想象中接受度更高一些。 赵堃因为对她是口谕,因此见她老老实实接旨,就好奇问了一句:“不同朕说那些大道理了?” “娘娘说过臣女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如此赐婚,自然有陛下的深意,臣女到了年纪,总归是要成婚的。” 赵堃看了一旁抱着小柔嘉的谢清一眼:“还是朕的皇后会劝人呐。” 谢清笑道:“如今朝中局势多变,陛下有心重用颜家,这才给悦儿找了个好靠山。” 颜悦竟然也没有开口反驳。 赵堃有些意外:“悦儿从前一张小嘴最会巧言善辩,今日居然没提女子也能靠自己,不必找靠山之语。” “我入宫前两日,才刚去探望过程姐姐,”颜悦垂下头,“程姐姐当初得陛下恩准前往西南击退蒲甘军,可却在自家宅院被狠父奸兄害成如此……” 赵堃眯了眯眼:“说来也是许久没见征南将军了。” “程姐姐那肚子大到好吓人呵,”颜悦夸张地用手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比娘娘先前怀公主时还大上一圈。” “如此异常,若是有何问题,还是早些干预得好,”赵堃看向谢清,“皇后可曾派御医前去照料?” “子寅一早便来求过臣妾,常太医更是已经住在了程府,”谢清笑道,“是好消息,太医说程程腹中乃是双生子。” “正是呢!”颜悦立即接腔,“那肚子大得骇人,程姐姐如今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躺下也找不到个好姿势,成日躺着还是满脸菜色。” 谢清轻叹一声:“妇人生产,便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更何况程程此胎为双生子,想来会更为凶险。” 她看向赵堃:“陛下近日可还有公差要交给子寅?” 赵堃想了想:“也不是什么紧要事,让他进宫来一趟,朕再吩咐几句,便可让他去程府安心陪着征南将军了。” 谢清抱着小柔嘉,朝赵堃作揖:“我们柔嘉替舅舅谢谢父皇!” 赵堃看向她们母女二人,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单子寅很快入了宫,去御书房候御驾,赵堃这才从坤宁殿摆驾回宫。 等他一走,颜悦就一改方才乖巧懂事的模样,咋咋呼呼地招呼刘茂:“快来将公主宝贝抱走!” 小柔嘉已经睡着了,顺利被刘茂接过去。 刘茂带着孩子刚出去,颜悦就炸了:“娘娘,臣女当真要嫁给那个许钊?” “以你的本事,即便成亲,能让他占到便宜?” 那倒也是。 但即便如此,颜悦还是很生气:“为何陛下每次有什么想干的事,不想着如何重用朝臣,光想着用婚事去达成目的?” 谢清十分平静地回答:“因为自古以来,裙带关系虽可耻,却最好用。” “所以陛下自己的婚事,也都用来拉拢朝臣?” 颜悦话说出口才知道后悔。 好在谢清并没有在意,她还笑了笑:“自古帝王,都是人尽可妻之人,陛下能守到如今,已是极看得起我了。” “若是小舅舅……” “若是你小舅舅当年依照婚约娶了本宫,恐怕如今王府里早已是姐妹如云,”谢清又笑了一声,“本宫总归还是不能让他断后。” 颜悦其实心里也清楚,谢清和她小舅舅之间根本没有男女之情,她心里应该还是有陛下的。 可心里有一个男人,还能看着他娶那么多女子入宫,还心平气和地替他掌管后宫吗? 颜悦有时候是真看不透谢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谢清让她在陛下面前表现得乖顺一些,否则非但改变不了赐婚的结果,还可能连坤宁殿都留不了,得被另择他地软禁起来。 谢清劝她:“眼前改变不了,便要试着去接受,一桩婚事而已,你程姐姐何曾被婚事拖累?还不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她还说:“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如迎湘仪、迎柏父子般通敌叛国才是有失贞洁,更何况以你的本事,那许钊还能勉强了你不成?” 颜悦一想,的确也是如此。 何必用世俗偏见来框住自己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度过眼前危机,再去想以后。 于是她才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赐婚。 但颜悦提出一个请求:“娘娘,我能在成亲之前,见一见那许钊吗?” 谢清很痛快就答应了:“今晚我便禀告陛下,让他亲自安排你们二人见面。” ------------ 第二百零九章 登徒子 第二百零九章登徒子 许钊奉诏入宫的时候,心中还有些忐忑。 毕竟先前迎程程“母老虎”的名声,是单子寅有意放出去的,但颜悦刁蛮任性的名声,却是满京城皆知的。 颜悦是家中长女,父母恩爱,颜家又世代皆是男儿,好容易生出一个女儿来,那当真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加上还有九王爷这个小舅舅偏爱…… 她和单子寅算得上青梅竹马,单子寅都搞不定她。 许钊心中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叔父让他维护好这段婚姻,实际上就是在点他,这活祖宗娶回家中,得好生供着,绝不能让她不满意一旦让她拿到了什么短,再去御前求和离…… 这段姻缘就毁了。 颜悦现如今都还住在宫中,坤宁殿中,除了皇后娘娘,数她说话算数,若这都不算是极尽宠爱,怕是也再没有比她待遇更高的贵女了。 许钊怀着这样忐忑又不安的心情入宫,还在想着会不会一进宫便会遭到颜悦的戏弄。 但出人意料的并没有。 颜悦就坐在偏殿里的棋盘前,见他进来还起身打了个招呼。 “我就不同你行礼了,总归过不了几日,我们就是一家人。” 这句话更加出乎许钊意料之外,他只好朝颜悦笑了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树 颜悦手里拿着黑子,也还以一个微笑:“原先总觉得,能生在这样富贵人家,便成了这世间执棋之人,事到如今才明白,你我终归还是棋子。” 越是世家大族、皇亲贵胄,婚事越不能随心所欲,门第、家世、利害关系,桩桩件件都凌驾于真情实感之上,爱或是不爱,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人被裹挟其中,成为了最昂贵的棋子。 她这句话,一下戳中了许钊的心事。 楚都如今一股“邪风”占据了主流,大户人家宠妾灭妻已非稀罕事,只不过正房夫人通常也是贵女出身,性情软弱的才会被欺负,稍稍跋扈一些的,便会找夫君和小妾的麻烦,闹得阖府上下鸡犬不宁。 平日里看得多了,让许钊对婚事都没了兴趣,他也是楚都中难得没找通房丫头,也没纳妾的贵公子,一门心思扑在公差上,因此才格外得叔父许嵩和的看重。 若非如此“清白”的过往和名声,来配颜悦的确是有些不妥。 许钊苦涩地笑了笑:“人人皆道贵族好,殊不知贵族也没法儿随心所欲。” 颜悦静静地看着他:“我就是为了不被人用作和亲的工具,才各种胡闹,为的就是让家世匹配的世家嫌弃我的秉性,没想到最后竟给我配了你。” 她笑了笑:“你的秉性我早有所耳闻,府中至今没个通房丫头,更别提纳妾了,这般人品贵重,若非本朝并无适龄婚嫁的公主,你该当是驸马才对。” “颜姑娘过誉了”许钊叹了口气,“实在是平日里见多了夫妇不和,宠妾灭妻,闹得阖家鸡飞狗跳,心累罢了。” “我非要在成婚之前和你见上一面,你可知为何?”颜悦将一颗黑子落在了完全不该落子的空处。 许钊谨记叔父教诲,一早便对颜悦有了提防之心,还好先前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所松懈。 他淡淡一笑道:“若是交易,有些话还是大婚之前说清楚的好。” 颜悦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许钊看着她:“陛下赐婚,无论是我许府还是你颜府,都没胆子抗旨不遵,于如今的朝堂而言,许颜两家和亲,亦是能让许多人安心。” “所以我今日才坐在这里,而不是逃婚跑了。” 这倒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许钊觉得有些意思了:“那你是想和我约法三章,成亲不过走个形式,婚后你我不行周公之礼,对外夫妻相称,在内只做盟友?” “不错,只是毕竟是陛下赐婚,你先前又有不近女色之贤名,就算我有心补偿你纳妾,也于你名声不妥。” “许某如今心思也并不在男欢女爱上,颜姑娘大可放心。” “我是放心,但如此一来,陛下恐怕就不能放心了。” 许钊蹙眉思索了片刻:“你要与我假扮恩爱夫妻?” “恩爱也不能上来就假扮,否则痕迹太过明显,反倒让人不信服,”颜悦将掌心中的一把棋子放回棋盒里去,托腮看着他,“所以我们得培养感情嘛。” 她竟然是叫他入宫培养感情来了。 许钊下意识起了防范之心,言行一致地挺直了腰背:“颜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别来这些虚假把式,简直不知所谓。 颜悦没了耐心,一掌拍在桌上,却又没掌握好力度,把掌心给拍疼了,忍了一下没忍住,扬起手抖了抖,生动地横眉怒斥:“你简直不知道好歹!” 她这样一发脾气,许钊倒是心里松了口气。 “你的手……” 颜悦的掌心都拍红了,想必是很疼。 可她为了体面一些,一直忍着没发作,可她眼眶都泛红了。 许钊一下心都软了,觉得她这样倔强地挺着和忍不住委屈交相辉映的神情实在是可爱。 他低声提醒了一句:“姑娘掌心皮肤娇嫩,还是以冰敷消肿为上……” “你!”颜悦很没面子,正要再次拍桌,想起来了拍下去的痛感,又将将好停住。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落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许钊鬼使神差地伸手出去握住了她的手:“下回姑娘再生气,只管往我身上招呼便是,想来我的身子总比桌面要软些,不至于教姑娘手都拍肿。” 颜悦的脸都涨红了:“你!” 她想把手抽回来,努力了一下,却没有成功。 两人就这样隔空对望,手心紧紧攥在一起。 “你……你简直登徒子!” “姑娘记错了,在下名声最是清白,配姑娘正正好。” 暗房的门被悄悄合上。 赵堃嘴角噙笑地转身,走回到谢清的寝殿之中。 谢清正看着乳母给小公主换尿布,见赵堃回来,便问了一句:“他们二人相处得如何?” 赵堃笑道:“许相总说他那侄儿不通情事,难免木讷,依朕看,倒是未必。” 谢清“嗯”了一声,语调略带疑惑地问:“有登徒子习气?悦儿应当不会吃亏吧……” ------------ 第二百一十章 隔墙有耳 第二百一十章隔墙有耳 “悦儿那脾性,不让许钊吃亏便罢,自己如何能吃亏去?”赵堃笑道,“更何况还有朕在,能让她吃亏?” 谢清放了心,仍旧白了他一眼:“陛下是男子,自然偏帮男子,更何况他二人本就是陛下赐婚,悦儿吃亏怕是陛下也觉得理所应当。” “皇后这便是冤枉朕了,”赵堃道,“只是子寅上次入宫时提了一句,悦儿毕竟是将军府义女,她成亲,论理自然当从颜府出阁,但他这个做义兄的,总也得出几分力才是。” 谢清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出几分力?我看是出一口气罢。” 一年多前,单子寅同迎程程的婚礼上,颜悦盛装出席,还在席间表现得对迎程程很感兴趣。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单子寅同颜悦青梅竹马,若不是陛下因为种种原因为单子寅和迎程程赐婚,还让单子寅入赘,他们才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脑补三人间微妙的气氛,这事儿当时在勋贵人家之间流传多时,最后还传到了宫里。 谢清为了让赐婚的赵堃脸面上过得去,还宽慰过他:“陛下不知道,臣妾却是最清楚的,子寅同悦儿只有兄妹之谊,他心动起来,对女子可不是对悦儿这样。” 她一手将单子寅带大,名为姐弟,实则都能算母子了,赵堃听完也的确是宽慰了不少:“青梅竹马就是太过熟悉,能当亲人,却并不适合当夫妻。” 他说的是单子寅同颜悦,也是谢清同九王爷。 帝后二人心照不宣,从此便再没有提起过此事。 这次谢清再度提起,却有些担忧:“子寅自己的婚事落得如此收场,还在和离之后才知道程程腹中怀有孩儿,如今见悦儿成亲,免不了心中难受。” 他难受起来,就会不管不顾。 尤其是他自幼同颜悦的相处模式便是见面就掐,颜悦的婚礼他作为义兄肯定得去,少不得还得多喝几杯,端一端长兄的架子。 再看到婚礼上种种喜庆布置,也不知是否会触景伤情。 谢清越想越担心:“陛下,到时候臣妾能否出宫去参加婚宴?” 皇后亲自出席,这场婚礼的规格就更高了。 “皇后既然要亲自去,那朕自当也要妇唱夫随了。” 这样一来,颜悦和许钊的婚宴规格,比当初单子寅同迎程程可高太多了。 赵堃道:“不知征南将军会否出席?” 谢清思索了片刻才道:“她如今已快足月,腹中又是双生子,去婚宴难免会触景伤情,即便她想去,依臣妾所见,还是劝阻的好。” 赵堃对单子寅终归还是有一些愧疚的,闻得谢清此言,也点头道:“皇后所言甚是。” 谢清又道:“婚期已近,陛下,是否该放悦儿回府去筹办婚事了?” 其实真正来说,婚事用不着新娘操心,赵堃还下令让内务府帮忙筹备,就更用不上颜悦了。 可赵堃还是点头道:“既如此,这两日便让悦儿回去罢。” 颜悦在回府之前,还特意绕道去了程府,说是要探望迎程程。 但迎程程此刻根本不在京城中,她先前在宫里时,便配合着哄骗过赵堃,说什么入宫前来程府探望过,为了让这个谎言更逼真些,自然还得再来一趟。 不出意外地在程府里“巧遇”了她亲爱的义兄。 单子寅心情不大好,见到她便直接呛了一句:“不回府筹备你的婚事,来这儿做什么?” 颜悦下意识想怼回去,可又及时想到出宫之前谢清的叮嘱,硬生生把不好听的话吞回去。 “婚事有内务府和家中掌事,不必我操心,”颜悦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再说这桩婚事本就是做做样子让各方都满意,我虽为新娘,又算什么呢?” 也许是她语气中带了一丝惆怅和委屈,让单子寅也有些不忍。 他也缓和了语气:“程程如今并不在京中,你是知道的,日后若是陛下问起,还须劳烦你……” 一下子这样客气,让颜悦也有些不习惯。 过了老半天,颜悦才叹了口气:“还是小时候好,想打架便大家,想骂你就骂你,能随心所欲,长大了做什么都受掣肘,连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到了这个时候,平日里越是骄纵,这时候就越显凄凉。 “不用担心,”单子寅用极低极轻的声音说道,“这次婚事不能作数,待到合适时机,让你小舅舅做主,即便你要终身不嫁,家里也是养得起的。” 无论是颜府还是将军府,难道还不能保障她颜悦到老无忧吗? 也许是单子寅方才那句话里的“小舅舅”三个字戳中了颜悦的心事。 她也用极轻极低的声音问:“小舅舅那事,有几成把握?” 单子寅眼睛微微眯起:“不论几成,都得给他补足十成!” 这是颜悦第一次面对单子寅的时候,有如此震撼感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沙哑着嗓音开口:“我们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一生都要就此改变,子寅哥哥,你们必须要成功!” 单子寅正要回话,忽然耳朵一动。 门外有人。 程府上下,如今都是李旺在主事,但他主要精力放在迎春笑一半的铺面上,府里难免有顾不到之处,竟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还好他早有准备。 单子寅将原本要说的话都吞回去,改口道:“你程姐姐这几日身子不爽,我如今身份也不便总在程府叨扰,你去看看她,说不定能让她心情好一些。” 颜悦这次反应极快,立即就扬声回道:“你以后少来,程姐姐就是看到你才心情不佳的,我成亲之前,日日来探望她哄她开心便是!” 单子寅朝她点了点头:“也好,我替你去筹备婚事,你替我照看好你侄子,也算公平。” “我可不是为了你!我全是为了程姐姐和小侄子!” 两人恢复了斗嘴模式,又说了一会儿,单子寅才起身:“那我便先回去办差了。” ------------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佳婿 第二百一十一章佳婿 许钊从宫里出来之后,便一直在筹备婚事。 这桩婚事论起来还真是百利无一害。 颜悦是颜家的嫡长女,她母亲与九王爷为嫡亲表姐弟,因此不止颜家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远在蜀中封地的九王爷也命人送了嫁妆入京。 非但如此,颜悦还是将军府的义女,虽然单老将军不在了,但单子寅还在,单子寅背后的皇后娘娘也在。 中宫亲自备嫁妆,这可是公主才有的待遇。 许钊的身世和人品,原本就配得上尚公主的,只是本朝并无适龄公主,因此他的婚事才一拖再拖。 许嵩和最是看重这位侄儿,对他比对自家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期望要大得多,许钊自己也争气,一朝中举,随后又中了榜眼,陛下惜才,不舍将他外放,现在正在翰林院中当差,未来肯定是要入内阁的。 他们许家如此门第,京中也有不少贵女惦记,当初放榜时,便险些被榜下捉婿,后来众人才知道,他是当朝次辅许嵩和的内侄。 事到如今,许家和颜家要联姻,才让京中勋贵们暗自感慨一声,的确是般配。 许钊答应了颜悦,大婚之前要随时跟她同步婚宴进程,也要按时培养感情,因此每日下朝之后,会先到颜府来露个面。 大树 颜府并不知道他们二人在宫中见面时的约定,只当是许公子爱重他们姑娘,都很高兴。 尤其是颜夫人,她如今见到许钊,当真是岳母娘见女婿,越看越欢喜。 这日她又见到许钊亲自过来送东西,面上笑得合不拢嘴,嘴里却嗔怒道:“你这孩子真是,悦儿一日换上三套的衣裳都有了,你怎么又送来了?” 许钊笑道:“这是迎春笑最新上市的罗裙,小婿前些日子便去定了下来,旁人有的,悦儿自然得有,还得先有。” 颜夫人喜笑颜开:“你们恩爱,我自然是高兴。” 然而很快她又说道:“只是婚期已近,你送来这好些东西,待你们成婚之后又得搬回去,何苦来哉,不如等婚事办完,让人直接送去你们许府便是。” “悦儿与小婿成婚后,仍旧是颜家的女儿,只要她想念岳丈与岳母大人,随时可回娘家小住几日,到那时仍需换洗衣裳,”许钊思虑周全地回答,“至于许府中,小婿早已按她喜好置办齐全了,请岳母放心。” 这还有什么不放心,颜夫人从这日起,每天夜里做梦都是笑着的。 这日许钊又过来,恰巧捧到颜悦在抽问小妹妹功课。 小姑娘托着腮,嘴巴撅的老高:“大姐姐,爹娘都说过,每个人的天资都是不一样的,我就不喜欢读书,我就爱练武!” 她说着,忽然眨了眨眼,在许钊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足尖在石桌底部轻轻一点,就整个人倒翻在了半空中。 “姐夫又来看大姐姐啦!”小姑娘顺利落地,腿直接横扫过来,“看我一腿!” 她才不过三岁,已经能有这个本事了! 许钊心里一惊,并不敢小觑,很快避让开。 然而小姑娘还在连连逼近:“姐夫平日里在翰林院读书太过辛苦,总该起来活动活动身子骨才是!” “怡儿!” 颜悦也跟着一惊,连忙过来救场:“你再敢欺负他,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小姑娘颜怡有几分天赋,看她的拳脚功夫,想来平日里也有暗下功夫,只是她毕竟才三岁,许钊抓住机会俯身往下一捞,就将小姑娘抱在了手上。 颜悦及时赶到,正要骂她,颜怡就从许钊怀里朝她俯身过去,“吧嗒”一下,在颜悦脸上亲了一口。 颜悦:“……”你不讲武德! 但是小姑娘湿哒哒地亲过来,简直把人心都要亲软了。 颜怡直接抱着颜悦的脖子,在她和许钊手里完成了交换。 许钊还在担心:“抱得起吗?还是我来吧。” 颜怡又撅起嘴:“怡儿才三岁哎!娘说我身轻如燕,大姐姐为何就抱不起了?” 小姑娘古灵精怪,将两人都逗乐了。 许钊笑了笑:“原先我总觉得怡儿眉眼间有几分像皇后娘娘,但她这古灵精怪的劲儿,倒是像足了你这个大姐姐。” 他前半句让颜悦心里咯噔了一下,等到他说后半句才扯出一个笑容来:“我颜家的女儿,自然是像我了。” 她很快将小姑娘放下地:“还不快去温习功课,若是今晚还默不出来,明日就别想出你的屋子!” 小姑娘嘴里嘟嘟囔囔地一溜烟跑了。 夏日暑气渐盛,院子里鸟语花香的,颜悦却扇子不离手,她侧头看了一眼许钊,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瞧你忙得满头汗,得空了不好生歇息,怎么总往我这儿跑?” “我得来告诉你,婚宴都筹备得差不多了,繁文缛节能省则省,只是因陛下和娘娘亲至,有一些实在是不能省,拜天地时,还须跪谢陛下、娘娘。” “这些你来负责就好了,到时候我不还是听你的?” “夫妻之间,总须有商有量,总是一人做主,时间长了,另一人心中难免不悦,情绪都积压在那儿,就如同脏衣服堆满了衣橱,总有一日会漫出来,我不希望你我之间沦落到那般地步。” 到底是过五关斩六将,万里挑一的榜眼啊,不止学问厉害,连夫妻之道都能如此迅速便掌握了诀窍。 颜悦想起昨夜颜夫人同她说的体己话。 一直以来,颜夫人都觉得自家女儿与单子寅是情投意合,原本也想着两家若能结亲,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两个孩子自幼相识,斗起嘴来总是没遮没拦的,日子久了,怕是会伤感情。 谁知后来陛下横插一道,婚事便告了吹。 如今又是陛下一道圣旨,将许钊送了来。 这些日子看下来,倒是许钊这孩子更懂夫妻之道,既要恩爱,也要相敬如宾。 颜夫人告诉颜悦:“许钊这孩子,家世人品都是极好的,你父亲说过,他本当得起驸马,如今还如此疼你爱你,日后嫁入许府,可莫要再使小性子了。”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声名狼藉 第二百一十二章声名狼藉 颜悦第一反应是反驳:“我在许钊面前,何时耍过小性子?” 颜夫人被她问得一顿,随后才反应过来,好像还真是如此。 “他从来都让着我啊,许多事根本用不着我开口,他便什么都安排好了,哪像单子寅,成日里跟我作对,简直要气死人了!” 最后颜夫人才感慨道:“可见姻缘从来都是天注定,子寅擅长琢磨人心,却偏偏遇到征南将军那样直性情的女子,你如此任性,还真就让你遇到了钊儿。” 她都叫上“钊儿”了,还真是亲热啊。 颜悦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站着的许钊,问了一句:“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许钊被她问懵了:“你是我未来的夫人,不对你好要对谁好?” 他甚至还搬出了最强佐证:“陛下对皇后娘娘也是极好的,我等既为人臣,自然要学习。” 在自家府中,颜悦说话便有些没遮拦:“那陛下如今还广纳后宫呢,你也要学?” “陛下有皇位要继承,自然须得子嗣昌盛,此乃国事,亦是国本,”许钊答得毫无压力,“我许家并无如此需求,更何况许家也并非只有我一人,繁衍子嗣一事,有诸多兄弟分忧,悦儿不必担心。” 颜悦一下闹了个大红脸:“我才不担心呢!” 许钊就看着她笑。 大树 他如此看重颜悦,就连单子寅都有所耳闻。 只不过人人都看好他,单子寅却有些忧虑。 李旺这日正巧来同他商量运往边关的生意,同行过来的还有迎璜。 单子寅问:“迎榈今日为何不来?” 迎璜便道:“上回他绣的那批货不是送你这儿来了么,他不好意思,不敢面对你的点评。” 近乡情怯便是如此。 单子寅笑道:“他进步如此神速,我还打算今日交代他可以开始筹备,办男子绣坊之事了。” 人心中的偏见如同一座大山,会为各色各样的人预设你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可如今迎程程能以女子之身上战场保家卫国、获封征南女将军,她还私下里打造了一支娘子军。 西南战场上,谢太君也早就给了许多无路可走的女子全新的出路。 若女子能手执兵刃于战场厮杀,男子为何就不能手执绣花针,绣出美丽纹样来? 男子同样可以喜爱刺绣,还可以办专属于男子的绣坊。 “我这便让人回去报信,他一准乐得蹦起来!”迎璜转身跑出门去。 李旺道:“公子怕是要亲自去接二公子来了。” 自从迎柏被迎程程公开声明断绝关系,迎璜就成了程府的大公子,迎榈便顺带升成了二公子。 原本迎璜还说要改姓程呢,这些年都是吃程家的饭长大的,养恩大过生恩。 但迎程程却说:“我都没改姓,你们确定要改?” 这样一来,迎璜和迎榈改的话也就没意义了。 单子寅笑了笑:“绣坊的事不急,恐怕很快京中就要开始人心惶惶,迎春笑的生意也就不好做了。” 乱世中,谁人都只顾得上生存,谁还能有闲钱去买如此精致、昂贵的衣裙呢? 到那时,家家户户的男子,不论是否身强体健,都要被迫征兵入伍上战场了。 李旺将账本规整好递到单子寅面前去:“这是这段时间的盈利情况,我已将所有盈利汇总好,不知公子下一步如何打算。” “囤粮,主囤米面,各囤三千斤,”单子寅想了想,“此事要低调,伪装成布匹,放进迎春笑的仓库中。” “是。”李旺想了想,“剩余的……” “分批次从钱庄里取出来,兑换成黄金,这个直接以替颜悦置办嫁妆的名义送到将军府来。” 到时候成箱的金子运进来,换成什么再送出去,旁人也不能掀开箱子检查,如此便能瞒天过海。 李旺点头:“我这就去办。” “要抓紧时间,”单子寅叮嘱了一句,又问道,“程府中近日可有新进下人?” 李旺立即摇头:“并无新进闲杂人等,尤其将军如今不在府中,更不能让外人知道。” 他随即又问:“公子可是在程府中发现了不妥?” “前两日我与颜悦在程府中议事,有人在门口偷听。” 李旺低头思索片刻,最后有些尴尬地回答:“程府中如今全是将军的人,连我都在他们时刻监控之中。” 李旺曾经是迎柏的人,就算他现在帮着迎程程办事,还时常到将军府中和单子寅走得近呢。 对程府的老人而言,只有迎程程是他们姑娘的独生女儿,被那姓迎的鸠占鹊巢多年,如今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他们主子手里,自然要替迎程程看好家业了。 这倒是让单子寅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那日是有程程的人,在盯着我和颜悦?” “此事未必是将军本意,但程府的老人都有如此戒备之心,想来也是十年怕井绳了。” 迎程程才多大年纪,成亲的时候和单子寅斗得鸡飞狗跳的,好不容易等到和离,竟然身怀六甲了,看着她长大的那些程氏旧仆心中恐怕早已将单子寅给千刀万剐多回了。 单子寅有些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仔细想想,我的确也是前科累累,程程平日里恐怕没少说我坏话,以至于她人都走了,还有这么多人主动替她看着我。” 他单子寅在程氏所有人眼中,恐怕早已是声名狼藉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迎程程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导致肚子跟着一晃。 她连忙稳住肚子,小心翼翼地确定里头那小祖宗没醒过来。 否则又要开始拳打脚踢,跟她“做游戏”了。 这个性子一看就没随单子寅。 随了谁呢。 迎程程想骂人都容易回旋镖到自己身上。 这时候刚好铁男掀开营帐进来:“九王爷要送信去京城,命我来问姑娘有信要带去吗?” 迎程程思索了片刻,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问:“你有话要带给你爹吗?” 眼看着就要足月了,迎程程其实心里也有些慌,她小小年纪便没了娘,这些年也没有一个女性长辈能好好教教她如何为人妻、为人母。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前走一趟,若是这次真因为这个小祖宗而丢了命,岂不是临死都见不到单子寅了? ------------ 第二百一十三章 风向变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风向变了 迎程程写了一封全是骂人的信,信中将单子寅不负责任的行为骂了个狗血淋头,结果信才刚随九王爷的书信送出去,这头迎程程就发作了。 还没足月,迎程程就腹痛难耐,疼得死去活来。 常太医并非妇科圣手,更没有接生的经历,原本九王爷提醒铁男去找的稳婆,还没到要接过来的日子。 于是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迎程程感觉自己快死了,整个人都快被撕裂开来,仿佛身体里种下的一颗种子,要破土而出,使劲从她的肚皮里往外钻。 钻心的疼。 铁男跑得气喘吁吁的才将稳婆给带过来,稳婆没有这样急速奔跑的经验,等到了军帐里,还弯着腰在喘粗气。 “张婆婆您快些呀,我们姑娘都快疼死啦!” “别、别把死、啊死的挂嘴上!” 稳婆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还在叮嘱铁男要注意避谶。 铁男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呸呸呸!” 她连忙又去摸桌子:“摸木头!” 稳婆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然后吩咐铁男:“快,烧热水!” 铁男又飞奔出去。 军营里原本应该都是男子,稳婆来的路上都绝望了,原本她还能带几个婆子来帮忙,结果事发突然,这也没想到产妇忽然就发作了。 结果其他婆子根本来不及跟过来…… 大树 就在婆子犯愁的时候,一个穿盔甲的年轻妇人,带着两个年轻女子快速赶了过来。 谢婧第一时间奔到床榻边,紧紧握住迎程程的手:“将军莫怕,只要挺过去,之后还能上战场!” 稳婆一见她的身形便知道她是生育过的,顿时安心了不少:“这位夫人,您能否留下,助老身一同接生?” 回答她的是迎程程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吼。 谢婧连忙提醒她:“程程,你要保留力气,孩子的头还没出来,现在就这样叫,一会儿该没力气了。” 稳婆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如此!” 张巧女和黄盈盈开始无声地帮稳婆递东西。 铁男很快就将他们提前烧好的开水给连壶一同拿了过来,手上都烫起了泡也不在乎。 黄盈盈连忙拿了个抹布将她的手和壶的提手隔开来,随后将壶接过去:“我来。” 迎程程是头胎,生得无比艰难,她的头发丝全都汗湿了,整个人痛苦不堪,到最后实在是没力气了。 稳婆道:“快!给她灌参汤!” 张巧女这时候眼疾手快地端过一碗温热的参汤,十分熟练地捏着迎程程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把参汤给灌了下去。 她显然很有经验,等将参汤灌进去之后,为了防止迎程程吐出来,也担心她被呛着,就一手托着她下巴,一手托起她的头,不知怎么动了一下,迎程程就真给吞了下去。 参汤的作用明显,没过多久,迎程程就恢复了些力气。 具体表现在她忽然昂起上半身,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单子寅你个杀千刀的!” 单子寅一整天眼皮都总在乱跳,最开始他还觉得大概是昨夜没睡好,所以眼睛疲累了,可他重新歇了一会儿,闭目养神的时候,眼皮都还在不停地跳。 他忽然有些心慌,唤来玉枢问道:“你这些日子,与铁男有来往不曾?” 玉枢稀奇道:“山高路远,我们两个如何来往?就算送信也极为不便,公子不如问问颜姑娘,可曾收到九王爷来信?” 九王爷同颜府还是有一些家书往来的。 但九王爷不至于在同颜府的家书中提起迎程程,单子寅摇了摇头,起身走去书房:“我给程程写封信,她产期将至,许多事还是须得提前预备好才行……” 京城中这几日,已经隐隐有了一些预兆,有些人已经听到风声,开始屯粮了。 迎春笑的生意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差,最近一些日子,几乎已经不怎么上新款了。 颜悦同许钊的婚事前几日声势浩大地办完,陛下同娘娘亲至,娘娘身穿迎春笑最新为她量身订制的特制凤袍,还有颜悦的婚服也是迎春笑量身打造的。 即便如此,都没能引领京中贵女的追捧,可见生意是真的不太好做了。 李旺来说过他的意见:“有几家铺面几乎每日都开不了张,还有掌柜的等等人力开销,只要开门,便是在亏损,依小人看,不如关张。” 迎程程那一半铺面的生意更不好,单子寅点头:“对外宣称主家有喜,添丁在即,关张歇业几日。”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也不会有旁人怀疑。 现在在单子寅刻意的宣传下,京中谁人都知道征南将军迎程程怀有双生子,如今已经开始闭门待产了。 国泰民安时,众人闲来无聊,打听些大人物的轶事来解解闷、逗逗趣儿,可事到如今,京中米粮铺都开始售罄,米价也一涨再涨时,连高门大户都开始让自家田庄多交些谷子来。 就连宫里的局势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原本皇后每年份例有一千两银子,贵妃则每年有六百两银子,除此之外,皇后每日的食物供应还包括猪肉五十五斤八两、羊肉、羊肚、肝等折合猪肉二十二斤、鹅五只、鸡十只、猪肚两个、鸡蛋十个、面一百五十一斤、香油十三斤六两、白糖五斤、黑糖九斤、奶子二十斤、面觔十五个、豆腐两个、香荩八两、麻菇八两、绿笋一斤、花椒二两、胡椒二两、核桃十五斤、红枣十斤、榛仁一斤、松仁十两、芝麻一斗三升、赤豆六升、清菉豆五升、土碱十一斤、豆菜二斤。 这些宫里还在尽量给足,但竟然需要从陛下的私库中来补给了。 而郑妃只是妃,她先前是按照贵妃的待遇来领月例的,每月用银一百六十四两,每日的食物供应包括猪肉十斤、羊肉十斤、鹅两只、鸡四只、猪肚两个、羊肚两个、鸡蛋十个、面两斤、香油三两、面觔一个、豆腐四连、菉笋八两、黑糖二两、赤豆六合、豆菜一斤,现在几乎都减了半。 郑妃勃然大怒,直接发落了内务府的人,还闹到了陛下跟前去。 ------------ 第二百一十四章 信息差 第二百一十四章信息差 郑妃哭哭啼啼地跑到乾清宫去找陛下诉苦,结果陛下第一句话问的是:“此事皇后可知道?” 六宫之事,本应当皇后做主。 郑妃一愣,完全没想过要去坤宁殿找皇后。 赵堃见她如此反应,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郑妃还想胡搅蛮缠:“陛下,皇后本该为陛下分忧,处理好六宫事宜,却在份例一事上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这话说的,倒像是想要让陛下治罪皇后。 赵堃不动声色地问:“依爱妃之见,该当如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臣妾在家中时,父亲便教过的道理,皇后娘娘御下不严,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自当该治罪,以做天下万民表率!” 郑妃还在自作聪明,以为自己拉了一个绝佳的大旗,今日就算陛下不想治皇后娘娘的罪,也当骑虎难下了。 结果赵堃只是反问了一句:“皇后身体抱恙,膝下又有公主要抚养,如今谁在协理六宫、位同副后?” “是臣妾……”郑妃答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掉下了什么样的坑里。 她立即反口道:“但后宫份例一事,皇后从未移交给臣妾!” 赵堃勾了勾嘴角:“看来爱妃记性不错。” 郑妃竟当真以为这是夸赞,正沾沾自喜时,又听到赵堃问道:“那爱妃如今是何封号可还记得?” 大树 乾清宫里顿时鸦雀无声。 郑妃,入宫起便封妃,至今也不过得了协理六宫之权而已。 她并未被下旨封为贵妃,按照贵妃份例,也只是皇后的恩赏而已。 给你,你得感恩戴德。 如今不给,不过是分内之事,你竟还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妄想因此惩处皇后? 看在郑庆的面子上,赵堃并没有当面让郑妃太难堪,只说了一句:“退下吧。” 郑妃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还一脸不忿。 从郑府里跟进宫来的婢女扶着郑妃的胳膊,低声提醒她:“娘娘,陛下昨夜又是留宿在坤宁殿中。” 郑妃咬牙切齿地捏紧了婢女的手:“论美貌,论身世,不管论什么她都比不过我,凭什么如此得陛下宠爱!” 婢女安抚她:“陛下重情义,许是当初登基之前,曾得皇后看重,不忘来时路,证明陛下是长情之人,娘娘只须好生陪在他身边,假以时日定会……” “本宫没那么多时间!” 郑妃狠厉道:“他算是什么明君吗?若非我父亲他们提携匡扶,今日坐在龙椅上的会是他?到现在还在装模作样演深情戏码,当真这般爱重皇后,又何必大封六宫?” 婢女快吓死了:“娘娘慎言,隔墙有耳!” 郑妃冷笑了一声,快步坐上了步辇。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谢清耳朵里,她对郑妃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对月例一事,仍有忧虑。 “陛下,如今国库已是强弩之末,就算陛下仍旧以私库来补全臣妾月例,又能再撑几日?”她忧心忡忡道,“如今迎春笑生意也不好做,再逼子寅也是不妥……” “朕自然明白,”赵堃也叹了口气,“子寅今日才刚来同朕说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千辛万苦弄过来的迎春笑,生意已经快做不下去了,如今大半商铺都已经关张,生意做不下去,单子寅也变不出来钱。 “朕想着,既然征南将军产期在即,迎春笑的生意又做不下去了,这几日便让子寅好好歇一歇。” 谢清也觉得不错,跟着便有些怅然起来:“臣妾心中,子寅尚且是个孩子呢,如今都能替陛下办差,又快当父亲了。” 赵堃低叹一声:“人为何非要长大不可啊……” “人为什么非要生孩子不可啊……” 此时此刻,迎程程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谢婧正在叮嘱张巧女和黄盈盈将所有门窗都关好,帐帘也最好换厚重一些的,没这么容易被风吹动。 “坐月子可不是小事情,”谢婧很严肃地叮嘱道,“都得上点心,否则月子没做好,一辈子都要带着损伤。” 她又去提醒迎程程:“你别以为自己身体底子好,就可以为所欲为,若是落下了病根,以后莫说上阵杀敌,你想好好收拾单子寅都没力气!” 这真是很有威慑力的提醒。 迎程程乖巧点头之后,问了一句:“孩子呢?” “稳婆抱着洗澡去了,”谢婧的语气有一点点不对,“很快就给你抱回来。” 迎程程这一胎生的是儿子,九王爷在信中给单子寅详细写了孩子的各种信息和特征,还夸他长得像单子寅,并且如实转告了迎程程看到儿子之后的态度。 ——当然是破口大骂。 “杀千刀的单子寅,怀胎十月的是我!痛苦不堪的是我!生儿子差点命都没了的也是我!凭什么儿子生下来长得像他!” “儿子肯定跟我姓程!反正都和离了——” 迎程程这句原话是:“反正都要造反了,赵堃的圣旨不作数了!” 她还拉着九王爷逼问:“九王爷等您登基了给我做主!这孩子必须得姓程!” 实际上单子寅也不可能跟她争孩子究竟跟谁姓,但迎程程这个反应就很让人忍俊不禁。 谢婧当时在一旁还打趣了一句:“你这样讨厌子寅,却又非要孩子跟在你身边,孩子如此像他,你岂不是每天看着孩子都要生气?” 迎程程思索片刻之后竟然回答:“我不讨厌他啊,他长得好看,每天看着心情好。” 谢婧又问了一句:“既然不讨厌,又为何要和离?” 迎程程这才说:“长得好看的就非要成亲吗?我只是不讨厌他,又不是喜欢他,更何况他和颜悦才是一对,我做什么非要去凑热闹。” 九王爷稀奇道:“他们二人自幼便只有兄妹之谊,何时成了一对?且悦儿都已成亲了,本王上月才命人从蜀中往京城给她送去了嫁妆。” 迎程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说好颜悦要替单老将军守孝的呢?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回门 第二百一十五章回门 颜悦成亲之后,回门成了最麻烦的事。 颜家自然是要第一个回去,许钊备了厚礼,又安排了最得体的马车,亲自陪同颜悦回门。 小颜怡早早就让丫头陪着在门口等她的大姐姐和大姐夫了。 许钊扶着颜悦下马车之后,第一时间去将小颜怡抱起来。 颜怡抱着许钊的脖子,偷偷凑到他耳朵边上去问:“大姐夫,大姐姐会不会给怡儿生一个小外甥呀?” 府里都是比她大了好些岁数的哥哥姐姐,小颜怡没有玩伴,不知从何处听来等大姐姐成亲了便能给你生个小外甥的话,一刻也不耽搁,就等着他们回门,立马就问出来。 颜悦在一旁听了,直接揪住了小丫头的耳朵:“你这么就不学点儿好呢?” 她眼睛一瞟旁边陪着的丫头们。 乳母立即过来回话:“大小姐,是夫人同三小姐提起的……” 是颜夫人,那颜悦也没办法了。 许钊笑道:“等怡儿长大了便会知道,这世间的女子,并不比男子逊色,上战场杀敌卫国,做生意开铺子赚银两,并非只有成亲和生孩子一条路可走。” 大树 小颜怡听得一愣一愣的,但颜悦听了却很高兴,她对许钊怀里的小颜怡说道:“记住你大姐夫的话,好好想想等你将来长大了想做什么,千万不要被世俗成见约束到只晓得成亲生子,知道了吗?” 小颜怡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颜府对新上门的女婿非常满意,也很重视,连颜大人都亲自等在家中。 许钊礼数非常到位,还给二老行了最高礼仪,最后被颜大人叫到书房中去,说是让颜夫人同颜悦说几句体己话。 颜夫人同颜悦有什么体己话非要等到回门之日再说? 实则就是颜大人找许钊有话要说。 “你们成亲那日,你叔父同我吃酒时说过几句话,老夫回来后越想越觉得意味深长。” 颜大人亲自将茶盏递给许钊:“陛下如此赐婚,用意如何,你总该心里有数。” “岳父大人应当对小婿秉性有所了解,当初叔父与申大人斗得势不两立时,小婿对申大人依旧守礼……” 许钊想了想,还是替许嵩和说了句话:“叔父如今如愿坐上了首辅之位,却还在暗中照拂申大人一家,岳父大人,朝政立场并不意味着人的秉性。” 许嵩和当初和申颂斗得你死我活,不过是因为各自政治立场不同。 申颂正直,一直不齿当朝陛下上位手段,始终认为先帝本欲传为给九王爷,九王爷才是正统。 但许嵩和却明白,既然当朝陛下已经登基,成王败寇,许多事便再无计较前因的必要,该如何做全看日后。 两人如此鲜明立场,换谁坐在皇位上,都会想用许嵩和这样的聪明人。 只不过越是聪明人,越能审时度势。 当今陛下当初是如何坐上的皇位暂且不提,只要能坐稳\b,倒也就算是明主。 可赵堃登上皇位这么多年,至今仍受文臣掣肘,就连一直以来包装出来的深情模样,都在今年彻底崩塌。 广封后宫是许嵩和最为不齿之事。 当初许嵩和摆明车马就是支持他,斗走了申颂,可事到如今,赵堃又开始忌惮他。 否则不可能又会扶持申颂的门生郑庆,还将郑庆之女纳入后宫为妃,赐协理六宫之权。 颜大人盯着许钊,许久之后才感慨道:“后生可畏啊。” 许钊笑了笑:“岳父大人谬赞了。” “悦儿毕竟是将军府义女,回门一事……” 颜大人点到即止,许钊也反应迅速:“岳父大人提醒得是,小婿原本想在府中用过午膳之后再去拜访将军府。” “既然是回门,午后再去不礼貌,我们颜府本就是自己人,不必拘礼,”颜大人笑道,“你这便去叫上悦儿,一同去罢。” “小婿谨遵岳父大人教诲。” 颜悦出门来的时候,嘴还撅的老高。 许钊问:“这又是怎么了?” “我娘光顾着问我新婚之夜如何,你体不体贴。” 颜悦上了马车才轻声嘟囔。 许钊笑道:“那夫人是如何回答的?” 颜悦白了他一眼:“我还能如何回答?我娘还看了我一圈,断定道你还算体贴。” “为夫名声太好也未见得不是坏事,岳母大人唯恐我没有经验,唐突了佳人。” 颜悦看着他,神情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你这人看上去比谁都正经,怎么私底下如此……” “对外人自然要留三分,在夫人面前若还要有所保留,做人未免太累了些。” 许钊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道:“你与单公子……” 颜悦烦了起来:“这都是何时开始的流言,程姐姐都信了,如今你又来问!” 她竖起三根手指:“我颜悦对天起誓,若是我和单子寅之间有任何男女私情,便天打……” 不等她说完,许钊就伸出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 “如此重誓,夫人问心无愧自然是不怕,我却舍不得夫人有丝毫闪失。” 许钊微微一笑道:“程府中情况如何,夫人比我更清楚,单公子日日去都是扑空,却还要佯装欢喜,恐怕心情不佳……” 他顿了顿:“一会儿若是他言出冒犯,还望夫人看在程夫人和为夫的面上,莫与他计较了。” 颜悦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而且这桩婚事似乎和她想象中也截然不同。 她神色复杂地盯着许钊看了许久:“我怎么忽然感觉自己不认识你了呢。” 许钊笑了起来:“夫人该不会以为,九王爷或是单公子,当真会因为必须遵照圣旨,就让你随随便便嫁人?” 这个答案直到他们进了将军府,见到单子寅时,颜悦才总算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单子寅见到许钊,竟如同见到十分熟稔的兄弟:“来了?” 怪不得方才入府时,许钊竟还轻车熟路地在前头带路。 颜悦:“……你们是什么时候背着我搞到一起的?” 她的介词用得太过微妙了,让单子寅和许钊同时沉默了下来。 “说话啊!” 单子寅这才说:“与许兄三年前偶然相识而已。”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母子均安 第二百一十六章母子均安 许钊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十分难看的脸色,这才吐露实言:“三年前,我于九王爷别院中与单兄一见如故。” 竟然还是在九王爷的别院! 颜悦张了张嘴:“你、你们……” 许钊有状元之才,被陛下钦点为榜眼,既是如此,就绝不可能毫无主见,完全被他叔父牵着鼻子走。 并且许嵩和在许钊中榜眼之前,对这个侄子也并不亲厚。 许钊在中榜之前,从未曾以许嵩和侄子身份如何,也并未趋炎附势,去巴巴地舔着这位叔父,没道理在入翰林之后,再来如此。 颜悦从前只觉得他是考中之前,被许嵩和嫌弃,入了翰林之后才知道,有大腿可抱,能让自己的仕途走得轻松多少。 现在…… 她看着许钊问道:“你先前对我做的那些事,都是单子寅教的?” 单子寅连连否认:“与我无关,你的喜好我哪里晓得。” 这倒是,从小到大,单子寅最擅长的便是惹恼颜悦。 颜悦点点头,又问道:“那便是我小舅舅教的了?” 许钊别有深意道:“九王爷只说,婚事不必当真,待将来事成,你是郡主之尊,重新挑选郡马,总该合你心意才是。” 换句话说,九王爷日后登基,从前赵堃做主的一切事情都可以被推翻,包括赐婚。 大树 颜悦明白了,许钊这是在用他的方式,同她说情话。 单子寅勾了勾嘴角:“只是今日许兄再次登门,便是亲上加亲了。” 玉枢这时候过来通报:“公子,午膳备好了。” 单子寅朝他们二人一扬手:“请吧?” 午膳背得相当质朴,但却并不简单。 用最简单的食材,将菜色做出花样来,一能见将军府对他们这次回门的重视程度,二来也能看出来他们朴素的习惯。 许钊在这里十分自在,吃得很香,还时不时替颜悦布菜。 颜悦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布菜,还在用膳间隙抬头问单子寅:“程姐姐怎么样?” 单子寅摇头:“尚未收到来信。” 颜悦“啧啧”两声:“程姐姐产子你都不能陪在她身边,还让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单子寅长叹一声,“若非如此,我如何舍得让她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离我这样远?” 颜悦没听懂,扭头看向许钊。 许钊正替她盛汤,见夫人看过来,便开口解释了一句:“九王爷即将举事,到时候京城中比边关更为凶险。” 颜悦听得心里一咯噔:“小舅舅他当真……” “当真,”单子寅很快接过话头,“安内也须攘外,九王爷举事,我与许兄在京中接应,还须顾全娘娘,已无暇分身。” 许钊立即默契接口:“到时蒲甘极有可能会趁火打劫,到那时,边关便危险了。” 颜悦明白了:“所以程姐姐是去配合步将军,稳住边关的?” “绝不能因为九王爷举事,便弃百姓于不顾,”单子寅点了点头,“并且如今九王爷已然抵达边关,许多事会提前部署。” 颜悦太了解他了:“主要是也能替你照看程姐姐吧?” “于公,程程乃接替九王爷配合步将军和单家军作战的最佳将才人选,于私,她腹中还有我的骨肉,九王爷于公于私都应如此。” 颜悦想了想,现在开始理解她的小舅舅为何会选中单子寅和许钊这两个看上去截然不同的人留在京中做接应了。 他们两个其实都是有点奇怪的人,一个桀骜不驯,以单老将军独子身份,干的全是惊世骇俗之事,另一个温润如玉,看起来最好说话,又老实本分,结合了东方所有人的气质。 柔可包容万物,韧可突破天际。 一柔一刚,可以很温柔也可以很勇敢。 “小舅舅究竟什么时候举事?” 单子寅同许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快了。” 就在这时候,玉枢忽然破门而入。 他虽然从小跟在单子寅身边一同长大,实则情同兄弟,但从未弃规矩于不顾过,让他如此失态,难不成是九王爷开始行动了? 在座三人同时站起身来,颜悦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玉枢奔进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公子,铁男给我飞鸽传书,说少夫人顺利产子!” ……九王爷的家书竟还抵不过家书的速度。 好在玉枢立刻又从袖袋中拿出两封信来:“九王爷与少夫人家书也来了!” “你不早些说!” 单子寅几乎是从他手中将家书夺过去的,一边看一边笑,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许钊侧头问玉枢:“程夫人如何?” “母子平安!” 颜悦已经等不及了,伸手从单子寅手里抢过信来,也是看得满眼含泪。 许钊在一旁探头看了一眼,啧啧称奇:“程夫人性情,还真是与单兄天壤之别,到底是将军啊!” 到了这时,单子寅还不忘维护迎程程:“打是亲骂是爱,程程这是惦记我。” 维护完再行攻击:“再说夫妻之间本就当阴阳调和,互补乃为正道,许兄如此儒雅,不也配了颜悦吗?” 许钊蹙了蹙眉,颜悦倒是不以为忤,还点头称是:“这话倒是不假,从前我总觉得你配不上程姐姐,现在来看倒也未必。” 不等单子寅嘚瑟,颜悦又道:“程姐姐什么都好,偏就是眼神不好,看上了你,千金难买她乐意。” 颜悦开完玩笑,恢复正色,恭贺道:“单子寅,恭喜你做父亲了。” 她平日里与单子寅斗嘴归斗嘴,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还是在的。 “我也算是做姑姑了,”颜悦扭头问许钊,“我们要送份什么大礼?” 许钊思索片刻,忽然问了一句:“程夫人产下一子?” 对外可一直说的是她怀了双生子啊。 颜悦又去看信,三封家书上都清清楚楚地写着迎程程产下一子,母子均安。 单子寅这时才蹙眉开口:“程程产下龙凤胎,我单子寅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许钊和颜悦皆没明白他的意思,露出了疑惑神情。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第二百一十七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京城中的流言已经愈演愈烈,到了人心惶惶的程度。 \b赵堃很快召见了单子寅。 “朕听闻如今民间流言甚嚣尘上,子寅可有办法能遏制?” 他既然这样问了,肯定是早就知道单子寅在京中散播流言的能力,而且这件事在之前他同迎程程的婚事中,已经见识过了。 单子寅也不好欺瞒,只能说:“臣已竭尽全力在遏制,只是流言传播速度太快,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们两个人心中都很清楚,这件事甚至不能算作是流言,局势至此,所有人都很明白,边关战事如何尚且有未知情况,但京中已经开始断粮了。 各宫娘娘都从陛下的态度中看明白,月例在一点一点减少,他们在宫外的亲眷也能打听到一些消息,现在不止民间,就连宫里都开始人心惶惶。 赵堃忽然问了一句:“老九当真会带兵攻入京城吗?” 单子寅仍旧是低眉顺眼的姿势:“臣不知。” 你们皇家兄弟之间的事,还要来问我一个外臣吗? “子寅,你同朕说一句实话,朕当真不配坐上这皇位吗?” 单子寅这回抬起头看向了赵堃。 他的眼神单纯清澈,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深意。 就只是这样看着他,什么都没有回答,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大树 过了许久,赵堃才叹了口气:“若真有那一日,你知道该做什么。” 直到这时候,单子寅才问了一句:“陛下可还记得当初迎娶娘娘时说过什么?” 赵堃自幼便因生母并不受先帝宠爱,而从未得到过父爱,从小到大,都一直很羡慕九弟,因此难免心生怨恨。 若不能做到一视同仁,又何必生这样多? 他的生母明明是皇后之尊,却要输给一个贵妃,若心里并无他母后,为何又要宠幸她?让她生下嫡子? 他明明身为嫡子,却总低庶子一头,心中如何能平衡? 因此在赵堃迎谢清入宫时便承诺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不会再纳其他嫔妃入宫,也不会让其他女人为他生孩子,因为他同样做不到不偏心。 赵堃当时甚至说过,只要谢清能为他生下太子,便也不必再生孩子了,因为每个孩儿都独一无二,总有更聪明机智孝顺的那个,一母所出也无法保证不偏心,因此有一个就足够了。 但现在呢? 入宫的嫔妃越来越多,因为谢清生下的是嫡长女,她们人人都在蓄势待发,能为陛下生下长子,妄图母凭子贵。 他当初的承诺,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土崩瓦解。 若站在九王爷立场来看待这发生的一切,父皇双亡之后,为兄长忌惮,先是被夺了原本属于他的皇位,然后又被夺走了父皇赐婚的妻子,紧接着连自由都没了,为求自保自请前往边关御敌,都仍要被忌惮功高震主。 到最后落得个被发配蜀中为封地的下场。 他不该心有愤懑吗? 如今边关告急,坐在龙椅上的人,仍旧只想着如何安内,不被兄弟夺走皇位,丝毫没顾念御敌一事。 可知国破便是山河灭的结果! 单子寅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最后只道:“陛下,如今迎春笑大部分铺面已经关张,账目与盈利皆已在此,子寅并无官身,从今日起,便无力再为陛下办差了。” 赵堃有些不可置信:“连你都要舍弃了朕?” “陛下洪福齐天,如今更是满朝皆为陛下助力,子寅文不成、武不就,本就是因娘娘才得陛下爱重,如今也是无力再为陛下效力,”单子寅淡淡道,“子寅告退。” 他就这样在赵堃的注视下,从容淡定地行礼离开了。 宫里已经大乱,前两日便有内务府的太监开始盗取财物私逃出宫。 之后便是宫女,最后连派出去抓人的侍卫也不再回来。 各宫娘娘能出宫的都出宫投奔娘家去了,到最后连郑妃都跑了,只剩下坤宁殿中,因刘茂在,还不至于乱了方寸。 赵堃的心越来越沉,他身边也只剩下刘胜一人在勉强伺候着。 谁都知道,大楚的天,要变了。 郑庆见到女儿回来,扬起的手最终还是顿在了半空中。 陛下待她也并非真心,如今天都要变了,又凭什么要求她还留在宫中,与昏聩的陛下共进退呢? 而此时的许嵩和正蹙着眉头看着许钊。 “此话当真?” 许钊平静地点头:“侄儿自与悦儿成亲以来,便已为许家谋好了退路。” “你可知这是谋逆的大罪,稍有不慎,便是满门抄斩!” “为人君者昏聩无能,每遇困境,只能想到借由赐婚一事来达成目的,事到如今,若能亲率皇家护卫,与九王爷一战,也算保全了最后颜面,可他如今在做什么?” 赵堃已经在收集宫中一切能收集到的金银珠宝,想着要携妻女逃离出宫了。 至于为何至今仍没能逃出来…… 许嵩和猛地一下反应过来:“你一早便在替九王爷做内应?” 许钊并不否认:“如今宫门已锁,不会再有一个人能随意进出。” “虽陛下昏庸无道,可娘娘……” 许嵩和说到这里才停下来。 许家之所以能顺利和颜家联姻,谢清的态度是最重要的。 以陛下对她的宠爱,若是她极力反对,此事根本成不了。 而颜悦最开始态度如此坚决不肯答应,连陛下都敢冲撞,为何最后又会如此乖顺就同意了呢? 唯一的解释便是娘娘说服了她。 也就是说…… 许嵩和猛地一下反应过来:“娘娘……” “娘娘的去处,她自有打算,侄儿也会全力相助,”许钊从容地说,“她与九王爷之间早有默契,此番咱们龙椅上那位若要输得彻底,还须娘娘来捅这最后一刀。” 这当真是令许嵩和极为意外的变数。 谢清自入宫以来,独得皇帝恩宠,她自己也表现得很受用且知礼数,明明是妖妃的待遇,却非要去争那贤后的名声。 她也的确做到了每每劝阻陛下做出一些难以挽回决定的旨意。 只可惜…… 许嵩和甚至心里暗自想过,若是皇后娘娘坐上那位置来处理朝政,大楚都不会沦落至今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呐。 ------------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逼宫 第二百一十八章逼宫 因为种种原因,迎程程没有奶水,小男孩儿生下来便没奶吃,好在他适应环境的能力一流,谢婧熬了米糊糊喂他,他也吃得很开心。 这孩子疼娘,白日里谁抱都乖巧,夜里一觉到天亮。 谢婧一直感慨:“这真是个疼娘的好孩子,你是没瞧见过夜哭郎般的孩儿,哭闹得你根本没法子入睡。” 迎程程原本就没有太多做母亲的经验,她现在看着自己儿子都觉得哪哪儿都很新奇,更别提别的见识,那是真没有,听到谢婧说起,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小孩儿成日里这样哭,就不累吗?” 谢婧笑了起来:“小孩儿成日里除了哭闹,不也没旁的事可干吗?” 但小程牧却还有许多旁的事可干。 他每日要对所有抱他的叔伯姨母笑,还要冲他娘乐,睡觉都要睡上许久,几乎从不哭闹。 迎程程原本对这个刚生出来的小东西没什么兴趣,总觉得生出来之后不如在她肚子里时熟,因此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可这小东西狗腿得很,他每次见到迎程程的时候都笑得格外可爱,将人的心都笑软了。 九王爷亲自给他取的“程牧”之名,并且还当众宣布将收他为义子。 大树 迎程程根本没有时间坐月子,她不过在帐子里躺了三日,出来之后才知道,外人竟然以为她生下的是龙凤双生子。 “……我何时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铁男也是一脸茫然。 谢婧神色复杂道:“这三日已是我们能为你争取到休息的极限,九王爷即刻便要拔营了,有何疑问,你亲自去问罢。” 现在小程牧同谢太君最是要好,一老一小成日乐乐呵呵的,谢太君从前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竟然也日日都能叫迎程程看见了。 她也在一旁抱着小东西朝迎程程点头:“去罢。” 迎程程身体好成这样,也因为生孩子而元气大伤,如今去见九王爷,还得铁男扶着。 九王爷见到她神色有些欣喜:“你总算是能出来了,子寅的信几乎是每日一封,全然不问牧儿,就只关心你。” 单子寅不关心她,迎程程肯定要不高兴,但现如今只关心她,迎程程也不大高兴:“我如此辛苦才生下的孩子,他一点儿也不关心?” “也不算全然不关心,还是顺带着问了一句取名为何的。” 迎程程问道:“王爷今日便要启程了?” “云南这边已经向本王表现出诚意,”九王爷点头,“今日起我便要拔营回京,西南这边,便交给你们了。” 他话音刚落,向浩蓝便急匆匆赶过来,张嘴便是爆炸性消息:“蒲甘开始进攻了!” 迎程程产子这几日,九王爷一直放出假消息,暂时麻痹住了蒲甘军,想也是先前被单廷昉和迎程程打怕了,又有了这段时日的休养生息,从迎家父子那里得知了大楚如今连国库都空虚,根本无力再战时,才终于重振旗鼓。 只可惜他们犹豫的这几日,非但迎程程得以顺利产子,单子寅先前假借为颜悦筹备嫁妆而备下的粮草,也以迎春笑运货为名,运抵了西南。 谢太君亲自查收时还难得夸赞了一句:“可知这世间当真是人人各有所长,并不以男女为别,子寅除去一手好刺绣外,竟还有如此经商天赋。” 这也的确是不容易。 单子寅要在赵堃的眼皮子底下谋划这一切,既要能有银两去宫里交代,又得有粮草能顺利运出京,还能不被人发现,须得有勇又有谋才能做到。 蒲甘军来势汹汹,九王爷拔营在即,所有人都没有犹豫的时间,很快便投入了自己战争中。 迎程程走路时还有撕裂的疼感,但投入战斗中时,她单刀便挑了三个敌人,蒲甘军派了先遣部队杀到了单家军家门口,步盛更是亲自下场,很快便将敌军悉数歼灭。 两个时辰之后,单家军已经重整旗鼓,站在自家营地之中了。 迎程程的身体虽然有些疲累且疼痛,但精神十分亢奋,常太医给她把脉的时候差点都按不住人,还是铁男也跟上来帮忙才把人给按住的。 谢太君难得没亲自上阵,而是一直在后方护住她的小曾孙。 “还没见着你爹,有太奶奶护着,咱们等你娘胜利归来!” 他娘一直到又被按着灌药的时候都没能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 直到谢太君要去找她练出来的娘子军商量接下来的战术时,把小程牧塞回到迎程程怀里,她才低着头感慨了一句:“儿子你真是好命啊,出生便能见识到如此场面!” 铁男心中想,这福气也就给你想要。 人家的娃娃都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只有她家小公子出生就得靠命大。 蒲甘军先遣队全军覆没,很快又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 这次谢太君带着她操练许久的女兵上场,一下给了对面蒲甘军致命一击,他们直到最后被逼退的时候,仍旧不敢置信,时刻想着反攻。 但娘子军将他们压得死死的,丝毫不给他们反攻的机会。 这次单家娘子军算是一战成名了。 蒲甘军在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敢再进犯。 这也让迎程程终于坐了个迟到了的月子。 还好这顿时间西南已经暖和起来,她不至于因为战斗而感染风寒,总算是将伤害降到了最低。 九王爷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在最短时间内赶到了京城中,并且第一时间发了快报回来西南,告诉步盛将军,京中一切都在控制之内,让他安心攘外。 并且九王爷还第一时间筹措了更多粮草,说是正在运来的途中,让他们放心,朝廷绝不会短将士们的军饷。 这就与赵堃截然不同。 五月初,楚都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各种花香。 御花园中的花儿都开了。 许钊亲自打开宫门,迎九王爷的大军入宫来时,六宫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乱作一团,甚至乾清宫和坤宁殿都如同过去一样有条不紊。 ------------ 第二百一十九章 最毒妇人心 第二百一十九章最毒妇人心 谢清仍旧保持着一个皇后该有的得体,唯独只是没有再戴皇后凤冠。 九王爷走入坤宁殿时,还迟疑了一下。 但谢清坐在里面,笑了笑:“九王爷时至今日还肯给我这份体面,已是看在故人颜面上,就不必再在这样细枝末节的事上计较了。” 九王爷这才踏步走进去。 谢清怀里还抱着小婴儿。 那婴儿出生不过月余,看上去却还瘦弱得很。 “王爷征战沙场多时,直至抵京之前,还在为边关战事操心,”谢清笑了笑,“我们小柔嘉还没来得及见见九叔。” 九王爷也笑了笑:“既然是头一回见,九叔自然要给一份像样的见面礼才行。” 他的亲兵都已经攻入皇宫了,小柔嘉的父皇和母后即将沦为阶下囚,都到了这般田地,见面礼也是过于大了些。 谢清抱着小婴儿,脸上神情未变,甚至还微微一笑:“既如此,我倒要替孩儿多谢她九叔了。” 谁知道九王爷当真走上前,直接从谢清怀里将小婴儿接了过去:“柔嘉,九叔今日送你一份大礼,便是——” 他一字一句道:“九叔许你安稳健康长大,父母双全。” 父母双全的承诺,含金量有多大,只有谢清自己心里清楚。 但她似乎并不打算领这份情。 大树 “九叔是要办大事之人,成大事者切不可妇人之仁。” 九王爷似乎没听懂她的意思。 谢清依然是母仪天下的威仪。 她侧头看向刘茂:“陛下何在?” 至今还称呼赵堃为陛下的也只有她一位后宫嫔妃了。 九王爷不太忍心:“既然娘娘要面见陛下,我便——” “九王爷千里迢迢抵京,怎么事到临头,反倒如此犹豫?” 谢清轻笑了一声:“故人一场,当初毕竟是我悔婚在先,如今要在九王爷面前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自然须得拿出我的诚意。” “你不必……” “陛下来了。” 谢清抱着孩子起身,在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裙角,差点连同孩儿一起摔下去。 “清儿!” 赵堃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将他的妻女一同揽进了怀里。 他还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两人将孩儿夹在中间,不知是挤疼了她,还是吓着了她,小柔嘉哇哇啼哭起来。 九王爷有些不落忍,别开了头。 赵堃还在关心地问谢清:“清儿的脚如何?可曾崴着?” “清儿无妨,”谢清双手一松,抬手去抚摸他的眉宇,“陛下还是如同初见时一般,从不顾自己,只惦记清儿。” 赵堃微微笑起来:“我这一生,从来便是不受人期待的,这辈子头一次被人选择而不是放弃,便是清儿,为你豁出去这条命,也是值得的。” 他在谢清松手的瞬间就伸手出去接住了孩子。 孩子在他怀中哭声渐弱,到最后完全安静下来。 有暗红的血迹缓缓顺着衣摆流到地面上。 赵堃呕出一口血来,却还有心思笑出来:“我这一生说过许多谎话,也说了不少兑现不了的大话,唯独这一句是真心的,并且能做到。” 九王爷转回头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赵堃又吐了一口血,终于腾出一只手来捂住了自己被插了一刀的伤口处,缓缓跪在了谢清面前。 “孩儿随我去……也好,她留下一日,便是在提醒你……这段不堪的过往。” 九王爷这才注意到,孩子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襁褓之上也插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谢清跟着蹲下身来,仍旧抚摸着赵堃的脸:“我谢清这辈子,做的所有决定都不后悔,当初是我自愿悔婚嫁给你,是我自愿背负妖妃骂名,是我自愿陪你走完这一生,如今也是我自愿舍弃了你,赵堃,我就是这样自私,你可曾后悔?” 赵堃后悔的另有他事:“父皇从未将我当做储君培养,虽然我并不想承认,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清儿,我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 “先帝并未将江山社稷交付给你,便不会教你治国之略,不会给你稳固江山的兵马,亦没给你留肱股之臣,你能撑到今日,已是难得。” 谢清凑过去,和他交颈而抱,像抱孩子似的将他拥在怀中。 一旁的刘茂极为不忍,但终究还是上前将已经悄无声息的孩子抱了出来。 谢清根本没在意那个孩子:“黄泉路上,你一个人必定会害怕,也会寂寞,还好有孩子在,你们不必等我,奈何桥上早些喝了孟婆汤,去过你们新的人生罢。” 赵堃已经失血过多,他用自己残余的一点力气,努力回抱住谢清,丝毫也没想过要交代九王爷几句遗言,哪怕是叮嘱他不要伤害谢清也没有。 他很清楚谢清的能力。 她便是那种盛世的贤才,乱世的枭雄。 若是老九此番举事,没有他的清儿在京中接应,就算最终他还是会攻入京城来,但多少是要多耗费一些时间的,而且若不是他的清儿在京中接应,他也势必会抵抗到底。 这样一来,京城中必定会血流成河,到时候不知又要死多少无辜百姓。 但现在他赵堃几乎是束手就擒,并未有丝毫抵抗。 而老九又能长驱而入,如同入无人之境。 这一切都应算作谢清的功德。 这样一个女子,她本不该被世俗所累,若这天下并无偏见,女皇她也未必当不得。 只可惜…… 他不是李治,没有这样的好命辅佐他的清儿成一代女皇。 赵堃的一生,最终就在谢清的怀里落了幕。 “最毒妇人心,”谢清抱着赵堃,在他耳边低语,“来世不要再相信我了。” 九王爷一直到最后都不敢相信,竟然是谢清亲手要了赵堃的命。 谢清脸上尚有泪痕,语气却比他想象中更坚定:“九王爷本就是天命之子,您继位乃名正言顺,昏君不该您亲自动手,先帝遗旨,该有更合适的人昭告天下。” 九王爷静静地看着她。 谢清反手用手背擦干脸上泪痕:“我来是最合适的,我早知赵堃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因当年是先帝赐过婚的太子妃,因此保管圣旨至今,如今赵堃昏庸无道,致使多少将士惨死边关……” ------------ 第二百二十章 于公于私 第二百二十章于公于私 “单廷昉老将军之死,并非意外,而是人祸所致!” 九王爷看着她,心中波涛汹涌。 他与赵堃实在谈不上有何感情可言,但这么多年,当初匡扶赵堃登基的那些文臣,多少次苦谏要斩草除根,赵堃最后都没答应。 兄弟之情淡薄,其中总夹杂着算计与防备,赵堃却也从来都没想过要他的性命。 事到如今,他根本坐不稳这帝王之位,可九王爷也没想过要取他性命。 他方才那句许柔嘉公主父母双全,是发自真心的。 只要将他们一家三口幽禁在冷宫中,未必不能平安度过这一生。 但这样一来,终究是留下了祸患。 就如同赵堃最开始就不该留下他的命一样。 若给足对方东山再起的机会,或是也难保不会有其他有心人假借此名义,来谋反。 因此,赵堃的确是…… 非死不可。 他非死不可,但谢清却完全没有死的必要。 她甚至可以比当上一个“祸国殃民”的皇后要过得更好。 因此她必须有一个足够让大家敬重她,也能够理解九王爷登基之后要留她一条性命并且还能善待她的理由。 单纯只有她才是当初先帝赐婚给九王爷的王妃是远远不够的。 甚至还会因此再度被人忧心会成为妖妃。 九王爷不可能再让她入后宫。 因此她手里有让九王爷能名正言顺登基的圣旨,是最合适的。 九王爷点头:“让子寅入宫一趟吧。” 最后是单子寅出面,替赵堃办的后事。 九王爷如今还不是陛下,下旨也并非顺理成章,于是单子寅是请出盖了皇后宝印的懿旨来替赵堃办的后事。 最终还是许他葬入了皇陵,就在他母后的陵墓边,都离先帝的皇陵很远。 生前便相看两厌,死后又何必非要同眠。 与赵堃的棺椁一同下葬的,还有一个很小的盒子。 却是个衣冠冢。 只有单子寅知道,里面并无婴儿骸骨,而是几件针脚只能算得上平整,一点儿也算不上精致的小肚兜和虎头帽。 看料子,肚兜和虎头帽都已经有年份了,虽说一直被收藏得很好,却也有些泛黄。 单子寅最后将自己亲手绣的一双虎头鞋也一同放了进去。 黄泉路上不寂寞,赵堃有他早几年已经成型最后却流产了的孩儿作伴。 等到后事办完,京中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才收到消息,当今陛下竟然薨逝了。 这不就……不用打仗了吗? 紧接着单子寅便开始开仓放粮了,并且打着的名义是中宫皇后攒下的月例在放粮。 京城里并没有遭灾祸,也没有真正以上的穷人,之所以粮食短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局势动荡,人人以为要打仗了,以为要变天了。 一时间粮价疯长,人人都在争抢屯粮,市面上便很少有粮食和鱼肉了。 可人人都知道,赵堃生前并无子嗣,就算是皇后刚刚生产不久,那毕竟也只是个公主而已,而且很快民间便开始流传起来,说是小公主也随陛下一同去了。 这下陛下岂不是绝后了? 但皇位却永远不必担心无后继者。 九王爷本就已经攻入了京城,但随着赵堃的死,他又变成因为陛下病重,赶回皇宫来见陛下最后一面了。 这时候中宫皇后请出了两道圣旨,一是先帝曾下旨传为给赵堃,待赵堃百年之后,再兄传弟位,而赵堃临死之前也的确留下了遗召,传位给九王爷。 到底还是给了赵堃死后的体面。 至少是给了他继位的正统性,没给他定位成谋朝篡位而登基。 于是在谢清亲自传旨之下,九王爷便半推半就地登基了。 他登基之后第一道圣旨,便是给谢清的。 仍旧保留谢清的前皇后之位,移居慈宁宫,但谢清自请出宫带发修行,声称因先帝之死过于沉痛,不愿再留在宫中睹物伤情。 九王爷不放心她去庵里修行,在宫外另辟了别院,给谢清居住,一应月例仍旧按照皇后仪制来办。 底下人惯会捧高踩低,虽然赵乾已经竭力给了赵堃体面,但人走茶凉,他在位时政绩如何,也自在人心,如今谢清甚至都不在宫里住了,出宫之后谁也无法保证她不会遭人冷眼。 于是照顾她的事便落在了单子寅头上。 如今宫中易主,从皇宫到京城,许多事都正在百废待兴,单子寅忙得分身乏术。 这一日,他才刚去皇家别院探望过谢清之后,便入宫来给赵乾请安。 “陛下,如今京中一切都已上正轨,臣……” 他想说什么,赵乾心知肚明。 赵乾抬起手阻止了他继续:“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所有场面话都不必说了,现如今朕比征南将军更需要你。” 这话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单子寅满脸悲愤,他一个兵不血刃便名正言顺登基了的皇帝!怎么可能比刚生产完便上了战场的他的夫人更需要他? 他没说出口的话,全写在了脸上。 情绪亦是。 赵乾气定神闲地道:“如今楚都上下百废待兴,若不能平稳过渡,让蛮夷起了贼心,到那时,会招致更大的祸患。” “可一早便说好之事,一再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 赵乾点头:“朕有比你更适合前去西南的人选。” 乾清宫大殿外,传来木门开合的声响。 刘胜正领着人走入殿中。 许钊带着身穿一身命妇服饰的颜悦走了进来。 单子寅心中咯噔了一下。 不好。 果然,赵乾很快满意地朝他们夫妇二人一笑,明知故问道:“怡昌郡主和郡马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许钊十分配合地磕头道:“启禀陛下,臣即将携夫人赴西南任参赞大臣,特来向陛下辞行。” 公事本不必入宫特意来辞行,但颜悦可是要称当今陛下一声“小舅舅”的,如今又获封了怡昌郡主,入宫来乃是私礼。 那么单子寅原本想假借公事之名去探望迎程程的借口便没有了。 他的脸一下耷拉下来:“陛下早有安排?” “你是当局者迷,”赵乾哈哈大笑起来,“并非朕狠心,但正如朕方才所言,如今局势,朕比征南将军,更需要爱卿呐!” ------------ 第二百二十一章 似是故人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似是故人来 迎程程的额头上绑了一块奇怪的红布,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觉得难看但是丑得很新奇。 谢婧正抱着孩子喂他吃米糊,见她这样,也觉得有意思,看着她问:“坐个月子也能有意思成这样?” 迎程程拉了拉头上那块红布:“就是因为坐月子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我才必须找点乐子,否则要怎么过得来这一个月啊。” 她最开始还上蹿下跳,非说自己身子好了,一定要出去,结果被谢太君拿着拐杖给打了回来。 “你现在是还年轻,等老了,你就知道月子没坐好是什么后果。” 迎程程不知天高地厚,想也不想就是一句顶回去:“戍边的将军,且不知还有没有明日,谁知道能不能活到老。” 谢太君这回真的动了怒,龙头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 “老身都还在这里,轮得到你说这话!” 谢太君命令她的娘子军将迎程程给绑了回去。 迎程程当真要挣脱,当然要是能挣脱的,但她也知道了谢太君真的生了气,所以不敢再造次,这才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帐篷里。 只不过心里仍旧不服气:“我生完孩子就上战场了,打打杀杀了那么久,现在再来坐月子,是不是算亡羊补牢?” 大树 谢婧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听老太君的,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你日后还有多少想要办的事,都得建立在养好你的身子上,你也不想日后上战场,因为身体跟不上而打败仗吧?” 迎程程想都不敢想。 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躺着。 谢婧这日算日子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算日子,子寅也该出发了。” 这让扯着绳子玩儿的迎程程动作一顿,眼睛也立即跟着亮了起来。 但她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期待单子寅过来的,很快就掩饰起来:“他来干什么?” 谢婧“咦”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他要过来了?” 迎程程:“……”她刚才好像的确没有说过单子寅要过来,她只是说单子寅该出发了。 “子寅如今可是当今陛下面前的大红人,”谢婧摇了摇头,“他本来是想来,但陛下未必肯放人。” 兵不血刃便改朝换代了,也算是对天下百姓最好的权力交接方式。 迎程程在边关听到了九王爷……哦不,现在应该说是陛下在京中的所作所为,甚至觉得有点失望。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但是就是听上去不是太厉害。 和她想象中的那种霸气十足的登基完全不一样。 迎程程不怎么高兴:“京中粮草、舆论、皇宫,无一不在陛下掌控之内,为何还不肯放人?” 能如此兵不血刃就登基,宫中也好,京中也罢,几乎能派上用场的官员,已经都是赵乾的人,他总不至于到现在还只有单子寅一个能用的人。 “归降,臣服,和真心完全是两码事,”谢婧抱着孩子走到迎程程身边来,腾出一只手将猪蹄汤往她面前又推了推,“你不能总这样什么也不吃。” “没胃口。” 谢婧嘲笑她:“也就嘴硬,想子寅想到都食不下咽了?” 为了证明单子寅来不来都不会影响她,迎程程立刻用手抓着猪蹄开始啃了起来。 铁男在一旁看了,欲言又止半天,最后还是说:“姑娘您这吃相,到时候小公子有样学样,这可怎么好啊!” 谢婧也觉得奇怪:“学着了会如何?” 铁男噘嘴:“如此粗鲁,将来怎么讨媳妇儿?” ……他才刚生下来,现在还抱在怀里,就开始操心起他将来讨媳妇儿的事儿了,会不会太夸张了? 迎程程很快又故意小口小口地吃起了蹄花。 铁男:“姑娘咱们也不用亲那蹄花儿。” 谢婧被她们逗乐了:“京中能如此平稳过渡,于边关而言也是好事,太君率娘子军给了蒲甘军一次痛击,也能安稳一阵子,你还是好好歇着。” 迎程程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正要回嘴,忽然听到帐子外传来了玉枢的声音。 “少夫人呢?” 铁男动作一顿,和迎程程对视了一眼。 谢婧也觉得奇怪:“子寅竟然当真能来?” 迎程程这会儿矜持起来了:“我坐月子呢,我可不能随意走动。” 铁男戳穿她:“都出了月子了,只是横竖没事儿,才让您多休养一阵而已。” 谢婧将孩子交给铁男,亲自走了出去。 很快玉枢就进来了,他欣喜地朝铁男的方向走过来,看着孩子满脸兴奋:“小公子长得可真像我们公子啊!” 迎程程见他身后并无他人,眼睛都眯起来:“胡说八道!我儿子只能像我!” “自然长得像少夫人,只是眉眼间神态酷似我家公子。” “我早不是你家少夫人,以后称呼上别再弄错了。” 玉枢从铁男怀中接过小婴儿,高高兴兴地说:“知道了少夫人!” 迎程程:“……” 铁男追问:“就你一个人过来的?没旁人来了?” 玉枢连忙摇头:“自然不是,只是他们须得先去见见步将军!” 步盛如今才是单家军的主帅,的确应该先去见他。 迎程程心情放松下来,直接说:“我也去见见步将军。” 铁男吓了一跳:“姑娘你……” “我都出了月子,不必这样紧张了,”迎程程打断她,“更何况我这营帐步将军他们不方便进来,军中许多事都有几日没同他们商量过了,此乃公事!” 她说完便披了件外衫,直接往外走出去。 铁男撅了噘嘴,一边往外追,一边嘟囔道:“还说不惦记姑爷,姑娘就是嘴硬!” 玉枢讶异道:“可公子并未来西南啊。” 铁男的脚步一顿:“什么?姑爷没来?那你方才说他们在见步将军?” “是颜姑娘……不,现在她是怡昌郡主了,”玉枢道,“郡马如今被任命为参赞大臣,携郡主一同来赴任。” 他顿了顿才说:“不过他们为少夫人带来了一份大礼……”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天降贵女 第二百二十二章天降贵女 迎程程怀里抱着粉妆玉琢的小婴儿,有些手足无措。 颜悦见她如此,还很贴心地安慰她道:“我最开始抱着芯儿的时候,也觉得她好软好软啊,根本不敢动。” 她还是个未曾生育的小姑娘,抱孩子自然提心吊胆的,心里没数。 可迎程程都已经生完孩子,成了母亲,她平日里抱儿子的时候也不少了,但不知为何,抱儿子和抱女儿,感受差距如此之大。 明明这个小女孩儿比她的儿子还要早出生两个多月,看起来却比程牧要瘦小许多。 许钊低声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于是迎程程便明白了,这女孩儿的母亲为了让她新的身份能够坐实,不落人口舌,忍着心疼都特意少喂一些奶水,让她看起来那么那么小。 迎程程瞬间心疼得不行,她连忙唤人道:“赶紧去将程牧的米糊取来!” 小女孩儿也不哭闹,就这样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 迎程程低头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小姑娘被她弄痒痒了,笑得十分腼腆。 真是把人的心都笑化了。 还是生女儿好啊。 迎程程此刻完全忘了单子寅的事,她抬起头看向颜悦:“她娘……舍得吗?” 大树 “自然舍不得,可即便陛下如此开恩,总有些闲言碎语会传出去,若她大了,听到这些,还如何抬得起头做人?便是长大了议婚事都是要受影响的,还是做你的女儿好。” 迎程程的想法很单纯:“骨肉分离太残忍了,若只是为了日后议婚,将来让程牧娶她便是……” 可颜悦摇了摇头:“孩子们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可不一定能看对眼,谁也不能以父辈的约定去干涉他们自己的决定。” 迎程程沉默了下来。 她与颜悦皆是婚不由己,幸运的是,赐婚的夫婿到最后都是自己心仪之人。 但并非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好福气。 不说远了,谢婧的遭遇便是如此。 自己心仪之人都未必能在漫漫人生中白头到老,更何况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此也好。 迎程程又低头亲了亲小姑娘:“虽然早知会如此,但你今日当真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心软得一塌糊涂,小芯儿,以后我就是你娘啦!” 许钊还要去赴任,他扭头看向颜悦,问道:“夫人是随我前去赴任,还是留在军中陪伴程将军?” 若换做从前,颜悦必定想也不想便要留在这里,同迎程程一起,也好看护单芯。 但这次颜悦却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回答道:“人人皆知许大人是携夫人一同赴任,我若是不随你去,岂不于你官身不利?” 许钊笑眯眯道:“夫人能如此为我着想,我心中甚是欢喜。” 然后很快话锋一转:“但为夫的官途应当我自己来操心,夫人只管顺从自己心意便是。” 颜悦这才高高兴兴道:“那我陪程姐姐带几日小芯儿和小牧儿,等你忙完了来接我。” 许钊点点头,又同迎程程打过招呼,才离开。 颜悦问道:“我今晚能同你睡吗?” 这里毕竟是军营,也没多余的地方安排闲杂人等,为了不给步将军添麻烦,迎程程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她点头道:“多了一个女儿,我还没摸准她性情,夜里还真得有你帮忙才行。” 颜悦十分兴奋:“好啊好啊,芯儿可好带了,一觉到天亮,不吵也不闹!” 真到了夜里,单芯的确是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新的环境,可帐子里还有个哭闹不肯安生的。 “儿子和女儿真是没法儿比,谢婧姐已经替我照顾好几晚小崽子了,她都没歇好,我得给她换换班。” 迎程程看着床上躺着哭闹不止的儿子,一个头两个大。 颜悦一路带着单芯过来,只觉得带孩子也没多么辛苦,到了这儿算是长见识了。 “我娘说单子寅小时候就文文静静的,像个女娃娃,这牧儿是像谁啊?”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迎程程:“……像我,我哥说我小时候就能上房揭瓦。” 回旋镖又扎中了自己眉心。 “……等他睡着了,我把他摆成‘大’字给你看,软软的可好摆弄了,这时候看起来就挺乖巧。” 颜悦:“你可以现在把他哄睡了摆给我看呀。” 迎程程:“……” 颜悦:“……明白了,不会哄。” 迎程程嘴硬道:“臭小子能吃能拉,哭起来声如洪钟,我可才生下他就提着剑上战场了,我们的身体素质不一样,不能比的。” 颜悦点头,十分没有原则地认同道:“就是,那单子寅既不用怀胎十月,又不必辛苦育儿,就这样白捡了一儿一女,当真是便宜他了!” 提到了单子寅,迎程程沉默了片刻,颜悦见她神情低落,这才替单子寅辩解了几句:“其实单子寅想来的,他早早将手头的差事办妥了,还入宫去请旨,但陛下不放人。” 迎程程没有吭声。 “我小舅舅他——”颜悦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如今大楚上下百废待兴,虽说他历来比先帝更得人心,但能背叛先帝之人,他又如何能放心地用?” 京中那些人背叛了赵堃,改投赵乾门下,单子寅又何尝不是如此? 伴君如伴虎,如今单子寅的处境也不比旁人好多少。 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料到了,即便助赵乾登上了帝位,未来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因此他才迫不及待地要将当时还身怀六甲的迎程程送到西南来。 彼时赵乾也不会反对,或者说这是他要用单子寅,表现出来的诚意。 事到如今,至少不是一家三口都留在京中,受人掣肘。 单家军在西南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赵乾不至于像赵堃一样对他们百般为难,但毕竟还是要防备,否则他也不会让许钊来西南担任参赞大臣。 迎程程低低“嗯”了一声。 颜悦还在不停念叨:“说起来单子寅也真是挺可怜的,成日在外头奔波,夜里回了将军府,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 第二百二十三章 父子团聚 第二百二十三章父子团聚 单子寅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只觉得这偌大的宅院,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让人感受到过什么就寂静和冷清。 从前迎程程在的时候,每天都要忙着和迎柏斗智斗勇,还得时不时地点拨一下迎榈的刺绣。 现如今,他连去到程府的身份都没了。 迎璜和迎榈又都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也都开始忙起自己的事业来。 这几日,京城中的迎春笑都已经重新开始营业了,所有事都已经步入了正轨,除了陛下换了个人当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哦,还是略有不同的。 比如他单子寅已经从有妻有子变成了孤家寡人。 也不知道那个小女婴送过去,迎程程见了喜不喜欢,她要一个人当爹又当妈,现在还得带两个小孩儿。 不过老太君和谢婧都在军中,她身边又有个铁男,应该不至于所有事情都得事必躬亲。 她虽然身子好,但是据陛下所说,当初她可是早产之后立即上了战场,至今身子也不知调理好没有。 哎。 单子寅恨不得能插上一双翅膀,能随时来往京中和边关。 迎程程她现在不适合回来。 大树 迎春笑的生意,虽说单子寅已经尽全力替迎程程保留了一半,但当时是为了搪塞赵堃,因此赵乾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得表现得十分赞同,不能让立功之人没了退路。 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赵堃已经死了,他留下的所有东西无论正当与否,都成为了新帝之物。 事到如今,赵乾已经不是当初的九王爷,身份转变之后,他第一个要考虑的也是单子寅能在得先帝那般器重的情况下转投他人麾下,那么换做是他赵乾呢? 赵乾不是赵堃,他本身就是武将出身,与生俱来就拥有先帝赐给他的亲兵,又戍边多年,亲自上过战场。 单子寅替赵乾办事,反而顾忌的会更多。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被迫在这里想念妻儿,也从未想过要将他们接回京城中来。 边关条件清苦,但人至少是自由的。 伴君如伴虎,无上荣光的背后是更多的牺牲。 单子寅知道迎程程根本不是能被禁锢住的人,将她逼急了,万一做出些什么无可挽回的事,就麻烦了。 其实就算是她干出一次无可挽回的事,也不是毫无办法可想。 单子寅甚至都已经想过,到时候可以请出老太君的龙头拐杖,说不定还能请谢清出来求求情。 但这些都不是治标之法,还得平白将老太君和谢清都搭进去。 也是不值当。 所以索性让她直接留在边关,是最好的治标之法。 原本计划中,单子寅将京中事务处理好之后,便可以赶赴西南的,毕竟他还有一桩名正言顺的公事要办—— 替谢清将那个小女婴送去迎程程身边。 但没想到,赵乾会任命许钊为西南参赞大臣。 可见君心多疑,即便是全力辅佐他登基的肱股之臣,也依旧有所防备。 事已至此,单子寅也没了别的办法。 结果就在这时候,宫里忽然来了人。 刘胜和刘茂义父子俩,能在宫中大换血之下,还得以留下,想必先前就已经是赵乾的人。 这次来得是刘茂。 刘茂一抖拂尘,朝单子寅行了个礼。 单子寅亲自去将人扶起来:“刘公公,子寅年纪轻,又并无像样官身,这是如何使得。” 刘茂向来就对单子寅十分尊敬,这次来脸上还带着欢喜的笑容:“奴才给公子贺喜啦!” 单子寅却听得心里一沉。 他如今还能算上有什么大喜? 可别是要给他赐婚! 单子寅脸色都难看起来。 刘茂也算是了解他,知道他想岔了,便立即提醒道:“陛下召您入宫,特命奴才来迎一迎,为的便是恭贺单大人父子团聚!” 父子……团聚? 单子寅的心先是一松,很快又重新沉了下去。 他跟着刘茂入宫,一路上刘茂都在竭力安抚他,说尽了赵乾的好话,说是单夫人卫国戍边,和单大人夫妻分离,都是国之肱骨,如今一双儿女,总不好都教她一人来抚养,也不忍心看单子寅一人在京中孤苦伶仃,因此才将程牧接回京来,让他们父子团聚。 早在赵乾第一次提出来,到时候可以让柔嘉公主假死脱身,给她一个将军府之女的身份,能保她平安健康长大时,单子寅就该想到的。 他为了得个好名声,坏事都让谢清办了,说是许诺她女儿一个平凡普通幸福的人生,实际上就是要将柔嘉公主送得远远的,来控制住谢清,让她扮演好一个前皇后的角色,来衬托出当今陛下的宽容和大度。 但只有谢清受控制是远远不够的。 单子寅是聪明人,老早就将身怀六甲的迎程程送往边关,就是不希望一家人都在京中受人掣肘。 迎程程若是接回京来,少不得要闹出些乱子,单子寅到时候被逼急了,未必不会做出些难以收场的事。 因此赵乾才特意只将程牧接回来。 单子寅入宫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宫里灯火通明,他还没入殿便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声如洪钟,响彻大殿。 这孩子中气十足,看来虽然边关清苦,迎程程却一直将他养的很好。 单子寅一路都在下沉的心,到这一刻忽然被婴儿的啼哭声缠成了绕指柔。 臭小子在他身边也好,这么爱哭闹,夜里一定没少折腾他娘。 陛下竟然亲自抱着程牧,哄他的时候还被尿了一身。 刘胜吓了一跳,连忙要过去接手,却被陛下拦住了。 陛下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还夸了程牧一句:“好小子,脾性不小啊,看样子是随了你娘,是条汉子!” 单子寅一进殿便听到了这句话,当即便朗声笑道:“陛下这是在暗指臣不够汉子?” 陛下看过来,单子寅才跪下行礼:“臣单子寅叩见陛下。” 赵乾等他磕完头才说:“你我之间本是兄弟,何必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 单子寅从容起身道:“君臣之礼不可废,诚如陛下方才所言,臣自幼被礼数拘谨惯了,比不得程牧他娘逍遥自在。”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第二百二十四章儿行千里母担忧 这是单子寅第一次见到他的儿子。 程牧长得很像迎程程,尤其是神态。 他被拘束在襁褓之中,仍然伸出两只小手手来,仿佛要撕破这片天。 还真是有他娘的风范。 单子寅小心翼翼地从赵乾手中接过他的儿子。 神奇的是,小孩儿到了他怀中,真就不哭不闹了,忽闪着两只还泛着泪光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赵乾感慨道:“还真是血浓于水啊。” 迎程程的人送小程牧入京这一路,已经被孩子折磨得面如枯槁,偏偏这小人精到了白天又乖巧得很,哄得人心软软,对他是又爱又恨。 抵京之后,自然是第一时间被送入宫中来,赵乾也被折腾得够呛,他看到孩子到了单子寅怀中立刻就老实起来,还玩笑着问了一句:“子寅老师交代,今日身上是否带了安神香?” 单子寅抱着孩子,心中欢喜得紧,顺口接了一句:“陛下宫中可不缺安神香。” 赵乾笑道:“可朕如何舍得对你与征南将军之子用安神香?” 小孩子爱哭闹是天性,尤其是迎程程的儿子,可是在他娘肚子里时便就在四处奔波,刚出生便赶上了大楚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以及见证了他娘和诸位长辈一同击退了蒲甘大军。 天生的将军啊。 大树 赵乾笑道:“这个孩子好生培养,将来必定是肱股之臣。” 单子寅本心自然是不希望他的儿子又搅和进这些朝堂之事,但程牧毕竟是他单子寅和迎程程的儿子,想让他置身事外也不太可能。 因此单子寅便道:“这孩子若是有造化,将来给太子伴读,也便不辜负陛下。” 赵乾至今还未成婚,不止后位空悬,六宫都冷清得很。 他笑道:“朕要能生个女儿,必定召你的牧儿为驸马,你与程夫人所生之子,的确是容貌出众啊!” 单子寅也就只是笑了笑,便回到了正题上:“陛下,牧儿可能随臣回将军府?” “那是自然,本就是为了让你们父子团聚,”赵乾顿了顿,“谢皇后膝下空悬,若你得了空,常带牧儿去探望探望。” “是。” 单子寅抱着孩子出宫之后,直到上了马车,他僵直的后背才终于软了下来。 小程牧将手伸出来,在单子寅的脸上摸了摸。 这只小手仿佛从单子寅的脸,一直延伸到心里去。 他将脸埋进儿子的小手中,低叹一声:“你可是你娘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就这样将你抱走,她该多伤心呐。” “你可是你娘殚尽竭虑保下的孩子,就这样将你抱走,她该多伤心呐。” 同一时间,迎程程也正抱着单芯感慨着。 颜悦在一旁看着,实在是很感慨:“你生的偏要接回京中去,娘娘生的偏要送到西南来,这世间事,还真是造化弄人呐。” 她是赵乾的亲外甥女儿,感慨归感慨,但理智上仍旧觉得赵乾的所有决定都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决断。 只不过的确是造化弄人罢了。 迎程程知道这件事是不太可能说得清道理的,也就没有再纠结,她乐观地想:“牧儿不在我身边,便能在他爹身边,他爹比我细心多了,也是好事。” 然后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单芯:“再说了,我还有个女儿呢,陛下待我还是不薄。” 颜悦想了想,若是她的孩儿要被送走,长长久久不能母子或者母女团聚,光是想一想就要疯了。 还好她也没有面对这种情况多久,很快许钊就将宅院收拾出来,亲自来将她接了过去。 单子寅让玉枢亲自去挑了一个乳母来照料小程牧的起居,这孩子从回京起,便夜夜同他睡在一起。 无论多晚回来,单子寅都一定一定会去找乳母将孩子接到自己房中来。 也不是没有因此吵醒小程牧的时候。 这小祖宗最难哄睡,还有起床气,被吵醒了势必要哭闹一番,将军府已经许久没有人带过这样的奶娃娃了。 到了单子寅手里,小程牧便不会再撕心裂肺地大哭大闹,而是变成委委屈屈的垂泪,看得人更加心疼。 这日迎璜和迎榈二人刚巧都忙完了手头的事,迎璜还刚外出接货回来,风尘仆仆地便赶来了将军府。 两个舅舅一人给小程牧封了个大红包,迎榈还额外送了一件他亲手绣的小肚兜。 “虽然必定是比不上你爹绣法精妙,却也是小舅舅一番心意,”迎榈看着小外甥笑眯眯,“长得可真俊呐。” 跟他两个舅舅比,小程牧真是吸收父母二人优点,长得又秀气又俊俏。 迎璜还有些担心:“我们牧儿长得这样好看,将来该不会被人捉去当女婿吧?” 榜下捉婿之事,连迎璜都知道。 单子寅轻笑了一声:“他娘这样厉害,谁敢捉她儿子,就算是陛下,也得思虑再三才敢。” 这倒是。 迎程程两个从小打到被她碾压的哥哥,听到这话都心有戚戚焉。 “程程怎么舍得将孩子送回来?”迎璜问道。 其中弯弯绕绕,他们肯定不知道,作为商户而言,他们其实也不必知道。 单子寅随口解释:“可能是生孩子便已耗尽她力气,再不愿耗费心神养孩子,更不愿便宜了我去。” 没想到这个解释竟然对迎璜和迎榈而言都很能说得通。 单子寅见他二人缩了缩头,甚至开始替迎程程不好意思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迎璜叹气道:“小妹自幼便是这个性情,刚遇着她小师父那会儿还天天念叨,后来小师父总不出现,她就扬言再好看又怎么样,再见面必定要剃了他的头!” 单子寅忽然觉得头顶一凉。 就在这时候,玉枢通报道:“公子,小林师父来了。” 说剃头,还真来了个剃头的。 单子寅都快忘了这小和尚了。 小林师父进来便笑称道:“贫僧的乖徒儿何在?” 单子寅立即警惕地把程牧往怀里揽了揽:“想都不要想,别打我儿子的主意,我绝不可能让他拜你为师!” 小林师父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年轻人,话可不要说太早了哟。”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慈父多败儿 第二百二十五章慈父多败儿 迎程程竟然还写了一封信给小林师父,特意请他来当小程牧的师父。 当然了,迎程程在心里也特意提到了“不剃度”。 小林师父笑眯眯:“贫僧本事不多,教会小程牧倒也不是问题,至于剃度一事,本就该尘缘,牧儿尘缘未了,本也不该如此。” 单子寅本想说即便是传授武艺,也未必要小林师父,他就熟读各种武功招式之法。 只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他对儿子本就满心愧疚,若是儿子留在迎程程身边,她或许还可能做一个严母,但儿子如今在他身边,单子寅有自知之明,他只可能成为一个慈父。 因此迎程程的担心不无道理。 单子寅几乎立刻就开始为他儿子的未来担忧了起来。 “我警告你,我儿子还这样小,本就妹有母亲在身侧,你教归教,若是让我知道你虐待他……” 小林师父立刻双手合十,十分虔诚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对一草一木一牲一畜皆心怀慈悲,更何况对人。” 不知道为什么,单子寅总是看这个小林师父不顺眼,虽然他总是笑着,但就是很想让人将他的笑脸揍成哭脸。 迎璜和迎榈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小林师父看着单子寅怀中的小婴儿,双眼都在放光。 大树 单子寅警惕地将孩子收紧了一些。 小程牧以为爹在跟他玩闹,笑得“咯咯咯”的,还扬着小手在半空中划拉。 小林师父的眼睛更亮了:“声如洪钟,手上有劲,的确是练武的好苗子。” 一旁的迎璜好奇问道:“小林师父,不是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吗?为什么提到练武如此兴奋?” 单子寅冷笑一声:“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小林师父不过嘴上说说罢了,当真饿起来,莫说吃肉,怕是孩子都吃。” 吃小孩?! 迎璜顿时看向小林师父的眼神都变得惊恐起来。 小林师父摇头叹息:“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规劝单施主也莫要胡言乱语才是。” 单子寅哼了一声:“程程让牧儿拜你为师,我便不好阻止,但只一条,日后你传道授业时,必须我在。” 迎榈拉了拉迎璜的衣袖:“走吧。” 但迎璜还想看热闹:“再看看呐。” 单子寅有些不耐烦了:“二哥,我还要带牧儿出去一趟,劳烦你代为送客了。” 小林师父双手合十摇头:“不必送我,贫僧也不是客,从今日起,便要在将军府叨扰了。” 单子寅:“……” 小林师父所有的行李不过一个小布兜,里面也只有另一套袈裟而已。 他泰然自若地将袈裟放下,再抬头看着十分无语的单子寅,语带疑惑地问:“单公子不是要带小公子出门?” 怎么还不走呢? 他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客人,也丝毫不见外。 单子寅最终只能带着迎璜和迎榈出了门。 小程牧入京之后,许是吃得更好了些,越长越重,单子寅只要见了他便抱着不松手,时间长了,胳膊难免有些发酸。 但迎璜想替他抱一抱也被单子寅立刻躲开了。 “老人都说,孩子常常看谁,便会长得像谁……” 迎璜顿时动作一僵。 还好他现在已经不会容貌焦虑了呢。 很快迎璜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老人还说外甥似舅呢,若真要像我,看不看什么打紧的。” 这回轮到单子寅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迎璜和迎榈一起乘马车回迎府,单子寅则继续抱着小程牧往另一头去。 谢清自从搬出宫之后,胃口都好了一些,偶尔也会出门打打马球,气色比从前做皇后时,好了不少。 她看到小程牧之后,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 单子寅毫不客气地将孩子递过去。 谢清接过孩子,看着单子寅下意识揉了揉胳膊,笑道:“带孩子可并非易事,我从前带你时,你已算是乖巧懂事,却还是累人得很。” “这回我算是亲自见识了,而且这孩子随他娘,精力旺盛,还爱舞刀弄剑的,我怕再大些,就带不住了。” “不会的,孩子最是聪慧,心中明镜儿似的,谁对他真心,他都能懂,”谢清安慰他,“从前我带你时,你在我面前最为乖顺。” 而且单子寅善于攻心,他若是有心想带好一个孩子,自然有办法让孩子服服帖帖。 只是眼下孩子还太小,单子寅也还舍不得罢了。 小程牧看到谢清,十分开心,双手张开想要搂住她的脖子。 谢清也便真的送上去让他搂着。 单子寅如今儿子在身侧,幸福的同时忽然想起来,谢清如今同她的女儿骨肉分离。 想到这一点,有许多话他就说不出口了。 但谢清却看上去并没有多落寞,她逗孩子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小牧儿,同你爹小时候还真是像,姑姑的心一下就被你给笑软了,”谢清逗弄着孩子,看向单子寅,“让我一下想到了你小时候,觉得自己都年轻了不少。” 单子寅其实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真实感,主要是迎程程怀孕的过程,他一直都很忙,也没有很多的时间去陪着她。 忽然就多出来这么个小东西是他儿子了,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小小的婴儿,在两个大人之中被抱来抱去,只觉得好玩,他似乎不是很满意谢清的嘴总在一张一合,伸出小手去将她的嘴给捂住了。 谢清这下更高兴了:“还真是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见我同旁人说一句话都要不高兴,就只准我同你玩儿。” 单子寅低叹一声:“我们父子俩命运都相似,都是自幼便没有母亲陪在身边,但都运气好,得娘娘您垂怜……” 谢清打断他:“我都出宫了,就不必再叫娘娘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一日,我能再叫您姐姐。” 谢清抱着孩子起落了几下,将孩子逗得哈哈大笑:“既然有小林师父管着你的武功,便由姑姑来盯着你的学业罢。” 她说着瞥了单子寅一眼:“瞧你爹那样,便知他是那慈父多败儿!” ------------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封家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一封家书 许嵩和接到许钊的家书时,刚落下一颗棋子。 自从赵乾登基之后,便请人去申颂的老家将他请回来,可无论派了多少拨人去,申颂就是不肯回来。 无论怎么说,申颂只有一句话,那便是:“臣年迈体衰,不适合再入朝为官。” 但申颂当初为首辅时,便就是站赵乾这边的,为此不惜得罪了赵堃,被排挤到最后只能辞官回老家。 现如今赵乾登基,整个楚都和朝政都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谁知申颂说什么都不肯回来。 原本赵乾是想让单子寅去跑一趟的,单子寅巧舌如簧,只要他出马,就不愁申颂不肯回朝了。 只是还有另一件事更为重要,若是迎程程没有个把柄在京中可不行,那小程牧是必须要回京的,既是迎程程的软肋,也是单子寅的赏赐,因此单子寅就没有时间去找申颂了。 这差事最后竟然落到了许嵩和的头上。 请死对头去请死对头还朝这事儿,也就赵乾干得出来。 许嵩和奉旨而来,却吃了个闭门羹。 在这里待了十几日,还拖了个中间人说和,才终于敲开了申府的门。 申颂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味下棋。 只可惜乡野之地,根本没有人能下得过申颂,棋难逢对手,申颂自打回来,也有些郁郁寡欢。 直到许嵩和到了。 大树 能官至首辅之人,绝不会是草包,许嵩和甚至有时候还让棋,并且让得十分策略,从前在朝上斗得你死我活,到了这时候,被他如此拍马屁,申颂还是十分受用的。 许嵩和将家书收入了怀里,笑着看向申颂:“申大人为何就是不肯还朝?您明知陛下的诚心。” “陛下今日的诚心是真,来日的忌惮也是真,我如今的日子过得很好,不想再提心吊胆了。” 许嵩和像是有些意外申颂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 申颂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里,摇头叹息道:“我输了。” 棋盘上,白子明明占据优势。 申颂冷哼了一声:“若是连如此明显的让都看不出来,老夫岂不白活了这许多年?” 许嵩和也笑了笑:“陛下如此诚意,申老若是执意不肯回去,辜负了圣恩,这一生忠孝之名岂不晚节不保?” 他毕竟在官场这么多年,多少真心话都是夹在玩笑中说出的口。 这不就是在提醒申颂,再不跟他回去,小心陛下会直接扣一个不忠不义的帽子下来。 申颂知道,短期之内陛下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否则他也不会一再派人来,态度如此谦和地请他回去,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许嵩和身为首辅,能在这里为了请他回去耽搁这么些天…… 再怎么闹别扭也是闹不下去了。 申颂长叹一声:“不把我带回去,看来你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毕竟圣命难为。” 但申颂根本不相信,他淡淡笑了笑:“看来如今朝政之事的确不好处理。” 若是申颂不回去,所有事都得许嵩和办,权利是把双刃剑,坐在龙椅上的人,只知用人,可为人臣者却要时刻谨记,伴君如伴虎。 朝中无人可用的,不仅是陛下。 朝廷上下,有多少人是申颂的门生,若是申颂肯回去,许多事处理起来也就没这么棘手了。 许嵩和也放下棋子:“看来我在这陪申老的好日子,也是过到了头。” 因为无人可用,所有事几乎都堆到了许嵩和头上,原本还有个许钊可以帮忙,但不久之前,许钊也被陛下派去了西南。 若不是借劝服申颂的机会跑来这里躲懒,他恐怕现在还忙得脚不沾地。 “人到了这个年纪,总该学学申老,好好顾顾自己的身子。” 申颂这时候忽然问了一句:“方才来信,可是许钊?” 许嵩和这才重新将家书从怀里取出来,当着申颂的面拆开看了。 信不长,很快就看完了。 许嵩和问道:“申老要看看?” 申颂摆了摆头:“家书老夫如何看得。” “钊儿说一切顺利,郡主也适应得不错,说是家书原本送入了宫里,是陛下让他日后给我的家书直接寄回许府便是,不必再先寄入宫中。” 陛下要用人,就要告诉所有人,他用人不疑。 但越是如此,他们越不可能在家书中说什么不能让陛下知道的事。 尤其是颜悦的家书不止送入宫中,还要给谢清、给单子寅、给颜府写信,按颜悦的话说就是,长这么大都没有写过这么多字。 单子寅从没收到过迎程程的家书,她比颜悦更不爱写字儿,更何况她也不会想给单子寅写信,她会惦记的小程牧还根本不识字、甚至不会说话呢。 因此颜悦便给单子寅多写了一些。 “程姐姐现在已经出了月子,虽说老太君让她还是多注意歇息,但有小芯儿在,她晚上总要醒个几回,这都是铁男偷偷告诉我的,她已经开始重新练娘子军了。” 单子寅勾了勾嘴角,这的确是她的性情,既细心又虎。 “老太君身子骨还挺硬朗,我瞧着比我身子都好,她还在帮忙带小芯儿呢。” 老太太压根儿就没觉得自己是老太太。 “但老太君还真是有几把刷子,她发现娘子军中有一个女兵和男兵看对了眼,当即就下令军规处置,程姐姐亲自去求情都没用。” 这俩人肯定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呢,老太君从不会是勉强人的性情,但她很有规则感,去当女兵之人,大多都是入军营之前走投无路的,这是她们最后一条路。 不成功,便成仁。 但那个女兵辜负了这次机会。 而男子入军营之前,许多都是已经成了家的,谁不是抛家弃子入行伍来保家卫国,若谁人都能在军营中胡来,还要军纪何用? 因此仗责是一定的。 但迎程程竟然会去说情,证明她们大概率还想给他们一次机会。 单子寅继续往下看,颜悦又开始嫌弃她的新婚丈夫了。 “……他像我爹似的,比你还能管我呢!” ------------ 第二百二十七章 会叫娘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会叫娘了 许钊的确是对颜悦管得严了些。 但这实在是因为颜悦在许多事上,有些突破他的既定认知。 比如有一日,许钊带颜悦赴宴,结果当地一个小官无意中说了一句,一般这种宴席上是不带夫人的,毕竟女人不能上桌吃饭。 这个说法自然是有问题的,许钊也并不认同,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他的夫人以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的速度非常突然地爬到了桌子上去坐着。 女人不能上桌吃饭? 颜悦直接坐到了桌子面上去。 到最后自然是以那位小官员被罢官了的事,那人是花钱买来的官职,而且是刚刚上任,人都还没认全,自然不清楚许钊的身份,更不知他的夫人是当朝郡主。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许钊开始浩浩荡荡地处理起西南卖官鬻爵的歪风邪气。 照理说这件事应该就到此为止了,谁知颜悦受邀参加一众官员夫人的宴席时,仍旧要坐上桌面去,还带着所有夫人们都开始坐上桌吃饭了。 这些夫人们回去将各自府邸搅得人仰马翻的,偏偏他们都还有靠山。 谁又敢对郡主有微词呢? 但颜悦就是很不高兴,还在信里继续告状:“他们都不是因为我是许钊的夫人而尊重我,只不过是因为我是怡昌郡主罢了!” 这句话多少显得有些嘚瑟。 大树 单子寅看信的时候轻笑了一声。 “我去告诉程姐姐,她竟然把我教训了一顿!气得我又去找老太君告状,老太君更过分!她老人家竟然把许钊叫进了军营里,当着他的面又教训了我一顿!” “许钊那个表里不一的坏东西,他当着老太君的面给我说尽了好话,显得他多疼爱我似的,结果呢!夜里回去又把我教训了一顿!我一日之内被教训了三顿!” 单子寅又笑了一声。 他只能在颜悦的家书中,看到一些迎程程的只言片语。 也只能靠这些来强撑着自己继续在这风云诡谲的京城里孤单度日。 很快孩子被抱了过来。 日子过得快,小程牧已经可以晃晃悠悠地走路了。 他可以晃晃悠悠地走路,但是很容易摔跤,所以下人们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过来的。 但小程牧已经会走路了,他就不喜欢被人抱着,因此一路都在挣扎,见到单子寅就开始做哭脸,还在乳母怀中伸长了手朝单子寅要抱抱。 单子寅每每见到这张和迎程程酷似的小脸都心软得一塌糊涂,尤其是他脸色还会出现迎程程脸上从不会出现的那种委屈巴巴的神情。 这就更让单子寅心软了。 他对小程牧从来都是慈父,于是连忙伸手出去将儿子从乳母怀里抱过来:“牧儿怎么啦?” 小程牧还不会说很复杂的词汇,只会说几个很简单的词,他趴在单子寅肩头,委委屈屈地吐出一个字:“娘……” 他还不会叫“爹”,却不知从什么人那里学到了“娘”这个称呼。 单子寅心都被他叫碎了。 小程牧戴了顶有些大的瓜皮帽,一颠一颠的,很容易就挡住了眼睛。 单子寅把他的帽子摘下来,拿在另一只手里,笑得无比慈父地问他:“怎么忽然想起来叫娘了?” 小程牧根本不会回答这些,就知道搂着他爹的脖子嚷嚷着叫“娘”。 这一声声叫的都是单子寅的命啊。 小程牧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单子寅被儿子哭得心都要碎了,他抱着儿子来回地哄着:“爹在呢,爹在呢,我们牧儿不哭了好不好?” 小程牧哭了满脸的泪,全都蹭在了他爹的脖子里,竟然抽抽搭搭地学会了这句称呼:“爹……” 单子寅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迎程程身上的盔甲都还没来得及脱下,就被单芯忽如其来的一声“娘”给叫得愣在了原地。 还是铁男过来帮她脱下了盔甲,迎程程才终于顺利脱下盔甲,朝咿呀学步的小单芯伸出了双手。 小单芯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走到迎程程面前,伸出双手搂住了她的脖子,还在她脸上湿哒哒地亲了一口。 迎程程觉得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好像心被泡进了什么香香软软甜甜蜜蜜的玉酿里似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痒痒的。 手上全都是眼泪,但是心并没有酸涩的感觉,反倒是满满胀胀的。 小单芯又软软地叫了一声:“娘……” 单家没有养过小女娃,单家军的军营里更没有出现过柔弱的女孩子,谢太君也从没养过这样香香软软的小女娃。 迎程程哪能遭得住这样的一声呼唤。 她单手将小单芯抱起来,小单芯就这样用自己的小脸蹭着迎程程的脸,嘟囔着连连呼唤:“娘、娘……” 小单芯毕竟比程牧要稍大一些,女娃娃又比男娃娃要早慧一些,她竟然紧接着就问:“爹爹呢?” 爹爹? 迎程程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神情。 一旁站着的谢婧和铁男都同时一愣。 “谁教你的?”迎程程问道。 小单芯还回答不了这样复杂的问题,只是继续呼唤:“爹爹呢……” “你爹爹啊,”迎程程想了想,“他在京城里,等到时候,我带你回去见他。” 小单芯高兴起来:“娘,娘!” 她头上还带着单子寅亲自绣的虎头帽,动起来时,鬓边两个垂下的小白球一晃一晃的,看的迎程程人都有些恍惚。 这顶虎头帽是随着单子寅的家书一同送来的,信中还告诉她,这是他亲自绣的,除了这顶虎头帽之外,还有一顶瓜皮帽,是给程牧的,只可惜程牧长得不够快,现在戴着还略大了些。 随信还有一幅小程牧的画像。 他戴着那顶瓜皮帽的确是大了些,但是真的很可爱。 迎程程第二日便开始满边关地找画师,也想画一幅小单芯的画像寄回去,总该让她亲娘…… 也能看看女儿的样子。 否则当娘的也太可怜了。 铁男找了好些天,都没找到合适的画师,最后迎程程只能登门去拜访怡昌郡主了。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就怕人惦记 第二百二十八章就怕人惦记 单子寅原本因为办公差,已经有日子不曾碰绣针了,这日恰巧是迎榈找上门来。 他拿来了迎春笑最新款的设计图纸。 京中已经平定下来,许多铺面也已经重新开始开门营业,其中当然也包括迎春笑。 赵堃在位时,是明确下令让单子寅将迎春笑的生意弄到手,以此来扩充国库,但赵乾上位后,第一次召见单子寅,便是让他停了这份差事。 “国库空虚,须得朝政上想办法,而非坑害百姓正当生意。” 说得是很冠冕堂皇,但国库空虚朝政上想法子的活儿,还是落在了单子寅头上。 按赵乾登基后的一系列举措,是取消了一部分的苛捐杂税的,旨在降低普通百姓的生活成本,但却加大了商税。 也就是让赚得多的有钱人交更多的税。 但这样一来,便大大打消了商户的积极性,于是又要颁发一系列利好商户的律法,可如此便又会降低国库收入。 最后赵乾决定,让单子寅来负责盐税一事。 这差事一接下来,基本上就没有天黑之前回过将军府。 他忙得脚不沾地,也是难得见上一面,迎榈是特意打听到了他今日休沐,才特意拿着设计图纸赶过来的。 单子寅问了一句:“如今商户交税比过去要高上许多,我听闻不少京中商户,都找上你们了?” 大树 迎程程先前对外声称在府中养胎,后来赵乾入了京,便改成回乡下老家去了。 总而言之就是京中的人都知道她不在程府,其实也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她其实是回了西南,继续率领单家军卫国戍边了。 只是这消息毕竟是空穴来风,许多人虽然有所耳闻,却也不肯相信。 迎榈点头道:“都是来找小妹的,但小妹不在京中,他们就开始四处打听,她是不是去西南了。” 这倒是让单子寅有些意外:“为何要打听她是否去了西南?” 对京中大多数人而言,迎程程的去留,或是在不在程府,都应当是无伤大雅之事,不会有这么多人关心才对。 然后迎榈就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主要是现在世人皆知牧儿养在将军府中,也有人在设法打探,你与小妹是不是还有联系……” 单子寅忙成这样,都还时时刻刻记着,最起码三日要有一封信送去西南,偶尔得到迎程程一封回信,虽然只言片语都没有,只是一张单芯的画像,他也高兴得紧。 而且迎程程虽然不给他写信,但他在回信中提到的要求,她也是会尽可能满足的。 比如单子寅寄了一幅他抱着程牧的画像过去,就让她也寄一张她抱着单芯的画像过来。 现在迎程程抱着单芯的画像,还挂在单子寅的卧房里呢。 单子寅很不理解:“我与程程之间一双儿女,怎么可能不联系?再说聊不联系与他们又有何干?” 迎榈见实在是躲不过去,这才直说:“他们还想托人上门做媒。” 单子寅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问:“给谁做媒?他们想找人入赘程府?” 单子寅勃然大怒,竟然有别的男人胆敢妄图给他的儿女当后爹! 他一掌拍在桌面上,正要发怒,就听迎榈说道:“给你做媒,想找不错的世家女,嫁入将军府。” 单子寅一愣。 迎榈还在继续说道:“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如今单大人公务繁忙,将军府内没有个女主人操持,难免叫你分心,也没个人能帮忙分担养育程牧……” “用得着他们操心?” “奈何就是有许多人操心,更何况现在京中谁都知道你是御前大红人,谁不想来分杯羹?” 单子寅冷笑了一声:“只可惜他们都打错了算盘。” 赵乾和赵堃是截然不同的皇帝,赵堃要借联姻来达到目的,是最怯懦无能打扮表现,而赵乾却最忌惮的就是世家之间借联姻来利益深度捆绑。 若是有人敢打将军府的主意,这桩婚事非但成不了,谁家动的心思,谁家恐怕就要倒霉了。 但不能等到赵乾发话,单子寅要先给出他的态度来。 “二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迎榈一哆嗦:“妹夫这是说哪里话,你只管吩咐便是。” “我要在程程生辰前,绣一幅贺礼给她……” 迎榈有些疑惑:“以你的手速和刺绣功底,难道还需要我帮忙?” “并非需要你帮我刺绣,而是……” 他朝迎榈勾了勾手指,迎榈很快凑过去。 单子寅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迎榈立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妹夫只管放心,这事儿我和大哥一定能给你办好!” 说完他就精神抖擞地走了出去。 单子寅当天夜里就让玉枢采购齐备了所有他要刺绣的各色丝线和各种型号的绣花针,并且绣架并未架在将军府,甚至也没送去程府,而是…… 他非常高调地将绣架搬到了西城迎春笑生意最好的一家铺面里。 几乎所有世家女,都会来这家店挑选新一季度的衣裳,所以单子寅坐进迎春笑铺面,开始刺绣一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最先来请单子寅上门询问的,便是谢清。 谢清这几日将小程牧接到了自己身边带着,已经开始计划着如何给他启蒙了。 单子寅好几日都没见到儿子了,这回过来欢喜得紧,抱着儿子亲了又亲。 小程牧被亲得痒痒了,侧着头躲。 单子寅装作伤心的样子:“牧儿不亲爹爹了。” 小程牧于是又凑过去,在单子寅脸上亲了一口。 谢清等他们父子俩亲热够了,才让奶娘去将孩子抱走。 “你如今差事都办完了?竟有闲工夫去迎春笑刺绣?” “程程要过生辰了,我得给她备份大礼。” 谢清自然也清楚最近京中都在流传些什么,她叹了口气:“若是你一日不和程程和好,婚事便一日会遭人惦记,此事你应当明白才是。” “我自然明白,我更明白陛下恐怕也不会对我与程程修好一事乐见其成。” ------------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最佳人选 第二百二十九章最佳人选 赵乾登基已经有日子了,他做九王爷时,便没有王妃,登基之后后宫更是空虚,更无皇后操持后宫,最开始朝臣们旁敲侧击地暗示,赵乾全然不顾,一味地装傻,拖到了如今。 申颂刚刚还朝,同赵乾君臣之间还是“蜜月期”,苦谏陛下立后的差事,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但申颂并不傻,先前赵乾的拒绝已经如此明显,肯定是有原因的。 难不成……是他心里还惦记着先帝赐婚的那位娘娘? 谢清很懂得避嫌的道理,赵乾没立后封妃,她连慈宁宫都不住,直接出宫开府了。 申颂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就这样贸然前去劝谏赵乾,恐怕有损君臣情意,于是他只能先来探望谢清。 谢清的府中伺候的下人并不多,但个个儿都很有眼力见。 开门的小厮一见着大门外停着的马车,便直接将申颂迎进去:“申阁老请。” 申颂还有些意外。 直到他进去看见了刘茂。 陛下竟然会让刘茂出宫伺候谢清,这是申颂没料到的。 刘茂在前面引路:“早有耳闻申阁老前些日子还朝,一直无缘得见,夫人恐怕也没料到您会过来。” 谢清不太喜欢让人称呼她为娘娘,因此府中人都是称呼她为“夫人”。 大树 “夫人今日在忙些什么?老夫未曾递帖便贸然前来,不知会否打扰到夫人?” 刘茂笑道:“申阁老言重了,夫人今日在给小公子启蒙。” 申颂这才想起来,单子寅最近既要为陛下办差,又不知为了什么忽然跑去迎春笑的铺面去刺绣了,因此便更没有时间带孩子了。 谢清如今正在为程牧启蒙。 申颂进入内院的时候,刚好听到程牧在诵读。 程牧:“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 他诵读到这里忘了接下来是什么,于是又用稚嫩的声音开始从头背起:“鹅鹅鹅……” 谢清就这样好整以暇地看着孩子。 小小的男孩子个儿还不如矮几高,想不起来诗词的时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就在申颂猜测他完全想不起来的时候,他忽然就挪动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了谢清身边,撅起小嘴喊道:“姑姑,姑姑……” 他就是不记得了,然后开始撒娇了。 谢清在申颂的印象中,素来都是很识大体、很懂规矩的娘娘,他本以为谢清在面对小孩儿疏于学业,还妄图撒娇的时候,会严厉批评他。 结果没想到,谢清竟然只是笑了笑,然后说:“姑姑来教你,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程牧的咬词还并不是太清晰,跟着谢清重复了一遍,然后又笑得咯咯咯的,直接爬到了谢清腿上,抱住她脖颈,直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申颂看到谢清的笑容,才想起来,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和赵堃一起。 再如何深明大义,她到底还是个让人心疼的母亲呵。 就在这时候,谢清看见了申颂。 她直接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同申颂打招呼:“申阁老来了。” 谢清不喜欢旁人叫她娘娘,但她身份毕竟摆在这里,她看到申颂能起身,已经很给面子了。 申颂连忙给谢清行礼:“给夫人请安。” 谢清将程牧放下来,程牧拱手给申颂行礼:“牧儿给申爷爷请安。” 他一个小小人儿,自然是不需要以官职去称呼申颂。 申颂已经是当祖父的年纪,他看到小程牧,心中也是十分欢喜:“小娃儿当真是识礼数,不愧是夫人启蒙的孩子。” “申阁老说笑了,子寅前几日还说,他已经足够宠这孩子,送来我这儿便是希望我这个做姑姑的能严厉些,没想到我比他还心软。” 谢清摸着程牧的小脑袋,感叹道:“这孩子惹人疼,乖巧懂事又听话,偏娘还不在身边照顾着,我这做姑姑的,也实在是不忍心再严厉待他。” 申颂心中也是无限感慨,到最后也只化作一句:“只要孩儿经得起宠爱,严厉只是手段,并非目的。” 谢清深以为然。 她又摸了摸程牧的小脑袋:“牧儿去找你小林师父罢。” “噢,牧儿改日再来陪姑姑。” 程牧就这样迈着他的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走了。 谢清这才重新看向申颂:“申阁老,坐。” 她并未打算请申颂入内厅去,自己也是在后院中的石凳上重新坐下:“今日申阁老前来,想必并非探望我如此简单。” “的确有一事,想劳烦夫人。” 申颂将众臣都烦心的事一一同谢清说了一遍。 谢清越听眉头蹙得越深:“申阁老明知我与陛下曾被先帝赐婚,此事由我出面不妥。” “如今的先帝,已是大行皇帝,夫人乃是当今陛下的嫂嫂,常言道长嫂如母,陛下婚事,若非夫人出面,便无人能办了。” 谢清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候,单子寅到了。 “申阁老,许久不见呐,我远远听到您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单子寅同申颂行了礼过后,便自然地在谢清身侧坐下来:“长姐为何事忧心?” 申颂又将此事说了一遍:“单大人可否替老夫劝劝夫人?” 单子寅挑眉道:“长姐正是为了避这些事,才搬出皇宫,如今申阁老前来游说,将来恐怕会令陛下疑心。” 人都已经出宫了,还在试图操纵宫内之事,尤其是陛下的婚事。 此事可大可小。 单子寅见申颂吃瘪,便又缓和了一句:“不过此事,依我所见,最合适去向陛下开口的,另有其人。” 申颂精神一震:“何人?” “怡昌郡主。” 其实颜夫人也很合适,她毕竟是陛下的嫡亲表姐,但颜夫人出面又不比怡昌郡主。 申颂也觉得人选合适,只是…… “怡昌郡主如今正随夫于西南任上,并不在京中。” “子寅可修书一封,请她还朝。” 说起来怡昌郡主还是将军府的义女,他们兄妹之间通信,也是常事。 申颂点头:“如此便有劳子寅多多费心了。” ------------ 第二百三十章 君心难测 第二百三十章君心难测 颜悦收到信的时候,先是疑惑:“你说京中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劝陛下的?非要让我回去?” 许钊思索片刻后猜测道:“许是群臣苦谏无果,子寅才想到论身份,你最合适。” “小舅舅若是想成亲,早便封后封妃了,既然群臣都苦劝无果,我为何要去触这眉头?”颜悦有些不高兴,“单子寅怎么什么坏事儿都能想到我,坑我他能得到什么?” 许钊从前只道她和单子寅自幼青梅竹马,若非赵堃强行为单子寅赐婚,他们恐怕早已成亲了。 如今再看,他们之间相比从未有过男女之情,比如单子寅考虑事情时,从来只想合不合适,而非颜悦真实处境,若是换成迎程程,他肯定宁可自己上,也绝不让她多一丝危险的可能。 反观颜悦也是同样如此,她对待单子寅也是第一反应就是“他要坑我”。 许钊心里有些莫名的高兴。 颜悦推了他一把:“你乐什么呢?” “乐夫人时至今日,还是如此小看子寅,”许钊笑道,“他既然有心推举你,必定是有把握陛下不会因你谏言而动怒。” 颜悦“呵呵”一声道:“这还需要他来有把握?就算我当着面说小舅舅久久不肯成亲是因为有隐疾,他也最多不过呵斥我一句,动怒又能把我怎样?” “群臣都苦谏无果,若是陛下听了你的谏言,解决了朝中头等要事,你岂非头功一件?” 颜悦不是很懂:“我要这个头功做什么?” “并非你需要这个头功,而是陛下想要你有这个头功。” 原本就是要立后之事,朝臣们都苦劝无果,却能让怡昌郡主给劝动,日后无论何时,只要说起来,颜悦便是头功,也就是无论颜悦犯了多大的过错,都等于拥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颜悦依然觉得这个“免死金牌”属于毫无意义的事,她根本不需要。 可许钊却说:“因你身份特殊,你一人得赏,便是陛下同时给了颜、许、单三家殊荣,试问单子寅和迎程程将来是否有可能得罪陛下?我许家为官多年,政治关系盘根错节,将来是否会得罪陛下?” 这些都是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发生的事,但这些人同时又都从龙有功。 因为最终谢清手刃了赵堃,陛下也为了让自己的皇位更名正言顺,对外宣称的是先帝下过圣旨,让赵堃兄传弟位,赵堃病逝前也的确遵照旨意,传位给了赵乾,因此从龙之功的说法便无法公然给他们这个赏赐。 所以最后才需要曲线救国,利用颜悦劝谏陛下立后一事,来重新给他们这些人一个保障。 而颜悦劝谏陛下立后还有个好处,便是能卖个人情给皇后家族。 颜悦听完仍然有所疑惑:“我记得单子寅以前就说过,皇帝之位若想要坐的稳固,便必须设法让底下人彼此掣肘、制衡,小舅舅为何要想方设法让我们几家同气连枝?” “你想岔了,”许钊声音变得沉重起来,“这便是离间我们几家,最好的法子。” 颜悦听得一愣。 “你虽是颜家外嫁之女,但也是我许氏儿媳,同时还是将军府义女,如此劝谏之功只有一个,想要以此功换一次不杀之恩,该给哪家?” 颜悦事情想得比较简单:“难道死罪还能人人都犯吗?自然是谁家犯了事给谁家用,再说了,以我们三家的秉性,根本不用担心这个。” “事无绝对,我们这一辈,同陛下关系匪浅,可下一辈呢?如今单家已有了单芯同程牧,颜家还有你的兄弟姐妹,和他们的下一辈,你我之间也总会有儿女。” 话说到这里,再往深处想,就变得可怖起来。 下一辈与陛下的下一代,关系就未必会如同他们这一辈如此紧密,下一代还会各自成亲,又会同其他氏族联姻,一道恩旨,被无限分化,越来越多的人要来分享,到那时,不必皇家动手,他们自己或许都会争个头破血流来。 若是颜悦执意只给自己的儿女,那便会同颜家与单家有了嫌隙。 陛下真是打得一手好牌,高瞻远瞩,兵不血刃便能达成目的。 颜悦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能想到这些,难道单子寅想不到?他明知小舅舅是打的这个主意,为何还要写信来让我回去劝谏?” “因为陛下没有给我们反抗的余地。” 许钊苦笑地看着她:“夫人可细想想,为何单芯要改名换姓,充作程夫人之女,千里迢迢送来西南,程牧明明生在西南,又要千里迢迢送回京城中去?” “我以为……” 颜悦以为,单芯换身份,是为了让她更好的生活,日后婚事也不受阻碍,能更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活着,而程牧被送回去,则是因为体恤单子寅和迎程程夫妻二人被迫常年两地分居,才让单子寅能父子团聚。 但既然许钊现在如此问她,事情就肯定不是这样简单了。 颜悦又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后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单芯被送来西南,是因为要控制住娘娘,程牧被送回去,也是为了威胁单子寅和程姐姐?”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合理:“可单芯在程姐姐那里,程牧也在单子寅身边,这样能控制到他们什么?” “你以为,程牧日后,不会入宫为伴读?” 程牧只要养在京中,陛下就会想方设法对他好,等到将来有了皇子,便会召程牧入宫为伴读,他会和某一个皇子,甚至是太子关系笃密,也会视陛下为仁君慈父,效忠的思想会从小就根深蒂固。 待他长成,便会成为陛下的一把利刃。 若是单芯有朝一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想要复仇,她又能如何?若她真有本事带兵攻入楚都,谁会第一个率领御林军击退逆贼? 是程牧。 他们名义上为亲兄妹,实际上是表兄妹,一个被父亲养大,一个被义母养大,单芯就算想要攻入京城,她首先要面对的便是她的生母、养父、兄长。 这场仗还能怎么打? 谢清今时今日都能做出如此选择,就证明她心中有国家大义,想的是如何能让这个国家最小限度受到创伤的情况下,顺利完成权力交接。 而赵乾无论如何都比赵堃更适合坐上帝位。 所以谢清势必会反对单芯报仇,她之所以会让单芯拥有全新身份,便也是出于这个考量。 单子寅对程牧无法在他母亲身边长大也会一直心怀愧疚,他绝不可能站在他儿子的对立面。 这场仗,单芯怎么赌都是输。 而且,她会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并且到复仇那个地步的可能性也被降到了最低。 单家军最是忠君爱国,而迎程程也绝不会允许单芯落入那样两难的境地。 皇家赌局,必赢之局。 ------------ 第二百三十一章 贼心不死 第二百三十一章贼心不死 颜悦在返京之前,特意先来探望了迎程程,问她可有什么需要从京中带过来的。 迎程程本身就对物欲要求比较低,更何况如今西南这边得了陛下的物资补给,已经改善了许多。 她头摇到了一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颜悦立即精神一震:“什么什么?程姐姐想要什么?我保证给你弄来!” “话可别说得这样满。” “我如今可是陛下亲封的怡昌郡主!” 迎程程乜她一眼:“我要我儿子。” 颜悦:“……程姐姐我先走了。” 这次只有颜悦一人回京“探亲”,许钊有官职和公务在身,没办法陪她回去,因此当颜悦上疏之后,赵乾让她不急,等京中来接她的人到了再出发,否则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情况,也没有人接应。 她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毕竟有封号,在大楚境内出事的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但该有的保护也是必须要有的。 于是颜悦大张旗鼓去同迎程程道别完,又因为闲得无聊过来叙旧了。 只是她这个官夫人郡主能时刻想着玩儿,迎程程却有正经事要办。 谢太君已经正式将西南娘子军交给了迎程程,并且在三军中直接放言:“西南军是陛下的军队,日后不可再提‘单家军’三字!” 大树 单家军当初是因为单廷昉几乎所有时间精力都投入在这支军队上,当时的处境又太差了,基本上是他在凭一己之力拉活整个军队。 但现在不一样。 大将军是步盛,他还有他的副将,迎程程已经同单子寅和离,她能留在军中,接过谢太君的棒,来接着带领娘子军,也是她自己的真本事。 西南军之所以能有如此团魂和凝聚力,从前是因为单廷昉,但他现在已经死了,若仍旧将他当做一个神话,未免让继任者寒心。 这样的话谁说都不合适,唯有单廷昉的生母谢太君能说。 这也给为了保家卫国而出生入死的士兵们一个明确的信息—— 只要你们能豁得出去,为保家卫国做出英勇贡献,大楚不会忘了你们,单家人也不会居功自傲,贪功冒领。 这让努力的人有了希望。 迎程程忽然有些感动。 谢太君在教导她的儿子时,便是舍家为国,单廷昉这么多年一直无私地将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边关,他临死都没有忘记,他还有一个已经牺牲了的好兄弟。 没有谁不是血肉之躯。 将军的命是命,副将的命也是命,一兵一卒,每个人都是家里独一无二的顶梁柱,都是因为有敌来犯,才被迫背井离乡、抛妻弃子地来到这里。 在单廷昉牺牲之后,谢太君也没有强求她的孙子一定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顶替他的父亲继续来做一个德不配位的将军,来保住单家一门荣光。 经历过丧子之痛后,谢太君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更加努力地打造了一只娘子军。 这只娘子军训练刻苦,克服了一切困难,将自己从“柔弱不能自理”的刻板印象中解脱出来,成为了击退蒲甘军的一把利刃。 就像单家军最初也有逃兵一样,娘子军并非人人都能忍受边关艰苦,也有人想要私奔离开。 即便谢太君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爱护这只娘子军,依然会不顾所有训练成本,从严、从重军法处置。 然后由继任者迎程程来施恩,让他们抱着愧疚之心,来更好的投入战斗之中。 西南军仍然爱惜自己的一兵一卒,也愿意给走错了路的兄弟姐妹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仅此一次。 大楚和蒲甘之间,上一次冷战后,赵乾上位得太快了,而蒲甘那边也面临新旧王权交替,上一任国王又出人意料地倒台得太快。 这使得早该打起来的一场大战被又一次继续推迟。 边关的百姓享受到了远超历史正常时间的持久和平时代,导致如今蒲甘的许多政客,没见识过,也没法儿想象,多年前单廷昉给过他们的灭国战争是什么样的,才会出现这么多对大楚的实力毫无尊重的蠢货。 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始在边境滋事。 对此步盛下的令是:“佯装退让,诱敌深入,时机成熟,再起猛攻!” 娘子军先前已经达到过一次震惊四座的绝佳效果,也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因此为赵乾快速赶回楚都,创造了绝佳的时间。 再来一次,本就会折损效果,没想到蒲甘新上任的那位国王,竟然放出豪言:“活捉大楚娘子军,犒赏三军!” 迎程程身披盔甲,与校场之上冷笑道:“无知贼寇胆敢妄想我西南娘子军,姐妹们,你们可有信心活捉贼首?” 回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有、有、有!” 另一头的步盛也正沙场点兵:“贼寇胆大包天,胆敢口出狂言,若敢再犯,随我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杀!杀!杀!” 颜悦这次的探访因练兵被拦在了营帐之外。 她悻悻地回到府中,却看到了本不该这时候回府的许钊。 许钊看见她,就直接将人带到后院,从侧门将人送出去。 后门外已经有一小支整装待发的部队,马车也已经在候着。 “所以行李都已经放在马车上,夫人,你须得即刻出发回京!” 颜悦大惊:“是立刻要大战吗?” “大战一触即发,蒲甘新王狂妄自大,我们为诱敌深入,已经一再退让,这次恐怕一场恶战是无法避免了。” 许钊身为参赞大臣,一旦两军交战,也是无论如何避不开的。 颜悦一下心都沉了下去,从马车的车窗里探头出来:“许钊……” “我都知道,”许钊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摸了摸,“陛下派来接应的人在半道就能遇见,你要珍重。” 颜悦眼眶都红了:“你更要珍重!千万不能出事,更不能逞英雄!” 许钊并非文臣,却能在如此重要的时刻被放到这个位置上来,赵乾自然有他的用意。 许钊朝颜悦笑了笑,并没有接她那句话,反而又叮嘱了一句:“保重。” ------------ 第二百三十二章 漫漫回京路 第二百三十二章漫漫回京路 颜悦一路上都在忐忑。 许钊并非武将出身,原本派他到西南来,颜悦以为是她小舅舅担心单家军拥兵自重,许钊怎么都是自家外甥女婿,让他过来盯着才更放心。 结果没想到在赵乾兵不血刃地完成大楚最高皇权权力交接的同时,蒲甘也在易主。 上一任蒲甘国王,算得上是他们建国以来,最为勇猛且有担当的国王。 先前迎程程带兵杀入他们国都那次,若非彭庆糊涂不肯去接应,加上他们的先国王宁死不退,恐怕蒲甘都亡了国。 但他们的先国王只有自己勇猛,却输在军事力量不够,这才在宗亲举兵造反时一溃千里。 或许是新任国王造反成功得太过顺利,让他有了错觉,先前之所以能被一个女人带兵攻入了国都,全是因为前任国王太过无能! 一个人狂妄自大到如此地步,真心实意地认为自己率领的军队能无往不胜。 区区大楚西南边境而已,拿下岂非轻而易举? 待拿下云南,再逐步问鼎中原,到那时,便是他蒲甘的天下了。 很快单子寅便拿着西南传来的急报入了宫。 赵乾不肯立即封后,一是精心策划须得颜悦回京来劝谏,二是早有预测,蒲甘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大树 许钊被派往西南,便是赵乾最名正言顺的一双眼睛,能够精准、快速地掌握第一手边境信息。 当他得知蒲甘易主时,便预料到,这场大战无可避免了。 同样是初登宝座,无论是蒲甘新王,还是他赵乾,都急需一场大获全胜的战争来巩固自己的君主地位。 也需要这场绝对胜利来让子民臣服,唯有这样的帝王才是天命所归。 因此一场大战无可避免。 既然连并非武将出身的许钊都能嗅到危险气息,而赵乾又早有预料,那么西南军就不可能毫无准备。 单子寅眉头紧锁,抬头看向龙椅上的赵乾:“陛下,西南军如今虽军饷充足,但蒲甘新王重金悬赏,臣担心两军开战,我方并无绝对优势。” 赵乾看着他:“先前你亲赴西南,与征南将军定下如此详细的部署,本应是必赢之局,却仍有彭庆从中作梗,以致最终战局反转,打仗从没什么绝对优势,你明白的。” “可军中还有妇孺……” “谢太君,征南将军,她们共同打造的娘子军,已重创过蒲甘军一次,她们并非老弱病残,”赵乾话锋一转,“若你是担心单芯……” 单子寅看着他。 赵乾很快安抚他道:“孩子已经被许钊接去安全之地,你和皇嫂大可放心。” “臣从未担心过祖母与程程,她们本就是为战场而生的人,与是男是女无关,”单子寅平静道,“臣更不曾担心单芯。” 赵乾若想要她的命,她就没机会走出这紫禁城。 既然赵乾不想要她的命,即便她被蒲甘军掳走,都必定会有办法让她平安归来。 “臣有罪。” 单子寅非常忽然地在赵乾面前跪下:“臣有私心。” 赵乾稳坐龙椅上,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子寅,你并非武将,先前让你远赴西南,是无奈之举。” 上一次单廷昉死得突然,朝中无人能率兵迎战,赵堃又不愿让赵乾拿下这战功,因此只能让单子寅赶鸭子上架。 如今局势不一样了。 西南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将领有才有德,士兵有勇有谋,还有战斗力更高更强的娘子军配合,比先前的情况已经好了不知多少。 单子寅既不擅长打仗,如今两地相隔甚远,当真赶赴西南,恐怕还要另行派兵保护他,于战局无益。 作为帝王,赵乾不可能答应让单子寅去西南。 单子寅也知道自己这是无理要求,求过了也便接受了现实。 “臣有私心,长姐却从未不放心过陛下,单芯姓单,她在太祖母与母亲身边,又有郡马相护,绝不可能出事。” 赵乾沉默了许久。 单子寅也便就这样一直跪在他面前。 不知过去了多久,赵乾终于长叹了一声:“朕不能让你去西南,也不可能召程程回京,是朕对不住你们。” 单子寅没吭声。 赵乾又接着道:“既置身于此,牺牲在所难免,即便是朕,也无法随心所欲,虽对不住你们,却也只能对不住你们。” “臣等甘愿如此,为君更为国。” 赵乾细细品味这句话,喃喃重复了一遍:“好一个‘为君更为国’。” 他到最后才说:“此番怡昌郡主回京省亲,也带回了单芯,让你们父女得以团聚。” 单子寅一愣。 赵乾这才叹道:“她母亲在前线杀敌,朕总不能让她还要分心担心骨肉,恰巧悦儿要回京,便让她一同带回来。” 颜悦也是上了马车之后才发现,奶娘已经抱着孩子坐在了车里。 她有些惊讶地问:“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奶娘也同样诧异,只能说:“是许大人命我带着小姐上马车的,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但颜悦只是讶异了一瞬,很快就明白过来:“必定是西南战事在即,为了让程姐姐免去后顾之忧,先让芯儿随我回京。” 单子寅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却能儿女双全,谁不感慨一声,也是福气呢。 单芯被马车颠簸得不太舒服。 她从奶娘怀里挣脱出来,扑向颜悦。 “姑姑,姑姑!” 颜悦将她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哄着:“芯儿不怕,姑姑带你去见你爹。” 单芯刚学会说话,对所有新鲜事物都很好奇:“什么是爹?” 她被带到西南来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对单子寅毫无印象,对赵堃就更没有任何记忆了。 颜悦想了想:“就是同你娘一起把你生下来的人,他很爱你,姑姑这回不止带你见你爹,还有你大姑姑,你皇帝舅……” 她忽然想到,自己是单子寅的义妹,同时还是陛下的外甥女。 这样一来,托她的福,单子寅都矮了陛下一辈儿呢。 那单芯作为单子寅的女儿,就只能管陛下叫…… 她缓缓说完:“还有你皇帝舅公。”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前来接应 第二百三十三章前来接应 “夫人,前方有人拦路。” 颜悦听到马车外的通报声,第一反应是:“陛下派来接应的人到了吗?” 话问出口就知道不对。 陛下才刚派人出来,何况颜悦回京并不算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不至于让接应的人快马加鞭赶过来。 京城距离西南不说十万八千里,也不是这么短短几日就能赶到的。 颜悦心里一沉:“对方来了多少人?” “来人不多,”外头的人顿了顿,“但很有身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人不顾礼数,从外头推开了车门。 马车还在往前行进,这人是跳上马车来推开的车门,而且很快就闪身进来,还把车门又从里头给关上了。 进来的人竟然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公子。 只不过那小公子一看就是练家子,他还好奇地外头打量了一下颜悦:“你就是那位怡昌郡主?” 赵乾登基之后,并没有后宫可以大封,颜悦的母亲又坚决不肯接受郡主的封号,于是他只能十分高调地封了颜悦,这在大楚也不是什么秘密。 颜悦抱紧单芯护在怀里,警惕地问:“是又怎样?” “挑来挑去,最后竟然挑了你,”那小公子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还摇了摇头,似乎十分叹息,“我当许钊有什么好眼光呢。” 许钊? 大树 颜悦顿时有了几分猜测:“你认识许钊?” “他没告诉过你?”那小公子“啧啧”两声,“他被放在乡下老家教养时,还多亏了我爹,才有机会进私塾,否则能有他高中之日?更别提还能尚郡主,当郡马了。” 许钊本就是许家旁支,生母又只是个良妾,从前的确不受家族重视,还是靠自己本事一路路考上来,出了头,才被许嵩和看到,从而开始真正将他当做许家子弟培养和铺路。 这样一个从最不受重视的世家旁出庶子,变成大楚郡马,要说他毫无心机那是不可能的。 颜悦最开始对这桩婚事也很不满意,但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他忽悠得现在还同他恩恩爱爱起来。 这小公子的出现就像给了颜悦当头一棒似的,让她终于清醒了起来。 “你是谁?” 小公子很坦然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季春,季节的季,春天的春。” “你截我们的车,想做什么?” 季春挑眉道:“虽然你是郡主,但话可不能乱说,你的马车仍在行进,我何时截了你们的车?” 小单芯从颜悦怀里钻出个小脑袋来,还呼应了一声:“车,跑跑!” 马车的确还在向前走。 许钊派来护着他们的人,并没有和他大动干戈,还让人进来了,证明危险性不大。 颜悦很快明白过来:“是许钊让你半道来接应我们的?” “许钊很担心你们,”季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小单芯,“你们成亲才多久,这么快就有这么大的姑娘了?” 小单芯笑得咯咯的,冲着颜悦一指:“姑姑!”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小单芯,娘,迎程程!” 季春很快反应过来,神色也跟着严肃了几分:“原来是单大哥同征南将军之女。” 他看起来还挺敬重单子寅和迎程程的。 合着就只是瞧不起她颜悦? 颜悦的脸色也开始不服气起来:“既然许钊让你来保护我们,你就该明白,你我之间男女有别,看你年纪不大,我怎么说也算得上你嫂子,就这样不请自来、共乘一车,你觉得合适吗?” “有何不妥?”季春哼了一声,“许钊特意说过,虽请我来相护,但并不能太过高调,最好不被外人发现,难道要我骑马跟在你们车队中,这不是昭告天下你车队里来人了吗?” ……他说得也有道理。 “许钊未曾同我提起此事,你如何证明所言非虚?” “我不需要证明,我能顺利上来,许钊的人没对我动手,就是最好的证明,”季春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再说了,就算我是坏人,你还指望我来自证清白,同你说理?” 颜悦当然知道这些,她只是想听听季春会怎么解释而已,没想到他根本没打算解释。 季春很快挪近了些。 颜悦警惕地抱着单芯又躲了躲。 但季春并不是冲她而来,而是很快敲了敲车窗。 车队首领凑近了一些:“季公子有何吩咐?” 他也能算是个小公子呢。 “前方山路难行,你们这还有马车和妇孺,早前夜观星象便知今晚有大雨,继续赶路根本来不及到驿站,”季春直接说,“绕道,先去我家。” 颜悦本能开口反驳:“还是不打扰……” “你要想继续赶路也可,出事了我也有法子同许钊交代,我劝阻过了,你带来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他的眼睛看向单芯,“你找死我不拦着,但小姑娘得交给我!” “你休想!” 两人怒目相视,对峙了一会儿,然后首领才在车窗外开口道:“夫人,天已经暗了,黑云压城,的确看着要下暴雨。” 颜悦别别扭扭地挣扎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改道,去季府!” 季春之所以会在这里接应,就是因为此地距离季府并不远,只是地处偏远之地,一应居住条件并不如京中。 “吃住只能保证温饱,无法与郡主府相提并论。” 颜悦“哼”了一声:“瞧不起谁呢?我在西南住的还不如这儿呢,何曾叫过苦?” 她四下打量一番,又嘟囔了一句:“更何况原先许钊在这儿住了多少年?他能住的地方,我自然也能住得。” 夫妻本该同甘共苦才是。 颜悦最后才重新看向季春:“再说了,我可不是生下来便是锦衣玉食的郡主,是我小舅舅登基之后才获封的,在此之前,颜府或是将军府都十分艰苦朴素,有多余的银钱都送去西南战场充作军饷了!” 季春顿时有些傻眼,随后竟然非常正式地朝她抱拳道歉:“抱歉,是我狭隘了。” 原本只是两人斗嘴,颜悦还等着他不服再战呢,忽然就这样正式道歉了,倒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 第二百三十四章 突发山洪 第二百三十四章突发山洪 “没什么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喊了一声,“嫂子。” 颜悦没想到他会承认这个身份,在季春准备走出房间的时候,叫住了他:“季春!” 季春回头看她,颜悦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单芯:“我需要一些小孩子能吃的米糊。” 季春点头:“我这就叫人去做。” 他虽然答应了,可颜悦等到了夜里,还是没等到这碗米糊。 不止米糊,他们好像忘了府里还有客人,竟然都没有送热水和晚膳过来,颜悦自己饿还好说,但单芯不能饿着,她还在长身体呢。 单芯一直很乖巧懂事,她从小生活在边关,虽说等赵乾登基之后,边关的军饷没有太缺过,但毕竟还有这么多将士,而且还有一支并没有算在名目内、不能按人头分粮食和军饷的娘子军。 步盛和谢太君商量之后,从公户匀出来一部分银子来分给娘子军众人,即便她们都表示有条地方栖身,能有机会为国效力,展示自己的价值,就很好了,但西南军不能让浴血奋战的将士寒心,谁都不能。 因此时有吃不上饭,或是食物不足的时候,单芯跟在迎程程身边,很多时候都是最后才能吃得上饭,才这么点儿大就已经习惯了。 她习惯了,颜悦却不忍心。 大树 她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叮嘱奶娘:“照顾好你家姑娘,我去去就回来。” 奶娘有些担心:“夫人还是别去了……” “我们大人能饿着,但不能饿着小单芯,否则怎么向她爹娘交代?” 当初就是颜悦和许钊将小单芯从京中抱出来,送到迎程程手里的,这回又是她将小单芯从边关带回京中去,若是饿瘦了,要如何同谢清交代? 颜悦越想越生气,想立刻就要去找季春算账,这就是他们季府的待客之道? 结果刚出厢房,就迎头撞上了一个人。 季秋儿手里还端着一托盘的吃的,就这样被颜悦打翻了,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朝着颜悦怒目而视:“你没长眼睛吗!” 颜悦从小哪儿受过这样的气,当即骂回去:“谁不长眼,明明是你不长眼!” 两人正吵着,就有下人过来收拾,顺道解释介绍:“大小姐,这是二公子请回来的客人。” “客人?” 季秋儿侧头看了一眼还叉着腰瞪圆了眼睛的颜悦:“你就是颜悦?” 下人吓了一跳,连忙纠正:“大小姐,是郡主……” “郡主?”季秋儿冷笑了一声,“不过是鸡犬升天罢了。” “你说得对,”颜悦反倒认可地点了点头,“我也不喜欢别人称呼我为郡主,这都是小舅舅给的恩赐,并不是我自己的本事。” “你知道就好。” 季秋儿没好气地瞥了地上的残羹冷炙一眼:“我还亲自来给你们送吃的,结果被你自己打翻了,这可怪不到我。” “自然怪不上大小姐,我们这些大人饿一夜也无妨,只是我身边还带了一个小孩儿,她需要吃米糊,”颜悦还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不信你可以自己进去看看。” 季秋儿蹙起了眉头,下人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二公子的确还带了一个孩子回来,据说那是征南将军的女儿。” 迎程程的女儿? 季秋儿立刻回头吩咐:“快,找人重新去做饭,记得做一碗米糊来。” 她再看向颜悦:“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当然可以,”颜悦反应过来,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很仰慕程姐姐?” “天下女子,谁人不倾慕征南将军!”季秋儿没有否认,眼睛都跟着亮起来。 是啊,天下女子,谁人会不倾慕征南将军迎程程呢? 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着电闪雷鸣的轰隆声。 季秋儿和颜悦不打不相识,却又共同倾慕着迎程程,有了共同话题,两人竟然秉烛夜聊到了深夜。 聊得正起劲的时候,整个季府的灯笼都亮了起来。 季秋儿顿时察觉到不对劲:“不好,恐怕出事了。”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颜悦回头看了熟睡着的单芯一眼,将她身上的被子裹好,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她们才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季春半身都湿透地回来,他脸色沉重地迎向季秋儿:“大雨带来了泥石流,整个村庄都被淹没了,我去晚了……” 或许就算是赶到得及时,人力也无法抗衡大自然。 季秋儿很快就镇定下来,看着弟弟的眼睛,铿锵有力地说:“开仓,放粮!所有还活着的百姓,都接回府里来休养!” 季春立即点头:“我这就去办!” 泥石流掩埋了许许多多的百姓,季家所有人都出动了,很快院子里就被难民们挤满了。 季秋儿亲自带着府中所有人一起照顾着,颜悦原本不能在此地多留,须得尽快带着单芯回京,但眼看着百姓如此惨状,根本不忍心就此离开,而且季春眼下也不可能再照顾着他们离开。 最后颜悦干脆直接挽起袖子一同去帮忙了。 颜悦是真正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嫁了人也被许钊呵护至今,她根本不会伺候人,但热情太盛,最开始被大夫骂了:“不会帮忙还在这碍手碍脚,这可都是人命呐!” 上错药,或是固定伤口的绷带绑的不够紧,都可能前功尽弃。 季秋儿还想提醒大夫:“这可是郡主……” 但很快被颜悦打断:“是是是,我好好学,学会了再来帮忙。” 此后几日,她还真就在一旁抓药和煎药,一直观察着究竟怎么照顾伤患,全然没有郡主的架子。 季秋儿对她刮目相看:“不愧是许钊喜欢的女子,果然不同凡响。” 颜悦还摇头呢:“我不只是许钊喜欢的女子,也不止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更不单单是单子寅的义妹,我就是颜悦,是我自己才是。” 季秋儿也点头:“确实如此,是我失言了。”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君心难测 第二百三十五章君心难测 颜悦虽说是天之骄女,但她非常聪明,没接触过的新鲜事物,接受起来很快,学习起来也很快。 没过几日,她便上手了如何照料伤患,并且不怕苦不怕累,还不怕脏,季秋儿都对她刮目相看。 季秋儿自诩能慷慨解囊,能坐镇部署,能举全府之力支持季春的决定,救治伤民难民,但她是做不到亲自去伺候这些人的。 她因此在颜悦面前有些汗颜,但颜悦却根本不以为意。 “每个人擅长的点并不一样,我也是这次才有机会开发出来自己新的优势,”颜悦笑了笑,“许钊若是知道了,必行也会十分钦佩我。” 的确如此。 季秋儿有些欲言又止。 但颜悦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很快又投入到新的救治中去了。 在季府整整耽搁了十日,陛下派来接颜悦的先遣队已经快马加鞭赶到了。 但他们实在没想到此地山洪如此严重,有这样多的难民。 季家老祖母于年前过世,留在老家教养的长女季秋儿尚未许人家,次子季春才过了乡试,也还并无官身。 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是他们姐弟俩在为主收治伤民和难民,当地父母官做什么去了? 首领很快找到正在帮忙包扎伤口的颜悦。 大树 “郡主,此事这样拖延下去不是办法,还须让当地官员接手,方可一劳永逸。” 季家出面,名不正言不顺,并且他们的粮食和药材都不够,难道还让他们倾家荡产来救人吗? 朝廷本应当有赈灾粮款才是。 颜悦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当地父母官哪儿去了?” 她对这些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自己无愧于心,要尽快加入进来,却忘了最根本的事—— 这场天灾的善后工作,是怎么落到季家姐弟身上来的? 颜悦很快作出决定:“我要给我夫君修书一封,你们可否替我快马加鞭送到?” “一切按郡主要求来办。” 于是颜悦很快给许钊写了一封求救信,在信里把自己和季春相遇之后的所有事都详细说明了,最后让许钊赶紧想办法处理善后工作。 但许钊毕竟只是西南的参赞大臣,许多事他只能协调,并无越权处置之权,于是他也只好立即上折子,将当地的情况汇报给赵堃。 赵乾收到这封加急上报之后,震怒。 “丰县县令真是好大的狗胆!如此严重山洪险情,竟敢瞒报!”赵乾勃然大怒,“他们是打着让季家替他们善后的主意吗?” 朝臣们都没料到会有这么严重的灾情,丰县县令恐怕也是不愿担责,才选择瞒报的。 “如今西南战事吃紧,许钊必须全力协助步将军,率领西南军拿下这场胜仗,”赵乾看向堂下众人,“哪位爱卿愿去处理灾情?” 申颂头一个排众而出:“老臣愿为陛下分忧!” 赵乾十分欣慰,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申大人愿为朕分忧之心自然天地可鉴,但您毕竟上了岁数,奔赴一线,朕也要担心您的身体。” “老臣……” 申颂还想争取,但许嵩和已经站出来:“与其让申老去,不如臣去!” 赵乾在台上俯瞰底下的众朝臣,最后眼神落在了单子寅身上。 单子寅一直没有吭声,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去,而是丰县靠近西南,赵乾一直忌讳单子寅与西南接触,更不愿他与迎程程夫妻团聚。 但赵乾迟迟没有对许嵩和的自荐表态。 大家也都看出来,许嵩和并非陛下心中属意的人选。 但他心中究竟属意谁,圣心难测。 就在大家都心怀忐忑之时,赵乾忽然自己开口了。 “单子寅!” 单子寅不动声色地排众而出:“臣在。” “怡昌郡主回京省亲,特带了你的女儿单芯同行,如今她姑侄二人皆因丰县灾情滞留,你可愿带人前去接应?” 单子寅从容地跪下磕头领旨:“臣单子寅领旨!” 他也没说愿不愿意去,只表态说既然陛下您想让臣去,那臣就领旨前去。 全程都表现得非常克制守礼,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申颂和许嵩和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默默叹了口气。 许嵩和说要去,也是因为颜悦是他的侄儿媳妇,说到底是一家人。 虽说单廷昉在世时,最忌惮单家的是先帝赵堃,而如今的陛下一直同单家交好,甚至还与单廷昉相交甚密,但毕竟此一时彼一时。 单家的辉煌已成过去,如今就连单家军都已经被改成了西南军,步盛全面取代了单廷昉的位置,而将来,西南军永远只可能是西南军,不会成为步家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单家军已成过去,未来也绝不会允许再出现如此功高震主之臣。 单子寅选择不做武将,是最明智的决定,只可惜他还有个虽已和离,又还有一双儿女牵绊的迎程程。 迎程程在西南军中已经全面接管娘子军,谢太君亲自上疏给陛下求的恩旨。 陛下近期已经在考虑正式收编这只娘子军,一来彻底解决她们军饷的问题,二来…… 二来就和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单家军一样,这支军队一旦具备战斗能力,它就必须是属于大楚君王的,而不是某一个将军的。 迎程程不能成为第二个单廷昉。 但迎程程并非正规武将出身,许多道理她未必能懂。 先前不让他们夫妻团聚,是因为赵乾很清楚单子寅的头脑价值千金,而此时让单子寅去,也是为了让他去说清楚—— 西南军永远都是陛下的西南军。 娘子军也永远都隶属西南军管辖。 单子寅没有丝毫耽搁,当天下朝后便快马加鞭赶去了丰县。 就在单子寅离京的同时,自打出宫之后,便一直没有朝宫里递过折子的谢清忽然来请旨,要求见赵乾。 赵乾接到折子的时候还有些惊讶,问一旁的刘胜:“皇嫂处近来可有人怠慢?” “回陛下,谢夫人府邸内一应供给皆按陛下所说,优先于皇宫之内。” 赵乾“嗯”了一声,将折子放回御桌上:“让她来吧。”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君臣一心 第二百三十六章君臣一心 谢清来,竟然为的是程牧。 “陛下,程牧发高烧,太医开了方子也不见好,这孩子本就体弱,他平日里乖巧懂事,可真病起来,嘴里总是念叨着要娘。” 谢清毕竟只是姑姑,再如何疼爱他,也充当不了一个母亲的角色。 椿芽当初在边关是伺候着迎程程怀孕生子,又亲自抱着程牧回京,平日里在将军府,都是她和乳母一同照料程牧。 程牧本来和她最是亲近,这次病中,竟连她也不要了,嘴里就只念叨着要娘。 单子寅今日已经匆匆忙忙出发去办差,椿芽没办法了,找到谢清求助,谢清也没办法,她只能入宫来求助。 赵乾并无片刻犹豫,转头就命令刘胜:“叫上太医院所有人,跟朕出宫!” 太医院如临大敌。 大楚如今孩童顺利长成人的其实并不占多数,尤其在民间,疟疾、天花等等传染类疾病都能要了人的命,更何况许多平民百姓家,并非所有孩童都能吃得起药的。 三岁之前夭折的孩子数不胜数,女孩儿尤其多。 即便是贫苦百姓家,若能凑齐抓药的钱,也只会救男孩儿,而女孩儿病了,大多都是由着她们自生自灭。 在赵堃当政期间,更是民不聊生,即便连京中都有换女成亲之事,直到赵乾登基之后,才明令禁止。 大树 单子寅制定并且实施了一系列举措,有效改善了百姓生活条件,现在才刚步入正轨,一切都正朝好的方向发展。 若是此时此刻,单子寅的儿子在他刚刚出城去赈灾的时候,病死在了京城里…… 这要如何同单子寅交代,又要如何同程牧他远在边关御敌的母亲迎程程交代? 谢清这时候入宫求助是最明智的选择。 没有人担当得起后果。 小程牧已经烧得小脸通红。 李太医在问:“何时开始烧的?” 先前医治的张太医连忙回答:“昨日便开始烧了,我来瞧的时候烧得还不严重,不知为何忽然病情急剧恶化。” 椿芽将先前的药渣都还留着,供赵乾这次带来的所有太医们查看。 但先前用药也并无问题,太医们紧急开始商量,张太医的汗都湿了整张背,唯恐自己先前救治有误,贻误了病情。 谢清就坐在程牧病床边,时不时接过椿芽拧来的冷帕子,给程牧敷着额头。 太医们还在紧急商量对策。 赵乾在屏风外坐着,眉头一直紧锁着。 “来人,”他忽然叫道,“派人加急追上单子寅,告诉他小公子病情。” 这时谢清从屏风内走出来,开口便是说:“没有必要,追上去子寅也不会回来,一人之子,与陛下的万民相比,孰轻孰重,为人臣者该当有数。” “话虽如此,但程牧父母如今俱在为国尽忠,若他此时出事,朕要如何同子寅、程程交代?又如何取信于朝中众臣?岂不叫忠臣寒心?” “此事还不到那个地步,”谢清的手往袖袋中伸出去,略停顿了一下,才从中取出一张信函来,双手呈给赵乾,“请陛下过目。” 这是赵堃知道赵乾已经带兵在攻入京城时,给谢清留下的清单。 关于赵堃小金库内的金银珠宝,早在赵乾登基时,谢清就已经献出来,至于他要多少,又赐还多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算他一分不要,全都还给谢清,谢清手里的这些,也得是赵乾御赐,而非赵堃留下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体己之物,其中就包括给谢清还有他们的孩儿留下的灵丹妙药。 赵堃虽然不是个合格的好君王,但他却一直喜欢医术,单子寅的许多医术还是同他交流之下学会的。 他炼出来的药丸,除了谢清,现如今的大楚,恐怕没有人敢服用。 谢清还是实话实说:“这是陛下兄长所炼,原本是留给臣妇应急所用的。” 她都没有称“先帝”,只说“陛下兄长”,无论如何,他们毕竟还是兄弟。 而且也解释了为什么当初赵乾刚刚登基的时候没有献出来,主要是因为这是赵堃自己炼的,他炼的药丸,赵乾也不会服用。 “皇嫂的意思是,用此丹药救治小程牧?” “确实可以一试,只是服用分量如何,还须太医们看过商量而定。” 赵乾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命太医们抓紧查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太医便过来回话:“启禀陛下,此药丸于清热解毒有奇效,可与小公子一试。” 赵乾看向谢清,谢清起身道:“还请张太医调配好分量,我先来一试。” 须得确定于人体无恙,才能安心让小程牧服用。 赵乾没有反对。 于是张太医连忙去和其他太医一同将药丸的分量按照孩童能服用的剂量调配好呈上来。 就在谢清准备伸手过去取药时,却被赵乾拦下了:“且慢。” 谢清面带不惑地看过来。 赵乾已经起身,亲自接过张太医手中的药丸:“朕亲自来。” 张太医吓得直接跪下了:“陛下,三思啊!” 赵乾挑了挑眉:“怎么,此药有问题?” “臣等按照最安全有效的剂量调配,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能让小公子退烧,但毕竟是药三分毒,还请陛下三思!” “好一个是药三分毒……” 赵乾没有多说什么,接过药丸便服用了下去。 谁都没料到他会动作这样快,也就谁都没拦住。 赵乾坐下,从容问道:“多久能见药效?” “回陛下,一个时辰足矣。” “好,”赵乾当机立断,“半个时辰后,若朕无恙,便先给小公子服下。” 真的等到一个时辰之后,小孩儿脑子都要烧坏了,人能救回来但脑子傻了,也同样无法同单子寅他们交代。 张太医连连点头:“是!” 于是谢清也在屏风外,陪着赵乾一同坐下来。 “陛下如此真心相待,若是子寅知道,必定感动不已。” “君臣之间,本就当如此,他们豁出命去替朕打江山,朕也该体恤他们的孩子。” “如此君臣一心,大楚才能永享太平。” ------------ 第二百三十七章 意外受伤 第二百三十七章意外受伤 这是太医院度过的最难熬的半个时辰。 赵乾登基之后,实施各种仁政,现在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极高,他善待百姓,自然也善待臣子。 这次为程牧治病,严重到几乎能上升成政治事件的事,他从头到尾也没有对太医们说过一句“治不好便提头来见”。 太医院一定会竭力救治,但最终能否治得好,得看天命。 若是治不好一个人,整个太医院就得提头去见,日后还有谁人敢为太医? 或是下次有更贵重之人须要医治时,又有谁能顶上? 还好有谢清坐镇,太医们感觉还稍稍安心一些。 半个时辰终于熬过去了。 张太医为赵乾把脉,很快便欣喜道:“陛下一切无恙!” 赵乾也松了口气:“既如此,快快给小公子服下。” 谢清起身,随同张太医一同进去屏风内,亲自给程牧服下药丸。 没过多久,高热的情况就开始缓解了。 程牧红的不正常的小脸开始恢复正常脸色,谢清用手背去贴贴,也发现已经降温了。 她起身走出屏风,对赵乾道:“陛下,牧儿已经好转,您也跟着折腾了一夜,还是早些回宫去歇息罢。” 赵乾留宿在谢清这儿,终究还是不合适,于是他听劝地点头,起身回宫去了。 大树 太医院众人也听谢清的,排好了班,只留下随时查看程牧情况的歇在府中,随时等候召唤,旁人都回去了。 椿芽不放心,坚持要守着程牧,便对谢清道:“夫人也辛苦了,您先去歇着吧,小公子这里有奴婢就好。” 她对小程牧的心,和谢清同样真切,谢清对她很放心,也知道劝不动她也去歇着,便不再多言,只是点点头:“辛苦你了。” 椿芽笑道:“只要小公子无碍了,奴婢丝毫不觉辛苦。” 她说完又忧心忡忡道:“只是不知公子与姑娘,现下如何了……” 远在西南的迎程程才刚挺过一阵钻心的疼痛,整个人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 方才那一瞬间,她好像昏迷了,又好像是有了幻觉。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稚嫩的男童声,在戚戚沥沥地呼唤着“娘”。 程牧被送走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现在必定长开了些,过了咿呀学语的阶段,爹娘总该是会叫了。 这大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 臭小子如今再见到她,都未必还认得了。 不过有单子寅和谢清在他身旁教养着,必定不会不肯认她这个娘。 哎,她又开始想念小单芯了。 和程牧不一样,单芯出生后没过多久就被送来了她身边,比起程牧那种想象中的思念,还是单芯的模样更为立体和真实一些。 小家伙跟着颜悦回京,如今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骨肉血亲之间,不晓得会不会有一些神奇的心电感应,单芯见到谢清之后,必定也会有一些异于常人的亲近感吧? 她会喜欢谢清胜过喜欢自己吗? 就在迎程程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 意识一下就清醒过来。 是铁男。 “姑娘,姑娘!”铁男急切地拍了拍她的脸,“你失血过多,现在可不能睡着啊!” 失血过多? 迎程程这才想起来,她为了救黄盈盈,中了蒲甘兵一箭。 她如今是受了箭伤,失血过多,方才出现了幻觉。 迎程程用剑抵着脚下的泥土,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来。 铁男连忙扶着她。 迎程程问道:“现在局势如何?” “我们和娘子军走散了。” “盈盈呢?” “盈盈去找草药了。” 从前迎程程还住在原先迎府的偏院时,单子寅就教过她:“上了战场,如何活下去是最重要的,若是中毒,七步之内大概率有解药,若是受伤,无论是草药还是缝针,一定要第一时间止血。” 她看向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娘子军有一个特殊的训练,那就是同常太医学如何包扎伤口。 女子本就每个月会来葵水,血气虚弱虽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但确实是大多数女子的通病,在战场上,若是受了伤,会比男子更容易失血晕厥。 在这种情况下,就像单子寅教过她的那样,迎程程也同样告诉所有的姑娘们:“止血是第一要务。” 黄盈盈记住了,所以她第一时间绑住了迎程程胳膊上伤口距离心脏更近一些的位置来止血。 然后她等到了铁男过来,这才出发去寻草药。 此地不能久留,到了这个时节,蒲甘境地内已经有了沼气,孤军深入是有很大危险的。 即便如此,西南军也不能将战场引到大楚地界去,否则会有更多百姓会因这场战争而受到影响,甚至是丢了性命。 “盈盈不会回这里来找我们,”铁男低声道,“姑娘,我们得先寻一处位置隐藏起来。” 大军走散,就意味着每个人都可能遇到敌军,这种时候,援兵不宜深入,更适合在外围包抄。 必要的情况下,即便牺牲她们这只娘子军,也不能让蒲甘军讨到好处。 铁男一直跟着迎程程,原本是她们负责带先前小分队来吸引敌军注意力,然后再进行小范围包抄,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原本该过来包抄的主力军并没有及时赶到,才让先遣队被冲散。 “姑娘,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会又和上一次一样,在关键时刻,出现了不肯按计划率兵过来的叛徒吧? 但迎程程却并不这样想。 “这次都是我们自己人,若非出现意外情况,是不可能不前来接应的。” 她的担忧更悲观一些:“我担心外围的主力军队出了事。” 铁男心里一惊:“蒲甘军总不至于绕道去大楚境内动手?” “也未必,这次他们新上任的国王,性情乖张,摸不准他的脉……” 迎程程呻吟了一声:“得设法联系上她们才行。” 铁男扶着她:“我们得先找地方栖身,若是黄盈盈找不过来,我得再去找草药,姑娘的伤若再不处理,就麻烦了。” ------------ 第二百三十八章 伤情 第二百三十八章伤情 铁男把迎程程扶到了一个空旷处。 虽然这里并不是很合适的休养地,但视野开阔,能供人遮挡的条件也不充足,至少能够一眼看到来人,最大概率降低被人偷袭。 大概因为这个地方是最难被偷袭的地点,黄盈盈很快也找了过来。 她把找到的草药嚼碎了直接涂在迎程程的伤口处,然后重新包扎了一下。 铁男还有心情开了句玩笑:“原本还以为姑娘的伤口也要缝针,到时候同姑爷那样,腿上也留一道长疤。” 这次迎程程倒是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大概是痛得有些没力气了。 黄盈盈却没铁男那么乐观:“若是草药效果不佳,血止不住的话,恐怕还是需要缝针。” 等到药效起作用,可能已经天黑了。 天黑之后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不被敌军发现,是绝不可能生火的,可不生火的话,根本看不清伤口,要如何缝针? 迎程程趁着自己没有昏过去,做出了最后的决定:“现在,立刻,缝针!” 黄盈盈她们先前都是服侍过迎柏的,在李旺手底下讨过生活,那时候李旺便教过她们,必须有一技之长,才能在这世道上活下去。 因此黄盈盈竟然是眼下她们三人中,针脚功夫最好的人。 大树 最后伤口缝好之后,迎程程痛得嘴唇都发白了,却还是撑着笑了笑:“这针脚比我给单子寅缝的可好看多了。” 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黄盈盈摇了摇头:“非要撑着缝完针才晕,早些晕过去不就不必硬生生挨这痛了吗?” 铁男更了解她家姑娘:“姑娘每次人生体验都绝不能错过,生孩子的时候常太医说能用麻沸散她都不肯,说是要留给重伤的弟兄们用。” 也不是每一种人生感受都必须要感受,比如疼痛。 黄盈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出了会儿神。 铁男推了她一把:“想什么呢?” “我在想……”黄盈盈慢吞吞地吐出来一句话,“疼痛未必出自自虐,也可以是在回味分娩。” 铁男震了震,最后说:“还得是你们读过书的人会说啊。” 黄盈盈愣了愣,她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竟然也算是“读过书的人”了。 她长叹了一声:“谢夫人与李管家都曾对我说过,人生来命运不公,许多事都可以靠自己扭转乾坤。” 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不断上升。 娘子军中,不止有黄盈盈和张巧女这些看人脸色、走投无路的女子,为首创立之人,便是世家大族的女子。 谢太君和谢婧,可都是摆脱了家族,靠自己打拼出来的新天地。 铁男又推了黄盈盈一把:“总走什么神呢,姑娘昏睡过去了,我们得把好关才行。” 黄盈盈回过神来,和铁男一左一右盯着四面。 没过多久,林子里就有了窸窣的动静。 黄盈盈和铁男同时僵直了后背,已经开始考虑自己如何拖住敌军,让另一个人带走迎程程了。 就在黄盈盈和铁男准备出手的时候。 那窸窣声更响了,一个残影从树干后蹿出来,黄盈盈挥手打出去…… 然后被谢婧侧身躲开了。 “是我。”她低声说,“我们的人就在附近,先汇合再说。” 铁男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背起迎程程,跟了上去。 娘子军被冲散,是因为大部队没能第一时间按照计划追上来打配合,但他们没过来,是因为意外在半道上就碰到了蒲甘军的主力。 因此原本要会合之后才打的大战,在半道上就提前打了。 “我们大概高估了这次的蒲甘军,”谢婧说起来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起来猛攻,但的确是没给他们自己留退路,被我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西南军的娘子军,上次已经给过他们蒲甘军不小的震撼了,不知为何,这次他们还能如此轻敌,溃败之后也是直接退兵,这么久了也没重新发起攻击。 “就好像……是真的溃败逃回去了一样。” 迎程程恰巧在她们聊起这个时,悠悠转醒。 “蒲甘也刚经历皇权变动,”迎程程咳嗽了几声才接着说,“新登王位的那位鲁莽好战,恐怕还真没将女人放在眼里。” 黄盈盈有些震惊:“将军的意思是,他们这次发动战争,只是单纯头脑一热,觉得能杀我们个片甲不留?” 迎程程冷笑了一声:“自己是个草包,不过是运气好些,才能将前任国王赶下台,还真当咱们大楚也是如此!” 事实是,蒲甘新王觉得自己是凭实力坐上的国王宝座,却没将大楚的新帝放在眼里。 他们大概忘了,赵乾本就在边境待了许多年,他的兵法和功夫,都是单老将军教出来的。 迎程程靠着树干咳嗽了一声,然后她感觉树忽然摇动了一下。 她警惕地抬起头,浑身肌肉都绷紧,进入了战斗状态。 但她才刚抬起头,就对上了树上蹲着的那人一张笑脸。 “小林师父?” 小林师父来得不巧,刚好迎程程受了伤,但又被谢婧找到了的时候,帮不上忙,还看上了热闹。 不过还好他带来了上好的金疮药,交给铁男给迎程程重新上药,给她疼得够呛。 迎程程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颜悦和芯儿入京了吗?” “没有,”小林师父答得痛快,“他们刚出西南,就在丰县遇到了数十年来最大的一场山洪,当地父母官不作为,只有郡马旧友一家在救治伤民,郡主便留下帮忙了。” 迎程程蹙眉:“陛下知道了?” 小林师父点了点头:“因此特派单子寅去丰县全权处理此事。” 迎程程心里一惊:“他来了?” 紧跟着她又问道:“他来了那牧儿怎么办?” 小林师父道:“小牧儿跟随我练了些基本功,身子还不错,加之有清夫人亲自教养,应当不会出问题。” 他看了迎程程惨白的脸色一眼:“眼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 迎程程摇了摇下唇,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状态:“你跟单子寅一同出发的?他让你过来的?” ------------ 第二百三十九章 “父女”重逢 第二百三十九章“父女”重逢 小林师父不回答,只是一味地检查伤口。 “失血过多,”他简单判断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小药丸后,趁迎程程不备,直接塞进了她嘴里,“你家单公子让我带来的,都是好东西。” 咽都已经咽下去了,还好迎程程也并不担心她小林师父会害她。 “能让一个不成器的蒲甘打成这样,为师对你真是有些失望,”小林师父叹了口气,“单子寅多年前教你那些心法和口诀时,大概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你会这样丢他的脸。” 迎程程还没来得及反应,铁男先炸了:“姑爷和姑娘多年前就见过?什么心法?什么口诀?!” 迎程程没力气和她一样中气十足地提问,但她脑子还是能正常转动的,她有气无力地问:“我小师父……是单子寅?” 小林师父也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单子寅他也从来没说过啊。 而且在迎程程幼时的印象中,小师父从来动嘴不动手,是因为他的功夫好到若是当真动手,迎程程根本不是他对手。 的确是从来没想过另一种可能—— 小师父是个理论派,他根本没办法动手。 想到这里,迎程程竟然扯着嘴角虚弱地笑了笑。 单子寅一定早就认出她来了,连小林师父都知道,可他就是不吭声。 大树 “等我好了,让小师父检验检验,”她无声地笑起来,“让他看看有没有辜负当年那些心法和口诀。” “那倒是……很快就有机会。” 小林师父在迎程程面前蹲下来:“我背你走。” 单子寅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粗布麻衣,正为伤患换药的颜悦。 她不施粉黛,动作麻利,和印象中的小郡主差距有些大。 单子寅没有去打扰她,甚至没有让人发现他到了。 季秋儿和季春也都在帮忙,丰县所有赈灾事宜,几乎全是季家在办,县令全程人影都没见着,而且官府的人也一个都没出现。 单子寅双手紧握成拳,心想这可不算我冤枉了你。 范良平此刻正在自家后院里纳凉。 师爷过来卑躬屈膝道:“老爷,那季家姐弟已开始开仓放粮。” “平日里让他们孝敬孝敬本大人,一个两个的全是搪塞之语,”范良平冷哼了一声,“到现在为了那些贱民倒是慷慨!” 师爷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拿他们一个私囤粮食之罪吗?” “不急,”范良平眯起眼睛,“他们季家虽已落魄多年,毕竟仍有祖荫,若是朝中有旧人相护,本官岂不是自讨苦吃?” 这倒是,师爷想了想:“那就由着他们去?” “来人,笔墨伺候!”范良平坐起身来,“本官要上折禀告陛下丰县灾情,请陛下拨赈灾粮!” 师爷瞬间明白了:“老爷的意思是,用季家的私粮赈灾,等朝廷的赈灾粮拨下来,就正好进咱们府的私库,陛下一看,赈灾粮才刚到,大人便如此迅速缓解了灾情,必定要记您一大功!” “不错!”范良平得意地笑起来,“至于季家,本官给他们个嘉奖便无事不了!” 这样一来,即便季家朝中有人,也没什么话柄,而且见他为季家颁了嘉奖令,恐怕还会因此拉近关系。 这可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啊! “对了,”范良平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季春那日出城不久后又回来,可曾有什么异样?” “回老爷的话,季春那日带回来一个女人和孩子。” 这倒是个让范良平有些意外的答案:“女人?” 他又一次眯起了眼睛:“小子乳臭未干,倒是学会在外头找姘头了,那私生子他季家能认?” “刚接回府,便遇着了山洪险情,估计还没来得及告知秋姐儿。” “怪道平素上门提亲的媒婆踏破了门槛,季春都不肯松口,原来是因为这个……” 外室不得做妾,更不可能扶为妻,那季春既然如此看重那女人和孩子,想必也不会妥协去娶旁的女人。 范良平心生一计:“无媒苟合,传出去可是丑闻,本官料想季家也丢不起这个人,若想平息此事……” 他停顿了一下,师爷默契地接口道:“奸生子不得继承家业,那季春又是重情重义之辈,绝不会再有婚生子,如此一来,季家家产便都是秋姐儿的,若是谁娶了秋姐儿,就能名正言顺拿下所有家产!” 范良平勾起嘴角,缓慢地抚摸着胡须:“说来夫人病逝已有三年……” 师爷一点就通:“卑职这就去遣散了府中歌女舞姬!” 他匆匆离开后,范良平拿起茶盏盖,在茶面上拨了拨,一名梳着妇人髻的女子缓缓靠近他:“大人,歌女舞姬都须遣散,那妾……” 范良平一把将人腰肢勾住,搂到自己怀中来。 那妇人坐在范良平腿上撒娇道:“妾不求名分,只求老爷莫要厌弃了妾,妾只求能随侍在老爷左右……” “老爷自然也舍不得你,宝贝儿,”范良平色眯眯地凑上去亲了她一口,“那秋姐儿才多大,不解风情,脾气还大得很,老爷将来迎她入府,也不过是为了她季家产业罢了。” 妇人笑得“咯咯咯”的,直接缩进了范良平怀中:“老爷最疼妾了,妾一定好好伺候您!” 同一时间,单子寅脚下有些动静。 他低头看去,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正拉着他的衣摆。 是单芯。 单子寅第一时间蹲下来,心都软了:“你是单芯吗?” 小单芯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认识芯儿……” 她说话时,吐词还不是很清晰,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说不出多可爱。 单子寅将她抱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姑姑!” 小单芯最近只学会了这个新称呼,正是上瘾的时候,逮着谁了都叫“姑姑”。 单子寅笑着指了指正在忙包扎的颜悦,纠正道:“那才是你姑姑。” 他收回手指,又重新指向自己:“我是爹爹,知道吗?” ------------ 第二百四十章 危机重重 第二百四十章危机重重 \b季秋儿是第一次见到单子寅,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到他将单芯抱起来,还起了戒心,连忙走过去,语气有些刚硬地质问道:“你是何人?” 单芯抱着单子寅的脖子:“爹爹、爹爹!” 季秋儿旁的不知道,单芯还是个婴儿时便被带到了西南来,她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她爹爹长什么样? “放下孩子!”季秋儿立即横眉怒喝了一声,“偷孩子偷到我季府来了,你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边动静太大,正在忙碌的颜悦一下子扫视过来,然后眼睛一亮,连忙跑过来喊了一声:“季姑娘别误会,这是单子寅!” 单芯有些被吓着了,缩到单子寅怀里去。 季秋儿一愣,随后才想起来道歉:“实在是抱歉,是我误会了……” 单子寅紧紧搂着孩子,脸上却还带着笑意:“季姑娘一心为芯儿着想,颜悦又与芯儿在府上叨扰多日,是单某该多谢姑娘才是。” 他和季秋儿现象中的单子寅大相径庭。 从前季秋儿就听闻过迎程程的壮举,头一次听说单子寅的大名,也是因为他身为单老将军独自,竟然肩不能抗手不能挑,喜欢绣花,在关键时刻无法接替父亲出征,被迫入赘倒插门到迎家。 现在真是时过境迁,迎府都没有了,成了程府,单子寅也已经同迎程程和离,就连陛下都换了人。 相同的是,丰县这个猪狗不如的县令范良平却还是不作为的县令。 季秋儿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面上的神情一变再变。 单子寅留意到了,仍旧抱着孩子,问了一句:“为何丰县灾情无人上报?我方才一路见闻,皆是你季家在收救伤民,丰县县令何在?” 说起这个,颜悦就一肚子气:“那丰县县令官威不小,可该办的事却一件都不办,同瞎了眼似的……” 她话音未落,就听门外通报了一声:“范大人到!” 范良平来了? 这么多天,他就像死了似的,对灾情和灾民都不闻不问,今日单子寅前脚刚到,他后脚就跟来了? 季秋儿扬眉看向正迈步朝里走的范良平,等着看他朝单子寅谄媚行礼的好戏,结果他竟然直接越过了单子寅,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范良平径直走到季秋儿面前来,笑得眼睛都眯起:“季姑娘别来无恙啊。” 他们上一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也并无这样的交情,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季秋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范大人大驾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她心想,该不会是忽然良心长出来了,打算将难民接走了吧? 但她还是高估了范良平的底线。 范良平道:“整个丰县,就连我县衙都不如季府的院子宽敞,收治难民一事,范某特来代表丰县所有受灾百姓,多谢季姑娘慷慨相助。” 这话说的,倒像他是一个爱护百姓的好官了。 季秋儿毕竟不曾同这样厚颜无耻之人打过交道,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范良平四处扫了一眼:“二公子何在?” 季春还要去采买粮食,否则这么多人吃什么? 这范良平还真有脸明知故问! 季秋儿正一肚子气,就被单子寅接过了话头:“二公子自然是出门采买了,毕竟府中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全要吃喝,也得采购药材,范大人今日登门,可是来送朝廷赈灾粮的?” 范良平立即蹙起了眉头,他不屑地瞥了一眼单子寅:“这位公子是?” 季秋儿都惊了,他竟然不认识单子寅? 单子寅气定神闲回答道:“我乃二公子好友,游历至此,来借住几晚。” “原来是来借宿的……” 范良平上下打量他一眼后,叮嘱道:“虽你是二公子之友,但季家毕竟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在,还须主动避嫌才是。” “这府中上下,到处皆是难民和伤民,这些人可曾分男女?”单子寅轻笑一声,也同样上下打量了范良平一眼,“再说了,范大人不也是男子?就不必考虑男女授受不亲?” 颜悦快速接口道:“范大人自然不同,他老人家年纪都足以当秋姑娘的爹了……” 范良平丝毫不觉得尴尬,他坦然地回了一句:“范某乃进士出身,能靠科举入仕途,在我这个年纪,已算十分年轻了,是以才至今未娶……” “范大人,我可记得你刚来丰县时,有夫人呐。” 范良平于是做出痛心疾首状:“可惜夫人福薄,没过几天好日子便病故了,我这才鳏居至今。” 他当平日里进出他府中那些歌姬侍妾之事,旁人都不知道是怎么的? 季秋儿懒得拆穿他,已经想送客了:“季春今日不在,若范大人要与他议事,劳烦改日再来。” 范良平不以为忤,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改日再来登门拜访,同春哥儿商量大事。” 季秋儿根本没当回事,就命人送他出去了。 但单子寅抱着孩子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却说了一句:“此人恐怕惦记上季姑娘了。” 颜悦站在一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单子寅回过神来,眉头已经拧了起来:“此人寡廉少耻,恐怕已经惦记上季家收治伤民与难民之功。” 颜悦松了口气:“贪功而已,你我皆是人证……” “如何才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贪下此功?”单子寅低声道,“若是来强的,方才他便会带官兵过来挪走百姓。” 颜悦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想娶季秋儿?” “以此人心机,恐怕今日来就是项庄舞剑。” 意在季秋儿啊。 颜悦勃然大怒:“这个狗官,他还真敢想!” 单子寅这次当真有些犯愁起来,陛下的旨意来不了那么快,他此次南下又是单枪匹马,若无兵权,那范良平一旦来强的,根本阻止不了他。 他只是微微思索片刻便直接道:“我去一趟西南军。”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夫妻团聚 第二百四十一章夫妻团聚 单子寅刚出季府,就迎面碰上了采买回来的季春。 季春虽然没见过单子寅,却一眼就认出他来:“单公子!” 单子寅也只看了他一眼,便直接朝他抱拳,言简意赅道:“季公子在我回来之前,切莫再离开季府。” 季春一愣:“你是担心郡主安危?这大可放心,我府中有不少小厮都会些拳脚……” 但单子寅很快打断他:“与颜悦无关,范良平很可能对令姐起了妄想,很可能是想借助结亲一事来揽功。” 他没有再给季春更多消化时间:“即便你有府兵也抵挡不住一县之令,我这就起身去西南军一趟,撑到我回来。” 这个范良平,不顾百姓死活,倒是丝毫不苛待自己。 他那个原配就是被活活气死的。 十年寒窗苦读,全是原配夫人出资出力,因他高中时年龄已经不小了,名次也十分一般,他期待中的榜下捉婿并未出现,这才不得已带上夫人来了丰县上任。 但他上任之后,多少歌姬舞姬往府里接,更别提还有许多风尘女子,这些女子为了讨好一个无耻之徒,不顾廉耻地做出许多伤风败俗之事来。 范夫人虽非什么高门大户出身,却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女子,实在是见不得这些腌臜事,到最后竟活活被气死。 大树 可范良平这时候又装起深情了,说是夫人对他有扶持之恩,无以为报,要为她守孝,绝不另娶他人。 说得可真是好听,但他不过是为了将夫人之位留给更能有助他仕途的女子罢了,在他为夫人“守孝”期间,可没少宠幸别的女子。 范府的私生子都能排队了。 范良平居然还有脸惦记不过二八之年的季秋儿? 季春怒气冲冲地入府,眼见他大姐和郡主二人正卷起衣袖为伤者换药。 一个是季府大小姐,一个更是贵为当朝郡主,两人都不顾脏乱臭,为普通百姓换药,而一县之令竟然只在想着贪功和娶亲。 季春双拳紧握,正要开口时,被身后的小厮呼唤了一声:“公子让让,小人正要去送热水呢。” 他连忙让开道,看着小厮端着热水过去。 季春忽然就觉得没什么生气的必要了。 本就不是同路人,而如今单子寅已经插手,那范良平就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很快挽起衣袖跟了上去:“我也来帮忙。” 单子寅已经许久不曾骑快马了,即便是从京城赶来丰县,也没有如此快速地赶过路。 但这次他也说不清是因为范良平逼迫季秋儿成婚一事十分紧迫,还是他想见到迎程程的心更加迫切。 等到他终于见到西南军飘扬在半空中的军旗时,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军营中是小林师父头一个发现他。 “单公子的马!” 迎程程已经在军帐里休息了一日,今日怎么都躺不住了,要来校场练兵,最开始还没听到小林师父的话。 于是谢婧也说了一句:“是子寅来了。” 迎程程这才听清,还总有一种是自己幻听了的错觉。 但她身后很快就传来了一声惊呼。 迎程程刚刚回头,谢婧就已经迎上去。 单子寅直接从马上摔下来了。 单子寅此时此刻也有些尴尬,他快马骑久了,大腿根都在颤抖,一时之间很难适应,下马的时候直接踩空了。 太丢脸了。 这么久没见面,上来就摔了个狗吃屎。 先是谢婧跑过来,想要把他扶起来。 单子寅有些好面子,挣扎着想靠自己站起来,然后没成功,差点又摔一次。 这次迎程程赶到,直接拽住他后脖颈处的衣领,将人带了起来。 单子寅这才站稳。 有些热泪盈眶。 日思夜想那么久的人,就这样水灵灵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黑了一些,也更瘦了,脸上还没什么血色。 单子寅的手下意识搭上迎程程的脉,立即脸色一变:“你受伤了?” 伤口都快好了,他居然还能探出来这脉息。 迎程程本想将手抽回来,居然第一次还没有成功。 单子寅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往营帐的方向走过去:“给我看看伤口!” 迎程程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莫名其妙被带入了营帐里。 单子寅看着她:“伤在哪儿?” 都已经跟着他进来了,迎程程便不再矫情,她将衣衫袖子撸起:“伤在胳膊上,是箭伤,创口不大,已经缝过针了。” 单子寅居然还真的将她包扎好的绷带拆开来,亲自查看过,又重新上了药,再包扎好。 至此他才终于放了心。 迎程程就这样伸长胳膊让他忙活,也就这样盯着他仔仔细细看了一番。 他瘦了很多,大约没有好好吃饭,而且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这几日必定没睡好,脸上的胡渣也没来得及刮干净。 鬼使神差地,迎程程抬起手心,摸了上去。 下颌骨都有些硌手了。 “瘦了不少。”迎程程嘶哑着嗓音开口。 “你也是,”单子寅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竟然落下泪来,“瘦到我都心疼了。” 他明明在落泪,却还拼命撑出笑来。 他笑得迎程程心里很不舒服。 “儿子怎么样?”迎程程问。 “儿子很乖巧懂事,也很聪慧,现在得长姐亲自启蒙,也有小林师父带着强身健体,你不必担心。” 迎程程这才想起来问:“芯儿你见着了吗?” “见着了,他们还没回京,就在不远处的丰县,”单子寅这才想起来正经事,“现在他们那边有些麻烦,我特意过来,是为了找步将军借援兵。” 迎程程点头:“你先去办正事。” 单子寅很快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步盛用最快速的时间点了一队兵马出来,但因为和蒲甘军之间的战事未停,不能借太多兵给单子寅,他自己也无法离开这里。 “恰巧程程这几日在养伤,若是她不介意奔波,可让她带兵随你一同过去。” 迎程程当然不是最佳人选,更何况她身上还有伤,单子寅私心既希望她好好养伤,又舍不得少见一面。 犹豫了片刻,单子寅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但这时候,迎程程却掀开帐帘迈步进来:“我去!” ------------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不行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你不行啊 迎程程是胳膊受了伤,但她另一只完好无损的胳膊还可以拉缰绳,翻身上马的时候也只是稍稍龇了龇牙。 但单子寅看了,立即就翻身上马,坐在了她身后。 “你什么毛病?”迎程程不理解,“明明有两匹马,非要共乘一骑?” “你的手不方便,我来替你拉缰绳,”单子寅飞快补充道,“而且我一个人骑马,难保不会再次跌下马来,太丢脸了。” 原本听到前半句,迎程程就想把人踢下去的,听完又忍住了,最后只说了一句—— “你不行啊。” 西南军跟着的人全都当自己眼瞎了,全程谨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八字真言。 单子寅牢牢抱住她的腰,迎程程一夹马肚子,就往军营外奔跑了出去。 路上单子寅将丰县的事同迎程程简单说了一遍,迎程程这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你与陛下会放心将颜悦交给他,许钊办事的确滴水不漏。” “许钊这事办得不错,但丰县那位却还不知天高地厚,”单子寅蹙眉道,“只是季家如今没有掌事之人,朝中也无依靠,毕竟还是不妥。” “你不是说季春考得还不错?” “他是个聪明人,也有替老百姓当好父母官的心思,只可惜学问上已经到了头,恐怕也难再中榜了。” 大树 迎程程也知道,科考中能脱颖而出之人,那都是凤毛麟角,即便是许钊这样出身显赫之人,还因为不够受宠,而费尽了千辛万苦才考上探花。 但许钊是何许人也?本就天资聪慧,加之勤奋苦读,就连单子寅都曾说过:“论用功,我是比不过许钊了。”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季家立下如此大功,陛下也能不拘一格降人才。” “我也是此意,”单子寅笑道,“到时还有我与许钊共同举荐,让他直接代替那范良平也不是没可能,只是……” 迎程程见他停顿下来,不由得好奇地侧头准备向后看。 却没料到恰巧这时单子寅也探头往前,原本打算凑到她耳边去低声继续的,不设防就直接吻在了她的侧脸上。 迎程程的脸“噌”的一下就红透了。 还好这个角度后面的士兵们看不见。 迎程程低声吼了一句:“你做什么!” “我并非有意……但这是个很美好的恰巧。”单子寅低笑了一声,“当初我为何会答应和离,你心里是明白的,与我心悦你无关。” 迎程程轻哼了一声:“管你为何会答应,我们已经和离了这是事实。” 单子寅凑到她耳边轻轻叹了口气:“牧儿很想你,我也是。” “儿女情长回去再谈,”迎程程再次狠狠一夹马肚子,“眼下最要紧之事,是绝不能让那范良平得逞!” 单子寅离开的当天夜里,范良平就再次登了季府的门。 这次季春在,范良平张嘴就是一声“二弟”:“日后都是自家人,有何难处只管同姐夫开口便是。” 季春强行忍住才没直接爆粗口,他眼睛都瞪圆了:“范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范良平笑道:“范某鳏居多年,对令姐一见倾心,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朝后看了一眼,便立即有人抬着东西走了进来。 总共也没几个人,抬也没抬多少东西。 范良平腆着脸、眯着眼道:“都是一家人,何须分什么你我,加之范某为官清廉,也实在囊中羞涩,拿不出更多聘礼,相信你姐弟二人也不会计较。” 这人还真是脸皮厚到了一定程度。 季春冷着脸拦在那几个人面前:“长姐已有婚约,范大人还是另觅良缘。” 范良平一下变了脸色:“秋姐儿何时订了婚约?本官为何不知?” “此乃我季家小事而已,实在无须劳烦范大人,”季春冷冷道,“更何况眼下丰县灾情如此严重,长姐一心想着救人,无他闲心谈及婚事。” “好一个季春,这是你同本官说话该有的语气?” 范良平果真小人,前后变脸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季春也没什么好脸色:“范大人身为一县父母官,如此灾情面前,既不开仓放粮,也不救治伤民,我季府做了,大人登门竟也不为嘉奖,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这下算是撕破了脸皮,范良平朝自己带来的人一挥手。 那几个人也不往里冲了,直接将抬着的东西原地放下。 “聘礼本官已经亲自送到了,”范良平冷笑了一声,“念在你季府还在收治伤民的份上,宽限你们三日!” 他背转身去,甩下一句狠话:“三日后,要么,季秋儿上花轿,要么,你季府满门下地狱!” 他嚣张到不顾还有这么多百姓也还在,就敢当面威胁他们。 季秋儿仍旧在忙,根本没停下手中的活儿。 季春忍了又忍,才上前去说:“姐,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嫁给那个老匹夫!” “单公子不是去西南军搬救兵了吗?”季秋儿不慌不忙地说,“他既然来了,就证明陛下已经清楚此事,加上西南军中还有征南将军迎程程……” 她站直了身体之后才笑了笑继续说道:“范良平死期已近,何必同一个将死之人如此斤斤计较呢?让他再逞两日口舌之快罢了。” 季秋儿说罢,上前去打开范良平送来的那几箱子东西随意看了两眼:“送来的都是些不中用的,现在缺粮短衣的,他送这些书来有什么用?” 颜悦也上前看了一眼,“啧啧”两声:“不过这些书给孩子们读也是好的,范良平那样沽名钓誉之辈,配不上拥有这些书。” 范良平出门就打了个喷嚏,坐在轿子里还在回想方才季春的神情,当即不悦地掀开了轿帘。 师爷连忙凑上前:“大人有何吩咐?” “待本官将季秋儿迎娶过门,须得设法让那季春吃些苦头,让他明白,这丰县究竟谁说了算!” “自然是大人说了算。” “哼!” 范良平重新将轿帘放下,手里摩挲着一串玉珠,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妙的能惩治季春的好法子。 ------------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夏虫不可语冰 第二百四十三章夏虫不可语冰 颜悦当天晚上从后院回她住的客房时,忽然从天而降了一个小石子。 但凡她稍微再往前走两步,就会被砸到了。 那小石子是从墙头的方向砸下来的。 她仰头去看。 月明星稀,夜色如墨,一个老男人正骑在墙头,带着猥琐的笑容看着她。 颜悦捏起石子的手,正微微颤抖。 范良平挤出一个油腻的微笑,还扬了扬他并不飘逸的头发:“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小娘子真是令人陶醉啊。” 他竟敢念这样的诗来侮辱人! 颜悦感觉到自己青筋都暴起了,满脸胀得通红,心里只有一句话:“杀了他!杀了他!” 范良平居然还以为她是在害羞:“小娘子何必羞涩,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 他不是看上了季秋儿,还来给她下聘了吗? 怎么是认错了人? 怎么忽然又跑到她跟前来发春了? 颜悦拼尽了全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朝范良平招了招手:“范大人如何正门不走,来爬墙头?多危险啊,快下来。” 范良平下来得有些狼狈,但他尽量让姿态潇洒一些:“范某今日唐突了,没吓着小娘子吧?” 非但吓着了,还恶心着了。 大树 颜悦注意到角落里已经有许钊派给她的暗卫在蠢蠢欲动,于是连忙将手背在身后朝他们比了个手势,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 稳住暗卫之后,颜悦故作羞赧道:“范老爷如何今日来找我了?不是才刚给大姑娘下了聘礼吗?” “给你们大姑娘下聘,那不过是因为门当户对,老爷需要这样一位夫人罢了,”范良平朝她笑得挤眉弄眼的,“老爷心里却最爱你这样的小娘子。” 颜悦忍着恶心问道:“老爷都要迎娶大姑娘了,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老爷虽给不了你名分,却能给你宠爱,”范良平笑得色眯眯,“你都已为季春生下女儿,他都未曾给你名分,不如给你那小闺女取名招娣,来老爷府里替老爷生个儿子,到时老爷必定抬你做妾!” 好他个范良平!原来还有这样的龌龊心思! 他绝非是看上了颜悦,无非是以为她和季春有染,今日在季春那儿受了气,要故意抢他的女人来羞辱他罢了! 范良平说着就要上前来动手动脚,这次颜悦再也忍不了了,她大喝了一声:“离我远点!” 然后手臂抬起来一招手,躲在暗处的暗卫们顿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下将范良平团团围住。 范良平破口大骂道:“好你个臭婆娘!” 颜悦抬腿就是一脚踢过去。 范良平被踢倒在地,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们季府是想造反吗?毫无官身竟敢私自练府兵?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清楚本老爷是谁!” 这时候他的叫骂声终于吸引了旁人过来。 季春和季秋儿姐弟俩正在商议,待单子寅带人来了之后,该如何惩处那范良平时,忽然听到颜悦住的院子那边传来了男人声音。 季春顿时心里一惊:“不好,郡主那边出事了!” 姐弟俩带着府里所有男丁抄着家伙就冲过来。 这时范良平已经被暗卫押着抵在了地面上。 颜悦走上前就是一个巴掌,将范良平半张脸都扇得肿了起来。 她怒气冲冲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调戏到本郡主头上来,念的那些淫词艳曲够你死八百回了!” 颜悦骂完便侧身看向其中一名暗卫:“你!去告诉阿钊,就说我在丰县被县令范良平调戏羞辱,看他这个参赞大臣、堂堂探花郎,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范良平还在那骂骂咧咧:“你个小娼妇,不清不楚跟着人家哥儿,孩子都生了,在我面前装什么贞节烈女!还好意思提探花郎……” 季春听得眉头紧锁,上前一步直接一拳打过去。 却被颜悦拦住了:“此事与你季府无关,范良平不能挨你这一拳,他得本郡主亲自动手!” 颜悦在丰县、在季府,一直十分低调,她将单芯放心交给了季秋儿的乳母照顾,自己就一直跟着在亲自照料伤患,不怕脏也不怕累,从没提过她的郡主身份。 这次显然是气狠了。 但范良平也并非打的无准备之仗,他来之前就想到过,万一被季春发现了,他恼羞成怒真的狗胆包天敢对他这县令大人做什么的话…… 很快师爷便带着县衙的衙役们冲了进来。 “大胆!竟敢如此虐待县令大人!”师爷进来都愣住了,当即破口大骂起来。 范良平被暗卫踩住脸,此时有了底气,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还不放开本官!不要你们的狗命了吗!” 季春一挥手,季府中所有府丁全都手执木棍拦在了衙役和暗卫之间。 “有我在,看谁敢踏进去一步!”季春更是手拿长枪,挡在了颜悦身前。 师爷简直不敢置信:“你们活腻了吗?知道自己扣押的是何人吗!” “那是自然,我认得清清楚楚,”颜悦冷笑一声,“本郡主来丰县第一日,便亲眼所见百姓因山洪而死伤无数,至今仍是季家姐弟在施救。” 她盛气凌人地俯看了仍旧被踩在地上的范良平一眼:“范良平!身为知县,对灾情一不上报、而不救助,动歪心思到季姑娘身上,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夜更是调戏到我头上来……” 范良平还在骂骂咧咧:“唱戏还唱上瘾了,郡主?郡主会来丰县这种小地方?也不撒泡尿照照……” 读书人出身,竟然能说出如此粗鄙之言。 颜悦气得一跺脚:“老而不死是为贼!何不以溺自照面!” 范良平这时候跟她对骂起来了:“尝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得几时!” “井蛙不可以语海,夏虫不可以语冰!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略带笑意的男声:“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咱们怡昌郡主竟也能如此出口成章!” ------------ 第二百四十四章 离别在即 第二百四十四章离别在即 范良平是打心眼儿里认为颜悦是在虚张声势的。 她肯定是跟姓季的一家串通好了,还敢冒充怡昌郡主!到时候他一折告上朝廷,季家就完蛋了!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单子寅和迎程程一同走进来,心顿时凉了半截。 迎程程是大楚开天辟地第一位女将军,当初和单子寅的婚事又闹得那样沸沸扬扬,像范良平这种小人,平日里专门想着如何去钻营关系,自然是听说过的。 就连迎程程的画像他都看过,就在所有人都说她是母老虎的时候,只有范良平找人弄到过迎程程的画像,当时看着就感慨了一句:“如此容貌,即便是家有河东狮,也无妨啊。” “征、征南将军!” 迎程程看着被压在地上还第一眼就认出她来的范良平,蹙眉问道:“你认识我?” “认、认识……”范良平眼珠子一转,诡计就想出来了,“将军救命啊!季家姐弟四字屯粮,还敢暗练府兵,他们想造反!”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季秋儿冷笑了一声:“还有什么罪名,索性一同罗列出来,让将军替你做主!” “他们还想杀害受灾百姓!”范良平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为了躲避牢狱之责,那季秋儿还想委身于下官!” 他还真是无耻到了极限! 大树 季春立刻解释:“将军,不是这样的……” 然后就被单子寅含笑伸手打断了。 “事实如何,我心知肚明。” 季春这下安了心,也觉得自己被范良平的逻辑给绕进去,竟然还开始自证了。 说起来那范良平对季秋儿起了不该有的脏心思,还是单子寅最先预测到的,因此他才第一时间赶去西南军营里搬救兵。 他不是同迎程程和离了吗?怎么竟然搬来的救兵是她呢? 迎程程往后一挥手,训练有素的西南军便一拥而上,先朝颜悦行了礼,随后才从暗卫手中将范良平接过去,直接五花大绑了起来。 范良平还在嚷嚷:“将军明鉴呐!我乃丰县县令范良平,是被季家姐弟绑架至此……” 不等他说完,便有为首的士兵拿了一团麻布将她的嘴给堵了。 总算安静下来。 颜悦双手叉腰站在范良平面前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本郡主也是你敢肖想的?不知道了吧?实话告诉你!我带来的那小女娃便是征南将军的女儿!” 单子寅气定神闲地走到他们面前:“丰县天灾,你身为县令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此乃一罪。” 范良平被堵了嘴,还在呜呜个不停。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却满心只想如何贪功,歪心思动到女眷身上去,此乃二罪。” “见到征南将军,不思悔过,还想着欺下瞒上,此乃三罪。” 单子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罪并罚,我与征南将军是定不了你的罪,随我入京,待陛下发落罢!” 师爷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就算他们并不能确定颜悦是否真的是怡昌郡主,但迎程程的画像师爷也见过,更何况他们带来的是货真价实穿着西南军盔甲的人…… 完了。 这下是彻底完了。 单子寅一挥手,人便被带了下去。 收拾完范良平,颜悦有些高兴:“这回你还来得挺及时。” “我只猜到那范良平觊觎季姑娘,没想到他竟还敢轻薄到你头上来,此事若被许大人知道了……” 颜悦立即接嘴道:“必须让他知道啊!” “那就是你写家书的事了,”单子寅摊了摊手,“此事还须告知陛下,而且若要给范良平定罪,这件事你就不能只是在家书中让陛下知道。” 颜悦点头:“我本就是要回京的,此事我必当面禀告陛下。” 范良平是丰县县令,要定他的罪,此乃国事,不能仅凭他轻薄了郡主一事来定罪,方才单子寅慷慨激昂的“三宗罪”,最后才涉及到轻薄女眷上来。 这意思也很明确,首先国事大国家事,他玩忽职守,弃百姓于不顾是最大的罪过,但轻薄女眷也同样是大罪。 数罪并罚,恐怕最终的结果不会太轻了。 季秋儿双眼放光地看着迎程程:“征南将军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她紧接着又问道:“将军能在丰县留几日?” 迎程程侧头看向单子寅。 单子寅虽然并不想这样说,但职责在身,个人情绪反倒要放到最后去考量。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我恐怕明日就要启程回京。” 也实在是没想到,范良平不等他调查,就主动送上了门来,他送来的那几箱子破烂聘礼还停在季府后院中,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又多了一个怡昌郡主亲自做人证,还有什么可调查的? 况且丰县灾情尚未结束,范良平身居县令高位却不作为,也须在最短时间内禀告陛下,让陛下另择他人前来赴任。 总不能还让季家姐弟一直管着这趟子事儿。 单子寅知道这些事都是耽搁不起的,只是他才见到迎程程没多久,内心实在是舍不得。 更何况迎程程身上还有伤,他也真的是放心不下。 此时此刻,单子寅忽然理解了他埋怨多年的单廷昉。 那些年里,单廷昉也未必是心里没装着妻儿,只是在国家大义面前,必须做出抉择和割舍。 国大于家。 西南边境比他的妻儿更需要他。 单子寅心如刀割。 迎程程内心也不好受,她嘴上不管怎么嫌弃,内心总还是惦记着单子寅的。 季家姐弟看出来他们的情绪不对,就默默退出了后院。 颜悦想着早些回京把她该办的差事办完,就能快些回到许钊身边了,此刻很能理解他们难以再见的心情。 于是颜悦道:“既然明日就要启程,那今夜得早些歇息,单子寅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女儿呢,今夜你们一家三口就一块儿住罢,芯儿也一直在想娘呢。” 单子寅看向迎程程,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一眼是带着恳求还是希冀。 迎程程最后的确难以抗拒这样的眼神,她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那就……先去看女儿吧。” ------------ 第二百四十五章 离别前的温存 第二百四十五章离别前的温存 单芯在西南军营里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偏偏今夜不知为何一直哭闹不休。 奶娘没法子,刚要去找颜悦求助,就看到迎程程迎面走过来了。 “将军!”奶娘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连忙上前握住迎程程的手,“姑娘一直不肯睡下……” 小单芯也在这时候看到了迎程程,一咕噜从床上溜下来,哒哒哒地跑过来,一头扎进了迎程程怀里。 亲自带大的孩子,平日里可能还能乖巧懂事,可真到了好几日不见娘亲的时候,委屈劲儿就上来了。 奶娘也哄不住,她就只要迎程程。 迎程程便把孩子抱起来,朝奶娘道:“你去歇着吧,今夜芯儿同我睡。” 奶娘这才离开。 单子寅在一旁看了,露出羡慕和向往的神色。 他朝小单芯伸出手去:“爹爹抱抱好不好?” 小单芯拼了命地往迎程程怀里钻,对单子寅的提议十分抗拒。 要当真论起血缘亲疏远近,单子寅还算是她舅舅,迎程程就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了,还能被小单芯如此亲近和依赖,唯一的解释就是—— 她付出了真心和爱。 单子寅看得有些眼眶发热。 迎程程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瞧见了单子寅侧头以袖口擦泪的动作,就逗着单芯说道:“你不肯让爹爹抱,爹爹都伤心了。” 大树 小单芯从她怀里露出一双大眼睛,眨巴着看了单子寅一眼。 然后又缩回了迎程程怀中。 单子寅故意逗她:“前两日不是同爹爹很好的吗?怎么这会儿有了娘,就不要爹爹了?” “爹爹可以抱着娘呀,这样就可以一起抱着芯儿了!” 小单芯的想法单纯稚嫩,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好法子,笑得“咯咯咯”的。 单子寅眸色一沉:“真是个好主意……” 他当即就从迎程程身后抱了上去。 共乘一骑时,迎程程还没觉得这样尴尬,如今明明帐篷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小女儿还缩在她怀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就红了起来。 尤其是单子寅竟然还将脸埋在她脖颈里,不知道在嗅什么。 “我痒,”迎程程别开头躲了躲,然后把小单芯凑过来,“你都这么长时间没见过芯儿了,就不想她吗?” “自然是想,但是……”单子寅诡异地顿了一下,“你就不想我吗?” 小单芯探出小脑袋来,轻而易举地出卖了她娘亲:“娘亲想爹爹的!还想弟弟!” “哦?”单子寅挑眉,饶有兴趣地问,“娘是怎么想爹爹的?” 小单芯撅起嘴:“芯儿每次背不出来诗句的时候,娘都会说,若是爹爹在,一定能很快背出来!” 迎程程自己不喜欢读书,但她总觉得就算尊重孩子的天性,也不能当睁眼瞎,书还是要念的。 但小单芯还太小,没有耐性,不管是练功夫还是学识字,都根本坐不住。 迎程程这时候就会同她讲故事:“你爹爹就极有耐心,他会背许多诗词,写得一手好字,还会画画……对了,他还特别会刺绣,在绣架前,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呢!” 小单芯根本坐不住,让她蹲马步,她就偷着去摘花掐草的,让她学写字,她就偷偷跑去校场玩儿。 因此在迎程程的诉说下,单子寅在小单芯心中是个特别伟岸、高大的形象。 和她现在看到的单子寅根本不一样。 “爹爹一点也不像爹爹。”她小声嘟囔。 她的爹娘都隔得这样近,一同听到了这句悄悄话。 单子寅更有兴趣了:“爹爹怎么就不像爹爹了?你心中的爹爹是什么样的?” “爹爹像树伯伯那样高!像小花儿那样好看……” “那你是嫌弃爹爹不好看?” 小单芯想了想便摇了摇头:“爹爹好看!” 单子寅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自信的,当即露出“本该如此”的神情来,他又接着问:“那是嫌弃爹爹不够高?” 长得像树那么高的人,不止单子寅做不到,恐怕这世上就没人能做得到。 小单芯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索性耍赖了:“反正……就是不一样!” 她毕竟比程牧大好几个月,加之女孩子本来就早慧些,小单芯会说的话这样多了,是单子寅有些没想到的。 他笑起来,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芯儿真是聪慧,爹爹不如你想象中那样好,你却比爹爹想象中还要好。” 小单芯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又躲回了迎程程的怀里。 单子寅感慨道:“弟弟在京中也很想念你和娘。” 提起程牧,迎程程心中一酸,嘶哑着嗓音开口问道:“牧儿还好吗?” “好,乖巧懂事,也很想你。” 迎程程的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砸在了单子寅的手腕上,也好像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小单芯乖巧地伸出手去替迎程程把眼泪抹掉:“娘不哭,娘勇敢!” 迎程程简直心如刀割。 和程牧隔着万水千山,如今小单芯也要跟着单子寅回京了。 可是若要让她做抉择,迎程程是万万不愿回到京城中去天天守着迎春笑的那些生意,或是只围着两个孩子打转的。 她很真心做母亲的机会,但更珍惜自由的机会。 更何况蒲甘始终是悬在大楚边境上的一把利刃,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垂下来。 谢太君已经年迈,她许多操练上的事已经开始力不从心,迎程程才刚从她手中接棒过来娘子军,还能从赵乾那里争取到正规编制…… 她绝不能就此放弃,也不能弃那么多姐妹奔赴沙场的机会于不顾,更不能辜负她们的信任和勇气。 “娘……是眼睛里迷了沙子,”迎程程打起精神来,“今晚爹娘一起陪芯儿睡,好不好?” 单子寅听得一愣。 小单芯已经欢呼起来:“好哎好哎!” 迎程程吸了吸鼻子,随口问道:“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小单芯必定是要睡中间了。 单子寅想了想,心里也很清楚为了避免明日的离别,迎程程肯定会在他们启程之前回西南军营中去。 于是他轻声说:“我睡里面吧。” 这样你就可以趁我和女儿还没醒来时,悄悄离开了。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刺杀 第二百四十六章刺杀 早起迎程程离开的时候,单子寅其实已经醒了,但他背对着床外的方向,并没有起来。 这样的离别无论是谁,都有些承受不起。 虽然单芯很听话,但谁也不能低估一个孩子离开母亲的时候会有多么崩溃,这是不论平时有多乖巧,都无法避免的问题。 单子寅已经开始思考,如果晚一些他 而且方霂林也不难看出,除了萧琰外,萧天煜和白慕雅也十分的喜欢纪心凉。 “呵呵,木云村长,让您见笑了!我大哥就是这个样子,以酒为生!”见大少主走后,二少主连忙对铁木云恭敬的说道。 “方少白,你弑父夺位,又陷害于我,实在可恶,今日我岂能容你!”说话间,那晨风对着方少白的头顶拍去一掌,却不料,又被人阻挡。 “什么!人类你竟然拥有黑暗力量,不过,你太弱了。”随着声音的落下,邪木云只觉得脑袋一震,竟然控制不住,一头朝着下方的湖中栽去。 两人听着楚相思这么一说,全身抖的愈发的厉害,连挂在身上,凌乱的衣服都忘了拉上了。 阮萌在现实中已经死了,进入游戏系统是为了在现实中活下去……系统能够决定她的生死,她需要明白这点。 “前世?”他们虽是修真之人,但依然躲不过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入六道轮回,云炽又怎能如此肯定地说那就是自己的前世呢? 房门打开,只看见一道熟悉的倩影,迈着细步走了进来,看着这个日思夜想的身影,不是‘影’又是谁? 白薇已经舀好了汤,虽然祁旭尧的厨艺依旧没有什么长进,但是在白薇看来,却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 好奇心和心中的猜疑让他立刻决定跟上去。在看到徐二姐走出一段距离后,李岳悄悄的打开门,追到了徐二姐身后。走了一会儿再看脚下在这条路,他已经猜到徐二姐要去什么地方了。 听到电话里自己的三弟竟然这么急着和自己要说什么,徐校长也很好奇,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让自己的三弟急成了这个样子? 龙吟剑被东方天高举起来,剑尖直指向天,在阳光的照射下,剑身上不时的闪动着刺目的光华。 苍老的声音把苗馨拉回来,海棠的身影已经消失,站在桥上的是白天那个驼背的老人。原本是吓到过自己的古怪老者,此刻的出项却让苗馨又说不出的安慰。 不过还是碍于周围有人,再加上幻灵没流口水这洗头,让我避免了下出丑。 获得任务后看向任务内容介绍,辰逸马上知道了是前往一个元帅的陵墓,这个元帅活着之前帮帝国打下了很多贡献,死后帝国帮他成立了一个巨大的陵墓。 像艾莉希雅这个全攻击型的圣魔导师,输出那才是一个恐怖,不管什么时候都有高输出。 不过“大傻”和“二傻”的枪声还没响起,一蓬液体突然从站在坑对面道路上最右边的那个身体臃肿、个子很矮的怪物的口中喷出。 殿中金阶铺地,朱毯伏卧,唐映澴高居龙椅之上,明黄璀璨,识得众人无事启奏后,他颔下首去,示意退朝。 马立新现在忙的事情很多,下半年了,很多的经济指标都要自己看,还有很多的检查都来了,有的是省里的,还有的是中央的,这时马立新接到了很莫名其妙的电话,一个电话是晚上打来的,直接打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雪月狐不恢复正常,这颗星球90%的可能是会被处理掉。”江云川直接出声威胁。 韩溯俨然对现在的装修非常满意,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坐在了沙发上,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难怪神域的强者,有不少都领悟了轮回意境,哪怕他们对轮回意境的贴合度不够高,用宝物来堆的话,也一样能够堆得出来。 翊王走在夏雪的右侧。眼神却落在了刘公公的脸上。他看到刘公公一脸的纠结。便知道此事只怕是又和翊王有关。这个该死的老皇帝。怎么就一刻都不让人消停呢。 慕容逸轩手中佩剑急速的飞舞,剑招诡异,似乎都是平常的招式,但是每一招却都极其迅猛独到,似乎这一招都没有到位,便又换了另一种招式,对方一招之下,慕容逸轩已经使出了三招,几招之下,便让对手手忙脚乱。 虽然林昊等人尚未威胁到四大帝宫,但以后很难说得准,对于四大帝宫而言,哪怕只要有一点苗头,都必须得扼杀,可是狂发老者三人挡在这里,离姓高阶神王根本就没机会下手。 宋灿刚刚手滑了一下,盘子落回了水槽,好在不是很高,因此盘子相安无事,她继续洗盘子。今天盘子很多,旁边已经垒了一叠了。 咒语刚刚念完,只见一条条火红的雾气划破黑幕,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随即感到一阵阵热浪不断地冲击,瞬间就蒸出了一身的热汗。 宋灿就不行,她得控制食量,才能保持还算不错的身材。不过近几年,她成功的保持体重在一百斤左右,努力不让自己暴瘦,看起来瘦骨如柴的不好看。 她满心以为会遇到昨天那样的场合,她拿着名酒单努力背着各种酒的资料。不一会儿,主管就来叫她了。 林千羽还想对江逸舟说点什么,可是,此时裴心雅已经拿着话筒宣布结果了。 这个时候,薄纤纤还不知道,她刚进慕家,所看到的,还有慕景宸对她讲的,不过是对她第三者行为的回击,和羞辱。 一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英俊男人探头看过来,他的目光在江逸舟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英气的眉毛轻轻皱起。 原本他们打算,还要继续在山庄里再玩一天的时间才回去的,如此一来,林千羽不得不提前离开了。 因为老爷子年纪大了,他的昏倒跟黎萌萌的那种昏倒性质完全不同。 见她确实没有什么恶意,庄锦终于松了口气,绑开腰上的绳子,提桶去周围寻水打算烧水洗澡了。大冬天的,他可不想洗冷水澡,也想把自己打扮一下,被别人买走。 ------------ 第二百四十七章 伤疤是勋章 第二百四十七章伤疤是勋章 单子寅担心这场刺杀会吓着单芯,将脸上被溅到的血渍擦干净后才重新登上马车,准备安抚她。 结果单芯竟然拿着一把木制的小剑满脸严肃地要往车外冲——还好被颜悦给拉住了。 单芯那张可爱的小脸上,眉毛拧成一团,嘴里还在说着明显跟她年龄不符的话:“姑姑不怕!芯儿去打坏人!” 单子寅一把将她抱起来,重新坐下。 马车很快就重新开始动了起来。 单芯还拿着她那把小木剑:“爹爹不怕!娘说了,芯儿要保护爹爹!” 迎程程还真是…… 单子寅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将单芯的小木剑收好:“爹爹没事。” 颜悦担心地问:“来人是冲咱们来的?” “冲范良平来的,”单子寅捂住了单芯的小耳朵才接着说,“范良平死了。” 单芯不满地将单子寅的手扯下来:“芯儿也要听!” 颜悦的心一紧,低声问:“那怎么办?” “先回京,”单子寅简单地回答她,随后眯起眼睛,“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毫无疏漏的刺杀……” 他再次将小单芯的耳朵蒙起来,狠厉道:“即便是死人,我也势必要撬开他的嘴!” …… 大树 迎程程自从回到军营,眼皮就一刻不停地在跳,跳得她心神不宁,直到蒲甘军还敢试探,又来扰我边境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提剑冲了出去。 最后蒲甘军自然是大败而归。 迎程程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之后,整个人冒着蒸腾的汗气回来,脸上还有汹涌的怒意。 “竟然还有胆子犯我边境,还敢对妇孺下手!必须得一次给他们打怕了,否则下次他们还敢!” 铁男拧了热帕子过来想替她擦脸,迎程程接过来,自己囫囵擦干净又扔回去。 “姑娘,您自己身上还带着伤,还这样拼命……” 铁男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小心翼翼地替她脱下盔甲,去查看伤口。 脱下盔甲的时候,无可避免地牵扯到了伤口。 迎程程龇了龇牙。 铁男的动作更小心了:“弄疼你了吗姑娘?” “无妨,”迎程程虽然龇牙咧嘴的,但情绪高涨,“我可没让他们讨着便宜!” 西南军没有贪生怕死之辈,每个人上战场时都是奔着我死可以但必须杀够本去的。 迎程程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张巧女怎么样了?” 张巧女在战场上为了掩护战友自己中了一剑。 铁男神情有些沉重:“不大好,常太医已经过去了。” 迎程程立即就要起身:“我得去看看!” “这时候就别去凑热闹了我的姑娘!常太医在,若是有需要,会来找您的!” 迎程程自己也还带着伤,此刻过去的确是在添乱。 她没有坚持,坐下来继续让铁男为她上药。 “也就是小姐没在这儿,不然看见您身上到处都是伤,又要心疼了。” “芯儿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操心,真不知我们两个谁才是娘……” 迎程程嘟囔了一句之后,又开始惆怅:“也不知他们走到了哪儿。” 颜悦这次回京,肩负着劝谏赵乾立后的艰巨任务,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等她办完事回来,单芯也能跟着回来了。 迎程程从前是没敢想短期只能能再看到儿子和单子寅的,这次虽然还是没能见到儿子,但单子寅出人意料地过来了。 短暂的见过之后才发现,原来见面并不能缓解思念,只会加剧,如同饮鸩止渴一样。 她长叹了一声,就在这时候,黄盈盈忽然慌张地跑过来,带着哭腔央求道:“将军,求您救救巧女吧!” 迎程程顾不上再伤春悲秋,不等铁男替她重新包扎好胳膊上的伤口,立即将黄盈盈扶起来:“快带路!” 常太医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张巧女的伤势很重,而且伤口的位置距离心口不足半寸,军中以活命为重,常太医已经不顾男女有别亲自在救治了,可张巧女体质特殊,她的伤口很难止血。 用尽了所有办法,都依然没办法让张巧女的伤口止血,再这样下去,她必定会死于失血过多。 等迎程程赶到的时候,张巧女脸上都已经没有血色了。 “将军,张巧女的情况,得您亲自缝针施救才行,”常太医连忙让开位置,“我来辅助您。” 迎程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头叫人:“取针来!还有热水!” 铁男很快拉起来一道屏障,迎程程净手之后,拿着绣花针放到烛火上烧红之后,想也不想便朝张巧女的伤口刺下去。 疼痛让张巧女恢复了片刻清明,常太医趁机朝她嘴里塞下一颗药丸,随即抬起她下颌往上一送。 张巧女顺利将麻药吞下,加上本来就失血过多,顺利地再次晕了过去。 迎程程绣花不行,缝合伤口现在倒是游刃有余了,而且伤口最终的样子,比她当时给单子寅缝的伤口要好看多了。 黄盈盈同她关系要好,这时候一直守在床榻边,见迎程程下针时略有犹豫,便替张巧女开口了:“将军,巧女说过,参军如同二次生命,此后不必再依附任何人,伤疤是勋章,不是耻辱。” 常太医内心无比震动。 张巧女当初说的甚至不是不再依附任何男人,而是不依附于任何人,无论父母还是丈夫儿女,她只需要做好她自己。 为国尽忠留下的伤疤,从来不是耻辱,而是勋章。 迎程程收好最后一针,抬起手臂用袖口擦干了即将滴下来糊住眼睛的汗珠。 “你放心,我也从未犹豫是要美丽还是救命,”迎程程笑了笑,“只是巧女是伤疤体质,这道疤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会比其他任何人更久,我要尽量减少后续炎症的可能。” 她起身将位置让回给常太医:“常太医,接下来就辛苦您了。” 常太医连忙点头,却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迎程程的胳膊:“将军的伤口……” 铁男立即接口道:“我来,我来就行。” 常太医这才放心。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求死心切 第二百四十八章求死心切 迎程程最开始面对自己一身伤疤时,多少还有点难过,她本就不是大家闺秀,想要知书达理是不可能了,皮糙肉厚也是事实,但身上都到处都是伤疤…… 好在单子寅明明细皮嫩肉的,皮肤同雪一样白,他身上也带了那么长一道疤,他还挺高兴,说什么终于有点男人的样子了。 那一次他们两个还吵了一架,迎程程批评他,什么叫有点男人的样子了,男人必须得是什么样?单子寅就笑话她,那女人身上为什么就不能留疤呢? …… 从前有些事,只觉得是旁人的偏见,但不知不觉中,其实自己也在给自己框上一个枷锁。 迎程程忙到现在,才终于清醒过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伤口带来的撕扯和疼痛感。 铁男替她重新处理伤口的时候还在感慨:“若是姑爷在,指不定多心疼……” 她说着说着,忽然问了一句:“姑娘什么时候再给他名分?” 迎程程扯了扯嘴角:“他现在还需要这名分吗?” “自然需要,”铁男一边忙活一边说,“京城中是什么好地方吗?陛下身边的差事是那么好办的?姑爷孤身一人做那样危险的事,若是连个念想都没有,恐怕就不会拿自己的命多么当回事了。” 她这番话说的迎程程忽然顿了一下。 大树 铁男包扎的时候不小心牵扯到了她的伤口,迎程程“嘶”地倒吸了一口气。 “我再轻些……” 进京的队伍并不算招摇,而且范良平人已经死了,原本颜悦觉得他们已经不会再被人惦记上,但出了丰县地界没多久,竟然就又遇到了第二拨刺杀。 这次的人招招都在下杀手,而且全程并没有锁定任何一个人,就是无差别地下死手。 马车自然成了被攻击的重点对象,连颜悦都差点为了保护单芯受伤,幸亏单子寅及时赶回来,几乎是打算牺牲自己半条胳膊去相救。 千钧一发的时刻,侍卫首领一刀上挑,给单子寅争取到了珍贵地躲避时间,这才只是擦了一刀,保住了那只手。 颜悦见识过如此凶险的刺杀之后,整个人都吓呆了,只是一味地将孩子搂在怀里。 单子寅疼得牙根咬碎,冷汗直滴下来,却还在尽量平稳语气安抚她们:“别怕,暗卫已经出手,很快就安全了。” 暂时将杀手逼退之后,单子寅强撑着立即赶路,往前一路飞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驿站。 驿站有重兵把守,杀手绝不敢再来。 单子寅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人都烧糊涂了,脸烧得通红,嘴里一直喃喃在喊“娘”。 小单芯用手去摸他的脸,一下就弹了起来,直呼:“烫烫!” 颜悦很着急,让人去找了大夫来,大夫把完脉也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位大人是郁结之气淤堵多时,加之身体本就虚弱,不知强撑了多久,才会因这次刀伤连带一同发出来……” 这番话说的颜悦一愣,随后才想起来,单子寅从小就是因为体弱才无法去习武,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都是他先前为了麻痹赵堃时伪装出来的。 就好像他就是有本事做好一切似的。 铁人也会累,更何况他身体本来就不好。 许钊曾对颜悦说过,劳心之人比劳力之人损耗更大,当时颜悦还不以为然:“单子寅从小就鬼主意多,他才没有劳心呢。” 照大夫现在的说法,单子寅不仅劳心劳力,他甚至还在掏空自己的身子来办那些差事。 一直没人发现,他自己也不说,才终于积攒到今天这个地步,被如此凶狠的一刀,全给带发出来了。 颜悦心急如焚:“大夫你只管开方子,不管多么名贵的药材,我一定让人找来!” 大夫叹气摇头:“现在不是药材的事,而是他自己求生意志并不强烈。” 颜悦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他太累了,直接放弃抵抗,是最轻松的方式,”大夫又叹了口气,“但他也的确是……该好好歇歇了。” 多么名贵的药材,多么大补的食物,也得他吃得下去才行。 单子寅但凡还有一丝理智,都会知道他现在有多么重要,往近了说,颜悦和单芯的命拽在他手里,还需要他来谋划着安全送入京中,往远了说…… 整个丰县的未来都在他手里。 就在颜悦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先前说要安顿好家里再快马加鞭赶上他们的季春终于赶到了。 颜悦看到他简直快哭出来了:“你可算是来了……” 季春从侍卫那里知道了他们一路的经历,当机立断道:“快,写信给征南将军!” “征南将军?” 颜悦被提醒了一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迎程程,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对!现在只有程姐姐能让他有求生意志!” 颜悦立即研磨开始写信。 “爹爹你不要死……” 小单芯被吓着了,她一直生长在边关,从小就知道生死的意义,明白一个人若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吓得哭了起来。 季春拿到了颜悦的信,飞快出去处理飞鸽传书一事。 颜悦手都在抖,她握住小单芯的手,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爹爹不会死的,姑姑不会让你爹爹死的!” 迎程程的伤口疼得睡不着,人变得无比烦躁,她直接找到步盛,说:“步将军,蒲甘军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不一次性让他们心服口服,他们就会时不时扰我边境。” 的确是如此。 步盛一贯以来的作风是稳重,因此可以做个很合适的副将,特别擅长执行,以往从来都是单廷昉做决策,如今他成了主帅,难免在做决策上有些稳重过头了。 他点点头:“依你之见,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他们新登皇位的那位王上刚愎自负,总觉得我们赢一次只是侥幸,非得打到他服为止!” 迎程程目露杀气:“且这场战争的主动权,不应交到他们手中,而应该抓在我们自己手里!” ------------ 第二百四十九章 艰难抉择 第二百四十九章艰难抉择 步盛有些犹豫,并未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向浩蓝在一旁也很着急:“大帅,征南将军说得对,蒲甘如此扰我边境,若是一味迎战,每次都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步盛看向一旁的封楚:“你如何看?” 封楚也犹豫了一下:“蒲甘如今正值新旧两代国王权力交接的时机,能趁此机会将他们打服自然是好,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西南军也苦战多时,大多数兄弟身上都带了伤,蒲甘军是知道我们这个情况的,如何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是致胜的关键。” 这一点迎程程也考虑到了:“西南娘子军赢过一次,当时就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步盛蹙了蹙眉:“虽说当时是在他们前任国王手中取胜,但蒲甘军毕竟已经知道娘子军的存在,加上上一战娘子军也受损……” “没错,正因如此,若是娘子军发起攻击,他们首先会轻敌,”迎程程眯了眯眼,“但若是他们随后便发现娘子军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呢?” 娘子军数量有限,直至今日仍然如此,而且就如步盛所说,她们在上一战中已经有好几个都受了重伤。 但迎程程这样一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封楚:“将军的意思是,让西南军全都扮作娘子军?” 大树 真正的娘子军当然是去打先锋,让蒲甘军先见识她们的厉害,随后发现她们人数不多,然后放松警惕,紧接着就发现成百上千忽然涌出的娘子军! 步盛这次只思量了片刻,便立即做出了决定:“便依征南将军所言,通知三军,做好准备!” 迎程程并非打无准备之仗,她提前几个月,就让迎榈在京中准备了大量加大号的女子盔甲,然后让迎璜送过来,这批货在工部主事陈权那里存着,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封楚立即道:“我去取来!” 他刚走出军帐,便有一位姑娘正被士兵领着进去,刚巧同他擦身而过。 迎程程惊讶地看着来人,问了一句:“季姑娘,你怎么来了?” 季秋儿急匆匆地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季春同我飞鸽传书,那是我们家养的信鸽只识得季府的方向,这是给你的信!” 迎程程接过字条来,只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 步盛关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迎程程将信纸递过去,步盛接过来,和向浩蓝二人一同看了,脸色也跟着沉下来。 “人命关天,若是已经如此严重,程程你当尽早出发才是。” 步盛同单廷昉并肩作战多年,也是最了解他的人,虽然单廷昉嘴里不说,但步盛很明白他有多看重这个儿子。 后来步盛亲自和单子寅打过交道,也知道他没有辜负他父亲的期望,是个很有担当的好孩子。 因此单子寅如此病重,无论如何都要尽全力去救他。 迎程程看到信之后,整个人都慌了,但这慌乱并没有持续太久,理智很快就回笼。 她的双手捏成拳,指甲都掐进肉里:“不行!主动出击是我提出来的,蒲甘军也认我这个娘子军头,我不去不行!” 季秋儿急得要命:“可你不去,单大人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意念!” 迎程程双眼通红,愣是没让眼泪滴下来,她坚持道:“一人生死与边关百姓相比,孰轻孰重?” 她身上有责任,决不能因为私情而弃战情于不顾。 这种时候,忽然更加感动深受当年单廷昉作出决定时候的痛苦和坚决了。 这也是步盛第二次眼睁睁看着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面临如此艰难的人生抉择。 就在这个时候,季秋儿忽然开口了。 “蒲甘军认识你的脸吗?” 迎程程愣了愣。 向浩蓝立刻回道:“蒲甘只知将军名号,认识她的盔甲。” 毕竟能跟迎程程打照面的蒲甘士兵早已命丧她的剑下。 “如此便好办了,”季秋儿当机立断道,“我来假扮你,将军,威慑蒲甘军需要迎程程,谁是迎程程并不重要。” 向浩蓝眼睛一亮:“对!这是个好办法!” 迎程程和步盛都蹙起了眉头。 “可是……” “单子寅的命也是命!他飞奔而来,救下了我,还可以救下整个丰县,将军!”季秋儿生生哀切,“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这句话深深触动了在场所有人。 迎程程更是振动得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就被迎上来的步盛托住了手肘:“去吧,子寅不能死,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他来办。” 迎程程侧头看着步盛,喉头堵着千万句话说不出口。 “去吧,子寅不能死,”向浩蓝重复了一遍,然后接着说,“我会随时跟在季姑娘身侧,只要我活着,绝不会让她因此受到任何伤害!” 向浩蓝的战场经验比迎程程只多不少,若是他都活不下去,迎程程亲自去,也就是这个结果。 可季秋儿毕竟无辜…… 季秋儿上前一步,抓住迎程程的手,言辞恳切地劝说道:“将军,虽然我不曾有幸投在您麾下,但保家卫国,人人有责,我也是大楚的子民,我也有权力为她出力!” 这句话最终打动了迎程程。 她快速摘下头盔,交到季秋儿手中:“一切就拜托你了!” 言罢她飞速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再犹豫一刻,她恐怕就再也下定不了决心离开了。 能将她离开战场的危机降到最低的情况下,谁不想保住单子寅的命? 迎程程一路风驰电掣地策马奔向单子寅所在驿站时,心里也在忐忑着,万一她赶不到怎么办? 万一她赶到了也没办法唤起单子寅的求生意志怎么办? 万一单子寅就是退不了烧怎么办? 万一…… 她不敢再继续想更可怕的“万一”。 跑死了一匹战马,迎程程终于在黄昏前赶到了驿站。 颜悦已经守在门口等她,见到迎程程之后,眼泪都出来了,她带着哭腔说:“程姐姐你可算是来了……” ------------ 第二百五十章 同病相怜 第二百五十章同病相怜 单子寅的情况比迎程程想象中更严重。 大夫说:“这位大人身子一向虚弱,应该是先天不足所致,好在这些年一直将养的还算不错,本不该如此才是……” 迎程程着急地问:“那为何会忽然这样严重?” “主要还是大人自身求生意志太弱了,药都灌不下去。” 大夫很是为难。 这次迎程程离开西南赶过来,已经算是特例,步盛和谢太君都是同意的,甚至谢太君为了让她更无后顾之忧,又亲自披挂上阵了。 大战在即,军医必定是不能离开的。 因此常太医在迎程程临行之前,特意交给她一个小瓷瓶:“公子若是不好,无论如何想法子让他将这个服下。” 迎程程很挣扎,战场上需要用到药的地方多了去了,为了单子寅一个人…… 然后常太医就说:“将军放心,这并非名贵药材,是糖。” 糖? 常太医苦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公子自幼丧母,他对夫人唯一的印象便是那一口甜,近日快到夫人冥诞,往年这时候他都是要病一场的。” 心病原来在这儿。 迎程程这才接过那个小瓷瓶。 但战时的西南,糖和药材同样珍贵,迎程程接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坦率地承认,她的确有私心了。 她看到颜悦之后,第一反应便是说:“我来了,我紧赶慢赶还是来了,颜悦,我比不上单老将军那样无私,我不能眼看着单子寅去死。” 大家都是凡夫俗子,不必非要拿圣人的标准去要求自己。 更何况谁也不是单廷昉,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后悔呢? 单子寅高烧不退,还一直说胡话,迎程程到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他身上衣物全都脱了,亲自去用冷帕子给他擦身。 这时候单子寅仿佛恢复一点点神志,居然叫对了一次:“程程……” 迎程程精神一振:“你好些了吗?认识我了吗?” 很可惜单子寅紧接着又开始喊娘了。 无论到多大年纪,一旦生病,最想的还是娘。 迎程程自己就是个没娘的孩子,也记不清生病的时候会不会这样思念母亲了,她也爬上床头,把单子寅搂进怀里:“乖孩子,你可得快些好起来……” 单子寅的病情并没有因为迎程程赶到就立即好转,而是变得时好时坏,大夫十分忧虑:“若是烧一直降不下来,情况就太不妙了。” 主要是容易烧坏脑子。 最后没办法了,迎程程只能用温水将常太医给她的糖化开,喂单子寅喝下。 她用一根芦苇管喂单子寅去喝,还好单子寅比较配合。 喝完糖水之后,再哄他喝药就没这么难了。 等他喝完药,当天夜里烧就退下来。 单子寅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绵长的梦,梦里回到了小时候,娘还在,哄他喝下药,入嘴却是甜的。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迎程程趴在床边,应该是累极了,已经睡着。 她怎么会赶过来? 单子寅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大概是自己病得太重,大家没办法了这才把她又给叫了回来。 也好。 她一身的伤,即便是照顾他,也比在战场上轻松一些。 只不过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清醒状态下是绝不能说出口的。 单子寅以前很痛恨单廷昉,凭什么国就得大过家,近在咫尺的哭声都听不到,怎么就能听到天下苍生的哭声呢? 当英雄需要牺牲太多了,而且天下苍生的英雄,就必定会辜负家人。 单子寅轻轻抚摸着迎程程的头。 迎程程本来就睡得很浅,这下立刻惊醒。 “你醒啦?” 她很高兴地伸手去摸了摸单子寅的额头,然后明显松了口气:“终于不烧了。” 单子寅有些懊恼:“是不是耽误你的事了?” “是,”迎程程丝毫不遮掩地点点头,“但我的事有人顶上了,你这边,我不来,你可能就死了。” 她竟然还盯着单子寅的眼睛问:“我对你这样重要吗?” 单子寅本来是想以退为进,没想到迎程程非但不走寻常路,还反过来将了他一军。 单子寅立即闭上眼,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我有些难受……” 逃避虽然可耻,但非常有用。 迎程程也不知是相信了,还是不打算戳穿而已,她起身去倒了杯水,扶单子寅坐起来:“慢点儿喝。” 单子寅偷偷瞄了她一眼,看迎程程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从在西南军中听说单子寅重伤之后又重病开始,迎程程心里就有一股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始蠢蠢欲动。 然而她的身份注定了,再蠢蠢欲动也不能乱动,迎程程只好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一路快累死战马,如同一只凶猛的困兽。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到这里见到单子寅之后,迎程程的反应却比她想象得还要狼狈些,她看到单子寅面无血色地躺在那里,仿佛死了一样…… 迎程程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感觉翻涌的气血快要破嗓而出了。 单子寅不会知道迎程程是怎样自己泡进冷水中之后,又上榻去搂着他降温的。 迎程程照镜子时都忍不住伸手抚摸摸自己隐约开始发青的脸。 她冻了一宿,又好几日没休息好,因此反应无可避免地有些迟钝。 单子寅伸手过去摸她的脸,她也没有顾得上躲,就这样被他摸了个正着。 他们现在已经和离了,并不是可以随时做这样的动作的关系。 但他们也早已不是可以同床共枕的关系了,也并没有耽误他们睡在一起。 迎程程先前没躲,此刻更是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干巴巴地开口问道道:“摸什么呢?” 单子寅一言不发地顺着迎程程的眉骨一路下滑,最后捏住了她的下巴,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你怎么比我一个病人都瘦……” 他往里让了让,将方才捂暖了的地方腾出来,朝迎程程拍了拍。 迎程程只犹豫了片刻,便脱鞋爬了上去。 一上床榻,暖意便扑面而来,迎程程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这才回答单子寅:“我也一身都是伤,都是伤号,我凭什么就不能瘦?” ------------ 第二百五十一章 终生相许 第二百五十一章终生相许 单子寅有好一会儿没有吭声。 他身体还很虚弱,刚才没准儿的短暂地清醒了一下,现在又睡过去了? 迎程程侧躺看过去。 但单子寅并没有睡着,他也正安静地看着迎程程。 毕竟夫妻一场,他们之前又斗过那么长时间,迎程程对他也算是相当了解了,单子寅这个神情明显是有话要说。 还很可能是说教。 迎程程挑眉:“你想说什么?” 单子寅很珍惜此刻这样跟她并肩躺在一张床榻上,能够心平气和说说话的机会。 屋子里的烛光闪烁了一下。 单子寅在这时候开口:“征南将军在边关同蒲甘打仗也并非一日两日了,时至今日应当已经学会一个道理——没有哪场仗是靠单打独斗赢的。” 这句话只是个引子。 他还在继续:“人也同样如此,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的胳膊经过长年累月练功,已经习惯性脱臼,但它也是你身体的一个部分,如今因西南战时又接连伤筋动骨,使肺腑震荡,五脏不安……” “若我们的计划成功,西南之乱很快就要平息了。”迎程程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不可能。” 单子寅:“就连我和儿子,也无法动摇你镇守西南的决心,坚决不肯回京对吗?” 大树 迎程程脸上没什么异色,点头道:“各人有各人的战场,京中宅院中斗来斗去,并非我擅长,我的天地在西南战场。” 单子寅“唔”了一声,又是好一会没吭声。 迎程程自幼生长在过去的迎府那样的环境中,她母亲就是命丧于内院宅斗,为了抢回家业,都已经要耗费那么多心力。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她的战场不在宅院之中。 可单子寅的战场却就在宅院之中。 赵乾不会真的允许他入朝为官,那会是很大的后患。 只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除了单子寅之外,还有许多人需要辨别、考验之后,才堪大用。 所以单子寅还要兼顾着处理一些朝廷上的事,但他并没有名分。 唯一能倚仗的,也不过是陛下的看重而已。 他最终的归宿,还是回到程府,和迎家、程家的旁系,以及这些年来通过联姻的许许多多姻亲们去斗。 单子寅以前总觉得,人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满心都是理想与抱负,是不会思考“老弱病残”的未来的。 可未来却势必会朝这个走向发展。 人还年轻,没有受过伤的时候,旁人说一句“保重身体”,都要觉得是毫无意义的叮嘱,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不会往心里去,更不会当回事。 有太多东西排在身体健康前头了。 忠义、责任,或许还有名声。 单子寅自觉并不能免俗。 他都无法免俗,这世上还有谁能? 迎程程能。 你不能说在她心中,单子寅不重要,程牧不重要。 都很重要。 但再如何重要,也重要不过她向往的自由。 她为自己设定好的归宿就是埋骨边疆、死于山河。 这个设定甚至并不为名利,也不单纯只是为了忠孝。 迎程程是个剑走偏锋的人,她觉得昏君不足以效忠时,会很利落地改投门庭。 当新任帝王再次昏庸时,她也可以再次改投门庭。 因此赵乾的担忧是对的。 迎程程的忠义,针对的是整个天下,并不为单独的某一个人,不管是君还是民。 单廷昉用数十年的青春和最后一条命,全了单家满门忠烈的名声。 但那又怎样? 到头来还不是妻离子散? 他护卫了那么多年的西南,在他死后依旧还在犯我边境。 单子寅平日最是巧舌如簧,很难蛊惑人心,但今日迎程程等来等去,都没等到他开口相劝。 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不善言辞、笨嘴拙舌、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的样子。 就在迎程程心上心下的时候,单子寅忽然开口了:“给我一点时间。”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迎程程没听懂:“你说什么?” “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们一家四口分别只是暂时的,”单子寅快速说道,“陛下如今也不会容我们一家团聚。” 他因伤病被迫休息了几日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这几日我好了,陪同颜悦回京,很快立后一事便会提上日程。” 迎程程根本不明白话题是如何一下子跳转到立后上来的。 单子寅还在继续:“中宫之位花落谁家,就能基本确立往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哪个家族会被陛下重用……” 既然册封了皇后,那么大封六宫就是迟早的事。 当初赵堃因为手中并无军权,需要靠文官支持,坚持了那么多年,最后也还是要广丰六宫。 如今赵乾虽然是马背上打江山出身,但当了皇帝之后,所有事就不一样了。 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需要去维护。 而裙带关系是所有关系中,最好用的一种了。 赵乾是不可能看着任何世家大族一家独大的。 哪怕是皇后家族。 所以需要有更多宠妃的母家来达到微妙的平衡。 底下斗得越厉害,君权就越至高无上。 所以在短时间内,单子寅必须留在京城中,但等赵乾的君王势力逐渐控制整个京城之后…… 有些人可能就会开始变得碍眼起来。 到那时候,还等着他来亲自动手,就未免太不识时务了些。 单子寅拉起迎程程的手:“你尽管回西南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你我以五年为期,我必定会去西南找你。” 迎程程原本都没想过还会有这种可能,猛地听他这样一说,下意识就又抬起了手,去摸他的额头。 “你不是还在烧吧?” 单子寅低低地叹道:“回回同你说些真心话,你都要当做玩笑。” 他将迎程程的手拉下来,放在了自己心口处:“上一回成亲,你不情我不愿,充满了各种算计,等一切结束,我一定再风风光光娶你一次!” 他豪情壮志地说完,又及时改口:“嫁你一次自然也可。” “再成亲一次,你还肯入赘?” 他低笑一声:“西南将军高门,自然不算辱没。” ------------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临时起意 第二百五十二章临时起意 赵乾已经有三夜没有休息好了。 单子寅的病情不管距离京城还是距离西南军营,都有一定时间的滞后。 而现在赵乾唯一能够快速收到的,只有来自西南边境的战事情况。 步盛很仔细地把者所有事情都向赵乾交代清楚了,包括迎程程因为单子寅病重,赶过去了的情况。 其实不必步盛再三强调,迎程程在亲自带队上战场和去见单子寅之间非常犹豫,是众人一再相劝,她才去的。 赵乾心里很清楚,若是单子寅在公事和家事之间,还会有一丝偏向家事的话,迎程程是绝对会偏向公事的。 除非单子寅是真的病得很重,迎程程很可能是抱着见单子寅最后一面的心情从西南军营出发的。 这让赵乾实在是夜不能寐。 他给派去接颜悦的暗卫连着去了三封密信,但过了好几日,还没有接到暗卫的回信。 单子寅的确是先天不足,他的身体情况赵乾是最清楚的,在他们儿时,单子寅还曾想过要努力学功夫,也跟着去单家军里,一边为国效力,一边质问他那个狠心的爹,你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儿子吗? 只可惜所有计划都卡在了第一步。 他在第一天练蹲马步的时候就直接晕过去了。 大树 天还没到最炎热的时候,宫里当时都还没开始进冰块,照理说不应该会热得晕过去。 可单子寅真的就这样晕过去了,而且身上暑热之气连续多日不散,还出现了惊厥的情况。 赵乾当年还是宫里最受宠爱的小皇子,他还特意去问过父皇才到将军府探望单子寅的。 单子寅那日恰好醒来了,苦苦撑在床头,还要下来给赵乾行礼。 赵乾当然没有让他下床,连忙制止之后,还坐到他病床边去,好奇地问:“你身子不好,好好读书便是了,做什么非要去练武?” 他问话的时候,还拿了杯水,试图喂病号。 赵乾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喂给他,单子寅如何当得起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小皇子喂他水? 于是单子寅本能地抬手去接,他晕倒的时候摔伤了额头,这动作不知又牵动了哪处伤口,整个人疼得浑身一颤。 “好了好了,”赵乾把他的手按下去,“你本就是我的伴读,这时候还讲什么虚礼,你少操些心,歇一歇吧。” 单子寅:“……” 他慢慢靠回床头去,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 那时候单子寅最后是怎么说的来着? 赵乾放下了一本折子,眯起眼睛慢慢回忆。 对了,当时单子寅说:“君臣之礼不可废,将来殿下登基,必定有许多事需要臣辅佐,若只是读书,如何替殿下驱逐外敌?” 一转眼十多年过去,虽然在父皇薨逝的时候,发生了一系列意外,赵乾并没能第一时间登基,反倒被赶去了边关,吹了那么多年的黄沙。 单子寅倒是如他当年所说,虽然还是身体不太好,却也在赵乾被迫戍边的那么多年里,很好的完成了在京中埋伏,最终帮他登上了皇位。 即便不在他执政期间,单子寅依然拖着他那个瘦弱的身子,亲赴了战场。 可赵乾才刚登基没多久,单子寅正满京城替他办差,虽说也有些私心,但并未因私废公,这次虽说也是想要去西南那边,看是否有机会见到迎程程,但主要原因还是为了去处理丰县之事。 在单子寅病重之前,赵乾才刚接到他对于丰县之事目前最新情况的奏折。 范良平从丰县带出来得太轻松,所以单子寅怀疑一路上会不太平,还详细讲了如何赶路安排,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到驿站,最大限度保证颜悦的安全。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赵乾收到那封折子的当天,就有杀手嚣张的当街将范良平给灭了口。 看来范良平敢在丰县如此胆大妄为,还有别的牵扯。 “陛下,您都三天夜里没好好歇息了,”刘胜有些忧心,“今夜还要处理国事吗?” 若是有皇后或者嫔妃,还能请来劝劝,可如今后宫空悬,能请来劝陛下歇息的娘娘都没有。 刘胜小心翼翼地看着赵乾的脸色,见他没反应,就知道他又陷入了过去的思绪中,暗自叹了口气后,只能再次开口劝谏。 “陛下,夜已经深了,您还未用晚膳呢……” 赵乾回过神来,放下折子起身道:“更衣,朕要出宫。” 刘胜吃了一惊:“这个时辰了,陛下要出宫?” “你随朕悄悄出宫一趟,别惊动任何人。” 刘胜汗都出来了,他追着赵乾小跑了两步:“陛下!出宫事关重大,总要带几名护卫……” 赵乾轻笑了一声:“刘胜,你是不是忘了朕登基之前在边关吹了那么多年黄沙?真当朕是风一吹就会倒的那种皇帝?” 刘胜不敢小看他,却也不敢对他出宫一事慢待,万一…… 不,现在整个大楚已经经不起任何万一了。 刘胜替赵乾更衣之后,悄悄在自己的靴子里藏了把匕首。 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让赵乾发现了。 他又笑了一声:“你从前在赵堃身边,也有这样机警?” 刘胜干笑了一声:“陛下说笑了,大楚自建国以来,从未有过陛下这样文武双全的帝王,出宫一次那是如何阵仗?自然无须奴婢如此谨慎。” 赵乾对他这句吹捧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笑了一声:“去皇嫂的别院,阵仗太大了可不行。” 刘胜心里又是一惊,赵乾竟然是打算去谢清的别院? 自从他登基至今,一直不肯松口封后、纳妃,却要在这样一个深夜去谢清的别院? “你如今脸上的神情,仿佛朕是一个不顾礼义廉耻的昏君,”赵乾见到刘胜的表情,自己也觉得好笑,“放心吧,你担心的那些事,不可能会发生。” 刘胜有些尴尬,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时,赵乾已经伸手打断:“先通知你干儿子一声,让皇嫂做些准备,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 第二百五十三章 深夜拜访 第二百五十三章深夜拜访 谢清这两天照顾程牧有些疲惫,程牧一直很乖巧,因为知道自己同别的孩子不大一样,他的娘亲没有在他身边,所以对写清和颜悦这两个姑姑都很亲近,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单子寅在的时候。 颜悦一直很担心\b程牧会因为没有娘亲陪在身边,单子寅又没太多时间照顾孩子,会让他被欺负。 因此颜悦告诉程牧:“牧儿,男子长了一双手,是为了挥拳出去揍人的,不是为了抱拳的,懂不懂?” 让谢清知道了之后,很是教训了颜悦一番。 “好好的孩子都让你教坏了!” 颜悦还不服气,噘着嘴同谢清争辩:“我才没有教坏他呢!与其被人揍得让我们请大夫,不如揍旁人让我们请大夫!” 给对方治伤,总比让孩子受一身伤躺着被人抬回来的好。 这件事后来单子寅竟然也很赞同,他们二人教孩子的方法让谢清十分头痛。 好在程牧这孩子虽然小小年纪,却很有自己的见解,他话都说不大清楚的时候就会明确表达自己的观念和看法。 针对这件事,程牧自己的想法是:“爹,小姑姑,只会挥拳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呀,要是下次我落单了,他们来报复怎么办呢?” 他竟然连落单和报复都知道,真是孺子可教。 大树 谢清很欣慰,不过转头她就听见小家伙在同他爹咬耳朵:“爹爹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人揍我的,但我们这样说大姑姑会不高兴的呀。” 原来那番话是故意说给谢清听,来哄她开心的。 这孩子真是…… 可就是这样一个懂事又聪慧的孩子,也毕竟还是个孩子。 单子寅刚走,他就大病了一场,如今又听闻单子寅在外边病了,小家伙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叹气。 小程牧还知道担心谢清会在担心单子寅的情况下,还要分心来担心他,夜不能寐也藏着不肯说。 到最后椿芽来告诉谢清的时候,谢清真是也只能叹气了。 她将小程牧叫过来,仔细安慰了一番。 谢清很了解单子寅,若非真的病倒,他绝不可能允许底下人往宫里传他病了的消息。 人在外头病这么重,身边也没个体己人能照顾,谢清心里很是着急。 就在这时候,刘茂过来禀告她:“夫人,陛下今夜要来咱们别院。” 赵乾要来? 谢清心里一惊,脸色都变了:“可是传回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单子寅从小身体就不大好,而且真的是不好,谢清亲自照顾了他那么多年,对单子寅的身体情况一度是非常担忧的。 这个担忧在此时此刻达到了巅峰。 好在刘茂立刻摇头:“夫人放心,干爹说陛下只是想来同您说说话。” 虽说是微服私访,但毕竟是陛下亲至,谢清让刘茂去做了一切准备,甚至还亲自换了朝服,来接驾。 等到赵乾到的时候,谢清还行了大礼。 赵乾亲自将谢清扶起来:“皇嫂何必行如此大礼。” “君臣之礼不可废。” 谢清也没多寒暄,等赵乾刚落座,她便急急问道:“陛下,可有子寅的消息?” “皇嫂放心,征南将军已经赶过去……” 谢清一听到这句话,脸色就能难看了,她捏着的那个茶盏都差点翻了。 她立即将茶盏放下,请罪道:“臣妾失仪……” “皇嫂不必担心,征南将军赶过去,并非去见子寅最后一面,而是唤起他的求生意志,”赵乾担心谢清误会,一鼓作气直接说完,“如今子寅已无大碍了。” 单子寅无大碍,其实赵乾还没收到消息,可他已经收到了西南军营的急报—— 西南军大胜,将蒲甘彻底打服,已经开始和谈,迎程程已经赶回军营,由她主导此次和谈。 迎程程会这么快赶回去,就证明单子寅要么是已经病逝,要么就应该是已经没有大碍了。 从迎程程抵达军营之后立刻就能投入到和谈中去,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 “子寅一定明白京中尽是会担心他之人,但凡好些,必定会立即书信来报平安,只是山高路远,总归要些时日。” 谢清松了口气。 她重新抬起头去看向赵乾:“陛下,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 当时她手刃赵堃,来表示自己忠心时,赵乾也曾问过她想要什么。 但那时候谢清是挟大恩图小报,今日她却主动想要提要求…… 赵乾叹了口气:“迎程程的广阔天地在西南,朕不会召她回来,她自己也不会愿意回来。” 以迎程程从谢太君手里接受娘子军,并且在赵乾手里开始成为正规军的战绩,她必定未来可期。 征南将军是她的起点,绝非终点。 谢清摇了摇头:“臣妾所求并非为此。” 赵乾手里拿了个香囊,一直拿在手里掂着,他抬了抬眼皮,看向谢清的时候,让人看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子寅是臣妾一手带大的,他与陛下的情分,臣妾是最清楚的,”谢清道,“他曾有的豪情壮志,和答应陛下的事,都已经做到了。” 赵乾一字一句道:“但这远远不够!” “臣妾当然明白,现如今的大楚百废待兴,陛下手中无人可用,朝中众臣各怀鬼胎,能否重用,还有待陛下甄别。” “皇嫂既然清楚,就该明白,朕不可能放走子寅。” “陛下即便现在要赶他走,子寅也不会走,他心中未必有苍生天下,但有陛下。” 这番话说得真是令人感动。 赵乾心中也的确感动,但大楚陛下这种时候是不可能也不应该有感动这种情绪的。 好在谢清对赵乾并没有这方面的期待,她继续往下说:“因此臣妾只是想替他求一个陛下的恩典。” “皇嫂但说无妨。” 你自然可以但说无妨,但我未必会答应。 谢清看着赵乾的眼睛:“若是有朝一日,河清海晏,大楚国泰民安,有更年轻更有力的众臣辅佐陛下,那时子寅若想隐退,求陛下成全。”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暗涛汹涌 第二百五十四章暗涛汹涌 单子寅回京当天,宫里才收到他报平安的信。 赵乾亲自迎到殿外来,不等单子寅跪下,就亲手将他扶起来。 “子寅这次当真是辛苦了。” 他从小就爱说“当真”二字,小时候单子寅还笑话过他,只不过如今物是人非,他们二人也再不是能随意调侃的关系了。 “陛下言重了,这次不过是正常履职,而且陛下心中还想成全臣的私心,”单子寅平静道,“托陛下的福,臣这次与程程见了一面。” 这件事赵乾已经知道了,但他知道,和单子寅亲自感谢,是两码事。 他笑起来:“只要你们夫妇二人莫怪朕拆散你们便好。” “我与程程有各自的使命,有各自要做的事,正因陛下是明君,我们才有发挥自己长处的这天。” 也是终究到了从小一同长大的情分,也得说这些客套话的时候。 赵乾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还是一副笑模样:“有你们不止是朕的福气,更是天下苍生的福气啊。” 这样的寒暄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在于,从前对赵堃正是需要这样的客套和距离感,陌生则是…… 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出现在我们身上。 大树 单子寅一路奔波,加之身体还没恢复好,强撑着先来宫里请安,赵乾便体恤地说:“快些回将军府去歇着罢。” 他从头到尾都称呼单子寅和迎程程为夫妇二人,但又丝毫不提赐婚一事,单子寅知道还不到时候,便也就告退出宫了。 单子寅能出宫,颜悦却不能。 赵乾在宫里给她特意安排了一座宫殿,对她说道:“宫里就是你的娘家,朕没有公主,你这个郡主便是最尊贵的女子。” 这样的安排并不能让颜悦高兴起来,她苦着脸说:“小舅舅,我想去看看爹娘还有谢夫人。” “不急在一时,”赵乾挑眉,“谁都想,就是不想小舅舅?” “想的!若不是为了小舅舅的终身幸福,我何苦京城和西南到处跑啊!” 当天夜里,赵乾让颜悦把她去西南之后的见闻,还有这一路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颜悦讲故事时绘声绘色,小单芯都听入了迷。 赵乾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头,轻声问道:“告诉皇伯伯,你姑姑说的是真的吗?” 颜悦撅起嘴:“小舅舅,芯儿管我叫姑姑,怎么能管您叫皇伯伯呢?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各论各的,你与单子寅是义兄妹,芯儿管你叫姑姑是对的,”赵乾问道,“朕与单子寅自幼一同长大,他还曾是朕的伴读,朕虚长几岁,不是芯儿的皇伯伯是什么?” 颜悦心想好好好,这么论是吧,那单芯的亲爹还是你亲大哥呢,这样轮起来她哪儿是管您叫皇伯伯啊,她该叫皇叔叔才是! 但这些话她是无论如何不敢说出来的。 小单芯打了个哈欠,捏着赵乾的手指头问:“皇伯伯,芯儿什么时候能回家呀?我爹爹呢?” 单子寅早已出宫回将军府里去了,他出宫的时候提也没提单芯这次回京该住在哪儿,并不是因为非他所出所以不上心,而是以他对赵乾的了解,想也知道单芯不可能出宫去住。 “同你小姑姑一起住在宫里不好吗?皇伯伯疼你,”赵乾摸了摸单芯的小脸儿,“你爹爹身子还未痊愈,你若是回去,他必定还要费心思照料你。” 小单芯又打了个哈欠:“爹爹说等回了京,有皇伯伯在,他的伤就一定会没事哒。” 赵乾一愣,颜悦察言观色,立即将孩子从他手里接了回去。 “小舅舅,您为了等我们肯定没休息好,今日总算能好好歇歇,您是没瞧见,刘公公朝我使眼色都快成对子眼儿啦。” 刘胜尴尬地笑:“郡主这是说哪里话……” 赵乾朗声大笑起来:“好好好,你们能平安归京,朕就安心了,的确是能好好睡一觉了。” 他起身往外走:“朕走了,你们也能早些歇息,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了。” “是很辛苦,”颜悦抱着孩子往外送,“我都瘦了!小舅舅明日传膳,记得赏我一道佛跳墙!” 赵乾回了乾清宫之后,当真吩咐刘胜:“明日记得给怡昌郡主准备佛跳墙。” “遵旨,奴婢这便去吩咐御膳房。” 等他走出去一段,赵乾又喊了一声:“慢着。” 刘胜恭恭敬敬地回到赵乾面前来:“陛下还有何吩咐?” “佛跳墙叫他们准备两份,另外一份送去将军府,告诉单子寅,他若是想女儿,随时入宫来便是,刚好也能让太医再给他把把脉。” “是。” 虽然赵乾没有再继续开口,但刘胜知道,他应该还有话没说完,因此答完之后还站在原地没动。 “你啊,真是个人精。”过了好半天,赵乾才感叹了一句。 “奴婢不敢。”刘胜只是一味垂首站在他面前,态度十分恭敬。 “朕让单芯留在宫里,是不是有些残忍?” “这是陛下的恩宠,并非谁人都有资格领受,”刘胜淡定从容地回答,“只是单大人一双儿女,已经好些日子不曾兄妹团聚……”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看向赵乾:“若是陛下明日能召小公子入宫来与小小姐相见,那他们必定会更加高兴。” “朕记得子寅出京这些日子,牧儿一直住在皇嫂的别院?” “是。” “也好,”赵乾最终松了口,“明日便请皇嫂辛苦,带着牧儿一同入宫来,见见芯儿罢。” “奴婢领命。” 刘胜拿着拂尘,恭敬地退出宫殿,直到站在宫门口时,才长舒一口气,仰头看向半空中的弯月。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赵堃人虽然不在了,但他的血脉还在。 谢清费尽心思,才终于保住了她和赵堃的女儿,如今虽然母女不能相认,但到底能让她亲眼看着女儿。 这就够了。 赵乾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一定会善待小单芯。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不该再贪心了。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兄妹相见 第二百五十五章兄妹相见 第二天一大早,单子寅入宫时,便带来了程牧。 小程牧进宫的次数不多,按照单子寅和谢清先前教他的礼仪,恭恭敬敬地给赵乾磕了头。 “牧儿过来,”赵乾朝他招了招手,“让朕好好看看你。” 小程牧先看了看单子寅的脸色,见单子寅点头了,才起身上前几步。 但也只是上前几步,很快就停了下来。 赵乾像是励志要将自己打造成平易近人的仁君形象,将他又拉近了些,然后抱了起来。 他掂了掂小程牧,很满意地点点头:“比你姐姐还重一些,长得不错。” 小程牧好奇问道:“陛下,姐姐长什么样子?” “你姐姐就住在宫中,一会儿朕带你去见她。” 小程牧恭恭敬敬道:“多谢陛下。” 他眉宇间很像迎程程,但举手投足全是单子寅的神态和性情。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朕都有些恍惚了,”赵乾笑道,“若非他长得像他母亲,朕都要觉得是在看到年幼时的你了,子寅。” 单子寅也笑起来:“臣倒是觉得自己在重新养大一遍程程,这孩子身子骨像他母亲,比臣出息,将来长大若有造化,还能替陛下镇守西南。” “朕听闻,你替牧儿找了个出家人教功夫?” 大树 “并非臣找来的,小林师父乃是程程幼时相识的师父,尤擅因材施教,他来教牧儿,臣也放心。” “好一个因材施教,”赵乾问道,“牧儿擅书画还是更擅拳脚?” “犬子集合我与他母亲二人所长,却又都只是个半吊子,能识得几个字,打得几拳,但皆不算精进。” 赵乾点头:“那就是都还不错,牧儿还小,将来无可限量,整个大楚将来都是他们这一辈人的,你可要好生培养。” 单子寅笑道:“那也得陛下早日封后生下小皇子,犬子才好入宫伴读,如同陛下与臣当年那样。” “好好好,他们那些大人,自己劝不动,便让你来?” 单子寅才不承认:“陛下的婚事,是国事也是家事,国事从来用不着臣来操心,这家事上……” “家事上你倒的确有这个立场来劝劝朕,”赵乾接话道,“朕若是能与你做亲家,倒是也不错。” 程牧这小子,被你们教得这样好,长得又标志清秀,到时候给朕当女婿倒是也不错。 单子寅只当是玩笑话:“陛下是不知道,牧儿看着乖巧,淘气起来也是真淘气,可他实在是太会长了,这张脸全然就是他娘的缩小版,叫臣想打也不忍心动手。” “这若是他娘亲自管教,岂不是从小就会身上带伤?” “这小子惯会撒娇,在他娘面前,肯定会装得一点也不皮……” 程牧一咕噜从赵乾身上溜下来,提溜着大眼睛问道:“陛下,牧儿何时能去见姐姐?” 他才不管大人们是怎样说他的呢,就要见姐姐! 小单芯在宫里倒是比在路上睡得踏实,早起的时候,还是颜悦用咸粥将她生生“香醒”的。 赵乾带着单子寅父子俩过来的时候,颜悦还在给单芯喂粥。 小单芯吃得全神贯注的,颜悦起身给赵乾行礼的时候,她才被迫下了餐桌。 “给陛下请安!” 小单芯一眼看到了单子寅,眼睛一亮,整个人扑上去:“爹爹!” 这女儿……的确是比儿子香啊。 单子寅新软软地将女儿抱起来,正父女情深时,感觉到腿上一阵酥麻。 低头一看,腿上还挂着个儿子。 小单芯顺着单子寅的眼神看下去。 咦?是弟弟。 程牧撅起嘴:“爹爹抱姐姐,不抱我!” “你都多大了,小小男子汉了哎!”颜悦朝他伸开双臂,“要不小姑姑抱你?” “不要!”程牧扭啊扭的,缠着单子寅,“就要爹爹抱!” 一手抱一个,对于单子寅的体质,以及他才受了伤还没痊愈的身体来说,都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 单子寅有点犹豫。 不论是重男轻女,还是重女轻男,在正常的家庭中,都是不太好的一种氛围。 单子寅本身对孩子的要求并不是很高,只求他们平安健康快乐也就罢了。 但他真的抱不起来两个。 放下只见过短短两面的女儿不大合适。 不抱自幼养在身边的儿子也不大合适。 最后是赵乾出面解救了他。 “都来朕这里,”他先抱起了小程牧,而后从单子寅怀中单手接过去单芯,“你们爹爹身子还没痊愈呢,他可抱不起两个。” 单芯好像挺喜欢赵乾的,搂着他的脖子抿嘴笑。 她抿嘴笑起来的样子竟然和赵乾还有点儿像。 颜悦心里一突突,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小舅舅这么爱孩子,不如早些给我找个小舅母,生个小弟弟、小妹妹的,多好啊。” 单子寅跟着附和一句:“陛下看起来,的确是个好父亲,必定比臣还惯孩子。” 赵乾是从小得到过父亲全心全意的爱的,也见识过没有得到父亲疼爱的两个极端—— 赵堃完全长成了一个变态,他就喜欢抢别人东西,不管自己是不是真喜欢,是不是真想要,只要是别人的,他就想抢。 单子寅倒是……他找了个跟他爹差不多的媳妇儿。 赵乾沉默的这会儿,两个小孩在他怀里彼此对视。 平心而论,他们长得不太像。 而且单芯本身比程牧要早出生几个月,但她看上去却并没有程牧那么结实。 小姑娘黑瘦黑瘦的,小男孩却白白胖胖。 赵乾又掂了掂怀里两个孩子:“芯儿在边关可是吃了许多苦头?” “没有啊,陛下,我娘对我可好了!”单芯笑嘻嘻地回答,“边关的黄沙能洗脸呢,我娘说,我们在那儿挡着,京城的陛下,还有爹爹、弟弟,就不会被吹到啦。” 真是感人。 但程牧并不买账:“娘亲为何不带牧儿一起去?” 单芯安慰他:“你要陪着爹爹呀。” 程牧扭头看了一眼单子寅,大约是实在觉得他可怜,这才勉强撇着嘴道:“好的吧。” “臭小子,”单子寅嗔怒笑道,“陪我待在京城里,还辱没了你不成?” ------------ 第二百五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赐婚 第二百五十六章突如其来的赐婚 自从单子寅回京之后,谢清就像没了消息一样。 因为颜悦住在宫里,进出不是太方便,她便趁吃饭的机会偷偷问了一句:“谢夫人呢?” 她不太方便直接叫长姐,再叫娘娘也不太合适,想来想去只能和大家一样,称呼谢清为“谢夫人”了。 “长姐最近几日有些不大舒服,已经同陛下说过了,请了太医去看,没什么大问题,正喝着药。” 这件事单子寅还是从赵乾那里听来的,当即就要出宫去探望,结果自然是被赵乾叫住了。 “她是担心朕不愿让她和芯儿相见,或者也是……”赵乾品味了一下,才说道,“或者也是近乡情怯。” 要说心中不惦记、不想念,绝对是假的,但若是只能见一面,从此以后又得陷入日复一日的思念当众,那见了又能如何呢? 徒增伤感罢了。 谢清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子,从还未出阁起,便坚持要照顾单子寅,那时便没少听闲话。 后来到了议婚事的年纪,又被老皇帝赐婚给了赵乾,可她偏偏要嫁给赵堃,还扶他当了皇帝。 当初的事,有多少主意是谢清替赵堃想出来的,赵乾不想去深究,终究成王败寇,不论是当年,亦或是先在。 大树 为了让她与赵堃的女儿能有一个好去处,不惜连赵堃本人都骗进去,权当孩子死了,这世间再无小公主。 当公主也没什么好的,能否长大成人都不一定,就算能顺利长大到成婚年岁,也多半要被送出去和亲。 若是她父皇在,想必舍不得。 可她父皇现在不在了,赵乾将来一定会有他自己的女儿,若是有朝一日要择一公主远嫁和亲,他难道会舍亲女,保侄女儿? 谢清从不赌人性。 既然已经为女儿寻了个好去处,那么也就不必再跟她有过多牵扯了,这样对她们都好。 可理智与现实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谢清这次是真的病了,太医看过之后,回来也只能对赵乾说:“谢夫人这是心病,微臣的药治标不治本呐。” 赵乾这才对单子寅说道:“你去替朕看看她。” 本来要说起,单子寅好不容易回来,还是大病初愈,又舟车劳顿,谢清肯定是要上门去将军府探望他的,但她这次罕见的没有。 单子寅迟疑了一下:“陛下,臣回京当日便去了别院想要拜访,但长姐却避而不见。” 这在他们之间,几乎是不太可能会发生的事。 因此单子寅有些犹豫:“陛下,长姐若是不愿见我……” 这件事倒是让赵乾有些意外:“皇嫂竟连你也不见?” “臣猜测也许是担心芯儿也会同去。” 近乡情怯,的确如此。 就在单子寅还在犯嘀咕,到底该怎么来跟赵乾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赵乾忽然对一旁的刘胜吩咐了一句:“召皇嫂入宫。” 这次不止单子寅,就连刘胜也愣住了。 “陛下……”刘胜含蓄地询问赵乾召见的理由,“若是夫人问起,奴婢不止该如何作答……” 若是旁人奉旨入宫,必定不敢询问缘由,但赵乾、谢清和刘胜三人之间的关系太过于微妙。 谢清一定会问。 刘胜必须要答。 赵乾笑了笑,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十分惊诧的理由:“就说朕请她入宫商议子寅婚事。” 单子寅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赵乾。 赵乾继续说道:“子寅如今差事多,膝下又有牧儿要养育,将军府一日没有女主人,还是不行啊。” 刘胜看着赵乾神色,看起来并不是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只得躬身默默退出大殿。 君心似海,没人参得透。 赵乾在今日之前,一直都称呼单子寅和迎程程为“你夫妇二人”,像是根本不承认赵堃为了迎春笑的那点儿产业,竟然会同意他们和离一事。 但这又是为何忽然之间要给单子寅赐婚了? 刘胜下阶梯的时候,后背上密密麻麻的酥麻感,仿佛有蚂蚁在啃食。 一阵清风吹过,他才意识到,自己流了一身冷汗。 谢清今日还没起来,刘茂已经去看过两次,她都没有要醒来的架势。 如今的别院中,并不像从前宫里有那么多琐事需要她来过问和处理,劳累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又来了个程牧。 小公子的教养,也是需要劳心劳力的。 刚好这几日小公子被接入了宫里,据说出宫之后会直接回将军府。 谢清这才得了几日闲。 让她好好歇歇也是好的。 刘茂正想着要不要在后院里种些谢清喜欢的花儿,就听小厮来报:“宫里的刘公公来了!” 刘胜如今是赵乾身边最得力的公公,能让他亲自出宫的事太少了。 刘茂心里一惊,连忙起身迎过去。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凉了,不成想刘胜竟然满头大汗。 刘茂急忙从袖袋中掏出帕子,替刘胜擦汗。 刘胜拉下他的手:“夫人呢?” “夫人这几日身子乏,还没叫起……” “快,你亲自去,请夫人立即起来更衣梳妆,”刘胜满脸慌张,“陛下召她即刻入宫。” 这么着急?刘茂追问道:“不知陛下急召,所为何事?” 刘胜撑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陛下召夫人入宫商议……单大人婚事。” …… “啪嗒”一声。 木梳子落在了地面上。 谢清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刘茂如今总算是体会到了刘胜方才在如此凉爽的节气中,会大汗淋漓了。 他一言不发,只是腰弯得更深了。 谢清起身走至他身前:“抬起头来,看着我,再说一遍。” “夫人,单大人如今就在宫中,”刘茂低声道,“陛下是临时起意,此前并未有过任何暗示或预兆,宫中步辇如今就在院外……” 夫人您必须得抓紧时间梳妆更衣才行了。 谢清原来在宫里时,都没有过这样的压迫感。 伴君如伴虎…… 果真如此啊。 “取朝服,”谢清最后说,“替我更衣。” ------------ 第二百五十七章 门当户对 第二百五十七章门当户对 “子寅幼时母亲早逝,父亲又远在西南战场,自幼便没得过父母疼爱,他虽从未在人前言起,朕却是明白的。” 赵乾高高在上,与其充满恩赐。 却听得人冷汗直流。 单子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能说自己并没有受过父母不在身边的苦楚呢? 就算说了,难保不会被赵乾一句“何必逞强”推回来。 谢清眉头紧锁,坐在被赵乾赐座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单子寅忽然想起来,之前在西南的时候,赵乾非常突然地对他说过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征南将军倒是不像没得过父母怜爱”—— 迎程程的家事,当时已经算是人尽皆知,他那样突然说起,不知道会是因为什么。 迎程程当初是偷偷离京的,在赵乾登基之后,却没有急着将她召回,西南军被一封再封,连娘子军都成了正规军,却从没提过迎程程的封赏。 除非……单子寅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对了,当初迎春笑不受宠爱的嫡女,和将军府无人看顾的独子,怎么看都不相配,却能被赐婚,如今这两人却一个已经成了威风赫赫的征南女将军,一个成了当朝炙手可热的文臣。 这两人还和离了。 分开来看,这二人的婚事,可都是让人惦记的香饽饽啊。 大树 可如今单芯和程牧都能跑会跳了,当年合理的苦衷也不在了,为什么从未有人提起过让他们二人复合一事? 就算别人不便提起,赵乾难道也忘了吗? 所以从一开始,赵乾就没想着让他们二人复合。 先前之所以一直称呼他们二人为“夫妇”,多半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不会想到这事儿上头来。 单子寅的心狠狠沉了沉。 “朕与子寅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他的婚事,朕自然是要放在心上的,尤其是先前为了大楚,吃下那么大一个亏……” 赵乾的话顿了顿,视线和蔼可亲地落在了谢清身上:“皇嫂与子寅姐弟情深,如今谢太君又一直云游四海,婚事只能劳皇嫂多费心了。” 谢清客气道:“能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妾本分,更何况是子寅婚事。” 单子寅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心里很清楚,事已至此,是没有转圜余地了。 赵乾露出满意的神色。 谢清又追问了一句:“不知陛下属意哪家的姑娘?虽说子寅人的确是不错,但毕竟曾经成过婚,还有一双儿女……” “这倒是不必担心,朕心中那位人选,也曾成婚过,膝下同样有一双儿女。” 听到这里,单子寅猛地一下抬起头,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谢清也同样有了这样的猜测,只不过不敢自作多情,直接认领,生怕赵乾是别的意思。 赵乾这才哈哈大笑起来:“皇嫂、子寅,你们二人对朕也太没有信心了,朕是那种明知子寅心中有人,还非要另行赐婚的昏君?” “西南大胜,今日朕已经收到步将军的奏折,征南将军巾帼不让须眉,让蒲甘签下二十年不得进犯我大楚边境,且年年上贡的条约。” 他站起身来,豪气干云道:“朕已下令,让步将军与征南将军回京,朕要犒劳三军!” 单子寅心中才刚落下的石头又被吊了起来。 “陛下,虽说蒲甘此次已签订条约,可他们几次三番毁约先例在前,此刻怕是不好让步将军与征南将军同时离开西南!” “步将军与征南将军也是这意思,因此便让步将军幼女替父回京谢恩。” 赵乾十分高兴地拍了拍单子寅未曾受伤的胳膊:“如今国事初定,也总算是有时间来办你的终身大事了。” 他欣慰地说道:“正好颜悦也回京了,有她帮衬着皇嫂,也不至于让皇嫂太过辛苦。” 虽然有这样天差地别的反转,但单子寅和谢清却都没有表现得太过高兴,都恪守本分地领了旨,再一同退出了乾清宫。 一路上,单子寅都跟在谢清身后,沉默不语。 等出宫之后上了谢清来时乘坐的马车,单子寅才蹙眉问了一句:“长姐,陛下当真是要为我和程程指婚?” 方才话说到了那个份上,赵乾也并未明言,若是他们兴高采烈地筹备婚事之后,新娘换了人,到时候赵乾也大可以一句“朕何时说过为你们指婚”推脱干净。 到那时,还要迎程程亲眼看着他娶旁人吗? 谢清反问:“你以为陛下会是这样的人?” 照理说,单子寅从小和赵乾一同长大,对于彼此的秉性都是最了解不过,但如今赵乾已经不仅仅是赵乾,他还是大楚的陛下。 为了稳固皇权,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还真是不太好说。 单子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在马车颠簸的时候回答了一句:“九王爷必定不是这样的人,但陛下……就未必了。” 谢清点点头:“即便是当真为你们二人赐婚,也必定还有后招,子寅,你如今有多炙手可热,你自己心中当有数。” “我思来想去,朝中大臣府中适婚女子皆在前朝入宫为妃,陛下登基后,也陆续为她们做主另嫁,并无她人选了。” “今日陛下未曾提起让我见芯儿,”谢清却突然说,“若是他意不在你的婚事上,而是芯儿或牧儿呢?” 这未免太过荒唐。 “长姐,虽说君心难测,倒也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单子寅最后只说:“既然陛下开了口,不论要我娶的是否为程程,我都无力抗拒。” 谢清笑了笑:“就连陛下,婚事也并不能随心所欲,子寅,长姐提醒你一件事,不论是赵堃还是赵乾,他们是兄弟,都流淌着帝王血脉,心狠起来,都是不讲情分的……” 她看着单子寅的眼睛问道:“哪个皇帝会嫌国库充盈呢?” 单子寅正襟危坐:“迎春笑另一半……我想为她守住。” “如今这位毕竟不同,就算想要,也会算计得让旁人看不出来,绝不会像先帝那样,做世人皆知的算计了。” ------------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抵京领赏 第二百五十八章抵京领赏 步盛绝不能离开西南军,这是当年单廷昉在世时就留下的规矩。 一军主将非特殊情况不得擅离军营。 就算论功行赏也是一样。 更何况步盛做这些也不是为了领赏,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不论是提议进攻蒲甘,一次将他们打服了,还是和谈时立大功,全是迎程程的功劳。 他不过是没有反对而已。 甚至没有算得上特别支持。 若非向浩蓝河封楚的劝谏,步盛当初未必会同意。 事实上,在迎程程回到西南军后,季秋儿私底下找她聊过一次。 “将军,并非秋儿小人之心,”她也是犹豫再三,才来找的迎程程,“只是您如今在军中实在是有些尴尬,秋儿斗胆问一句,娘子军算西南军吗?” “自然算。” “那西南军主帅是谁?” “步将军……” “是,”季秋儿点头,“西南军主帅是步将军,如今屡立奇功的却是娘子军,我冒充将军上战场时看得分明,步将军对您的作战计划并不支持。” 迎程程不至于小人之心,她很清楚季秋儿来找她说这些不是为了离间她和步盛,步盛也并非小人,不至于担心她建功立业就有意刁难。 但人心是很难捉摸的,有些时候连他自己都未必意识到了这种微妙的敌意。 大树 可为什么步盛会下意识反对迎程程的建议,非得旁人全都支持,他才最终同意呢? 说实话,步盛的行事作风相对保守,他适合做执行,但并不适合做主帅去拿主意。 当初单廷昉在的时候,他做副将能是最好的左膀右臂,可后来将他提拔为主帅之后…… 当初单家军的凝聚力,到单廷昉战死时,全军上下都说的是军魂不散,单家军永远都是单家军。 还是谢太君洞悉人心,主动提出来单家军名号要改,西南军是大楚的西南军,并非单家一家所有,如今单廷昉都不在了,就更不能再叫这个名号。 所有人还在犹豫的时候,也是步盛头一个支持。 他是出于什么心思,恐怕自己都很难说清。 这也是人之常情。 步盛已经做到了不对女人有偏见,也能做到和迎程程和平共处,甚至还算体恤她的不易,这已经很难得了。 迎程程笑了笑:“我的想法相对冒险,步将军为一军主帅,稳妥些也正常。” “我并非此意,但步将军也是人,他身为一军主帅,很难面对和成人自己天资平庸,虽然接受军中上下都对你更心服口服,但心里难免会有些不适。” 季秋儿已经尽全力在粉饰自己的说辞,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只能实话实说:“西南一山不容二虎,将军应当早做打算了。” 正好陛下的圣旨召见他们一同入京,原本迎程程打算在领赏时主动请辞,改去西北驻军,结果步盛根本不去。 他的理由很充分,迎程程也不好说什么,步盛还说:“陛下圣恩,自然不能辜负,我女在京中,届时与你一同谢恩便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迎程程也就没办法了。 边防有步盛坐镇,谢太君这次率领整个娘子军一同陪迎程程回京,还能顺路将季秋儿送回丰县去。 季秋儿已经接到季春来信,说是丰县若有突发情况,让她先全权做主。 迎程程等从丰县重新出发回京时,谢太君忽然问了她一句:“程程,你的抱负是领兵作战、保家卫国,还是当一个将军?” “其实都不是,我希望大楚再无战事,我也并不喜欢西南的气候,对当将军更不感兴趣,”迎程程想了想,“只是我从小就练功夫,总觉得现在这样,总比我蜗居在后院中,成日里处理家宅琐事和带孩子强。” 她还咧嘴笑了笑:“其实我也不觉得家宅琐事和带孩子就容易,只是各人有各人擅长之处,我做不来。” “你能想明白这一点,老身就放心了。” 谢太君提点她:“这次封赏,陛下能容步将军之女代父领功,你却必须亲至,就该明白,西南你是待不住了。” “陛下难道会让我回京?”迎程程蹙眉,“太君您此次带所有娘子军回京,难道是陛下也容不了她们?” “娘子军是陛下登基之后,第一支获封正规军号的队伍,不止证明了陛下知人善任、胸襟广阔,还证明了大楚实力强劲。” 谢太君顿了顿才接着说:“因此娘子军和你,都有更好的去处,陛下非但能容下你们,还会委以重任,我猜测,极有可能会让你们去镇守西北。” 西北? 迎程程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下,但她对西北的局势比较陌生,并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老身会陪你一起,”谢太君眯起眼睛,“我大楚的女子,无论豆蔻年华,还是耄耋之年,都能守卫边关!” 谢太君这番话极大地鼓舞了迎程程,直到抵京当日,她仍处于兴奋之中。 单子寅和季春一同迎到城门口来。 这是迎程程头一次见到身穿官服的单子寅,也是头一次看到单子寅朝谢太君行大礼。 谢太君当着众人的面,受了他的大礼,随后亲自去将人扶起来:“伤可好些了?” “劳祖母牵挂,孙儿伤势已大好,”单子寅走过来,与迎程程一左一右跟在谢太君身后,“陛下特命我来,迎西南娘子军入宫。” 赵乾这次声势浩大地在宫里为他们举办了庆功宴,就等着人来了。 等迎程程他们入宫时,在门口遇到了谢清。 谢清长久没见谢太君了,见到她老人家时,也是屈膝想行大礼,却被谢太君拦住了。 “夫人身份尊贵,折煞老身了。” 但谢清仍旧坚持跪下去:“未入宫殿,我未着朝服,侄孙女见姑婆婆,自然该当行家礼。” 她行完礼,是被单子寅和迎程程同时搀扶起来的。 谢清在迎程程饱经风霜、已经粗噶的手背上轻抚片刻:“这才是一双女人,该有的手啊……” 她细嫩的皮肤划在迎程程的手背上,甚至立刻就红了起来。 ------------ 第二百五十九章 自请赐婚 第二百五十九章自请赐婚 迎程程没有抽回手,任由谢清下一瞬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些粗噶的老茧和伤口,刺痛的不仅仅是谢清手上的肌肤,更是她的心。 赵乾先在大殿上接受了所有人的跪拜大礼。 步盛将军的女儿歩言跟在谢太君和迎程程身边,代替父亲给赵乾磕头。 “诸位爱卿快快请起。” 按照流程,赵乾会在论功行赏的时候,问问他们都想要什么。 这个时候,一般情况下臣子都会客气一番,表示为国为君尽忠乃是为人臣子本分,不敢讨赏。 这时候赵乾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关心迎程程的个人情况,顺理成章地为她和单子寅赐婚了。 谢太君和谢清都在,筹办婚事也有人来办了。 但迎程程的赏赐,该当排在步盛之后。 于是赵乾先和蔼可亲地问:“歩言,你父驻守边关、多次率领西南军大捷,今日朕论功行赏,你想替你父亲讨什么赏?” 歩言不卑不亢道:“回陛下,父亲征战沙场,乃是为国为君尽忠,是他终身所愿,陛下恩赏,父亲愧不敢受,特修书一封命臣女叩谢陛下赏识、重用之恩。” 言罢,她深深磕下头去。 赵乾十分欣慰:“有步将军如此忠臣,我大楚何愁不能国泰民安!” 大树 就在他准备直接赏步盛官升一级、金银珠宝若干时,歩言又一次开口了。 “陛下,父亲虽不敢乞恩,臣女却想求陛下一个恩旨。” 此言一出,满朝文物都有些诧异。 原本今日论功行赏,就只是走个过场,将军府内外都已经开始重新筹备婚事了,大红灯笼都已经挂起,步盛也该有个新的将军府了。 但谁也没想到,歩言会开口讨赏。 赵乾很快便道:“大可直言。” “陛下,臣女父亲与单老将军并肩作战多年,曾在臣女出生之前,二人便为臣女与单大人指腹为婚,”歩言平地惊雷,“过去单大人被赐婚,臣女以为言尽于此,便只能认了,如今单大人与征南将军已和离多时,臣女扣请陛下,为臣女指婚!” 单子寅大惊,他立即跪下:“陛下!臣从未听父亲言起过指腹为婚一事……” “陛下,此乃臣女父亲家书,白纸黑字提到的婚事,”歩言很快打断单子寅,继续陈情,“臣女此次求陛下赐婚不为别的,只为替单大人安顿后院,照顾孩子,以全我父与单老将军并肩作战之义。” 说得多么豪气干云。 我爹和你爹并肩作战了一辈子,你爹因此苛待了你们母子,我却能因为我爹的缘故,在京中过好日子。 这实在令我心中难安,所以我自愿嫁给单子寅,替他照料后院和孩子,这样不就全了我们两个的父亲之间的情义了吗? 当然了,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会被赐婚给不知根知底的家族,去水深火热了。 这歩言,比她父亲,心思可是深多了啊。 赵乾第一时间蹙起了眉头。 单子寅已经跪下,慷慨陈词:“陛下,即便当年有这件事,也或许只是一句玩笑话,臣如今儿女双全,当初与征南将军和离也是情势所迫,我们夫妇二人感情甚笃,本也想着求陛下赐婚!还请陛下成全!” 歩言也没想到,单子寅会如此不顾及她的颜面,就这样当面拒绝同她成婚。 她侧头看向跪在自己身侧的迎程程:“征南将军乃我等女子楷模,能为天才女子所不能之事,成我大楚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将军,如此胸襟胆魄,想必志不在后宅。” 这还将迎程程给架上了。 但迎程程这人却是越激越不放让。 她原本也没这么在意要和单子寅复合,更没觉得名分于他们而言有多重要。 更重要的是他们心中都有彼此,单子寅会因为想见她心心念念去往西南,也会因为她亲自赶到了而重新燃起求生意志。 他们之间还有一双儿女。 这全都是比一纸婚约或是名分更重要的东西。 但歩言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赐婚,一来绝对是她自己的主意,否则以步盛日日和迎程程在一起御敌,他还知道迎程程赶去重新唤起单子寅的求生欲,他也该明白,他们二人之间,是插不进旁人了。 二来,这歩言字字句句都是在说,我是秉着慷慨大义的心思想要嫁给你单子寅的,至于你想不想娶我,你的想法并不重要,这丝毫不尊重单子寅本人意愿。 三来…… 她几斤几两重?竟然还敢同她迎程程玩起这套了? 迎程程眯起了眼睛。 赵乾有些为难,他看了看态度坚决的歩言,又看向迎程程。 “征南将军意下如何?” “陛下,”迎程程淡定开口,“敢问当年单老将军和步将军成亲,可曾影响他们征战沙场?” 答案自然是并未。 迎程程轻笑一声:“步姑娘,若是当年有人对步将军说,您乃我等男子楷模,能为天才男子所不能之事,成接替单老将军将蒲甘军打服的一代名将,如此胸襟胆魄,想必志不在后宅,也就不会有你了。” 歩言一顿,随即脸色就难看起来。 谢太君与谢清一直没有表态,只有单子寅见迎程程开口,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歩言冷声道:“将军这是强词夺理。” “你方才以志不在后宅来堵我成亲之路,一边鼓吹我为天下女子表率,一边又自甘堕落甘心圈于后宅,这让我身后这只娘子军作何感想?” 迎程程挑眉逼问道:“难道为国为君尽忠,便没资格成婚生子?我与单子寅情投意合,如今儿女双全,你以如此荒谬理由横插一脚,是何居心?” 朝上所有人,包括赵乾在内,都没有人料到迎程程会对歩言如此不留情面。 她毕竟与步盛抬头不见低头见。 但若是歩言是受其父教唆今日才如此行事,也的确是步盛不仁在先。 迎程程还在追问:“今日步姑娘言行,可是出自步将军授意?” 歩言立即否认:“此乃我个人请求,与我父亲无关!” ------------ 第二百六十章 二女争夫 第二百六十章二女争夫 “臣也是如此料想,”迎程程扭头看向赵乾,“陛下,臣与步将军共事多时,他如何为人,臣心中很清楚。搜索本文首发: 进入她 ” 单子寅同她一唱一和:“至于步姑娘方才所言,臣以为有三不妥。” “哦?”赵乾有了几分兴趣,“你且说说,哪三不妥?” “臣与征南将军两情相悦、有儿有女,步姑娘横插进来,此为一不妥。” “步姑娘自言乃是为臣安顿后宅,可这一年多时间,臣与程程分隔两地也并未耽误为陛下办差,一儿一女皆健康成长,且不说步姑娘该当另有天地,女子并非只有圈于后宅一种选择,难道只因臣是男子,亦或是看在臣亡父份上,就要不相干的女子牺牲自己一生来成全?如此做法,将臣当成什么人了?此为二不妥。” 单子寅一鼓作气,声音越说越激昂:“步姑娘如此行径,还离间了步将军与征南将军同僚之谊,轻则主副将不睦,使西南军上下不和,重则动摇国本,此为三不妥!” 他还挺会上纲上线。 若是我如此不留情面,阁下又当如何应对? “陛下,臣女绝非此意,臣女愿为单大人而死!” 单子寅反应迅速纠正道:“陛下,臣无须任何人为臣而死。” 他紧跟着扭头看向歩言:“步姑娘,因一个人而死和为一个人而死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我从不需要谁为我而死,你也不应让自己因谁而死。” 歩言定定看着他,随后直接落下泪来。 迎程程:“……”这样就不讲武德了。 满朝文武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赵乾坐在龙椅上,轻咳了一声。 大殿上重新归于安静。 歩言还在默默垂泪。 赵乾问道:“单子寅与迎程程二人情投意合,当年和离实属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朕要替你们另行指婚……” 他一顿,直接点名问道:“歩言,你可还有话要说?” “陛下,请治歩言欺君之罪!” 这话一出,又是全场愕然。 “此话怎讲?” 歩言虽仍在垂泪,眼神和语气却愈发坚定起来:“歩言方才所言,并非真正理由,实则是……臣女对单大人一见倾心,早已发愿,此生非他不嫁!” 她重重磕下头去:“既然单大人不愿娶我,那便请陛下恩准臣女即日入山,带发修行!” ……修行就修行,怎么还要带发呢? 这是好言相求达不到目的,改强逼了是吧? 步盛于国有功,她今日又是替父来领赏的,到头来赏赐没领到,还被送上山出家了。 这要是步盛在西南军中收到消息,不明今日大殿上缘由,起步要气急攻心?恐怕还会觉得自己为大楚奉献的这一生,简直是个笑话吧? 就算步盛不会这样想,或是明面上不会这样表现出来,赵乾这皇帝当得,也不能去寒功臣之心呐。 迎程程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这个歩言有心计到将赵乾都算计进去,还是…… 这原本就是赵乾真正的意图呢? 迎程程悄悄侧头看向了谢太君。 谢太君恰巧此时抬头,开口道:“陛下,老臣也有一不情之请。” 相比较歩言的事,还是谢太君的请求比较好解决。 赵乾精神一震:“谢太君不妨直言。” “皇嗣乃国本,陛下登基至今,久久未立中宫,以致膝下空悬,此乃国之大事,”谢太君道,“老身携西南娘子军,以军功恳请陛下早立中宫!” 此言一出,谢清也立即跪下:“请陛下早立中宫!” 谢太君身后的娘子军一同跪下,异口同声请求道:“请陛下早立中宫!” 恳请的声音响彻云霄。 她们是一群孤苦无依、无路可去的女子,因机缘巧合凑到一起,有了机会为国尽忠,如今陛下开恩,将娘子军正式收编,对她们论功行赏,她们一不求功名二不求利禄,竟然是以军功求陛下早立中宫、开枝散叶。 这与歩言仗着她父亲的军功,就要强行拆散人家恩爱夫妻,先前还胆敢说那些大套话来欺君,可是有天壤之别啊。 赵乾也不知是感动了还是愣住了,生生半天没开口。 最后单子寅和迎程程一同请罪,单子寅更是言辞恳切道:“臣自请暂缓婚事,不让陛下为难,祖母与娘子军所言甚是,如今陛下早立中宫,才是国之要事!” 歩言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知道这是大势已去,今日是不大可能要到赐婚的恩旨了。 这时候再提什么带发修行也不妥当,显得既愚蠢又歹毒。 她只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颜悦此次回京,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劝赵乾立后,但因为丰县之事耽搁,单子寅又大病了一场,至今都还没有抓到将范良平灭口的幕后真凶,连季春都忙得脚不沾地,赵乾根本没有心思在大婚一事上。 颜悦这些天找了各种机会想提,但要么时机不对,要么场合不对,总而言之拖到今日都还没机会开得了这个口。 谢太君原本也不想掺和这趟浑水,但歩言步步相逼,迎程程和单子寅又和她针锋相对,眼看就要下不来台,这时候也只能另找由头来转移视线了。 刚好这是最合适的话题。 还能乱了歩言的计划。 果然,赵乾很快便道:“众爱卿忠君之心,朕心中了然,亦十分感动……” 以往这句话之后,他就该说“然则如今国事繁多,大婚一事容后再议”了。 但今日他紧接着说的是:“着礼部商议筹备选秀一事!” 礼部尚书微愣片刻,立即出列:“臣遵旨!” 赵乾看着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暗自叹了口气,而后高声道:“众位爱卿于国有功,又无欲无求,朕却不能慢待你们,边关的苦吃得够多了,便先在京中将养几月,朕已命人为你们安置宅院……” 娘子军众人皆一愣。 “都在将军府附近,你们日后来往也方便,”赵乾最后说,“朕今日在宫中设宴款待诸位,诸位爱卿随朕一道,移步用膳去罢。” ------------ 第二百六十一章 针锋相对 第二百六十一章针锋相对 这顿饭,所有人都吃得有些食难下咽。搜索本文首发: 如文 毕竟谁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嘉奖宴,还是鸿门宴。 歩言仍旧被安排在步盛将军的座位上,甚至还在迎程程的上首。 迎程程淡定从容地喝汤,就像方才在大殿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歩言用膳的时候十分注意礼仪姿态,听到迎程程喝汤发出了声音,还下意识蹙眉看了过去。 她看过来的时候,迎程程也正巧抬眼扫了她一眼。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彼此互不相让。 歩言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她的眼神、神情,无一不在表达着嫌弃。 但被嫌弃的迎程程竟然还轻笑了一声。 歩言被她这声轻笑冒犯了,方才特意维持住的冷静自持已经完全压制不住。 “将军笑什么?” “笑步姑娘,如此美味佳肴不好生享用,看着我做什么?” 迎程程和她说话时,也没耽误吃东西:“这在战场上,是不可能吃得到的,边关的将士们也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多荤腥了。” 步姑娘,你在这里以你父亲的军功来为自己谋前程的时候,不知道想没想到过,他在西南是吃着怎么样的苦头呢? 大树 “你别以为自己能上前线就有什么了不起,若照你说的男女平等,你身为女子也能上战场,那国泰民安的本质,应当是女子也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是自然,但这前提是,不影响他人。” 迎程程慢悠悠地继续吃着。 歩言恨得咬牙切齿,低声质问道:“那你呢?你娘留下的迎春笑产业,你不也什么都没管,直接一股脑扔给了单子寅?” “我与他和离时,他便分走了一半铺面,他当时的处境需要这一半铺面,他也想替我保住另一半,我们之间的事,你是不会懂的。” “现在装得这样通情达理,当初你母老虎的名声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啊征南将军,”歩言冷笑了一声,“说得你多可怜似的,你丧母时,还在忙着同你那庶出哥哥打架,可曾伤心过?” 伤心? 迎程程眯起眼睛,放下手中的食物,陷入了回忆。 她母亲过世时,她虽然还不大,但是已经有记忆了。 当时还是她亲自给母亲换好的衣服,周围乱糟糟的,很多人坐在周围,她当时总感觉母亲会睡舒服后慢悠悠打着懒洋洋的打哈欠翻个身。 只可惜她一直坐在母亲身边,只能看到她身上盖着的绸布单安静得一点起伏都没有。 很多年之后她才终于反过味儿来,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因为想念母亲而泪流满面。 但在母亲过世的当下,她完全不想哭,只是感觉奇怪,待人处事从容得不正常,她给母亲穿衣服时候还能开玩笑,当时二姨娘和迎柏还指着她鼻子骂她太冷静冷血。 迎程程其实也是很难过的,她当然想永远和母亲在一起,有母亲庇护,或者她来庇护母亲,可是母亲已经很难受了,就别遭罪了。 真正觉得可怕,是在很久以后了,脑子和情感都陷在一种异样里。之后在她不管看到什么有趣的,兴奋的,终于能上战场的时候,才发现她下意识知道可以分享的人没有了,就是特别突兀地空了。 有一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流着泪醒过来,想了好多的如果。 如果当时她长得更大、更强壮一些,能够保护母亲就好了,不让二姨娘进门就好了,母亲没有嫁给父亲就好了,又或者是母亲没有生她就好了,是不是因为要保护她,所以才暗暗逼迫她提前走了。 为什么不能让母亲和她多过两年呢? 在母亲去世的当下,她还没太察觉,但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事,配重我所有孤僻偏执自我的幸运,所有事件发生时心里下意识撒娇的方向和底气,突然没了,空了一大块。 在这之后,她忙着各种事的时候,会突然想到她在忙这些事,她母亲谁管呢?然后忽然之间愣住。 迎湘仪最是会做表面功夫,灵车的阵仗很大,迎程程走在最前面的时候总在想,她母亲在后面,会不会坐车不舒服。 这些后来终于和单子寅说起的时候,单子寅才说:“在亲人去世的当下,人都会懵,会下意识不想承认他已经离你远去了,我娘走的时候我还小,那时候感受不明显,可我爹……” 单老将军去世的时候,单子寅表现得非常淡定,他总是说他和单老将军并没有什么感情,在当下的确他也没什么特殊反应,但是在他之后自己亲上战场,还有在京中面对风云诡谲的形势,孤身面对尔虞我诈的时候…… 午夜梦回,又怎么会不想念他的父亲呢? 这些复杂的情绪,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失去过的歩言是不可能明白的。 迎程程也没想过要解释,她从容地又喝了杯水。 这时候赵乾在上首举杯:“敬朕的巾帼英雄们!” 谢太君首先举杯,随后才是迎程程、谢婧,没想到歩言此时也举起了杯子。 她担不起“巾帼英雄”四个字,脸皮倒是比城墙还厚。 颜悦这时候已经听闻了朝上发生的事,原本这顿饭吃得就不太高兴,见歩言如此,立即就开口呛声道:“步姑娘许是走神了,陛下方才敬的是巾帼英雄,步将军可非巾帼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想代替步将军接这杯酒已是不妥当,若是你自己,就更没有这个资格了。 “歩言见识浅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乾道:“步姑娘但说无妨。” “臣女并无功勋在身,今日是得父亲荫蔽,才有机会得以面见天颜,”歩言不卑不亢问道,“不知怡昌郡主又是为何?” 你不也是会投胎,有一双好父母,有个好舅舅,才有机会坐在这里吗? 谁又比谁高贵? 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的指责我? 颜悦都要气笑了。 “且不说我在丰县亲手照顾、治愈了许多伤患,今日亦在陛下论功行赏之列,退一步说,即便我好无功劳,步姑娘,难道你不知道当今陛下爱民如子?君臣一家,今日也可算作家宴,陛下乃我亲舅舅,我不能来赴宴?” 这歩言怕是有什么毛病,自己一无是处,反倒拿起旁人的短来了。 逮谁咬谁的毛病今日非得给你治治不可! ------------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成为他们 第二百六十二章成为他们 “郡主误会了,臣女的意思是,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但因出身却会造成许多人的误会,这误会也不能一一找到旁人去解释,对吗?” 歩言平静地看着颜悦。搜索本文首发: 看书娃 她真是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人已经疯了。 她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你一个候补将军的女儿,你父亲尚还需要谨言慎行,你在这里偷换概念说什么呢? 颜悦并不想理会她。 可赵乾还需要照顾功臣之女的颜面,他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征南将军这名号,算是在西南成就,但你的成就可不能止于西南呐。”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迎程程抬头仰望上首的君王:“陛下,臣这一身功夫,愿为陛下、为百姓守护边关,无论是西南还是任何地方,臣皆万死不辞!” “好!”赵乾很高兴,“朕有意让你去西北领兵,只是西北……” 西北地形复杂,多为沙漠、戈壁、高山和草原,交通十分不便。河西走廊虽然是一条重要的通道,但两侧多为高山和荒漠,行军和补给运输极为困难,带着娘子军抵达西北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西北还气候恶劣,尤为干燥,水资源匮乏,冬季寒冷,夏季酷热,对士兵的体力和装备都是极大的考验。 大树 如今大楚西北方向的主要对手是蒙古部落,比如瓦剌、鞑靼等等,还有西域的汗国,比如东察合台汗国还有吐鲁番汗国,这些势力以游牧为主,具有高度的机动性,来去无踪,难以捕捉和歼灭,在此之前,大楚的西北军已经和他们相持很长时间了。 不仅如此,大楚在西北还要应对来自西域的威胁,如吐鲁番对哈密卫的频繁侵扰。河西走廊的肃州卫更是“三面受敌”,防御压力极大。 有了这么多纷繁复杂的外部原因,大楚还要面对内部矛盾与叛乱。西北地区民族成分复杂,内部矛盾较多,哈密卫内部的分裂和不稳定,使得大楚难以依靠当地力量抵御外敌。 在这次入宫之前,谢太君还没有和迎程程提起皇帝极有可能会让她去西北的时候,迎程程对西北的局势就有一些了解,对于大楚而言,防御体系也有相当的局限性,大楚在西北地区主要采取修筑长城和设立卫所的防御策略,但这种防御体系难以应对游牧民族的快速冲击。一旦防线被突破,楚军往往会陷入被动。 除此之外,还有后勤也补给困难。西北和西南情况不同,西南当时是作战时间拖得太久,加上朝廷并没有及时补给军饷,但单廷昉当时还能在当地想想办法,西北地区就不同了,他们相较西南更加落后,资源匮乏,即便朝廷给足军饷,粮食和物资也需要从内地长途运输,补给线漫长且容易被切断。 而且现在大楚虽然在火器等方面有一定优势,但在骑兵作战和远程机动方面,与游牧民族相比仍存在差距。 赵乾父亲在位的时候,战略重心就已经开始转移,大楚的统治中心在中原,西北地区在战略上属于边缘地带,资源投入有限。相比之下,大楚更重视北方边境和东南沿海的防御。 到了赵堃在位时,几乎开始了消极防御政策,西北地区长期采取防御为主的策略,缺乏主动进攻的意愿和能力。这种策略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战争的直接损失,但也使得楚军难以从根本上解决边境问题。 当然赵乾登基之后,也不是毫无准备,大楚试图通过朝贡贸易和封贡制度来维持西北地区的稳定,但这种策略并不能从根本上消除外部威胁。 而且大楚在西北地区设立的卫所制度逐渐僵化,军事组织松散,战斗力下降,川西北地区的卫所制在已经难以有效应对地方叛乱。 赵乾接手的这个江山,残破不堪,有许多前朝留下的弊病,需要彻底清理,最明显的就是地方官员的腐败与掣肘,地方官员的腐败和内部矛盾也影响了军事行动的效率。 这些因素共同制约了大楚在西北地区的军事行动,让赵乾难以实现对那里的全面控制和稳定。 这对于赵乾这样有抱负的君王来说,绝对是最大的忌讳。 娘子军在西南能惊艳亮相,取得巨大成就,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有了谢太君多年的威望,加上迎程程肯拼肯闯的干劲。 赵乾上位之后,和赵堃当政时截然不同的中央态度,也给了将士们战斗的信心。 见迎程程沉默这么久,赵乾又没有要继续逼问的意思,歩言先忍不住了。 “征南将军,难道只有本事征伐西南,不敢去西北吗?” 她甚至还胆大妄为到替她的父亲主动请缨:“陛下,若是征南将军没胆量,臣女斗胆替父亲接下这差事!” 这次不止迎程程,宴席上所有人,包括赵乾在内,都直接对她这句不知轻重的话选择了直接忽视。 “西北顽疾,当年父皇便耿耿于怀,朕自登基以来,总有一种奇怪的感受,仿佛朕每做一件事,都在下意识想,若是问父皇,他会如何说。” 赵乾叹了口气:“朕每一个念头都会下意识想,若是能和父皇一起,会怎样做,朕做任何事情的启动力,都下意识想着,父皇能给我指引和反馈。” 有太过于显赫的父母,于孩子而言是终身的引领,是他们日后为人处世的反射波,是能够牵住他们的绳子。 在失去他们的当下,是不会单纯感到悲伤的,这些感受以超高频率不停地在发生。 崩溃是弥漫的。 在最初的时候,会感觉自己像一条切断的肢体,截面突然接触整个世界。 而后慢慢成长,慢慢学会如何向他们靠拢。 并最终成为他们。 迎程程算是个异类,她以她母亲曾经想成为但没能成为的方向蓬勃地生长着。 让赵乾认为,她可以成为他父皇当年拥有的单廷昉。 你是我距离父皇最近最近的一次。 我必须要拿下西北! ------------ 第二百六十三章 将军的恳请 第二百六十三章将军的恳请 “陛下雄心壮志,乃古今难得之贤君,”迎程程起身,朝赵乾拱手,态度十分坚决地表态,“臣愿往,助陛下定西北!” 她沉默了那么久,很显然是打下西北所有困难全都已经想得十分透彻,赵乾没料到她会答应得这样痛快。本文免费搜索:牛 就连歩言也是当即一呆。 她那个木头爹,是不会为自己谋划的,当了单廷昉那么多年的副将,是好不容易将人熬走,才饮茶养成被提拔成的将军。 可是西南所有将士,全是单廷昉一手带出来的,他们没机会为单廷昉的儿子效力,也全都一门心思辅佐迎程程。 若想要步盛的地位稳固,就得拔除迎程程这根刺。 可怎么才能拔掉她呢? 先帝封她的征南女将军名号已经响彻大楚,她抛夫弃子都要前去西南,想必是不可能走了。 那就只能让她和单家军脱离关系。 虽说她和单子寅已经和离,但只要一天男未婚女未嫁,在外人眼中,他们依然都是夫妇。 歩言决定以身饲狼! 她来当单子寅的夫人,是不是西南军就会全力辅佐她爹了? 单子寅是个好人,不论他和迎程程之间开始得多么狼狈,到最后和离的时候,都还算体面,并且单子寅还留了一半迎春笑的铺面给她。 大树 之所以说留,是因为整个京城里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先帝别的本事没有,惦记迎春笑的收入来扩充国库的想法倒是挺足。 只要他是个好人,日后成亲了,就算一时抵触,时间长了他一定会对她好的。 不动心也没关系。 这世间女子婚姻之事,有几个能是两情相悦、白头到老的? 遇到一个好人,比遇到一个爱你的人,要幸运太多。 因为爱是会变的。 今日爱你,明日就会爱别的女人。 但她没想到单子寅和迎程程都会反应如此激烈地拒绝。 她更没想到迎程程会这样果断地答应陛下去西北。 她自己替步盛请旨,其实也是在赐婚一事被单子寅严词拒绝之后兵行险着。 若是原先的计谋行不通,她爹在西南不受尊崇,那么改去西北未必不是另一条路。 就在所有人都呆愣的时候,迎程程再次开口了:“陛下,臣出兵西北,有三个恳求。” 说是恳求,实则就是要求。 但只要她肯去,并非原则问题,赵乾都能容忍。 “爱卿尽管直言。” “西北如今行军作战难度较大,臣一人前往,恐作战经验不足,想请谢太君随行指导。” 这件事倒是好办,而且谢太君一定愿意。 赵乾笑道:“太君闲云野鹤惯了,你这恳求,朕也只能替你问问,看看太君愿不愿意。” 谢太君并不表态自己是否愿意,只说:“陛下旨意,老身自然遵命。” “太君看在朕的面子上答应了,”赵乾笑着问,“还有呢?” “陛下方才在大殿之上说,原本打算今日为臣与单子寅赐婚……” 所有人一愣,没想到迎程程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赵乾挑眉等她继续。 “臣与陛下一心,原本也的确想求陛下赐婚,”迎程程话锋一转,“只是仗还没打,先提亲事,总觉得不祥。” “哦?”赵乾来了几分兴致,“此话怎讲?” “臣若是牵挂太深,在战场上容易束手束脚,反倒危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反倒耽误旁人,陛下,臣有替您平定西北的决心,却也担心单子寅会遭人惦记,您说能有什么办法,让闲杂人等退避三舍呢?” 歩言:“……”你直接点我名算了。 赵乾笑意渐深:“这你无须担心,让人退避三舍这本事,子寅还是有的。” 方才大殿之上,他拒绝起人家姑娘,可是丝毫不留情面呐。 赵乾再次问道:“还有第三个恳求,是什么?” “西北条件艰苦,臣有私心,不愿女儿随行前去吃苦,但今日步姑娘所言也的确提醒了臣,子寅身上还有陛下交付的重担,分身乏术,恐怕无法周全照顾臣一双儿女。” 迎程程恳求道:“谢夫人曾亲手带大子寅,如今牧儿又得夫人启蒙,待臣出发前往西北,小女单芯能否一同交给夫人抚养?” 她此行前去西北,可不像西南那边已经战事初平,每一日都是全新的挑战,带个小女娃在身边,的确是不放心,也不方便。 自己即将出发去面对那么困难的局面,都不忘为单芯和谢清母女团圆做了充分的考虑,并且尽全力去促成它。 时至今日,谢清还不曾与单芯见过面。 赵乾没有发话,她就需要主动避嫌。 然而这件事,赵乾就没有答应的这样痛快了。 “征南将军即将替朕出兵征服西北,你的女儿,朕自当全力照顾,”赵乾道,“今日起,朕收单芯为义女,封她为宝庆公主!” 他会如此,丝毫不出谢清意料,因此她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 迎程程还要多说什么,但单子寅已经起身,跪下去:“臣叩谢陛下!” 他这个举动也是在提醒迎程程,不宜再多说了。 虽然迎程程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继续,但她还是老老实实跟着磕头:“臣叩谢陛下。” 至此赵乾终于满意。 这时候歩言忽然又开口了:“陛下,征南将军与单大人情比金坚,臣女自知莽撞,不该横插一脚……” 这时候倒是学乖了。 然而她紧接着就又说道:“诚如将军方才所言,令爱如今已有陛下亲自照拂,那小公子总需要人照顾,臣女愿往!” 颜悦白眼都翻不过来了。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程牧用得着你操心吗? 颜悦立即开口:“牧儿有我这个姑姑!” 歩言冷静道:“但郡主在京中又能待多久?” 你不是还得回西南去跟你的郡马过日子吗? 颜悦哑口无言。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程牧在单子寅不在将军府中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住在谢清别院中的。 但今日赵乾已经拂了太多次歩言的面子,到这时候这样的小小要求再拒绝仿佛也说不过去了。 他最后沉吟片刻,说:“也好,那你便有时间时,常去看看罢。” ------------ 第二百六十四章 故人相见 第二百六十四章故人相见 赵乾在京城中为所有娘子军都安置了宅院,虽说并不是每个人的住所都很豪华,但无论如何也算是有个家了。搜索本文首发: 皇 张巧女和黄盈盈到了自己家里,感慨万千,收拾妥当之后,两个人商量着要去感谢一个人。 李旺这些日子打理迎春笑的事,自然也是提前就知道迎程程能回来,迎璜和迎榈很重视迎接她,想让她感受一下亲情的温暖,让她知道,哥哥们也一直在盼望着她平安回来。 因此李旺还在程府指点着如何布置了一下,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宅子中去。 迎程程不大管生意上的事,他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和单子寅汇报盈利情况,单子寅对他也很大方,该给的从来没苛待过,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红利,因此李旺现在也能在京城中置办自己的宅院了。 这天管事的说有人上门来拜访,李旺还有些惊讶,京城中能找他的无非是生意上的事,那也会白日里到铺面上去谈,怎么会夜里来家里呢? 等到管事的将她们二人带进来,李旺立刻就笑了起来。 张巧女和黄盈盈也略通人情世故,自然知道登门不能空手过来,但她们也没有带很贵重的礼物,都是些寻常小吃,让收下的人也不会有负担。 “我们能有今日,全靠当日李掌柜开恩,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 大树 张巧女十分动情,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了些鼻音。 李旺笑道:“我也不过是顺水人情,你们能有今日,全靠自己努力。” 黄盈盈摇头道:“若非有你指点,我们也不会有这样的人生际遇,你是我们姐妹二人的贵人。” 李旺没想到,自己还有给人当贵人的一日,他也有些感慨:“我当初跟在迎柏身边,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己,你们不怪我当时没能从他手里救下你们就好。” 张巧女正色道:“你已经从他手中救下了我们,若是你说的是贞洁一事……” 黄盈盈接道:“迎将军与谢大人都说过,贞洁并不在罗裙之下,往日种种并不代表什么,我们从未因此轻视自己。” 谢大人。 如今京中谁人都知道,前朝皇后谢清已被当今陛下另赐了别院出宫居住,她深居简出,人称谢夫人。 那谢大人会是谁? 李旺心思一动,试探着问:“谢大人?” 张巧女道:“当初您不是就是让我们去投靠谢大人吗?” “谢大人此番回京,陛下原本要为她另赐宅院,但谢夫人说她与谢大人姐妹也是许久不见了,让她先住过去团聚几日。” “对了,”黄盈盈想起来,替谢婧传了句话,“谢大人说得空来探望你,不知是来府上合适,还是去铺面上合适。” 张巧女也说:“我们还约好了要一同去迎春笑置办几身行头,离京太久,都不知如今时兴什么了。” 李旺只感觉自己胸腔中那颗心开始不受控地猛烈跳动起来,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都、都行,只要谢大人得空,我、我随时都可、可以。” 黄盈盈点头:“你们故人重逢,应当是有许多话能叙旧,谢大人说她先去颜府中拜访,再过来。” 之后她们说了些什么,李旺都听不进去了,浑浑噩噩地把人送走之后,愣坐在了原地。 谢婧要来看他吗? 她还要先去一趟颜府。 是了,她的女儿在颜府呢。 只是那个小女孩儿已经被颜夫人收养,如今也是掌上明珠似的养着,就算谢婧去了,也不能母女相认。 她肯定欣慰又难过。 但这是孩子最好的去处,颜大人与颜夫人都是好人,他们夫妇二人感情和睦,能给孩子一个温馨的家,和完整的父母疼爱。 最重要的是,颜夫人与当今陛下还是表亲,颜悦都因此捞着了一个郡主,将来孩子长大了,婚事上自然也不会亏待。 谢婧应当能够放心了。 李旺翻来覆去想了许多,谢婧有过先前那些遭遇,早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她能有今日,将自己的长处无限放大,已经是她能够选择的最好的人生了。 迎程程回府那日见了他,还说起过,这次回京,能休整几个月,这几个月也刚好能用来筹备去西北的事。 李旺这才知道,娘子军此后不回西南,而是要去西北了。 西北…… 李旺当天夜里就查了许多西北的资料,越看眉头蹙得越深。 他知道自己是多余担心,谢婧虽然是贵女出身,但她经历了这么多,想必在西南也吃了不少苦,西北…… 谢太君都要亲自过去,她应该也能克服。 只是她能克服与李旺会担心并不冲突,李旺徒劳地准备了许多东西,可又不确定事到临头见面时,自己敢不敢送。 当然更害怕她不会收。 手册上看再多遍,也不如亲身感受一次,李旺这时候忽然能感同身受,何谓近乡情怯了。 谢婧的确去了一趟颜府,也见着了那个小女孩儿,她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妥当,就这样看着小女孩儿同颜夫人亲密地撒娇。 她心中对颜夫人无限感激,只有付出了足够多的爱,才能让一个孩子这样亲近。 从颜府出来之后,谢婧感觉自己最后一件担心的事也无须再继续担心下去了,她可以大步迈向自己往后的人生。 对了,还有个李旺没去见。 谢婧是空手来的,她进门之后左右探视了一番,点评一句:“不错,虽如今也是人人尊称一声李掌柜的身份,到底不曾忘本。” 李旺觉得听到她的声音都像是在做梦。 他低声道:“姑娘跟前,不敢忘本。” 谢婧许久没听到旁人对她是这个称呼了,一时也有些怔愣。 但很快就调整过来,她摊了摊手:“我可没带东西上门来。” 李旺离题万里地问了一句:“姑娘用膳了吗?” 吃饭? 谢婧这才想起来,好像忙了一日,还真没吃晚饭。 想起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听到肚子“咕咕”一声响。 李旺兴奋起来:“我去做吃的!” 他如今也是脚不沾地的大忙人,多少日子没有亲自下过厨了。 谢婧挽起衣袖:“我同你一起。”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比邻而居 第二百六十五章比邻而居 李旺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打理生意上的事,连自己置办宅院也是托人办的,自打知道谢婧会随太君与迎程程一同回京之后,他才想着在宅子里好生布置一番。搜索本文首发: E8中文网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敢妄想过,有朝一日会像现在这样,和谢婧一起在小厨房里忙活。 美好得就像在做梦一样。 他原本只是想让谢婧知道,她当年救下的那个小子,也靠着自己的本事在京中有了家。 “看出来你的确是忙了,”谢婧一边忙活,一边笑道,“许久不曾亲自下厨了吧?” 李旺切菜的手都在轻颤,他“嗯”了一声:“平日忙起来,都是在店铺里随便应付几口……” “那还是不行,身子弄垮了,赚再多银两也无福消受,”谢婧将清洗好的菜,送到案板上来,推了他一把,“我来。” 李旺随即让开来。 谢婧已经非常熟练地开始切菜了。 这个画面让李旺又陌生又熟悉。 熟悉是因为在他年幼之时,也曾见过娘亲这样为他和妹妹做饭,陌生则是因为他从前想也不敢想,谢婧竟然会为他下厨。 “姑娘真是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大树 “也只有你还会这样叫我,”谢婧笑了笑,“在军营里,都是排好了顺序轮着做饭的,不会就得学,最开始还有人想替我,结果太君都亲自动手下厨,我哪儿来的脸呢?” “谢家的姑娘,都不一般。” 谢婧点点头:“你可能不知道,谢夫人未出阁时,照顾子寅也是这样亲力亲为。” 李旺却也不关心旁人,他仍旧小心翼翼地看着谢婧手中的菜刀,像是生怕它一不小心就切到了谢婧的手似的。 但谢婧切菜的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了,她很快就将所有菜都备好,还感慨了一句:“我也是有日子没吃过这样多的荤腥了。” 李旺顿了顿,才说:“我让人熬了鸽子汤,特意给姑娘补身子的。” “出去历练这些年,我身子倒是愈发好了,不必特意补,但确实有些嘴馋了。” 李旺连忙道:“汤一早就熬着了,姑娘去歇着,可以先尝尝,剩下的我来。” 谢婧也就不矫情地非要争着抢着干活,当真坐到一旁去喝汤了。 鸽子汤鲜得很,谢婧喝了几口,惬意得眼睛都眯起来。 李旺一边忙活,一边心里还有些莫名的愧疚:“姑娘这样金贵的人,上阵杀敌,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我这样的人反倒舔居在京城,过好日子……” “快打住,”谢婧汤都顾不上喝了,先打断了他的话,“你我都是爹生娘养的,谁规定了谁就必须如何,谁就不配如何?只不过各有所长,各司其职罢了。” 她现在同过去是不一样的飞扬。 李旺强迫着自己不去看她,快速将饭菜做好。 李府所有人都是坐在一桌吃饭的,当然本身人也不多,只有一个管事的,两个小厮,平日里李旺不回来,他们也是三个人一桌吃饭。 今日还加上谢婧,也就五个人,吃饭的时候,没有谁因身份不同,便能多吃几块肉,谢婧甚至看到李旺还给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怯懦的小厮夹了好几次菜。 李旺自己是吃过苦头过来的人,从来没想过一朝得势之后,要去用同样的方法对旁人,反倒是自己淋过雨,总想着替旁人撑把伞。 管事的还有些不好意思:“让姑娘看笑话了,咱们府里还真是有些没大没小……” 谢婧却道:“我们在军营里也是一样的,从前单老将军在的时候,便是同大伙儿同吃同睡,后来步将军同征南将军也是一样,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那个怯懦的小厮张了张嘴,看起来像是有疑惑,但还是没敢开口。 李旺注意到了,便直接叫他:“四儿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便是,谢姑娘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说完这句,四儿才羞涩地笑了笑:“大元帅大将军,也同普通士兵一起吃饭吗?” “那是自然,从单将军开始,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用的,还有一些好药材,全是紧着伤兵先,所以大家伙儿才愿意跟着他们拼命。” 四儿看了看李旺,坚定地“嗯”了一声。 他们能在李旺手底下办事,也真是福气。 李旺解释道:“我这房子也不大,平日里没多少事可干,这两个小的,因为没念过书,跟我去铺子里办事还有些欠火候,因此才让他们先在宅子里一边收拾,一边念点书,大一些了再随我出去干活儿。” 连两个小厮的未来都考虑进去了,李旺办事从来都很周到。 “当初你让黄盈盈和张巧女去投奔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眼界比旁人宽广,也不会瞧不起任何人。” “都是在迎柏手里吃过亏、受过屈辱之人,我与她们唯一的区别,不过是运气好,遇见过姑娘,”李旺笑了笑,先在也能做到对以前那些事释怀了,“因此才学着姑娘救我时那样,给了她们另一条路。” 至于能不能吃得了军营里的苦,就是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如今来看,这条路她们生生走了下来,也给了自己的人生全新的际遇和挑战。 李旺侧头去看谢婧:“姑娘这回能在京中待多久?” “三五个月总是要的,去西北还需要准备不少东西,这些事主要是子寅同程程在办,我们也得从旁协助。” 三五个月……李旺快速盘算了一下:“我听闻陛下为娘子军都安排了住处,姑娘现下还住在谢夫人别院,是自己的宅院还没收拾妥当?” “倒也不是,我与长姐许久未见,叙叙旧也是好的,”她话音一顿,“只是长姐平日里还要照顾牧儿,我多有打扰也是不便,这几日正想着去将陛下赏赐的院子收拾出来,就是……” 就是她是被从谢府里赶出来的女儿,父母早与她断绝了关系,也没有其他亲人了,就这样自己孤身一人住到宅子里去,难免寂寞。 “我倒是还有个小院子,就在这座宅子后头,前后院都能打通的距离,”李旺轻声问道,“若是姑娘不嫌弃,与我置换,住来这里,平日里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谢婧面色一喜:“果真如此,那可就太好了!” ------------ 第二百六十六章 她的心计 第二百六十六章她的心计 谢婧这边搬家的动静,让上门来探望谢清的迎程程都有些意外。本文免费搜索:新天禧 “你要搬走?” 谢清笑道:“她担心住久了会扰我的清净,你看看,有牧儿在,我哪有清净?” 她丝毫不提单芯已经入宫的事,她们母女两个至今为止只在宫宴上遥遥见过一次,单芯恐怕对她这个不太亲密的姑姑都没留下什么印象。 但谢清也没表现出失望,她还是很用心在教导程牧。 她挥了挥手:“牧儿,今日你随你娘去玩罢,也让我歇一日。” 谢清自己饱受骨肉分离之苦,却还是很贴心地顾及到迎程程的心情。 迎程程几个月之后就要启程去往西北,的确也是没多少时间可以陪伴儿子,当下也就没客气。 程牧却对搬家这件事很感兴趣,拉着迎程程陪谢婧一道过去看看。 他们到的时候恰巧单子寅也在,程牧见到他就扑过去:“爹爹!” “好儿子!” 迎程程眯起眼睛:“你们父子二人是约好了对吧?” 一家三口很难有机会这样聚齐,虽然是为了帮谢婧搬家。 “不是,”单子寅矢口否认,“李旺替你我办差这么久,他的院子要进人了,这人还是表姊,我能不来看看?” 那倒也是。 大树 李旺很高兴,带着家里几个人在忙活着搬东西和收拾院子。 谢婧看着院子里的地,眯起了眼睛。 李旺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眼神,立即说道:“这地方能种些花草,说不定不等姑娘出发去西北,就能看见花苞了。” 迎程程却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婧姐,她哪是想种花啊,那眼神明明就是想种地!” “这么好的地,收拾出来种种菜多好,不说多种些出去卖,总归自己家里吃的是够了。” 四儿嘀咕了一句:“这院子里种菜不得臭气熏天啊?” 但谢婧在边关待久了,什么都不怕,只怕没吃的。 李旺见她如此有兴致,连忙道:“我来办,先将地犁松些,到时候再去弄些种子来。” 谢婧还在可惜:“那我这次在京里是见不到结果了。” 李旺接话极快:“放心,等姑娘去西北了,我必定日日亲自来浇水施肥,待你下次回来,便能吃上自家院中的瓜果蔬菜了。” “说得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下次回京了。”谢婧也十分高兴。 两人就这样开始畅想起来,李旺甚至立即就开始松地了。 迎程程和单子寅对视了一眼,便识趣地带着孩子悄悄走了出去。 程牧被迎程程抱在怀里,不时捏一捏她的耳垂。 迎程程看着儿子心中十分欢喜:“我小时候就爱这样摸我娘的耳垂,每晚不摸一摸都睡不着觉。” “儿子这点正是随了你,”单子寅笑了起来,“平日里同我睡便拽着我耳朵,还嫌弃我耳垂不够大,不够厚。” “大姑姑耳朵同娘一样,可她不让牧儿摸。” 主要是谢清也没有陪着程牧睡过,她认为男孩子从小要更独立一些。 这是姑姑,更是先生的教育理念。 迎程程可不管这一套:“今晚就同娘睡!耳朵随你摸!” 程牧笑眯眯地摸着他娘的耳朵问:“爹爹呢?爹爹能不能进宫接妹妹一同来程府睡?” 他可真是单子寅的好大儿。 单子寅立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我这就入宫。” 结果夜里左等右等,单子寅都没来,程牧等得没了耐心,先摸着迎程程的耳垂睡着了。 可迎程程却睡不着了。 按照单子寅的性格,就算入宫有了什么事耽搁,他也会想尽办法先把孩子带出宫来,他们一家人能这样温馨地待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 这么久了没个消息…… 迎程程趁儿子睡着,将他的小手从自己的耳朵上拉下来,轻轻放进了被子里,然后轻巧地翻身下床,披了件外衣往房门外走。 才走到偏院里,就看到单子寅一个人走了进来。 迎程程奇道:“芯儿呢?”她还突发奇想问道,“你把她送去谢夫人那儿了?” 单子寅的神情有些微妙。 仿佛是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 “芯儿她……在将军府。” 这就更奇怪了:“在将军府,为何你自己一个人来了?” 单子寅摸了摸鼻子,实在躲不过去了,只能实话实说:“……歩言在,我去宫里都扑了空,陛下说她进宫去将芯儿接出来,说是送她回府。” 迎程程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她是芯儿的谁?她说接,陛下就让她接了?” “她对陛下说,钦佩你已久,想借此机会与你聊聊。” 迎程程冷笑一声:“钦佩我已久还是倾慕你已久?想与我聊聊为何不来程府,要去将军府?” 这漏洞百出的理由,赵乾竟然会信。 单子寅也很头疼,他方才先回过将军府,可不论怎么说,那歩言就像听不懂人话似的,就是赖着不肯走。 闹到最后,单芯已经累了,只得让奶娘抱走了。 “步将军如此本分之人,倒是生了个心思活络的女儿,”迎程程蹙起眉头,“她究竟想做什么?当真是心悦于你,因此非要来横插一脚?” “心悦于我明显就是个借口,我与她素未蒙面,且京中少女从前不都如你一般,倾慕大英雄九王爷?”单子寅轻笑一声,“我这孱弱又窝囊的弱公子,也就只有你不嫌弃。” “你知道就好!”迎程程挑眉问,“后悔与我和离吗?” 单子寅长叹一声:“简直是悔不当初,早知今日,当时就算将迎春笑全都给了赵堃又如何?陛下总有法子拿回来。” 话是这样说,但真正坐到了那个位置上,立场一遍,许多事也就跟着变了。 赵乾不会像赵堃那样明着抢,但只要他想要的,最终还是会弄到手。 单子寅还是很庆幸当初想到了和离的法子,至少替迎程程保住了一半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这些银钱,还有父母拼了命建功立业积攒下来的名声,终有一日,都会成为单芯和程牧的底气。 单芯将来的婚嫁,程牧将来的前程,所有事都可以让他们自己做选择。 不论是单子寅还是迎程程,都不愿用世俗的成功或者失败去约束他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只要健康快乐就好。 ------------ 第二百六十七章 父子小计谋 第二百六十七章父子小计谋 因为小程牧已经睡着了,两个大人得像做贼似的躲到小厨房去。本文免费搜索:看书地 单子寅一边生火烤地瓜,一边小声问:“你与步将军在西南相处不睦?”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迎程程觉得很奇怪:“我为何会与步将军不睦?他是主将,我只是……” 她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在送季秋儿回丰县之前,季秋儿的话。 “想起来有哪里不对劲了是吗?”单子寅一边扒拉着柴火,一边说,“这应该才是歩言之所以会想求陛下赐婚的理由。” 迎程程仍旧觉得不可理喻:“且不说我与步将军之间并无不睦,我也从未公然忤逆过他,最多……最多只是有一点微妙,但陛下不也没打算让我回去了吗?西南军仍旧是他做主,歩言要嫁给你,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单子寅一点一点解释给她听:“若当真如此,恐怕并非步将军本意,而是歩言在替她爹抱不平,以为你在西南军的威望,不过是沾了老将军的光。” 迎程程瞪大眼睛:“她觉得我能有几天,是因为西南军中所有人信服我,都因为我是你的夫人?” 她问完居然还纠正了自己:“哦,是前夫人。” 大树 单子寅憋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缓下来,才继续说道:“我这两日找人去打探过,这位步姑娘如今已经二十出头,在大楚,这个年龄还没出阁……” 虽然迎程程不喜欢歩言,但是听到这里,她还是第一时间打断去接话:“证明她对夫婿有要求,而且有自己的想法,这很难得。” “的确如此,步将军爱女心切,责令过家中夫人,不得勉强歩言出嫁,她的婚事必须由她自己做主。” 这倒是让迎程程对步将军油然起敬:“平日里只觉得步将军沉着得有些过头了,不想他竟有如此想法,当真是位好父亲。” “可能是缘分没到,歩言的婚事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我听闻京中贵女皆以她为耻,从原先的不从父命,演变成了如今的嫁不出去。” 迎程程嗤笑了一声:“就如同当年传言说我是母老虎一般,只要女子不出嫁,就能被编排千百种理由。” “那歩言说她钦佩你,我觉得有一部分是真的,”单子寅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可依旧继续说下去,“她很向往做你这样的女子,可又没有这样的本事。” 歩言最别扭的地方在于,她很羡慕,也的确钦佩迎程程敢为天下先,身为女子,能闯出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能与男子一般建功立业。 但这天下打仗保家卫国的女子,已经不止迎程程一个了。 谢太君一手打造、迎程程发扬光大的娘子军,已经被陛下认可,并论功行赏,几个月之后,她们又将奔赴西北,开辟全新的历史。 娘子军中有黄莹莹和张巧女这样贫苦人家出身的女子,也有谢婧这样出身贵族的女子,她们都能吃苦耐劳,有了自己全新的际遇。 但歩言吃不了这样的苦,光是想一想要与一群男子成日待在一处,不能日日沐浴更衣,还可能会手上破相,吃不上饭的日子更是数不胜数,她就快疯了。 这样的日子她一天也过不了,却又很羡慕她们的成就。 这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歩言吃不了苦,又想证明自身的价值,于是想了一个刁钻的角度,觉得自己也能为父亲建功立业出一份力—— 用她的婚姻来换。 单子寅也觉得这想法过于刁钻,他十分不理解。 迎程程虽然不理解,却也肯定了她的初衷:“想为她父亲争体面,本心是好的,只可惜用错了方式。” 她想了想又问:“就当她先前不知道陛下想让我们去西北,担心我回西南还要同步将军争输赢,那她现在都知道了,还往将军府凑什么?” “我今日当面问过了,可她也没能答出个所以然来,”单子寅耸了耸肩,“她甚至还在我绣架前待了一会儿,再抬头看我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嫌弃。” 所以夫人你可千万要相信我,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丝毫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她甚至还看不上我。 迎程程没觉得歩言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单子寅,但却因为单子寅急切的解释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起身上前揉了揉单子寅的脸,低头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我们家子寅最棒了,还能给我绣肚兜,这世间哪个男子能有这本事?” 单子寅被她闹了个大红脸,轻声问:“我……今晚能看看吗?”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穿着我为你绣的肚兜是什么样? “能啊,”迎程程毫不扭捏就答应下来,“儿子明日一早若是没见着我们在他身侧,定要闹脾气了。” 单子寅眼神都变了:“保证在儿子醒来之前,将夫人抱回房中去!” …… 第二日一大早,小程牧醒来的时候,一睁眼便见到了他的亲亲娘亲。 而且他的小手还摸着娘亲的耳朵呢。 真好啊! 娘亲睡得真沉,娘亲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有娘亲真好! 小程牧在娘亲怀里蹭了蹭,然后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搭着另一只手。 他回头一看,爹爹争朝他眨眼睛呢。 小程牧立即松开了娘亲的耳朵,朝爹爹怀里扑过去。 单子寅搂住儿子,在儿子耳朵边轻声说:“娘累得很,牧儿乖,不闹她,让娘好好歇息,爹爹今日给你煮馄饨吃,好不好?” 小程牧野小小声回答:“好!” 父子俩偷偷摸摸地起床,单子寅替儿子穿好衣服,小程牧又站在椅子上给他爹正了正衣冠,然后大手牵小手地往小厨房去了。 小程牧还问:“爹爹,妹妹呢?” “妹妹在将军府呢,一会儿吃完馄饨,爹爹带你回去,把妹妹接过来好不好?” “好!” 小程牧想起来:“爹爹你真没用啊,牧儿昨夜和娘亲都等得睡着了,你也没将妹妹带过来。” “府里有一个奇怪的姨姨,她拦着不让妹妹来,”单子寅同儿子咬耳朵,“爹爹教你……” ------------ 第二百六十八章 漫长的潮湿 第二百六十八章漫长的潮湿 单芯醒来的时候,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将军府里,不由得有些新奇。 椿芽照顾关了程牧,忽然面对一个小小姐,也有些不知所措。 迎榈一大早便去了绣庄里,说是要绣最新绣品出来给单子寅去过目,府里只有一个迎璜是被临时抓过来的。 “我长得这样丑……”迎璜仍旧有些自 到了大厕,好多人,有抽烟的有上厕所的,三中大厕就是学生抽烟的一个据点儿,里面乌烟瘴气的。 祁睿泽骨节分明的大手放在了韩瑾雨的孕肚上,下巴轻放在她肩头柔声说。 阳光斑杂的照耀在老橡树前方整齐却并不平整的草坪上,鸟儿于周围树荫中不断清脆鸣叫。 虽然家里还有韦翠玲,陈乐都不要苏子倩节俭,但是苏子倩依然保持着勤俭节约的良好习惯,不过今天赵信准备好好的改变一下她。 看着一组组的选手上台又下台,接下来就是她出场了。就算是再有经验的选手,上场前紧张也在所难免,但只要能在场上及时调整状态就不怕。 孔一娴注意到戒指的内面有个很熟悉的纹路,发现是自己姓名的缩写,另一边还有常翊的。 刘东不一样。刘东如果不出来的话,只是在背后动两下,那是完全没有什么影响的。下次见面想要喊对方一声白表弟都不会让人觉得夸张。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家伙死了,这里的东西可就是属于他们的了。 只是……他方才神思不定,现在再如何回忆都无法想起顾明琰说了什么。 韩瑾雨满脸怀念的对祁睿泽说着,然后又忙抬头看向他笑的更开心说。 “老祖?”东方玲珑身旁四个高手,面色凝重,立即给东方家族传训,召唤救兵。 再次简单地吩咐了几句,凌炎便直接离开江南大学,前往青龙门。前几日会场上空出现的那道诡异人影,让他至今觉得有点不安。 所以要在马车上渡过很长一段时间,大家盘腿而坐,闭目休息,养足精气神,没在多言,都在那不言不语的调息着身体,想着自己的下一步要怎么做。 而前面的巨翅红眼蝙蝠依然冲击,这一下就是前后被夹击,凶多吉少了。 魏延突然出现在守军最密集的一个地方,攀上云梯,手中大刀猛的向上一挥。 一团团熊熊的鲜红火焰,似乎有了一点灵性,紧随着幽兰火焰,围杀幽冥煞气。 “说这个干什么,我无父无母,你就是我身边唯一的亲人,咱俩之间何须这么客气,还是赶紧去让掌门看看吧,别让他老人家久等!”廖晨笑着摸了摸王馨雨柔顺的秀发,一脸的宠溺。 两架直升机,一架去了公路上的豆江处,一架去了报废汽车厂。在特警防爆车还没到时,就已经将豆江、郑凯、豆苗苗、刘洋,还有刘洋的妈妈、姥姥,一同带回了省公安厅。 就在这时,黑袍终于等的不耐烦了,他直接高高的举起了刀子,对着铃儿的脑袋插去。并大喊,你既然迟迟不愿意做选择,就由我来帮你选择吧。 廖晨怔怔的看着醉倾城绝美的面容,那双美的惊心动魄的丹凤眼中有明亮的光芒在流转,仿若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而又吸引人的心魄。 两日后,顾海便领着顾莞琪到了置办好的三进宅院里安顿住下。这处宅院,和郑家同在一条巷子里,步行不过是盏茶功夫。 ------------ 第二百六十九章 斗嘴 第二百六十九章斗嘴 椿芽才到程府门口,就看到迎程程和单子寅带着小程牧走出来。搜索本文首发: 奖励一把 看来也没有他们想象中起得那样晚啊。 再怎么小别胜新婚,还有个孩子在呢。 程牧看到椿芽,非常高兴,一头扑过去,相比较而言,他对迎程程就陌生克制许多。 椿芽满头大汗地抱起来孩子,对迎程程和单子寅道:“将军、公子,快回去看看吧,那步姑娘又去将军府堵人了!” 迎程程眉毛一挑,扭头看向单子寅。 单子寅双手高举过头顶:“跟我可没关系,我同她没有任何私交。” “我只是好奇,将军府是谁都能随意进出的?” 单子寅叹了口气:“主要是,将军府如今也没有将军在了。” 他就站在迎程程身边,手指伸出去,却又不敢当真牵住她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中,迟迟不敢行动。 单子寅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轰鸣,仿佛要冲破胸膛。手心早已沁出冷汗,指尖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可那气息却卡在喉咙里,进不去也出不来。 迎程程张了张嘴,单子寅的呼吸骤然一滞,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心跳也随之加速,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大树 单子寅有些害怕迎程程没听懂他的意思,或者是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 迎程程终于开口:“那我这个征南将军就搬进去!让将军府名副其实,看她还每日登门做什么!” 谢天谢地,她听懂了,而且乐于配合。 单子寅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这时才轻松且有底气地上前握住了迎程程的手。 “就是!” 见他们举止如此亲密,椿芽也终于放心了,她高高兴兴地对怀里的小程牧道:“娘亲回来了真好,是不是?爹爹和娘亲带你一起回将军府去见妹妹了!” 歩言其实对小孩儿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她只是在心中盘算许久,还是认为迎程程本无根基,她能有今日,还是因着单家的姻亲关系。 虽说迎程程几个月后便要启程去西北,但她的名声越显赫,步盛那样木讷且不知争军功的将军便越可悲。 歩言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一定要蹚浑水,但她就是不甘心。 加上从前单子寅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与她这几次打交道之下的感受大相径庭。 他也未必不是一个好归宿。 而且他如今如此受到陛下重用,且不说她与迎程程已经和离了,就算没有和离,迎程程也即将启程去西北边关,在军营中一待便是好几年,这与没有夫人有何区别? 那个迎程程倒是会拿捏,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要求陛下答应了待来日再为她和单子寅赐婚…… 只可惜,世上哪来亘古不变的深情? 人与人之间的情分,哪怕血脉相连,尚且也需要朝夕相处、费心经营。 歩言就不信,单子寅与迎程程之间的感情,还能如何情比金坚? 她偏就要去插上一脚,看看你们之间到底是不是谁都插不进去。 明明最开始不也是充满了算计与手段的联姻而已吗? 就在歩言心不在焉地陪着单芯玩儿的时候,迎程程他们回来了。 单子寅不愿意跟歩言之间有什么牵扯,便朝单芯招了招手,单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哥哥,歪着头打量他。 程牧看到单芯的第一眼便朝他的父母分别看了一眼,随后下了结论:“妹妹同爹娘都不太像,比我好看呐。” 单芯的确是粉妆玉琢的,看起来就水灵。 而程牧其实已经够精致了,只是在小女孩面前比起来,的确也是会稍稍逊色。 单子寅道:“爹爹教过你们的,不能以貌取人,容貌是父母爹娘给的,并非是你们自己的本事,明白了吗?” 两个小奶娃都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单子寅朝椿芽使了个眼色,于是他们就一同将两个孩子给抱走了。 和一个女人争夺什么东西,在迎程程活到如今从未有过的阳光你有个和尚师父?”歩言率先开口。 她说的应该是小林师父,小林师父去西南总共也没待几日,随后又四处开始他的云游了,这都能让步将军写在家书中告诉她,看来他们父女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这令迎程程有些羡慕。 她文不对题地回答:“你们父女二人感情真好。” 这样温馨和睦的亲子关系,是迎程程和单子寅都只是短暂拥有过的,自从他们的母亲去世之后,就再没有感受过了,早已不知是何滋味。 歩言蹙起眉头:“这并非我爹刻意提起。” “我知道,我也不会责怪步将军,”迎程程轻笑了一声,在院子里坐下,看着落下的花瓣儿感慨道,“你还挺护着他。” “我就只这一个爹,为了大楚在边关待了那么多年,先有单将军,后又有你,他努力与敌厮杀的二十年,倒也不是轻飘飘一句话便能带过的。” “他如今是西南军主帅,注定青史留名,”迎程程提醒她,“而且驻守边关乃是武将职责所在,你认为步将军做这些是为了名利?” “他可以不为名利,但若这战绩能带来名利,凭什么便宜旁人?” 迎程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同样是上阵杀敌,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单将军与我名利双收,对他不公平?” 歩言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但你有没有想过,还有那么多同样浴血奋战的战士们,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当不了将军,更当不了元帅,步将军与他们比,谁更不公平?” 歩言显然不认为这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出身不同,高度不同,战功不同,如何能同日而语?” “这样说来,单将军付出的心力,与他的战绩,的确是远胜过步将军,而我……”迎程程自然也不是妄自菲薄的性格,“我是大楚开天辟地第一位女将军,意义非凡,他也比不了。” 迎程程轻笑了一声:“我这样说,你是不是心中更不服气了?” ------------ 第二百七十章 坦诚相告 第二百七十章坦诚相告 “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之事,你说的出身也算很重要的一个助力。搜索本文首发: 打开它 ” 迎程程摇头叹息了一声,不知是肯定还是无奈。 “就连我,若不是迎春笑利润可观,先帝想以此扩充军饷,就算我擅长军法,又能如何?我也是靠着我当时深以为耻的迎家有的今天。” 迎程程歪着头看她,总觉得她的想法有些意思:“你以为你若不是步将军之女,能有机会入宫?能有机会面圣?还是有机会站在这个将军府内?” “我……” “投胎是门技术活,黄盈盈张巧女她们,需要以命去搏,才有一个成为英雄,或是烈士的机会,你轻轻松松便拥有了,还在这里指责不公平。” 迎程程笑了笑:“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歩言挑眉问道:“你最好说的只是上战场。” “不,当然绝不可能只有上战场,”迎程程眯起眼睛,“你和我之间,在单子寅那里,从来没有过公平。” “你别以为占尽优势就能笑到最后,”歩言昂起头,“你与他不也是充满算计和利益的开始?后来者未必不能居上。” “若是在此之前,你与他之间早有渊源,是真心喜欢他,我还高看你一眼,但单子寅都已经将话说得这样不留余地,可见即便不是我,也不会是你。” 迎程程也是头一次见到歩言这样的女子,实在是觉得有些阳光你拎不清,你还挺有反叛精神,知道婚姻大事,并非年岁到了,或是门当户对,就应当由旁人来做主,可你为自己谋划的这条路,我认为并不合理。” “在许多人眼中,你去前线这条路,也并不合理,但这并没有耽误你成为征南将军,将来还可能成为镇北将军。” 这番话说的迎程程心中还有些舒爽,她再开口时,语气都柔和了许多:“或许你是对的,太君也曾劝过我,天下多得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之人,我自己是,也得允许旁人是。” 但迎程程的确是非常好奇:“你选择单子寅的理由,能同我说说吗?” “那你呢?”歩言不答反问道,“单子寅身为武将世家之子,于上阵杀敌一事一窍不通,柔弱不能自理,还喜欢刺绣,如今老将军也不在了,他于你而言,又是良配?你为何会选择他?” “首先,他对上阵杀敌一事并非一窍不通,更不是神呢柔弱不能自理之人,你要明白,一个人擅长的事若是太多,就拥有了选择的机会,他喜欢刺绣,还能以此辅佐其他想要做的事,这是本事,是选择。” 迎程程一板一眼地替单子寅解释完,才继续说:“其次,老将军在不在,对我来说,也不是选择他的理由。” “可我听说,你自幼便钦佩当时还是九王爷的陛下,以及单老将军啊!你敢说你答应嫁给单子寅,不是为了有机会见到单老将军?” “我答应嫁给单子寅,是因为那是先帝赐婚,我不得不从,但若是能因此见到单老将军一面,也是好的。” 迎程程总感觉那些事都遥远得像上辈子发生的了,她精神一震,饶有兴趣的问:“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你看上单子寅什么了?” 歩言是个遵循自己规则的人,她得到了迎程程的答案,自然也要给迎程程一个答案。 “我见他对你很好,”歩言道,“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娶你,在娶你之后,他对你很好,还在先帝算计你时,用和离的方式替你保住了一半家业,我知道你第一次出征是他替你求来的,他给你的都是你想要的,和他认为对你有用的。” 迎程程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歩言进一步解释:“这世上人之间,爱与不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先帝当年那样独宠如今的谢夫人,最后不也还是大封六宫,各种纳妃吗?” “我好像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 “是,”歩言坦然承认,“我认为嫁给一个爱你的人,不如嫁给一个好人,爱你的情感会消逝,但若他是一个好人,将来无论面临怎样的局面,都不会在突发变故时,第一个牺牲你。” 迎程程仔细品了品这番话,认为这是对单子寅的人品很好的总结。 “你说得对。”她从石凳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鼻翼翕动地闻了闻院子里的花香,“单子寅的确是个好人,他还恰巧爱我。” 歩言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在意什么爱不爱的。 “这世上的爱或不爱,都难说得很啊,”迎程程感慨道,“一个好人……你若是在爱着的当下都无法辨别对方的爱是真是假或是能维持多久,又怎能如此轻易便判断出一个人真正的好恶呢?” 歩言顿住了。 “这世上披着伪善外衣的恶人太多了,而且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迎程程问道,“一个在平日训练时对你嘘寒问暖、并肩作战多年的好战友,也可能在战场厮杀时,选择自保而放弃救你,这就更难以简单的善恶来界定了。” 就像你的父亲步盛,是所有人眼中的老实人,他和单老将军并肩作战多年,得他救过多少次,本应最是敬重和爱戴单老将军才是。 但他不也默认并推动了单家军改名为西南军,如今也开始因为我的战略更适应当下战局,而不可避免地开始在心中计较这些了吗? 迎程程并没有责怪步盛,现在也没有责怪歩言,她认为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你还年轻,不要以为站在了金銮殿上,便能看清世间万物,若有机会,你可以去西南看看你父亲每日都在如何生活,或者……” 迎程程沉吟片刻:“或者也不必走那么远,就在京中,去看看那些大宅门中被迫为奴为婢的女子们,是如何在挣扎着试图改善她们的人生。” 如果你能伸手拉她们一把,或许就会成为她们心中超越父兄、丈夫,更伟岸的依靠。 ------------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口是心非 第二百七十一章口是心非 歩言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大踏步走出了偏院。 迎程程重新在石凳上坐下,享受了好一会儿微风,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花香,很珍惜这样独处的时刻。 歩言是否真的能听进去她的话,迎程程不能确定,也并不在意,人生中有许多事,若是不亲自去经历一趟,是很难真正理解的。 就像黄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岁月宝鉴应该有反应。在游戏里,岁月宝鉴照的是神魂,不是肉体。 宋铭心思转动,在人影的提示之下他仍旧想不出来任何事情,似乎他脑海中的记忆被什么力量给封印了,根本没有任何思路。 所以,不管怎么思索,黎天武帝都判定,对莫无念他们出手的,绝不是巫族。 一想到这里,宋铭嘴角微微翘起,知晓自己布置下的诱饵应该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的身形迅疾展开领着另一部分的战士开始向着食人植物进。 所以看到又是有人开始狂刷月票礼物的时候,许多人脑袋一发热,立马也是开始动手了。 不用多久,几人就看到眼前一片巨大的平台,在它四周还有四个,成五星排列。 他知道长林飞雪入驻兄弟,肯定会引起许多军团的反感,尤其是无极军团,还有跟无极交好的一些大势力。 等靠近海底区域时,狂暴的力量之下,连前进一步,都变得极为困难。 九星圣皇输给了一名三星圣皇丢脸一些,还是输给超越圣皇级别的武者丢脸? 特别是玄仙子在建议解释清楚之后,楚炎看向那枚金丹的目光,彻底变了。 之前她虽是将那只鸟人干死了。可那也是拼了个粉身碎骨,要不是她身具凤血,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就在逄循饮茶的时候,逄图修端起那只原本给逄循的金盏,左手按着长髯,仰头喝了下去。 “那爹爹,你说的是真的吗?”炎冰雪一听炎冬的话,便是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向炎冬问了一句。 这说明大祭司对他没有丝毫的恶意,若果把他杀了的话,要多少血液就有多少血液,而且连混沌青莲也会被取走。 “要不你也在暗网上注册一个账号,我把原杀手的遗产分你一半。杀霍华德的赏金我一分不要,全给你。”周青峰说道。 “在想什么呢?集合啦!没听到教官吹哨子么?”男生迅速起身,拍拍屁股正打算往班级走去。 “请陛下稍候。”凌姬叩拜了一下,然后朝祝鼓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去司鼓了。 说完,融铸命人将雪豹解下来的皮毛、骨头、蓝珠都拿过来,请玄阳教宗过目。 长乐公主一脸不满,心说大哥做的这是什么事情?你自己害怕大嫂,也不能往我们家甩麻烦吧。 宋依依这才让人把车拉进院子里,把左右屏退了,这才掀开帘子叫佛子和法印大师下车。 夜已深,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打烊的商铺也渐渐熄灭了烛火。冷月和龙晴的厢房窗户本就是靠着街道的一面,当外面的街道变得更加黑暗的时候,从窗口外透进来的光芒也慢慢散去。 赵福昕浑身一震,自己就是回去打算好好回味下霖荷的美丽,谁知被岳云一下说中了。赵福昕知道自己爱的是冰莲,对这霖荷只是欣赏之意,但谁知以后会怎么样呢。 关宸极有些恼怒的追了出去,但是,关宸极却发现,顾萌竟然停在酒店‘门’口后,又立刻匆匆的朝着里面走来。 ------------ 第二百七十二章 皇后人选 第二百七十二章皇后人选 虽说谢清表面上看起来非常严苛,但是在他们用膳之后,来到后花园小憩和闲谈的时候,忽然就有人来上甜点了。 上的自然是单芯最爱的那道桂花酿。 规矩是要立的,但孩子喜欢吃的甜点怎么能让她吃不尽兴抱有遗憾呢? 单芯看到桂花酿就掩嘴笑了起来。 迎程程刮了刮她 是闪电……望着消失在夜空中的闪电和骑在上面的云霆,风云奇微微蹙眉,略有疑惑和不解:他又出去了……? 这个又臭又长的名字,估计是哪个有强迫症的家伙为了让神盾局的名字听起来正规一点,强行弄出来的全称。 赵二牛就说她:“行了,赶紧的吧,再耽搁就瞅不见道了。”挑着一担锅碗就出发。 感觉到腰上他胳膊的力道,唐婉婉痛的微微皱着眉头,抬手拍了拍他手臂。 他觉得自己的膝盖伤得应该并不重,自己的腿,他自己还不知道么?就是疼了点儿,服用过丹药之后,至少还是能够走路的。 魔杖可以解开血阵,也可以对抗大巫师,而大巫师所倚仗的就是这个魔杖,只要毁了这魔杖,也许可以毁掉一切。 终于——迫于老板淫威,率婷不得不回到“现实”世界,皮笑肉不笑得对着楚项歌。 阮昕回过头,望着她的背影,牙齿咬着下唇,一副很是不甘的模样。 “五叔,五婶儿。”唐珏依旧穿着一身自认为很时尚的衣服,手拎单肩包,笑着走了过来。 这是一颗万年银杏树,几乎有三十人合抱那么粗壮,原本苍翠茂盛的美景这一刻却被黑色的怨气缠绕,显得阴沉沉,十分的压抑。 毕竟夏国举国也只有四百多万人,能够有现在这些兵力已经是在不影响经济生产程度上的极限,而高句丽举国则是至少有六七百万人,几乎是夏国的两倍人口,如果光是论动员出来的军队数量,夏国当然比不上高句丽。 李东升暗自叹了口气,比起做契丹王,还是一个骗吃骗喝的神棍更适合自己。 经过研究分析,彩虹果实能够掌控光,水,视觉,以及特殊光波,攻击力比较强大,而且对海军大将黄猿有一定的克制能力。空气中的水分有有一定的控制能力,对人体内的水分也可以控制,不过就要看使用者自身的能力了。 火神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远处的鬼王,口中鲜血狂喷,然后,心中带着不甘,一头栽倒在地了。 双眼的蜕变,突然加速,转瞬间,两个眼瞳中,各浮现出一道漆黑无比的奇异神纹,射出一种神秘的光芒,将前方数十丈笼罩在内。 这些神殿,除了担当着本地民众祈祷、祭祀的场地功效外,神庙内的道士还要负责着该村落的医疗卫生问题。 赵云、赵信、项羽、雅典娜、林天雄大喝,带领着自己的杀戮战士上战舰。 如果瓦剌的骑兵冲不到阵前的话,火枪兵的就不必经受这样大的战损了。王崇也知道自己的临阵指挥出现了不少失误,最终能够击败瓦剌的骑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是总督大人一手训练出来的强军。 苍纪自然不认为会是眼前的家伙出的手,还以为是有高人在捉弄他。 周姐身上穿着一条红色的性感风格长裙,裙摆更是从膝盖处岔开,白皙的大长腿延伸而出,透着性感。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君君臣臣 第二百七十三章君君臣臣 单子寅历来不喜欢凑热闹,更何况他心里很清楚,有些热闹是不能凑的。本文免费搜索:新天禧 不过季春的情况不太一样。 他出身丰县,本就是立了大功,随单子寅回京的,眼下正得陛下重用,有能力,却没根基,陛下对他有知遇之恩,是他唯一的靠山。 这是陛下目前最喜用之人,是标准的孤臣。 若是他的姐姐入主中宫,既能让季春更死心塌地为陛下办事,也能将整个季家与皇权更紧密结合起来。 季春将来若成气候,季家就是未来的皇太子最强有力的助力。 像陛下和他生母曾经遭遇过的事,决不能再重蹈覆辙。 但若是将来有更好的太子人选,而他并非季秋儿所出,想要砍掉季家臂膀,甚至不需要太费事。 原本季家就是靠陛下起来的,想要将他们按下去,也不会太费事。 单子寅能看出来陛下想要好好培养季春的态度,因此判断季春能查到陵郡王是丰县之事幕后之人,恐怕也并非靠他一己之力。 陵郡王当年也算是从龙有功,能跟在当今陛下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看走眼呢? 所以陵郡王要么是瞒着陛下,私底下在搜刮民脂民膏,任由范良平为非作歹,要么就是范良平欺上瞒下。 大树 但若是范良平瞒着陵郡王在做这些龌龊事,为何会有人在他进京之前就要将他暗杀? 单子寅思索了许久,他知道季春一定要进宫去复命,思来想去他还是叫住了季春:“季兄,我随你一道入宫。” 季春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尤其是当单子寅提到让他阿姐入宫一事之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季家恐怕已经一只脚迈入了深渊之中。 陛下在下一盘怎样的棋局,季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身在局中。 有了单子寅作伴,季春心中安稳了不少。 等入了宫之后,赵乾见到他们二人一同前来,就笑了起来。 “子寅平素最不爱管闲事,季春你面子够大啊。” 季春听了赵乾这句话,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总觉得是他拖累了单子寅,将他也拖入了局。 但单子寅看上去却没被赵乾这句话吓到,他甚至比在府里的时候还冷静。 “陛下的事,何来闲事?”单子寅蹙了蹙眉,“只是此事牵扯太大,季大人有些惶恐,臣恰巧也有一事想来请教陛下。” 季春心里一惊,立后人选一事,他还没来得及写信问问长姐的意思,单子寅才刚同他通气,总不至于这么快就要同陛下提起? 还好单子寅说的是别的事:“步姑娘待字闺中,总往臣的将军府跑,不大合适。” 他还干脆跪下:“更何况现在单家并无将军,府邸仍旧挂着将军府,也是不妥。” 赵乾笑道:“你府上不是还有位征南将军?怎么就没将军了?” “陛下,且不说臣与征南将军已经和离,还无福分让陛下赐婚……” 见缝插针也得再提提赐婚一事。 单子寅面不改色地接着道:“臣当年可是入赘到如今的程府中去的,臣的府邸中并无将军,倒是程府中能多个赘婿。” 赵乾朗声大笑起来:“子寅呐子寅,旁人都以入赘为耻,朕怎么瞧着,你还挺高兴的?” “征南将军待臣好,为臣生儿育女,已经付出太多,入赘而已,跟随谁人姓氏,孩子都是臣的骨肉。” 赵乾想了想:“只是如今西南战局仍旧需要步将军,他为大楚驻守边关那么多年,就一个掌上明珠,朕总不好过分拂她脸面。” “陛下,程程如今还在京中,步姑娘便如此喧宾夺主,又是进宫接芯儿回府,臣都还在程府,她倒先到一步,再过几个月,程程出发去西北了,那臣当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你与征南将军成婚之前,不也将她收拾得服服帖帖?”赵乾摇摇头,“你若当真想治歩言,还用得着朕出面?” “陛下尚且要顾及步将军军功而给步姑娘颜面,更何况微臣呢?” 单子寅神情十分苦恼,又有些委屈。 季春看了都替他心急,正要开口的时候,赵乾就扬起了手:“季爱卿,单大人可并非你想象中那般柔弱不能自理。” 所以你这个真正的老实人,就别想着要替他出头啦。 季春愣了愣。 单子寅铺垫完了这才说:“此乃臣之私事,的确不该叨扰陛下,更不该耽误陛下谈论正事。” 他朝赵乾行了个礼:“陛下与季大人还有要事商讨,臣就先告退了。” 人都来了,赵乾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就让他走。 “慢着,”赵乾叫住他,“此事本该你经手,朕顾念你难得阖家团圆,才让季卿去办,如今有了结果,你也一同听听。” 这也在单子寅意料之中,他于是留步,站在原地,侧头看了一眼季春。 季春叹了口气,这才将查到的事情原委都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看着赵乾,试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些态度来。 但赵乾听完面无表情,看上去既不惊讶,也不愤怒,他就这样十分平静地问了一句:“你以为如何?” 季春腿都开始哆嗦了。 事关皇家,他一个才刚开始办差的丰县无名小卒应该以为如何? 怎么说都是错。 “臣、臣以为……” 单子寅这时接过了话头:“臣以为,陵郡王与陛下兄弟情深,自陛下登基之日起,也在京中共聚天伦有些日子了,虽然陛下不忍不舍,可郡王毕竟是要去封地的,这是祖制,陛下虽为帝王,却也不能枉顾。” 季春仿佛摸到了一点门道。 单子寅看似是在劝谏陛下,却也极有可能是在替陛下开这个口。 所以陛下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陵郡王去封地了? 只是当年先帝也是这样忌惮他,将他赶去封地上的。 陵郡王既然敢在地方上动用自己的人胡作非为,那若当真到了封地上,岂不更加大胆? 赵乾没有立即给出反应。 季春很是替单子寅捏了把汗,但单子寅看上去仍旧淡定从容,并没有丝毫紧张的样子。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藏起来的伤心 第二百七十四章藏起来的伤心 第二日早朝时,陛下便当众宣布了陵郡王的封地,兄弟俩在朝堂上痛哭不舍一番,连季春看了都忍不住要跟着落泪。搜索本文首发: E8中文网 ——如果昨晚单子寅说完之后,陛下没有当场朗声大笑的话。 但无论如何,丰县的事都暂时告一段落了,不管范良平是被谁人刺杀,他犯下的罪的确死得也不冤枉,而陛下对陵郡王所做的一切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出于兄弟之情,还是别的原因,不能再追究下去。 忙了这么久,忽然一下就无事可做了,季春一下记起来,单子寅还要他写家书回去问问季秋儿的意思,于是连忙写信快马送回了丰县。 季秋儿的回信很快,大概意思就是选秀而已,也未必能选中,若是真有那个造化,说不定能因此办成许多从前办不成的事,总之不会亏。 这个答案既在季春意料之内,也有些让他意外。 他很快找到单子寅,转达了季秋儿的意思,单子寅笑了笑:“你知道程程一直以来功夫都不错。” 季春没有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答了一句:“当然。” “我的意思是,程程一直以来为上战场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所以才能在当下那样的形势下,以单廷昉将军的儿媳妇身份领兵出征。” 大树 单廷昉儿媳妇,单子寅夫人,这都只是跳板,真正让她大放异彩,展现自己价值的,是她平日里的努力。 “我姐……” 季秋儿或许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入宫为妃甚至为后,但她已经在这之前,就在丰县做了一些后妃、官眷都做不到的事。 她或许还有更多想要做的事,入宫于她而言,或许就像迎程程当初不得不嫁给单子寅一样。 能成为跳板,婚事又如何? 单子寅笑了笑:“我就知道,她会答应。” 现在忧心的反倒只剩季春一个人,他有些犹豫:“但若是陛下……” “陛下若是只想娶世家女,不必如此麻烦,虽说大族中最得势一脉的适婚女子都入宫服侍过先帝,但总有旁支。” 单子寅拍了拍他的肩:“现在你应当也缓过劲来了,若是没有陛下,你以为你能查到真相?” 所以若是陛下没有在民间选秀,最好是你季春的姐妹的想法,也是不会让人察觉到这个风向的。 看似有选择权,实际上也是在对季秋儿进行考验。 若是季秋儿这就望而却步了,那也便没了要她入宫的意义。 夜里迎程程听说了这件事,对季秋儿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见识过自由的女子,还愿意入宫……”迎程程有些感慨,“我还曾想过,她或许能在西南军中成立新的娘子军,或许能和向将军……” “向浩蓝?”单子寅笑了起来,“你倒是会安排。” “可实在是没想到,季姑娘能有如此际遇。” “只是提议而已,陛下未必就能看中。” 迎程程看了他一眼。 单子寅被看得莫名其妙的:“我这话有何问题?” “你这千年的狐狸都快成精了,若是毫无把握,会让季春写家书回去问问季姑娘的意思?” 单子寅笑了起来:“知我者,夫人也。” 迎程程最近也有些忙,她和谢婧一起在忙着准备去西北的行囊,谢太君这几日一直宿在谢清的别院里。 “我一直有个疑问,”迎程程憋了许久,才问出口,“我总觉得太君有些奇怪。” 谢太君在迎程程眼中,是个奇怪的母亲。 她的孩子如此出息,她丝毫没有骄傲的表现,总是神出鬼没的,既没有好好陪伴儿子,也没有在将军府照顾孙子…… 要说她追求自己的人生吧,她除了建立起来一支娘子军之外,也没有做别的事,她对这支娘子军的态度也没有很特别,她甚至还把出头的机会让给了迎程程。 这次她又毫不犹豫地答应跟随他们一同去西北,仿佛就没有自己很想做什么,永远都是淡淡的。 “你是不是觉得太君的喜怒哀乐都十分平静?” 迎程程点了点头。 “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件事,一直追问府里的老管家,这才得知祖辈的辛秘。” 迎程程立即精神一振:“什么辛秘?” 单子寅思考了一下措辞才重新开口:“我祖父曾经辜负过太君,父亲当年一度要改姓谢,却被太君拦住了。” 迎程程自己也曾一度想改姓程,最后还让儿子姓了程,她不理解谢太君为何要拦住单廷昉。 “我很困惑,太君从来不是瞻前顾后之人,为何会在这件事上如此优柔寡断。” “你去问过她吗?” “问过,但她没有回答我,只说了一句,这世间事,并非眼睛看到的才是真相。” 迎程程愣了愣:“这是何意?她不计较是假象,还是祖父辜负过她是假象?” 单子寅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祖母这一生,自己很满意。” 谢太君与儿子的关系也并没有过于亲密,甚至在单廷昉过世之后,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曾表露出过任何过分的伤心和难过。 “看起来特别铁石心肠对不对?”单子寅苦涩的笑了笑,“但我在她手腕上,见到过许多刀伤,一看便是自己割的。” 迎程程大惊:“太君自残?” “有些伤痛,或许不是只有眼泪能诠释,太君一生都在隐忍,很少真情流露,以至于我一直认为她无坚不摧。” 或许只是没有人能理解丧子之痛,所以没有必要表达出来而已。 谢太君的一生都传奇而低调,她对孩子们的爱与付出,也被埋没在了时光中,看不真切。 “我得想法子弄清楚,”迎程程暗下决心,“不然我都睡不安稳。” “为何会睡不安稳?” “太君年岁越来越大,若有遗憾,应当尽早解决才是,不能等到来不及了!” “你就不怕太君不愿旁人多管闲事?” “若是她不愿旁人多管闲事,就不会让旁人看出端倪,大可正常伤心过后,再正常遗忘,不是吗?” ------------ 第二百七十五章 意外邀请 第二百七十五章意外邀请 “我也很好奇,你被迫和牧儿母子分离,日后更是连芯儿都不能带在身边,”单子寅问,“你就不难过?” “难过是一时的,但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们长大之后会有自己的人生要走,我不能为了他们人生的前十几年,葬送自己的一生。搜索本文首发:我的书城网 ” “或许太君的想法和你相似,事实证明,我爹后来的确在自己的战场上大放光彩,世人皆知他是个威慑西南的好将军,却无人知他背后有一位谢太君。” “所以谢太君说久居深山礼佛的时候,都在边关练兵?” “她成立一支娘子军并非有意,只是顺手救了一些女子,在她们无路可走之前,让人先暂时留在了军营里,可当时的西南军状况也不好,怎么能有人吃白饭?那些女子自己也有骨气,后来谢婧表姊过去了之后,事情才开始有了转机。” “也就是说,虽然打造出一支有作战实力的娘子军,的确是谢太君的功劳,但真正将这些女子聚在一起上战场作战的第一个人,是谢婧表姊?” “应当说是你,只是表姊在太君犹豫的时候,推了她一把。” 迎程程回想了一下谢婧的经历,忽然问了一句:“她和李旺……” “看起来的确是天差地别的出身,但出身在世家大族,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大树 “锦衣玉食的生活需要用失去自由来交换,婚事也无法自己做主,听起来的确不是什么好事,”迎程程话锋一转,“可穷人家的孩子同样没有自由,婚事更加无法自己做主,他们还要为填饱肚子操心,这样一比,是不是出身世家还是不错?” “李旺就如同你方才所言,还曾被迎柏那样羞辱,”单子寅蹙眉道,“迎柏一无功名,二无贤德,出身也不过商户之家,有几个臭钱罢了。” “他还是个奸生子。” 迎程程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刘氏:“二姨娘如今怎样?” “另嫁他人,生了个女儿,日子虽比不上从前在迎府中奢华,倒也好过。” “迎柏从未尊重过她这个娘,在危难时刻也是第一时间抛弃了母亲,这样看来,谁又有资格批判二姨娘是个狠心的母亲?” 心里的痛无法避免,但在当下,一定要做出最符合利益的选择,悲伤和难过只是一时的,人必须得朝前看,以后的日子还是得过。 无论是谢太君,还是迎程程、谢清、谢婧还有刘氏,她们拥有各种不同的出身和人生阅历,相同的是,她们都是母亲,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和她们的孩子被迫分离。 但她们没有自怨自艾,没有怨天尤人,没有任由自己变成一个怨妇,她们依然有权利去追求属于自己的人生。 迎程程到了这时候,忽然不那么在意谢太君的理由了:“我想还是不要贸然去打乱太君自己的节奏,若是她心中有遗憾,我必定全力替她完成,若是她自己选择不说,我也应当尊重。” 单子寅笑了笑:“你和太君有很长时间去并肩作战,你会发现跟她待久了,她也不会养成同你互诉衷肠的习惯。” “她看上去同谢夫人倒是挺投缘。” “长姐……”单子寅沉吟了片刻,“长姐也是个令人敬重的女子。” “我其实一直都有个疑惑。” 关于谢清与赵堃之间的情史,在她还是贵妃的时候,就传得满城风雨,但她的样貌和秉性又的确不是妖妃那种类型,导致许多见过她的人,都有些开始自我怀疑。 到后来赵堃非要立她为后时,众人一边觉得赵堃是昏了头了,一边又觉得,嗯,谢清的形象的确更适合一代贤后。 她被立为皇后之后,也的确是做了一个皇后该做的事,劝赵堃广纳后宫,也替他很好地打理后宫中的事,让各宫嫔妃都安分守己,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可她同赵乾之间那个老皇帝定下的婚约,始终是她和赵堃的关系中间一道夸不过去的鸿沟。 兄夺弟妻,兄弟阋墙,从而反目,最后逼宫夺位。 这是每个茶肆酒坊中都爱听的故事。 只是谢清在最后关头倒戈,帮赵乾顺理成章登上了帝位,还不必背负弑兄夺位的罪名,这件事就无人得知了。 迎程程原本以为赵乾不肯让单芯堂堂正正以先帝之女的身份留在谢清身边长大,是因为他对谢清还有什么非分之想。 但后来看看赵乾的态度,也知道他不是了。 若是他当真对谢清另做安排,大可让她这个身份和赵堃一起死了,再给她另一个身份让她入宫,谁又能说什么呢? 就算不让谢清入宫,还是让她住在宫外别院,也不必称她一声皇嫂。 可见他们之间的确心怀坦荡,并无暧昧。 “并非陛下有意如此,而是长姐坚持,”单子寅当然明白迎程程心中困惑,主动解答,“就像这次陛下召她入宫小住,料理封后一事,其实也是她主动提起,陛下应允了而已。” 这的确是迎程程没想到的:“夫人是不是很害怕和芯儿单独相处?” “有近乡情怯的想法也未可知,或许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但逃避是她当下做出的唯一选择,我们必须尊重。” 不尊重也没办法,谢清执拗起来,前后两任皇帝都奈何不了,更何况他们呢? 就在这时候,铁男跑进来冲迎程程说了一句:“姑娘,谢大人请您移步她的小院一趟。” 谢婧? 迎程程下意识看了单子寅一眼。 单子寅转了转眼珠,唤玉枢过来问道:“李旺今日在铺子里吗?” “今日可是李掌柜一月一度的休沐日呢,公子。” 这下两人便明白了,单子寅率先起身:“那你先更衣,我随你一同过去看看。” 铁男留在房里伺候迎程程更衣,玉枢则跟着单子寅出门来。 单子寅低声问:“李旺没请我过去?” “李旺那人您还不清楚吗?把您当救命恩人,恨不得为您肝脑涂地,若是为他私事,如何敢来麻烦您出面?”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了,总拿自己当奴才,”单子寅摇了摇头,“你去备一份礼,按我与程程二人一同送出去的分量来备。” “是。” 单子寅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目送玉枢小跑着的背影离开。 ------------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请自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不请自来 玉枢备礼的风格就是绝不失礼但可以夸张。搜索本文首发: 热 这直接导致了迎程程同单子寅同城一辆马车出发,铁男和玉枢必须得跟着后面那辆车看着礼物。 去赴宴竟然需要动用到两辆马车,这让李旺接到消息出来迎人的时候简直是瞠目结舌。 谢婧也亲自出来了,她在京中一直穿着比较淑女,看着玉枢拿着东西遮挡了视线马上就要摔了,裙摆一撩就直接上去把东西接住。 铁男饶是在西南看久了她练兵和厮杀,这时候也倒吸了一口气:“谢将军如此穿着还能动作利落干脆!” 真是……动人。 众人看向李旺时,都是一脸“你小子好福气”的神情。 李旺沐浴着这样的眼光,也忍不住有些脸红了。 谢婧就坦荡得多:“我和李旺认识这么些年,遇到的都是彼此最难堪的时刻,能走到今日,有你们见证,也是好的。” 他们这才注意到,谢婧今日竟然穿了一条红裙子。 铁男开始哆嗦了,被玉枢扶着才没往后退。 “将、将军这是什、什么意思啊?” “大概是请公子和少夫人来喝喜酒来了……” 的确是喜酒,只不过仪式办得很简朴,谢婧甚至没有邀请谢太君和谢清。 大树 单子寅问起的时候,她只说:“太君与长姐都不是会随意点评和干涉旁人选择之人,但她们毕竟都很关心我,少不得会追问一些事,我不愿让他难堪。” 李旺身为一个男子,曾被迎柏这个畜生那样羞辱虐待过,连谢婧自己都不愿意让他再次回想那件事,自然也不会愿意让旁人提起,哪怕是出于对她的关心。 “也好,本身你也是放弃了谢家贵女的身份才去的西南,如今你们只是普通的一对男女而已,确实没必要惊动太多人。” 单子寅还有别的担心,谢婧虽然在大婚之前闹出了那么大动静,但她毕竟没有成婚,万一这时候恢复身份,谢家哪个不长眼的长辈要她去参加选秀,事情就尴尬了。 谢婧在西南的事,陛下还是九王爷的时候就知道,谢家若胆敢在这件事上动心思,到时候大家都难堪。 谢婧在屋子里贴了几张大红囍字,和李旺一起,给迎程程、单子寅两人敬了酒。 单子寅这才说:“还是玉枢办事妥帖,今日若备少了礼,叫我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这有什么的,”谢婧同他们开玩笑,“等你们二人下次大婚时,我也少送些礼便是了。” 铁男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李旺问起:“那位步姑娘还在骚扰公子吗?” 谢婧也与步盛将军相识多年,很难想象他会生出一个歩言这样的女儿来。 “步将军不会当真对你心存龃龉吧?”谢婧蹙了蹙眉,“还好这次陛下要我们去西北,否则回西南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若他真有此心,也是正常,他不曾因此而故意为难我,就已经算是人品贵重,可堪大任了。” 迎程程自幼见识过迎湘仪这种人的嘴脸,对待其他都泰然许多:“更何况步将军戍边多年,难免对女儿疏于管教,也未必就是他的意思。” 谢婧想了想,觉得这倒也是。 她夹菜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一点汁水,李旺连忙伸手过去擦,谢婧从腰间掏出一个帕子递了过去。 单子寅笑着看他们二人互动,眼神就落在了那个帕子的花样上。 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这帕子可是迎春笑的?” “是我去长姐那儿,她给我的。” 谢清? 谢清同一时间,也正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她从前在宫里用膳,从来都是有宫人记住她喜好的,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是绝不吃的,都会有人记清楚,绝不会出错。 但这短短不到一年光景,宫中早已大变样了。 赵乾倒是让人提前去问过可否有忌口或是喜好,刘茂谨遵谢清的吩咐,说一切正常即可,于是入宫之后,谢清每次用膳看起来都没什么胃口。 “皇嫂看来胃口不佳,”赵乾还挺细心,“宫里都是服侍的老人了,怎么这些规矩都不懂?” 他蹙眉威慑起来,所有伺候的太监宫女全都跪下了。 谢清淡淡道:“谢陛下关心,只是我每每到这时节,胃口都不大好,从前在宫里是,如今在府里也是,老毛病了。” 她面对赵乾既不自称臣妾,也不自称臣妇,赵乾要找宫人麻烦,她本意是想求情,但既不着急也不低姿态,态度十分平静。 赵乾看着她,半晌才侧头对刘胜道:“给皇嫂上一碗酸梅汤。” 酸梅汤开胃。 但刘胜犹豫了一下,才回话:“陛下,谢夫人素来不能喝凉的,酸梅汤亦是从未喝过……” 赵乾这才说:“明日换些别的菜式。” 刘胜弓着身答应了一声。 “陛下,今年选秀,乃是您登基之后第一次选秀,还要从中择出皇后娘娘人选,兹事体大,只有我一人主事,恐怕不够。” 赵乾点头:“朕与悦儿商议过此事,她愿意在京中再多住些时日,有她帮衬皇嫂,朕也安心。” 有颜悦在,谢清在宫里住着也放心一些,她点头道:“陛下既然已有如此妥善安排,我想着也不必再为我单独安排地方,我与悦儿住一起即可。” 颜悦毕竟是赵乾的亲外甥女儿,和她住一起,也能少些非议。 赵乾笑道:“皇嫂与悦儿想到一处去了,她昨日还央朕请皇嫂过去与她同住。”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必要平白无故惹人非议。 赵乾虽然看上去比赵堃脾气好得多,但他心思却比赵堃重得多,伴君如伴虎,在他身上才是更好的展现。 谢清最不喜在这种猜人心思的事上浪费时间,但如今人为刀俎,迫于形势也是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有宫人进来,朝赵乾恭敬行礼:“陛下,步姑娘在宫外求见。” 谢清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很快扭头去看向赵乾。 赵乾脸上却并没有任何不耐烦与不悦,他一挥手:“请她进来。” ------------ 第二百七十七章 闻弦歌而知雅意 第二百七十七章闻弦歌而知雅意 歩言这次进宫,已经开始着正装,谢清留意到她穿的竟然是朝服。搜索本文首发: 今晚吃鸡 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讯号。 谢清亲眼看着歩言以朝臣之礼,朝赵乾跪下。 赵乾扬手道:“爱卿平身。” 这个称呼也很不寻常。 歩言起身后,赵乾命刘胜替她看座,和蔼地问道:“府中一切可好?” “托陛下鸿福,一切都好。” 这时候颜悦也赶过来,她进大殿之后,行的是家礼,这让整个宴席的性质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陛下,请谢夫人入宫,当然得我来作陪,”颜悦撅起嘴撒娇,“小舅舅!” 赵乾对待她,向来是十分宠溺的。 “小舅舅是怕你起不来,平日里不都是睡到晌午才用早膳?今日倒是消息灵通,赶了来。” “我那是……” 赵乾打断她的话,笑着调侃道:“你那是夜里给郡马写家书睡得太晚了,以至于用早膳的时辰根本起不来。” “我与许钊也算是新婚燕尔,这我都能抛下他回京操心舅舅的婚事,可见我对小舅舅才是真爱啊!” 赵乾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赏了她好几样珍宝。 颜悦在宫里住着的这段时日,整个儿就是来存好东西了。 她完全忽视了歩言,凑到谢清身边去问:“长姐是不是入宫陪我一起住?” 大树 谢清轻轻颔首:“方才与陛下也是如此商量的。” 颜悦高兴极了:“有长姐来陪我,这宫中的日子就好打发多了,小舅舅虽然对我好,可他每日都要忙着处理各种国事,根本没空陪我!” “朕也没让你一直拘在宫里,你不是与征南将军交好?还是将军府义女,闲来无事可以去走动走动。” 颜悦故意叹了口气:“人家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好不容易有时间好好相处,长姐还常常替他们照看孩子,我哪能这样不懂事?” 她说完像是才刚发现歩言也在这里,咳嗽了一声说:“连步姑娘都因征南将军与步将军并肩作战多年的情分,主动替他们照看孩子呢。” 就你多事,总去他们夫妻二人面前蹦跶,有你什么事儿啊? 但歩言没什么反应,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用膳。 颜悦的确如同赵乾所说,早膳用过之后还没多久,根本不饿,她见谢清吃得这样少,就召唤刘胜过来,仔细交代了一下谢清的忌口。 刘胜从前也是服侍赵堃的老人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谢清的喜好?只是他必须要表态,在赵乾面前表忠心,对谢清的特殊照顾必须是赵乾开口吩咐,谢清才好领情。 如今颜悦交代就正正好,赵乾点头满意微笑:“悦儿替朕好好照顾皇嫂,选秀一事本就繁琐,生活上若是还让皇嫂不适,那可就是朕的罪过了。” “陛下言重了。” 谢清的态度一直都很淡然,让人看不出喜好,更看不出脾气,赵乾对她没什么办法,只能借力打力。 颜悦这时候又看向歩言:“今日不是宫中家宴?步姑娘怎么又来了?” 若说先前那句还是在阴阳怪气,这句话就直接是挑衅了。 歩言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容易被激怒,她只是笑了笑,并未开口回答。 眼见颜悦又要追问,谢清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颜悦就住嘴了。 倒是上首的赵乾忽然开口问了一句:“朕有一事,想与皇嫂商议,朕原本打算另选日子再说,恰巧悦儿也来了,便刚好。” 谢清与颜悦同时挺直了腰背。 “陛下吩咐。” “谢太君与征南将军,在西南成立娘子军一事,给朕带来不小的冲击,”赵乾道,“女子不必拘泥于闺阁之中,古有花木兰、梁红玉,能上阵杀敌,我大楚却能成立一支娘子军……” 颜悦听到这里,才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她原本看到歩言在这里,以为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在单子寅和迎程程的婚姻中横插一脚。 听赵乾的语气,至少不是这个方向上的事儿了。 谢清静静地听着,心中快速有了猜测。 赵乾紧接着道:“朕有意启用女官,请皇嫂入宫,并非只为选秀一事。” 谢清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动了一下。 天下女子,并没有如同男子一般选择的权利。 世家大族的男子,或是承袭家中爵位,或是经人举荐开始入仕,寒门学子还有通过科考跃龙门的机会。 相较之下,女子就不同了,不论世家大族,还是小门小户,都由家中父兄决定婚事,从而迈入没有退路的人生。 因此才有那句老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但从赵堃在位时,单廷昉阵亡,整个大楚竟然都选不出一个能代替他为帅的人选,最终还是迎程程这个女将顶上去的。 只是迎程程虽然出身商户,地位低却有钱,才能有自幼习武的机会,在这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改变命运。 其他女子呢? 世家大族中绝大多数女子都被当做当家主母培养,进宫是最佳选择,次之也是与其他大族联姻。 自这次赵乾选秀,就开始打破陈例,从民间开始选秀了。 或许他们真的会迎来大楚历史上第一位草民皇后。 赵乾有意开设女管制,那便需要从源头上开始筹划。 比如开设女子学堂。 女子学堂必须从京中开始,才能慢慢辐射去各个地方。 那么京中的女子学堂开办者,当谢清莫属。 谢清起身,朝赵乾行君臣之礼,口中第一次称臣:“臣,领旨!” 赵乾露出满意的微笑。 谢清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时候终于明白过来,今日歩言为何会入宫,方才为何会行君臣之礼。 自然要给陛下递梯子。 “陛下,臣一人既要筹备选秀,又要开办女子学堂,一人分身乏术,怡昌郡主终究要回西南,因此臣斗胆向您讨要一名帮手。” 赵乾笑道:“爱卿可有人选?但说无妨!” 他对谢清的称呼,也从“皇嫂”变成了“爱卿”。 “虎父无犬女,步将军为陛下、为大楚镇守边关,步姑娘亦有报销朝廷之心,又饱读诗书,是臣心中最佳人选。” ------------ 第二百七十八章 帝王远虑 第二百七十八章帝王远虑 “允!” 赵乾龙颜大悦,亲自起身,将谢清扶起。 “今日只是家宴,朕与皇嫂能有如此默契,实乃大楚之幸事,”赵乾笑着将人送回座位上,这才回到龙椅上坐下,“此事既然要办,就得办出个样子来,朕得让你们师出有名。” 这意思就是,要给她们官衔了。 比起让谢清 “古人讲唯才是用。不以功劳论高低,却以资历见先后。如此说来,霍去病到死都不应该做大将军!”江东有些愤怒道。 不过还没等卢锡安来得及高兴,一把锋利的猩红长矛直接从原处投掷而来直接命中卢锡安削瘦挺拔的身躯,吃了这一矛的卢锡安并没有被秒杀,可惜下一秒沐璟按下E技能撕裂之后,其头顶上的血条终于被清空。 沐璟缓缓抬起自己如今的双手,看着自己修长洁白的十指,上面的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 阿方索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了,自然知道一旦进入之后,所有人都会在这个入口处,不可能会出现第二个地方的。但是现在秋玄却是不见了,怎么不让众人疑惑。 墨苒想也许地府也是时候推出冥币这种新型流通货币了,到时候货币多了,还能推出银行卡。所以先推出冥币适应适应先。 亦阳早早驱车回到家中,正准备给维格娜莉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了更衣室。 “咚咚”来到秦伊的屋门敲了两下,虽然知道她很累但是也没办法了,用精神念力探查要比他自己大夜里飞出去找靠谱多了。 李世民,长孙皇后跟着李远山这个老头,来到了旧城的北平街的入口处。 秦慕宸咬牙,无力的松开她,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手掌却被苏念安拍开。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也很少了,秋玄从客栈房间里跳出来,也没有人发现。秋玄轻盈的在青石板上疾走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仿佛就像是幽灵一般。 这让所有人都不禁惊讶起来,要知道温南秦身为一岛之主,行事向来是极有分寸的,每隔两个时辰都会与天柱峰这边通上消息,现在却音讯全无,这不禁让他们感到有些不妙。 顿时间毫光大作,朱颜镜上所散发出的蓬勃光华不停的向着一个方向涌去,像是拨开迷雾、重见青天一样。清晰的景象出现在顾颜的面前。 “道友我等乃是听闻道友再次开坛讲道,前来与道友畅谈的,只是道友这意却有不妥。”说话的还是那身穿青袍的修士,话中将自己与那些听道之人区分开来。 宏音响起,周遭虚空却也是异象频频,法音不断,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圣人演法讲道的气势,充分体验出来。 幽冥闻言剑眉微皱,不悦道“贫道此来却是救吾的好友黄泉,吾与黄泉相伴而生。自然不会让他死在道友的手上,不如道友就此作罢如何!”幽冥的语气略带低下,却是其心中起了退意。 人类!圣隆和栖采珑看着一脸尴尬,红着脸儿的旎娅叹了一口气。 “算了,别说这些了——”苏苜的声音忽地提升,打断了谢浪的话头。 柳是一下字没了声音,把脸别在一边,心里给自己说着,衣服送完了股票的事情也办好了后,就彻底和成林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慢慢深吸一口气,平静自己的内心。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将军请留步 第二百七十九章将军请留步 迎程程这趟回京,倒是待在将军府的时日,比在程府中多。搜索本文首发:我的书城网 只是她与单子寅成亲之后,就一直没住过这里,还是结亲和回门时来过,每次都闹得鸡飞狗跳的,根本没机会仔细看看这里。 单子寅为了迎接她过来小住,做好了充分的迎接准备—— “我的房间呢?你就是这样准备的?” 单子寅拉着迎程程的手,将她带到自己卧室中:“我们一家人,本就该宿在一处,更何况将军府中素来冷清,院中屋子都隔得远,你难道还要住去别的院子?” 于是牵着她到了自己住的后院中来。 迎程程发现单子寅在院子里种满了花。 单子寅见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喜欢了,可迎程程带着笑意逛了一圈之后,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种花太浪费了,有这块地不如种粮食。” 就猜到她会这样说,单子寅笑着回答她:“你或许不清楚,现在京中鲜花的价格并不比粮食低,而且京中的地不够肥沃,许多粮食种了收成也不好。” 迎程程嘴角微微扬起:“不错,如今单大人竟然连什么土壤适合种植什么都知道了。” 原来是为了考验他。 单子寅也跟着笑起来:“没想到征南将军连这些农活儿都擅长。” 大树 “也不是一开始就擅长的,”迎程程感慨道,“到了西南才知道,并非有地就能种粮食,也并非每年都有好收成,人并非努力耕耘就能有收获。” 她斜眼看着单子寅:“单大人的手,如今怕也不能只凭自己喜好,捏绣花针了。” “的确是不能只拈绣花针,但我仍可以拈绣花针。” 单子寅如今能将自己身上的重担和他真正喜好之事区分开来,却也不必为了职责去牺牲自己的爱好。 “前两日我听迎榈提起,迎春笑又打算开新铺面了?” “皇家与程府各自的一半,都有所扩充,而且迎榈在西南那边的生意也做得有声有色,年前就开始盈利了。” 因为路途遥远,运输的过程中要耗费大量本金,到了西南之后还要找铺面,也需要上下打点,本金也不少,能在年前就开始有盈利,迎璜主要负责这些,的确还是有些本事。 “从前在迎湘仪手中,大哥二哥都未曾受到重用,”迎程程笑着拍了拍单子寅的肩,“看来还是单大人知人善任,怪不得得陛下如此看重啊。” 说起被陛下看重,单子寅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的微表情很快被迎程程捕捉到,很快就问:“出什么事了?” 单子寅就将自己的猜测如实同迎程程说了一遍,末了还说:“长姐此次入宫,绝不是筹备选秀一事如此简单。” 迎程程听完之后有些惊讶:“陛下当真会开启女官制?此事绝非那么容易能办成。” 单子寅的想法却简单很多:“当年先帝在位时,并无当今陛下这样的铁血手腕和牢固军权,都依然封你为征南将军。” “那是因为当时无人可用……” 迎程程辩解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看着单子寅瞪圆了眼睛。 单子寅点点头:“当时并非先帝有魄力,而是朝臣妥协了,要用人之际,你是商户女依然可以让我这个将军之子入赘,你是女子,照样可以领兵出征、拜将封侯。” 那时的赵堃可远不如今日的赵乾。 虽说边关局势并不像当年那样紧张,西南军也在步盛的带领下重新步入了正轨,但西北的危机仍旧是大楚的一块顽疾。 安稳只是一时的,要想长治久安,必须早做打算。 赵乾是个合格的帝王,他下定决心要做成的事,朝臣是反对不了的。 兵权牢牢握在手里,是赵乾的第一步。 能控制住京中局势,才能有资格谈下一步。 西南和西北两步棋,已经让赵乾有了充足的准备和底气,接下来必定是以选拔官员制度来切入。 承袭爵位与科举,已经是成熟的任命官员制度,要想快速改变现状,必须另辟蹊径。 迎程程这个征南将军立在这里,民间选秀紧跟而上,女官制就顺理成章了。 即便分析到这个地步,迎程程细想想,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很难想象到时候那些大臣们会是怎样的表情。” 迎程程想到申颂和许嵩和的样子,更替赵乾捏了把汗:“到时候光是申大人和许大人,台出祖制,便够陛下喝一壶的。” “申大人大势已去,如今还朝,也不过替陛下料理一些琐碎事,”单子寅看了看天色,示意迎程程往屋里走,“至于许大人……” 许嵩和是个聪明人,虽然他并不是在许钊微末之时便开始提携,但他毕竟曾托举过许钊。 如今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钊必定早就投奔了当今陛下,否则陛下绝不会许他郡马之位。 若非陛下授意,当初就算赵堃赐婚,颜悦也不会答应。 当今陛下是如何一步步收买人心,一步步招兵买马,一步步入主皇宫,一步步到今日,许嵩和就算当时没反应过来,这时也早该明白了。 因此赵乾的举措,他非但不会反对,还会大力支持。 许家光耀门楣,或许不止一代官至首辅而已。 许钊有了郡马身份,如今又在西南那样重要的地方任职,想来无需多长时间,就能被调回京中了。 原本许嵩和还以为,或许需要三五年,但颜悦被留在宫里,这样来看,或许根本不用三五年…… 迎程程进屋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这些事,铁男已经和玉枢在推推搡搡地布菜了。 单子寅无奈地问:“你们又是怎么了?” 铁男率先告状:“玉枢将房中铺盖搬走了一床!” 玉枢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解释:“是因为……是因为有一床棉絮就不曾晾晒,都有些发霉了……” 将军府不至于这些小事还会出差错。 很显然是玉枢在为他主子争取和夫人同床共枕的机会。 迎程程听得扬起了眉:“这等小事都没办好,你们大人就是如此迎接我的?” 铁男得了势,立刻嚣张地叫嚣起来:“就是!既然如此,姑娘我们还是回程府去住!” 单子寅叹气:“那便只能求夫人收留了。” “可我若是回去了……”迎程程话锋一转,“将军府里不是又没将军了吗?” ------------ 第二百八十章 聪明人 第二百八十章聪明人 为了让将军府里有将军,迎程程最终还是留宿在了这里。 当然这个理由最后大概只有铁男一个人信了,她和玉枢一起退出来的时候,还在嘟囔。 “姑娘就是太心善了,将军府有没有将军,用得着她操心吗!” 玉枢故意问:“少夫人不操心,那应当谁操心?步将军?” 铁男撸起 这种制度当然不是独创,实际上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有类似的监督机构。 开机之后需要进行生物验证才可以正常使用,不过陆缘生没有管这个,直接点开了紧急呼叫的界面,输入了一长串的数字。 也没有去考虑消耗多少,会不会导致自己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本宫听闻你前些日子出事负了伤,恰好今日得了空便前来探望一二,见到你相安无事本宫也放心了。”楚萧玉假惺惺说道。 顾子澈在心里感叹一声,看这冲动的样子,倒真分不清楚叶少游此前说的是真是假、是抬高自己的托辞还是确有其事了。 他本来想着多留几个活口,让这些倭寇当奸细,将剩余的一网打尽。 月清然知道在普通百姓家中,养的鸡一般都是留着下蛋来卖,甚至是有的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十分珍贵。 他安静下来,手中的天青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抱着他的林紫瑶感受到他的气息逐渐平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此时燕赤霞就没有提醒陈太一,而是想看看陈太一要如何面对宗门内部的打压。 裴筠知道这件事之后,面容上不见任何不满,反而笑得宠溺,他说,这样才好,他爱她喜欢的。 真正让两人畏惧的是,当初自己等人擅自将考验的难度调到最大,不知道这一次李逸会不会杀了他们。 “今天,你们一个也逃不了。”李逸语气冰冷,让众人如坠冰窖。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让赵凯认罪,王动还是要仔细地琢磨一下才可以,陆常林昨天的经历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如果一个不善的话,就会被赵凯抓到空子,到时候再想把他钉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我我……我是青寇,没什么本事,能闯到这里都是依靠我的几个伙伴。”他略显惊惶地说。 “为什么你不选择你们正一天道的人?”岳倓微微皱眉,实际上这个问题是谁都会好奇的。 “这……”浮云暖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这荆成天或许真的对花魁娘子有情,但是未必就真的会帮花魁娘子什么,自己若不是为了查事情,对这种故事也是不想听的。 凌剪瞳捂了捂还在疼痛的腹部,摇了摇头表示无事,可她脸上五官都皱在一起的神情还是出卖了她。 炼丹秘术中不仅有炼丹的方法,还有一些天材地宝和基本的丹方,这可以说是炼丹师最为宝贵的东西。 当时要是被龙行云看到的话,这就绝对是他斩杀李和弦最好的理由,别说是董扶柳阻拦了,哪怕是玄月宗的宗主来为李和弦求情,都没有用。 喘息了好一会儿,上官堂才艰难地凝聚出一丝灵气,激发了符箓。 但闪现有用吗?皎月不但同样有闪现,而且还有一段大招呢,你想跑?除非你会飞天遁地还差不多。 不过还没有走到校园,陈旭元就接到了冷梦洁的电话,脸色立马又冷了下来。 林野、彭天宇六人刚刚感觉到炙热的温度,下一刻,他们的身子已是腾空而起,向着远处飞去。 一般有些正规的赌场,现在已经开启投屏了,不过现在这儿明显没有。 现在恰好角蛇准备入睡,身子规律的起伏,蛇信吞吐的频率低了许多,眼睛紧闭着。 他在完成自己伪装仪的改良后,便想立刻就近为他提供巨大帮助沈瞳改良伪装仪,可他最终是悬崖勒马即刻停手。 这回换成卡特质疑雷克塞了,你个打野过去抓残血的机器人,居然也被反杀了,好意思? 端木兰已到了马车跟前,我想终于能喘口气了,便停了下来,却见她拎起车夫,翻身上马,驾车而去,独留我在风中缭乱。 胡婕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林浩,跟他碰杯,抿了一口。 上次升级大脑的时候,觉醒出了念力,那这次升级眼睛,又会不会觉醒出新的超能力呢?林寻内心里带着几分期待。 在一次早朝之后,主和派几位主事之人便再次聚于陈东府中,这座由天子赵构直接赏赐下来的宅院原本乃是一位被抄家的富商所有,亭湖假山颇有格局,并没有那种山野间土财的那种奢华。 随地往院子里一躺,李知时看着满天的繁星,在主动放弃控制之下,酒精的作用终于开始逐渐显现,让其原本严谨的思维还是不断发散。 蓝恋夏心里烦躁得想找人吵架,该死的欧阳奕,我要怎么对付你呢? 如今已经破出生死祭坛,正是值得开怀之际,却为何要低调行事,何况就算此时低调,也已经没有什么作用。 他自然不能够明白,之所以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这般匪夷所思的情形,看似有些突兀难以理解,其实某些层面来说,却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搂住我腰部的手忽然垂了下来,我转过脸抬起头看着夏浩宇,他居然一脸惊愕的看着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知县随手一翻:“哎,有王都头照看,还有不放心的吗?”,话虽如此,他却是轻描淡写的翻到最后一页,喵了一下总盈利,禁不住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武松和王二牛自然看在眼里。 除此之外,其他大量的皮革家具也终于可以生产。譬如皮革沙发、皮革衣柜、皮革箱子等。 死灵王者对于眼前的这些人族弟子,除了鄙夷轻视外,猛然间也显露出凶残之意。 前段时间授课内容讲到了材料的熔炼,师兄也当场给大家演示了如何操作。 她走后,沈婳冷淡又礼貌地邀请姜羽进来,并给他拉了凳子,让他坐下。 “我说的有什么错,你还以为自己还是什么,豪门千金香饽饽吗?你不过就是一个被人家男人玩剩了,烂透了的破烂货而已。 陈界内心也是动容的,他记得之前有好几次见到电羽在集市,买品相不是很好的材料,明明离得不远的地方,就有相同价格品相更好的。 ------------ 第二百八十一章 遥远路途 第二百八十一章遥远路途 单子寅紧紧盯着小林师父那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更亮了的光头。 但被紧紧盯着的人却仿佛没有丝毫察觉,仍旧稳如泰山地坐着。 迎程程收好信件,回身一看,就看见他们二人正大眼瞪小眼。 “子寅,你赶紧去替小林师父安排屋子歇息,不能让旁人知道……”她顿了顿,“将军府的人 “老大,李无心和李无恙也要来,但是他们没有地府封号,根本就无法承受两界消磨之力,现在已经在紧张办理通行证了。”明月说完,冲着陆吾英招和天圣老人三人拱了拱手,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而后者也并没有打算继续无聊地纠结“敲诈”一事,赶紧伸出双手,郑重地将那器胚接过,然后凝聚目光,朝其看去。 她下意识向池子里瞄了一眼,感觉里面有些什么东西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好奇心使她又一次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一下,丁敏突然间被映入眼帘的东西惊吓到了,虽然她没有惨叫出声,可她实实在在地是被吓坏了。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只听三声巨响传来,卫全等人的身体忽然凌空而起,然后狠狠地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之上。 然而让白玉京放弃这三月修炼时间,用来干其他事,那不行,绝对不行,时间一点也不能浪费。 而后,趁这仙级阵法还没有吸收灵气,自我修复好前,杨杰与孙战身影一闪,逃了出去。 现在已经是6月份了,保守估计电影最少要拍摄3个月,后期制作加特效怎么着也要3个月,在加上宣传什么的,春节档刚好是最适合的。 爆炸惊起罕世的风暴,方圆十里都被夷为平地,寸草不生,区区筑基层次武修绝无活命的可能。 第二次被质疑,处于愤怒的熊孩子系统懒得解释了,直接放干货。 男人穿着一双擦的发亮的皮鞋,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一副成功白领的打扮。 她也看清楚了之前那几个试图狙击战场中徐远和徐征的几个佣兵是怎样被对方狙击手提前干掉的。 “没那么严重。”我看着宋艳秋呵呵笑了起来,随即,我就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宋艳秋脸上露出了几分诡异,她看了我两眼,似乎觉得有些不太认识我一般。 刚才的袭击,凶险无比。若非是他的肉身,出寻常的强大,在那一剑之下,早就被直接杀了。对这偷袭者他已经恨极,起了必杀之心。 “今日去给老太君请安,想必桂嬷嬷昨日已和你们说了规矩,我只有四个字,谨言慎行。做好有赏,做不好……”温玉蔻在此处止住。 以唐云的身手怎么可能被一个烟头砸中?但随着这个烟头飞过来旺财却是一下子怒了!唐云为了防止旺财伤人,立刻低头拉住了旺财脖子上的脖圈,于是这个烟头的落点就稍微高了那么一点,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唐云的头上。 这样在一旁看着,就仿佛那些弟子在教学一样,秦昊看的一清二楚,所以一时之间,他看的十分入迷。 “有事吗?”李乃新俨然就是羲霓的代言人,什么事都得他出头。 因为,道祖老子骑牛出关时,有‘紫气东来’,故道教崇尚紫色道服。 不过,秦昊在一旁看的如此入迷,丝毫没有自己动手的模样,却让不远处同样在看着的庞德,眉头一皱,面上露出不满之色。 ------------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仁君慈舅 第二百八十二章仁君慈舅 大楚上下开始如火如荼地开展民间选秀。本文搜:E免费阅读 之前赵堃选秀那次,主要是从世家大族中挑人,又因为他一直对谢清是独宠状态,因此世家之间争来抢去的,老百姓也就看个热闹。 而且赵堃在位时,京中只能勉强维持住繁华的假象,他也并不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君王,因此百姓对他也没有任何指望和期待,更多的反而是对他神情形象坍塌的嗤之以鼻。 赵乾就不一样了。 他还是九王爷的时候,就已是京中女子们共同的仰慕者,后来那些贵女为了权势,又争先恐后地入了宫,到后来宫变,被家里人安排着逃出宫,现在也大多数都另行成家了。 这些女子们只是经历了人生变故,但并没有死,还好好地活着,继续仰慕如今的陛下。 这次赵乾在民间选秀,本就是被朝臣们规劝多次之后“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京中所有人竟都十分默契地认为,赵乾选秀绝对和他贪图美色毫无关系,必定是有他用意的。 当然这也和单子寅发动他的暗网在京中所有茶肆酒馆中有意引导有关。 谢清在宫中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和颜悦一起,\b将底下汇总上来的良家女信息一筛再筛,最后将名单呈给赵乾。 赵乾接过来仔细看。 大树 谢清和颜悦办事都很谨慎,这份名录上,有女子的画像,有她们的父母信息,有年龄,还有性格爱好标注。 她们都注意到赵乾在翻阅的时候,只是粗略翻过画像,着重在性格爱好的部分停留细看。 陛下选人,的确是重才不重貌。 那这样的女子选入后宫是要做什么? 总不至于在后宫还能开设一个女子学堂? 但她们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句话也没有说。 赵乾看得很认真,但并没有看多久,他看向谢清问道:“皇嫂可有看好能入主中宫之人?” 就算谢清心里真的有最合适的人选,她也不可能说出来。 这份名录甚至还是以百家姓来排序的,没有任何偏向性的机会。 谢清还在犹豫要怎么开口,颜悦就说:“小舅舅,长姐怎么说也曾是皇后,您这话问她,想让她怎么答嘛,这不是得罪我未来小舅母吗?” 有她这样一说,赵乾就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道:“幸好有悦儿提醒,否则朕岂不是要将皇嫂置于炭火之上?” 谢清这话也不好接,于是只能笑一笑。 颜悦很快就说:“小舅舅还有国事要办,我和长姐就不打扰了。” 说罢正准备同谢清一起行礼告退,却被赵乾叫住了:“再怎么忙,饭总是要吃的,你们进宫许久,朕还没机会好好和你们聚聚,今日不请外人,就咱们三个,好好吃顿饭。” 现在这个“外人”如何界定,已经有些模糊了。 谢清认为她应当也是外人,但颜悦叫陛下“小舅舅”,又管她叫“长姐”,而陛下还唤她一声“皇嫂”,关系还真是有些混乱。 但既然陛下发话了,这顿午膳势必是要一起用的。 天气逐渐开始热起来,宫宴上已经上冰饮了。 颜悦从前只在将军府蹭到过,这次入宫算是能喝个痛快。 谢清从前在宫里就不太喝凉的,也不怎么喝酒,她看到颜悦喝第三杯的时候,就抬手盖住了酒杯。 “切忌贪凉,也不可贪杯。” 她居然还注意到了颜悦是喝的冰镇葡萄酒。 颜悦的月事期,总是肚子疼,她成亲之前,每次都是靠硬熬过去,后来成了亲,每次许钊都会提前预备好汤婆子,这样以来就能缓解疼痛了。 自从谢清入宫同她住一起之后,就发现她夜里喜欢踢被子,独自在宫中不必去面圣时,穿得也过于单薄了。 说到底是吃食上不注意,加上穿着习惯都贪凉。 长久下去,身体必有亏损。 颜悦也是这次同谢清住在一起,才有这样突出感受的。 “长姐,你从前也是这样管着单子寅的吗?” 谢清笑着看她一眼:“怎么,嫌长姐管多了?” “不是,从前只有我娘会这样管着我,可我总同她斗智斗勇,我娘气急了还会来跟小舅舅告状呢。” 赵乾笑道:“朕还记得你娘如何在心中气急败坏地说你是个小冤家,日后让朕替你寻个恶婆婆,让她去管束你呢。” “我娘管不好我,是因为她爱我,总在妥协和让着我,她才不会忍心让您给我找个恶婆婆呢。” 赵乾深以为然:“若是朕当朕给你找个恶婆婆,你娘第一个要来找朕麻烦。” “许钊就很好。” 许钊自然是好,他娘是小妾,早就被大夫人折磨死了,如今他受重用,又被外派出去,连许嵩和都管不到他们。 这才是关心爱护颜悦的长辈,会给她择的好夫婿。 即便是许钊的亲娘还在,许钊如今是尚郡主,他娘也不敢造次。 颜悦出嫁之前,颜夫人还特意提醒过她:“不可因身份仗势欺人,若是你不对,爹娘都会帮理不帮亲,单子寅也不能助你嚣张气焰。” 即便她不说,颜悦也明白,她的家里人全都是个顶个地讲道理,不会有谁支持她欺负人。 但等成亲之后,颜悦就更不用操心这些了。 许钊实在是个很好的人,而且也很聪明,很懂得怎么安抚颜悦的情绪,他们根本吵不起来。 谢清问道:“在郡马面前,不敢喝凉的吧?” 颜悦撅了噘嘴:“在京中时,是不许的,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哄着我,去了西南就更没机会了,那儿哪来的冰呀。” 许钊自幼并不被族中人高看一眼,为了读书已经吃尽苦头,从来也没有骄奢淫逸的习惯,但仍旧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了颜悦最好的生活。 颜悦婚后还说过他一次:“忆苦思甜也不必日日如此,我吃什么你也一同吃呀,你吃菜我吃肉,如何算得上夫妻一体呢?” 她担心许钊还要坚持,昂首挺胸地威胁他:“你若是还不吃肉,我也不吃了,到时候小舅舅见我饿瘦了,肯定要责罚你的!” ------------ 第二百八十三章 皇后人选 第二百八十三章皇后人选 说是家宴,也就是并没有诸如单子寅、迎程程等“外人”在场,没了他们,谢清反倒更不自在。本文搜:当看书免费阅读 尤其是刘胜亲自来为谢清布菜时,还特意说道:“陛下特意命人做了些夫人爱吃的菜。” 这时打算让谢清如何谢恩呢? 好在家宴上还有个颜悦,她很快就接过话头:“小舅舅将长姐接入宫来,本就是请她帮忙,吃穿用度上自然须得投其所好。” 赵乾点头:“的确如此。” 女官制的推行势不可挡,如今前朝稍微有些敏锐度的大臣们已经有了猜测,加上民间还有一些议论的声音,谢清很清楚,这件事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 陛下一天没有在朝堂上直言,就仍旧有些人心怀侥幸。 但陛下却也迟迟没有让谢清和歩言去前朝听封。 她们二人,是女官制的强力推行者,女官制从选拔开始,就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是从世家大族中退选出德才兼备的女子为官吗? 若是如此,如何区分女官与选秀的标准? 或是让民间的女子也能通过科考的方式入仕为官? 若是如此,是要另行开辟女官科考制,还是男女一同参加科考? 不论是哪一种,推行开来面临的阻力都不小。 大树 陛下想要选贤任能,就势必会影响一部分人的利益,影响他们的利益,他们必然会尽全力阻挠。 以谢清对赵乾的了解,他要么不会有所动作,一旦采取行动,就必定要看到成效。 谢清身为他挑中的一把长矛,还没想好自己该如何去挑动这么大的矛盾。 但她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宫里,都没有机会和单子寅他们见见面沟通一下。 颜悦当初被封怡昌郡主的时候,还曾有过非议,后来歩言更是在朝堂之上直接点出来她不过是依靠和陛下的关系。 许钊很显然已经得到赵乾的重用,所以先外派去了西南,时机成熟之后,必定是要被调回朝中担当大任的。 陛下没有着急让颜悦回去就是很好的证明,并且颜悦也不会只依附于许钊,她也有自己的使命。 陛下是颜悦的至亲,自然要替她考虑长远。 任何时刻,只有自己立起来,才是日后的底气。 伴侣可以是锦上添花,绝不能雪中送炭。 否则你们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无法真正对等。 更何况陛下打定了主意要开辟女官制,平民之女尚且有建功立业的机会,颜悦天之骄女,没有道理不参加进来。 “长姐?” 颜悦见她一直出神,没有用膳,不由得出言提醒。 谢清回过神来,夹了一块糕点,缓慢地享用。 “朕打算在正式册封迎程程为西北侯的时候,认命皇嫂与歩言,开始正式推行女官制一事。” 家宴也免不了还是要谈公事。 无论是后宫中的荆棘玫瑰,还是前朝的一把长矛,皆在龙椅上的人掌心。 “一切由陛下定夺。” “皇嫂,朕祁时一直以来对你有一个疑惑。” 赵乾很少有这样袒露心声的时候,连颜悦都觉得有些稀奇。 “陛下有何疑惑,臣自当无所不言。” “你当初真是自愿嫁给皇兄的?” 颜悦的筷子都差点被惊掉了。 谢清却依旧很淡定:“陛下说笑了。” “皇兄后来说,在他登基前,你便与他两情相悦,这实在是有些突破朕对你的认识。” “陛下那时常在边关,与臣不过幼时见过几面,也说不上多么了解。” “但你种种所为,在世人眼中,都是贤良淑德的典范,要让朕相信你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举止,还是有些难。” “陛下再细想想,谢家往上数,有谢太君,往下有谢婧,即便是臣一手带大的单子寅,干惊世骇俗之事的还少了?” 她这样一说,好像确实能说得通。 颜悦又把筷子捡了起来,很快就有宫人来收走,给她重新上了一套餐具。 谢清放下了勺子,正色看向赵乾:“陛下,臣只是懒得有意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做的事却桩桩件件并非恪守陈规,因此……” 她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陛下敢为天下先,臣自当全力相助,臣不怕与陛下说句实话。” 谢清看着赵乾的眼睛,正色说道:“不论是先前拘于后宫,还是如今久居在别院,皆非臣之本愿。” 赵乾早有耳闻,当初谢清是贵妃时,便时常点拨赵堃处理国事,后来成了皇后,更是直接移居养心殿直接处理奏折了。 这确实让赵乾有些意外。 世家大族的贵女,自幼接受当家主母的调教,处理后院或是后宫的琐事,应当是能得心应手,但处理国事…… 虽说赵堃并未被父皇教导过如何为人君,但他毕竟也自幼在御书房念书,学的都是治国大略,如何会沦落到需要女子去帮忙理政? 到此刻赵乾才明白,并非赵堃沦落至此,而是谢清的确更有能力。 “你的确是令朕有些意外。” “臣斗胆猜测,陛下今日家宴,原本是想探臣口风,在秀女名录中,谁更适合立后。” “皇嫂说得不错,所以你属意于谁?” 颜悦急死了,上次赵乾就试探过,这话说出来太容易得罪人了,她好不容易才帮谢清对付过去,怎么还主动旧事重提呢? 这次谢清居然直接给了答案:“臣以为,季春大人长姐,季秋儿合适。” 她的答案颜悦并不诧异。 就连赵乾也并不诧异。 季秋儿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而且谢清安排的选秀,也与以往不同。 不是所有秀女站成一排,如同货物一样供人挑选。 这实在是太不尊重人了。 因此谢清是请这些姑娘们自己在御花园里畅玩一番。 御花园中到时候会准备许多供人玩乐的选项。 有些人可能会为了讨好陛下,而故意去习字作画,也有人可能会为了不想入宫,而故意表现拙劣。 但这些都不过是走个过场。 谁是皇后,谁是嫔妃,谁会是女官的人选,陛下心中早已有数。 季春已经受到陛下重用,姐弟二人同朝为官,不是陛下的最优选择。 ------------ 第二百八十四章 独一无二的战袍 第二百八十四章独一无二的战袍 谢清为这次选秀,可谓是费尽心神。 考虑到秀女们并非都出自京城人家,抵京之后、入宫之前,没地方落脚,都是秀女,直接进驿站也不合适。 于是谢清在京中特意租下了一个很大的宅院,先前是梨园排戏的地方,因为此事,她还特意请示过赵乾。 赵乾的回复是:“朕特意 得到医师的确认之后,萧漠大方地打赏了医师一百金子的红包,今天是新年,而且自己有了孩子,萧漠的心情极度美丽。 “答应了,正好惜月也该嫁人了,我准备将她送去与荒国联姻。”姬厉说道,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将褒姬压在了身下。 让这头木傀能和人一样,双腿直立,而上肢,则用来操控石盾和自己的开天短斧。 你只看到我现在恣意无礼,你怎知我在背后受的磨难?怎知我付出的多少? 一片雪花从窗外飘了进来,落在了浩岚的衣服上。“咦?下雪了?下雪了!”浩岚惊喜地叫着,把手伸到窗外,想接到更多的雪花,享受到那丝丝冰凉,想感受到融化的感觉。 “我这次来顺便解决了你的问题,现在你手下有多少人?”崔斌两口吃完凉皮问道。帮助赵统就是帮助自己,也不怕他有以后不还人情。 钱明自然不需要他们带回,上面有派人来交接,并且给了他们新身份资料。此刻的他们已经坐在了飞往国内的飞机上,想到即将回到家里,见到思念的家人,他们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怎么也无法入眠。 雷军说到上面就已经告诉陈天华自己的身份,雷军并没有想隐瞒什么,雷军相信,上面应该已经跟陈天华说过了。不然陈天华不可能这么相信自己,既然上面都说了,雷军自然也不再隐瞒什么。 今天这件事本来是段标按照他的新老大吩咐才做的,字条也是老大吩咐那样写的,结果到现在新老大没来,反而有两位大爷寻着一些线索找到了他,这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却又让他生出一个借刀杀人的念头。 “你们……”营账之中似乎只传来了这么一句,便再没有了太大的声音,即使再有,也应该是赵匡胤和王审琦、石守信之间的窃窃私语。 只不过它们这些孤魂野鬼在人间驻留太久,地府的鬼王未必肯收留它们。 白宇收起卷轴,看了一眼正在打呼的秋慧美,他起身走向凌晨空气凄冷的院落。 钱岭客气一句说没有,他们就直接走了,从始至终就踏进来走了两步。 赵匡胤道:“听说他前段时间遇刺了,地府还有人说他有生死劫,你先把这件事说说。”为此咱们可凑了十车金银珠宝送去了杻阳山祈福祛灾呢!当然主要是拿的宋神宗和向太后的陪葬品。 十点多一点,虞珩的车停在了下面,虞夏戴上口罩帽子,挥别留家的谢青辞后顺利上了车。 原著里,只有鸣人这种普通状态下,查克拉是卡卡西四倍,释放九尾状态下,查克拉量在卡卡西一百倍以上的查吨拉选手,才能肆无忌惮使用此术。 上官璟看着他娘,他承认他娘说的有道理,可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即使唐沁在这上帮不上他忙,她也是他心中最好的妻子。 一下子,轻羽的军团就有了齐全的兵种。再极端一点,辅助符化的鸟儿给敌人上辅助,继而产生一点命运上的联系,然后是不是就可以命运之锁加鬼蜮,送葬扬灰一条龙? ------------ 第二百八十五章 她的选择 第二百八十五章她的选择 迎春笑在从前迎柏管事的时候,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但等单子寅重新夺回管家之权,将迎春笑重新拉回正轨之后,立了新的规矩。 最开始单子寅就说过,独家定制不一定要取消,但必须要规范,也不能让二道贩子从中赚取差价。 但后来单子寅忙起来,迎璜和迎榈被抓来主事,有些事 我想,我该去睡觉了,带着无限的感动和美好,一定会有个好梦吧。 三人点头道,随即便带着这十一人飞离斗武场,留下场内的观众面面相窥。今日的主角都走了,那他们留下还有什么意义,自然也就纷纷离开。看不到今日的比赛,众人也是颇为失望。 炼体是最痛苦的修行方法!往往只有那些苦行僧或者穷苦人家才会去修习,这也是为何武修中的体修没落远不及武修中的气修的原因。 而六只大手上,上二手持扇环蛇,中二手金轮为转,下二手当胸捏就太古神印。 这些都是他们糖豆直播主播的贴身体会!他们相信这些其他直播平台的主播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天雷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场能的大幅度波动,波动的越厉害,被天雷轰击的就越厉害,当然不是说你不动了,天雷的威力就降低了,但不会再增加了。 像第一个出场的,就是薇薇组合和她们邀请的嘉宾们,作为负责第一段表演的,自然不可能让一个新人上去,那样,压力就太大了,容易失误,所以,才会由薇薇组合第一个上,镇镇场子。 在战争堡垒的对立面,那调查组还在他们的战舰内,那天马组长正脸色阴沉的看着能量石大陆上面的情况。 房间里,江婉一身素装,看起来清丽脱俗,她青葱白玉般的左手拿着手机,心情颇为烦躁,精致的俏脸上带着几分哀怨地看着手机上的一个号码。 这一次的华夏新人王高手不算多,肯定没有上一届精彩,至于会不会出现像宁秋这样的黑马,那就不得而知了。 “哼,看老子打扁你——!”石勇怒喝道,举起了右手,身上顿时喷出了大片鲜血,显然他的肌肉已经是千疮百孔了,举起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 听着赵梓翊的话,朴振英不禁半信半疑起来,天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吗,我没有做梦吧,不过明显意识到在大厅谈这么一件重要事情不好的朴振英还是将赵梓翊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准备详谈。 他被逼着陪她看过几集,其实她爱看的也就是那么几个片段,总是翻来覆去的看,然后窝在他的怀里淌眼泪。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朴振英看到赵梓翊后面跟着的pd,开始有些疑惑,随机仿佛想起了什么,大笑起来,那幸灾乐祸的样子,直有让赵梓翊冲上去给他两拳的冲动。 我靠,老爹也知道菜鸟这个词了。“还好了。”陆玉腼腆的笑了笑。 所以一听说是冰灵前辈来了,钱途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轻松了不少。 沐晓锋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实际上,他并不是为了吊众人的胃口,只不过是在回忆下当时的情况。就算是现在回忆起来,他仍然觉得不可置信。 他显然也是没想到会遇见我,稍微愣住了一下,但马上就又收回目光。 姜萌萌看到周明的路虎,顿时喜不自胜,洁白的俏脸展颜微笑,露出了整齐的贝齿,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闪光,她明眸流转,迎了上来。 ------------ 第二百八十六章 治标不治本 第二百八十六章治标不治本 选秀在谢清同颜悦的细心准备下,进行得十分顺利。 赵乾顺应着她们安排的流程,完成了所有祖制,最后不出任何人意料地选择了季秋儿为后。 这是大楚有史以来第一个草民皇后,对整个世家都有很大的冲击。 近来歩言进宫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颜悦私底下询问谢清:“小舅舅 由于神韵儿的气息很是内敛,仿佛被其收入了体内一般,江辰根本感应不到半点,要想分辨神韵儿的实力,他还办不到。不过,就以神韵儿一次能将一千多种灵药悬浮起来的本事,他便可很肯定的断言,其实力不会很弱。 来到陈校长家,估计他们一家人刚吃饱,夫妻俩正坐屋里聊天。他的两个上高中儿子也放假在家里,正在做作业。 嗖!嗖!~~一道道光影划破长空,神都里足足出动了两百位上位,规模宏大的划空而去,现在可是事关整个隐修之地的存亡之际。 远古神王强者,实力绝对不是虚的,一击之下,毁灭一座星球根本不是问题。 龙云风听到这些话,却是转眼望向了台上一脸得意的艾迪,心中暗哼:水系魔法师才可以参与?我想我应该知道你们是在玩什么主意了,那就走着瞧。 “瞬间转移吗?我可没有达到那种境界。”神韵儿伸出玉指,向江辰摆了摆,微微一笑道。 “放心现在通灵石不是很方便吗,以你的修为要和我联系还是很方便的。”陈强笑道。 初七乐乐夫妻俩带上两个孩子踏上去青岛的列车,自从师傅回家后,他们也就见过一面。乐乐觉得实在是对不起师傅师母对她的爱。所以在年前就给他们打电话,说了要去给他们拜年。 过了队长安排的最严酷的一周特训,一想起就心里愤愤,哼,居然就能被他如此好运地逃过一劫。 火蜥蜴BOSS原本淡紫‘色’的双眼突然变成了紫红‘色’,巨大的身躯猛的陷到地面之中,一根根锐利的尖刺从地下刺出,‘逼’得它周围的玩家不得不连连后退。 “没想还能碰你!我你伤势不轻,这里有一颗真灵丹,和一些疗伤丹药,你先服用吧,稍后我要向你问一些问题!”范晓东神识一扫,便是知道了天宫子现在的状况,扔出了几个玉瓶。 见自己老婆不相信自己,叶枫顿时有那么一丝冲动直接将枫雪剑招过来,现在就带她飞到天上做造人运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也有这个感觉,总觉得要出事儿!”琴心警觉的看着四周道。 严力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被李烨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好像生怕严力跑掉似的。 闻人雅帮他盛了一碗饭,说道:光明神殿那边有人来找他,在你起来之前就走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拍电影么?”赵国栋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儿,“金大姐,你来帮我把东西捡起来,我的腿脚不方便蹲不下去。”这是赵国栋从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左腿不能下蹲。 这一天,赵国栋终于摸到枪了,他在朝着自己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白如霜身形一晃直接进入到那座灵阵之内,不在有任何的保留,那狂躁的灵力尽数喷发而出,恐怖的灵力波动,使得盘坐在虚空的王杰身形猛然一颤,嘴角溢出一丝丝血迹,险些失去对灵阵的控制权。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冥顽不灵 第二百八十七章冥顽不灵 出发去西北的事,筹备得差不多了,谢太君忙里偷闲来了一趟程府。 因为谢太君是大稀客,迎程程接待得非常隆重,结果谢太君入府第一句话是问:“拿我当外人?” 不论是从单子寅这头算,还是从西南军那头算,谢太君都绝不可能是外人。 迎程程认错速度极快,她立即撤掉了一 修身,蕴藏于心,而贯通全身,倘若不能做到抱守归一,连做人的道理都没有想明白,又何谈明辨是非。 后来,弯弯大姨妈来了,她才偷偷上网查了一下,知道什么是安全期什么是危险期,再后来,为了能怀上孩子,危险期那几天她没少配合凌含章。 虽然她老是凶狠狠的对待你、可是她真的对你非常好,又帮你准备住处、又帮你准备汽车,甚至还想为你买一辆装甲车。 因为这几个月以来,郑彦一直靠凌含章给她的那句承诺撑下来的,积极地帮父亲复健,积极地帮父亲打理公司,就想着父亲能早一天站起来,想着父亲接下公司时能省点心,说不定她就可以回头去找凌含章了。 妖族七大圣桀骜不驯,一个比一个牛气冲天,狮驼岭的三位更甚,平日里那都是昂头挺胸的人物,今日改性子了? “可是,如果不好怎么办呢?”叶司音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郁非道。 “参见艾奥娜长老大人!”希瑞卡立刻朝着艾奥娜行礼,大声说道。 可是让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大熊居然被那个骚狐狸精给迷住了,要知道他还从来都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自己哪。 两分命中,北卡球迷齐声欢呼,佩奇这个球的处理灵活多变,坐在替补席后面的北卡名宿也欣慰点头。 斗转星移的效果还暂时不得而知,昨晚所服用的那粒易经洗髓丹,却让他的武功修为再次得到相应的提升。 碧海国的矿师只出自宝泰宝荣两局,户部的宝泰局倒也罢了,倘若派去勘矿的是工部的宝荣局矿师,那可如何是好? 看来他的思路是对的,只要把后边那几个实力较强的家伙,全部调到前边来,说不定就能一鼓作气,从前面这些拦路的绊脚石中,冲出一条血路。 黄鼠狼犹豫一下,还是将那玩意喝了下去,多年的塑料友情在这里妮娜是不会无端端害他的。 当然,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徐扬的心里,也已经微微有些发急。 十息过后,恐怖的天道雷劫轰然落下,瞬间将白枫劈的灰飞烟灭,然而,十米外,一滴血液却是飞速发生变化,三分钟后,一个完整的白枫重新出现在了那里。 “是吗?”妮娜狐疑的看向怀中扭动的娜塔莎,心中打定主意以后都不吃什么沙拉,她生怕吃到一条卷曲的毛发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你哪里弄来的”被许正木拆穿,唐果也不就不装了,只是好奇这电剑是怎么回事,当时她偷偷的碰了一下,被麻痹半天都动不了。 等下打起来,那瓶价值两千五百两银子的中级狂暴药水,他都不吝于使用,徐扬还会差这三瓜两枣? “对了,你跟翊笙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有想过吗?”温母又问道。 “那泡沫蛙,藤藤蛇,索罗亚克,裂空座,迪奥西斯,有喜欢的吗?”沙奈朵一只只地给希罗娜看,还有很多不会出现在这里的PM。 “······”长尾景治这下没话说了。朝定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因为长尾藤景本身就为了沉重的军役而谋反,他只是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赏赐和领土才谋反的。 “什么?居然搞到了这么多神级套装。比我泣血门要多出十套不止。看来我要多努力了。”鸣泣说完低声嘱咐冷锋几句,转身带领队伍火速离去。 仇无衣没好气地瞪着冒出来的武神少年,这家伙每一次出现的时机和状态都十分奇妙,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 “那边的萝莉控大叔,再不放开我就要报警了。”圣代拿着手机警惕地看着赤焰松,要是他再有下一步行动估计就要报警了。 夜晚的北京城,在天气逐渐变冷后,也显得冷清了许多,一些巡逻的士兵们也都偷起了懒。 比赛当日,圣子城大斗技场的气氛变得完全不同,甚至连斗技场的外形都有所变化。 “老大,一切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手了。”电话的那头传来了里斯严肃的声音。 这件道具据说是圣尊亲自监制出来的,有着极其系统的判断能力,对于实力较差的人而言,绝对是一件能够当成传家宝的东西,然而对于在座的所有人来说,的确已经没有什么使用的意义。 “把那两颗东西交出来。”一道影子飞扑向赤焰松,不亏是反派老大,一招懒驴打滚躲到了一边,警惕地看着那个穿着火岩队队服的人。 癞皮狗儿,则被关进了周青霜原本待着的机关密室之中,不得出来。 片刻后,一个身材微胖,留着两撇胡须的中年人笑容可掬的走了进来。 洛渊摇头往回飞去,他有预感,风白墨这就是一次试探,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开拓者今晚采用高阵容的首发,甘国阳、汤普森、德雷克斯勒、帕克森加上范德维奇。 本来这个逃难队伍的目标是城市附近驻扎的军队的,谁知道军队也被疯长的植被袭击。 贝尔曼非常看重数据,看重效率,看重长期数据统计带来的结果。 段誉不由得感叹,这木婉清少了几分钟灵的俏皮可爱,却多了几分美貌和气质。 这里的景象超出洛渊的意料,他目光一凝,看向一个方向,只有那里有一点微弱的光芒传来。 但是,偏偏她所说的这些,并无明显的逻辑漏洞,即便倒着推演而来,也说得通,十分合理。 从寒也有一些坚持不住了,林风紧紧的抱住从寒,慢慢的林风才感觉到玄气不像刚才那样,来到这山洞之中,简直是另外一片天地。 为首的公子打扮虽然华丽,模样却与服饰的华丽程度成反比,脸盘比常人的大一些,脸上的五官却往中间争先恐后地拥挤,显得很是别扭。 ------------ 第二百八十八章 尘埃落定 第二百八十八章尘埃落定 等单子寅重新回到程府的时候,谢太君已经在带着两个重孙子玩儿了。 迎程程坐在一旁打瞌睡,等单子寅走近的时候,忽然就清醒过来。 “你去找歩言了?” 单子寅点点头:“她权衡利弊之后,认定嫁给我才有机会拥有最自由的生活,但我不是任何人的跳板,自由应当她自己争取 甚至,这一次,连他们精心设置的陷阱,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的撕碎。 “我今天就是来逼你的,不然我来这干嘛?”王旭东依旧是那副微笑的模样。 更让人震惊的是,白夜的胸腔竟然被剖开,由一根根金属架撑着,里面的内脏还在蠕动。她有三颗心脏,成品字形分布在胸腔中。但现在只有一颗心脏还能正常跳动,另外两颗则是隔一段时间才会蠕动一下。 苏灵的目光也再次望着了另一侧,看着鼻子上贴着创可贴的刀锋,她不禁微皱起眉头。 忙碌中一转眼就到了五月底,王旭东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哪怕手上的工作很忙,他还是抽了一天时间出来,专程去了一趟学校。 明明目的地在眼前,但是却没办法进去。还有什么能够这更加无奈的事情? 虽然末法时代修炼能量急剧下滑,但仍旧有天资聪慧者存在。列如指挥官,在坐的几人天赋都非常不错,能够在修炼的境界上有很远的路。 陆时遇和沈随心已经坐在餐桌前,看到她和傅之霖一起从房间里走出来,沈随心幽怨的瞥了一眼陆时遇。 这个发现对她来说简直等同于五雷轰顶,她不敢去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牛,估计整个东海市就你敢这么做了。”王旭东忍不住笑了起来。 木梓飞看着这些人嘴中喃喃的说道:“你们原本已经十分接近成功了,但是却只差了最后的那么一点坚持。”从木梓飞的话中任谁都能听出一丝丝惋惜,渐渐的放弃的人都消失了,在操场上的人只剩下了这些不停坚持的人。 能拥有这样一个潜力逆天的奴隶,而且还是敌对阵营的奴隶,那所能获得的好处简直难以估量。 “好了,人你已经杀完了,感觉怎么样。”木梓飞松开了手里盖娅的手后淡淡的说道。 流云又凝视着洛樱,她依然那么美丽,紫色的长发,紫色的衣裙,还有那紫色梦幻般的瞳孔,甚至带着紫色的芬芳,皆是紫樱花的气息。她好似与紫樱花融为了一体,仙界百花园中紫樱花全部的花语似乎都已经被她所汲取了。 “怎么了,云哥哥?”花舞显然也是很期待的,她也相信流云会作出她想要的回答。不禁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苏胆大越来越跳脱了,他现在给东子的感觉就是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即将要展翅高飞了。 终于有一天她要回头了,她还是告诉了他自己的秘密,她说:我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你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不应该存在的,我必须要回去了。 “如果这次之后,我们还能在一起聊天,我就告诉你!”说完,安倍德海打开车门窜了出去。 韩轲四下看了看却没发现李婶的身影,今天家里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李婶出了什么事情。 韩轲睡前还收到一条短信,是陆羽茹发来的,约他后天晚上八点到猎莺酒吧喝酒,一起庆祝她留学归国。 ------------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三年为期 第二百八十九章三年为期 屋子里昏黄一片,只有一盏豆灯还亮着。 单子寅抱着个搓衣板站在床前,神色有些委屈。 迎程程手里拿了根桃木,在床边狠狠抽了一下:“你还委屈上了?你到底同歩言说了什么?” “我也没想到随口一句提点,嫁给我不算是真正的自由,你从前是被迫嫁我,那不算自由,如今你 “啪啪啪!”不明所以,但大家都在兴头上,有人要唱歌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担心有什么用?终究是已经布下了三道保险了。如果还会出事的话,那可就真的没办法了。”慕容辰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米拉递过来的果汁,轻轻的喝了一口。 修士的炼体术同样如此,强大肉身,如同一个坚固的容器,能够承载更多的灵力。 “我的宝贝儿”是摩根的口头禅,虽然他已经不存在了,但依然会激起安妮不舒服的回忆。 早晚终需做个了断!这么想着,犹犹豫豫也没有必要了,两人顺从地跟过去。 面对郑吒的问题,楚轩撇了撇嘴,真不知道楚轩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丰富的表情包的,不过,其中那不屑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按照灵渡大和尚的说法,这里是非战区,除了特定的人员,就只有伤员可以进入,其他人是不能进来的。 空中闪烁着神兵利器的寒光,飞舞着五行光华,各种神通宝术齐出,大殿残垣断壁,更有无数种族的残肢断臂,血染大殿。 是的!姜麒疯了!就在刚才,他才带着整个麒麟卫冲锋,想攻打中军而不得,而此刻他却只带着几名伤兵又想着再次冲锋。如此着样了,说他没疯也没有人信。 “呃!我怎么听说这次扑买会和大唐的扑买会有所不同,能和我说一说吗?”藤原刷雄已经听到了一些传闻,不过在扑买会没有开始之前,很多传言都不能当真。 甄乾这辈子演技好像在直线上升,谎话说多了就连自己都开始相信了,看样子自己已经离巅峰不远了。 “力量,是力量!”伏地魔吸收了这些涌出的灰气以后说话的声音都有了一丝厚重。 “不错不错,这韩信治理军队似乎有一套,这些新兵蛋子排队还有军容方面都比前些时日要强了很多。”易风心中暗暗想道。 气流之中,一架体型宽大的黑色军用运输机,从半空之中俯冲下来,缓缓停在北非的某一处军用机场上。 那紫毛僵尸的身体瞬间被撕成数段,黑色的血和腐烂的内脏喷射而出,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孔洞,浓烈的腥臭味如同烟雾一般喷发出来,弥漫全场。 这让北海神龙很是惊讶,但见到都不成就在阵眼中心,便也毫不迟疑,不再抵抗牵扯之力只扑向都不成。 “也好,本姑娘早就想要独自闯荡百草山核心区域了。”李芬芳一抱拳的飘然离去。 “这东西可价值不菲!”麦考特看着手中无法再次使用的六芒星结界,懊恼不已。 幸好他距离二人交战的地方比较远,若是处于爆炸中心,恐怕会被卷入其中,化为飞灰。 一团黑气打来,紧接着,就是一个婴儿,带着狞笑,像是要把人带走一般。 宫冲蔷薇虽有直接动手抢夺的心思,可想到刚才林晓峰的本领,却也不敢擅自妄动。 地视之眼能看到妖气鬼气,也能看到仙气,七彩纱衣是上品仙衣,在普通人眼里,可能也就看到一抹淡淡的七色光晕,这就已经能引起轰动了,可是在地视之眼里,应该能看到更震撼的景象。 ------------ 第二百九十章 国子监 第二百九十章国子监 谢清提出来一件事:“国子监中有南北两监之分,亦称南北两雍,如今国子监已达九千九百余人,盛况空前,我们若能收些女监生,民间或会依葫芦画瓢,再行推广女子书院一事,难度或会小许多。” 迎程程深以为然:“好是好,只是国子监中本就有近万名监生,若再加女监生,吃穿用度、衣食住行, 张雅也在说电影的事情,要不是她在魔都,程耀或许要连着看三场同样的电影。 “是的,无数世界的灵都会被我们的世界吸引,前来我们世界之中寻找投契的武者。”初云裳道。 “自从知道我们所有的能力都是噩梦怪物设定好的,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跳出来,拥有它们根本不了解的能力,然后把它们打出屎来。”诺顿握拳道。 半年前的除魔大会,就好似是一场梦,让他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自从她成为半妖以来,受尽了世人的白眼,甚至还有很多无良道师的追杀。 他给袁志和秦泽留下一枚通讯灵符,一张天师级别的傀儡灵符,便骑着风麒麟,直奔着最中间的仙山而去。 如果硬守着这个破阵,反倒是容易被人反制,倒不如主动变阵,恢复方阵,借由方阵互相支援防御,尽最大可能围攻敌方骑兵。 只不过嘛,现在距离过年,还稍稍有一段时间,沈幼清还在想着,到底要不要让建安帝,熬过年这件事呢。 虽然发现了赵云,但刘历并未上前直接把他带走,而是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坐观局势变化。 也就是说,白逍所在的世界,对现实世界的人来说,最多就是一个梦境一样。 气的赵晓晨握紧了拳头,想不到这个许寞竟然还赶出来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虽然九门的战技各有各特点,且对武器的兼容性较大,但要将技能与武器的搭配发挥出1+1大于2的效果,却不容易。 西峰上有很多景点,赵蕙和杨波、刘红等同学一起游览了翠云宫、莲花洞、巨灵足、斧劈石、舍身崖等,这里还有很多美丽的神话传说,其中有一个是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 “恩……恩?不是!”他猛地推翻他所说,“设计这个房子的人和这里整体的设计是谁?”这种规格对于有钱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它的整体设计确实很了不起,这才是让他最为吃惊的。 孟柱桩把进入三组的好处说了一遍,特别告诉许云艳,如果她加入进来,既是军队的少尉军衔,又具有警察的三级警司警衔。 岂容乌七八糟的东西在光天化日下为非作歹,怎么这种人又做生意还挺牛了?他有点大惑不解。 他最初形成的目的是什么已经不得而知的,但是后来他却是已经发展到了现在的地步,如果他愿意,马上一个新的国家就可以建立,他不属于恐怖组织,而且世界上好多国家竟然也同意他的存在。 吃完了晚饭,李振国便微笑着对赵蕙说:“我该回家了。”赵蕙留恋地点了点头。李振国便向赵蕙的爸爸、妈妈、哥哥、嫂子告辞了。 赵蕙和李振国买了两瓶酒,到存包处取了包,走出了商场,便去表叔家了。 由于吴良当初选择的是抵押,所以银行方面按照和吴良的约定进行了就地保管,用一个凭借人力和轻武器无法破坏的防弹玻璃罩子将所有宝物罩在了里面,既方便了吴良的不定期检查又增加了安全性,是绝对的两全其美之策。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剑走偏锋 第二百九十一章剑走偏锋 迎程程的脾气就是直来直往,有什么都最好当着面说清楚,这样有什么不满也可以当面干仗,总好过一直猜来猜去,这样还怎么共事? 所以不管单子寅会如何安慰她,迎程程都不能够真正地放心,直到此刻,她从谢清嘴里清楚地听到了这番话。本文搜:断青丝免费阅读 谢清如今已经不是皇后,她总不能一直待在陈国夫人那个别院里,什么事都不做。 事实上,她在宫里当皇后的时候,更多也是在替赵堃处理国事,她更多才能施展本就应当是在前朝。 只是因为她身份特殊,陛下不会容她大放光彩罢了。 迎程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她本就不擅长处理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推行女官制虽然也是她很想做好的事,但里面牵扯的利益群体实在太大了,她就算再想,也很难理清其中头绪。 归根结底还是得靠谢清,但最后却是她迎程程来摘果子,这也太不公平了。 谢清很了解她,伸手在她肩头拍了拍:“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子寅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们有,和我自己有,没有分别。” 迎程程这才想起来,非但单子寅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唯一的女儿也在他们程府养着呢。 给了他们的,终究会变成抚养单芯的养分。 大树 这样一来,迎程程才终于没了心理负担。 接下来就是讨论正事了。 “如今负责科考一事的,主要是翰林学士梅大人和王府纪善乌大人,”谢清告诉迎程程,“梅大人是当代大儒,已八十五岁高龄,他学识渊博,为人慷慨坦荡,内无城府,唯独有一样……” 谢清顿了顿才说:“他主张程朱理学,批判女子离经叛道,必须三从四德,必定是会反对女官制的。” 迎程程十分不屑一顾:“虽我读书不多,却也听子寅说起过,什么三从四德,原文我还能背呢。” 她说罢当真背了起来:“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子为父望,子不正,大义灭亲。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 谁说只有女子要被这些所约束,天下万民,乃至国君,都需得讲究一个“理”字。 “梅大人苦学多年,若要从诗文上与他辩驳,恐怕不能占到便宜,”谢清眯了眯眼睛,“不过我恰好知道他一个秘密。” …… 用晚膳时,铁男给迎程程布菜,被她拦了下来:“说了是一家人,让你坐下,总拿自己当奴才做什么。” 然后单子寅有样学样,也将玉枢拉着坐了下来。 只是他们吃饭还是很不自在,谢清最后说:“你们平日里在哪儿吃便去哪儿吃罢,不必在此处守着我们了。” 铁男和玉枢这才松了口气。 迎程程真是恨铁不成钢。 “只能慢慢来,”谢清淡定地安抚她,“古往今来,所有规矩都是教他们如何跪下去,跪久了,连站起来尚且不习惯,更何况让他们坐下呢?” 吃人的礼教,将人分作三六九等,什么男尊女卑、君尊臣卑、士农工商……这些本就是不合理的。 “这些话还不能贸然说出口,若以我教你那些说辞去同梅大人辩论,且不说梅大人饱读诗书,想要辩论上赢过他难度太大,就算能赢,陛下也会站在他那边。” 这倒是实话。 迎程程再天真也应该明白,梅抚那些观念,维护的实际上是皇权,是君权,这些对于一个帝王来说,都是绝不可能允许被撼动的部分。 现在他们想要推行女官制,就必须将陛下拉到他们这头来,绝不能贸然树敌。 迎程程点了点头:“其中利害关系我晓得的,更何况长姐给我出了个主意……” 梅抚一大早准备出府的时候,长子梅如故亲自提了站灯笼来送他出门。 “父亲,柳儿那边,恐怕宜早不宜迟。”梅如故顿了顿,似是伤心过头,没忍住抽泣了一声,“她娘见到她身上全是伤,姑爷好狠的心呐!” 梅家除了梅抚之外,子嗣都在官场上并无突出建树,梅抚与夫人青梅竹马,共赴耄耋之年,膝下总共就一儿一女,女儿外嫁后日子过得还不错,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进京来探望。 梅如故这个儿子先天不足,右腿落下了残疾,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度日,就一个女儿,嫁给了神机营的刘盛将军为妻。 神机营归陛下直接管辖,日常事务由刘盛将军统筹管理,梅柳嫁给他也算是门当户对。 只是这刘盛好酒又好赌,如今京中一切平稳,神机营日常并无要事,他只要下了差就去喝酒赌博,赌输了银子,便回府找梅柳麻烦。 梅抚历来吹捧程朱理学,鼓吹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为妻纲,因此梅柳不堪其扰要回娘家去求救时,刘盛也不以为然,只冷笑一声:“你去,你只管去,且看你祖父会不会给你出头,会不会觉得你被我休了是家族之耻!” 梅柳自然明白祖父一生支持的是什么,但是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她偷偷将身上被刘盛打出的伤口给父母看,母亲看了成宿成宿睡不着觉,而梅如故本就身患残疾、仕途不顺,若想要救女儿脱离苦海,只能求到梅抚这里来。 梅抚头一次知道孙女儿在刘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顿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能去上早朝。 就在这日散朝之后,迎程程从后头追了上来。 “梅大人请留步。” 梅抚回头看到是她,本能蹙起了眉头:“征南将军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迎程程规规矩矩地跟在梅抚身后,慢吞吞地往前走,“只是有件事,想请教大人。” “不敢,”梅抚嘴上说得十分客气,但语气却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将军才是陛下眼中的红人,老夫年迈,担当不起。” “梅大人忙于科考一事,我本不该来打扰,只是……” 迎程程有意一顿,随后才说:“只是我如今奉陛下之命推行女官制一事,有件事不得不来叨扰大人。” ------------ 第二百九十二章 畜生言行 第二百九十二章畜生言行 梅抚坐在福来茶馆二楼的包间里,蹙眉看着对面坐着正替他斟茶的迎程程。本文搜:美艳教师免费阅读 “征南将军,你请老夫来此,究竟有何要事?” 他如今正管着科考一事,早上又才刚被孙女儿遭遇家暴一事刺激到,实在是没心情和迎程程过招。 但迎程程并不着急:“梅大人别急,从这个窗口看出去,一会儿您就能明白,我为何非要请您来此处了。” 梅抚有些坐不住,还好并没有等多久,迎程程就精神一震:“来了!” 她起身走到二楼窗边往下看,梅抚也起身走过去。 这个窗口正对着对面街的一座赌坊。 赌坊门口时常有人进进出出,这时刚好有一个熟人踉踉跄跄从里头走出来。 梅抚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他家那好赌成性的孙女婿刘盛吗? 刘盛径直走向门口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 这个时辰,梅抚他们才刚下朝没多久,刘盛这时候从赌坊里出来,想必是赌了一整夜,准备去神机营当差。 马车上的女子很快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帕子,垫着脚费劲地试图替刘盛擦脸。 刘盛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恼了,将女子手中的帕子夺过去,随后一脚踢在了女子的小腹处。 女子应声倒地,还发出了一声闷哼声。 梅抚看得双手紧握成拳。 大树 迎程程在一旁催促道:“他们快上车了,到神机营还有热闹看呢,梅大人请随我来。” 她很快走出门去,见身后没动静,便回头看了一眼梅抚。 梅抚这才动身。 迎程程备的马车就停在茶馆门口,梅抚这次动作很快,兔子一样蹿进了车里。 刘盛是拖着那女子上的马车,女子的头发被扯凌乱,相比较装扮上的狼狈,刘盛这样将她一路拖行更加没有尊严。 最关键的是,拖拽的过程中,很轻易便能见到女子手臂上的淤青和伤痕。 这些都意味着一个真相—— 她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了。 梅抚坐在车里,神情阴晴不定。 迎程程在一旁道:“刘盛此人,仗着神机营如今并无要事,每日流连赌场、青楼,对待结发妻子非打即骂……” 梅抚的脸色更加难看。 “梅大人可知,前几日刘夫人带着银子前去青楼付账赎人出来时,刘盛曾大放什么厥词?” 梅抚大概能猜到,却仍旧要求证:“那畜生说了什么?” “他说,如今这世道,女人与牲畜有何异?只要有银子,青楼中的女子便能随意被人折辱玩弄,就连刘夫人明媒正娶的,只要他乐意,便也能送去青楼中抵债。”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梅抚的脸色直接黑了。 “今日神机营正好换班,往日里这一日刘盛都是不去的,那这么一大早便从赌坊里出来,他必定不是打算回府去。” 梅抚听完迎程程的话,心中有了不太妙的猜测:“他该不会打算去青楼罢?” 显而易见,这就是去青楼的路。 他自己去也便去了,让梅柳一大早去赌坊接他又是想做什么? 别是真打算以妻抵嫖资罢! 梅抚脸色大变:“还请将军加快车速!” 马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停在了天香阁门口。 刘盛的车也才刚到,他正拖着梅柳下车。 “将军、将军!妾、妾实在是没有银子了,祖父给的嫁妆悉数填补了府中亏空,为数不多的体己也全都给将军还债了……” “放肆!”刘盛一巴掌甩在梅柳脸上,“哪来的你的钱?既然嫁进了我刘府,便全都是我刘盛的私产!你是不是忘了你祖父说过的话?夫为妻纲!” 梅抚气得胡子都在哆嗦,他大喝一声:“你这畜生!放开老夫的孙女儿!” 刘盛有些意外地看过去,但他见到梅抚之后,也并没有松手,反倒继续抓着梅柳,把人往前一带。 “哟,这不是梅大人吗?”他哼了一声,“您这孙女儿罔顾人伦,将银钱看得比我这个夫婿的面子还重要,您说说,她是不是该打?” 简直是满口喷粪!小人! 梅抚气得一掌挥过去。 但刘盛只是侧头躲过,随即将梅柳往地上一摔,整个人迎上梅抚,将人逼退:“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他冷笑一声:“就您这站都站不稳的身子,还想打我?你打得过我?百无一用是书生!” “你、你……” 梅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慌张地扶住梅抚:“祖父,祖父您别生气,您快回马车上,快回府中去……” 可刘盛并不放人,他还吊儿郎当地堵住去路,朝梅抚伸出手:“您孙女儿持家无能,如今拿不出一两张银票来,您这做祖父的都来了,是不是得留下点银钱再走?” 恬不知耻! 梅抚气得浑身都在抖,刘盛不耐烦了,上去就想直接动手抢。 “光天化日之下,你岂敢、岂敢……” “我有何不敢!” 就在这时,忽然不知道从哪儿一记横腿扫过来。 刘盛直接被绊倒,嘴里骂骂咧咧地试图爬起来,却又被一脚直接踢中胸口。 他的嘴很快被一块烂泥堵住。 迎程程揍他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你记着,今日教训你的是程府征南将军迎程程,到时候想报仇,可别找错了地方!” 她说罢才转身将摇摇欲坠的梅柳扶住,将人带到谈倒在地上的刘盛面前:“女子也有爹生娘养,有祖父疼爱,她梅柳首先是梅柳,才是你刘盛的夫人,既然你不知呵护,反而百般凌辱,依我看,你该当被休夫!” 闹出这么大动静,早有许多百姓凑上来围观。 迎程程环视一圈:“今日诸位做个见证,当今陛下英明神武,对待臣民一视同仁,决意开辟女官制,允女子读书习武,为官施展才能,为的便是杜绝你这种蠹虫!枉吃皇粮,干的都是龌龊之事,成日流连与青楼赌坊,除了打老婆,你还会做什么!” 刘盛好不容易将嘴中烂泥吐出来,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梅柳她祖父自己都说了,夫为妻纲,她毫无风情、不知如何伺候夫君,不该打吗!” ------------ 第二百九十三章 御前分说 第二百九十三章御前分说 梅抚气得浑身哆嗦,脸色都白了。 他身体不算太好,又这么大岁数了,梅柳又气又急,连忙去替梅抚顺气:“祖父别气……为了这种人,不值当。” “没错,”迎程程快速接口,“为了这种人,的确是不值当。” 她说完,直接上前两步,抬脚踹了出去。 刘盛枉在神机营待 说罢,他便将手中酒杯中的灵酒一饮而尽,举着对向了台下的众人。 那次遗迹开启,堪称一场完美的洗劫,鬼将的鬼面之后两盏猩红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在隐藏着自己的愤怒。 虽然要去见师傅,但是这个时间师傅似乎还没有开始上课应该不再道馆。 如江萧算计的一般,一道人影到了山崖,当他看见三个天道后期高手皆被封住真灵只是瞄了眼洞窟内,瞬间就向天之外追去,可沿途扫视了一阵皆没有发现什么,他便在黑暗天幕边际停住。 而那几个刚到玄山猎场的菜鸟则以为是这里的规矩,起先还只是淡淡的回应,待他们看到旁边那几个老手的反应顿时也明白了过来,立即对着南宫云遥行礼道歉着。 说着,他转身一指停在医馆门口的一辆马车,车上还有一个强壮的车夫,不过这却是一辆货车,不是那种有篷的,可以坐人的马车。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江寂尘的目光上,蓦然,他看到江寂尘的目光清亮无比,当中充满着嘲弄之意。 但是这样的武器有干天和,杀人就会沾染戾气,现在融合了大量的后天功德,这一件先天宝物就成了功德武器,并且威力提升到了后天至宝级别,虽说不如先天至宝,却不弱于许多顶级先天灵宝了。 吕树当时就呵呵了,谁说不能获得实际的好处?不过这样确实不太好,毕竟打扰了别人的修行有点没公德心,那些散修毕竟也没有惹自己不是嘛。 他知道孟惊禅来了,对方动作再轻,也同样瞒不过自己后台里的收入记录。 朱标嘴里不断的嘀咕着,心里真的的难以置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如此一模一样的人,难怪老爷子会这么失态,他太了解自己的爹了,能让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经历大风大浪的开过皇帝失态,那也只有这种事情了。 若不是为保浮宁县不被妖魔肆意屠杀,李义堂堂天家臣子,何须屈居妖魔之下? 赵瑞禾也有想过当着霍琮的面,怎么说以前也是夫妻,该有的形象还是有的。 兴奋了半个晚上才睡着的高振东,第二天早上起来依然神采奕奕,收拾好就直奔娄晓娥家而去。 说罢她一勒缰绳,雪龙驹一声嘶鸣,飞马而出,蹄声如雷,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叶西棠穿了一件樱花粉的羊绒大衣青春靓丽,十分美艳,她起身瞬间就吸引了很多男士的目光。 连我这种人都觉得大受震撼,更不要说李友昌还有杜洪福这些做日结工的兄弟们。 听到了这名斥候说完,他嬴政暴怒的不是这名斥候对扶苏的无理!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一旦英法跟德国开战,那么就意味着英国皇家海军的大部分力量都被牵制在本土范围。 萧云朵百思不得其解,正满脑子疑惑时,一股漩涡般的吸力出现将她弄得晕头转向,接着便是两眼抹黑。 莫贾强点点头,邪门就邪门在这里,包子铺里供奉的不是普通财神,就连随处可见的灶王爷,也被彪堡找人给封在厨房外面了。 ------------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全新助力 第二百九十四章全新助力 刘盛忽然被如此重的惩治了,最后这个副将的位置是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子顶上。 这男子据说原是迎春笑管事的,迎程程举贤不避亲,直接推荐了这个叫李旺的人横空顶上了副将之位,也是这时候旁人才知道,原来李旺有很不错的身手,还饱读兵书,最重要的是—— 他对陛下绝对忠诚, 待到他察觉到空气中夹杂的甜腥之气时,却已经吸入少许,再想屏住呼吸已经来不及了,脚下不由自主的踉跄两步,随即一头栽倒在地。 众人闻言相顾。这才发现这边的打斗已经惊动了周围许多路人的驻足。甚至有人还拿出机对他们拍个不停。估计是以为这里在拍什么新型的科幻电影。 送来的病人,自然就是叶家的老太爷,身居军委副主席的叶云杉,哪怕是一再要求低调、保密,但该知道的人还是都知道了。 神器是个问题,而更让清岩疑惑好奇的是谁能让神农如此信任,放心,竟然把盘古碑交给了此人,让此人把盘古碑转交给自己,这人究竟会是哪位呢? 聪明人之所以为聪明人,是因为他们会承认失败。然后思考出路。 吕布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联军的人潜伏到了军队里面?这样的手段也太高明了,令人忌惮。吕布心中惊讶的同时,也生出无力感,再没有心思留下来作战。和这样厉害的军队作战,和这样厉害的人物为敌,太不明智了。 清岩闻言暗道“再高级的狐狸也是狐狸吧。”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 那是只每根手指都有数百丈长短的大手,厚厚的手掌也有数百丈方圆,星光凝聚在了一处便如实质,不仅是闪亮,而且蕴涵着无穷的力量。 “猖狂!”那血魔闻言顿时一怒,这鬼武的实力不过天武境巅峰而已,别说全身而退了,能够不死已经是奇迹了,如今竟然说能够击杀三人。 “你这把不好进场,对面控制有点多,都盯着你。”林翰跟韩鑫说道。 “就是一个讲家里有八个老婆的渣男,还要去外面找老婆的故事。”叶笑随口说道。 第二天一早,天刚朦朦亮,赵霆就离开了丁婉门前探寻雷蝠的踪影而去。顶 点 丁婉也是早早的起床,准备和夏鸿一起在劝劝赵霆,可是一出门便不见赵霆身影,只有一个空酒坛放在门前的石墩上。 昨天,无空幻化出铁棒击打,把所有的黑色戾气都赶到这里,却没办法消除一丝一毫。 两名黑衣老者此时真是恨不得抽他们一耳光,干嘛要在这个时候招惹这个疯子。 绿巨人的脚,断了,却没有完全脱离,以粘稠的绿色汁液粘连着。 也不在意吃这些烧烤对他的心脏有没有负荷,她递什么他就吃什么。 “天梯大会三个月后将会再次开启,条件会酌情放宽,但是,凡是与本宗作对的人永远取消其资格!”。 韩东坡笑着按下红色按键的时候,尤滑刚声嘶力竭的大吼,这让韩东坡想要嘲讽对方演的还真像,但当听到那滴滴的声音之后,他立刻呆愣,想要转身逃,却被来至身旁的一道巨大力量,推向面目狰狞如厉鬼的尤滑刚。 看着杨念慈脸上的表情,特别是那一双坚定的眼神,杨天震顿时心里惊了一下。 没了老生们在旁使坏,阴阳不定,这届的新生们倒是滋润了起来。 ------------ 第二百九十五章 伏线千里 第二百九十五章伏线千里 谢清的消息远比迎程程以为的要灵通许多。 这一日大早,她们二人在宫门外遇见的时候,谢清便道:“能拉到梅大人这个助力,想来户部那边打通关系就要容易许多了。” “谢大人消息真是灵通,昨夜在梅府赴宴归来时太晚了,怕吵到你休息,这才没第一时间去别院。” “这都是 她不怪,很坦然,被人针对也没有半分矫情,每个任务,她都做的很漂亮,跟她人一样漂亮。 他也不矫情,知道对徐阔老这般人来说,收了银子,让人家不欠人情,反而安心。 “这位就是那天你的帮手吧,能够在众多玩家的面前将你救走,能力想来应该很不错。”顾谦澈将视线落到颜落身上。 周宇这两句话,直接是让汪嘉超暗淡下去的眼神,再次明亮了起来,端着酒杯的手都是有些激动。 他虽年龄不大,却也懂事了,知道若非方临拉那一下,今日恐怕真要栽进江中,纵使会游泳,淹不死,这么冷的天,恐怕也会冻出病来。 乱窜到傍晚,伊凡才想到该找地方住,这才从忧愁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因为时间太晚不能去瓦尔兹安排的住处,只能随便找家酒店应付了,眼前的布达拉塔大酒店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已经确认了,他精通叶一针独门针法‘一针回生’。”安宁郡主说道。 秦英瞧见陈昆,就像动画片中的神奇魔法,把她爹爹的脚肿,治疗得完好如初。 心情好,黎知韵的嘴就像抹了蜜一样,专挑好听的话说,也不管做不做得到,先保证了再说。 换做别人伤得那么重,定要在榻上躺个十天半个月。而桑安在药物的辅助下,不过几日就能下地行走了。 根据他们的观察,一旦一个武者在某一层之中,所利用的时间越长,那么,他想要闯过去的几率也越来越少。 这边,被各种破事纠缠着的木婉如也终于解决好一切,收拾妥当,赶到了苏泽熙乞讨和喂流浪猫狗的所在地。 冥夜表面上还是如以往一样的冰冷淡漠,但他俊美的双眸之中那难以言表的冷意说明现在对于段桓所受的这些惩罚还并未让他满意。 秦少阳装做一副天真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非常非常认真的抓着古灵悦的手说着,结果又被古灵悦无视的将手给抽了回来背在了身后。 嗤的一笑,夜昱瑾脸部线条柔和了一些,只是依稀能看出他眼睛里有不悦。 “白队长,我这次来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了吧!”石天单刀直入的说道。 他不是不知道如此做的危险和给将来造成的隐患,但面对当时的情况,他也是情急之下做出的决定。 平日里,李庆深知李霄云为人处世的手段,极为畏惧。面对李霄云的这一喝,神色立即发白。 当石天从古墓中出来,赶回聚集地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聚集地已经被汪海摧毁,石青青、孟欣、林晶,全都被汪海所杀。 就算是特殊丧尸,哪怕是顶尖的特殊丧尸,在金戈的帮助下,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只是与以前相比,他的头发和样貌发生了太大的变化,所以尽管唐震天感觉有些眼熟,却并没有立刻认出来。而草儿本来就知道傲晨的真实面貌,再加上她早就熟悉了傲晨的气息,所以能在第一眼里认出来。 ------------ 第二百九十六章 百衲衣 第二百九十六章百衲衣 陛下要正式全面接管三大营,就得有人提出新的规矩。本文搜:狐恋文学免费阅读 单子寅便是陛下刺向前朝旧臣的一把利刃。 他向陛下提出在三大营中分别设立提督内臣两人、武官两人、掌号头官两人,分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五军管理。 很快陛下便命他的亲信英国公张辅和成国公朱勇曾负责统管神机营。 李旺本就是横空出世,重新任命他为提督内臣,也算是对武官有所平衡。 赵乾对单子寅暗中推动将刘盛顶出来一事十分满意,称赞他道:“世人只知单子寅擅长拿绣花针,却不知你更是我大楚一把利刃!” 单子寅垂首:“无论是绣花针还是利刃,皆在陛下掌心。” 赵乾面对这样的单子寅,心中其实是有些感慨的:“朕有时候觉得看不透你。” 单子寅默默抬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赵乾,一句话不说,眼神中却充满了疑惑。 臣自幼跟在您身边伴读,陪伴您一同长大,又辅佐您一路从边关问鼎中原、登上帝位,如今更是在想方设法替您扫清一切障碍。 您怎么就看不透臣了呢? 赵乾笑着摇了摇头:“你看起来特别配合,做这些事,但你心里当真想做这些吗?” 大树 “陛下最了解臣,若真要依照臣本心所愿,最乐意同程程两个兄长一起好好经营迎春笑,还能多为陛下绣龙袍。” 说起龙袍,赵乾想起来:“季秋儿选秀时所穿的衣裙,乃出自你手?” “臣也是大胆揣测圣意,知道陛下心中所属,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如今京中大事皆稳步尘埃落定,你也操劳了,朕给你放个假,在这一个月内,允你去往大楚各地,想如何便如何!” 单子寅并没有十分高兴,反倒还撇了撇嘴:“陛下这话说的,程程还在京中,臣又能去哪儿?” 赵乾“嘶”了一声:“丝毫不顾你在宫中就读的一双儿女,只知道迎程程是吧?” “臣当然心知肚明,陛下会待臣一双儿女视如己出,加之未来的皇后娘娘也曾照拂过小女,臣自与程程成婚以来,还没好好待过,自然是……” 赵乾摇头叹笑道:“你啊!” 单子寅充满希冀地问:“那陛下能给程程也放个休沐假吗?” 赵乾冷酷无情地回道:“你想得美。” 于是单子寅出宫之后回到程府,唉声叹气地扑上床,迎程程回来的时候还见他在唉声叹气。 “这又是怎么了?” 单子寅将休沐一事告诉她,迎程程就说:“好事儿啊,你不是喜欢刺绣吗?那日为季姑娘做衣裳时你眼睛都在放光,正好趁这段时间,去迎春笑干点儿你自己喜欢的事。” “但我更喜欢同你一起待着。” “你的差事是办的差不多了,还将我都算计进去替你办差,可我的差事才刚开始,哪儿来的空闲天天与你一同待着?” 迎程程累得很,她也坐到床榻边去,单子寅立即爬起来替她捏肩。 “等女官制一事尘埃落定,到时候我必定要向陛下请旨放我去做武官,三大营哪个都成啊,同文官打交道实在是太累了。” “长姐就知道你不谙此道,许多事都已经替你挡了,否则你会更累。” “所以我也很感激长姐,即便如此,我还是不适应,”迎程程被他按摩得舒服,闭上眼睛感慨道,“我才知道你们在文官中打交道有多累,不如我踹刘盛那两脚痛快。” 她说完又替季秋儿感到惋惜:“我尚且还能回府,回府之后还能放松做自己,季姑娘一旦入了宫,可就得日日戴上皇后的面具了。” “那倒未必,陛下或许就爱见她私下放松的样子呢?” “我虽然读书不多,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还是懂的,谁真正放松下来完全做自己的时候,能让另外一个人毫无芥蒂地喜爱?更何况她的夫君是帝王,即便是所谓放松,也不过是戴上另一块面具罢了。” 她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参透到这些。 单子寅正要再次开口,就听到小林师父那秃驴在外头敲门:“程程回来了吗?” 迎程程立即起身去开门,将单子寅替她捏肩的手留在了半空中,最后捏成了拳头,在迎程程背后朝小林师父扬了扬。 小林师父视若无睹,朝迎程程眨了眨眼:“听说陛下大婚,要照民间习俗迎皇后娘娘入宫?” “你又打什么歪主意?”单子寅一溜烟从床上爬下来。 “贫僧何来歪主意,不过是想问问,有没有机会亲自替帝后祈福罢了。” 钦天监还得看良辰吉日,择定为帝后大婚佳期,若有高僧祈福,陛下自然也会乐意。 只是…… 单子寅上下扫了小林师父一眼:“就你?” 他身上还穿着破了的袈裟。 小林师父羞赧一笑道:“贫僧还有全新的袈裟。” “那你成日披着这破袈裟作甚?” 小林师父从他硕大的袈裟下掏出来个小包袱:“贫僧真的有全新袈裟,你们瞧……” 他竟然拥有一件百衲衣。 迎程程惊奇问道:“这是哪来的百衲衣?” 小林师父淡定道:“贫僧云游四海,正是因当初不顾师门反对,执意收留被山洪所致流离失所的孕妇,允他们在寺中杀鸡熬汤补充体力,又允他们在地震时在寺中产子,将佛门清规犯了个干净,这才被逐出寺门。” 即便单子寅历来看不惯他,这时候也哑口无言。 迎程程问:“为何明知会被逐出寺门你还执意如此?” 小林师父更加淡定地回道:“见死不救才是最大的罪过。” 后来余震中,只有那座寺庙于震中岿然不倒,小林师父接纳了越来越多的受灾百姓,其中不乏一些身怀六甲的女子。 最后竟然在寺中降生了恰好一百零八名孩童。 这些孩童的父母们从孩子的襁褓上剪下一块布,缝制成了这副百衲衣。 何为功德?世人已经给出了答案。 单子寅问道:“你为何想去为帝后大婚祈福?” “因为,”小林师父慢慢答道,“震中有寺僧勾结官兵试图夺我管理寺庙之权,将百姓拒之门外时,是九王爷带兵,助我放百姓入庙,而后丰县山洪时,又是季姑娘挺身而出救治灾民……” 他最终给出答案:“他们值得。” ------------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套话 第二百九十七章套话 小林师父到了程府之后,并没有每天都在闲着,而是日日都在早出晚归。 单子寅休沐之后,多出些时间来,这才注意到小林师父的行踪有些莫测。 他找到铁男问道:“你可知道小林师父平日里都在做什么?” 铁男摇了摇头:“小林师父入府之后,只同小厨房的人打得火热,要不姑爷您 简禾心中一动。“屠雪”这个地名,总觉得有点儿耳熟,可这一时之间,她又想不起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叶天,别动手,都是自己人!”黄老邪笑呵呵的从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出来,手里还附庸风雅的拿着一把紫砂壶。跟黄老邪并肩而行的,是一个看上去得有七十多岁的老头。 不过,此时的凌昊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影摇摇欲坠,脸色有些苍白。 神目列和神目绫同样是吃惊,本以为叶天非死即伤,没想到叶天居然毫发无损。 “额哈哈哈……”林艾讪笑着挠头看向面前非常不开心地看着自己的零,只能发出一阵干笑。 养马官看的很明白。赵祯那边人多,而且多是壮硕的汉子,万一起了冲突,唐人贤绝对会吃亏,所以这才亮了身份。 若是可以的话,白衣青年他们相信,三大商行绝对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 在某一个瞬间,叶重甚至都以为花奴就是玉贞公主殿下了,可是花奴坚决的否定以及叶重以前所见的花奴亲自搬花盆和种花都不太像一个尊贵的公主能够干的事,花奴身份成迷,引起了叶重强烈的好奇心。 江南织造局的核心思路就是将广大湖州地区以及周边部分地区纯粹的农人改造成半农半蚕,具体一点就是丈夫下地务农,妻子及孩子养蚕缫丝。 ‘姐’字还没有喊出来就被朴筱敏打断了,只是一个眼神保安就闭上了嘴,朴筱敏转头看着眼神这个穿着休闲服的她的上司,心中冒出很多猜想,脸上也带着一丝的不耐烦。 罗征大约在房间里待了一刻钟后,便起身走出房间,往云夜的住处走去。 “当然,我近一个月来,几乎天天都有人这么叫我。”朴筱敏似乎放开了很多,也跟着开起玩笑来。 几天前,富拉尔工业基地第一机械厂销售部除了销售5百多台机械之外,还签订了一个接近200亿元的大订单。 再次立于高山之巅的七夜看着宁静的云隐忍者村,从微虫洞空间里面拿出一张起爆符,点燃之后七夜就甩了出去,轻柔的风托着燃烧着的起爆符飞到了云隐忍者村的上空,然后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高一功安排众人,坐上驾驶座,发动了三轮车,在茫茫戈壁滩上转了一圈。 卡洛斯联盟的人也不是没想过强行抢夺卡家或者帕家其中之一的mega进化石矿,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帕福和卡邦又不是白痴。 这一声呼喊,在安静的大厅里响起,显得格外刺耳,惹得众人齐齐寻声回头。 夜月神摇摇头,顺手就把那些潜伏在水底的使魔全部给清除了出去。 神识蛊虽然是称蛊,但和普通的蛊虫其实并不一样,实际上神识蛊只是种蛊者的一道神识,不过这道神识被施加了秘术,能够依靠吸附寄主的神识而逐渐壮大,同时开始影响寄主的神识,最终达到控制寄主意识的目的。 ------------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户部小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户部小人 户部尚书胡世堂近日本没什么公差要忙,但谢清出面约了他好几次,都被以公事繁忙为由婉拒了。本文搜:当看书免费阅读 到这一日,谢清又准备谢拜帖,迎程程便怒了:“不过是个户部尚书而已,谁不是替陛下办差?他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眼下陛下大婚在即,户部和礼部一直都在筹措大婚一事,胡尚书忙也实属正常。” 迎程程嗤之以鼻:“礼仪事项皆是由礼部在负责,户部能出多少力?筹措大婚的开销几乎都是单子寅在额外弄银子!” 话是这样说,但胡世堂就是要找理由避而不见,谢清也并没有什么办法。 迎程程就差直接拖刀去架人脖子上了,谢清拦着她:“子寅本就将人得罪了,他才一直避而不见,你这是又要去再得罪一遍?” “我们心怀坦荡,也不是因一己私利去得罪他,不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楚吗?” “这话说出来你自个儿信吗?”谢清微微一笑,“若不是当时在前线的人是你,子寅会如此将人逼得这样狠?” “可就算他是为了我,我又是为了谁?”迎程程理直气壮道,“我不也是为了整个大楚在浴血奋战?” 大树 “这虽然是事实,但外人眼中最终结果是你获封大楚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将军,”谢清摇了摇头,“尤其是户部的人,眼睛里从来只有银子,无论你们因为什么动到了他们的根本,就势必会被记仇。” 迎程程简直无语问苍天:“陛下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人身居高位,还管着整个大楚的钱袋子!” “正因他为人小器,才最适合坐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谢清想了想,“既然胡尚书不肯见我们,我便去给蒋侍郎下帖。” 户部侍郎蒋文施,就是那个和梅抚有些私交之人,但此人为人贪婪,梅抚虽说同他有些私交,但凡要请他帮忙,总免不了要打点。 迎程程最看不惯这些官场潜规则:“梅大人饱读圣贤书,最是刚正不阿,没想到会与这种人有私交。” “梅大人在翰林院待了这么多年,今年又是殿试主考官,那蒋侍郎最会见风使舵,这次未必还会如此。” “就算不收打点,也不过是看在梅大人主考官的身份上,难免还会有别的事来做交换,这人情欠大发了,还不如直接打点他呢。” 虽说这是不可能的,但谢清还是为迎程程能这么快就掌握了代价孰轻孰重的分辨,而有些欣慰。 迎程程看着谢清给那个蒋文施写拜帖,憋了一肚子气,回来就同单子寅发泄:“长姐多清洁高雅之人,竟还要给那种小人下拜帖,我这一肚子窝囊气!” 单子寅笑着给她斟茶:“消消气,长姐适应能力比你想象中强多了,别忘了她是谢家女,像蒋文施这样的人,她从小见多了。” 也就是说谢清同这些人打交道,并没有迎程程以为的那样艰难。 或者只有迎程程会觉得艰难。 迎程程被他这样一点,忽然觉得自己白日里在谢清面前那番义愤填膺多少有些犯傻。 “长姐居然没嫌我傻,”她有些懊恼地说,“但我就是烦同那些人打交道。” “你可知陛下为何最终决定让你与歩言交换?” 迎程程当然不知道,但她知道单子寅这样问,就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仔细想了想:“总不会是因为我不擅长处理京中事宜,歩言又将战场上的事想得过于简单了,陛下有意要培养我们?” 迎程程说完自己都觉得很荒唐:“可为君者不应该善于用人,将每个人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吗?” “但京中有些规矩,不过是沉疴旧疾,陛下也未必喜欢,若是歩言,她早已习惯,并且接受起来毫无心理阻碍,与长姐处事方法如出一辙……” 迎程程一下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陛下是担心长姐用常规方法达不成目的,所以特意让我留下,必要时刻去干仗?” 单子寅摸了摸鼻子:“我是如此猜测,不过圣心难测,也未必料的准。” “这你就谦虚了,”迎程程拍了拍他的肩,“你可比陛下肚子里的蛔虫还了解他,说实话我觉得季姑娘当真是慧眼,请你帮她准备选秀的衣裳,那还不是一准备一个准!” 单子寅听了这话不知是夸是贬,只好尴尬地摸了摸眉毛。 迎程程已经兴奋起来:“若是陛下是这个意思,那我就轻松多了,反正先看长姐那边情况如何,非必要情况我是不会出手的。” 可她摩拳擦掌的样子就像马上要决定户部的死期。 单子寅心想,户部那群人的好日子的确也是过到了头,陛下要用银子还得看他们脸色,大婚的开销基本上都是他手里这一半迎春笑的盈利来支撑的。 户部的人到现在还没明白,粮仓和储备银,全是陛下的,陛下可以不用,却不能用不到。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还以为赵乾也同赵堃那样懦弱好说话。 赵堃那时孤立无援,手中没有军权,只能靠他们这些文臣支持,投鼠忌器,才不得不放纵他们,在许多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赵乾就不一样了。 西北那边,除了谢太君带娘子军前去重新整顿之外,赵乾还有自己另外的部署,这一块也是单子寅在暗中布置。 等到解决大楚两块边境问题,陛下就该着手整治文臣了。 像梅抚这样的聪明人,已经快速反应过来,在极力配合谢清和迎程程,他毕竟年纪大了,如此识时务,就算梅如故不是这块料,将来梅柳也有机会继承衣钵,继续梅氏一族的荣耀。 但凡有眼力见的大臣,都该看出来单子寅的受宠程度,若他是个拎不清的狂妄之徒,自然不足为惧,可他偏偏知进退、顾大局,那前途就更加无可限量。 最关键的是,这一君一臣都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来将大楚打造成他们想要的模样。 迎程程眯起眼睛:“对了,你记得给祖母写封家书,若是歩言敢不敬重她老人家……” ------------ 第二百九十九章 心比天高 第二百九十九章心比天高 歩言抵达西北的时候,命都快丢了半条。首发免费看书搜:美艳教师 谢太君的行军风格,从来都是艰苦朴素,兵贵神速,所以要克服一切困难,在最短时间内抵达前线。 娘子军都是经历过战场洗礼之人,只有歩言一个人受不住,谢太君是不可能为了她耽误大军进度的。 所以等歩言终于到地方的时候,整个人都快不行了,脚上全是水泡,被反复挑穿了抹药,现在已经变成了厚厚的老茧。 人也瘦了一大圈,但看起来却健壮了不少。 歩言也知道要强,看到所有人都能跟上,自己再苦再累,也是咬着牙硬挺着。 她这个态度倒是让谢太君有些另眼相看。 等到了西北之后,也有不少女兵产生了不适应的情况,谢太君老当益壮,暂时没有不适,于是拉着老脸去找当地驻军要物资。 当地驻军自然不会不给谢太君面子,但也没这么容易松口。 谢太君碰了几次软钉子之后,就开始自己想办法了。 就连单廷昉都是她一手带大培养出来的,只要在大楚地界,哪儿都会有她认识的人。 当天夜里,就有人送来了粮食和药材。 谢太君自己滴米未进,居然给歩言送来了一碗粥。 歩言已经很饿了,她的确很需要这碗粥,但在接过来的时候,居然犹豫了一下。 大树 谢太君笑了笑:“你若是接下就吃,我还敬你几分。” 现在听了她这句话再吃,就显得不上不下了。 歩言端着这碗粥,如同烫手山芋。 谢太君挑眉看她,故意出言讥讽:“怎么,这就不敢吃了?不敢吃给我,我吃!” 她伸手去夺,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夺过来。 歩言伸出了另一只手,两只手一起死死抓住了那只碗。 谢太君又挑了挑眉:“饿成这样,还有力气护食……” 这次歩言不再犹豫,将碗送到嘴边,仰头直接喝了下去。 喝得太急,还呛住了。 谢太君就这看着她,很突兀地问了一句:“知道你比程程差在哪儿吗?” 歩言当然立即就不服气了:“她不过比我运气好,早上了几年战场罢了,等我日后有了经验,何至于比她差?” 谢太君摇了摇头。 “将军以为,我不配?” “娘子军中的女兵,有比你出身更娇贵的,也有比你身世凄惨得多,来时连正常走路都成问题的,”谢太君道,“这些人都能练出来,你凭什么不配?” “那……” 谢太君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但所有人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打破成见,活出更精彩的自己。” 她盯着歩言的眼睛问道:“你是为这个吗?” 歩言她不是。 之所以拖到如今还没成亲,并不是因为她认为女子可以不必成亲,而是她没找到合适的丈夫人选,刚巧她的父亲默许她可以不必着急而已。 到后来她想方设法要嫁给单子寅,无非就是因为她觉得单子寅合适了。 至于这成亲条件中有没有彼此相爱这一点,歩言理直气壮地认为,婚姻大事本就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潜移默化下,她也并没有意识去维护女子权益,而只是在单纯地维护自己的权益。 “你与程程最大的区别在于,她当了将军,会想,我可以是大楚第一个女将军,却绝对不能是最后一个,”谢太君看着歩言,“而你却想的是,她可以,凭什么我不行?” “这并不相悖。”歩言辩解道。 “当然,但若是易地而处,你为了天下先,你会想着为其他女子谋前程?”谢太君哼了一声,“你不会的。” 她的确了解歩言。 歩言到现在还没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只说:“都已自顾不暇,谁还能顾得了旁人?圣人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也就是说,你自始至终都将自己放在了穷上,思维上从来都只想着如何独善其身。” 谢太君眯起眼睛:“程程到军营中时,还什么官衔都没有,单家军中人护短,都认为她让子寅入赘乃是羞辱,并不服她,她有今日,全靠自己拼出来,而你如今有资格从闺中女子一跃而成副将,为的是什么你心中没数?” “将军不过是想说我是倚仗父亲,可迎程程若非以单家妇身份,第一次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何谈后来建功立业?” “你不必着急反驳我,”谢太君淡定道,“我且问你,你身为武将之女,可曾自幼练武?” 歩言一顿,随后立即反驳道:“迎程程出身刺绣世家,她也并不会刺绣。” “程程出身刺绣世家,却自幼便明白自己不爱刺绣,辛勤练武,终究有上战场杀敌,用得上的这一日。” 可你呢? 你身为武将之女,若是不愿习武,也无可厚非,但你想没想过自己日后要去做什么?未知做出了怎样的努力? 你走到今天,都不是自己做的选择,而是被他人一步一步推到这个位置上来。 “今日你是见到程程能建功立业,自觉你也可以,这一路的确是也硬生生吃下了不少苦,但这是为兵者的水平,离为将,还远得很。” 歩言此刻心中千回百转,以她在自己府中的脾气,早就要发作了,但她此刻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忍得让外人一眼便能看出她在忍,但毕竟还是忍了下来。 “我知道自己距离为真正的副将还差很远,但每个人都有成长的权利,不论我是因为什么当的您的副将,将来我都会更努力,不会枉担虚名。” 谢太君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只是淡淡笑了一声。 这笑容落在迎程程耳中,可能会是鼓励的笑声,但它落在歩言耳朵里,就成了讥讽的冷笑。 “你等着,”她心里暗暗发誓,“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们看,我不光是步盛的女儿,我同样有这个实力,有朝一日让你们称呼我爹他为歩言的爹!” 谢太君没再说什么,留下了一瓶金疮药就走了。 歩言捏着那瓶金疮药,指尖都捏得开始泛白了。 ------------ 第三百章 鸿门宴? 第三百章鸿门宴? 迎程程夜里没睡好,梦到自己回到了西南战场上,为了包抄蒲甘军,她同步盛将军商量好,她先打头阵,随后佯装被埋伏,等蒲甘军轻敌来围剿的时候,步盛将军再率领大部队对他们进行包抄。首发免费看书搜:顶点 前面进行得都很顺利,唯一的不足便是到了步盛将军要来支援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来。 最后被包抄的事迎程程和她的娘子军。 这个梦太可怕了,迎程程直接惊叫着醒来。 单子寅从她开始不停挣扎着昏迷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一直在试图叫醒她。 等迎程程终于清醒过来之后,她第一句话便是:“步将军不会是这样的人,他毕竟是跟着老将军一路并肩作战的老人了,但歩言并不是这样的人。” “不必为祖母担心,”单子寅伸手在她后背上轻拍安抚,“连老将军都是祖母一手带出来的,什么样的人她都见过,歩言这样的段位还太低……” “话虽如此,但老太君从前选中给机会锤炼之人,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歩言却是陛下强行塞过去的!” 谢太君会一视同仁地用对待所有人的方法去调教歩言,可歩言却并不能达到她从前调教人的标准,尤其是心术不正此事。 歩言年纪也不小了,她错过了最好被教育的年龄,形成了现在这样的性格,日后少不得会为了争军功而做出一些难以挽回的事。 迎程程最担心的莫过于君子对小人,吃亏的永远只会是君子。 然而这时候单子寅轻笑了一声:“那你就是太小瞧老太君了,军营中可并非人人都是道德品质高尚的好人,多得是兵痞子和犯浑之人,歩言那样的,在老君面前,什么都不是。” 哪怕被单子寅这样安慰过,当值的时候,迎程程仍旧有些恍神。 谢清注意到迎程程的异样,误会她是因为户部的态度而不高兴,还劝了一句:“女官制旷古至今也是头一遭,三年期限并不算长,不要心急。” 迎程程这才避开人群将自己梦到的事告诉了谢清。 谢清毕竟是从小生长在京城的贵女,又当了这么多年的贵妃和皇后,对京中的女子,都还算了解。 “歩言此人绝对称不上有多大的胸襟,行事作风也不算多光明磊落,但却并不是十足十的恶人。” “我知道,但谢大人,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歩言不够良善也不够心狠,这样的人往往会给人一种她还有救的错觉,但这样的人也容易在关键时刻给人最致命一击,我担心太君会在她手上吃亏。” 谢清有些好奇:“你明明梦到的是步盛将军害了你,为何会投射到现实中的歩言身上去?” “因为步将军不够有主见,从前也是听命于单老将军,在他坐上将军之位后,许多事被迫自己拿主意,这种时候最容易听信谗言。” 而歩言就是最容易向他进谗言的人。 还没等她们将此事掰扯明白,胡世堂忽然请人来向谢清和迎程程下了邀帖,请她们府上一聚。 这就让人有些意外了,先前她们几次三番递拜帖,胡世堂都找尽各种理由搪塞或者婉拒,今日他是怎么回事? 迎程程有狼的嗅觉,认定凡事突如其来必有古怪,向谢清提议道:“我们最好不要一起去,要不今日我先去赴宴,长姐先看看情况?” 但谢清却摇头道:“胡世堂掌管户部多年,户部内部却并不团结,他定是见我们与蒋文施有所来往,心急了,今日我们一同去赴宴,先探探他口风。” 虽说现如今都是同朝为臣,但赵乾却还碍于男女有别,基本上不单独召见女臣,因此胡世堂才没有太给谢清和迎程程面子。 总归你们没机会单独去告状,而我也算是师出有名。 为人臣者,私相授受,关系过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闹到陛下面前去,也有堂而皇之的理由。 所以这次胡世堂忽然约她们见面,才格外不正常。 胡世堂这次在府中设宴,全都是私房菜,平日里在京中最受欢迎的樊楼都吃不到的好东西,这次桌上全摆了。 连谢清都心中一惊。 她也算是见过世面了,无论是未出阁之前在谢府,还是后来入了宫,但这桌上许多山珍海味,连宫里都不曾见到过。 户部还真是肥差啊。 迎程程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她只觉得三个人吃饭而已,过于丰盛了有些浪费。 胡世堂摸着胡子笑道:“前些日子户部事忙,一直不得空,怠慢了二位,胡某今日特设宴赔罪。” 他说罢拿起酒杯,朝二人遥遥一敬。 谢清与迎程程共同举杯回敬。 三人就这样干了一杯。 “二位大人好酒量。”胡世堂夸赞道。 迎程程还没开口,谢清率先答道:“从前在宫中,也会陪先帝小酌几杯。” 胡世堂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谢清便又道:“我们这次来拜见胡大人,胡大人想必也清楚所为何事。” 她如此开门见山,胡世堂也不好再装傻,只得道:“国子监招女监生一事,并非招生如此简单,衣食住行皆要安排妥当,住宿方面也不能男女混住,就连夫子也需适应。” 他的意思是,夫子平日里教惯了有基础的男监生,忽然一下教授女监生读书,水平太差了也难以适应。 迎程程先笑了一声:“胡大人何以见得女监生就一定学问差?能入国子监之人,并不会因她是女子便要求有所下降,只不过如此一来,监生总数得控制,也就是说,末位淘汰,不论男女,只要学问不够,就得被请出去。” 胡世堂还在消化她这番话,谢清已经从容接道:“如此一来,也能控制户部的花销,毕竟多一张嘴,就要多一份饭,陛下有心巩固西北,届时粮草一事也需户部多费心才是。” 谢清与谢太君同出自谢氏一族,不止担心自己的差事,还互相帮忙在打户部的主意呢。 迎程程举起酒杯:“胡大人必定早有考量,程程敬您一杯!” ------------ 第三百零一章 君心难测 第三百零一章君心难测 饭后胡世堂请二人到后花园赏花,到了后院,迎程程发现胡府的后花园小得很,而且也并没有很多花。 谢清身份特殊,什么金贵之物她都见过,并不会觉得稀奇,因此赏花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胡世堂真正想说的,是蒋文施的事。 “二位有所不知,”胡世堂低声道,“蒋文施勾连礼 上官云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扬,眼里带着不知名的情愫,似乎这句我就不放手还带着另外的涵义。 欧歌摇摇头,白先生伸手抬起她下巴,就看见欧歌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 清亮的眼眸变得迷离,眼角渗透出媚色,身体在秦亦霄的怀抱中,软得一塌糊涂。靠在他的胸膛上,才避免了从桌上滑落。 他懂得欧歌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忐忑不安,也明白,隐藏在欧歌自信下面的极度自卑。 等她们到了热水房,可能是知道消息的人还不多,这会儿还没什么人。 景茜茜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瞪着景清歌,没想到那个车震的视频对她的负面影响有这么大。 “谁呀?”房间里面传来的声音她很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就这样,欧阳启将唐宋的一番暗示,当作了他对安瑾的维护,鄙夷一番,抛之脑后,嘴角含笑地去了连雅心房中。 然而,唐宋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修长好看的十指继续在键盘上敲打着。 倏忽间,大地崩裂,一股无形的领域之力,以这把青色大剑为中心,覆盖了方圆千米。 我急了,伸手去推那冰柱,可是那冰柱有水桶那么粗,根本就纹丝不动。 “当啷!”刀掉在草地上,他不再去理会刀,发了疯一样开始拔地上的草,双手刨着失去了青草后的黑色泥土,肮脏的指缝里被黑土郁积。 “咣当”拐出去后,徐锐停车,安邦和崔正焕同时推开车门下车,几分钟后就消失在了街上,徐锐发动车子离去。 “这种人无论你做什么他该害你还是会害你,放心,我对你的这部电影有信心,所以什么都不要管,而且,你不觉得这正好是一个造势的机会么?”焱寂城眯眼一笑。 这一刻,陈丹青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凉气,从脚底凉到头皮,这种未知的才是最为恐怖的,胆敢图谋古帝棺椁的存在,绝非眼下的他可以招惹的,甚至有可能,自己的所作所为,尽在他人眼皮之下,根本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林云没有回应,手持着诛魔剑,体内中的魔神核晶能量已经开始在涌动。 但你不能说此时的安邦是膨胀了,不知道深浅了,而是他有这种状态完全是人之常情的,只要是人,就会产生这种自己已经可以了的念头,因为世界观生了改变。 牛角少年拿桐儿毫无办法,不过每天听着桐儿发音出错后便会迎来的板子声,牛角少年郁积在心中的那口气也算是出了。 等林瑾年回来,定要他好好训训唐越泽,纠正一下唐越泽的择偶观。 随着镜头的缓缓移动,我看到一名留着金色波状卷发的外国记者急急忙忙地走进了被保镖严格把守的房间里,而在房间的中央,有一张白色的病床,病床上正坐着一个青年。 说着就将洛威带了下去,许是洛威听到自己要死了,拼命的挣扎了,好像在做垂死挣扎一样,可是事到如今不管他怎么反抗,事实都已经如此。 ------------ 第三百零二章 偏心 第三百零二章偏心 迎程程觉得单子寅这样患得患失有些可笑。首发免费看书搜:断青丝 “现如今整个大楚,谁人不知我迎程程是你单子寅的人,还为你生下了一儿一女,你至于这样吗?” “当然至于,只要陛下一日不赐婚,我一日仍旧心惊胆战,怕你后悔,怕有更好的人出现,”单子寅摇了摇头,“你是不会懂我这种感受的。” 迎程程还是觉得可笑:“你忘了当初我们第一次成婚时,大楚都是怎样在传我的了?这样的母老虎,全天下也只有你能当个宝。” 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还是谢清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当初是先帝有目的才赐婚,为了达到目的,子寅用了些非常规手段去激怒你,他在京中的情报网你是知道的。” 谢清不提,迎程程都快忘了,她也没当回事:“那就等帝后大婚之后,你自己去请旨吧,在歩言回来之前,先把婚事给了了,到时候她若是还坚持,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有这个脸来将军府做妾!”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陛下大婚的事。 谢清最后还是不得不去宫里在龙床上撒在寓意“早生贵子”的干果。 上一次来这个宫殿,还是伺候赵堃。 大树 不过说是伺候,大多数时候也就是两个人靠在一起说说话,赵堃坐上了龙椅,却因为自幼并没有被当成储君教导,在处理许多国事上很有些吃力。 在这种时候,谢家这种大族培养出来的当家主母,优势就很明显了。 治国同管理后宅自然是有区别的,但核心理念并无不同。 谢清完成了这些仪式后,去向赵乾告辞。 彼时赵乾宫里并无外人,他叫住了谢清,问了一句:“皇嫂恨朕吗?” 恨不恨朕带兵攻入京城,迫使你亲手杀了你的丈夫? 恨不恨朕让你与女儿骨肉分离? 恨不恨朕……让你从过去的皇后,变成了迎程程的副将? 谢清恨平静地抬头看向赵乾:“陛下这是从何说起?” 她拒绝直面沟通,而是选择了官方的说法来搪塞。 要说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 但就在赵乾失望得准备放谢清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又说了一句:“陛下又如何得知,臣甘愿拘于后宫,而非在前朝大展拳脚?” 所以我为什么要恨你? 从前在后宫中替赵堃处理那么多国事,外人不知缘由,还要骂她一声妖妃。 走到前朝来,无论官位、品阶如何,至少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记在自己头上。 是好是坏、是对是错,自己承担。 不必旁人顶包,也不必为旁人担责。 “其实朕也不是有意让你们母女分离,”赵乾还是解释了一句,“只是若要用你于前朝,就必须提前一步阻断那些大臣们任何阻挠你的可能,包括那个孩子。” “臣明白,”谢清依然淡定道,“让臣自己来选,亦是如此。” 她不在我身边,也有更完满的家庭,这样成长起来,乃至日后议婚,都有更好的选择。 而我也不必受她掣肘,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前朝大展拳脚。 有朝一日,我如果能靠自己在前朝站稳脚跟,到那时候,她也大了,该议婚了,到那时,我还能成为她的底气,更好的护她。 这是谢清自己的选择,她的确打心眼里从来没有怪过赵乾。 赵乾问道:“皇嫂此话当真?” “发自肺腑,真情实意。” 赵乾笑了:“那朕就安心了。” 谢清回到别院之后,刚巧铁男带着单芯一起送程牧过来。 程牧看到谢清之后很高兴:“姑姑这些日子忙着朝政之事,都许久没查过牧儿的功课了!” 原本从宫里回来,谢清照例是要回房里抄写经书的,但孩子们以来,她也跟着振奋起来。 “那姑姑这次可得好好查查,牧儿是否有懈怠。” 程牧的功课,从前一直是谢清亲自盯着,现在谢清忙起来,刚巧单子寅又休沐了,单子寅当真紧盯起来,可不比谢清要求低多少。 因此这次谢清亲自检查过后,还夸赞了程牧几句:“不错,学业都巩固得很扎实。” 铁男看着一旁有些欲言又止的单芯,连忙说了一句:“我们姑娘也是很发狠的!” 她将单芯推上前:“给姑姑背两首古诗词!” 单芯以前在西南军营里都是调皮捣蛋小能手,回了京城之后,在程府里也是上蹿下跳,不知为何只有在谢清面前知道怕。 她有些扭捏,背古诗词也背得磕磕绊绊的,背完之后悄悄偷瞄了一眼谢清,像是生怕会挨骂似的。 这若是在程府里,她必定会振振有词地说:“我娘说了,背这些陈词滥调没什么意思,我日后可是要上战场的人!” 往往这样的时候,单子寅就会出来教育她:“上战场也不是人人个个都能去得,待你娘和姑姑将女官制一事梳理清楚,成了规矩,你若实在不愿念书,也该好好学功夫,走武官科考这条路。” 不过谢清这次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感慨了一句:“人生在世,能顺着自己心意生长太难太难了,你能如此,也是好事。” 她对单芯和对程牧的要求完全是两码事。 这次回程府之后,铁男还偷偷和迎程程告状:“姑娘,我总觉得谢夫人对待小姑娘和小公子的要求差别太大了。” 迎程程和单子寅听完铁男的话,对视了一眼。 单子寅咳嗽了一声:“这世道,女子要受的苦太多了,能在父母亲人庇佑之下好好成长,又何必对她如此严苛呢。” 迎程程也点头:“长姐一直对女子都是格外贴心和照顾的,不论怎样的遭遇同出身,都肯给人机会,想必也是心疼咱们芯儿。” 铁男总觉得不对:“姑娘不是常说,女儿当自强,愈是生存艰难,愈是要对自己严格要求,才能在本就不公平的战场上,拥有绝对优势?” “那我和单子寅平日里也的确是这样要求芯儿的啊!”迎程程理直气壮道,“可她姑姑就是要心疼她,我有什么办法呢!” 单子寅问:“你是担心长姐对待芯儿和牧儿偏心吗?因为更喜爱牧儿,所以才会对他严格要求?” 铁男正是这个意思! ------------ 第三百零三章 帝后大婚 第三百零三章帝后大婚 铁男担心的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她不知道单芯的来历,可单子寅和迎程程心中有数。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帝后大婚这一日,天还没亮,单子寅就起床出去了。 迎程程不必管这些繁文缛节,她可以睡到所有大臣去参拜帝后的时候再一起去。 谢清去排演了 嗖!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又有几人出现,各个目光锐利,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都是武道高手。 江辰随手将初级能量晶石放进了储物指环内,这东西他已经见过,而且还有,并不在乎,倒是通体赤红的灵月丹,让他很是好奇。 而站在门口的掌柜则是一个个的上前对着那些人道歉,表示这一次对不住他们,看到这,那个青年眼中的不屑之色更加浓郁。 “这是特纳先生的意思?”林孝森努力把脑海中的烦躁与愤怒驱走,尽量声音平静的对沈弼问道。 十座神圣劫门围着秦云,此刻都微微正常起来,涌出一股股神力,冲击在秦云的身体上。 同姜尚解释说家里有事,他便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其实除了担心还有一层原因,他想到了林清清那天从江水里被捞起来的场景。 唰!唰!唰!三只利箭划破空气,在院墙上带起三朵血花。原本就残存不多的弓手,登时骇然失色的向后缩起了身姿。经历过一番厮杀后,早已变得血迹斑斑的宅院外围终于恢复短暂宁静。 “应该没过去多久吧?我还赶得上龙桃大会,我要去吃桃子!”秦云也想尝尝那些龙桃。 “不行,只要找他们,他们立即知道身份暴露了,到时候即刻引爆炸弹,谁也阻止不了!”江辰忙是说道。 年兮兰听到今晚要为康熙侍寝的时候,不禁微微一愣,虽然已经平复了多日,心中依然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古怪与羞赧。然而年兮兰虽然看似柔弱,然而个性却格外固执。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情,便会不顾一切的一直努力下去。 而此时,在唐婉莹两公里外的一处山丘之上,由于前几天降雪的缘故,大片的白雪堆积其上,在星光的映照之下不时闪出几丝光华。 贺之洲要她帮忙,这忙定然就不是一般的忙那么好帮的吧?再说,除了她的秘密技能,明月实在想不出贺之洲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她帮忙的。 他机灵的听出了贺之洲对择吉日这几个字的不满,明白他是想赶紧将夏国公主娶进门来,因而灵机一动张口奉承道。 这套赤金錾花嵌珠茶具还是誉满京城的金器世家孟家的家传之宝,对此蒋氏是有所耳闻的。 现如今,唯有弟子一人从这阵中活了下来,我纵使一死也要完成众位师兄的遗愿。 大阿哥永璜对乾隆与萧燕极为恭敬有礼, 然而这份恭敬之中却拘谨有余亲热不足,对五阿哥永琪和六阿哥永瑢倒是十分关心,与五阿哥和六阿哥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明显要更加真诚自然一些。 睁开眼,宁缄砚已经到了洗手间门口。好像很累似的,扶着墙壁,喘了口气,这才进了洗手间。他走起来明显的很费力,祁安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穿着鞋下了床。 空明十二夜说到这里时,杨震天身上的血丝已经将他大半个头颅都覆盖了。 每隔一里,就有一栋别墅,一共十二栋别墅,连成圆环,围绕着桃园;外围是宽阔的石子路,码头林立,杨柳依依。 ------------ 第三百零四章 内务府的隐忧 第三百零四章内务府的隐忧 季秋儿虽说早些时候就已经收到了封后圣旨,但这还是第一次入宫,她对宫里的一切都很好奇。首发免费看书搜:有书楼 但显然宫里的情况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特别。 说实话宫里的奢靡程度远不如宫外话本里谣传的那样,当然也可能是当今陛下登基之后特意不准铺张浪费。 她原本准备好劝谏陛下由奢入俭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还好用膳的时候有了新的机会。 赵乾见她四处打量,索性道:“皇后若是对坤宁殿好奇,不如起来四处走走,坐也坐了一日,起来活动活动也好。” 说罢他自己率先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 见他是说真的,并没有不高兴,季秋儿才放下了心中担忧,当真起来四处逛了起来。 坤宁殿的装饰都很朴素,据说在礼部来布置大婚仪式之前,比现在更加朴素。 这让季秋儿对谢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毕竟民间之前流传了多年,她是个妖妃来着。 但后来她当了皇后,又成了贤后。 妖妃和贤后到底是怎么挂钩到一起,成为一个人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前朝妖妃和贤后,是怎么忽然又成了本朝的谢大人。 大树 谢清注定是要被载入史册的人物,她辅助迎程程开启大楚史上的女官制,将来很可能是要入内阁,成太傅的。 季秋儿很有自知之明,自然知道自己没本事成为这样的人,所以一旦有机会,入后宫才是她接近权力最快速的方法。 当然,等她真正见到赵乾之后,就知道这个想法过于天真了。 她不是谢清,赵乾更不是赵堃。 他不会给女人机会从后宫入手开始干政的。 季秋儿此前也被单子寅和迎程程几次提点过,但当时多少还抱着一丝侥幸之心,事到如今,才终于明白,能让他们夫妇二人俯首称臣之人,怎么可能会是昏聩之君呢? 赵乾连日来有太多事要处理,今日忙了这么久,着实是有些累了,他见季秋儿逛得正起劲,便将提醒她就寝的话又吞了回去。 最后等到季秋儿终于回过神来准备同赵乾说话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 于是季秋儿走过去,轻轻地替他盖上了被子。 …… 第二日一大早,内务府的人就着急忙慌地找到了刘胜,刘胜听完眉头紧蹙,也做不了主,立即出宫往程府去了。 单子寅昨日也忙了一整天,回来之后迎程程同他说着说着话他便睡着了,结果一大早还被玉枢叫起来。 “公子、公子快醒醒!”玉枢直接贴脸摇醒他,“陛下身边的刘公公来了!” 刘胜? 单子寅脑子都不清醒,还好迎程程力气大,直接将他从床上提溜了起来。 刘胜见到单子寅的时候,如同见到了大救星,张口便是爆炸性消息:“单大人,昨夜陛下与皇后娘娘并未圆房!” 单子寅:“……” 宫里这么着急,也是事出有因。 先前赵乾总是拖着不肯大婚,就已经有流言说他有难言之隐。 到后来好不容易他松了口,开始在民间选秀,到最后居然只封了皇后一人。 这也就算了,还是可以解释成当今陛下不耽于女色,和他兄长一样,是专情之人。 好嘛,这好不容易等到帝后大婚了,新婚夜帕子上居然干干净净。 内务府的人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单子寅听了半天才觉出点味儿来:“昨日大婚仪式繁琐,又是帝后第一次相见,聊久了累着了,没来得及完成周公之礼而已,不必如此紧张。” 话是这么说,但皇嗣一事也不是开玩笑,远的不说,就拿先帝举例,不就是因为膝下无子,最后才弟承兄位吗? 可事实是,赵堃没这个本事坐牢龙椅,就算他儿女成群,到最后也依然会是赵乾登基。 皇帝有没有本事将龙椅坐稳才是江山的根本,关皇嗣什么事? 但这些话单子寅也不能说。 好在他还有个能言会道的夫人。 迎程程不解地看向刘胜:“刘公公来找单子寅,是希望他做什么呢?” 刘胜一时语塞。 迎程程继续问:“他是能直接进宫去问陛下是否有难言之隐,还是能去问皇后昨夜究竟是何隐情?” 单子寅什么也不能做。 所以你们来找他干什么呢? 刘胜立即变换思路,精神大振地看着迎程程:“早有耳闻将军与皇后娘娘早在西南时就有交情,不知将军今日可否得空进宫探望娘娘?” 迎程程:“……” 什么叫惹火上身,这就是! 让单子寅直接去问陛下,真是命都不要了,相比较而言,自然还是让迎程程去问季秋儿更妥当一点。 于是迎程程就只能被迫穿上朝服入宫去了。 季秋儿虽然是第一天入宫,但是昨夜却睡了个好觉,许是一整天累着了,连陛下一大早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等迎程程入宫的时候,她很高兴:“你来啦!” 迎程程见她宫里也没有太多伺候的宫人,心中安慰了不少,至少陛下没有留太多眼线在这里,至少证明他对季秋儿没有太大的防备之心。 季秋儿本就是毫无根基的平民女,唯一一个兄弟,也是陛下眼下正重用的孤臣。 陛下的确也是没有必要防着她。 于是迎程程便开门见山地说:“娘娘,您知道我性格的,我就有话直说了。” 季秋儿还有些纳闷:“怎么了?” “您昨夜未曾与陛下圆房?” 季秋儿立即闹了个大红脸,她轻咳了一声:“嗯……昨夜陛下劳累了,我还在四处闲逛时,他便睡着了,我也……不便打扰。” 两个人刚成亲,也不是很熟。 而且赵乾自登基以来,一直很勤政,每天休息的时间本就不够,昨天还因为大婚仪式繁琐,一大早就起来了,忙了一天。 早就说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内务府的人个个如临大敌,若是迎程程不来,就要逼着单子寅去问陛下了。 迎程程也很尴尬:“实在是内务府的人太紧张了,又没人敢去当面问陛下,这才逼着我来。” ------------ 第三百零五章 一步登天 第三百零五章一步登天 虽说这个事说起来很尴尬,但是季秋儿还是很理解。 “内务府的人也是担心陛下,”季秋儿体贴地说,“毕竟皇嗣不仅是陛下家事,也算是大楚国事。” 迎程程顿了顿,还是直说道:“有些事也不必心急,我与单子寅成婚这么久,一直都在彼此试探,到后来也就一次,就怀上了。” 特别是残狼,此时的他已经昏迷了过去,一看就知道是失血过多了,黑牡丹连忙帮残狼做紧急治疗,因为这货船是血家的人安排的,所以医疗用自然也不少。 情况下,成了一个类似旁观者的位置。既然如此,我与龙战天一战,无论胜负,都有些没有意义? 米国白宫,总统办公室内,现任总统哈里森正在与他的首席智囊豪格高谈阔论着。 “因为你,恶心。”许裴忍不住替洛祈风回答,他直接扯住方逸柔,很好,洛祈风给方逸柔选的这件婚纱,藏不了任何枪支刀具。 一整天的时间,宋天铭带着苏恋去吃大餐,带着苏恋去看电影,甚至带着苏恋去游乐场,那些六年前她想要他带着自己做的事,一件件,他都补全给了她。 张入云先闻有事要告与自己,心里便是一跳,可后又见话风一转,却让自己坠在云雾里了。当时含浑问道:“不知有何事,还望沈师姐明示?”说完就是一揖,心里却是一阵打鼓。 “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其它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一件,恕我不能从命。”君殁离还是狠心拒绝道。 不急,来日方长,慕风华,你肯定能让你大哥见到欧阳坤的真面目的。 可是男人的脸色太吓人,瞪着眼,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头发全搭拉下来,不停的滴着水,那模样凶神恶煞极了。 是的,在叶东看来,自己那个堂弟,就是怪物。能以手指放出剑气,切开数百斤重的八仙桌,能以少年之身名满江南,操控江南地下世界,诸多大佬,富豪唯他侍从,更是让诸多将军亲自来拜。 “有想法了。就是还没怎么弄而已,毕竟刚才在领悟空间之力。”林轩点头,这让獒王又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过它已经见怪不怪,很淡定了。 龙角村,杜子辕将空调调到16度,然后全身裹着被子,就露出一个脑袋和一双手,趴在空调口下方玩着斗地主。 闻言龙霄顿时龙躯一震,浑身的鳞片都立了起来,明显是惊惧到极点的样子。 不过,从叶莲娜的态度来看,想要得知真相,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巴萨没有了皮克,埃托奥提前离开,能否成为六冠王,还是两说的事情,跟曼联比拼,最多在五五开之间,不可能完成碾压。 因为如果林凛真的招了,他把乐正萌解救出来,那伊芙可就有人陪了。 奈多娜松开洛塔的爪子,飞去照顾花园里一片白色的花朵。跪坐在青草地上,用天赋技能和花朵低语交流着。 对她来说,少年不但是她恩人,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朋友。可惜的是,他们每次见面都说不了几句话,这次分开,也许以后都见不到了。 “对了林轩君,这样富有标志意义的爱的誓言我们都定下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做另一种富有标志的事情了?”叶静雪很迫切地问道,就差说出“你什么时候来睡我”这种话了。 ------------ 第三百零六章 皇帝的特许 第三百零六章皇帝的特许 赵乾体贴季秋儿在宫里没个伴儿,让颜悦多来坤宁殿走动。首发免费看书搜:当看书 坤宁殿对于颜悦来说自然并不陌生。 她甚至比季秋儿要熟悉得多。 只不过从过去来陪伴谢清,变成了现在来陪伴季秋儿罢了。 但颜悦这几日过来却不怎么提得起精神,季秋儿最开始以为她连日来操劳筹备帝后大婚一事辛苦了,后来慢慢觉出味儿来。 她这是思念丈夫许钊了。 新婚燕尔,便抛下夫婿回了京,只因为陛下那时迟迟不肯松口立后一事,思来想去,她也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但现在季秋儿已经入主坤宁殿,颜悦应当算是功德圆满了。 可陛下似乎忘了这回事,丝毫没提让她去西南的事。 颜悦心里已经琢磨如何同她小舅舅开口了,结果迎程程昨夜入了一趟宫。 迎程程现在有女官身份,入宫也不是稀奇事,但她极少入后宫,更别提单独来见颜悦了。 颜悦见到她就直接开口问道:“程姐姐是有事要提点我?” 迎程程一般不进宫,一旦进宫绝对是单子寅让她来传话。 单子寅让她来,那多半就是为提点了。 “是,”迎程程也并不跟她客套,“单子寅让我来提醒你,别去同陛下提去西南一事。” 大树 “为什么?”颜悦十分不解,照理说赵乾没理由不让她同许钊在一起。 可是迎程程也没给她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单子寅的叮嘱,便匆匆告辞了。 迎程程走后没多久,颜夫人却又进宫了一趟,先是将陛下对颜府的恩典说了一遍,随后又提起了家中幼妹的趣事,末了居然也说了一句:“如今你在宫中得陛下照拂,此乃天大的福分,就莫要提什么离宫出京的话,惹陛下不悦了,有空多去探望皇后娘娘。” 其实颜夫人也不怎么常入宫,他们比将军府更知进退,正因为是陛下血亲,才格外注意分寸。 因此迎程程和颜夫人前后脚入宫来提点她,颜悦到现在甚至已经不觉得是单子寅的提点,很可能是陛下直接的要求。 为什么? 颜悦心中止不住地忐忑,她担心陛下要对许家不利,为了保住她这个外甥女儿,想让她同许钊割席?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合理,毕竟许钊是陛下登基之前就已经明确站队的。 现在许钊在西南还有重用。 十几日前,谢婧已经启程前往西南了。 迎程程被留任京中,谢太君又率领娘子军远赴西北,西南也需要谢婧去平衡局势。 可若是步盛如同他女儿歩言一样,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到时候谢婧就是最好的一把利刃。 她可以代替陛下,随时接管西南大营。 到那时,许钊可以从旁协助。 陛下还不至于对他动手。 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夫妻团聚呢? 颜悦在坤宁殿里走了神。 季秋儿看出来她有心事,也没打扰,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坐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这一日陛下散了朝,竟然有空过来陪季秋儿用膳,见颜悦也在,还挺高兴:“悦儿留下一同用膳罢。” 颜悦昨夜没睡好,也没什么胃口,但陛下开了口,她也只能谢恩:“那便叨扰小舅母了。” 她知道陛下从来不喜欢亲近之人与他客气,称呼上便也只从家里,不从朝堂。 季秋儿曾在丰县与颜悦有过交道,她知道自己并无根基,进宫之后需要盟友。 眼下看来,陛下一直不言起让颜悦回西南,恐怕也是有心让她从旁协助自己,将后宫之事快速上手。 只是今日颜悦明显不在状态,许多京中要事也不像从前那样叽叽喳喳地同她说。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就连陛下都看出来颜悦的心不在焉。 “悦儿今日性质不高,”他笑了笑,“平日宫里也只你不讲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今日为何如此安静?” 颜悦一时心头闪过了许多想法。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陛下若有何安排,为什么不亲自同她说,反而要迂回婉转,找这么多人来提点她呢? 甥舅之间不至于如此生分吧? 随后便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陛下说不定正等着她“不生分”地直接当面问出来,而不是自己躲着瞎猜。 颜悦冷汗都下来了,随即开口问道:“小舅舅,大婚一事已圆满,却始终不叫我回西南,是另有安排吗?” 她直接问出来,果然赵乾立刻就笑了。 “在心里憋了许久了吧?” 颜悦便知道,自己这步算是走对了。 她从前在赵乾面前从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的。 “我原本早就想问,可程姐姐同母亲接连来让我别让陛下为难。” 颜悦当然知道谁入了宫根本瞒不过陛下,也知道自己这样说不会给迎程程还有颜夫人带来麻烦,索性干脆拍起了马屁:“她们都是朝臣和命妇,提点我不让陛下为难是本分,但您可不止是陛下,还是我小舅舅啊。” 赵乾果然高兴,朗声大笑了几声,便点头称赞她:“你最大的优点便是心无城府,既然贵为郡主,有朕替你撑腰,何必过得如此小心谨慎,有何疑问,直接来问便对了。” 他心情很好地替季秋儿夹了块糕点。 季秋儿连忙接下道谢,随后问道:“陛下必定不忍叫你们夫妻分离,想必是另有安排了?” “许钊在西南待不久,与其你舟车劳顿地过去,不如就待在京中等他。” 赵乾此话一出,季秋儿与颜悦同时吃了一惊。 许钊才去西南多久?而且他过去一趟总要办点像样的差事,才好回京述职升迁。 总不好永远顶着一个郡马的头衔,平白叫人看不起。 但赵乾却没有再继续解释前朝的安排,只是又说了一句:“悦儿在京中待得久,各府亲眷皆熟悉,皇后若是在宫中烦闷,不妨随她走动走动。” 这又是什么路数? 不止季秋儿不解,颜悦干脆直接问出来:“小舅舅这是何意?小舅母贵为皇后,难道能随意出宫吗?” “并非随意出宫,”赵乾轻笑一声,“这不是朕特许的吗?” ------------ 第三百零七章 忽生意外 第三百零七章忽生意外 陛下用完膳就走了。免费看书就搜:当看书 留下季秋儿和颜悦在坤宁殿中大眼瞪小眼。 季秋儿率先咳嗽了一声:“郡主是知道的,本宫入京不过月余,的确是见识短浅,从前也有皇后被特许出宫的先例?” 当然没有。 方才陛下在的时候,颜悦就已经当面表达过震惊了。 但季秋儿要开启这个话题,难免就要旧事重提。 还好颜悦也接茬:“据我说知是没有,如今的谢大人,莫说是当皇后的时候,就连还不是谢大人,只是谢夫人的时候,都并不能随意出别院。” 季秋儿试探地问:“那依郡主所见,陛下让本宫出宫,是希望本宫先去哪儿?” 一个没有根基的皇后,才刚入宫,坤宁殿里已经有不少眼线,每个世家大族说不定都有份。 陛下这时候在坤宁殿放出这个消息,也是想试探试探。 看哪一家率先递折子进来邀请皇后入府。 颜悦干巴巴道:“小舅舅这心思一天一变,我哪儿能知道。” 她顿了顿,又扫向紧闭的宫门,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道:“娘娘这宫里看起来太平,恐怕早已漏成筛子了。” 季秋儿只是笑了笑:“陛下想溜出去,坤宁殿才会成为筛子。” 她倒是看得透彻。 大树 这边还没商量出个结果,皇后出宫到底要去哪儿,宫外就闹出了动静。 起因是英国公府的小公爷,不知怎么看上了迎程程那个貌丑的庶出哥哥迎璜身边伺候的婢女。 这件事本也好说,任凭谁也知道,即便是给英国公府长公子做通房丫头,也比跟在商户庶出子身边做婢女的好,更何况英国公小公爷莫若潘安,而迎璜又是出了名的貌丑。 可那婢女不知怎么想不通,偏生不肯,就要留在迎璜身边,小公爷起了怒气,非要争抢,双方争斗起来时,小公爷断了迎璜一只手。 迎璜身边还有个兄弟迎榈,并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便命人报了官,弄得很不好看。 单子寅是下朝之后才收到的消息。 “这么一大早就闹成这样,他们起的可都够早的。” 单子寅亲自去了一趟衙门。 单子寅这号人物,在陛下登基之后,便成了京中人人都知道的陛下眼前的大红人,他时常替陛下办差,在各处都说得上些话,众人也乐得给他一份薄面。 最重要的是,单子寅此前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事跟任何人张过嘴,桩桩件件都为陛下。 这让许多想同他套近乎的人都有些无从下手。 小公爷是被兵马司的人带走的,但碍于英国公的颜面,还是好吃好喝地被款待着,反而迎璜这个受害者也被捉拿了起来,还不被允许叫郎中。 直到单子寅过来。 “今日是哪道风,将单大人给吹来了?” 东城指挥龙耀祖亲自出面来迎单子寅。 都是京中的人精,龙耀祖不可能不清楚迎璜的来历,但他只当是普通商户给抓了。 在国公府面前,寻常商户自然是比不得。 但征南将军的兄长、单子寅的妻弟,就另当别论了。 龙耀祖不想得罪国公府,但人人都能看出来,当今陛下对那些仰仗承袭的纨绔公爷早有不满,单子寅与迎程程又正得圣眷。 这个人情得做到明面上,至少得叫人领情才是。 单子寅并不多寒暄,上来直接说明了来意。 龙耀祖显得有些为难:“虽说的确是小公爷伤人在先,但毕竟……” 毕竟他是小公爷,这事闹到御前去,就算陛下想秉公处理,国公府闹起来,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 单子寅并不为难他,只道:“案情如何,自然是龙大人秉公处置,只是单某得知妻弟身上有伤,不知龙大人可否网开一面,先让大夫去瞧瞧。” 这个顺水人情就是等着他来讨的。 龙耀祖立刻点头:“那是自然。” 于是单子寅便让常太医进去瞧了瞧。 所幸问题不大,迎璜的手已经被常太医简单处理过,至少接上了骨,不至于叫他日后落下个残疾。 只是短期内应该也不会被放出来。 迎程程收到消息的时候,都震惊了:“他被人挑衅、被人打断了胳膊,然后他被抓起来了?” “谁让对方是英国公府的小公爷呢。” 玉枢也叹了口气。 迎程程看向单子寅:“你人都去了,没将大哥带回来?” “我带不回来,也不能带回来,”单子寅慢吞吞道,“那位龙大人在等着你亲自去。” 迎璜毕竟是迎程程的大哥,英国公府是国公爷亲自出面的,迎璜这边就只去一个单子寅当然不合适。 京中上下都知道他和迎程程和离了,尚未成亲。 “我亲自去,能将人带回来?” “不能。” 单子寅的回答也是很果断干脆。 迎程程的反应更加利落:“那我不去了。” 那位龙大人不是等着我上门求他吗? 我偏不去。 你得罪不起国公府,看来是能得罪得起将军府了? 迎程程最近忙得很,根本没这个时间。 同户部的拉锯次刚刚开始。 胡世堂上次有心理用他们,结果没能成功,最近也是又开始对迎程程和谢清避而不见。 不见也就不见,谢清转而继续借梅抚的关系,去同蒋文施打交道。 单子寅见迎程程当真不急,这才追问道:“当真不管大哥了?” “管是一定要管的,这场无妄之灾,本就是冲我程府,或是将军府而来,大哥不过是个引子,”迎程程倒是看得透彻,“只是如今主动找过去一来无用,二来会影响我办差,既然我不能去,就等他们来。” 我偏不去就山,看山来不来就我。 单子寅对她刮目相看。 迎程程还撇嘴:“怎么,没想到我能有此长进?” “只是替他们扼腕,选错了人下手,”单子寅笑着摇了摇头,“今日我去探望时,你猜大哥说了什么?” 迎璜能说什么? 迎程程摇了摇头,这谁能猜到啊。 “大哥说让咱们不必管他,他自有法子脱身。” 单子寅观察迎程程的表情,发现她好像信了,又好像没信。 ------------ 第三百零八章 小公爷的深思 第三百零八章小公爷的深思 迎璜坐在牢房里,吃着狱卒给的窝窝头,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免费看书就搜:搜搜 另一边牢房中的小公爷却依旧锦衣玉食,眼神不时往这边瞥向迎璜。 “你那妹夫虽受陛下重用,到底官阶品位不高,”小公爷骄傲道,“更何况他与征南将军早已和离,根本不会管你的闲事。” 迎璜将口中的窝窝头,吃出鲍鱼翅肚的气势来,根本不稀罕理他。 可他越是如此,小公爷越是不忿。 “貌丑便罢,你心中是当真没数啊,”小公爷冷笑,“莫说本就是商户出身,如今迎春笑皆是征南将军母亲娘家私产,你父兄皆牵连进叛国案中,留你一条命都当烧高香了,你凭什么认为能与我斗?” 天地良心,迎璜素来除了喜欢去青楼听姑娘们夸他高大威猛之外,并无其他不良爱好,从未想过与谁争斗。 “此次本就是你挑衅在先,”迎璜实在忍不住了,侧身看向小公爷的方向,“小柳儿虽是婢女,却也是人,你凭什么强抢民女?” “本公爷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她却如此不知好歹,”小公爷对他们这对主仆也真是叹为观止,“她看中你什么?貌丑?” “小柳儿有手有脚,良籍本分婢女,想靠自己双手挣月例银子,不愿以色侍人,有何不对?” 大树 迎璜虽然的确是貌丑,但他也没有强逼小柳儿给他做通房或是妾室,小柳儿正当伺候人、领份例银子,堂堂正正挣钱怎么就不对了? 小公爷没想到是这样,愣着问了一句:“你们之间并无私情?” “小柳儿能被你看上,姿色也算中上了,我这样容貌,总该有些自知之明。” 事情到这里,小公爷嘴里的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了。 “竟是我小瞧了你们。” 他示意衙役将牢房门锁打开,走到迎璜牢房门口蹲下看着他。 “那小柳儿卖身契在何处?” “原先在迎府,现在应当算在程府了罢。”迎璜答完又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我小妹不会把小柳儿卖给你的!” “原先我的确看上那小柳儿有几分姿色,如今却有些敬重她忠心护主与你庇护婢女了。” 小公爷琢磨了一下,又问:“我如此辱骂你容貌,你不生气?” “我从前最听不得这些话,因此在怡红院挥霍大量银子,就为了听她们违心夸我一句英俊。” 迎璜也是实诚,有什么便都说出来:“但后来才知道,这世间存在各种不公平,出身的不公,男女的不公,许许多多不公,容貌也算不得什么了,我如今将迎春笑生意做大,再如何貌丑,旁人也不能小瞧了我去。” 他瞥一眼小公爷:“你却靠祖宗庇护,承袭爵位,没点真本事,你又当旁人能有多敬重你?” “心中再如何不敬重,面上总要对我卑躬屈膝。” “你在乎吗?” 小公爷还是头一次被人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有些疑惑,当真开始思索起来。 “小妹告诉我,她如此努力去上阵杀敌,本不为将军身份,但她既然能做成男子所不能为之事,凭什么又不要如此封赏呢?” “但陛下并未让她继续戍边,这次西北也没让她去。” “你们嚼我小妹舌根了?”迎璜一下竖起了全身的刺。 “那倒没有,不过饭后闲谈而已,现如今谁也不敢对她不敬重,”小公爷实话实说,“陛下如今推行女官制,你方才口中所说男女不公已经在逐步解决。” “但没个三五年也难有成效,”迎璜将他从单子寅那里听来的一套学舌说出来,“这就涉及到我方才说的另一层,出身不公。” “女子都能当官了,还嫌不公?” “不论文举武举,皆要走科考,你当什么出身的人都能读得起书、学得起武?” 这有些突破小公爷的认知。 迎璜用更通俗易懂的话说出来:“小柳儿若是想当科考,她考得上吗?” 自然是考不上,首先她没钱去买昂贵的书册,其次她还得干伺候人的活儿,哪儿来的闲工夫去刻苦读书? 有名的先生也不是有钱便能请得来。 再加上许多人资质平庸,即便再如何努力,在有天赋之人面前,也是根本比不过。 “人人擅长之事本就不同,拿我来说,读书读不进去,武斗打不过人家,可我经商就能胜过于你。” 士农工商,商户地位极低,有钱也无出身,难教人敬重。 小公爷也没想过要在经商一事上赢过他。 “你好像很骄傲。” 迎璜挺直了腰杆:“我当然骄傲,虽不能为官光宗耀祖,却也能有本事赚银钱养活自己,你若是没了父母,有本事养得活自己吗?” 小公爷打出生便能承袭家中爵位,并不需要认真读书去科考,他也没有雄图壮志非要去造福百姓,成一代名臣。 有人伺候着,锦衣玉食的过日子,根本不必为任何事操心,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吗? 非要去证明自己有能力做什么呢? 小公爷本想实话实说,又觉得自己这样说会被迎璜看不起。 迎璜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不必他亲口说出来,也要看不起他:“眼下大楚国泰民安,陛下是开明圣君,国库充盈,还养得起你们这些富贵闲人。” 可不是么,小公爷心想,我命可真好啊。 可紧接着迎璜就又道:“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且细想想,先帝在时,你日子可有这样好过?” 赵乾登基到现在还不到一年,却有恍然再世为人之感,赵堃当政时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时候国库空虚,这些吃闲饭的世家子弟,日子的确是没如今好过。 小公爷那时候都没钱吃喝玩乐,过得比迎璜差多了。 他至少是没钱去怡红院的。 那里的姑娘身价都高的很。 当然了,国公府的教养也是不允许他去逛青楼的。 小公爷一下陷入了沉思。 迎璜满意了,小公爷又怎么样?还不是跟他一样,第一次听到单子寅这些话的时候,一愣一愣的,像个傻子似的? ------------ 第三百零九章 小公爷辛秘 第三百零九章小公爷辛秘 小公爷当天晚上就被放了出去。免费看书就搜:你阅读 准确地说,从一开始他本就不必被关进牢狱中的,是他自己坚持要进去看看牢狱是什么样子。 顺便羞辱一下那个丑八怪。 没想到丑八怪和那个小柳儿好像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关系。 丑八怪维护那个小柳儿,居然同男女之情毫无关系。 直到他和丑八怪详细聊完,小公爷忽然觉得自己的视野都被开阔了。 这时候他才第一次认真记住,丑八怪的名字叫迎璜。 小公爷连夜出去,就是为了找国公爷去将迎璜给捞出来。 迎璜只是夜里睡了一觉,第二日一大早就被通知说可以出去了。 这顿牢狱之灾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就连遇到个世家纨绔,都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 小公爷居然听得懂人话。 迎璜被放出来得太突然,导致程府中没有人收到消息,以至于没有人接他。 直到迎璜自己回家了,刚好碰上准备去当差的迎程程。 迎程程十分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迎璜卡了一下,本能地反问:“小妹是去捞我的吗?” 迎程程:“……真没想到大哥吉人天相,这么快就能回来了。” 大树 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根本没想过要去捞人,国公府那边不按路数办事,迎程程本来是打算先去问问谢清,再决定怎么办的。 结果没想到迎璜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你先去当差吧,我沐浴一下再去店里。” 迎璜竟然还打算直接去迎春笑。 兄妹俩一时无话,便分头走了。 单子寅恰巧还在休沐期间,他历来起得比迎程程略晚些,不会影响她晨练。 迎璜沐浴过后来膳厅找吃的,和单子寅碰了个正着。 单子寅都吃了一惊:“大哥如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迎璜挠了挠头:“我本以为是你与小妹将我捞出来的,但回来时遇到小妹,似乎她也有些意外。” 于是单子寅道:“大哥先用膳,我去去便回。” 单子寅说去去便回,那还真就是去去便回,迎璜一顿饭都还没吃完,他就风尘仆仆回来了。 “着实是让人有些意外,”单子寅坐下时说,“竟然是国公府出面放你回来的。” 迎璜吃饱了,反应有些迟钝,半天才“啊?”了一声。 单子寅很了解他,等他慢慢消化。 果然过了一会儿,迎璜反应过来了,就慢慢将昨夜发生的事儿都同单子寅说了。 单子寅想了想:“英国公府的小公爷?” “是。” 大楚开国时,英国公从龙有功,的确是位骁勇善战的武将,可到了第二代,承爵的那位身体不大好,没过两年便过世了,从旁系中过继了一个孩子来继承爵位。 到这一代,英国公已经成了虚名,否则也不至于在单廷昉病危的时候,赵堃无人可用。 因此单子寅对英国公府的小公爷也没有任何印象。 唯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这一任英国公身体还算硬朗,虽然膝下也只有一个独子,但不至于早早就亡故,以至于小公爷长到二十多岁,还只是小公爷。 “你同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单子寅想了想,“他或许能成你日后倚仗。” 迎璜十分不当回事:“我小妹乃征南将军,妹夫你又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我一个商户,还有二弟在,用得着他做倚仗?” 单子寅被他逗乐了,这才同他说起了国公府承爵一事。 迎璜瞪大双眼:“这还能世代相袭?” “是不是明白了这分量,”单子寅语重心长道,“我爹当年也算是名震一时的勇猛大将,可到了我就没能撑起来,将军府的牌匾都不知道还能撑几日。” 迎程程就更不用提了。 这些官身爵位,若没有下一代能快速撑起来,就仍是风雨飘摇,难以长久。 因此迎璜他们最好自己能撑起来,将来若是遇到麻烦,就都有自保之力了。 迎璜耸了耸肩:“他也不是对我青眼相待,多半还是被你说我那番话给唬住了。” “你不说起这个,我还不知道,你记性这样好。” 单子寅也只同迎璜提了一次,他就能记得这么清楚,还能复述出来,迷倒一个小公爷,还真是令人惊讶。 “我平日里也没想过,自己能有这记性呢。” 迎璜打了个哈欠:“原本打算去铺子上走一走,一时吃撑了,还是先去躺一躺。” 他说完还真就伸着懒腰走了。 单子寅看得叹为观止,心痒痒地等了一日,好不容易才等到迎程程下值回来,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 迎程程神色复杂地说:“我今日也同长姐说起过此事,长姐告诉了我关于那小公爷一件辛秘。” 单子寅见她如此神色,不由挺直了后背,问道:“那小公爷该不会是好男色吧?” “这话从何说起,你可莫要乱嚼舌根!”迎程程立即嚷嚷起来。 单子寅放了心:“我见你神色如此暧昧,只当是他看上了大哥呢。” 说完又好奇问道:“那是何辛秘?” “那位小公爷,幼时曾烧坏过脑子。” “……” 一时分不清到底哪句才是乱嚼舌根了。 单子寅道:“没有的事,他幼时不过高烧过一次,国公爷进宫请了御医去,很快便好了。” “你就出去一趟,打听得还挺全面,”迎程程道,“可消息就是这样放出去的,长姐猜测,可能是国公爷有意为之。” 贵为国公爷,对唯一的儿子不求他上进、出息,居然还到处放谣言说他烧坏了脑子。 这就让人不太能理解了。 单子寅仔细品了品,最后得出结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啊。” 小公爷身体没问题,甚至算得上强壮,但他吃不了苦,没练好功夫。 学问做得也一般,同真正的文臣相比,还很有距离。 可若是照实了说,他毕竟日后会承爵为英国公,万一边关战乱,又要人奔赴战场,他如此年轻,躲得过去吗? 若是躲不过去,战场上刀枪无眼的,伤着了可怎么办? 朝堂诡谲,他也斗不过那些文臣。 就这样当个被人嘲笑但能逍遥自在的小公爷,是最好的安排了。 ------------ 第三百一十章 至情至性 第三百一十章至情至性 迎璜这个人,虽然什么本事都没有,但让他摧眉折腰事权贵,却也是不能够的。免费看书就搜:我的书城网 于是单子寅改换了策略,在他面前将小公爷的处境说得多么多么艰难,多么多么可怜,反倒是勾起了迎璜的同情心。 “可怜见的,”迎璜果然上当,“我还不知道贵为小公爷都有这么多无奈。” 小公爷身份有多贵重,根本不需要谁来说,但背后的心酸和无奈,却很少有人知道。 迎璜被单子寅这样一说,立刻就问:“那我能怎么帮他?” “国公爷目前为止还能护住他,只是……” 单子寅给他留了个气口,迎璜也不辜负他所望,很快就回答道:“只是等国公爷年迈,或是过世之后,就没人能护得住他了。” 没错! 单子寅继续以期盼的眼神等着他继续。 迎璜又想了想:“这么看来,我还能护护他呢,至少你和小妹比国公爷年轻吧。” 换句话说,等你们都死了的时候,该另寻人庇护的也是我的下一代,而不是我了—— 那时候说不定我早就死了。 但国公爷却一定会死在小公爷前头。 这个发展显然超出了单子寅的预期,但也不算错。 单子寅点点头:“他这次将你捞出来,理当登门拜谢,程程如今公务繁忙,不如我随你同去。” “不用!”迎璜大手一挥,“我自己去就成。” “不妥,”单子寅摇摇头,“你如今毕竟还住在程府,程程不出面,也必须我出面才行。” 迎璜还要辩驳,单子寅就道:“否则国公爷凭什么要捞你?他还不是看在我与程程份上。” 这下迎璜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人家本来也不是因为他,看的是他小妹和小妹夫的面子。 “那就劳烦妹夫了。” 单子寅准备了一份不失礼也不奢华的礼物,陪同迎璜登门拜访。 国公府对待他们并不特殊,门房客客气气收了礼后去通报,很快单子寅同迎璜就被请了进去。 迎璜左顾右盼,发现堂堂国公府,居然还不如程府富丽堂皇,这还是建立在程府被迎程程接手、改换门庭之后。 迎程程是比较推崇节俭风的,已经改掉了从前迎府许多奢靡的坏习惯。 饶是如此,程府各个方面,也比国公府强太多了。 迎璜看向单子寅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认可和崇敬。 单子寅说得一点也不错,国公府虽然贵为国公府,但已经好几代没出一个能人了。 靠着祖宗荫庇,得以承袭爵位,也不过能吃点空饷,没有实职,就没有捞钱的门路。 小公爷在外头虽然看上去人人尊崇,却连怡红院都去不起呢。 这样说来,家风严也算是好事,至少小公爷对外能说他是因为家风严不能去逛青楼。 是不能,而不是不喜。 迎璜乱七八糟想了许多,国公爷已经将单子寅迎进书房里聊什么事去了,他只说:“迎公子略坐一坐,小儿很快就出来,他们小孩儿家的,自己聊去便是。” 迎璜很想说,我还是单子寅的大哥呢,什么小孩儿家的。 但是国公爷没给他机会。 小公爷确实来得也算快,而且他因为没做准备,来的时候外衣还没穿好,一边跑过来,一边还在整理。 迎璜看到他还是起了身,蹙眉道:“急什么,先将衣裳穿好,天已经开始凉了,可别染了风寒。” 暗中躲着观察的国公府老管家心头一热,心想:“这还真是个值得深交的好公子,知道关心咱们小公爷。” 小公爷“哎”了一声,高高兴兴地整理好了外衫,才在迎璜身侧坐下,见他的茶盏空了,就转头吩咐下人:“快去替迎大公子斟茶。” 茶盏很快又被斟满。 迎璜问他:“是你救我出来的吧?” 小公爷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准确地说,是我害你进去才是。” 好在迎璜也是敞亮的性格,他并不这样计较:“我与你有龃龉,到了这时候自然是拼身家,更何况你身为小公爷还同我一起下了牢狱,已算公平。” 小公爷想了想,对小厮道:“去账房上取三十两银子来。” 小厮去得有些久,才将银子取来。 迎璜知道他们国公府也不容易,贸然从账房里支取这么一笔银子,也不算容易事。 然而小公爷去将那包银子朝他递了过来。 迎璜下意识往后避了避:“我们程府可不缺银子!” “我自然知道,父亲已同我说过了,你们迎春笑的生意极好,但这三十两银子却已经是我能支取的极限了。” 那倒也不至于。 只是国公爷担心小公爷人太单纯,在外头被人哄骗,因此才给账房上立了个规矩,一来约束小公爷素日言行,二来也算是保护。 迎璜好奇道:“那你给我做什么?” “我去打听过,寻常婢女最多不过五两银子,我却给你三十两,买小柳儿卖身契。” 迎璜立刻沉了脸:“你还惦记着小柳儿呢!” “迎兄莫气,我并非这个意思。” 小公爷正色道:“因我与你争夺,才惹来这许多麻烦事,小柳儿在贵府必定被人嚼舌根,日子恐怕不好过……” “那不能够,程府是我小妹做主,她最烦人背后嚼舌根,是立过规矩的。”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素日里对小柳儿好些,若是有什么要人伺候的,能不能换个人使唤?” 迎璜没听懂他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公爷进一步解释:“我是想说,小柳儿因我遭遇无妄之灾,我有心想补偿她,这些银子是劳请你替她买些书来,让她能得空看看。” 洛阳纸贵,如今大楚京中想要买本书,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小公爷之所以看上小柳儿,是因为发现她识字,再看到她在伺候迎璜这个丑八怪,便生出了同情心。 本来争过来,也是为了让小柳儿能有机会继续读书而已。 这下迎璜当真有些意外了。 他明白为什么单子寅对这个小公爷如此看重了。 小公爷还真是个至情至性的好人呐。 ------------ 第三百一十一章 赤诚的吃相 第三百一十一章赤诚的吃相 迎璜这人脑子简单,他一直觉得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很少遇到小公爷这种先坏后好的情况。 更何况单子寅有七寸不烂之舌,他想要说服一个人,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得不了逞。 因此他现在看向小公爷的神情多少有些尴尬。 有点想嫌弃,但是又觉得自己的嫌弃不太道德。 “接到安德莉亚传来的求救信之后,陈钧立刻带着一百名战士前往利剑城。 圣魔劫渡过,圣天劫接踵而来,灵妍儿寻了一处虚空,开始对真圣境最后冲刺。 圆化指了处地方,那里是整个大雷音寺中,唯一神念不能探测之处。神念刚一接触到房屋四周,立即就被弹开。 在此之前,工人们并没有专门的组织与资本家们进行对抗,资本家们也不允许工人们成立工会,凡是有反抗的工人,往往都会被单独谈话,甚至武力威胁,与其说彼此是雇佣关系,倒不如说双方完全就是剥削关系。 项少龙脚步未停,只是轻轻一挥手而已,就像拍蚊子一样把他们全部拍死。 听到这些人的议论,卢俊义已经舒缓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本来他还想将邓飞的责罚减去一些,听到其他头领都对军法没有一点敬畏后,顿时觉得自己这次要狠狠立威,树立军法威严。 秦风想说什么,秦舒立马什么都不听,坚决表示要参加,而秦风无奈,只好不再多说。 “等等?三星礼包?什么时候礼包分星了?”秦风狐疑起来,然后仔细看,才知道这是系统升级后对礼包的新定位。 “这位是你朋友吗?”二姐看向一旁的梅莉塔,而梅莉塔只是干笑着打了个招呼。 其它人忌惮他不过是看在他有众多学生遍布在军委各个重要的职位上,有些事,总会卖他一点面子。 我感动的差点哭了,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老道笑了笑,说这都是缘分,日后你懂了。 “我没生气呀”,西门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你是警察,我是公民,我听你的,要怎么睡得你说了算呀,我没意见”。 我听了张飞的话,忍不住爬起身子来,瞪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张飞,你大爷的能不能盼你楚大哥一点好,老子哪里有这么容易死,行了,扶我起来……”张飞听了我的话,赶忙应声,将我给搀扶了起来。 短短的瞬间里,万绮菱脑袋混乱一片,她想了很多:之前也不是没有杀过人,可从没有一个男人如此的坦然赴死;可自己见到他时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出他是这样的慷慨之士。 “噶特,你想不想超越你的老师呢?”陆易平看着噶特眼睛里面闪烁着的求知的光芒,忽然间眼睛一亮,然后问道。 西门靖不由得悲从中来,伸出手要抓住她手臂,却抓了一个空。薛念慈宛若那片落在掌心中的晶莹雪花,化作蒸汽消散了。天地间至于下落雪纷纷,再也不见她的踪迹。 谢礼之后,他将原本的初等灵囊收入其中,又将陈独孤背上包裹严实的剑匣和唐漂亮背上的天剑一并收了进去。 “谷老,您的意思是?”对于谷玉波的话语,孙雪甚是有些意外,忐忑不安的开口问道。 我闪身缩到走廊的另一边,抽出一张专门破解幻术的定神符,贴到自己身。看看鬼老师是发现了我,跟在我身后,还是单单冲着门去,逐个敲门。 ------------ 第三百一十二章 帝王心术 第三百一十二章帝王心术 迎春笑很快便推出了最新的设计。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在抢最新款,迎春笑每家分店全都人满为患,伙计都招呼不过来了。 迎程程下值的时候,人都累得站不住了,结果刚回府里,程牧就跑来绘声绘色描述在宫中伴读的趣事,当娘的还得强撑着精神去回应。 陛下和皇后才刚大婚,还 云齐含着一口老血别过脸,就看到两张同情,又强忍着笑意的面孔,心里已经爆了一百遍粗口。 他来到此处后,一切都按照规矩办事,但是面前此人,不但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口咬定他们出示的是假的信件,如果他们前面束手就擒,可想而知,会受到什么非人的待遇。 胡列娜终于出声,并将手放在苏熙玄的头顶,她不明白,这分明只是一个不满十二岁的孩子,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未免太过残忍了吧。 这两人显然不在乎,而且他们姿态很放松,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缭乱的魂力气息向四周扩散,彼岸花粗略估计,不下于两千道,换言之……有两千余名魂师,在那边进行战斗,还是搏命的战斗。 最终,叶知秋也只能认为,是由于夜晚的缘故,使得她的注意力下降,才会产生如此“错觉”。 据苏茜本人说“难得有个诺诺陪她玩换装游戏,当然要好好打扮啦”,显然她是把绘梨衣当做陈墨瞳对待、玩耍,毕竟陈墨瞳那个疯丫头不可能配合她的,而绘梨衣却毫无抵抗力。 面对越来越近的妖兽,苏越平静的目视着他,虽然二者身形之差距,天壤之别。 他也受伤了,大红色的衣袍被斩断,脸色有些苍白,嘴角一丝血也挂了出来。 所以本来和公司关系不怎么样的吴语欣,今天也佯装着一脸笑意和公司的同事故意打成了一片。 吴晓晖离开酒吧前,又像酒保交代了一番,让沈浪今晚所有的玩乐全记自己账上,自己的存酒随便沈浪开。 而且在这审讯室里,似乎这里的警察根本不怕他们会出什么岔子一样,就连门都没有关。 而这更令唐韵感到难受,古家其他年轻子弟也就罢了,毕竟她基本都见识过,除了沾染了富二代的一些老毛病之外,其他为人处事方面的都还马马虎虎。可古皓灵她哥哥,自己可是从未见过。 这个夜晚,散落在城市各个角落的酒鬼们,并不清楚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事。 吴语蕊心里真的很累,自己妈根本就是蛮横不讲理,要不是她是自己亲妈,吴语蕊都不想搀扶了。 说罢,她从大堆饰品中翻找了一番,最后从某个角落里面找出了一支相对比较简单的玉簪子,又从衣柜角落里挑了一件淡蓝色的裙子,勉强凑合一下。 不要怀疑老神仙一般的孙思邈为何答应要帮陆哲串联山门,其实他本身就有这种义务,何为出山,何谓天下行走,就是借此收集天下情报消息和医术的。 或许她应该答应面前的韶莲,毕竟以后和墨轩待一起的时间会很长,根本不差这一两天。 幸亏这时王星一声叫起,沈浪立马从刚才那种心悸的感觉抽离了出来。 显然此番他禀忠直言,萧绎却拔刀将他砍伤,让王僧辩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照片上的男子,五官深邃,脸部线条紧实,堪比欧洲古典雕塑上的人物,又多了分亚洲人柔美之气。让人过目不忘。 ------------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单太傅 第三百一十三章单太傅 迎程程第二日大早便换上了迎春笑最新款式的衣裳,将官服套在最外头去上朝。 近日恰逢天气炎热,陛下来时穿着常服,并未身着龙袍。 赵乾坐下时便道:“近日天气炎热,朝服闷热,诸位不必执着于穿来上朝。” 但这毕竟不符合规矩。 有礼部的官员出列朝赵乾进言:“陛 上面很明显的可以看到周佑泽发了一张微信的聊天截图,可以看出来是纪繁的微信头像,给周佑泽发了一句:亲爱的,晚安。还配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像周劲这样出身的,不管是从军还是从正攵,都是一片青云路的。 男人心中偷笑,继续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他无声看了她,让两人就这样静静凝视。 钱教授点头,很明显搞错了。不过老爷子喊馆长蠢货这事,还是别告诉馆长了。 她的长相,精致的让人眼前一亮,皮肤白皙,仿若自带光环,只觉得房间里,都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明亮了几分。 徐如意有时候透过门缝,看到他房间里面淡淡的灯光,就知道他一定是在用心。 洛央央轻轻拨开封圣搂在她肩头的手,她坐正了身子,靠坐在椅子上。 听到奎特这么说阿斯拉也松了口气,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才是正义之师,这也不是应该为自己国家拼命的时候。 那野果瞅着有点像桑葚,黑得发紫,但比桑葚要大一两圈,一口咬下去,汁多味甘。 蔡之河也知道这次的事情算是彻底没法弄了,谭义肯定会把所有在罪名推给那个死去的家伙,抓捕的嫌疑犯也已经死了,这次的任务彻彻底底的失败了,看来也只有让大家好好休息一晚回去了。 欧阳复静静听完楚云的汇报,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理解楚云这样做的初衷,如果换做他,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也可能采取那样的办法。但军统的纪律非常严格,一旦让上面知道,楚云很可能会受到严厉治裁。 “我说陪的上就是配的上,现在就让他跟我走,你家的房子我会按市场最高价赔偿的。”包少此时不容置疑的说道。 他们才会更加疯狂的厮杀,因为愈加多实力强大的王,是他们想要的。只有越加强大,以后他们在四大森林王者内才会变得更加有地位,势力范围愈加宽大。 “副会长,那个胖子死了!”古风略显惊讶,这句话也随即脱口而出。 张子夜知道自己肯定是前几名,而且今天就是争取进入前三千名的资格,名次多少对于自己來讲意义不大,自己关注的是中国玩家有多少进入到了前三千名,同时唯我无双到底有多少人进入到了前三千名。 “项烨、蒙苏!”秦将又追的近了些,二人才看清,追过来的竟是昨夜在雍丘城上拒绝开城相见的李由。 而且自己以前就跟酱油帝谈判过,当时自己感觉那一场谈判是双赢,但是后来自己才知道,自己亏大了。 “漂亮。”秦明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唐瑶如此媚态,尤其是她那精致的五官配上那羞涩的表情,让秦明一阵失神,恨不得现就把唐瑶就地正法了。 等到魔法大炮的炮火倾斜下来的时候,魔法巨弩部队已经撤走了一大半,毕竟魔法巨弩是攻城器械,不好携带,所以一阵炮火的洗礼之后,还是有很多魔法巨弩被毁掉,但是这没有关系。 ------------ 第三百一十四章 送礼 第三百一十四章送礼 单子寅从小便是赵乾的伴读。 赵乾是个很聪明的皇子,但他排行比较靠后,太傅已经提前教过太子,很清楚太子的水平。 皇后生下太子时,年龄还比较小,加上这样那样的原因,太子出生时便有些先天不足,衣食住行,无一不需要格外关照,自然读书上头也不是很擅长。 太傅已经接受 在他的体内,大日熔炉不断地炼化邪魔,反复凝练,再度凝练,突然之间涌现出一股神奇的力量,融入到江易的双目当中。 感受着眼前支离破碎的画面,耳中宛如恶鬼尖啸一般的凄厉声音,以及仿佛直接撕扯五脏六腑的灵风暴乱,王九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 莫九卿一听君琰宸的话,瞬间有些气结,这男人还好意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好像他这么做真的是为了她好一样。 当双方对力量的理解不相上下时,蛮力的胜负就成为关键,而比拼蛮力,天外神剑还远不是对手。 罗猎本来还想劝她,可是看到颜天心毅然决然的目光,已经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改变她的决定,于是放弃了继续劝说她的打算。 换句话说,阿诺德已经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尽可能地为亚当布雷森提供了帮助,至于结果如何,他也只能说是尽力了。 罗猎下潜一段距离之后发现那口悬棺仍在水底,只不过悬棺的角度有些倾斜,应当是因为刚才的震动所致,此时手表的屏幕显示出一个红点正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向这边靠拢。 “继续下面的环节。”赵洪武阴沉着脸,将第一环的失败置之脑后。 这边的人喜欢吃牛肉,还有鹿肉,味道要浓些,旅馆老板怎么会做这种面条呀?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那条龙又向他发起攻击,他一个躲闪不及,险些被其所伤,幸好夏秋从他身后绕过来,挥刀替他挡住那锋利的龙爪。 说起来,这也是他天大的际遇与造化了。他绝没有想到,仅仅是一次警惕和预防,找林宇前来会晤,居然就能给自己带来如此“震憾”的效果,早知道这样,他老早就登门拜访林宇去了,还用等到现在? 这阵图,要他们七人联手才能发挥作用,沈培忠要是动摇,他们也就危险了。 四海龙宫咽了口口水,想让黄正把这八荒石给自己吞了,想了想,似乎黄正不怎么可能这么做,只能无语。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我已经做好了接受各种各样事情的准备。”董浩凡深呼一口气说。 她当然不会再蠢到被人利用,云水漾有姓靳的保护,人家已经是人上人了,她不会再去惹她了。 木槿不解问道,“芙华夫人哪里来的胆子竟敢私闯出宫,她不晓得盛朝的妃嫔,哪怕是皇后,都不能轻易归省的吗?”。 “这怎么可能?开玩笑的吧?”陈然低头看着手上几乎无法感知其存在的事物,心中惊愕。 灵药宗门派灵气浓度,比起玄门至少高出五倍,而居于门派中心的药谷灵气浓度更是充裕,更不是玄门可比。 “好的,现在我需要联网对你们的身份进行核实,确定你们之间是否属于直系血亲或者三代以内旁系血亲,是否达到法定结婚年龄,请稍等一会。”工作人员对着陈然和夏清灵说道。 在刚刚面对着金管家再一次露出的诡异笑容,龙允儿就感觉好像是一头未知巨兽向着自己张开了大嘴,想要将自己一口吞下。 ------------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中毒 第三百一十五章中毒 多亏了单子寅提醒,迎榈在置办金丝线的时候,还真的差点儿就出了事。 迎春笑如今生意做大了,难免会面临人手不足的问题,迎璜如今管着一大半产业,许多事都没办法亲力亲为,只能先提拔几个还算能干且忠心的人上来,帮着一起掌握情况。 招进来的伙计,原本是应当先好好培训再上岗的 一声又一声的轰鸣声不绝于耳,秦冥以一双拳头,硬生生地把这些法术都给砸开了。 汪东知道自己这么过来找张泰和是有些草率了,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果然,男子一边叫着,一边像狗一样朝门口爬去,而与此同时,他那些随从也是如此,一时间,看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不禁纷纷鼓掌,喝彩连连,目送着白衣男子一行人爬出了大厅,反正都是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 十八岁以下学员中排名第十的姜宇,竟然连洛辰一招都没挡住就败了。 话说这只火眼狻猊正是这洪荒战场中的“地妖王”,是最强的存在,之前百里登风感知到它强大的气息,所以也是直接奔它来了,而它那双燃着熊熊火焰的双眼一看就不是凡物,这倒是令百里登风相当满意。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算是片酬开到了两千万,成始源很可能都不会接下这档节目的邀约。 “璇姐姐,风姐姐,我也回去了,花姐姐你等等我。”月姬见状赶忙追了上去。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三个月,应该就能提升一重实力,这样的效果,他怎么能不动心? 几乎是同一时间,百里登风和慕容婉儿皆是感觉到了体内精神力的一丝异样变化,不由皆是暗自心惊,而惊过之后,百里登风则是瞬间欣喜不已,因为这种微妙的感觉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没有错,正是阴阳经产生的双修效果。 不过,令他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族,才能够生出如此杰出的弟子。而更加让人奇怪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在家族里修炼,反而分布在不同门派。 “什么?”王大龙开口,眼眸之中虽然充满了失望,但是却并没有怨言。 李勋的话,江大熊自然是听从的,他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乖乖放下武器。 “天宫”战队由于河道上有百里守约的眼位,这让他们有着天然视野上的优势,旺财的孙膑已经谨慎到了不能再谨慎,可还是被“天宫”战队给抓到了。 大招直接命中刘备,机动性最高的刘备反而被直接限制住了位移。 李勋听完之后,没有说话,但是紧皱的眉头,表明了精瘦男子所带来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强大的神,虚伪的神,编织出一场好戏,引来无知的看客,沦入绝望的深渊。 闲来无事,这两天,吃了午饭,司马图就会来找范中允,两人下下棋,喝喝茶,聊聊天,倒也是逍遥自在。 棺椁到了右银台门,枕春便不能再送了。即便是准皇后,也不许跨过那道门。枕春眼睛落在门前的马儿身上。 对于赵飞度的逃跑,胡献据理力争,但终归官卑言微,且言辞过于激烈,当即被恼羞成怒的赵飞度给赶了出去,并罢免一切职务。 可天不遂人愿,此事还未落定,施皇贵妃竟然倒台了。皇贵妃一人墙倒,连累了施、贺两家,牵扯出三省三本联奏劾,贺刺史人头落地。 ------------ 第三百一十六章 赐婚 第三百一十六章赐婚 香炉中的香,燃尽了最后一点。 迎程程有些打瞌睡,一时恍神,头一栽,正好落在了单子寅接住的掌心里。 “娘娘如何了?”迎程程猛地一下惊醒,慌张地问,“现在好些了没有?” b“已经好多了,”单子寅轻声回答她,“方才清醒了片刻,同陛下说了几句话,但因太虚弱,如今又睡着了。” 看来谢清的药的确是有用的。 迎程程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里。 单子寅示意她起来,等到迎程程跟着他走出宫殿之后,才告诉她:“如今牧儿那边只留了一位太医在观察,我们过去看看。” 迎程程跟着他到了偏殿,程牧已经醒了,正在宫人的伺候下用粥,见到爹娘一块儿来了,他立刻想要溜下高凳。 他动作太快了,一旁的宫人根本没来得及拦住,还好迎程程眼疾手快地蹿过去,将儿子给兜住了。 迎程程直接把孩子提溜起来给放回去了椅子上。 程牧粗噶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像个老头子。 迎程程蹙着眉头道:“皮猴子,才刚遭了这么大罪,乱蹿什么?” 单子寅将儿子从迎程程手里解救出来,亲自给他把了脉,这才放心:“皮猴子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还有些虚弱。” 大树 程牧同季秋儿的情况很相似,只是程度轻一些,加上孩子恢复速度更快一些,现在除了声带还有些受损,没能立即恢复之外,已经并无大碍了。 谢清还在乾清宫里守着,她提供药丸的时候极尽谨慎,还请了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一同看过,又亲自试了药量,最后才请皇后服用。 药效已经起来了,皇后的毒素已解,但谢清必须随时为她提供的那一颗药负责,因此人还待在宫里。 单芯一直很担心哥哥的情况,但被陛下下令拦着不让她过来,直到迎程程他们入宫来,再到皇后的情况稳定下来,陛下才终于松口了。 单芯被宫人送过来,一头扑进了迎程程怀里。 迎程程对女儿的态度比对儿子要温柔得多,她抱着女儿安慰道:“哥哥没事的,芯儿别怕。” 程牧:“……”娘您看看我呢,您亲爱的儿子都差点被人毒死了,你怎么还去安抚小单芯呢? 好在单子寅还是很在意儿子感受的,他将儿子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膝头:“牧儿这次真勇敢,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用害怕,爹娘都在呢,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保护你的。” 程牧十分感动,在父亲怀里蹭了蹭。 单子寅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问起了起因:“平日里你与妹妹散了学,都是同陛下一同用膳?” 其实不是,赵乾平时国事繁忙,也不经常有机会陪皇后用膳,所以大多数时候是皇后在关心两个孩子的生活起居情况。 单子寅每日都入宫,只是不能留在宫中用膳,他也很放心皇后来照料两个孩子,在这个过程中,单子寅和迎程程夫妻二人都很配合陛下的圣旨,从未表现出任何不满。 陛下也协同皇后一起,很好的在照顾两个孩子。 结果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皇后每日在程牧和单芯的膳食上都很谨慎,试菜太监吃过之后,她还会先吃,确定没事了才会让孩子吃。 季秋儿的原话是:“陛下的肱骨将一双儿女都送入宫来,咱们自然更要谨慎照料,不能让小人有机会离间陛下君臣一心。” 结果就还真的让人钻了空子,这次若不是皇后中毒更深,坚持自己用过之后才让孩子沾,但凡让程牧真的出了事,势必会影响陛下和单子寅之间的关系。 单子寅提醒迎程程:“我们该走了。” 颜悦急匆匆赶过来,接管了两个孩子,单子寅这才带着迎程程再次动身回乾清宫去。 他们的儿子第一时间被催吐解毒,如今已无大碍,都是皇后以身在相护,理当要去谢恩的。 先前皇后并未脱离危险期,陛下在亲自守着,如何救人才是第一要务,眼下皇后脱险,就是时候去谢恩了。 单子寅甚至打算去哭一哭。 然后他这次到了乾清宫就直接扑到皇后床边、陛下腿边哭去了。 迎程程:“……”他哭得太突然了,完全没有跟她打招呼,哭了迎程程一个措手不及。 谢清看上去倒是很习惯单子寅这种随时随地大小演,时时刻刻大小哭的表现。 陛下也很淡定。 “臣夫妇二人对皇后维护犬子之心感激涕零……” 真是涕泪齐流,看起来非常真诚。 陛下慈祥地看着他,语出温柔的提醒:“你与征南将军是朕的两位肱骨,你们入籍那还不是夫妇。” 单子寅:“……” 迎程程适时提问:“陛下先前答应臣的,可还算数?”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更何况陛下金口玉言,必须算数。 单子寅继续“嘤嘤嘤”,又转头扑向皇后。 季秋儿已经醒了,没什么力气地看着他演。 直到他扑向自己。 季秋儿虚弱地看向赵乾:“陛下,臣妾与您琴瑟和鸣,时常见单大人与迎大人形单影只,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他们二人什么时候形单影只过了? 不是每日下值后都住在一起吗? 朕甚至贴心地将他们的孩子带入了宫里,避免了他们被孩子打扰的情况。 但赵乾还是得给季秋儿还有迎程程面子。 “既然如此,就等着皇后早日康复,来操持单卿与征南将军的婚事了。” 单子寅涕泪横流地磕头感恩:“臣叩谢陛下、娘娘大恩!” 迎程程这死后也知道,自己要跟着跪下磕头了。 没想到两人的婚事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被仓促定下来。 程牧和单芯当天夜里就被单子寅和迎程程接出了宫,他们走的时候,颜悦还不是很舍得,最后央求着谢清好歹留下了陪她,才终于依依不舍的看着孩子们出宫去。 单芯在马车上就伏在迎程程腿上睡着了,单子寅一直抱着程牧,哄了半天他也不肯睡,直到迎程程扬起拳头挥了挥:“睡不睡?!”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偏心 第三百一十七章偏心 迎程程平时在程牧和单芯面前都还是挺有威慑力的,但后来不知道谢清到底同他们说了什么,单芯忽然就一点儿也不怕迎程程了。 她表达出这样的疑惑的时候,单子寅但笑不语,铁男在一旁听了,用很嫌弃的语气说:“姑娘对自己是有什么样的误解,您对小小姐那样慈爱,她怎么可能会怕你?” 迎程程很确定:“她从前调皮捣蛋我可都是动真格揍人的,她也每次都怕!” “她那是装的,因为每次表现得害怕,你就会不忍心了,”单子寅这时候才终于告诉她真相,“所以你不应该好奇长姐说了什么才让芯儿忽然不怕你,而是该好奇她说了什么让芯儿忽然不装了。” 迎程程:“……” 程牧咳嗽了几声,单子寅就又紧张起来:“是又不舒服了?” 他将儿子重新抱起来在手里晃着,哼着歌哄睡。 迎程程本来想说些什么,被铁男拦下,然后将她拉出了房间。 玉枢也在小厨房,见到她们主仆进来,拿着一个烤好的红薯递过来。 迎程程刚要说自己不饿,铁男就非常自然地接了过去。 迎程程:“……”还好没来得及自作多情。 “少夫人,”玉枢严肃地唤了她一声,“我觉得您有些太过于偏心了。” 迎程程下意识挑起眉头:“我如何偏心了?” 大树 “少夫人待小小姐贴心又宽容,但对小公子却没耐心还很凶,这可都是我们一双双眼睛都看到了的!”玉枢看向铁男,“不信您问铁男!” 铁男果然点头:“府中都有下人在开始讨论,到底是从小带在身边的小小姐,果然更得姑娘宠爱。” 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说程牧那个皮猴子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还总爱惹人生气呢? 铁男又说:“连姑爷都看出来您偏心,让小公子心里难受和伤心了,这才刻意偏爱和宠着他一些……” 她这样一说,迎程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最近单子寅对程牧的态度的确是有些过于宠溺了。 竟然还抱着哄睡! 单芯在军营中老早就自己独自睡了,说睡就睡,喊起便起,一点儿不娇气,虽然也皮些,但就是让人看着欢喜。 “少夫人,您没回来之前,小公子乖巧懂事,就连谢大人都快过他早慧,您就没想过,他最近为何会变成如此?” 这个答案到了夜里,单子寅来亲自找她谈:“牧儿是一个极聪明且早慧的孩子,心思敏感,又容易患得患失,你要注意一些同他的相处方式。” “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做什么?”迎程程很不满意,“他可是男子汉……” “就是这句,”单子寅温和地打断她,“若是我幼时,也是没这个身体素质去军营中锻炼的,我见牧儿就如同见到曾经的自己,还总要被人在身后议论,指责我不配为单将军之子。” 所以现在,外人还没有说什么,你这个当娘的,竟然要第一个站出来做这些事,让大家戳着程牧的脊梁骨骂他,不配做你征南将军的儿子吗? 凭什么是男子汉,就必须心思粗犷不能心思细腻? 凭什么是男子汉,就必须默默忍受来自父母的区别对待? “芯儿跟随你在边关长大,因此回京之后,毫无大家闺秀之姿,在宫中,学业也是各种跟不上,可陛下同我,可从未因此指责过她一句,因为我们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闪光点,芯儿的未来,不在书本之上。” 程牧读书习字皆是上等,与单芯还有其他几位大臣子孙一同在宫中念学,从来没拿过第二,背诵诗文也从来都是第一个,被太傅夸奖过多次。 他在外人面前,\b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外头不知多少人羡慕征南将军儿女双全,儿子擅诗书,女儿擅拳脚。 还有许多人在说单子寅与迎程程的一双儿女,将父母的优点悉数遗传了去,将来长大成人,必定是新君的肱股之臣。 怎么到了你这个亲娘眼里,牧儿就哪哪儿都不对了呢? 迎程程忽然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世人皆爱用世俗之见去定义男女,她自己从前有多痛恨外人总觉得女子必须擅长德言容功,在家相夫教子?凭什么女子就不能上战场为国建功立业? 单子寅换了个问法:“你如今仍旧觉得我不能继承父亲衣钵上战场,很丢脸吗?” “当然不会!” “那你会因为我依赖于你,甚至不愿你与旁的男子多走动,就认为我一点也不男子汉?” “……也不会。” 单子寅静静地看着她,再也不多问一句,却看得迎程程更加汗颜了。 “我知道了,”她轻声答,“日后我会注意的。” 她顿了顿又看向单子寅问到:“牧儿会怪我吗?” “他已经表现出来,和他正常模样截然相反的样子,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力……” 单子寅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程程,你我都是自幼丧母的可怜人,早已不记得被母亲呵护是何感受,不要让孩子在父母双全的时候,还感受到这种痛苦。” 迎程程心里很不舒服。 有些事没人说的时候,自己不觉得,可一旦被人说穿,自此回忆起来,就感觉到处都是佐证了。 她的确是对程牧和单芯区别很大。 或许是因为单芯是女孩儿,总感觉要对她更好一些;也可能是因为单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得对她好过自己亲生的孩子才是;亦或是当真只是因为单芯一直在她身边长大,更有感情,所以就对她更不一样。 连外人都能看出来,程牧自己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感受到了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今晚又中了毒差点死了,还被母亲如此苛责,他也只是撒了撒娇而已。 迎程程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啊。 她悄悄到了程牧的房里,孩子已经睡着了,可眼角还有晶莹的泪珠,也不知道是不是梦中还在受委屈。 ------------ 第三百一十八章 请人代劳 第三百一十八章请人代劳 季秋儿的身体受到了比较大的损伤,太医看完不太敢直接向赵乾禀报,只能侧面去同谢清提了这件事。 谢清刚巧在颜悦住的宫里歇息,颜悦听完太医的话,十分耿直地问道:“皇后身子受损情况,你们不去同陛下说,来同我们说做什么?” 几名太医都是一言难尽的神情,有些为难地看着谢清。 谢清当然明白太医们的为难,但是如今她自己的身份也有些尴尬,不便于替人出头。 于是她斟酌片刻后,只能说:“皇后娘娘身体事关整个大楚、皇室血脉,瞒是瞒不住的,还是须得早些同陛下说。” 颜悦却道:“既然是下毒,总有解药,如今娘娘是用谢大人提供的丹药才能勉强解毒,自然会有些后遗症,但若是找到了解药呢?” 其中为首的太医立即道:“若是能寻到解药,自然能有极大程度的缓解!” 所以现在就是找出解药的问题。 或者至少得先弄清楚,皇后服用的毒,是由哪几种毒物所制,才能针对性地研制出解药。 谢清看向颜悦:“如今皇后娘娘正在病中,后宫诸事无人主持,陛下一边要处理前朝国事,一边还要顾全娘娘身子,后宫总要有人料理。” 大树 颜悦知道谢清的意思,她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不适合来出这个头的,但是她有处理这些事的能力。 于是颜悦道:“我去见见小舅舅。” 赵乾已经有两日没休息好,连程牧和单芯都已经命单子寅接出宫去。 当初他从赵堃手中不费一兵一卒便接下了皇位与江山,但他知道,许多事没这么容易就能全部攥紧手里。 这次出这么大纰漏,足以看出皇宫漏成了什么样。 若不借此机会彻底肃清宫中有异心之人,将皇帝、皇后和诸位贵人的性命交托于这些人手中,将来岂不酿成大祸? 他心中很清楚最适合来处理此事的人是谢清,但更清楚谢清绝不可能答应来出这个头。 就在这时候,颜悦过来了。 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但赵乾见到她来,就知道所为何事,和背后的种种了。 于是他淡淡一笑:“来看你小舅母?” 颜悦自然顺坡下驴先进去探望了季秋儿,但季秋儿身子虚弱,这时候又昏睡了,意识并不清醒。 “小舅舅,”颜悦出来同赵乾说道,“小舅母如今这样,总还是需要找到解药才好根治。” 赵乾蹙眉点头,等他表态之后,颜悦才继续说:“如今后宫并无其他娘娘能代行协理六宫之权,不如我来?” 颜悦并不擅长此道,也不是会多管闲事的性格,若是赵乾亲自开口,她或许不会拒绝,但也不会主动请缨。 唯一的解释就是,谢清会从旁协助。 赵乾很快命刘茂将玉牌取来:“除了皇后凤印,你在后宫行走,自能畅通无阻。” 颜悦回到自己的宫殿之后,立刻问谢清:“我在宫中住了这么久,几乎没有人敢慢待和忤逆,谁不知道我是陛下最疼爱的怡昌郡主?小舅舅为何还要给我这玉牌?” “他们尊重你,看的是你的身份,但你若要调查一些事,就并非身份便能畅通无阻了。” 谢清很快进入角色,带着颜悦和她刚拿到的玉牌,直接杀入了御膳房。 宫中贵人所用的膳食,皆是出自御膳房,照理说御膳房的人不敢这样胆大妄为,一旦被查出来,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因此谢清原则上相信御膳房的清白。 只是下手之人,必定是经由御膳房才有机会下手。 查出真凶,必须从御膳房开始。 御膳房人人自危,见到谢清也跟着来了之后,更是瑟瑟发抖。 谢清原先就从奸妃到贤后完成过完美过度,虽说御下不算太严厉,但是治理后宫的手段还是有的,很有些人是吃过教训的。 她一旦出面,真凶大概率是跑不了了。 御膳房的人都很痛恨那个很有可能会连累他们的人,因此互相举报得很积极。 颜悦听了一个时辰的揭发和举报之后,觉得都是些扯头花的小事,和下毒之事也扯不上关系,于是趁用午膳的时候,来找谢清商量。 现在整个御膳房都被控制起来,陛下和他们所吃的东西,都是单子寅亲自从程府给送来的。 当时颜悦还提醒过单子寅:“这会儿可不好干,万一又出点什么事,你不要命了?” 但单子寅非常淡定:“不会有事,你安心用膳。” 他是谢清带大的,应当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颜悦后来放了心,结果就在她准备吃酒酿丸子的时候,谢清忽然说了一声:“且慢。” 颜悦放下了调羹。 谢清看着方才来呈膳食的宫女,威严地呵斥道:“何人指使你下毒!” 那宫女本就有些发抖,被谢清这样一质问,立即跪下来磕头如捣蒜:“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颜悦大声怒骂:“你这贱蹄子!这里哪来的娘娘?谢大人问你何人指使,你还敢胡乱攀咬?!” “是奴婢失言……” 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口吐鲜血,白眼一翻,就这样晕死过去。 颜悦:“……” 谢清朝一旁使了个眼色,就有宫人上前来将那宫女给拖下去了。 颜悦侧头问:“现在怎么办?难道要去捉拿程府的厨娘吗?” 最近几日的膳食都是从程府递来的。 谢清摇头:“先将程府封府,所有人不得进出,不能让任何消息传递。” 于是就有宫人上前来接了腰牌,出去办事了。 谢清道:“请诸位大人去排表轮班,分别负责三日宫中膳食。” “是。” 宫人领命下去之后,颜悦慢慢觉出了一点味来。 “宫中不知多少人的眼线,这些人要将消息传递出去,就必定会有人在宫外接应,谁家负责宫廷御膳,就会从哪里下手,唯一一个不会出纰漏的人……” 肯定就有最大的嫌疑! 颜悦一点就通:“而且为了不让御膳在自己手里出事,也必定都会想尽办法防止贼人下手,这样以来,咱们人手不足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了!” ------------ 第三百一十九章 家族荣光 第三百一十九章家族荣光 宫里已经被漏成了筛子,并且似乎还是陛下有意纵容出来的。 自从赵乾登基之后,一直表现出来都是和颜悦色的样子,即便是从前伺候了赵堃多年的大太监刘胜,他也一直留用在身边。 贴身伺候的太监尚且如此,前朝的大臣要想更换起来,就会更加麻烦。 有一些大臣十分有眼力见,自从赵乾登基之后,就立即投诚,尽心尽力替新陛下办差。 天上的风向变了,地上的草木就跟着折腰,这才是生存之道。 可这些大臣后来逐渐发现,赵乾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投诚而对他们施以重用。 如此快速地将先帝抛诸脑后,毫无气节所言,陛下自然也会担心易地而处,也会遭遇背叛。 相反还有些头铁的大臣,不论陛下如何拉拢或善待,都没什么好脸色给陛下,反倒让陛下更铆足了劲要对他们好。 这样一来,先前立即投诚的大臣们也开始心里不舒服了。 日子长了,谁还会死心塌地替陛下办事呢? 看来当今这位陛下,做九王爷征战沙场的时候,能卫国戍边、建功立业,可当了陛下,却根本不懂为君之道,不知如何平衡人心。 再加上这位陛下一直不肯松口立后,后宫诸事无人打理,自然就有机会往里送人,来监听和监视陛下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大树 到后来虽然他终于松口了大婚,可娶的竟是毫无根基的平民女子,这样的女子入了宫又能做什么呢?她甚至都掌控不住那些老宫女们。 于是这才如此胆大妄为地将眼线送到各宫中去。 颜悦是最先察觉出来不对劲的。 她还找到了单子寅询问:“小舅舅这是想做什么?请君入瓮,好一网打尽吗?” 赵乾最开始可能的确是如此打算,请君入瓮,徐徐图之,等到证据确凿,最后再一网打尽。 可这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他们尚且不懂得如何徐徐图之,竟然直接对皇后和程牧下如此毒手! 赵乾震怒,只是这件事关于他的态度,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真相。 许钊奉密诏悄悄回了京,他并未第一时间入宫,而是秘密到了许府。 “叔父,”许钊低声提醒道,“此事咱们许家千万不能糊涂,送膳食入宫绝不容有失。” 许嵩和其实也早有怀疑,宫里出了这么大事,陛下竟然并未发怒,居然只传出来说陛下伤心过度,打算辍朝几日。 流言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有人说陛下登基之前便早已倾心季皇后,因身份地位悬殊过大,婚事才一直拖着。 直到满朝文武开始催促陛下早立中宫。 这次才名正言顺提出要从民间选秀一事。 季皇后是陛下的心头肉,这次她中毒甚至伤及了生育,陛下一直为了她苦苦撑着并未纳妃,这下简直伤心欲绝。 怪不得会辍朝,并且恢复的日子并未确定。 但许嵩和毕竟是历经几朝的元老,他也算是看着当今陛下长大的。 赵乾之所以能得太祖帝如此偏爱,就是因为他自幼便伶俐,并且在私情与国之要事上,从未有过丝毫犹豫或是错误判断。 他与太祖帝父子情深,却依然能答出若是太祖帝与大楚之间做出选择,必须以大楚为先之语。 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他会因为一个女人辍朝多日。 并且虽说陛下还是九王爷时,曾与西南来往密切,却也并未听说过他与丰县季家有何关系。 若是当真有私情,不说太祖帝当年为他与谢清定下婚约,就是等赵堃登基之后,他也是可以直接请旨的。 当初以九王爷在民间的声望,他的婚事一直是赵堃的心头大患。 若是九王爷与世家联姻,必定会壮大声势,将来若想举事,岂不振臂一呼便会一呼百应? 所以九王爷娶一个民间女,赵堃必定会乐于成全。 陛下还是九王爷的时候都没传出来的事,绝不可能有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可这流言既然能传到今日,日渐甚嚣尘上,唯一的理由便是…… 许嵩和问道:“这是陛下授意单子寅传出来的谣言?” 许钊并未正面回应,他只是说:“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陛下本意并不打算赶尽杀绝,奈何他们胆子实在是太大!心实在是太狠!” 所以陛下必定是要来算总账了。 “你媳妇儿如今在宫中主理后宫中事,”许嵩和道,“程府送膳食出事之后,她便要从最亲近之人开始下手,谢大人的别院已经送过了,过几日便轮到咱们许府了。” “我回京一事暂时不能惊动任何人,因此没办法来亲自操持此事,”许钊一再提醒,“叔父必定要亲自盯着,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真心想要谋害陛下、娘娘之人,也会害怕失手,要给自己留后路,因此必定会竭尽全力拉所有人下水。 若是一朝事发,那就大家一起死。 有本事他赵乾杀尽满朝文武,看后人要如何评判。 照理说,程府是最不可能出纰漏的,但偏偏就开了个如此坏的头,迎程程一家现在都被困在了宫中,程府也被御林军牢牢控制了起来。 若是程府能一切顺利,那幕后之人未必有胆子再玩名堂,因此迎程程必须给他们一个气口,让他们得逞。 陛下这是在请君入瓮呢。 若当真有在如此危急时刻还不知要行事谨慎,被有心之人钻空子的蠢货,陛下一怒之下一并料理了,也不是不可能。 许家想要明哲保身,就必须在这个环节上下足功夫。 “我明白了,”许嵩和点点头,“你自去办你的差事,许家绝不拖你后腿。” 许嵩和老了,几个儿子都不成器,许氏一族,若是下一辈中不起来一个能撑起事的,家族荣光就到此为止了。 许钊人机灵,办事也稳妥,如今又尚了郡主,正得陛下重用,他是许氏最有希望的接班人。 若是能举全力助他成事,待到将来,许钊必定会好好照拂所有族中之人。 这才是一门荣光最紧要之事。 ------------ 第三百二十章 臣不忠,君才不仁 第三百二十章臣不忠,君才不仁 许钊到了第三日,才秘密进宫来面圣。 这时候季秋儿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了,单子寅不知道从何处弄来了解药,保住了季秋儿的生育功能。 但其实季秋儿自己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陛下后宫不可能一直空悬,只要能有嫔妃为陛下诞育皇子、皇女,是否我亲生,也不那 政委的话让两人愣住,如此分析到时合服情理,不过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八嘎,晋绥军这个时候来搅什么局,就不应该让他们活着。”,多田俊怀疑八路军与晋绥军联手了,如此一来,华北方面军将会更加弱势。 徐太医怔愣在那里,这怎么可能,江家不是一定确认过了吗?来之前他心里想的都是要如何给李季氏定罪,却没想到……李季氏根本无罪。 以往的时候,所有怨灵身上的怨气都能被叶初阳给察觉到,毕竟她本身也开了天眼,对于这样的气息再敏感不过。 结束这场闹剧吧!林驭哭笑不得,执剑不语,长剑一震,轻轻一踏,修长身躯与长剑毅然合为一体,朝着目标暴射而去。 对付暗中的敌人,只有不停的移动位置,让对方无法掌握自己的行动轨迹,才能有效预防懒猫从背后偷袭。陈铮在屋里不停的移动位置,同时转过身来面对懒猫。 现在陡然听到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她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眼底闪过一道泪意。 叶初阳摆手,“拍戏也是正经事儿,不拍戏我哪来的钱养他?”说着话,叶初阳伸手指了指坐在自己身侧全程将自己当做隐形人的叶修白。 大概这脑袋也是看他好欺负,才会在莫廷川和他之间选择了后者。 就在会议室你我一言,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会议外却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就是就是,王疯子最喜欢放臭屁!”李敏敢曲意逢迎,溜须拍马,这本事简直要逆天了。 宋清音也发现了自从这一次和好以后,邵庭勋似乎很没有安全感,她说什么邵庭勋都只会点头。 许多并没有兑换太空知识的人,纷纷兑换了相关的知识药剂,开始了他们的研究。 可是他不管怎么喊,这些特务上去给他绑了起来,给他做了肾切除手术。 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起来,邵庭勋打过来的。这通电话八成是邵庭勋打过来泄愤的。因此她直接开了免提,将手机丢在了一边,心想着等会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但是却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之处,这不能用简单的善与恶来区分,而是物种、位格之别。 他说的我有些听懂 也有些没听懂,但唯一不变的就是恨他的一颗心。 北方的夜很冷,苏千歌房间的窗户并未关牢,夜风顺着窗口进来,正好吹在了她的脸上,只这一瞬,苏千歌突然就想通了。 阎六叫的凄厉,他的声音本来就尖锐的很,这么一叫具更凄厉了,他这次可被王红给害死了,王红那么一把虫子全部都摔他身上去了。 此处血腥味虽然重,但是积雪的地上,依旧是白皑皑一片,没有任何污渍。 上次去你办公室,我不可能象上级给你下指示啵。孔道然横眉冷对的:我以为你说作好玩的。 刚刚看到叶恒推开江南还威胁她让她别靠近他的时候她是觉得很爽。 ------------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中宫有喜 第三百二十一章中宫有喜 谢清雷霆手腕,很快就指导着颜悦将暗中送人进宫监视陛下的几人都捉了出来。 这几人最开始都梗着脖子不肯承认,但颜悦又是什么善茬?她当即拿出所有证据,让人不得不承认。 等到证据确凿,陛下这次也并没有扮演仁君,雷霆大怒之下,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便从严、从重发落了。 和先前那个以为皇后中毒而伤心欲绝到辍朝的深情皇帝可一点儿也不一样。 事到如今,就算所有人都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咱们这位陛下,恐怕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了。 和他自己竭力想展现出来的形象全然不一样。 朝中已经开始人心惶惶了。 陛下仍旧没上朝,处置那些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结束了。 唯独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波及的,只剩下谢氏一族和单子寅夫妇。 于是现在也有人开始慢慢反应过来了,最开始膳食出问题,导致程府被全都圈禁在家里,很可能是为了请君入瓮,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他们。 咱们这位陛下,还真是爱憎分明得很啊。 赵乾之后连续一个月都宿在坤宁宫。 到第三个月的时候,传出中宫有喜。 很快赵乾便恢复了早朝,亲自承认了这个喜讯。 大树 当今陛下即将有嫡子,足以证明皇后的身子没有毁在那些乱臣贼子手中。 真是大楚之幸啊。 为表忠心,最近一茬接一茬的命妇都开始递折子求进宫探望。 皇后虽然大病初愈,又身怀有孕,竟然也都来者不拒,谁家递折子,便召见谁。 原本最开始进宫的几家,出来后都十分神气,像是皇后多么信任或是亲近他们家。 到后来谁家都能进去了,也就不稀奇了。 皇后出身民间,似乎并不懂得审时度势,既不会拉拢世家,也不会和谁家亲近些,培养些自己人。 对谁都好,就等同于对谁都不怎么样,这还怎么能有自己人呢? 不论哪个世家大族,都不可能对一个对他们并不偏心的皇后忠心耿耿的。 谢清也曾经这样婉转地提点过季秋儿,季秋儿当然很感激她的提点,但是又忍不住反问了一句:“那当年有谁对谢大人忠心耿耿吗?” 这话将谢清问懵了。 是啊,她是出身谢氏大族的皇后,又很懂得审时度势,但事到临头,也没有谁对她忠心耿耿。 或者说,皇后本身才是旁人的倚仗,若是连皇后也不成了,谁又有能力保住她呢? 谢清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还是娘娘看得透彻。” 季秋儿咬着下唇,似乎也有些犹豫,当年最后她还是说:“我知道谢大人是真心想要提点我,我也知道做皇后我不如你,可既然我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至少得明白一件事,皇后是陛下亲封的皇后,凡事都倚仗陛下才有今日,普天之下,哪个靠山能重要得过陛下?” 她看得太透彻了。 或许民间出身才是她最大的武器,也是最坚实的后盾。 世家大族不会成为她的倚仗,但天下万民皆站在她的身后。 大楚的气运向着她呢。 谢清到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季秋儿能得赵乾如此看重。 她真的是一个很通透,也很适合做皇后的女子。 要说两人之前的感情如何,恩爱如唐玄宗与杨贵妃,马嵬坡终究杨贵妃还是会被舍弃,反之,若是两人之间原本并无感情基础,只要相处的时间够长,总有一日也会走到相濡以沫的。 颜悦听谢清感慨之后才说:“单子寅他们之前就问过娘娘自己的意思,因为显而易见我小舅舅是要全力推动女官制的,她若是有如此抱负,完全可以再等等。” “但她没有,”谢清有些好奇,“她当时给出的理由是什么?” “她有野心,想史册留名,却又没有足够的实力,文治武略上皆逊人一等,若要走科考,恐怕也难以出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成为一代贤后,为何要退?” 人贵有自知之明。 谢清活到这时候,也算是见了不少人,人是真的很难有自知之明,狂妄自大,会让人一叶障目,错失许多更好的选择。 但若是能对自己有这样清晰的认知,能够抓住每一次最好的机会,才有机会达成所愿。 这个季秋儿,当真是个很聪明的人。 是赵乾最需要的那种皇后。 他和赵堃不同,赵堃根本做不好皇帝,许多朝政大事都需要谢清来打理,但赵乾他自己深谙帝王权术,所以他不需要一个谢清这样的皇后。 可世家大族中挑选出来的皇后,即便没有谢清的能力,也会有谢清这样的野心。 这样的野心于赵乾而言,是非常忌讳的事。 因此季秋儿最合适。 她完全明白赵乾是自己唯一的倚仗,她不需要做一个让世家大族都满意的皇后,只需要做让赵乾心满意足的皇后。 她的亲弟弟季春同样没有任何世家根基,能做到什么位置,也完全看陛下是否重用。 最重要的是,皇后一族没有底气,即便是受封,也只能荣耀一代,不可能获得世袭爵位。 下一代还想要出头,就得在新君面前好好表现。 陛下会把恩裳他们下一代的权力留给他的继任者。 因此季秋儿怀孕之后,曾经同陛下说起过季春的婚事。 “任何世家大族的姑娘都是高攀,难以长久,陛下若是有合适的大可赐婚,若也没有合适的,不如将春儿婚事交给他自己来定。” 陛下很痛快便答应了下来。 单子寅当仁不让地成了皇后第一个请旨要求的太子太傅。 迎程程当着陛下的面就说了一句:“也未必就是太子,还可能是公主啊。” 陛下不以为忤,甚至会有些高兴:“是公主朕也喜欢,是公主也须好生教养,是公主也需要太傅。” 季秋儿听完有些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还是颜悦偷偷看见了发现的。 “我看娘娘倒是更爱女儿一些。” ------------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识时务 第三百二十二章不识时务 迎程程觉得自己十月怀胎,时间好像很短,但是现在眼看着季秋儿有孕,却觉得怎么好几个月了还没有开始显怀呢? 她甚至私下偷偷和单子寅说:“娘娘是真有孕还是假有孕?我瞧着怎么连肚子都见不着呢?” “娘娘身子本就瘦弱,加之前段日子还受了那么大亏损,调理起来也费劲,陛下 没想到顾锦珮居然顺水推舟挖苦了她一顿,原来这位王妃也不像看起来那么绵软。 古谓日耳曼将军多悲歌慷慨之士,日耳曼将军本来也是狂歌当哭的英雄,人人都以为他道兄亡尽、朋友死绝之后,只有两条路:一是无面目见菩萨而自尽,二是聚集最后一点实力跟大单于拼个玉石俱焚。 这也是实力的差距而产生的距离感,圣人境之下的强者更是挤在半山腰,上面全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唐天昊打了一个激灵,“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沈碧微呆在了那里,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双目通红,咬牙切齿的男人。 欧广春华平阳等他的消息,所以华平阳早上起来照常练拳后就在屋里看电视,哪儿都不打算去。 颜铮摆手笑道:“叶兄,你我何必客气,最近仙宝楼也多亏了你的帮忙。 她要报答二皇子,可二皇子需要怎样的报答?江清越却敢夸下海口,一点都不担心他会提出过分要求,可见当时的她是多着急? 从她意识到她对乔深竟然生出了感情,她就很害怕有这一天,她怕自己会舍不得。 “没什么,只是在他们身上种下个神识烙印而已。”陈宁语气淡然。 前线指挥部和线人情报人员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还得要应付全世界的媒体们带来的舆论压力,还要应付国内高层的压力,毕竟政府也在承受着各种舆论压力以及反战游行热潮的压力,苦不堪言。 顷刻间,所有人又重新被绝望所笼罩,好不容易才支撑到这一刻,难道就这样前功尽弃了吗? 这类型的超凡者数量最多,觉醒的概率也是最高的,被视为人类未来进化的主要方向。 云飞扬无奈的苦笑,他知道此刻的清雅是认真的,甚至已经拿定了主意。 贝克先生又一次向郭泰来表达了想要全新表款的意愿,他打算拿一款新表款再次参加日内瓦钟表大赏,结果被郭泰来拒绝了。 两边开始了打铁大战,第一节比赛已经过了大半,双方的比分才15:7,步行者领先公牛8分。 瞬间被击飞,鸿蒙大帝的身体,仿佛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接飞了出去,随后,便重重的落在千米之外的大坑上,给那巨大的大坑的中间,又砸出一个大坑。 至于要怎么办,白策也不知道,不过,白策估摸着,应该没多大的事情。 一期投资了一亿,厂房设备什么的全都搭了起来,员工给最好的住宿条件和生活设施,甚至连那个炸药实验室也都搬了过去。 “张择一!”蓝初颜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跑掉,忍着脖颈处的不适,爬起来就追了过去。 袁熙长出一口气,背着双手往厅内走去,他的脑海里有那么一瞬间,在回忆着洛阳初次见到邹佳时候的场景。 三才剑阵,可攻可守,在这一刻,他们三人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转攻为守,护住自己周围。 ------------ 第三百二十三章 皇长子 第三百二十三章皇长子 迎程程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成第二次亲。 竟然还是与同一个人。 单子寅对成亲这件事十分热衷,欢天喜地地承担起了布置的任务,到后来迎程程再三强调“低调”还是不得其法之后,终于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让你低调低调!要是再按现在这样来弄,你就爱娶谁娶谁娶吧!” 这对单子寅来说是最大的威胁,行事作风立即低调了起来。 但无论多么低调,成亲这天,陛下与皇后娘娘都亲自来了,也着实是低调不太起来。 因为单子寅与迎程程一直住在一处,加之还有一双儿女,朝堂上的诸位同僚倒是没觉得他们和离了,单子寅奉妻命低调行事,就没多少朝臣知道他们今日成婚。 陛下来时还有些诧异:“今日宾客为何不见?” 单子寅解释道:“程程不喜喧闹,因此只是自家人吃顿饭,并未邀请外宾。” 皇后及时解围:“看来臣妾与陛下,也能算上单大人与征南将军的自家人了。” 陛下这才高兴起来:“朕与子寅自幼一同长大,比许多亲兄弟还要更亲,的确是自家人。” 皇后笑道:“臣妾今日也是托陛下的福,来讨杯喜酒喝。” 他们说是不请外宾,的确连季春都没请,反倒是谢婧的夫君李旺过来了,他带来了一份大礼。 大树 “这是迎春笑所有绣娘们的一点心意,”李旺道,“一针一线皆是祝福,希望公子与大人百年好合。” 也不必早生贵子了,他们都已经儿女双全。 迎程程和单子寅一同换上了这份全新的婚服。 陛下看到李旺还有些惊讶:“李将军今日如何也来了?” 李旺这才恭敬解释道:“陛下,微臣早年出身迎春笑,若非公子与将军给了我一条活路,今日臣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根本没命替陛下效力。” 单子寅跟着解释了一句:“李旺如今娶了臣表姊谢婧,算来是臣的表姐夫。” 那就的确是自家人了。 赵乾点点头:“谢家也都是奇女子,说来太君前两日刚来折子,说是歩言军中失状,已被处置,将择日遣回京来。” 单子寅与迎程程对视了一眼。 迎程程率先问道:“太君如此行事,可会给陛下惹麻烦?” “太君行事已是极为稳妥,处置之前先写折子来请示过朕,”赵乾感慨道,“\b西北离京城山高路远,为了等朕的回复,恐怕太君忍耐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迎程程毕竟同步盛共事过一段时间,还在担心步盛的感受:“那步将军……” “此次歩言言行无状,步将军亲自上疏来请旨降罪,大是大非上,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迎程程这才想起来,毕竟当初步盛跟着单廷昉一手打造出不败神话的单家军时,就是谢太君从旁指导。 谢太君为人处世如何,步盛比所有人都清楚。 如果连谢太君都看不下去了,可见歩言的确是过分到没边了。 再怎么疼爱这个女儿,也是在深闺中疼爱,她一旦上了战场,背负的便是背后数十万将士的命,由不得她再胡闹。 “不说这些了,”皇后很快打断了他们,“吉时快到了,先去拜堂吧。” 这次婚事由迎璜亲自主持,迎程程觉得婚礼太过繁文缛节,叮嘱过一切从简,于是迎璜谨遵妹妹的吩咐,很快就走完了流程。 谢太君不在,单子寅与迎程程就等于没了高堂,两人朝帝后拜了拜,再拜天地,就算是礼成了。 原本单子寅执意要向谢清行礼的,被她坚决拒绝了,等成亲仪式过后,谢清也借身体不适提前离席回了别院,还将程牧与单芯一道带走了。 这样一来,才能给他们夫妻二人完整的新婚之夜。 赵乾本想再多赖一赖,但也被皇后给劝走了,就连迎璜都要去赴小公爷的约,很快程府偏院就只剩下单、迎夫妇二人。 迎程程立即让单子寅帮忙摘下了凤冠:“成亲真是累人,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单子寅立即道:“这辈子你也没机会再经历一次了,程程,我们必定会白头偕老。” 迎程程“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那你以后可少气我,不然我一怒之下可是会休夫的!” “我早发过誓,这辈子只听夫人的话,决不食言。” “对了,”迎程程问起,“小林师父想入宫一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同陛下提起过,但毕竟是为将来的皇子、公主挑选太傅,总要从严些再过一遍出身来历,没这么快。” 迎程程也不强求他一定将事办成,只要尽心尽力去办过即可。 西北军在谢太君的调教下,很快从一盘散沙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重创了几次敌军,给了他们下马威,再经战事,对方就开始警惕起来。 这为京城中的赵乾争取了许多肃清文臣的时间。 等到前朝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歩言也被押解回了京。 这时皇后已经快生了,迎程程与谢清隔三差五便去坤宁宫探望,季秋儿有些紧张和害怕。 谢清与迎程程都是生育过的女子,她们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很能理解此时季秋儿的紧张与忐忑。 但无论如何必须要走这一遭,只能尽量宽慰她,生的时候虽然痛苦,好在不会经历太长时间。 总会过去的。 谁知季秋儿头胎难产,生产时痛了三天三日才将皇长子生下来。 陛下为了这个孩子,大赦天下,有了这个借口,也能为当初从重处罚的包括歩言在内的所有罪臣减刑,又一次施恩于他们。 恩威并施下,赵乾很快得尽人心,成为了大楚史上,第一位军政全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皇帝。 皇长子也是嫡长子,皇后为了生他元气大伤,陛下没有别的嫔妃,也顾全皇后身子不打算短期内再要孩子,因此嫡长子也成了陛下的独子。 陛下独子的教育,小林师父并没能如愿。 就连单子寅,都只是皇长子的启蒙太傅而已。 迎程程心想,可千万别找我去为皇长子启蒙武功啊。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皇后很快将迎程程请入了宫。 季秋儿身子还没养好,却仍然坚持要见迎程程:“程程,本宫没有旁人可托,皇儿的将来,有陛下筹谋,本宫这个做娘的,却只想他平安健康长大,未免被奸人所害,本宫希望他能如你一般有强健的体魄……” 这番话说的迎程程根本无力拒绝。 ------------ 第三百二十四章 武太傅 第三百二十四章武太傅 迎程程如临大敌,她从来没有过教授人武功的经验,小林师父这时候又不知道云游到哪儿去了,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然后这时候,单子寅非常突然就掉了马甲。 “你是小师父?!” 迎程程十分震惊,她真的就像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似的。 单子寅仔细辨别了一下她的神情,很意外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以为给了这么多次提示,你早该猜到了。” 铁男和玉枢也是对视了一眼,铁男还朝玉枢挥了挥小拳头。 玉枢现在对她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前几日还找迎程程商量了与铁男的婚事。 当时迎程程也像此刻一样震惊。 生活中那么多细节,每一处都是暗示,若是换个人,恐怕早就猜到真相了。 偏偏迎程程就是这样迟钝,不等到旁人将话都挑破,还真就什么都不知道。 单子寅虽然自己身子不强壮,但理论知识很丰富,他夜里一边替迎程程为小皇子绣见面礼,一边将武功心法口述让玉枢来整理成册,可以说是相当繁忙了。 迎程程仍旧不在状态:“玉枢和铁男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铁男平日里虽然颇有些乃主之风,将嚣张跋扈写在脸上,但真正面对外人时,最起码的礼数还是在的。 她唯独对玉枢毫不客气。 大树 玉枢也颇有乃主之风,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但还是有些脾气的,并非谁人的面子都会给。 他唯独对铁男来者不拒,不论多坏的脾气都能包容。 这两人之间的猫腻,连谢太君都看出来了,只有迎程程什么都不知道。 单子寅笑着说了一句:“要不陛下说征南将军赤诚单纯呢。” 迎程程:“……”现在再听这句,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骂人蠢。 单子寅的针脚细腻,还在小皇子的小肚兜上绣了一条生龙活虎的五爪小龙。 迎程程入宫送礼这日,陛下刚巧也在坤宁宫中,正和皇后一起逗弄小皇子玩儿。 他们见到迎程程奉上的这条小肚兜,反应截然不同。 皇后看到那条五爪小龙,神情有些不自然,并且直接说了一句:“陛下如今春秋正盛,皇儿着龙袍实在是不妥。” 但陛下却很高兴:“龙子不着龙袍要穿什么?皇儿乃朕与皇后嫡长子,依照大楚祖制,他日后必定是储君!” 迎程程按照单子寅教她的回答:“臣奉命入宫,是当太子太傅,教太子殿下习武,臣给太子殿下见面礼,必须绣龙。” 于是陛下就更高兴了。 单子寅这家伙,揣度圣心那真是一揣度一个准,迎程程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当天夜里,陛下就赐了不少东西到将军府,看来他也知道那肚兜是出自谁手,迎程程说的那番话又是出自谁口。 迎程程感觉自己是他们之间不太方便交易的一个环节。 有些事总该有人去做。 或是陛下拉拢单子寅,却不便给他的官职,借助封赏迎程程来达到目的。 总而言之这让迎程程有些不大舒服。 直到陛下将单芯和程牧也送过来,让迎程程先那他们练练手,等到小皇子大了,她就有经验了。 这下迎程程才高兴起来。 她现在推行女官制,和谢清每日除了必要的差事之外,还被迫去一些令人不大舒服的饭局。 谢清最开始去几次,后来就不去了,迎程程不去的话不大好,去的话又很烦,现在有了进宫的差事,不论哪级官员都不敢怠慢,更不敢同陛下抢人。 这给迎程程解决了个大麻烦。 最重要的是,她又开始重新盯着单芯练功夫了。 单芯其实底子还不错,但人机灵古怪的,不是所有先生都能管束得住。 但她是个娘控,只要是迎程程说的话,她无脑执行,而且还有股子韧性,只要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到最后一定能够做成。 这是最让迎程程欣赏的优点。 程牧那只泼猴儿,平日里被他爹惯得无法无天,也终于是要折在他娘手里了。 迎程程入宫才短短几日,两个孩子被她折磨得苦不堪言,却别只在于单芯仍在咬牙坚持,而程牧已经开始四处告状了。 单子寅虽然宠儿子,但显然更重视夫人,因此程牧也明白,告状到爹那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于是他直接告到了皇后那里。 谁知道皇后听完竟然十分欣慰,她还说道:“迎大人对自己亲自亲女尚且如此严格要求,来日必当对皇儿也严格管教,本宫甚是欣慰。” 程牧:“……” 好像告状告错了地方。 但陛下那里他轻易见不到,更何况陛下非常看重皇后娘娘,娘娘都对他娘十分满意了,估计这件事也就是这样了。 程牧耷拉着头,心里默默祈愿,小皇子要是也不爱读书习武便好了,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对付他娘! 这点小心思,是瞒不过迎程程的眼的。 她夜里有些发愁地问单子寅:“牧儿这样不爱读书也不爱习武,将来如何建功立业,如何替太子办差?” “达才须兼济天下,”单子寅替她擦着半干的长发,“穷则独善其身就可以了,我们的孩儿,他日后健康快乐便好。” 话是这样说,但迎程程就是对程牧有些恨铁不成钢。 “大哥、二哥,一个擅长做生意,拓宽门路,一个擅长刺绣,做创新样式,他们都没入朝堂,但并未过得比谁不好,不是吗?” “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尾,当大官的若是非要压你,你又能如何?” “可同样是官,也分品阶高低,官高一级压死人,这样的不平等充斥在任何地方,若非改变大环境,是无法寄希望于个人身上的。” 单子寅宽慰道:“很多事,咱们这一辈人,只能开个头,能否顺利推行下去,造福更多百姓,还得靠下一代,下下代,并非一代人的努力就能解决。” 迎程程听得有些怅然:“命运有时候真的很无情,我们如此努力想要促成之事,说不定到最后肯本见不到有成效的那一日。”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加速她的结局 第三百二十五章加速她的结局 程牧是真的不擅长念书,但他脑子转得快,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该背的许多书也能背出来。 就是显得态度有些不端正。 大楚的先生们都很执着于努力,似乎努力过了,还是背不出来,也能原谅。 而程牧这样几乎算不上努力,却能很快融会贯通的孩子,在他们眼中就是不够上进。 这让程牧很是不服气。 “爹,那些先生都太迂腐了,陛下就说过,办事要讲究效率,能事半功倍,为何非要去追求那事倍功半呢?” 单子寅自然是很支持儿子的,但是迎程程却不是很吃他这一套。 “若是说他毫无念书天赋,不念也罢,可偏偏又是还行的,只是不够努力,”迎程程蹙眉道,“习武也是要日日练习基本功,没有什么能轻松成功。” 单子寅认为她对程牧的要求太高了,而且聪明人学习一门技艺,其实本来就会比普通人要快上许多,掌握了方法就是能做到又快又好。 只是迎程程说的也不算错,单子寅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去触她霉头。 “今日牧儿做了篇好文章,得了陛下夸赞,但他自己主动说娘教过,得胜不骄败不馁,越是被陛下夸赞的时候,越是不能骄傲。” 这才将迎程程哄开心:“能听进去这句也不错。” 大树 国子监招女监生一事,已经算是推进得有了些眉目。 有些大户人家的姑娘,就爱读些诗文,家中也有条件请得起先生,会让这些姑娘同府中的哥儿一同读书习文。 其中就有些姑娘,学业比兄弟要好。 恰逢这次谢清满天下招募女监生,就有些人动了心思,想进国子监了。 只不过即便是有这些符合条件的女监生,也得家中父兄同意,才有机会来入学。 于是迎程程又出面,给了这些大人们信心。 迎程程到最后还是很震惊:“先帝选妃那次,我本以为京中贵女都已经选送了个遍,毕竟上次陛下扩充后宫还得从民间选秀呢,怎么……” 怎么到这时候,忽然又冒出来一批能入国子监的女监生呢? 单子寅提醒她:“世家大族中长幼有序,长房若是没有适龄女子算送入宫,如何会轻易点头让偏房或是远房的送女儿入宫?” 万一哪个姑娘运气好被选中了,偏房或是远房岂不是一朝飞上枝头,日后乾坤对调? 氏族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但偏房若是想送个女儿入国子监,倒是能走自己的人脉想想办法。 毕竟这不是非得要长房点头才能成事儿,这时候也有不少人对女官制还是持观望态度的。 进则有机会一步登天,退则很可能性命难保。 这次肯来的女监生们,也算是豁出性命去相信谢清与迎程程了。 迎程程对谢清道:“我们万不可辜负她们才是。” 就在这个当口,歩言被押解进京了。 其实歩言的问题,说大能大,说小也能小,只是陛下这次打定了主意要严肃处理,就连远在西南的步盛都提前写好了折子递进京,请陛下严肃处置不孝女。 歩言错就错在一次次挑战陛下的底线,一次次恃宠而骄,并且恃的还不是她自己的宠,而是她父亲步盛的军功。 事实上步盛是如何一日日走到今天的,他自己心中比谁都有数。 若不是歩言一次次在家书中鼓动步盛,让他起了些不该起的心思,也不至于同迎程程和单子寅如今关系如此尴尬。 但步盛总归是还有一些残存的理智,他很清楚单家军的成功,若说单廷昉有大半功劳,也有不小的一半,是谢太君的。 谢太君为人和能力,步盛这些年看也该看明白了,若是歩言在她手中能有一丝值得调教的地方,太君都绝不会放弃人才。 是她自己太不争气,将心思都放在了不该有的地方。 歩言经过这一路磨炼,竟还是一张倔强的嘴,在面圣时又说出了大不敬之语。 现如今的陛下,已经不是刚登记时那样好说话了,据说当场雷霆大怒,直接命人将歩言拖了下去。 发配宁古塔已经是所有大臣们苦苦央求看在步将军劳苦功高份上,能为歩言争取到最好的结局。 因为并非在上大朝时处置的这件事,迎程程也只能事后找单子寅打听:“歩言到底说什么大不敬的话,惹陛下这样发怒?” 单子寅淡淡道:“她咒骂陛下昏聩无道,忌惮忠臣。” 迎程程:“……她是忽然得了什么失心疯吗?” “我猜可能是知道陛下要杀鸡儆猴,许多事已经积重难返,她如今再舔脸求饶,也该表不了任何事,反倒招人耻笑,如此失状之举,也不过是想加速她的结局罢了。” 迎程程忽然有些感慨:“其实这也是一步步被逼到的这个地步,最开始她可想的是嫁给你,当将军府的女主人。” “但最后想上战场,压过你征南将军名号的,也是她自己,”单子寅对待歩言,并没有丝毫扼腕叹息,“她想要的太多了,还差点害了步将军,能让她一力承担下来,已经是陛下开恩了。” 歩言的结局,给了西北那些仍旧有些蠢蠢欲动的官员们致命一击,尤其是在谢太君已经率领娘子军将整个西北治理得井井有条的情况下。 单子寅暗中输送了不少补给,陛下也给了不少兵力支持,这次本就是要将西北完全收至皇权麾下的必然之举。 他不愿让迎程程再立奇功,而谢太君…… 她毕竟年迈,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单子寅这几日频繁做噩梦,眼皮也总跳,跳得他的心非常不安,就在他准备去请旨前去西北探望太君时,西北军的奏折和家书在同一日抵达了京城。 就连谢婧也在西北收到了消息,即日便开始往京中赶回来。 谢太君重伤牵引了旧疾,兵来如山倒,这次情况是相当不好了。 陛下也很揪心,命单子寅亲自带太医策马出城去迎,争取能更快些与太君的军队汇合,早些开始医治。 ------------ 第三百二十六章 爱是常觉亏欠 第三百二十六章爱是常觉亏欠 谢太君这次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她传奇的一生,其实以马革裹尸为结局,最为潇洒畅快。 可她偏偏如此辛苦地支撑到了回京。 单子寅和迎程程一同迎到了城门外。 谢太君已经开始意识涣散,看到单子寅的时候,将他认成了他的祖父。 “是你来了,”谢太君 傅芯觉得自己在虞城吃了那么多顿的饭菜,她最喜欢的是易南从花圃路上打包回来的菜。 “这是自然的,不然太子也不会这么巧,昨晚出了点情况,今早就来了”苏轻雪眼中若有所思,道:“幸亏夫君你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子,不然可就麻烦了”。 宋乔雨道了谢,一边走开,一边和通话对面的陆遥确认情况。结果是肯定的,确实这辆车最近一直停靠在这片区域,和描述没有太大的区别。 “是吗?”秦雨瑶很好奇她究竟在哪个医院上班,这么不靠谱的医院以后一定不能去。 鲜血被飞刀带了出来,布兰达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腹部,暗红色正不断扩散。 但是,这些名门能传承这么久,家风肯定是不会差的,正因为培养出一代又一代,像楚云天他们这样的子弟,才能传承至今吧。 要是平时,莫云晚的废话该少一半。所以这就是合作的一些弊端。 方东平关注的是整体的生产情况,一旦发现问题,他将会在后续的生产过程中提出改进意见。 当初大无天魔告诉他,太魔如若不让魔族走到万族的对立面,便可能让万族覆灭。 虽然嘴里反驳着丈夫,但是心底,戚雁儿到底在反省自己了,想着以后喊乳名时,当真要注意场面。 “吸魂符只能捕捉附近一些灵力比较低的恶灵,远一些的,或者灵力较高的恶灵,就无能为力了。 班上的同学听见这话直接傻眼了,一下子就像是听到什么重大消息一样,班上直接炸开了锅。 此时,她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是比较不放心家里人会上山来找她,她只跟蔓蔓说去后山,却没有跟她说来的是山沟沟这边的方向。 伸手抓着防盗窗的栏杆,一个翻身,脚踩在不过三指宽的阳台边,像壁虎一样攀爬在许俏面前。 不但如此,金焱火更是直接冲向了东海龙尊,一拳砸向东海龙尊硕大的龙头上。 浑身肌肉膨胀,身体顿时高大了一圈的杨天豪,拎着只比他脑袋大一圈的玄冰盾直直的朝着前方冲了出去,陈枫连忙紧随其后。 一片白光瞬间将我们吞没,缓缓散去,眼前已经是翠绿色的枝叶和那洒下来的阳光。 二人心中一惊,卧槽,色鬼真的来了。不过,怎么跑别处去调戏妹子了?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林源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来一看,虽然是一条垃圾短信,你根本不在乎就删掉了,突然觉得有些尿急就站了起来。 除去为了救秦鸢才带他去找鬼仙,不然冬夏大概看都不会看他一眼的。 桂香怕一会儿升雨不自在,去东厢房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专门做药浴。 “……你年纪也不了,这些年都在京城,我照顾不到你,不如让我身边的蕉来服侍你吧,你身边若是有个贴心人,我也放心一些。”顾夫人看着顾衡的脸色,轻声问着。 烟囱里冒出一双黑乎乎的手,紧接着是脑袋,一个非常瘦的男人从里面爬了出来,他双手高举,表明自己没有威胁性。 ------------ 第三百二十七章 旧时相识 第三百二十七章旧时相识 转眼间到了来年秋,小皇子已是咿呀学语的年岁,陛下对小皇子十分溺爱,到了皇后都不得不干涉的地步。 后宫中并无后妃争宠的局面,倒每日都是陛下与皇后就小皇子的教育问题,随时召见诸位太傅前去理论。 太傅们根本不知该从何评判起。 为人臣者,是万万不能说陛下有错的,但陛下又十分维护皇后,如此一来,双方都不能错,错的便只能是太傅们自己了。 迎程程最先受不了。 她当面就同赵乾说:“陛下,若有太后娘娘,您与皇后之间如何教育太子的不同说法,才有人能够做主,如今为难我们这些臣子有何意思?” 这话旁人是万万不敢说的,也只有她敢。 并且皇后势必会维护迎程程,导致陛下最终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于是陛下只能作罢。 至少之后连续十多日,没有再因为此事召见太傅们。 太傅们私下简直要宴请迎程程,来解他们多日之困了。 迎程程照例是不去的,并且她还说:“诸位大人只是自己一人受苦,我们府上可是两位太傅,要轮流受折磨呢,这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不必谢我。” 这下大家才想起来,对啊,单子寅也是太傅之一,他就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丝毫对此事的困扰。 然后将夫人推了出去。 大树 真是阴险!狡诈! 单子寅当天夜里进了帐子就开始闷笑,他的气息喷洒到迎程程脖子里,总觉得痒痒。 “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陛下今日招我去御书房,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他骂你你还笑?” “他骂我丝毫不像个男子汉,成日只知道躲在夫人身后,不乐意替帝后主持公道,也只知将夫人推出去。” “此事你出面,不如我出面效果好,更何况我看你进宫去看热闹,好像还挺高兴的。” “陛下与娘娘感情甚笃,可憋在宫中,再恩爱也只是自己知道,陛下需要观众。” 迎程程听得叹为观止:“夫妻恩爱,本就是闺阁中事,为何还需要观众?” 对此单子寅只回答了她三个字:“你不懂。” 迎程程:“……”男人是不是都有点什么毛病? 但她的确也不想懂。 小皇子周岁宴时,抓周抓了个陛下的私章,陛下如今春秋正盛,却依然坚持立了太子,并且丝毫没有扩充后宫之意,到了小皇子两岁上头,皇后娘娘又被诊出了喜脉。 这下朝野上下都很高兴,也都放了心。 看来他们的陛下并没有什么毛病,不选妃纯粹只是和皇后娘娘过于恩爱而已。 看来,他们老赵家还真是出情种啊。 皇后之前中过毒,身子一直不大好,生下太子之后,又有了亏空,好在月子坐得不错,这才慢慢将养回来。 若非如此,陛下是不可能让她再次有孕的。 到这时候,恰逢西南军由李旺前去接管,步盛正式递了折子,请求回老家颐养天年。 他甚至不愿意留在京中,在折子里自言老迈无用,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了,打算举家回老家去。 陛下也知道,他心中始终为歩言扼腕叹息,却又明白,这已经算是能给她的最好结局。 留在京中不过是碍人眼,又是何必呢。 于是陛下答应了他的请求。 李旺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人,他前去接管西南军后,封楚被提拔成了副将,原本的副将向浩蓝也知道,西南军中没有自己的位置了,于是打算进京来述职,等候陛下对他新的安排。 迎程程、单子寅夫妻俩与向浩蓝也算是故交,等他进京后,特意来替他接风。 一别数年,向浩蓝沧桑了不少。 他并无不服与不甘,只是有些感慨:“封楚这几年大有进益,他来做这个副将,的确是担当得起。” 若说步盛将军已经年迈,加上爱女出事,导致身心俱疲,这才请辞回老家,那向浩蓝应当正是当打之年才是。 单子寅顿了顿,才开口道:“封楚被提拔也是迟早的事,陛下一直感念其父,当年立下战功,善待功臣良将之子,方能彰显天恩。” “我明白。” 单子寅继续道:“但向将军你也立下赫赫战功,陛下让你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我猜想必定另有大用。” 向浩蓝并不在意这些,他只道:“你我皆为陛下手中利刃,在何处对敌人亮剑都属应当。” 迎程程总觉得他有些灰心,因此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些:“我们府上太君以身殉国,至今仍是从西南调去谢婧将军统领娘子军,总归还是要有一方大将,方能抵抗匈奴。” 若要他去西北,向浩蓝也没什么意见。 陛下指向何处,他便挥长剑刺向何处,这才是武将的最终归宿。 席间向浩蓝问起:“皇后娘娘近来如何?” 迎程程这才想起来,季秋儿入宫之前,是曾在西南战场上假扮过她征南将军,与向浩蓝并肩作战过的。 虽然季秋儿并无作战之能,但一个女子能有如此勇气,也足够令人佩服了。 迎程程曾经还一度想为季秋儿与向浩蓝做媒。 ——还好没有。 谁能知道,她后来能有如此际遇呢。 迎程程有些尴尬,于是单子寅接过了话茬:“娘娘如今身怀有孕,又亲自盯着后宫诸事,操劳是一定的,好在有陛下照拂,一切都好。” 向浩蓝蹙起眉头:“太子殿下不过两岁,娘娘就再次有孕?” 谁都知道,怀胎生子对妇人而言,身子毕竟有亏损。 但这话向浩蓝说出来,就有些僭越了。 单子寅正沉着脸准备提点他慎言,刘胜便寻来了此处。 已是盛夏,窗外的蛐蛐儿一直叫嚷个不停,刘胜来的时候满头大汗,玉枢连忙奉上冰镇酒酿,刘胜接下,一口干了,这才道:“陛下召见向将军。” 向浩蓝入京后,原本第一时间要去宫里向陛下请安的,但因皇后身子不适,陛下推拒了,谁知今日这时忽然又急急追来将军府召见。 向浩蓝立即起身,整理好衣冠后对刘胜道:“劳烦公公前面带路。”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帝后出巡 第三百二十八章帝后出巡 去西南这么多年,这还是向浩蓝第一次进宫面圣。 宫殿很大,若不是有刘胜公公在前面带路,恐怕一进宫门,他就会迷路。 这比战场上的局面复杂多了。 向浩蓝并没有想好面圣时要说些什么。 先前并非没打过交道,只是面对的人是九王爷还是陛下,区别还是有些大的。 赵乾先前需要西南军的人支持,自然对他们百般设想,可如今…… “向将军,陛下在里头等您。” 向浩蓝的思绪被刘胜的话打断,当即对刘胜点了点头:“劳烦公公。”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前往里迈进去。 谁知殿内却不见陛下,只见季秋儿。 向浩蓝愣了愣,随后才想起来行大礼:“臣向浩蓝,参见皇后娘娘!” 季秋儿本想亲自去将人扶起来,或者一开始就不该让他行如此大礼的,但她如今身子笨重,并不能做到。 于是只能侧头对碧玺使了个眼色。 碧玺连忙上前扶起了向浩蓝。 “许久不见,向将军与我竟如此生分了。” 向浩蓝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粗粗的笑了一声:“君臣之礼不可废。” 就算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情谊,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句,君臣之礼不可废。 季秋儿虽然有些许伤感,但她自己其实也是这样做的。 大树 不论赵乾对她有多么体贴和恩爱,但她始终谨记,他首先是陛下,然后才是夫君。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他们之间尴尬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了,好在陛下终于忙完了过来陪季秋儿一同用午膳。 赵乾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召见了向浩蓝。 “朕都忙糊涂了,”他招呼着向浩蓝重新坐下来,“你是皇后的故交,给你们些时间叙旧也是好的。” 向浩蓝挺直腰背道:“臣有幸曾与娘娘一道并肩作战,也是同为陛下守卫边疆,并无旧事可叙。”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不近人情,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幸好季秋儿及时轻笑了一声:“向将军平日里不习惯与女子对答,陛下方才若还是不来,臣妾恐怕也不便留向将军用午膳了。” 她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皇儿再见不到她的父皇,也要开始闹脾气了。” 季秋儿自从有孕后,害喜情况还挺严重的,一整日夜吃不下多少东西,还总是吐。 今日若非因为有向浩蓝在,她根本是不愿意坐到膳桌这边来的。 这也是赵乾为何会急召向浩蓝入宫的原因。 季秋儿从前是山雀,享受自由,将她放进再精心打造、再富丽堂皇的笼子里,也是限制了她的飞翔。 赵乾见她如此喜欢迎程程,本以为让她见见故人,能改善心情,没想到效果仍然不好。 向浩蓝见季秋儿身体不适,便很识趣地寻了个理由告辞出宫了。 季秋儿伏在赵乾膝头,问:“陛下,臣妾还有机会走出皇宫吗?” 赵乾有意曲解她的意思:“皇后是想抛弃朕?” “陛下明知臣妾并非此意,”季秋儿开始畅想,“听程程说,陛下近日有意要亲自巡防西南和西北,到时臣妾可否随行?” “此事尚早,需要周全的安排,”赵乾顿了顿,又看向季秋儿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到那时,皇后恐怕身子重,不便随行了。” “臣妾可是上过战场的女子,虽比不上谢太君与程程那般英勇,倒也不是温室中培育的花儿,经不起一点风霜。” 她也伸手抚摸上自己的小腹:“虎父焉能有犬子?陛下的孩子,自当不会如此脆弱。” 赵乾笑道:“皇后还有如此牙尖嘴利的时候,着实是让朕有些意外。” “臣妾从前在丰县时,向来如此牙尖嘴利。” 赵乾抚上她的脸颊:“秋儿与朕是夫妻,日后在朕面前,不必如此拘泥本性。” “那陛下是答应带臣妾一同出行了?” 赵乾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松口了:“朕再带上子寅夫妇,到时皇后稍有不适,都要立即与征南将军开口,能做到吗?” 季秋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臣妾保证,一定能做到!” 此时此刻的将军府,迎程程正坐立难安:“陛下为何这个时候忽然想起来要御驾亲征?” 单子寅纠正她:“如今大楚边疆安定,并无战乱,陛下并非御驾亲征,只是亲去巡防而已。” 迎程程干巴巴地“哦”了一声,随后又问道:“陛下去便去了,带上你我做什么?带你便罢了,反正你们俩是秤不离砣,可我还有差事在身啊,带我去做什么?” “我怀疑……”单子寅拖长了尾音,好半天才将话补充完整,“很可能是娘娘也要随行,许多事需要你从中周全。” 迎程程:“啊?娘娘如今已经有孕在身,等陛下出巡时,月份都那么大了……” 单子寅看着她,沉痛地点了点头:“是以才必须要你去,毕竟你是在边疆产子第一女将军。” 迎程程:“……”这种时候才发现,那种经历也不算什么好事,真是多谢你们帝后两口子,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我。 “陛下此次出巡,应当是想给边关震慑,也振振我大楚西南、西北军的士气。” 毕竟才刚换将,将军与军队难免有磨合期,陛下亲至,既是为新将军助威,也是安抚三军,更是威慑边境外的宵小。 我大楚从不畏惧开战,大楚的陛下随时准备御驾亲征。 只要你们胆敢来犯,会有千千万万个单廷昉、迎程程站出来,保卫家国。 这才是陛下一定要亲自去的理由。 太子自然是不能去的,万一帝后出事,太子年龄虽小,却也能稳住朝政。 更何况还有曾为先帝监国的谢清在。 谢清一定能很好的协助太子稳住朝政。 赵乾原本是不打算带季秋儿一起出发的,但奈何拗不过她,后来转念一想,季秋儿草民出身,她留下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季春还在京中,有他这个国舅爷在,也能很好的制衡住谢清。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心结 第三百二十九章心结 太和四年,帝后南巡,却在最后一站时,忽然起驾前往西南、西北,恰逢西北军内乱,引发边境大乱,给敌军可乘之机。 太和帝赵乾御驾亲征,平息战乱,还边境太平。 四月,春将近,帝后欲摆驾回宫时,皇后发作产女,恰逢白莲教贼心不死,拦御驾刺杀,行宫内乱,公主被贼人掳走,下落不明。 季秋儿眼睛都哭肿了,可在面对赵乾的时候,仍旧平心静气地安慰他:“陛下,至少白莲教被悉数抓获,西北军也已彻底臣服,大楚内乱已平,百姓能有安稳日子过了。” 这次帝后出巡,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白莲教仍在蛊惑人心。 许多地方的百姓被白莲教蛊惑,捐献家中金银,妄图反楚复夏,然而这白莲教本就是契丹在大楚内扶持的邪教,旨在搅乱大楚内政。 就连钦天监都混进了他们的信徒,妄图在行刺过后,以观天象为由,怒斥陛下无德无能,不堪大任,从而达到让整个大楚内乱的目的。 这些消息,单子寅早有掌握,因此陛下执意出巡,本意也在以自身为饵,引出白莲教,从而一举歼灭。 可宫外的形势太过复杂,即便已经做好了相对周全的准备,还是让人钻了空子,将公主掳走了。 大树 季秋儿身体原本并没有这么差的,而且她知道陛下此次出巡另有任务在身,因此竭力配合,也尽量不以私事去麻烦他。 就连公主失踪如此大的事,季秋儿都得按住自己的伤心,先去安慰赵乾。 “陛下是万民的陛下,并非公主一人之父,如今稳住朝堂,让整个大楚的百姓能安居乐业,才是最首要之事,陛下不必担心臣妾,臣妾……” 季秋儿实在是没了力气,倒回榻上,才将话继续说完:“臣妾还有太子要抚养,没有太多时间来伤心。” 摆驾回宫之事,因为季秋儿生产后公主又丢了,被耽搁至今,可她如今如此虚弱,赵乾如论如何也不忍心又让她继续跋涉。 可季秋儿却说:“当初随陛下一起出宫,本就是臣妾自荐,臣妾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但当时那种情况,季秋儿的确是出宫更加安全,宫内也不止一次出事,全是谢清凭借着多年掌管后宫的经验才强行稳住,若是当时宫里还有一位怀孕的皇后,事情会变得棘手许多,谢清行事也会束手束脚。 总而言之,现在公主走失一事,成为了帝后二人心中的隐痛,一日找不回公主,便一日郁结于心,难以舒展。 单子寅的情报网主要集中在楚都,他第一时间联络了所有人,可惜收效甚微。 民间买卖孩童一事屡禁不止,因为形成了巨大的利益链,以及童养媳与传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即便是官服介入也很难有结果。 大家会互相包庇隐瞒。 此事要想彻底解决,恐怕就如同女官制一般,还任重道远。 迎程程私底下同单子寅说起:“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陛下非逼着长姐与芯儿母女分离,他自己便……” 话还没说完,便被单子寅蒙住了嘴。 “隔墙有耳,夫人小心祸从口出。” 迎程程吐了吐舌头,真的不再提起了。 平心而论,赵乾还算是不错的,将单芯送走这件事,本质上是谢清主动提出来的,赵乾还是为孩子谋了个好去处。 并且直至今日,赵乾也从来没有阻拦她们母女二人见面过。 要以骨肉分离这样的报应来惩罚他,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更何况,季秋儿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凭什么也要遭受如此惩罚呢? 迎程程自己也是为人母的人,她很能理解季秋儿现在的心情,陛下虽然也难过,但他还有许多国事要处理,可以分心,可以不必时时想着,还能有单子寅等人安慰和疏导。 季秋儿独自一人伸出深宫之中,日子就难熬了。 迎程程这日得了谢清相邀,二人一同进宫探望季秋儿,季秋儿产后虚弱加上思女成疾,已经缠绵病榻好些日子了。 谢清先前在宫里时,来探望过几次,季秋儿都提不太起精神来,这时候颜悦也已经被许钊接出宫去了,仍有许多世家后宅内院之事需要处理,她没有太多时间入宫来陪伴。 谢清思来想去,还是得让迎程程来一趟才行。 迎程程来了之后,季秋儿果然打起了一些精神,但她提起陛下眼前正在做的一些事,态度却有些消极。 “从前我总是将所有事想得过于简单了,”她叹了口气,“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罢了。” 一句“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道尽一切,只是人人都道难,就当真不去做了吗? 眼下的大楚正值明君、贤臣强强联合,陛下有撤除顽疾的决心,单子寅等人也有从旁辅助的能力和勇气,这是最好的时代。 迎程程鼓励季秋儿:“娘娘不必过于悲观,陛下如今正值春秋鼎盛,能为太子殿下开创一个极好的局面,将来一定会比现在好的。” 季秋儿很想问一句,我的孩子真的只有背负如此沉重的责任这一条出路吗? 但答案显然是注定的。 她不想因为女儿的事再继续伤春悲秋,可是人心实在是太难左右,即便是她自己极力想要走出来,也仍旧艰难。 “对了,”迎程程忽然想起来,“陛下今日早朝时还说起季大人的婚事,听闻他近日与一名女监生走得近,娘娘可曾听闻?” 这件事季秋儿还真听季春提起过,他与那女监生倒也并非男女之情,只不过说得来话而已,女监生家中并不支持她继续留在国子监,而是倾向于让她回府嫁人。 季春对季秋儿说:“姐,要不我就娶了她罢,反正终究也是要成亲的,她嫁给我,还能继续读书,我愿意成全她。” “你能有如此心胸,姐姐很高兴,只是婚姻大事,毕竟事关终身,你当真想好了吗?” 季春没考虑太久:“想好了,若是非得与人共度一生,我愿意选择她。” ------------ 第三百三十章 各有结局 第三百三十章各有结局 迎程程直到参加季春婚礼的时候,都还不知道新娘子到底叫什么—— 现在国子监的女监生太多了,她又太忙,根本没时间去一一认识,哪怕是季春的夫人。-m¢a-n′k??s?h-u^.`c/o,m′ 季春好像也没有刻意为他们介绍过,只是在接受恭喜的时候说:“也没什么值得恭喜的,我只是为她提供了一个去处,而她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而已。” 听上去与其说是结为夫妇,更像是结为了盟友。 婚姻并不是人生唯一的选择,但却是必经的道路,无论对于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如此。 单子寅还在利用暗网查公主的下落,只可惜收效甚微。 白莲教表面上被一网打尽,暗地里却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漏网之鱼。 国舅的婚事过后,谢清忽然请辞了官职,原因是她身子忽然出了问题。 太医请完平安脉就找赵乾说了此事,赵乾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还好谢清自己反应很平静:“陛下,看来臣要请辞官职,先调理调理身子了。” 谢清是常年劳累积攒下来的毛病,必须好好调理,才有可能缓解。 只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她退下去,就只剩迎程程一个人顶上来了。,w?d-s-h,u`c^h··g,.\c¢o/m~ 偏偏迎程程并不谙此道,先前也是一直靠谢清在斡旋。 如此一来,单子寅只能亲自上阵了。 赵乾召见他的时候叹了口气:“寻找公主一事,恐怕并非朝夕便能办成,你还是多抽些精力,去帮帮你夫人。” 单子寅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宽慰他,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问:“皇后娘娘身子如何?” 迎程程几次想要递折子进宫来探望,都被季秋儿婉拒了。 赵乾于是又叹了口气:“皇后近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虽极力在朕面前遮掩,却还是日渐憔悴。” “太子殿下陪伴左右,也不见好?” “她说身上有病气,并不叫太子在跟前,就连朕去探望,她也时常称病,不愿过病气给朕。” 赵乾自然明白她这是心病难医,但白莲教一事尚在清算之中,公主恐怕是凶多吉少,并无心药可解她心病。 “娘娘长久如此自苦,也不是办法,”单子寅想了想,“女官制一事,若由娘娘牵头,是否比让程程操办更加合适?” 这倒是一个全新的思路,赵乾蹙了蹙眉。ˉ看~*书ee:君2? (;免>{费\$/阅x读t` 大楚史上,从来都是后宫不得干政,赵堃在位时情况特殊,谢清虽然替他执掌政事,但毕竟不能上台面,前朝也有世家门阀在把控着。 可赵乾只是略微蹙眉思考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此事朕会亲自同皇后说,只是她并无办差经验,还须你与程程从旁协助。” “臣遵旨。” 季秋儿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并没有一件确切的事去让她办,因此一门心思都在惦记着那个失踪的女儿。 并不是说有事儿干之后,失去女儿的痛苦便能减少,而是只要有事能够让她分心,只要时日一长,再悲伤的情绪也总能被冲淡。 人总是要朝前看。 不知陛下是如何说服的娘娘,总而言之到最后当真是皇后出面,顶下了原本是谢清的差事,她还特意出宫,亲赴别院去探望了养病的谢清。 她们二人气色都不怎么好,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谁在给谁探病。 谢清直接开口劝道:“娘娘伤心,臣能理解,只是总要顾全自己的身子,不能一直活在悲痛之中。” “本宫明白,”季秋儿勉强笑了笑,“从今日起,谢大的啊大人的差事便是本宫接过来办了,陛下为了让本宫出面,还与朝臣们争辩了几日。” 谢清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道:“陛下对娘娘用心良苦,盼娘娘也能早日振作,一来不辜负陛下深情,二来娘娘也不该忘记,失去女儿的痛,并非娘娘一人在承受。” 季秋儿这个人很擅长掩盖自己的痛苦,而去为旁人着想,只要有人明确提点她,赵乾也正遭受与她同样的痛苦,她便会为难自己去体量甚至是安慰赵乾。 眼下这是唯一能让她振作起来的办法,哪怕是下策。 但这个办法如论如何还是起了效果,季秋儿一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太子殿下如今也开始入御书房启蒙了,程牧与单芯长他几岁,都在身旁陪着这个弟弟念书。 陛下对程牧与单芯都很好,甚至和对太子殿下一般视如己出。 没过多久,陛下便下旨,收单芯为他和皇后的义女,小小年纪便获封长公主。 就算是皇后所出的嫡女,也并非人人个个皆能获封长公主,可见陛下对单芯的疼爱与看重。 单子寅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就这样过了两年,皇后果然逐渐从失去女儿的痛苦中走出来,一边十分疼爱单芯,一边和迎程程一起,将女官制的雏形给办了出来。 虽说中乡试的女子并不多,但总也算是有了,陛下很高兴,下令嘉奖,皇后不敢舔居高功,将功劳都悉数推在了迎程程身上。 迎程程也很有成就感,陛下在朝堂上问她想要何赏赐时,她只道:“臣毕竟是武将,还是想开武馆,招收女学生,将来好让她们能走武举入仕,为陛下效力。” 让女子进科考,就已经如此不易,更何况是走武举。 男女天生身体构造不同,当然不排除像单子寅这样文弱书生,或是迎程程这样擅长舞刀弄剑的女子,但毕竟只是少数。 陛下倒是也很支持:“为朕选拔能人干将,本就是万里挑一,是男是女都一样。” 因皇后长久再无所出,朝上也有些声音劝陛下再扩充后宫,陛下还没说什么,迎程程先在朝上发难了。 总的来说就是皇后娘娘为了陛下的大业,殚尽竭虑、劳苦功高,最后事办成了还并不居功自傲,又退居后宫,帝后如此恩爱,竟还有人妄图离间帝后,简直居心叵测! 如此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便再无人敢提此事了。 倒是在第一位女武举腾空出世之后,迎程程便提出了前往西南接替有孕的谢婧继续领兵的请求。 陛下一口就答应下来。 很快迎程程就出发前往了西南。 后来某一日,陛下忽然发现好几日不见单子寅时,才惊觉他已偷摸追随夫人出了京,便是后话了。 在陛下的治理、单子寅和迎程程、谢清、封楚等人的共同努力下,开大楚盛世。 ——正文完 ------------ 番外:天降贵女(1) 番外:天降贵女(1) 小林师父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当帝师的心愿。 但皇家似乎从未有出家人为太傅的先例。 因此想要完成心愿,只能请高人引荐。 迎程程本是最佳人选,可她偏偏看上了单子寅那么个满是心眼子的夫婿。 有单子寅在,想要单独与迎程程说几句话都并非易事,更何况求她办事了。 这亚历山大可是美国人,他绝对不会放弃打击神州武者界的机会的。 这些仿佛在半空游走的巨大海怪,开始发动疯狂的攻势,一片片大气恢弘的建筑物,也是被无情的摧毁,一时间,哀嚎遍野,不少人马纷纷伤在那种大范围的攻击之下。 六王殿对于炎帝圣物,显然更加重视,倒不是说秦裳施展出来的黄金凤凰不够震撼,而是她与生俱来就拥有那样的高贵血脉,反差不大,反观云星却能掌控当年威震大千世界的炎帝圣物,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资质。 当鱿出现在车顶的时候,鲸和李阳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李阳感觉到了危险,也来不及跟鲸去拼个你死我活,急忙站起身想要躲开这要命的一刀。 “我不会接受,既然你已经变成这样,就不配再做我们的族长。我们自己的未来,要靠自己去创造,而不是摧毁在你一人手中。”火烈站起身,总算是清醒了。 朱家来到洛阳后,韩非一天后才到,后面跟踪的墨门隐者也确定路上也没有身份不明之人加入,朱家只是随便看了一遍就排去了韩非的嫌疑。 从得知赵家准备出售血牙猪开始,常风就安排易宝分部之人与赵家接洽,同时协调专门负责消息的祝白灵长老向参与竞争的其他势力之中渗透探听消息。 当然,这里是暗卫训练营,多的是刀剑,只不过都是凡铁,秦绾要送下属一把剑,肯定不会是二两银子一把的那种。那两根绳子出其不意还行,真对上高手肯定会吃亏,尤其在混战中,更容易误伤队友。 半日不到的时光,中牟山中便聚集了一万两千人马。入夜时分,秦梦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兵分四路,将宿营野外的三千秦军死死包围。 他没有攥起拳头,也不是向我拍过一掌来,那五根手指就是像五道钢锥一样直立着,朝着我的脖子戳了过来。 “哈哈!算了,不跟你扯了。不妨告诉你,除非我们要求,要不然郁明是不会同意的,就算康墨羽亲自找他谈也一样。”林泽舟自信满满的说道。 可目前的情况是,整个汉华帝国人口也就不到十万,而华夏人所占比例太少,目前也不到三万人。 其实在霍格沃兹学校中有大量类似的幽灵,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有眼前的这个无头骑士尼克和厕所中哭泣的桃金娘。 一个满脸大胡子,看起来最壮实的大汉一脸不屑的喊了一句,那臭烘烘的口水都喷到了赵坤的脸上。 从东市往南走,经过两个坊,再往东一拐,紧挨着延兴门,便是升道坊。 巫蛊老人浑身一震,身上的杀气爆棚,周身一抖,无数蜜蜂一样的虫子从中飞出朝着李毅飞行而来。 走出房门的李毅扭头看着身后传来的有若无的咆哮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加上我和十名亲信,不再有任何人知道。是暗门,而且受到神技保护,敌军发现不了也炸不开。”首席工政官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你。 ------------ 番外:天降贵女(2) 番外:天降贵女(2) 沈从心还俗后第一次赚到银两,便是替一个难产的妇人续命。 主家因他是男子,十分忌讳,但妇人命悬一线,大夫又迟迟不到,不得已只能让沈从心进去。 把脉都是隔着一块临时搭起来的麻布。 这家人看上去并没有太好的条件,就连执意要救这妇人也并非因为夫妻情深,纯粹是因为 此时姚镇华处理好军镇使事情,刚好走进来也看到这一幕,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就在院外下了车,不过刚冒头,就有一对对冷冽的视线扫了过来。 天斩山脉深处,有一条恶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渡过化龙天劫,化成真龙。 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朝武松扑了过来,武松急忙一闪身,躲在老虎背后。 就这样,本来四面通风的棚子改成了四面都是泥墙的平房,原本在她家院子干活的人都搬到隔壁平房那边,她家院子又腾出一大块空地方。 其中只有一些基础的攻击方式,并没有归元剑宗传承那些剑修法术。 姜允儿没想到父亲给出这么高的评价,但叶凡确实实至名归,用身体战胜了孙华。 她喜欢这样的艺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如何的去争取,不像有些艺人,清高的不得了,从来不知道自己主动。 叶凡狠狠锤了两下自己胸口,突然怒喝了一声,感觉心里的压力释放了不少。 被激怒的kzt199根本没有注意到状态恢复的祝融,它发疯一般地朝着雪莲发出了怒吼声。 慕语也深知这一点,可偏偏凤云染来了个‘神化’,震撼了在场所有人,也深深惊到了她。 人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为这一对世人艳羡的夫妻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自动门缓缓关上,将刘思思的声音隔绝在外,覃雨下意识地抓紧了平车的扶手。 “你这孩子,怎么都不回来一趟?又没多远。”江乐英在那边抱怨着。 索欧正在疑惑,米兰达直接一脚把他踢进了漩涡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不管查证的结果是什么,她都不可能让北冥子夜纳妾,哪怕她死了都不可能。 叶堂木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锦帕,刚刚来不及擦的好多口水还在相册上面,他一一的翻开,一一的擦干净。 等北冥子夜身上的那股能量释放出来,就算还不是魔尊的对手,但逃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依旧沉浸在自己舞曲中的芬里苏约猛地睁开双眼,自己的协奏领域竟然消失了。强势领域的确可以克制弱势领域,但是直接让领域消失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能力实在太骇人了。 神兽界来人中,虽说白莫谦是领头羊,但大部分的人,都把凤云染当成了主心骨。 唐悠然躲在衣柜里面,眼前一片漆黑,还没来得及适应这昏暗的环境,衣柜门便又被拉开了。 鼬身外的红色巨人也渐渐消失,比起白,鼬的外袍早已经不知所踪,他的唇角挂着暗红的鲜血,比白狼狈很多。 若晏长澜乃是天狼,他必有灵根,在修行之上也应有天分。只是当年天狼的灵根十分怪异,似乎被邪功所改动过,化为猩血之物,而现下他的灵根什么,却不得而知了。 十年之后再相逢,师妹还是师妹,谢家少主却不再是谢家少主,少年时立下的婚约,早已随着陈留郡那座大宅的荒芜而荒芜。 ------------ 番外:天降贵女(3) 番外:天降贵女(3) 沈从心年轻的时候认识过不少人,这些人无一不例外地都成为了栋梁之材,将原本风雨飘摇的大楚盘活成了今日的模样。 只不过他虽然还俗,却依旧没有一些饮酒妄言的习惯,等到沈培风长到十六岁时,他指着院子的大槐树下告诉女儿:“爹爹为你埋了好些坛女儿红,等你出嫁时,必定也要有那十里 章天意依旧淡定的看着报纸,章明涛刚才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走了,章明泽还在楼上睡大觉。 “还有两个月才生,我都着急了,恨不得现在就生出来就好。”黄豆笑着说。 据他和寒凛明阳的交往对话分析,靠门边年纪轻轻,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绝对不会是他,首先年纪不符合,其次是气质不符合。 起初,叶真应付得极为吃力,甚至时不时得用上一次赤玉印来渡过危机,但是,渐渐的,叶真发现,这幻影与其说是杀伤,不如说在喂招。 最后,因为电池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于是,化妆间再度陷入黑暗。 赫然只见敞亮的房间里,宫陌宸和乐海笙依偎而睡,二人都光着膀子,显然一副刚刚醒来的模样。 “怎么没去,去了好几个,不过没有一家公司录用我,我现在彻底成了无业游民。”何远程回答。 听她们说是爷爷带着去襄阳府玩,连五岁的黄梨都带了去,真是又羡慕又高兴。一旁的王大妮也是替她们高兴,也羡慕她们家里人的宠爱。 一时间,牛岚一这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的话,让在场的三个老头子两个老太婆的脸色皆很是精彩,但,他仿若看不到一般,望着那笑意加深的少年,‘忧虑’的嘱托。 准确的说,吞天魔种并不属于任何一种妖兽,只是一团从万恶之源中生成的气。 “好,杜掌柜稍等,这就给你写字据!”宋兴招呼黄大春写字据。 “难道这两个家伙真是丹药堆积出来的吗?”风子华有些恼怒道。 这人说的情况我们知道,刚刚就是在陈玉涛那里过来的,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她琢磨着自己的钱,不算之前还回去的工资,刚到青山村的时候,明好身上其实没剩下几块钱,出嫁时候压箱底有一百,后来救人奖励二十,果醋饮也有了三十多块,一共就是一百五十块左右的样子。 刘念念转身就跑,一直回到房间里,她乱跳的心脏都没有停下来,一张脸更是羞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上一世,她没有培养自己的势力,都是用的沈睿的人,所以她被打入冷宫时,只有父母亲为她求情,最后还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这是一套最基础的拳法,普通人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但林凡却可以根据他出拳的动作,一眼看出他的缺点。 顿时,一股巨大的吸力浮现,要将李天给吸到巨大面孔下的嘴巴中。 “走了,我们回去了!”万三全找好了马车,宋兴一挥手,哥几个把休六先扶了上去,然后和大强子道别,跳上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回走了。 “喂,洛天,不打算带他们一起玩吗?”贝吉塔压低了声音询问洛天。 这次月灵儿也出来搞事,还不是看在这次的事情结束后,可以跟他做那些没羞没臊的事情。 佳斯立刻用双手接住了孙悟空喷射过来的能量弹,迅速的将其转化成了魔力,朝着孙悟空丢了过去。 ------------ 番外:天降良才(1) 番外:天降良才(1) 赵乾生来就是做皇帝的。′d-u¨s_h,u′8/8..\c?o′m_ 这是他父皇在他刚记事时,便给他灌输的理念。 父皇并非因他有多么出众的帝王才能而看重他,纯粹是因为他的母妃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罢了。 赵乾曾经问过他母妃:“母妃希望儿子当皇帝吗?” 母妃看着他,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问:“乾儿想当皇帝吗?” 这个问题还真将赵乾给问住了。 虽说太子比他年长,却被父皇取名为“堃”,与“坤”同音,而他身为老九,却被取名为“乾”,其用意已经十分明显了。 赵乾被他父皇灌输得其实丝毫没怀疑过自己继承大统的可能。 母妃看着迷茫的赵乾,微微叹了口气:“乾儿,你父皇那把龙椅,看似被天下众人仰望,皆要对坐在其上之人俯首称臣,可也意味着无尽的孤独。” 何谓孤家寡人,便是如此。 小小的赵乾当时还不懂,什么叫孤独。 更何况父皇早早为他赐了婚,那是士族谢家的贵女谢清,她比赵乾年长几岁,早有才名在外,据说长得也十分清秀标志,雍容大气,很是当皇后的好料子。¨c?!u?b¨a¢o+.¨e!t. 有这样的好的妻子相伴,又怎么会孤独呢? 母妃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问道:“乾儿,你觉得你父皇孤独吗?” 大树 父皇怎么可能会孤独呢? 他有母妃啊。 他还有皇后,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嫔妃,只恨无法分身去陪伴诸位娘娘,哪儿来的时间孤独呢? 这个问题后来赵乾单独找了个机会去问他父皇,本以为父皇会同他一样,认为母妃的问题十分可笑。 谁知他父皇竟然愣了一下,随后神色就变得哀伤起来。 “乾儿,身边总有人来来去去,并不意味着你就不会孤独了,相反,你可能会更加孤独。” 赵乾根本听不明白。 “父皇,孩儿不懂您的意思。” “就如同父皇,只想陪在你母妃的身边,却还要强逼着自己去探望其他娘娘,”父皇神色怅然道,“父皇忽然有些后悔了,乾儿,这把龙椅坐上去,就会如同父皇一般,永远失去自由,你的人生不该这样。” 赵乾没有听明白,但随后发生的许多事,让他逐渐明白了父皇的意思。*0~d^i*a′n′k-a?n¨s¢h_u′.?c\o!m· 他后悔了,幸好还来得及,不必用这座偌大的皇宫,和一座名为龙椅的囚牢,将他最心爱的儿子困摄住一生。 与赵乾一样感受明显的,还有太子赵堃。 赵堃虽然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又早早被封为了太子,但这么多年,太子的威名与权限都是名存实亡,这么多年,前朝与后宫谁人不知陛下最宠爱的是九皇子? 这个太子之名不过是暂时寄存在赵堃这里而已。 不能说毫不嫉妒。 赵堃自幼没有感受到过丝毫父爱,父皇待他,只有最基本的走过场,平日里过问得最多的不过是学业。 然而就连学业他也比不过九弟。 九弟是天之骄子,其实也不只是因为父皇最疼爱他的母妃,在诸多皇子公主中,赵乾是最像他们父皇的。 父皇对他的偏爱,抛开赵堃自己的感受不谈,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来看,九弟也的确是最佳继承大统的人选。 谁知忽然就来了转机。 父皇的身体一直很好,从没有任何人在谁来继承皇位这件事上纠缠,主要就是因为陛下春秋正盛,身子也一直很好。 谁会是后世之君,还是很遥远的事,可一向伟岸的父亲,忽然重病,一下兵来如山倒。 宫里一下乱作一团。 最首先是林贵妃对皇贵妃的敌意已经无法控制,在陛下重病期间,对皇贵妃下手了。 皇贵妃的一条命,是林贵妃用来对皇后投诚的最大诚意。 “妹妹太冲动了!”皇后很是着急,“若是陛下醒来得知皇贵妃已死……” 林贵妃直接打断她的话:“娘娘,您还在,陛下却立了皇贵妃,他何曾考虑过您的感受?” 皇后一愣,林贵妃随即又道:“陛下若是醒来,只说皇贵妃忧虑过度一口气不来,他又能如何?” 皇后尚在犹豫之时,林贵妃已经悄悄眯起眼睛,低声却发狠道:“臣妾斗胆问一句,是名存实亡的皇后,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姐姐想做哪个?” 皇后大震。 不过陛下的身子并没有撑到皇后下定决心让他再也醒不过来,太医便已来跪呈坏消息:“娘娘,陛下身子亏空已久,臣已无力回天……” 大行皇帝的葬礼是太子登基之后亲自操办的,接连失去父母双亲,九皇子似乎一夜之间枯萎了。 没有了陛下精心浇灌,他脆弱到根本不必出手,便已经不堪一击。 还是赵堃登基之后,念及兄弟之情,给他封了一个王爷,赵乾也就乖乖去了封地。 太后提点她的儿子:“这次咱们是前朝文官支持,才得以顺利赶走老九,日后必定要好好待他们才行。” 赵堃从小到大没有被当成储君培养过,不懂得审时度势,更不懂得如何知人善任,他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听母后的话。 谁支持他,他便重用谁。 至于多年之后,文官把持朝政,甚至要开始逐渐将他这个皇帝架空,便是后话了。 赵堃唯一做对的一件事,便是从赵乾手中抢走了父皇为他赐婚的妻子。 谢清为什么选择他,其实连赵堃自己都不明白,他偶尔问起,谢清便只是笑一笑,道:“陛下,您又来了。” 她说她与老九之间,从始至终只有姐弟之情,因为长久不见面,或许连这点姐弟之情都没剩多少。 谢清拉着赵堃的手道:“只有陛下才会如此看重臣妾,先帝走时,九王爷才多大?恐怕连男女之情是何物都还不知道呢。” 那倒……的确也是如此。 更何况谢清与他之间,是在先帝还没离世、老九还正得圣宠时,便就私下开始有所联系了。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登基的不论是他们兄弟中的谁,谢清身为谢氏贵女,她都是当仁不让的皇后娘娘人选。 ------------ 番外:天降良才(2) 番外:天降良才(2) 事实证明,若非有治世之能,龙椅也没有这么好坐。 赵堃对如今的局势很有些头疼。 谢清站在他身后,用巧劲儿慢慢替他揉按着头,轻声安慰道:“这偌大的江山,先帝也未曾事事如意,陛下还年轻,不必如此心急。” 赵堃有一种强烈的德不配位的不适感,这种不适感还不能在人前 “难道他可以随意改变武林盟主改选的相关盟规条款吗?”一直在社会最底层混迹,对武林盟并不谙晓的房宽不觉问道。 西厢偏殿的佛堂里,旃檀的香气静静地飘起,佛像前面点了一盏光线微弱的油灯,仿若是燃烧在万丈苦海里的唯一一盏指路明灯。 “她被洗脑了。”婆婆淡定的说着,“你们知道吗?九尾狐这种妖,是一种极端的妖怪,要么大善要么大恶,很容易被人操控,也很执着,”婆婆眉间的忧郁难以释怀。 “可爹还有虚盟还有大家,怎么能……。“少昊感觉到轩辕笑的自私。 不得不说,秦少杰这一招用的还真好,这一嗓子,既能让两个蒙面人以为有人暗中保护他,又能起到一些拖延时间的作用,希望有人能听到他的喊声,报个警或者过来见个义勇个为啥的。 “但是你的命真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还活着。”那个声音依旧沙哑,她能感觉到对方离自己很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他是特别行动处的人,难道……难道是被改造过的?姚队长开始发挥他的想象。 只要注意以上几个环节,没什么好担心的。身下的便是兽印和灵印的使用方法,这些对轩辕笑来说都不难。 一番相互的抚弄,显然要是两人身上没有粘乎乎的感觉那也是不可能的。 残酷的画面。一具又一具枯骨漂浮星河,那是逝去的生灵,他们都死在了这里,成为黑暗力量的养分。 “多谢前辈这三十多年照顾她,我想知道她如今的境界。”楚程开口问道。 两人并没有过多的讨论这个问题,其实以陆铮的年龄,他也不能完全理解黑山村那些老人的思想。 人影双手一动,顿时那战场的杀伐,太平的盛世,通通镇压下去,帝者一出,世界清平。 她手握一把雨伞,与停好车的楮京花对视一眼,两人朝前方种满了含羞草的别墅庭院走去。 “一天搞一次,连绵不绝,让发家致富成为天长地久!”雪斩天霸气开口。 这一股玄妙的气息,正是出自于他们的身前。然而,他们的身前,并无身影。 “肚子嘛,人家不是说了,肚子好难受呢,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难受的厉害。”欧阳菲菲娇滴滴的说着。 只是众神王已经死绝,何人能出手干扰?除非是昭何真人降临才能抵挡住这一击。 因为一千种优秀的适合本人的发型理发师都不选,会选那第一千零一种的丑出新高度的发型。 回头一看,见是一个戴着棉帽子,围巾把半边脸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她心里更害怕了,挣扎着想跑出去。 进入密室之后,入眼的就是一方石台,石台上有三个立架,上面分别陈放着三本秘籍,正是找回来的昊阳神功、寒月阴掌、天星一气。 “二当家,你又帮着她说话,你偏心!”章碧琴跺了跺脚,很是不满的瞪着沈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