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他来了 经历了一场台风的洗礼,整个莘城被摧残的满目疮痍,暴雨不断,大量树木倒伏,道路积水,马路两边的护栏招牌吹得七零八落,拥堵的车道如蚂蚁爬行,走走停停。 连轴工作了三天,赶在中秋假期前把设计图改到客户满意,好容易可以准时下班,晏茴的好心情全被一路的刹车灯给搅和没了。 小区门口打包了一份炒河粉,一路提着塑料袋,晏茴感觉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云朵上。 刚走出电梯,晏茴看到门缝里漏出几丝灯光。 陆呈泽来了! 一脸的倦容瞬间消失殆尽,浑身凝固的血液重新沸腾,心率加快要几近窒息,想要见到那个人的心情溢于言表。 门锁密码是他的生日,晏茴娴熟地按下一串数字门就开了,进门前她把手里的炒河粉藏进楼道消防箱下面的缝隙里。 他不喜欢廉价食物的味道。 确认身上没有沾染油烟味,晏茴推门进了屋。 陆呈泽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电脑,不知在和谁视频,听筒里不时传来一声声嗲嗲的撒娇。 男人的注意力没有因她的闯入而打扰,又闲聊了几句,才合上了电脑。 晏茴回房间换了身家居服出来,“吃饭了吗?冰箱里有馄饨,上个星期阿姨刚包的。” “你不好奇我和谁视频的吗?”陆呈泽的目光落在晏茴身上,没有任何温度,却又令她沦陷。 晏茴感觉心脏狠狠抽了一下,绕过沙发,径自走向餐厅,打开冰箱,“我给你煮碗馄饨吧,茴香馅的,味道还可以。” 陆呈泽“呿”了一声,自觉无趣,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换作别的女人,早就和他闹了,也就晏茴是个沉得住气的,随他在外面怎么玩,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陆呈泽能留晏茴在身边六年,正是她清冷的性子让他省去很多困扰,就像在一片荒芜的沙漠,晏茴是他私藏的一汪甘泉。 时间久了,陆呈泽也会被晏茴的不识趣惹得心烦。 一碗馄饨吃了两口,陆呈泽便没了食欲,“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等了两个小时。” “台风天气,路上堵得很。”晏茴说。 今天算是提早下班了,陆呈泽早两天过来,未必能见到她人。 “那什么劳什子的设计总监就那么吸引你,赚得能有我给你的多,新闻里天天报道过劳猝死的,我可不希望哪天接到给你收尸的电话。”他的嘴一如既往的犀利。 “没有了。”晏茴含糊的应了一句。 陆呈泽没有听清,“什么没有了?” 设计总监的位置没有了。 晏茴很珍惜和陆呈泽相处的时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争论上。 “不再吃点吗?”她问。 陆呈泽意味深长看了晏茴一眼,“你当真以为我推了一个饭局,两个会议,是为了来你这儿吃碗馄饨?一个家政阿姨的厨艺,能抵得过米其林饭店的大师傅?” 晏茴怔愣的抬起头,望向陆呈泽的眼,他似笑非笑,深幽的眸子里注满了男人的欲望。 她怎会不知他的目的,不外乎是为了解决身体需求,能在他身边待六年,多亏了她听话懂事还不缠人,是个称职的工具人。 陆呈泽从餐椅上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也少吃点,我不喜欢肚子上有赘肉的女人。我有几封邮件处理一下,你洗完澡去床上等我。” 洗澡的时候,晏茴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她向来克制自己的饮食,工作不忙的话一周会安排两节瑜伽课,偶尔会去拳击房泡上几小时,绝不给陆呈泽嫌弃自己的机会。 陆呈泽像有某种怪癖,做之前总喜欢在晏茴小腹上来回摩挲几圈,一副例行检查的姿态,“还不错,再练练马甲线就出来了。” 陆呈泽心情好的时候动作会很温柔,怕她体力不支,中途贴心地喂了她一颗巧克力。 巧克力溶化在口腔,很浓的甜味,透着一点苦涩。仿佛蛊人的魔咒,令晏茴收起浑身的刺。 兴许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敢毫不掩饰的表露对他的爱意。 过了许久,口腔里巧克力的味道早已荡然无存,晏茴昏昏欲睡间感觉身体被拥进一个坚实的胸膛,一股薄荷味沐浴露的清香萦绕鼻间。 晏茴清醒了几分,动了动身子,浑身散架般酸痛。 陆呈泽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间,不安分的手指在她小腹上打着圈,“你再乱动,别怪我不心疼你了。” 陆呈泽的体力晏茴是见识过的,一般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毫无节制的折腾她。 “我去洗个澡。” 陆呈泽不置可否,搂着晏茴的手臂没有松开的意思。 耳边的呼吸声有些凌乱,晏茴不确定陆呈泽是不是累着了,打算提醒他松开自己,她实在不喜欢一身汗津津的睡觉。 “徐陵回国了,你知道吗?”陆呈泽突然掰正晏茴的身子,让她面向他。 晏茴被他古怪的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不知道。” 陆呈泽轻笑,“怎么,没联系你吗?我看他对你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还以为你们见过了呢。” “我和他只是同学关系。” 为了凸显心中的坦荡,她一瞬不瞬注视着他,方才难得的娇羞迷漓顷刻变成了冷漠疏离。 是陆呈泽最讨厌的模样。 陆呈泽从床上坐起,翻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状似随意的说道:“听说他收 购了一家建材公司,打算和他爸一起干,你们以后算是同行了,见面的机会一定不少。” 晏茴不喜欢尼古丁的味道,之前和陆呈泽提过几次,显然没把她的喜好放在心上,索性以后都不会再提了。 “我去洗个澡。” 她不想在徐陵的问题上和陆呈泽多费口舌,六年前她为了陆呈泽拒绝了徐陵,已经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结局。 徐陵在国外还是在国内,都与她无关。 晏茴刚坐直身子,下颚被人一把捏住,盛怒下的陆呈泽,眼底泛着猩红,“老情人回国了,心里偷着乐吧。成天在我跟前摆着一张臭脸,一听他回来了就差在脸上写上得偿所愿了。你最好把不该有的小心思收起来……” 晏茴动了动唇,露出自嘲的笑意,“我这样的不配惦记别人,也不配被别人惦记。” 陆呈泽愣了愣,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无意识的松开了手,“的确不配。” ------------ 第2章 为难 晏茴弯腰捡起地上的衣物,头也不回地进了隔壁的卫生间,刚调好浴缸里的水温,就听到玻璃品落地碎裂的声音,然后是猛烈的一声摔门。 疲惫的身体置身在温热的水中,晏茴感觉不到丁点的暖意,心底凝固的寒冰又加固了一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碎裂。 二十一天十四个小时,她总算盼来了他,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 何苦呢? 为什么不能说些他爱听的软话呢? 下一次不知又要等多久,陆呈泽才会想起她。 六年来,晏茴身边不缺乏试图接近她的人,陆呈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干涉不过问,永远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所以,徐陵和她之前的那些追求者有什么不一样? 水温逐渐变凉,晏茴回过神来时冷得直打寒颤,脑子里思索的问题仍旧无解。 卧室里花瓶摔得粉碎,上次七夕节陆呈泽让助理送来的永生花散落一地,床头的烟灰缸里,静静地躺着陆呈泽剩下的半支烟,烟丝缓缓燃烧耗尽最后一丝余温。 晏茴拿过手机去了客房。 陆呈泽说得没错,她太冷静了,有些时候活得像个没有情感的假人。 无论遇到多么糟糕的事,都很难在她心中荡起涟漪。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变成今天的模样,也许从她三岁被母亲遗弃,十七岁被养父母退养,注定了她不配得到爱。 任何人任何事,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晏茴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结果盯着窗外的路灯通明消失,辗转反侧到天亮。 中秋节公司给了一天的假,想到下午约了客户去公司签合同,她逼迫自己多睡一会儿,刚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手机的提示音响个不停。 打开手机,发现是新空降来的设计总监在公司群里发了个红包,下面跟着一大片中老年专属表情包,热闹程度不亚于清晨的菜市场。 晏茴不是个擅于社交的人,不喜欢为了几毛几分的红包,又是磕头又是鞠躬的说谢谢,所以一次都没点开过。 等红包的热度过去,公司群里总算消停下来,晏茴把手机塞回抽屉里,打算再眯一会儿,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来电备注是祁闻,陆呈泽的助理。 她赶紧按了接听键,没等开口,祁闻焦急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晏茴姐,你在家吗?” “在家,怎么了?” “是这样的,晏茴姐,陆总上午八点在雁鹤山庄有个重要的会议,他的私人电脑昨晚忘在你那边了,时间上太仓促我赶不及过去取,你能帮忙送来吗?” 晏茴移开手机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已经是上午七点了,她住的小区距离雁鹤山庄近五十公里,不堵车的情况都得一个多小时。 “可以,不过我车技不好,怕耽误了你们正事,你半路来接我一下吧……” “她当送外卖的吗,还接一下,让她自己想办法,八点钟我必须拿到电脑。”陆呈泽咄咄逼人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冰冷彻骨。 祁闻为难道:“晏茴姐,要不你……飙个车?” 飙车是不可能飙车的,晏茴以两年女司机驾龄,连闯五个红灯,在导航的提示下,七拐八绕甩掉了某个路口对她穷追不舍的交警,终于到了雁鹤山庄。 晏茴停好车给祁闻打电话,时间比陆呈泽要求的整整晚了十分钟。 祁闻没有接电话,听筒里的音乐结束时,晏茴见他一路小跑了过来。 祁闻满头大汗,两只眼睛通红,好像不久前刚哭过,“晏茴姐,对不起,陆总说电脑上的文件用不上了,害你白跑一趟。” 晏茴递电脑的手一顿,脸上挤出未抹笑意,“没事,总归是要给他送来的。” 陆呈泽的用意,晏茴心知肚明,如果故意整她能让他消消气,她一路上的折腾不算白忙活。 见她没有怪罪的意思,祁闻像是松了口气,“晏茴姐,今天的事是我的失误,是我没有提前确认好,险些耽误了陆总的大事。” 陆呈泽的脾气不好,能忍受他不离职的,迄今只有一个祁闻。 祁闻比晏茴小几岁,成天“晏茴姐”挂在嘴边,时间久了,晏茴心里真拿他当弟弟看待。 晏茴看得出为了电脑的事,祁闻受了不少的委屈,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下次注意。” 晏茴寥寥结束话题,重新启动车子,准备回去。 雁鹤山庄很大,晏茴方向感不好,在导航的指引下,绕了三圈才出了山庄。 祁闻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晏茴姐,你到哪里了?陆总说中午想吃你包的馄饨,我已经和厨房交代过了,你再辛苦来一趟帮帮我。” “吃馄饨?”晏茴实在跟不上陆呈泽的脑回路,“你们中午没有工作餐吗?” 祁闻无奈道:“有的,但陆总没让订他的。” 言语间,方向盘已经在手里打了个圈,晏茴重新往山庄的方向驶去。 新一轮的台风在上午十点再次抵达莘城,须臾间暴雨如注,山庄内多处树木被台风连根拔起,不知道砸向哪处,压断了电线,陆呈泽组织的会议被迫暂停,临时更换地点。 闷头在厨房忙碌的晏茴没有接到陆呈泽离开的通知,一直等到中午休息时间,给祁闻去了通电话,才得知自己又被陆呈泽给耍了。 “晏茴姐,外面风大雨大,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给你在山庄定个房间吧,等明天台风过了再回市里。”祁闻在电话那头嘱咐。 晏茴扫了眼墙上的挂钟,距离下午客户约定签合同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不了,我下午有事。” 边说,晏茴边摘下围裙,“厨房没有茴香,馄饨是紫菜馅的,呈泽他不介意的话,明天你过来取,我让人冻在冰箱里。” “晏茴姐……”祁闻深吸一口气,“陆总今天心情不好,他不是有意为难你的,你别放心上。” 晏茴闭了闭眼,语气平淡,“我知道,没怪他。” 爱一个人就该包容他的一切,晏茴自认对陆呈泽的容忍度已经扩容到十个T的内存。 放眼陆呈泽身边的莺莺燕燕,没有谁比她更能忍让。 ------------ 第3章 不好的预感 回市里的路况没有来时顺利,多处路段被倒伏的树木或路牌挡住,一路走走停停,路线不断地重新规划,绕了一段又一段。 天气恶劣,视线受阻,好几次晏茴差点撞上旁边的护栏。 实习助理程郁第六通电话打来的时候,晏茴刚停好车,往公司大楼小跑。 “喂……程郁,我到楼下了,你帮我把合同拿到会议室去,我直接过去。” 她跑得气喘吁吁,程郁在听筒里可以清晰的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 “小晏姐,你慢点跑。客户那边,老大派方总监去谈了,他让你到了公司去办公室找他。” 晏茴出了电梯,程郁正等在外面,递了份文件给她,“一会儿老大肯定要为迟到的事数落你,把这份意向书给他,是我一个好姐妹新买的别墅,装修预算两百万,他见了铁定能少骂你几句。” 程郁是典型的开着几百万豪车赚几千块工资的白富美,上班于她来说纯粹是为了体验生活。 整个公司里,除了程郁开着辆豪车上下班,还有一个是晏茴。 所以程郁一直以为她和晏茴是同一类人,拿她当知己。 晏茴道了声谢,但她不喜欢欠人情,进老大办公室前,偷偷把意向书折好放进口袋里。 程郁指的“老大”叫何曾,是总公司的高层,听说大学学的是金融管理专业,毕业后却专注人事,后来被调任到了莘城分公司,成了晏茴的顶头上司。 何曾的个人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嘴特别的碎,对公司的过往成就以及未来发展,随便逮个人都能讲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晏茴巴不得他真能如程郁料想的一样,劈头盖脸骂她一顿,总好过像个犯错的小学生,站在老板的办公桌前,听他讲了两个小时的公司发展。 听到玻璃门被敲响,晏茴眼前一亮,发现是不久前抢了她设计总监之位,刚刚又抢了她客户的新任总监方屿舟。 不知道是不是方屿舟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解救了晏茴的耳朵,突然觉得他也没想象中讨厌。 “请进。”何曾视线从晏茴身上移开,冲方屿舟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大过节的让你跑一趟,辛苦了。” 方屿舟与何曾一样,也是总公司调过来的,上任没几天,何曾没调查清楚他的底细,一时不敢在他跟前摆官架子。 方屿舟礼貌地冲晏茴点了下头,“何总客气了,我也是格澜美的员工,为公司效力理所应当。今天能够成功签单,多亏了小晏的设计,功劳得算在她头上。” “对对对,公司有你们俩,我以后可以高枕无忧咯。”何曾笑着打趣。 果真是两个老狐狸。 晏茴心中腹诽,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 何曾拿出两张邀请函递给二人,“莘城的几个材料商晚上在江海酒店组了个局,屿舟你刚来不久,带着晏茴一起过去,好几家和咱们一直有合作,让她介绍给你认识一下,以后免不了要跟他们扯皮。” 晏茴的性格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闷葫芦,酒量属于一杯倒的程度,刚进公司那会儿,何曾瞧她长得漂亮,带他出去应酬过两次,差点没把客户吓跑。 之后,何曾宁可带着工程部的大老爷们赴席,也没打过晏茴的主意。 联想到公司仍盛传着晏茴和方屿舟为了总监之位不合,晏茴不得不怀疑,何曾让她和方屿舟一同赴宴,极有可能是想给方屿舟一个下马威。 “老大,我晚上……” 晏茴拒绝的话头刚起,被何曾不留情面打断,“下午鸽了客户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要不是有屿舟帮你善后,几十万的单子就飞了。现成的借花献佛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不该好好感谢一下他吗?” “可是我……” “知道你酒量不行,要是有人敬你酒,让屿舟帮你挡。”何曾一语切断晏茴所有退路。 “放心吧,何总。”方屿舟笑了笑,“我一定会将晏小姐安全送到家。” 晏茴知道再拒绝就是她不识抬举了,何况方屿舟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理应礼尚往来。 值得晏茴庆幸的是,方屿舟不比何曾絮叨,似乎和自己一样,话都挺少,一路上简单聊了几句有关材料商的话题,整体给人绅士得体的舒适。 大概是方屿舟比晏茴长了近十岁,除了工作上的事,别的也很难聊到一块儿。 到了酒店,晏茴与方屿舟前后脚进了包厢,一张可以容纳三十人的圆桌前已经坐了不少的人,三两个凑一块儿的闲聊着。 有相识的材料商拉晏茴坐一起,晏茴不忘使命,趁着机会把方屿舟介绍给大家。 饭桌上的方屿舟与私下里接触的他截然不同,温文儒雅,妙语连珠,一个轮回下来,和他们便聊成了一片。 晏茴一毕业就进了格澜美,入行快六年,纵然何曾不愿再带她赴宴,多少还是知道些圈子里的规矩,对客户或是对合作商,很多生意都是酒桌上谈成的。 令晏茴疑惑的是,整个餐桌上真的全是材料商,唯独他们一家装修公司,就好像是何曾特意为介绍方屿舟组的局。 显然,她的假设不成立。 “张姐,今晚组局的东道主是哪家公司?” 张姐是餐桌上除了晏茴外唯一的女性,一个性格相当直率的中年女人。 闻言,意味深长的将晏茴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小晏啊,听你们何总说你快三十了吧,有对象了没?” 晏茴不明所以,愣愣地回了句,“没。” “女人一过了三十啊,新陈代谢就循环变慢,特别容易衰老,趁着还年轻赶紧把终身大事定下。”张姐循循善诱,“听说今儿组局的徐总刚从国外镀金回来,和你年龄相仿,人长得贼帅,等下见了他觉得合眼缘的话告诉姐,姐帮你撮合。” 徐姓在莘城很常见,但,刚从国外回来,又是材料商。 晏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晏茴强烈的预感得到了证实,纠结了一晚上的疑虑也有了答案。 ------------ 第4章 动手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晏茴可以详细的诉说出,发生在她和陆呈泽身上每一件琐碎的事。 六年的时间说短也不短,它让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沉熟稳重,一身的西装革履,矜贵中带着如沐春风的儒雅感。 仿佛还是晏茴记忆中的模样。 作为东道主的徐陵与在座的每一个人礼貌问候,视线落在晏茴身上时,仅仅是微微点了下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微妙的态度连试图想撮合他俩的张姐都泄了气。 晏茴悄悄松了口气。 徐陵对晏茴的关注是藏在细节中的,比如他让酒店准备的酒水,其中两瓶果汁是他从外面商场特意买来的,晏茴以前常喝的口味。 比如他一落座就提出不喜欢灌女士酒的规矩。 再比如,服务生刚端上一盘新菜,他会不动声色地把菜转到晏茴跟前,然后坦然地夹起自己面前的菜,显得他的小动作没那么突兀。 整顿饭大家吃得挺尽兴,方屿舟被灌了不少的酒,晏茴滴酒未沾。 受台风天气影响,整个莘城被迫开启深秋模式,温度一降再降。 晏茴早上出门的时候穿了身小香风套裙,在包厢里没觉得冷,一走出酒店冻得直搓胳膊。 来的时候担心被灌酒,晏茴和方屿舟都没有开车,见方屿舟有了几分醉意,晏茴打算先送他回去。 一辆黑色特斯拉的突然出现挡住了他们的路,徐陵打开副驾钻了出来,走到后座打开车门。 “深更半夜让晏小姐孤身送醉了酒的上司回家,被外人知晓难免会影响晏小姐的闺誉。刚好我助理与方总住同一个小区,不如把方总交给他顺载一程。” 方屿舟喝酒容易上脸,看上去脸涨得通红,大脑却保持着清醒,转身和晏茴交代了几句,又向徐陵道了声谢,一头钻进了车里。 有外人在场,晏茴可以装作与徐陵不熟,能避则避。 此时空荡的大堂外,晏茴尴尬地搓着手指,绞尽脑汁想要找出话题说点什么,大脑却慌到一片空白。 徐陵有些好笑,晏茴的小动作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又无比怀念的,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小茴,好久不见,我以为你见到我会很高兴的。” 徐陵沉静的眼眸一瞬不瞬注视着晏茴,话头卡住一半,给自己留了最后的体面。 晏茴微微一怔,唇角轻扬,“有点意外。” 其实不管在哪种场合下遇到徐陵,晏茴都会觉得不自在。 尤其在前一晚,还因为他的事与陆呈泽起了争执,谁会想到隔天两人就碰上了。 徐陵明白晏茴话里的深意,黯然而自嘲的一笑,“你大概不会知道,为了约你见面,我想了无数种办法,只有今天的场合,你才不会拒绝。” 和方屿舟一样,他同样被灌了不少的酒,幸好他酒量不错,也幸好可以借着酒劲,把自己暗藏的小心思展露给晏茴。 晏茴没有说话,她在自我复盘,假若她下午没有迟到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何曾逼着来赴宴,那么她此刻自然不用去面对徐陵。 “徐总费心了,以后格澜美少不得徐总的支持。” 她的回答太过公式化,一句“徐总”不留情面地砍断了二人所有的过往。 男人错愕了一下,眉头不由一蹙,眼底染上一丝阴霾,旋即低声笑了,只是姿态难免有些勉强。 “晏茴,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和六年前一样的无情。 偏生他对这样的一个女人,念念不忘。 晏茴一点都没有和徐陵聊下去的欲望,掏出手机,点开叫车软件,“徐总,你喝多了,我帮你叫辆车吧。” 徐陵叹了口气,伸手从西裤的口袋里取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凑近嘴边,火机燃起的瞬间忽然想起什么,终是没点燃。 他把烟夹在两指间,来回转着圈,视线从晏茴身上移开,望向远处忽明忽暗的霓虹灯。 “前几天,我见过陆呈泽了。” 晏茴不自觉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呼吸一窒,嘴巴张了张,想问点什么,话在嘴边滚了滚又噎了回去。 烟在徐陵指间断成两半,烟丝沾在指腹上,他轻轻捻去,“陆呈泽打小就是天之娇子,有鹿南集团庞大的家业做后盾,外形又是顶好,爱慕他的女人能绕莘城几圈。” 徐陵有意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身边的女人,晏茴无波无澜的脸上平静的令他有些意外,心下一横,“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赢得了她们?” 晏茴放下手机,平淡地回,“我没想过赢谁。” 她也赢不了谁。 一拳打在棉花上,徐陵略有不甘,语气陡然严肃了几分,“你跟了他六年,姑且他对你有几分意思,可女人的青春能维持多少个六年,到那时你又何去何从。” 一个沉迷装睡的人,有一天被人强行叫醒,晏茴只觉心烦意乱,“徐总,你逾矩了,我和呈泽的事,与旁人无关。” “怎么,被我戳到痛处了?小茴,当年若不是陆呈泽横插一脚,咱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徐陵理所当然的语气令晏茴反感,“徐总,你错了,即便没有呈泽,你我也不可能在一起。” 一语中的。 晏茴刺猬般的反应,徐陵一点也不意外似的,冷冷一笑,“所以,这么些年你陪在他身边,自甘堕落成为他圈养的情人,等他睡完别的女人再来睡你?晏茴,你贱不贱啊?” 话一出口,徐陵就后悔了。 他不是个鲁莽之人,终究是冲动主导了大脑,影响了情绪,才会说出粗鄙的话。那一瞬间,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他等着晏茴勃然大怒,或者愤然离开,不过须臾,看到的却是晏茴脸上漾起的灿烂的笑容。 记忆中的晏茴一直都是冷冰冰的,美是美了些,却是一个捂不热的冰山美人,这一笑只看的徐陵心头一跳。 “徐总,你我不过都是感情里得不到回应的失败者,谁高贵谁下贱又有什么区别,何苦挑明一切,连最后的同学情谊都抹灭。” “不,不一样。”徐陵从自己的迷思中惊醒,“我可以给你回应,可以给你一个有温度的家,可以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可以和你共度余生。只要你愿意回头,一切都来得及。” 徐陵脸色难看,越说越激动,维持了整晚的绅士风度荡然无存,手上的动作不听使唤,一把拉住了晏茴。 晏茴懊悔不已,她为什么没有跟着方屿舟一起回去? 面对方屿舟可比徐陵安全多了。 晏茴皱了皱眉,用力想要挣开,可男女力气上的悬殊,怎么都摆脱不了徐陵的钳制。 “徐总,请自重,再不放开,我要叫人了……” 在晏茴极力的挣扎中,一道黑影突然闪现,拳风掠过她脸颊,震得退后了两步。 徐陵被一拳击倒在地,脑袋狠狠地撞在身后的石柱上,一颗牙齿从嘴里飞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晏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陆呈泽又一脚踹在了徐陵肚子上,“畜生,我的人你也敢觊觎,看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晏茴生怕陆呈泽真把徐陵打出好歹来,赶紧冲上去抱住了陆呈泽,“呈泽,别冲动,他没对我怎么样。” 陆呈泽瞪了晏茴一眼,见她身上还披着徐陵的外套,双眼赤红,“你披着他的外套,跟我说他没对你怎么样。晏茴,是你太单纯,还是觉得我太蠢?” 晏茴一时语塞,陆呈泽眼中的怒意与失望是她从未见过的,让她心乱如麻,竟不知怎么向他解释。 机械地脱下身上的外套,正想还给徐陵,陆呈泽顺势抢走,发泄似地从台阶上扔了下去。 “徐陵,今晚的事,咱们走着瞧。” ------------ 第5章 气炸了 陆呈泽生气的时候很吓人,在家里他气急了喜欢砸东西,在外面没有称手的东西可砸,他就捏着晏茴的手,痛到晏茴咬破嘴唇也不肯松手。 偏偏晏茴不是个求饶的性子。 她一味的忍让,他毫无底线的挑衅。 陆呈泽拽着晏茴进了地下停车场,见到那辆熟悉的黄色越野车,晏茴心脏一阵紧缩,下意识屏住呼吸。 陆呈泽的车库里有很多不同款式与颜色的车,就好像出门前搭配衣服,什么样的场合适合什么样的装扮,汽车也一样。 六年前,陆呈泽第一次去公司楼下接她下班,开的也是这辆黄色越野车。 用来泡妹子的专车。 后来晏茴搬进陆呈泽送她的公寓后,两人鲜少在外面见面,大多时间让晏茴在公寓里等他。 晏茴很久没见这车,陆呈泽也绝不会开着它来接自己。 她的第一反应是,车里有人! 车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晏茴如遭雷击,熟悉的钝痛感袭上心头,周围的空气因为第三个人的出现变得压抑,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甩开了陆呈泽的手。 陆呈泽顿了顿,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而后慢慢握紧,“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很符合陆呈泽审美的年轻女孩,五官精致,身段窈窕匀称,个子挺高,穿着一件夜空色的长裙,勾勒出完美身姿,连女人见了都忍不住驻足欣赏的绝色佳人。 对陆呈泽的质问,李乐言那叫一个来气,冷艳的眸子轻蔑地扫了眼晏茴,开口时语气温软了许多,“呈泽哥哥,不是你让人家在车上等你的吗?怎么去酒店取个东西的工夫,转头就把人家忘啦?” 呈泽哥哥?! 原来陆呈泽喜欢的是这样娇声娇气的称呼,确实比她每次干巴巴的唤他“呈泽”有趣味多了。 晏茴张了张嘴,默默念了一声“呈泽哥哥”,浑身不由地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原想着陆呈泽正在气头上,一会儿也尝试着换个称呼喊他,好让他消气,敢情不是她的风格,实在别扭的很。 晏茴的思绪七颠八倒,完全没能接受到李乐言向她投来的挑衅味十足的目光。 陆呈泽没想到,他的一时心急,会让晏茴亲眼目睹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可一想到晏茴和徐陵在酒店门口拉拉扯扯的样子,刚升起的愧疚感又没了。 十分钟前,陆呈泽接到狐朋狗友的电话,说是在江海酒店见到徐陵和一大帮子人吃饭,同行的还有一个十分高冷的美女,看上去和徐陵年纪差不多。 对方还十分贴心地拍了张徐陵和高冷美女一起进电梯的照片,照片的相素不高,一起进电梯的人有很多,陆呈泽还是一眼认出了晏茴。 陆呈泽前段时间为了追求李乐言,费了不少功夫,终于等到对方同意进一步发展,特意挑了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准备饱餐一顿,仅仅一通电话打断了他所有计划。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路将车开去江海酒店的,满脑子想的是徐陵会对晏茴做些什么。听说徐陵在国外修过一段时间心理学,他很害怕晏茴会被洗脑而放弃他。 是的,他在害怕,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全然忘了李乐言坐在他车里,也忘了下车时和她说了什么。 陆呈泽意识到气氛不对,轻咳一声,掩饰地松了松领带,“你自己打车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明天联系祁闻,让他给你买个包。” 李乐言了解陆呈泽的脾气,不敢真的跟他赌气,又不甘心自己被当成炮灰,“奢侈品店里的包包哪个我买不起,我答应跟你交往又不是为了钱,你要是忙的话我可以等你,多久都行。” 三岁起,晏茴已学会看人脸色生活。 她看得出陆呈泽的新欢对自己有敌意,也看得出有了她的出现,陆呈泽的怒气好像消散了不少,是她坏了他们的好事。 “陆总,要不你先送这位小姐回去,其他的事咱们改天再谈。” 陆呈泽被绿的事不想在外人跟前表露,他暂时压下火气是顾忌到李乐言在场,无论如何,他和晏茴的事是自己家关上门来处理的。 从晏茴嘴里听到“陆总”两字,沉睡的狮子顷刻在胸腔觉醒。 唤他陆总,唤徐陵徐总,那么在她心里,他其实和徐陵是相同的存在。 思及此,陆呈泽拉开后车门,一把拉住欲要离开的晏茴,动作粗鲁毫不留情地把人塞了进去,简直是咬牙切齿,厉声吼道:“给你三分钟,身上衣服脱干净!” “啪!”的一声,车门重重关上。 李乐言有些被眼前所见震住了,她印象里的陆呈泽是大方又风趣的,虽做不到面面俱到,但跟过他的女人,没有说他不好的。 不知道算她幸运还是倒霉,居然无意撞见了陆呈泽的另一面。 她找不到确切的词来形容另一面的陆呈泽,总体的感受是太可怕了,女人间无用的共情,她看向紧闭的车门,目光中满是不忍与无奈。 李乐言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陆呈泽打了通电话,让对方把酒店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关闭两小时。 “还不快滚,难不成有观摩的癖好?” 李乐言像得到了无罪释放的指令,脚下就差一双风火轮,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停车场。 停车场内的灯是感应式的,没有车辆经过时,四周漆黑一片,晏茴双眼空洞盯着车窗玻璃,黑暗中她看不清陆呈泽的脸,只有源源不断的汗珠滴落在她肌肤上。 “真该把你这骚样拍下给徐陵看看,你晏茴被我压着的时候要多放荡有多放荡。” 陆呈泽的动作带着惩罚的意味,身体仿若被撕裂,奇怪的是,晏茴感觉不到丁点疼痛。 心死莫大于哀。 多年来她的一颗心全扑在陆呈泽身上,一次次被伤得千疮百孔,等到血流干的一天,心也跟着枯竭,或许自己就能彻底解脱了吧。 “陆呈泽,难道喜欢一个人,活该没有尊严吗?” 失去意识前,晏茴听到自己含含糊糊问了一句。 ------------ 第6章 过往 晏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高考前,学校组织的百日誓师大会上,看到了作为往届优秀学生代表返校演讲的陆呈泽。 陆呈泽比晏茴大两届,离校两年多,学校里关于他的传说一直没断过,个子高,学生会**兼篮球队队长,精通好几国语言,带领莘城房地产行业发展的鹿南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一出生就站在罗马尖字塔顶端。 简单概括就是,人长得帅气,家里贼有钱。 晏茴是在高三上学期被养父母退养,转回到出生地的莘城一中,和亲生母亲一起生活。 一夕间从天堂坠入地狱,每天徘徊在水生火热之中奋力挣扎。 阳春三月,上午的阳光透过校园里梧桐树的树梢折射在**台上,西斜的日光直直的洒在陆呈泽身上,看上去像周身渡着一层璀璨的光,猝不及防闯进了晏茴心里。 若说陆呈泽是天上星,她便是地上尘,长期泡在下水沟里的那种。 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交集,对他的爱恋只敢偷偷藏在心底。 一藏便是四年,在晏茴准备要放弃的时候,没想到会在徐陵的生日派对上遇到陆呈泽。 派对上大多是晏茴和徐陵的同学,大家喝了不少的酒,兴头上有人提出一起玩游戏。 晏茴不是个爱凑热闹的,特意挑了个光线很暗的角落坐着,偷偷的看陆呈泽。 被同学拉去玩游戏,整个人都是懵的,几轮下来全是她一个人在输。 他们玩的游戏叫“我爱你VS不要脸”,几人围坐在一圈,瓶口转到谁就得对自己左边的人说“我爱你”,对右边的人说“不要脸”。 寿星徐陵被安排在晏茴的左边。 徐陵在学校时对晏茴很照顾,俊男美女在一起免不了被人脑补出一部青春偶像剧。时间久了,感情迟钝如晏茴也看出了徐陵存的小心思。 饶是玩游戏,她宁可惩罚性喝酒,也不会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说出“我爱你”。 输到第五轮时,晏茴面前的酒杯已经叠加到了五杯。 她知道自己的酒量,再有五杯下肚,铁定走不出这扇门。 “我替她喝,谁要有意见,可以再加五杯。” 是陆呈泽。 他坐到了晏茴身边,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他们的指尖轻轻触碰在一处,仿佛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晏茴全身,呼吸有过片刻的停滞。 派对结束,晏茴酒劲上头,走路有点飘,她极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拒绝了徐陵的陪同。 她站在公交站台前等车,陆呈泽开车经过,停在她面前,漫不经心的像个渔夫,向她抛出鱼饵,“愿意跟我走吗?” 真正喜欢一个人,眼神是伪装不了的。晏茴掩饰的再好,一整晚眼神控制不住地望向陆呈泽,早就暴露了自己。 或许真是喝多了,晏茴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一定是酒精作祟,她手上的动作才会不受控地拉开副驾驶的门。 一夜荒唐。 陆呈泽对她似乎有点兴趣,主动要了联系方式,“以后你跟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陆呈泽没有食言,他待她确实不错,频繁的约会吃饭,送礼物,看电影,上下班接送,周末的时候还会一起去逛超市。 如果不是晏茴在八卦新闻里看到陆呈泽和别的女人传出绯闻,她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和陆呈泽在谈恋爱,以后说不定还会结婚生子。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初陆呈泽说的跟他一起,真的只是在一起。 与感情无关。 她不是不知道当人情妇有多么下贱,可她爱陆呈泽,害怕失去他。 前二十多年不断地被至亲之人抛弃,有一天陆呈泽也不要她了,她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独自生活。反正,她习惯了。 当时的她并没有预料到,她的一个决定,亲手把自己推进了泥潭里,时间越久,陷得越深,也许一辈子都回不了头。 梦里的细节太过清晰,就像闭着眼欣赏了一部由她参演的默剧,等晏茴睁开眼,看到头顶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在陆呈泽的别墅。 她动了动身子,知觉瞬间恢复,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遍布全身,昏迷前在车里发生的事历历在目,陆呈泽带来的耻辱刺痛着她的心。 她不会怪罪他,这是她自找的,明知道陆呈泽不喜欢看到她和徐陵有牵扯,当时看到徐陵就该提早离席的。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卧室的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带着一股浓浓的米香味,晏茴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她好饿啊。 “醒啦?起来喝点小米粥,能动吗,需不需要我扶你?” 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晏茴床边,手里端着碗。 晏茴费力地坐起身,“兰漾姐,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兰漾是陆呈泽的姐姐,随的母姓,是个国际有名的纹身师,世界各地到处跑。 见到她,晏茴颇觉意外。 兰漾把碗里的勺子换了个方向,递到晏茴手里,“原计划是去J国,在莘城机场转机,硬是被呈泽一通电话叫了回来。” 晏茴低头喝粥,含糊地嗯了一声。 兰漾伸手覆在晏茴额头上,轻轻叹了口气,“总算是退烧了,你要再不醒,呈泽马上就找人把家庭医生的诊所给拆了。” “兰漾姐,我睡了多久?”晏茴悄悄转移话题。 兰漾拉了拉晏茴滑至肩头的衣领,遮住肌肤上令人羞耻的淤紫,“你昏睡了两天,烧到了三十九度,睡得不踏实,一直在哭。” 晏茴揉了揉眼角,难怪湿湿的,还以为是出得汗。 “谢谢你兰漾姐,我好多了,等会儿就回去。” 陆呈泽的别墅,六年来晏茴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兴许是为了给她看病方便些,不然她想不出第 二个陆呈泽带她回来的理由。 病好了,自然是时候离开了。 “回哪去?”兰漾深深皱起眉,“医生说你身子虚,得好好静养,不然将来想要个孩子都难。” 要孩子?她和谁要孩子? 兰漾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锋陡然一转,“你们的事呈泽告诉我了,我弟弟太不是个东西,占有欲太强,以前没见过他对谁这样。” “兰漾姐,我没怪他。”晏茴挤出一丝苦笑。 兰漾看着晏茴惨白的脸,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慢条斯理的说:“跟呈泽在一起很辛苦吧,我看得出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图的是他的钱,只有你是真心想和他过日子。” “我妈走得早,我爸有自己的新家庭,大多时候对他不闻不问。别看他纵横情场多年,内里还是个感情白痴。晏茴,我希望你和呈泽好好的过下去,姐姐拜托你,再给他些时间可以吗?” ------------ 第7章 深情人设 兰漾是个不擅言辞的人,她实在太懒,懒得与人斡旋,能动手的坚决不动嘴,随性洒脱惯了。 陆呈泽半道截她来当说客,的确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晏茴是陆呈泽身边待着最久的,看得出来她在他心中的份量与旁人不同,否则也不会为了一顿饭恼羞成怒。 兰漾的猜测没有透露给晏茴,他们之间的事,她一个外人不便插手。 陪晏茴聊了挺久,晏茴比她还闷,作为一个合格的说客,大多时间都是兰漾在说,晏茴负责听,听到感兴趣的,漂亮的眸子会下意识忽闪两下。 陆呈泽下午在临市有个拍卖会,一路紧赶慢赶,到莘城已经晚上九点多。 别墅内空荡荡的,他平时工作忙,在外住酒店的时间要比在家多,时间一久,家里一点生活的气息都没。 不过今天不同。 想到卧室里的人,身上的疲惫和紧绷感顿时去了一半,脚下的步子轻快了许多。 卧室内没有开灯,只有床头的壁灯还亮着,暖黄的灯光下,她双眼微微闭着,眉头紧锁,一定是做了很可怕的梦,睡得极不踏实。 他放轻脚步,在她身边坐下,动作轻而柔地抚平她的眉头。 她猛然惊醒,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缓了缓神发现是他,“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几乎用的是气音。 陆呈泽伸手覆在晏茴额头上,刚从外面回来,意识到自己的掌心很凉,赶紧抽了回来,忽而低下头,用额头贴额头的方式去感受她的体温。 “兰漾不是说退烧了吗,怎么还这么烫?” 陆呈泽的突然凑近,她的身子不受控的僵了僵,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清浅的木质香水味,混杂着夜风的湿气。 不难看出,他是一结束工作就赶了回来,没与旁的女人纠缠。 晏茴心底莫名升起一丝愉悦。 “已经好多了,晚上医生过来输过液,明早醒来就能退烧了吧。” 陆呈泽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晏茴,“你安心养病,我和祁闻交代过了,明天他会把文件送家里来,接下来几天我在家陪你。” 一个巴掌给一颗糖是陆呈泽的惯用伎俩,六年来屡试不爽。 搁以前,陆呈泽哪怕转发一条天气转凉的慰问消息,她能连着兴奋好几天。 像今天这样,主动抛开工作照顾她,破天荒第一次发生在晏茴身上,一点开心的波动都没有,反而让她生出抵触的心理。 晏茴想接过水杯,陆呈泽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好任由他喂了半杯水,干涩的喉咙得到了纾解。 “明天我想回公司上班。” 听兰漾的意思,陆呈泽帮她向公司请了假,她是在逆风中成长的野草,生命力顽强,一场发烧休息两天足够了。 陆呈泽仿若未闻,“上次听你说想吃蟹黄豆腐,我明天让人做好送来,烧了两天人都快瘦脱相了,该好好补一补。” 蟹黄豆腐?! 陆呈泽难得愿意花心思哄她,晏茴明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会破坏气氛,却没能控制住自己,“呈泽,你还记得我上次住院的事吗?食物过敏,差点休克。” 陆呈泽愣了愣,脸上写满了疑惑。 晏茴什么时候住过院,他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晏茴苦笑一声,胸口有种揪着的疼,她以为早已习惯了陆呈泽的冷漠无情,只要她不在乎,不抱有任何的希望,就能让自己好受些。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女人喜欢蟹黄豆腐,让陆呈泽一直深刻在脑子里。 “呈泽……”晏茴闭了闭眼,“我海鲜过敏,不能吃蟹。” “海鲜过敏啊?”陆呈泽赶紧找补,“你怎么不早说?那你告诉我有什么想吃的,明天我让人做了送来。” 一起生活了六年,对枕边人的喜好一无所知,在他心里究竟留有多大的空间给她。 兰漾说陆呈泽是个感情白痴,让她多给他些时间,还需要多少个六年,他才能记住她海鲜过敏呢。 晏茴克制着内心的失望,“不用麻烦了,公司有食堂,我在食堂里吃就行。” 陆呈泽脸色一变,给自己塑造了一晚上的深情人设顷刻崩塌,烦燥地摔出手里的水杯,“晏茴,你闹够了没有!我把你接来别墅养病,还让兰漾过来陪你聊天,放低姿态哄你开心,你跟我也有不少年了,什么时候见过我对谁低三下四过,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是了,她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施舍给她的全是赠与她的赏赐,照单全收就好,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一个破设计师的工作能有多重要,我不相信没了你,格澜美明天就倒闭。还是说,你其实心里对徐陵念念不忘,借着工作之便好旧情复燃,对不对?” 有那么一瞬间,晏茴幻想过,陆呈泽对那晚在车上发生的事是有愧疚的,否则犯不着费劲心思的在她跟前献殷勤。 她差点就当真了。 晏茴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尽量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你说的没错,公司离了我不会倒闭,你离了我同样活得精彩。” 陆呈泽脸色骤变,以为自己听错,语气带着迟疑,“晏茴,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晏茴心下一紧,话赶话的才反应过来她对陆呈泽说了什么,藏在被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扎进掌心,一抹湿润缓缓滑出指缝。 见晏茴不回答,萦绕在陆呈泽心头的不安越发浓烈,陡然泛上的酸胀感,他不清楚究竟意味着什么,从那晚在酒店外见到她和徐陵站在一起就开始了。 烦躁的情绪再一次出现在陆呈泽脸上,且比前几次更甚,看向晏茴的眸子如嗜血般可怕,卧室里所有能砸的东西被他摔了个精光。 “晏茴,你他妈最好给我要点脸,让我知道你再和徐陵有牵扯,脏了身子,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把你丢去狼窝,成为千人骑的工具。我陆呈泽,说到做到!” 陆呈泽又一次摔门离开,卧室里恢复平静。 晏茴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她从没喜欢过别人,喜欢陆呈泽这些年来,陆呈泽带给她的一直都是患得患失的酸涩和折磨。 她到现在才知道比那些更折磨人的是煎熬,一颗心反复的被陆呈泽放在油锅里煎,然后再泡在酸涩的汁液里。 也许,她刚刚说的不是气话。 ------------ 第8章 示好 至于“旗手”,则在此基础上得到了更强的提升。它不但能给自身下达命令,还可以给别人下达命令。 他一脚踹了过去,伴随着阵阵光华,体内的血肉骨魂全都在共鸣,像是同时复苏的凶兽,要击穿一切。 阎罗王是让她来救人的,是减轻地府工作量的,结果最后到头来,一切真相查明,死的人更多了。 她在玄关厅换鞋,鞋柜里放着男士拖鞋,他拿起来看了眼,是他的码数,没穿过的新鞋,与她脚上的是情侣款。 为此,她将自己的头发舒开,恢复了原本的长发,让她自己能够更好地拱火。 那边的白阳看着又损失了一支爆炸药剂,再看看自己为数不多的灵植材料再次叹气。他本来是看在星舰上看到林玉从另一个舱门跳下去,自己也马上到他这边的舱门跳下去。 有些话也不能全部相信,毕竟自己的这两个表弟表妹,也不是省油的灯。 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元首接见“掘墓人”这样的传统。今天的觐见,不过是帕拉刻意的安排罢了。 到了包厢里,江南已经到了,她低头在看手机,听到他的声音,朝着他笑了下。 毕竟是星神的能量,他一个令使在特殊,想要吞噬都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李洪瑞揉了揉太阳穴,他怎么能听不出来龙皇城的意思呢?龙麒是唯一的孙子,自己真是怎么也不是,得罪谁也不行,李洪瑞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头疼,他甚至想一拍桌子,爆上几句粗口,然后怒然离席,可是他不能。 赵琼儿骑了一天的马,已经很累了,其实是十分不想去。可是皇帝要求,加上她自己又突然很想看看刘云香的惨状,所以也没有再闹情绪,乖乖的上了马。 其实不是她不愿意带刘欣来他们家里,而是……她不想让刘欣知道他们家的情况。 君无邪想起那些被按照种族划分出来的少年,那一个个漆黑的洞穴,莫不就是对他们的考验? 宗政百罹挨了她两三下打,打的是真心的重,看来是真把她搞出火了。 “这老郎中前几日面色愀然,不发一言,但却没想到竟是一个如此能说会道之人,之前言语尽是诛心之论,刘景德被气成这样也不出人意料。”副将暗暗点头,心里暗道。 乌萨卡的胸甲被发达的胸肌挤的鼓鼓的,而无论是肩膀上还是手臂上,尽是发达的肌肉。乌萨卡脑门上还系着一根红色的皮带,随着大风飘扬着,更甚野性,而乌萨卡更是扛着一把双刃巨斧,满脸挑衅的看着龙麒一方。 要是现在吃一颗,那么她就有了功力了,到时候,巫馨儿就是有无功又怎么样?她也不怕了。 几十年来,两个国公府,一走政途,一走军功。相辅相成,风雨共度。可是如今却因为后辈的无能,不得不咬牙承认自己的落寞。 “这里出去,就是绿杨湾了吧?”两人顺着河塘走出去,才发现这是绿杨湾引进来的活水,可以直接出去,算是冲鹤那个洞府的侧门。 将事情交待下去后,晏野抓着连心迎的手,好想她能有直觉,感受自己的存在。 刚才一帮人手忙脚乱的为菲奥娜戴上了氧气罩以及止血等等工作,但是没人发现,菲奥娜的伤口里仿佛有东西,一直在引得她不住的颤抖,那苍白的脸庞也因为这件事情而不断的掉落豆大的汗珠。 胡七夜撇撇嘴,从怀中掏出一把玉梳,细致耐心的理起他的长发——尽管林芝知道,他只需要一个法术就能将自己整理的干净漂亮,他还是想要自己动手。 自从上次求过婚之后,他再也没有亲吻过自己了,每天晚上他都选择睡沙发。 胜利来的摧枯拉朽一般,墨韧军声威赫赫地冲进岛国的城镇时,却被看到的情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有的人,甚至多年以后想起来,还会觉得浑身发冷。 “是的。如果你不答应……”ki现在已经迈出了威胁晏野的第一步,所以后面的每一步,都必须按照计划来。 从未有过的默契让两人失控的撕咬着对方,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一般。 云凌学园专门派遣了大批安保负责场内秩序,以防发生安全问题。 景恬见此情景,也顾不得自己白天受了伤了,她连忙挣扎着起身,扶着床边的木架子,掏出随身的口哨,就要召唤附近的辰骁卫们。 连音看着王元姬一路往府里后院方向离开,心里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把赤蛟剑的剑刃好像很长!”王羽双眼一眯,这赤蛟剑的剑柄中竟然隐藏着折叠的剑刃。 一时间,生峰的温度都上升了不少,顿时引起了生峰无数的高手前来。 剩余的佣兵在强火力扫射下,只能不断向后退却,根本无法组织有效反击。 他们选择的位置,是一个极佳的‘射’击位置,能够将方圆千米的一大片区域内的目标列为可‘射’击对象。 而王羽的每一个指令,甚至每一个心中的想法,亦都被这辆迈腾完美到极限的执行。 一座三层酒楼面前,杨玄与司空傲驻足而立,而在他们面前,赫然排着长龙。 而眼前这个青年,只用了一个滚字,就让一个元婴强者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足以证明,眼前这个青年,强大无比,实力恐怕在化神之上。 ------------ 第9章 要钱 晏茴一进屋,陆呈泽养的暹罗猫就扑了上来,绕在她脚边打转。虽然还是顶着一张黑脸,但明显比之前几次过来热情多了。 “太子,好久不见!”晏茴弯腰轻轻撸了两下猫。 暹罗猫蹭了蹭晏茴裤脚,姿态看上去十分享受,懒洋洋的“喵”了两声。 有时候晏茴挺想不通,陆呈泽为什么要给一只猫起名“太子”,还是一只母猫,弄得每次和猫打招呼跟进宫请安似的。 听到外面的动静,祁闻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脑袋,“晏茴姐,你来啦。” 晏茴扫了眼咬着她裤脚不放的暹罗猫哭笑不得,“祁闻,猫粮在哪,太子是不是饿了……” 不等说完,晏茴看到脚边的小东西在跟前打了个滚,发出一阵凄烈的惨叫,一瘸一拐地跑去了沙发底下。 赏了“太子”一脚的陆呈泽,似乎还不解气,“不长眼的东西,成天就知道吃,祁闻,明天找个宠物店,把它卖了。” 祁闻视线在晏茴和陆呈泽身上来回睃巡了一圈,然后是落他们之后的李乐言,心里暗暗为太子殿下多舛的命运默哀了两秒。 给陆呈泽当了几年助理,祁闻的厨艺明显见长。 晏茴坐在流理台前包馄饨,祁闻则在一边炒了几个菜,另外熬了一锅鱼汤留着煮馄饨。 透过玻璃门,祁闻看到陆呈泽已经换了身家居服,和李乐言一起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电视没有开,陆呈泽在处理电脑上的邮件,李乐言边削苹果边和他闲聊着。 “晏茴姐……” 纵然晏茴很努力在克制着自己,祁闻仍是能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他试图想宽慰几句,可作为下属干预太多就是逾矩。 “嗯?”晏茴目光从手上移开,见祁闻一脸为难的表情,扯了扯唇,“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 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盯着碗里的馄饨馅儿越来越少,心里松快了不少。 马上就结束了。 包完这些她就可以离开了。 “晏茴姐……”祁闻想了半天,找了个晏茴感兴趣的话题,“陆总前段时间在城南拿了一块地,想建一处高档小区,房子都是精装修。听陆总的意思,后期的装修想给你们公司来做。” “是吗?”晏茴笑笑,“我们何总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祁闻关掉灶台上的火,搬了张凳子在晏茴对面坐下,学着她的样子,把馄饨皮摊在掌心,挑了点肉馅铺在上面,“你知道李乐言今天过来做什么的吗?” 原来陆呈泽的新欢叫李乐言啊。 晏茴摇摇头,“不知道。” “晏茴姐应该听说过懿嘉家居集团吧,李乐言她哥在管理,大概也是听说了城南晏府的项目,派她过来谈合作呢,不过陆总还没答应。”祁闻说。 “晏府,哪个晏?”晏茴立马捕捉到了关键词。 “晏子使楚的晏。” 祁闻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尴尬,他其实可以特干脆的告诉晏茴是她的姓,又怕会错了陆呈泽的意思,让晏茴多想,最后愣是重新组了个词。 祁闻不会知道他的顾虑是多余的,晏茴压根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陆呈泽给一个楼盘起名,会是因为自己。 确认是哪个晏字,纯粹是好奇心作祟。 找到了合适的话题,又是晏茴感兴趣的,祁闻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多是工作上的事,晏茴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过客厅里的二人。 晏茴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把手里的最后一颗馄饨放回垫板上,起身走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冲去手上的面粉。 “你把锅里的鱼汤重新烧开后,再把馄饨倒进去,我去接个电话。” 交代完祁闻,晏茴拿着手机走出了厨房。 手机一直在震动,晏茴不用看屏幕都知道是谁在锲而不舍地给她打电话,一些腌臜的事情,她不想被别人知晓。 经过客厅时,李乐言正把手里切开的苹果往陆呈泽嘴里塞,陆呈泽心安理得的接受,不知说了什么,李乐言好像没听清,身子往他那边靠近了些,耳朵几乎要贴近他的嘴唇。 晏茴闭了闭眼,把眼睛里看到的画面自动清除,旋身拉开了阳台上的门,走了出去。 初冬的夜晚,夜色已经很浓,晏茴的身影被淹没在寂静的夜色中。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喂,妈……” 陶丽华的声音通过手机电波,在那端炸起,平静的夜晚被炸得稀碎。 “死丫头,忙着投胎吗,这么晚才接电话?” 陶丽华在殡葬队吹了几十年的锁啦,平时和一帮老爷儿们混在一处,说起话来要多粗俗有多粗俗。 晏茴司空见惯,没有理会,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知不知道今天多少号了,这个月的生活费怎么还没打过来?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容易吗我,让你给点孝敬钱,非得每次三催四催的。” “妈,给你寄的日用品和换季衣服都收到了吗?”晏茴不答反问。 陶丽华噎了一下,讪讪道:“收……收到了,谁让你买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不如折现给我呢。” “折现给你,然后你再给哥还房贷对吗?”晏茴嗤笑一声。 陶丽华理直气壮回道:“我给我儿子还房贷怎么啦,碍到你了吗?哪来这么多的费话,赶紧把钱给我转过来,不然明天我直接去你公司找你领导去。” 晏茴压着火,“你愿意给你儿子还房贷是你的自由,但你用我的钱就碍到我。忘了告诉你,日用品和换季的衣服是这个月的孝敬钱,以后你缺什么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买。钱,一分都不会给你了。” “死丫头,皮痒了是不是,信不信我……” 晏茴假装没听见,打断她,“信你什么?再把我卖一次吗?没想到后来又被退了回来吧,早知甩不掉我,当初在医院就该掐死我算了。” 有些人注定是得不到爱的,一次又一次的等,一次又一次的痛,时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等来的依然是最初的模样。 晏茴没再给她多说半句的机会,径自挂机。 听筒里陶丽华被卡住的话,久久在晏茴耳边回荡。 “被男人抄烂的货,不要脸的东西——” ------------ 第10章 谁的电话 “谁的电话?” 离开阳台,晏茴刚迈进客厅,陆呈泽立刻站起身走向她。 她眨眨眼,适应了一下室内的光线,没有注意到陆呈泽阴沉的脸色,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陶丽华的那句“不要脸的东西”。 “公司的事。” 晏茴不擅于撒谎,更不屑于跟陆呈泽撒谎,可她家里的一些事,在陆呈泽面前实在难以启齿。 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陆呈泽有一天会知道,与他朝夕相处了六年的枕边人,背后还有一个满目疮痍的家庭。 如蚂蝗一般逮谁吸谁的母亲,眼高手低的哥哥,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嫂子,还有一个四处散播自家小姑靠睡男人赚钱的侄子。 谁愿意和这样的家庭沾上半点关系呢。 她宁愿撒个善意的谎言,总好过剖开伤口展露在陆呈泽跟前。 “公司的事?”陆呈泽显然不信,“公司的事,你需要偷偷摸摸的跑去阳台接电话?” 晏茴不置可否。 二人视线对上,僵持了几秒。 手机铃声再次突兀响起,打破了平静。 晏茴心中一颤,手上动作迟疑了两秒,下一瞬,手机被陆呈泽夺了去。 继而,陶丽华破锣般的嗓音像是从地狱传来,尖酸又刻薄。 “死丫头,皮痒了是不是,敢挂老娘电话?我告诉你,这个月的生活费胆敢少一分,明儿我就去管你那个奸夫要,再不济,把你给人当情妇的事捅到你公司去,看谁耗得过谁。” 晏茴绝望地闭了闭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陆呈泽盯着显示屏上“陶丽华”三个字恍了恍神,感觉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是谁?” 听筒里换了陌生的男声,陶丽华以为自己拨错了电话,“我找晏茴,是她的电话吧?” “是。”陆呈泽一惯的冰冷倨傲,“你是哪位,回答我。” 陶丽华一听,火气又上来了,“老娘是生她养她的人,当真是反了,让她接电话。” 晏茴伸手要去够手机,陆呈泽却不给她机会,带着浓浓的恶趣味道:“你要多少钱,明天到鹿南集团,我给你。” 陶丽华反应了两秒,“什么鹿南集团,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是她的……”陆呈泽似笑非笑,一只手不安分地捏起晏茴的下颚,“奸夫。” 陶丽华平日里碎嘴碎舌惯了,头一遭骂人骂到正主眼前,论器张跋扈如陶丽华,也被陆呈泽四两拨千金的一句话给震慑住。 晏茴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再次想去抢手机,陆呈泽眼明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冷漠的眸子里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对了,陶女士,请你以后对自己的女儿放尊重些,一些污言秽语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否则你一个子儿都别想拿到。” 说完直接掐断了电话,陶丽华识相的没再打来。 恶瘤无意被戳破,没了后顾之忧的晏茴索性也不藏了,“我妈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不要掺和进来惹得一身骚,我自己能处理好。” 陆呈泽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毕竟一般这种情况,谁见了都会退避三舍,她和陆呈泽也不是寻常的伴侣关系,犯不着自寻麻烦。 被无视在旁的李乐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陆呈泽身后,接过了晏茴的话头。 “晏小姐说得没错,人心不足蛇吞象,像她母亲这般的市井妇人,有一必定有二,但凡开个口子,以后想甩都甩不掉,麻烦的紧。” 陶丽华的为人,晏茴烂如指掌,饶是没有半点母女情分,可是被人当面这样诋毁,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 陆呈泽眉头不自然跳了跳,方才一时心急,电话响起时直接按了免提,晏茴试图想掩藏的秘密被他无心之失公然捅破,让她难堪。 他把手机塞给晏茴,矜冷地看她一眼,温暖的手掌顺势牵起她的,十指紧扣,看得李乐言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在嘴里。 “别以为你们李家的钱来得有多干净,先把自家屁股擦干净再对别人的事评头论足。” 陆呈泽的霸气护短,祁闻喜闻乐见,他家陆总的一颗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翌日上午,祁闻拿着一叠资料与登门要钱的陶丽华前后脚进了陆呈泽办公室。 祁闻冲着陶丽华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虎毒还不食子呢,姓陶的就是个市侩的妇人,贪上这种家人,晏茴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陆呈泽整理好桌上的文件,侧身锁进旁边的柜子里,“一大早发这么大的脾气,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昨晚在别墅,陆呈泽趁晏茴睡下后给祁闻去了通电话,让他查一查陶丽华。 有关晏茴的背景,陆呈泽知之甚少,停留在她和徐陵是大学同学这点上。当时只是急于与她生米煮成熟饭,断了徐陵的姻缘,其他的概不重要。 一页一页翻着祁闻递来的资料,陆呈泽只觉心里发胀,满满当当全是对晏茴的心疼。 越接近晏茴,越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难以控制,好像每一下都是为她而颤动。 良久,他合上手里的文件,“拿去碎了吧,这件事不要让晏茴知道。” 祁闻连连点头,轻咳一声,“那什么……陆总,我能问问,你给了陶丽华多少钱吗?我看她离开的时候,眼睛笑得都快陷进肉里去了。” 后续有许多事情需要祁闻处理,陆呈泽没打算隐瞒他。 “一套房子。” 他说得云淡风清,祁闻听得瞠目结舌,下意识地竖起了大拇指,“陆总,你真是二十四孝好女婿,够爷们儿。” “别贫了,我自有别的安排。”陆呈泽不打算纠结在此事上,主动揭过话题,“老宅那边这几天你派人盯紧点,姓徐的回国都一个多月了,老东西现在才想起来给那个女人的儿子办接风宴,指不定又被吹了耳边风等着对付我呢。” ------------ 第11章 他们是兄弟 接连几日,晏茴每天准点下班,去对面超市买上菜直奔陆呈泽的别墅,等她将忙好的饭菜端上桌时,陆呈泽闻着味似的踏进家门。 那天过后,陶丽华没再给晏茴打过电话,好几次晏茴想问陆呈泽是怎么解决的,陆呈泽寥寥一句“交给我处理”,话题便翻了过去。 迟迟无果,晏茴干脆不再问了,当是欠了陆呈泽一个人情债,陆呈泽留她在别墅,她力尽所能去对他好,两人算是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这天下午,晏茴接到陆呈泽的电话,说是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让晏茴不用等他。 一个人的晚餐简单随意,晏茴难得加了会儿班,关电脑出了公司。 刚到公司楼下,一辆大红色的敞篷跑车贴着她停下,驾驶座上是晏茴有过两面之缘的李乐言。 初冬将至,白日里刚下过一场雨,晚风带着寒意,李乐言只着一袭纯白色晚礼服,裙摆柔软散开,优雅的像一只落入凡尘的仙女。 “晏小姐。”李乐言笑得完美无缺。 晏茴脸上闪过一阵不自然,她还记得眼前女人不久前挽着陆呈泽亲昵的喊他“呈泽哥哥”的模样,手指拽着包带无意识紧了紧。 “李小姐,找我有事?” 虽是疑问句,她却用的肯定语气。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见到李乐言,晏茴第一次意识到,面对和李呈泽有牵扯的女人,她没有想象中淡定从容。 相反,会有些慌乱和嫉妒。 她清楚,产生这种心理会很危险,容易让自己处于劣势。 李乐言有意与晏茴周旋,顾左右而言他,“我看晏小姐今日晚了半小时下班,是不用回去给呈泽哥哥做饭吗?” “李小姐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晏茴悠然自得的做派,李乐言听了差一点要嗤笑出声,被陆呈泽宠幸了六年就是不一样,俨然一副正室的姿态。 当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一样的不知廉耻,贪得无厌。 李乐言用力握了握方向盘,压下自己心底起伏,再开口已是平稳而冷静,“呈泽哥哥晚上有一个宴会,我可以带晏小姐一起过去。” 晏茴当然不相信李乐言会好心地向她透露陆呈泽行踪,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图。 “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 她和陆呈泽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改善,贸贸然跑去算什么? 查岗还是砸场子,哪一个都不是她能做的。 话音的末尾,晏茴已经绕过了李乐言的车身。 晏茴的反应,李乐言一点也不意外似的,踩下油门慢慢跟在她身后,“听说呈泽哥哥的未婚妻也会到场,晏小姐当真不好奇吗?” 晏茴一愣,脚下的步子就迈不动了。 直到坐在车上,晏茴才慢慢反应过来,她竟然就这么信了李乐言的话,想要亲眼目睹所谓陆呈泽未婚妻的芳容。 人性是贪婪的,和李呈泽同居了些时日,险些以为可以就这么安稳度过余生。 可陆呈泽是什么人,堂堂鹿南集团的总裁,岂是她能肖想的,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童话故事里,门当户对才是经久不败的道理。 一路无言。 李乐言对晏茴的恶意是不加掩饰的 ,降贵纡尊主动邀晏茴一起去参加宴会,不过是想出口恶气,好让晏茴摆正自己的位置。 陪了陆呈泽六年又如何,临了还不是和她一样,陆呈泽情场中的过客罢了,谁又高贵过谁呢。 宴会场地在江海酒店顶层,李乐言一改在车里时的冷漠疏离,竟主动挽起了晏茴,脸上堆起璀璨的笑,露出两颗好看的梨涡,看上去倒有几分真诚。 俩人一起进了会场,会场内布置奢华,灯火辉煌,舒缓的钢琴声婉转悠扬,宾客们言笑晏晏。 宴会尚未正式开始,李乐言一路遇到不少相识的富家小姐,每个人都如李乐言一般身着华丽的晚礼服,衬得一身正装的晏茴格格不入。 晏茴颇觉意外的是,会在这里遇到程郁,看她和李乐言熟稔的姿态,像是多年的闺中好友。 “晏茴姐,没想到你和乐言也是朋友,以后咱们逛街可就多了个伴儿。” 晏茴但笑不语。 李乐言意味深长的扫了晏茴一眼,“我和晏小姐,交情可不是一般的深。” 几人正说着话,会场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很多人围了过去。 晏茴第一反应是陆呈泽来了,莫名紧张到摒住呼吸,身体一下子僵硬到极点。 她不请自来,陆呈泽看到她,一定会生气的,可她又不甘就这么黯然离开,她实在好奇那个可以光明正大霸占陆呈泽余生的女人究竟是谁。 心思辗转间,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正徐徐走向舞台的方向,穿过层层人墙,晏茴发现对方形单影只,身侧没有女伴,堵了许久的心脏陡然松快了许多。 下一秒,她看清了台上男人的脸,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 怎么会是徐陵?! 徐陵今天穿了身纯黑的西装,白色衬衣,条纹领带,梳着大背头,露出精致的五官,一路走来,引得不少年轻女孩为之疯狂。 程郁便是其中之一。 “妈呀,徐总太帅了,完美长在我的审美上,我不管,他就是我老公,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 李乐言不以为意“切”了声,“人家现在可是陆家三少,回家让你爸再挖两个矿,或许能让你在她们中插个队。” 晏茴不明所以,“什么陆家三少,他不是姓徐吗,和陆家有什么关系?” 李乐言看傻子样睨了晏茴一眼,忽而阴侧一笑,用仅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不是吧,呈泽哥哥连这事都没和你提过吗?看样子,你在他心中也没什么分量嘛。” 晏茴隐约察觉到点儿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李乐言一脸施舍的表情,侧身附在晏茴耳畔,掩唇道:“悄悄告诉你,徐陵的妈妈是呈泽哥哥的继母,法律上,他们是兄弟关系。” 晏茴瞪大双眼,满脸惊骇,仿若一道天雷直直劈在了她的身上。 ------------ 第12章 我们结束吧 “他们是兄弟关系。” 陆呈泽和徐陵是兄弟关系。 晏茴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心脏在静默中渐渐生出一种陌生的恐惧,喧哗的会场内,她觉得自己五感尽失,若不是程郁及时扶住她,怕是已昏倒在地。 缓过那一阵晕眩,晏茴脸上已是惨白一片,李乐言也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别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不吃这套。” 晏茴极缓慢的调整呼吸,压制住胸腔处传出的钝痛,她伸手抓住李乐言的胳膊,指尖不住地颤抖,“李乐言,你知道徐陵妈妈是什么时候嫁进陆家的吗?” 李乐言微微一愣,心跳突然失了规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蔓延出来,在她没弄清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前,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向晏茴和盘托出。 “很早之前了吧,具体记不清了,那时我好像刚念小学,我哥带我去参加了陆伯伯和姜阿姨的婚礼。听说当时呈泽哥哥妈妈过世还没满两年,父子俩闹了很久,你问这个做什么?” 所以陆呈泽恨陆家的人,恨陆父新娶进家门的继母。 李乐言刚上小学,陆呈泽差不多初中的样子,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对付不了陆家的人,便把所有的仇恨转移到徐陵身上。 对,一定是这样,只有这样,之前发生的种种也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那晚陆呈泽会在徐陵的生日派对上替她解围,为什么她身边出现的追求者陆呈泽可以视若无睹,偏偏徐陵一出现,他整个人就会失去理智。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陆呈泽用来对付徐陵的筹码。 枉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不配得到陆呈泽的喜欢,她常常陷入自我怀疑,为此瞒着陆呈泽服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抑郁药。 现在事实告诉她,她只是陆呈泽手里的一颗棋子。 一颗棋子罢了,哪配谈什么情情爱爱的,到头来也不过是黄粱一梦。 十年的爱恋,六年的相伴算得了什么,梦也该醒了。 程郁和李乐言对视一眼,“晏茴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晏茴知道自己不宜久留,她要离开这里,一会儿陆呈泽会带着未婚妻出现,她不想看见他们。 “没事,我自己回去。” 李乐言原是想拉住晏茴,好戏未开场,怎能少了她这个观众。可看到晏茴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宴会正式开始了,会场内的灯光从亮逐渐变暗,交替变换,在晏茴第五次撞到其他宾客时,程郁终于按捺不住了,拉着李乐言往出口处大步跟了上去。 刚迈出会场,程李二人的脚步就顿住了。 陆呈泽来了,身侧亲密挽着的是万为集团的千金唐小纾。 晏茴与他们面对面而立。 陆呈泽见到晏茴愣了几秒,脸色不易察觉的慌了下,欲盖弥章地拉开唐小纾圈在臂弯上的手。 “晏茴,你怎么在这儿?” 晏茴眼神灼灼地盯着陆呈泽,唇角勾了勾,扯出一抹近似病态的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陆呈泽心中一紧,相识多年,晏茴第一次用这种口吻对他,“谁带你来的?” 他突然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看向与他们两步之遥的李乐言,李乐言扬了扬下巴,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晏茴双手握了握拳,又慢慢松开,“陆总这么害怕见到我,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被我知道吗?” 陆呈泽以为晏茴是介意他带着唐小纾一同出席宴会,“我不知道李乐言都和你说了什么,外界都在传唐小纾是我的未婚妻,只是传言而已,你不要相信。” “陆总真是好笑,你和谁在一起,何需向一颗棋子解释。” 一声声“陆总”听得陆呈泽肺管都快扎穿,“什么棋子?晏茴,你究竟在闹什么?” 晏茴一时哑然,她张了张嘴,发觉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发不出声,眼眶内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下,一滴泪猝不及防地顺着脸颊滚下,她想抬手擦掉,可是泪珠越掉越多。 陆呈泽见状,心里一阵剧烈的酸疼,上前搂住晏茴,被她用力挣开,指尖残留的温度无比珍惜的握在掌心。 “小茴……你别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 李乐言和唐小纾在一旁面面相觑,要说不嫉妒是假的,可眼前的陆呈泽,还是她们认识的那个吗?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连陆呈泽近在咫尺的轮廓都变得模糊,半晌,晏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和徐陵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语中的。 陆呈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呈泽神情沉默而又悲伤,忽然结巴起来,嘴唇嚅动着却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不喜欢现在的继母,所以处处与她儿子作对,连他即将要表白的对象你也要染指。陆总,你不觉得恶心吗?” 陆呈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是不喜欢徐陵,但你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眼泪随着心死而干涸,晏茴惨白着一张脸默默看了陆呈泽许久,目光绝望中带着决然。 “陆呈泽,我后悔了……” 后悔爱上你,后悔不顾一切的想要和你在一起。 晏茴后面的话没有继续下去,爱上陆呈泽是她自己的事,她怨不了任何人。 她闭了闭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们结束吧。” “我们结束吧”五个字被晏茴轻飘飘地说出来,一种比秘密被揭穿来得更强烈的恐惧朝陆呈泽罩下来,他从没喜欢什么人,和晏茴相处这段时间以来,晏茴带给他的是从未体会的归属感。 真的要这么结束了吗? “晏茴,你他妈不要恃宠而骄,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徐陵是我陆家人,犯不着拿这事来闹我。” 陆呈泽又急又气,心中的不安一瞬间发酵成了冲动与焦躁,纵横情场数年,只有他甩别人的份,何时被别人甩过,还是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 一句话耗尽了晏茴最后一丝力气,她疲于再应付陆呈泽,侧过身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晏茴!” 陆呈泽怒吼一声,晏茴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 陆呈泽的火气又上来了,捏着拳头砸在了墙上,“你他妈别后悔,你算个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碟子菜,我陆呈泽不缺女人。” ------------ 第13章 想和她走下去 晏茴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陆呈泽的手太过用力砸破了皮,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的流下来。 方才的场面一度陷入混乱,李乐言原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到最后被陆呈泽的气势吓得面如土色,意外的是,她豁出一切,等来了想要的结果。 她从手包里翻出一条丝巾,想要替陆呈泽包扎伤口,被唐小纾一把按了回去。 “不想被殃及池鱼,最好什么都别做。” 当然,她不认为李乐言是无辜的,纯粹是看在唐李两家的交情上,好心提个醒罢了。 偏生有些人就爱自讨没趣。 李乐言甩开唐小纾,剜了她一眼,拿着丝巾往陆呈泽身边走去。 “呈泽哥哥,你手流血了,我先帮你处理一下再送你去医院。” 她动作利落,丝巾在手里迅速折成三角形,然后一圈一圈缠在陆呈泽受伤的地方,收尾时小心翼翼在上面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包扎完伤口,陆呈泽好像才缓过神来,目光从晏茴离开的方向收回移至李乐言身上,冷冷一笑,而后不着痕迹地扯开伤口上的丝巾,大概他的动作太过粗鲁牵动了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呈泽哥哥……” 李乐言担心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只觉脸颊上有抹冰凉的液体滑过,难闻的血腥味毫无预兆地冲进鼻腔。 下一秒,她引以为傲的下巴被人用力捏住。 “滚!” 一个字铿锵有力,像是用千年寒冰铸成的利刃,狠狠扎进李乐言胸腔。 接风宴后的接连五天,陆呈泽把自己关在别墅里,公司里的事不闻不问,每日饮酒度日,任由酒精来麻痹自己。 搁以前,陆呈泽怎么都不会相信,会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这几日来,大脑几乎没有一日是清醒的,心口的疼却一日深过一日,他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是喜欢晏茴的,一边喜欢,一边却又不敢承认。 相处日久,这份喜欢渐渐蒙了层雾,被他忽略。 到了第六日,祁闻终于敲开了陆呈泽的家门。 空气里郁结了几日的酒味呛得祁闻险些吐出来,他麻溜地跑去窗边打开窗户,陆呈泽偏过头,看到了久违的太阳。 “她怎么样了?”陆呈泽刻意咬着字,在酒精的刺激下,声音变得喑哑。 “还能怎么样。”祁闻提着垃圾袋,把凌乱倒地的空酒瓶一个个捡起,“晏茴姐从公寓搬走了,简单带了几身换洗衣服,其他的都没动。” 祁闻又想起什么,把垃圾袋拎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晏茴姐让我交给你的,里面是这些年你打给她的生活费,她一分没动过。” 陆呈泽闻言,眼皮暴跳,积压许久的怒火再次爆发,抬腿一脚揣翻了面前的茶几,上面祁闻刚收拾整齐的物什摔得七零八落。 “谁他妈要一张破卡,不知好歹的东西,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接风宴那日发生的事,唐小纾第一时间联系了祁闻,听说晏茴当众提出分手,祁闻差点没抓稳手机,后来他一路赶去公寓寻晏茴,晏茴交给他一张银行卡,让他帮忙还给陆呈泽。 祁闻看得出陆呈泽对晏茴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在晏茴搬出公寓后,他着人跟着她,直到摸清她的新住址。 祁闻扫了眼一地的狼藉,眉头抽了抽,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腿一盘,在陆呈泽对面的软垫上坐了下来,“陆总,你到底怎么想的?” 陆呈泽似乎不解气,捞起沙发的上抱枕甩到一边,旋即重重坐了下去。 “什么怎么想的?” 祁闻头痛地抚了抚额,“就是你到底喜不喜欢晏茴姐啊,想不想和她继续走下去?” 陆呈泽不自觉蜷起手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刮蹭着沙发上的皮革,眼睛不知看向何处,竟失了神,好似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祁闻跪坐着的双腿渐渐失了知觉,心想自己是等不来陆呈泽的答案了。 也罢,既没有感情,两个人非要绑在一处也是相互折磨,散了未必是坏事。 “想。”陆呈泽听见自己说。 祁闻还以为自己听错,语气都是迟疑的,“你说什么?” 陆呈泽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仿佛坚定了什么心思,“我想和晏茴走下去,我喜欢她。” 原来承认喜欢一个人,并非是什么难事,陆呈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郑重其事的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祁闻忍不住乐了,“喜欢就去追啊,你们在一起六年,感情不是说散就散的,把误会解释清楚,我相信晏茴姐会原谅你的。” 追?怎么追? 陆呈泽一下像找到了人生主心骨,一下又像只无头苍蝇迷了方向。 向来只有别人追求他的份,他的人生风光璀璨三十载,从没费劲心思地去讨好一个人。 “要不,我给兰漾姐去个电话,让她……”祁闻正要给陆呈泽出主意,谁知陆呈泽直接打断了他。 “我三十岁了,不是三岁,追个女人而已,犯得着借别人的手,且看着吧。” 于是这天晚上,晏茴在新租的公寓楼下,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黄色越野车,陆呈泽正双手环胸,靠在车门上,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看向她。 晏茴万万没想到陆呈泽会主动来找她?那晚在江海酒店,让他在众人跟前丢了面子,该是恨透了她,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视若无睹地从陆呈泽面前经过,往楼道里走去。 被无视了的陆呈泽,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得都快冻僵了。” 晏茴停下脚步,悠然转身,发现陆呈泽居然跟了上来,下意识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你来做什么?” 来追你啊。 话头在舌尖上跳了跳,终是没好意思说出口,陆呈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刚好在附近办事,顺路来看看你。” ------------ 第14章 陆呈泽居然开口说喜欢她 晏茴无心考究陆呈泽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她迫切希望他尽快从自己眼前消失。 “不劳陆总挂心,我很好。” 后半句话,她刻意咬重字音。 陆呈泽怔了怔,努力忽略晏茴言语间的冷漠疏离,唇角笑意浅浅,只是姿态难免有些牵强。 “小茴,我给了你一星期的时间冷静,难道还要继续和我闹下去?” “陆总。”晏茴的声音没有因为陆呈泽的话激起丁点波澜,“我可以肯定,六年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冷静的。如果你认为是我在同你闹情绪的话,那我不妨再提醒你一遍,我和你,结束了。” 陆呈泽勾起的唇角一点点放平,眸子瞬间冷了下去,已然有了恼意,“晏茴,你他妈凭什么说结束,经过我同意了吗?” “结束就是结束了,不需要……” 话未说完,晏茴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毫无防备的,陆呈泽的唇已经压了上来,像一个饿食多日的猛兽,贪婪地想要将面前的猎物拆骨入腹。 晏茴下意识后退,直至后背抵在墙上退无可退。男人的吻霸道而疯狂,唇齿间的厮磨无不是在发泄心中的不甘与委屈。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怀中挣扎无果的女人,居然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楼道里是黑的,几近绝望的颜色,外面楼台高低的星点灯火在风中摇曳,在黑暗中变得恍恍惚惚。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刺耳,陆呈泽显然被打懵了,眼睛里带有几分难以置信,“晏茴,你敢打我!” 相识多年,晏茴的性子虽是冷了些,胜在大方得体,鲜少与陆呈泽红脸。有些时候折腾的狠了,嘴皮因为隐忍被咬破,她都没指责过他半句。 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出手打他? 真的是自己把她逼得太紧了吗? 掌心传来的酥麻感提醒着晏茴,刚刚她对陆呈泽做了什么,借着夜色的掩护,她悄悄将手藏到了身后,“陆呈泽,我无心过问你和徐陵之间的恩怨是非,被当作你们明争暗斗的棋子是我活该,毕竟当初是我自己主动入的局,看在我这颗棋子曾替你扳回一局的份上,可不可以放过我。” 陆呈泽的心绪变得微妙难言,他看着晏茴强忍着泪水,字字诛心,掷地有声地诉说他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 事实真是如此吗? “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的确是带着目的的,后来……后来……”陆呈泽顿了片刻,一咬牙,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把深藏许久的心意向晏茴坦露。 “后来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是真心想要和你一起过日子的,和徐陵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怎么可能利用你来对付徐陵,我巴不得你离他远远的。” 如若不是顾及时间太晚,动静太大会引来别人的围观,晏茴真想仰天长笑。 陆呈泽居然开口说喜欢她?! 她等了六年,他们在床上的时间比别的任何时候都要多,即便情到浓时,他连哄她一句的情话都吝啬的要命,更别提说喜欢她。 晏茴第一次觉得,未必所有的得偿所愿都会令人愉悦。 她闭了闭眼,言简意赅地问:“陆呈泽,你知道怎样才叫做喜欢一个人吗?” 陆呈泽不禁哑然。 他这辈子没喜欢过什么人,在听晏茴说他们之间结束时,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慌了。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在意,不去想起有关晏茴的记忆,可大脑就像被塞进一部无声的DV机,一桢桢画面浮现在眼前全是他和晏茴在一起的点滴。 陆呈泽的沉默在晏茴的意料之中,她讥讽一笑,“陆呈泽,你的人生众星捧月,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所以觉得不甘。不过是把不甘和喜欢的情感混作一谈,而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和喜欢沾不到半点关系。” 心意被质疑,陆呈泽英俊的面容上立时笼上一层寒霜,想着来之前祁闻再三叮嘱的话,他的语气放软了几分,“小茴,咱别闹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对你不是不甘而是喜欢,你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晏茴深吸一口气,一句“晚了”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陆呈泽,太晚了,我们回不去了。 陆呈泽气急败坏,抡起拳头,掠过晏茴耳畔,狠狠砸在她身后的墙上,他这辈子对谁这般低三下四过,陌生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脑子抽风了。 偏偏晏茴一点情面不给,不识抬举,冥顽不化。 陆呈泽走了。 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尽头,晏茴终于绷不住了,整个人都泄了力气,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再一次见到陆呈泽,莘城已经进入隆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那日是晏茴的生日,按照公司惯例,何曾在一家私房菜馆订了包厢,借着为晏茴庆生的由头,请全公司的同事聚餐。 人多热闹,赶上初雪,一帮人闹了很久,身为寿星的晏茴轮着被大家敬酒,走出饭馆时双腿都在打着颤。 方屿舟是中途过来的,没有喝酒,他和晏茴住在同一个方向,顺理成章地担起了送晏茴回家的职责。 半路经过一家药店,方屿舟下车给晏茴买了解酒药,到了公寓楼下,晏茴的醉意散了七八分。 下了车,晏茴向方屿舟道了声谢,转身往楼道走去,忽然被方屿舟叫住。 方屿舟打开车门下了车,手里多了一张塑料卡片,“白天在公司忘记给你,下个季度的燃气费已经续了,你拿回去插上就可以用。” 晏茴又道了声谢。 她当初搬得急,联系方屿舟想让他帮忙在公司员工宿舍安排个地儿,结果方屿舟告诉她,总公司那边为了节约成本,打算取消提供员工住宿的福利,不过他自己在莘城有一处闲置的房产正在招租,可以租给她。 瞌睡有人送枕头,晏茴没多想,当即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她没打算租多久,总归是上下属关系,不想与方屿舟有金钱上的牵扯。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好好找一处安定的居所。 晏茴伸手接过燃气卡,下一瞬,卡片从指尖划过,被人夺了去。 ------------ 第15章 陪她过生日 看到卡片上“燃气卡”三个大字,陆呈泽悬着的一颗心暂时落下。 距离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后,陆呈泽有一个多月没见晏茴,不是他不想见,而是年关将至公司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实在抽不出时间。 另一方面,祁闻替他支招,说什么小别胜新欢,两人分开一段时间不见面,再见面时心里压抑的那份想念会难以掩饰。 晏茴会不会想他,陆呈泽不清楚,反倒是他想她想得紧,恨不得每天掐着手指过日子。 刚好碰上了晏茴生日这个契机,他再也按捺不住了。 冬日的夜晚来得格外早,天刚擦黑时,陆呈泽的车已经等在了楼下,一等就是五个小时,终于等来了令他魂牵梦绕的那抹倩影。 他看到晏茴从男人的车上下来,然后那个男人还给晏茴递了一张神似银行卡的东西,若不是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怕是拳头早已挥向男人。 方屿舟不动声色将陆呈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隐隐猜出几分来者不善的意味,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先生,你手里拿着的是我家里的燃气卡,可以物归原主吗?” 陆呈泽脸色已经完全铁青,咬了咬牙,一字一顿,“你住在他家?” 陆呈泽分明在阐述一个事实,晏茴听在耳里却能捕捉到他话外的歧义,“我租的方总的房子。” 方屿舟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朝陆呈泽伸出手,“原来是小晏的朋友,你好,我是小晏同事,姓方,方才多有冒犯。” 两人不仅是同事,晏茴还租得人家的房子,陆呈泽是越咂摸,心里越不痛快,全然忽视了方屿舟伸来的手。 气氛一瞬尴尬到了极点,晏茴真想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她朝方屿舟讪笑道:“抱歉啊方总,我朋友喝多了,你别和他计较。” 陆呈泽回过神来,一把握住方屿舟即将收回的手,脸上带着狂傲的笑容,“方总是吧,你好,我是小茴男朋友,鹿南集团的陆呈泽。叨扰多日,明天我会给小茴安排别的住处,多谢方总这段时间的关照。” 说罢,他把燃气卡又塞给了方屿舟。 方屿舟眉心跳了跳,鹿南集团的名号在整个莘城如雷贯耳,他上任的几个月里,与鹿南集团多有合作,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掌舵人会这么的年轻。 更没想到的是,晏茴和他竟是一对。 生意场上混出的人精,方屿舟相当的识趣,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 方屿舟走后,晏茴连应付陆呈泽的耐心都没了,陆呈泽有意装傻,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是徒劳,转身绕过挡在身前的男人,往楼道走去。 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扣住,她挣了挣没能挣开,陆呈泽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小茴,我饿了。” 晏茴一扭头,见陆呈泽正委屈巴巴的望向自己,那神情哪还有刚刚与方屿舟针锋相对时的狠戾。 不由的,心头一软。 陆呈泽自然没有错过晏茴眼底一闪而过的柔情,于是再接再厉,“为了陪你过生日,我下午五点就过来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连水都没喝一口。” 晏茴心中泛起一点酸涩,胸腔每一次跳动都轻飘飘的,饱受折磨的同时又极其矛盾。以前她一颗心赴在陆呈泽身上的时候,无数次幻想着有那么一天,自己能捂热他,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可惜这天真正到来,她却无比悲哀,面对陆呈泽,很难让她忘记曾经被当作棋子玩弄于股掌间的耻辱,害怕他的一时妥协会是设下的另一个骗局。 晏茴抬眸直视着对面的男人,眼底凝着寒霜,让陆呈泽一度怀疑,刚刚短暂闪过的柔情是他的错觉。 “陆总,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结束了,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论你是一时兴起,或是幡然醒悟,我再没下个六年陪你玩了,也玩不起。” 一听这话,陆呈泽的胸腔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下,有些闷疼,“小茴,之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不该欺你瞒你冷落你,你怨我是应该的,但可不可以给我一次弥补你的机会……” 顿了顿,他压下声音,带着一丝乞求,“至少让我陪你过完今天的生日,行吗?” 晏茴张了张嘴,哑声道:“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我明天会去找房子搬出去。” “好。”见晏茴态度坚决,陆呈泽不敢逼得太紧,惹得她更加反感,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包装精致的锦绒盒子,退而求其次道,“你收下礼物我就走。” 晏茴垂下眼眸,目光停留在印有某品牌LOGO的锦绒盒子上,她所有的伪装与犹疑,在这一刹那尽数崩塌。 “陆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公寓衣帽间第三个柜子左边第二层抽屉里,有五个和你手上一模一样的礼物盒。” 是之前五年,陆呈泽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不知道该说他够长情,还是不够用心,六年来送得礼物一样不说,连外面的包装盒都未曾变换过。 再凑一个,是不是就能召唤神龙了。 隔日是周末,晏茴特意起了个早,打算去趟房产中介,利用周末的时间把房子定下来。 刚下楼,发现祁闻不知什么时候等在了楼下。 祁闻是陆呈泽派来的,递给晏茴一串钥匙,说是他新买的一套房,刚好离晏茴公司近,若她不介意的话,可以搬进去。 祁闻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从他不时闪烁的眼神,晏茴大抵猜出他的一套说辞是陆呈泽事先交代好了的。 晏茴无心为难祁闻,“我约了中介,房子定好了,现在过去签合同。” 事实上,想要租一套心仪的房子并非易事,花了两天的时间,晏茴脚底板都磨出水泡,总算相中了一套交通环境尚可的公寓,约好周一下班后就搬过去。 让晏茴始料未及的是,周一早上,她如往常踩着时间出现在公司楼下,一个女人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晏小姐你好,我是方屿舟的妻子,邱小凡。” ------------ 第16章 我是她的领导 女人约莫四十岁左右,个头不高,身形丰腴,穿了身皮外套,超短裙,过膝长靴,一头大波浪卷发随性的披在肩后,五官略显粗犷,又化了浓妆,看起来像是道上混的大姐大。 公司里有关方屿舟与妻子婚变的传闻众说纷纭,晏茴不是个爱八卦的,从程郁嘴里听过一耳朵。 方屿舟与妻子十多年的婚姻名存实亡,两人没有感情基础,当年迫于父母的压力才娶了对方,而今妻子沉迷于互联网,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红,不时会与一些男粉丝暧昧不清,故而提出了离婚。 至于真相如何,晏茴不得而知,更不知对方为何会找到自己跟前来。 从女人阴冷的眼神中,晏茴隐约嗅到来者不善的意思。 晏茴淡淡问了句,“你有什么事?” “晏小姐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邱小凡不答反问。 晏茴看她一眼,如实答:“不知道。” 邱小凡似乎被对方不痛不痒的态度惹恼,眉眼轻挑,嗤笑一声,“晏小姐瞧着年纪不大,本来想给你留几分脸面的,既然你不想要,我就无需顾忌了。” 她四下张望了一圈,正是上班高峰期,楼下簇拥的人越来越多,一双丹凤眼里夹杂着一丝伺机而动的得意,语调刻意的提高了,“晏小姐,我和我丈夫十多年的婚姻不容易,你还年轻,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为什么非要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 晏茴满脑袋问号,“什么有妇之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胡言乱语,我就报警了。” “报警?”邱小凡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不顾形象地笑出声来,“你一个偷男人的第三者,也敢报警。我告诉你,识相点从格澜美滚出去,离我丈夫远一点,否则别怪我把你之前被男人包养的腌臜事发布到网上去,让粉丝们用正义的唾沫淹死你。” 晏茴算是听出了些明堂,诬陷她和方屿舟有染简直无稽之谈,她没有理会邱小凡的挑衅,掏出手机,点开拨号盘,110三个数字尚未按完,手机被站在邱小凡身后的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夺了去。 另一个男人也冲了过来,逼近晏茴,恐吓道:“喂~小表砸,记住我们小凡姐的话,赶紧辞职去,不要给脸不要脸,不然有你好看的。” 随着两个男人的动作,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上班族停下了好奇的脚步,一听是原配找小三对质的戏码,纷纷拿出手机拍下充满戏剧的一幕。 晏茴退后半步,与几人拉开距离,声音被周围的喧哗遮盖些许,仍掷地有声,“我和方总之间清清白白,单纯的上下属关系,你若不相信,大可把他叫过来当面对质。” 邱小凡闻言一脸厌恶,啐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老娘就见不惯你这副楚楚可怜的贱样。狗屁的上下属关系,傍男人傍上瘾的小表砸,金主换了一个又一个,不和男人睡会死是不是……” 说罢,扬起手一巴掌不偏不倚落在晏茴的右脸上。 晏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整个人被打的后退了一步,还没有反应过来,马尾辫被邱小凡粗鲁地揪住,晏茴刚抬手去护,膝盖处又被狠狠踹了下,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跪倒。 “臭不要脸的小三,破坏别人家庭,不得好死!”有个围观的女声忽然大喊。 “姐姐快抓花她的脸,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去勾引男人!” “不要脸的东西,姐姐扒光她!” “……” 四周的谩骂声此起彼伏,那些人不明就里,自认站在道德的顶端,义愤填膺地去谴责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她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邱小凡惯会利用舆论的力量,所以她声势浩大跑来公司楼下堵晏茴,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坐实晏茴就是破坏她婚姻的罪魁祸首,再者免费给自己炒一波热度。 晏茴一开始念在方屿舟帮过自己的份上,对邱小凡有所顾忌,不期然对方是非不分,摆明了与自己过不去,终于忍无可忍,紧握的拳头朝着邱小凡的腹部挥了出去。 晏茴经常练拳,手上的力气比旁人重上几分,邱小凡吃了一拳,身子痛得一弯,揪着晏茴马尾辫的手下意识地松开,转而捂住腹部。 邱小凡带来的两个男人见状,全然忽略了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个女人,纷纷冲上前,扬起拳头就想往晏茴身上招呼。 可是他们的拳头还没有落下,二人手腕就被一个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手掌用力扣住了,痛得直发颤。 二人惊愕的看向挡在晏茴身前的年轻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外面披着件烟灰色羊绒大衣,五官清隽生动,一双漆黑幽沉的眼睛像淬了毒,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不发一言却是不怒自威。 邱小凡这一会儿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先生,我在处理家事,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陆呈泽手上一收力,两个男人连连退后几步堪堪稳住脚步,他不疾不徐脱下大衣披在晏茴身上,遮住她一身狼狈。 “如果我说,我非要管呢,你待我如何?” 邱小凡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你是这贱人什么人,该不会也是她相好的吧?” 邱小凡字里行间都是对晏茴的侮辱,如一颗颗石子,在陆呈泽平静外表下,每落下一颗砸得他内心惊涛骇浪。 “我是她……”陆呈泽眉头不自然跳动,“男朋友”三个字几乎呼之欲出,却在最后一刻替换成了,“我是她的领导。” “原来是她领导啊……”邱小凡刻意在“领导”二字上拖长音节,“这贱人方才也说我丈夫是她领导,怎么,领导这词什么时候有了别的歧义。” 陆呈泽被说的一噎,立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干脆利落的说自己是晏茴男朋友,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得欲盖弥章,反而将事情越描越黑。 “方太太,你和方先生的家事我不感兴趣,但为此恶意去诬陷一个无辜之人,休怪我不客气。今日你所伤她的每一分,来日定会让你也好好品尝一番。”他靠着仅存的教养,强忍着没有对邱小凡动粗。 这时,方屿舟带着几名保安姗姗来迟,在保安们电棍的震慑下,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陆呈泽伺机拉着晏茴离开了是非之地。 等坐到车里,不远处邱小凡与方屿舟的争吵声不时传来,陆呈泽伸手捋了捋晏茴的秀发,将她额头的碎发撩至耳后。 手指沿着冷白的下颚滑至下巴,轻轻托住,仔细端详着她早已红肿的右脸,眼中满是心疼,说出的话禁不住多了些许责备。 “早点从方屿舟房子里搬出来就没今天的事,为什么不听话?” 晏茴别过脸,转而迎上他的视线,“陆领导觉着我是咎由自取,对吗?” ------------ 第17章 一直被舍弃 四目凝视,晏茴的目光如此迫人,陆呈泽一时招架不住,低低垂下了头。 “对不起,小茴,我刚刚……” 这一刻,晏茴真的是非常瞧不起自己,她竟然静静地在等待着陆呈泽的一个解释。 在她被邱小凡诬陷,被不明所以的路人口诛笔伐,被两个男人围殴,陆呈泽的突然出现,仿若一块浮木救她于泥潭之中。 她甚至有过片刻的动容,耳畔回荡的全是陆呈泽之前许下的甜言蜜语。 如果没有那句“我是她的领导”,她差点就信了陆呈泽是喜欢自己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厢内静谧的可怖,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彼此的咽喉发不出丁点声响。 晏茴终是没能等到陆呈泽一句完整的解释,自嘲一笑,旋身去拉车门准备离开。 “啪”的一声,车门被陆呈泽上了锁,“你要去哪,难不成还想回去上班,没看到那些人等着看你笑话吗?” 晏茴扣着门把,用力得指节泛白,“不劳陆总操心。” 陆呈泽心中叹了口气,放软语气,“我让祁闻安排了酒店,你先去避几天,等方屿舟收拾完烂摊子再做打算。” 说完不等晏茴回应,自顾启动车子,汇入车流中。 一路无言。 晏茴接了两通电话,一通是程郁打来的,听话音似乎还不知道公司楼下发生的事,问她怎么还没到公司,晏茴随便扯了谎搪塞了过去。 另一通是方屿舟打来的,郑重其事地向晏茴道了歉,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快处理好家事,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车子停在了一个五星级酒店楼下,陆呈泽意外地没有一起下车,让一直等候着的祁闻领着晏茴进了套房,不多时,陆呈泽的家庭医生赶来给晏茴的脸上了药。 送走医生,祁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几个购物袋,是陆呈泽亲自为晏茴准备的换洗衣物。 “晏茴姐,陆总让你这几天都不要离开酒店半步,邱小凡早上在公司楼下堵你是有备而来的,她找人拍了视频发布在自己账号上,现在整个格澜美被她的粉丝围得水泄不通,要求公司开除你。陆总担心那些人继续找你麻烦,安排了保镖在酒店楼下盯着。”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在晏茴意料之外,若是时间可以倒回,她绝对不会为了图省事租下方屿舟的房子。如今,名声臭了,工作也要保不住,以后能不能继续在这个行业里混还是个未知数。 陆呈泽的顾虑没有错,一波跟风的脑残粉丝当晚就找到了晏茴所在的酒店,幸好陆呈泽早有防备,守在楼下的保镖将人通通赶了出去。 晏茴搜索过邱小凡的账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在美颜的润色下,竟然靠着几个扭动腰肢的视频收获近千万的粉丝,最近发布的殴打小三的视频,短短几个小时爬上了搜索榜榜首的位置。 等晏茴第二日醒来,再次点开邱小凡的账号,发现她的账号被封了,搜索栏里再也搜不到任何关于前一日邱小凡殴打小三的讯息,好像那件事从未发生过。 互联网的信息可以通过技术删除,人大脑的记忆却不能。 晏茴是在第三日下午,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厅见到何曾和程郁的。 一见晏茴,程郁扑上来就是一个紧实的拥抱,“晏茴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那些人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晏茴在酒店的几日,陆呈泽一次都没出现过,却吩咐了人好汤好水的伺候着,人身安全也有保镖二十四小时轮番守着,程郁说她瘦了委实有些夸张。 等二人寒暄完,何曾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小晏,你和屿舟的事,我们大伙都清楚是个误会。虽然视频被压下去了,但整件事对公司负面影响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因屿舟而起,他向总公司递了辞呈,高层没有应允。论为公司创造的价值,他们更倾向于舍弃你。” 晏茴早料到会这样,可有些事自己想是一回事,从别人嘴里听来又是另一回事。 近几年里,晏茴时常午夜梦回,在梦里她看到陶丽华抱着一个小女孩痛哭,“小茴对不起,为了妈妈和哥哥能活下去,只能舍弃你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被舍弃的一方,仅仅是因为她无法给别人创造更多的价值。 晏茴捏着手里的咖啡勺机械地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我可以离开,不过我希望邱小凡能出具一个正式的道歉声明,随同我的离职报告一起递交给总公司。” 何曾似有些为难,“屿舟与邱小凡为了离婚的事闹得挺僵,道歉声明我不敢保证她一定会答应,我只能竭尽所能去办。” 何曾公事公办的态度令程郁十分不满,“既然何总觉得为难就不麻烦何总了,晏茴姐你放心,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让她写封一千字的道歉声明,纯手写的那种。” 程郁是在年初被何曾安排给晏茴当助理的,两人相处时间不算长,后来又在江海酒店让她撞到了自己和陆呈泽分手的场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相处得颇为尴尬。 能在她危难之时挺身而出,晏茴心头涌现出感动的情绪。 何曾斜睨了程郁一眼,“好人都给你当了,公司的安排我也是身不由己。幸好,我今日过来还给小晏带了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快说快说。”程郁急不可耐。 何曾神秘一笑,“我有一个朋友在海市新开了个工作室,刚起步,正是招兵买马的关键时刻,我向他推荐小晏,若是小晏愿意的话,过完年就可以过去报道。” 海市? 晏茴十七岁之前都是和养父母一直生活在海市,后来被退养,才不得不回了莘城。 又一个十年过去,晏茴和海市的养父母从未联系过,对方俨然是不想与她再有瓜葛。倘若她去海市工作,早晚有一天会与他们重逢,也不知道他们乐不乐意见到她。 何曾没有要求晏茴立刻答复,没几天就过年了,一切等到年后再说,让她认真考虑一下。 程郁的办事风格和她的性格一样风风火火,翌日清早,晏茴收到了公司群发的邮件。 邮件里只字未提晏茴离职的事,反倒是一封岗位变动任命书,明着把晏茴夸了一通,调任她去海市分公司任设计总监,同时附上的还有一封来自邱小凡手写的道歉声明。 晏茴只当是何曾暗箱操作,留给她的最后一丝体面,并没有深想。 ------------ 第18章 我还能追求你吗 邮件收到后不久,晏茴又收到了何曾发来的短消息,大概意思是公司邮件走的是一个过场,去不去海市,她依旧有选择权。 晏茴窝在酒店套房思考了一整天,最后干脆利落地给何曾回了一个“去”字。 对于现在的晏茴来说,暂时离开莘城利远大于弊,她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未必会有更好的出路。 决定去海市的第二日,晏茴退了酒店的套房,回方屿舟的公寓取了自己的行李,找了个普通的旅馆预定了半个月的房,打算过完年就去海市。 转眼到了小年这日,城市里年味渐浓,晏茴去超市买了些年货,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倒了两班地铁,到了陶丽华楼下。 陶丽华住的是年轻时候单位分的房子,八十年代的筒子楼经过岁月的蹉跎早已斑驳不堪,留在这里的大多是住了大半辈子的老街坊。 前两年,陶丽华掏出全部家当帮儿子陶文斌买了套学区房,房子不大,陶丽华每月给他们供着房贷,也没讨着一间房,继续苟在自己的老房子里。 晏茴鲜少回来,几乎每次回来,陶丽华都会拉着她吵一架,明明一切的生活支出都来自晏茴,却是横看竖看总瞧着她不顺眼。 过些天要离开莘城,再回来不知道何时,晏茴寻思着临走前来知会一声,关系再怎么不好,她身上始终流着陶丽华的血。 晏茴想不到的是,会在陶丽华楼下遇到许久未见的徐陵。 “你怎么来我家?” 晏茴一问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和前几次见到的西装革履的他不同,徐陵今日穿着件黑色短款羽绒服,休闲裤,运动鞋,短短的黑发散落额头,沁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徐陵见到晏茴也是一愣,想起什么,忙把提在手里的垃圾袋藏在了身后。 “我……我来看看阿姨。” 晏茴自然不信,“你能找到这里,想必对我的家庭背景有所了解,应该知晓我和我妈关系不好。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接近她,好心提醒你一句,我的事她做不得主,你最好别再白费力气。” 一听这话,徐陵脸色滞了片刻,忽而露出淡淡的笑意,“小茴,你对我真的挺狠。” 晏茴不置可否。 “小茴……你和陆呈泽他……你们现在分开了对不对?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呢?” 徐陵一瞬不瞬凝视着晏茴,试探着她的反应。 晏茴听到他提及陆呈泽,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厌恶,她深吸一口气,“我和陆呈泽的事无需知会旁人,倒是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徐总你。” 徐陵心脏无端抖了一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顺势蔓延出来,抿了抿唇,“什么问题?” “为什么……”晏茴用克制而黯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你和陆呈泽的关系?” 有些事情注定是避无可避的,徐陵清楚,他若想继续追求晏茴,就必须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理由。 “你会信吗?” 晏茴一时哑然,竟不知怎么回答。 是了,她会信吗? 她暗恋了陆呈泽四年,终于等来回应,一头扎了进去,不久后徐陵向她表白,那时候徐陵如果告诉她陆呈泽接近她另有目的,她定会瞧不起他。 “12岁那年我妈嫁进陆家,我和我爸一起生活,陆呈泽不喜欢我妈,却奈何不了她,于是他把所有的仇恨转移到我身上。但凡是我想要的,他就会抢走,抢不走的便蓄意破坏,不惜一切代价的给我找不痛快……” 这些和晏茴之前料想的差不多。 晏茴打断他,“你们兄弟间的恩怨我不想知道。” 徐陵顿了顿,从痛苦的回忆中抽回思绪,缓了缓神,“那天生日派对,陆呈泽不请自来,我以为他是愿意放下了对我的成见,毕竟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后来才知道,他听说了我要在派对上向你表白,特意过来横插一脚,没想到……” 没想到,他轻轻抛出饵,她就咬住了钩。 “我太了解陆呈泽的为人,他不可能真心待你,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你已经陷了进去。我现在很后悔,当年不该负气出国,不然你也不会被他整整欺骗了六年。小茴,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真相的。” 晏茴露出一抹苦笑,淡淡的摇了摇头,“你不用自责,是我自己跳进圈套的。” 徐陵的眼睛瞬间红了,“小茴,忘了他吧,陆呈泽不会喜欢任何人,他的真心只会与利益挂钩。你现下看清他,一切都还来得及,你的人生不该被陆呈泽束缚。” 晏茴含糊的“嗯”了一声。 徐陵心中不受控的心疼了一下,他能感同深受爱而不得的滋味有多痛苦,迟疑道:“小茴,我……我还能追求你吗?” 这个问题,晏茴完全不用犹豫,“不能。” 转身离开,晏茴听到自己长长吁了一口气,讽刺般的,她竟然生出一种劫后重生的错觉。 进了陶家,晏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徐陵一身随意的装扮,原来是给陶丽华当苦工来的。 三室居的老房子,空间不大,客厅此时被摆满一堆零碎的物什,陶丽华和儿媳妇江欣悦在打扫卧室,陶文斌半跪在一个衣橱前拧着螺丝。 “小徐呢,你们碰着没,怎么没一起上楼?”徐文斌扫了晏茴一眼,“妈房里的灯泡坏了,一会儿让他换一下。” 晏茴把提来的年货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没有理会徐文斌的话,自顾扫视了一圈,“家里怎么多了这么多东西,搞得跟搬家似的。” 徐文斌把新修好的衣橱门来回推拉了两下,颇觉满意,笑着说:“是搬家没错,我和你嫂子打算搬回来住些时日。” 晏茴有些哑然,“你们自己的房子呢?” 陆呈泽送了陶丽华一套房子的事是瞒着晏茴的,陶丽华特意嘱咐过陶文斌不要在晏茴跟前说漏了嘴,含糊道:“孩子大了,我们把原先的房子卖了,过两年再攒攒换套大点的。” “文斌,你修好了没,我这一堆事儿,快来帮忙。”江欣悦不满的喊了句。 晏茴明白,江欣悦的不满是冲她来的,不便再多问什么,反正她从养父母家回来后没在家里住过一天,他们想怎么折腾轮不到她来操心。 兴许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陶文斌卖房的举动在晏茴看来,太过反常,其中必有蹊跷。 ------------ 第19章 主动联系他 家里忙作一团,没人愿意搭理晏茴,她和陶丽华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接下来几日,晏茴一直窝在旅馆里没有出门,大年三十下午意外接到陶丽华的电话,让她晚上回家一起吃团圆饭。 学校毕业后,晏茴过年都是一个人,陆呈泽要回陆家老宅,陶丽华一家团圆从来不包括她。 经久下来,她也习惯了。 第一次回陶家吃团圆饭,晏茴姿态摆得端正,把自己放在外人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 偶尔陶丽华问她几句,便陪着搭几句。 在节日气氛的感染下,一顿饭吃得还算相安无事,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离开时外面飘起了雪,晏茴立在路边回望着筒子里楼里的万家灯火,那一瞬,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阵酸涩,眼中渐渐模糊一片。 有些东西明知得不到就不会有期待,得到了再失去,痛苦会被无限放大。 原来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她也渴望得到一隅的温情。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数日,到了年初五这天,天气终于放晴,晏茴查了近几日的天气预报,定下了隔日去海市的高铁票。 何曾电话打来的时候,晏茴刚在购票网站上支付成功。 二人先相互拜了个晚年,何曾问了下晏茴去海市的具体时间,听说她明日就出发,似乎在电话那端松了一口气,“也好,早些过去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小晏啊,你学校的一些证书都在吧,还有之前完成的设计作品,记得一并带过去,那边负责人说想看看。” “好,我来找一下。” 晏茴应得爽快,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她的证书和存放设计作品的硬盘都还落在陆呈泽的公寓里。 她当时搬得急,为了和陆呈泽撇清关系,公寓里的东西只带了几套常穿的换洗衣物,其他都没动,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陆呈泽有没有找人清理掉。 晏茴有些为难,何曾特意打电话过来叮嘱,显然是那边授意的,她若两手空空过去,自己给对方留了坏印象不说,还会薄了何曾的面子。 可她回去拿的话,少不得要与陆呈泽联系。 思来想去,晏茴把电话打给了祁闻,想拜托祁闻替她跑一趟。 结果,电话从上午打到下午,祁闻的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晏茴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在拨号盘上按下一串熟悉的数字,铃声响了许久,久到晏茴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准备按下挂断,却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自耳畔传来。 “过年好,小茴!” 晏茴嘲笑自己太没出息,陆呈泽简单一句话,立时把她好不容易沉淀下的一颗心再次搅乱,打了好久的腹稿,瞬间忘得干干净净。 “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晏茴直接开门见山。 “什么事?” 晏茴迟疑了两秒,“公寓衣帽间第一个柜子,右边最底下的抽屉里有个文件袋,里面有几本我的证书和一个黑色硬盘,麻烦陆总帮我找一下,送到保安室,我晚点过去取。” “你肯主动给我打电话,说明东西对你挺重要,就不怕放在保安室被别人顺走吗?”陆呈泽意味深长问了句。 “不会,我很快就会过去,丢不了。” 她会早点过去守在外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在离开莘城之前再偷偷看陆呈泽一眼。 当然,她的小心思不会让陆呈泽知晓。 没等来想要的答案,陆呈泽有点不甘心,“家里门锁密码没换,你若等着要用,自己回来取。” 得,她要愿意回去取,犯得着打这通电话吗。 到底是同床共枕了六年的枕边人,陆呈泽最是懂得怎么去拿捏她,知道她在顾忌什么,“我下午来公司了,你可以现在回去取。” 晏茴满脑子盘算的是,如何在接触不到陆呈泽的情况下拿回自己想要的东西,全然没有留意到陆呈泽话里对她用的“家里”“回去”隐晦的字眼。 晏茴清楚记得两个月前自己提着行李箱从公寓离开的画面,大概不会想到,没过多久她还会回来。 门锁密码和之前一样,鞋柜里她留下的鞋没有被清理,摆放的位置没有丝毫移动,好像她只是出门上了一天班,离开时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 行至客厅,那种熟悉的感觉越发强烈。 陆呈泽名下房产不少,常住的是那套别墅,公寓这边两人没分手前偶尔想起她时会过来住一晚。晏茴几乎以为眼下看到的分毫不差的场景,是陆呈泽忙于工作,忘了找人上门清理。 但屋内的一尘不染,沙发上缠绕的充电线,茶几上她为陆呈泽买的情侣款咖啡杯,半包拆开的薯片,还有阳台上晾晒的衣服,无不在提醒着她,陆呈泽近来一直住在这里。 说心里没有起伏是假的,从暗恋到相伴整整十年,哪能是说忘就忘的,她只是需要多费些时间,将纂刻在心尖上的人一点一点剥开。 拿回证书和硬盘,晏茴不敢再多逗留,担心自己深陷在过去的回忆里出不来,绝不能为了眼前模棱两可的态度再犯一次傻。 手握上门把的刹那,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晏茴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撞在来人身上,熟悉清冽的男士香水的气息扑鼻而来,顿时浑身一颤。 晏茴微怔,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极深极黑的眼睛里,男人微微勾起嘴角,“这么快就找到了,留下吃个饭吧,我买了些菜。” 陆呈泽额头上有汗珠沁出,呼吸急促而沉重,像是一路跑回来的。 为了赶回来见她?! 她没有自作多情,“不了,我还有事,叨扰了。” 对于晏茴的拒绝,陆呈泽早已司空见惯,也不气馁,“我厨艺比不得你,不吃也罢,外面这么冷,大过年的车子不好叫,至少让我送你回去。” “好!” 旅馆离公寓不远,十来分钟的车程,晏茴没再拒绝,当是离开莘城前最后一次放纵。 车子驶出小区,没多久,晏茴注意到路线不对劲,根本不是回旅馆的方向。 ------------ 第20章 往后余生,各自珍重 冬日的夜晚来得格外早,晏茴出门时还是阳光明媚的下午,转眼间天空就已被夜幕笼罩。 车子缓缓停在莘城一中大门外面,晏茴稀里糊涂的跟着陆呈泽一起下了车,门口的保安似乎认识陆呈泽,轻车熟路地塞了包烟,紧闭的大门便缓缓向两边移开。 放假期间,学校里静悄悄的,前几日落下的积雪没有及时清扫,厚厚的铺在石子路上,沿着陆呈泽留下的脚印,晏茴一步一趋跟在身后。 时间一晃,她离开莘城有了十多年,犹记得刚转来那阵子,她整个人十分颓废,被养父母抛弃,被亲生母亲嫌弃,饱受着人生最煎熬的时刻。 所幸后来,她遇到了陆呈泽。 那时候陆呈泽应该还不认识她,她没被视作兄弟间报复的筹码,一切都是简单纯粹的,没有参杂任何杂质,一段年少悸动的开始。 晏茴好奇陆呈泽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但她没问,害怕一开口,隐藏多年的小秘密就藏不住了。 周围熟悉的一切令晏茴有过片刻的失神,等到回过神的时候,陆呈泽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把木吉他,长腿三两步迈上了升旗台。 晏茴静静站在台下,如多年前一般,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台上的男人。 时光错乱,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午后,穿着一身洗得发旧的校服,置身在众多人群里,耳边回荡着的是悦耳男声激昂的宣誓词。 忽尔,鼻尖有一片冰凉沁入,晏茴抬手摸了摸鼻子,发觉是飘落的雪花。 又下雪了。 吉他是陆呈泽临时让保安从学校音乐室借来的,许久没用,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他娴熟地调了下音,拨下了第一个音节。 他之前派人调查过晏茴,得知她是在高三那年转来莘城一中的,核实了下前后的时间,那几年他每年都会被学校邀请回来,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百日誓师大会上发言,推断出这里是二人初遇的地方。 他不是个懂得浪漫的人,一直认为没有什么是金钱解决不了的,经过上次送晏茴生日礼物的事,发现自己错的很离谱。 如今想和她重新开始,曾经所有的种种全部推翻,从他们初遇的地方开始。 一曲终了,雪花应景的在空中翩翩飞舞,为这场迟到的告白营造了浪漫的氛围。 陆呈泽抱着吉他跳下升旗台,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一步一步朝着晏茴走去。 “师妹你好,我是陆呈泽。”他向她伸出手。 晏茴没有回应。 早在陆呈泽弹吉他的时候,她隐隐猜出了他的用意。恍惚间,有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她攥紧双手,拼命压下去,不想让自己失控。 陆呈泽的性子她太了解,对感情永远是三分钟的热度,得不到的时候会挖空心思的抛出鱼饵,可鱼饵一旦被咬住,他又会弃竿而走。 与其担心他哪天会丢弃鱼竿,避开诱人的鱼饵才最保险。 “陆呈泽,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晏茴不再跟他绕弯子,“我们的相识本就是个错误,现在终于步入正轨,没理由让自己再重蹈覆辙一次,我也不会那么做。” 雪花似乎密集了些许,陆呈泽的鬓发染上了一层洁白,他稍微走近一步,目光诚恳的直视着她,“你想怎么生活我不干预,厌我恨我也没关系,以前是我不懂得珍惜,这次换我来对你好。我会很小心的,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可不可以别推开我?” “给我带来伤害的人一直是谁,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晏茴低低的声音染着一丝疲倦,“你为了报复徐陵故意接近我,得逞后把我弃在一边不闻不问,我就是你圈养的金丝雀,偶尔想起时逗弄两下。” “你能想象一个女人内心强大到何种地步,才能忍受着自己喜欢的人在外面风花雪月还要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你总说我冷漠,无趣,不会讨好你,可你又说你最讨厌死缠烂打的女人,我一边期盼着自己能捂热你的心,一边又担心不小心越了边界被你赶出家门。” 及至此时,陆呈泽第一次感受到了晏茴内心的痛楚,心中五味杂陈,为曾经混账的自己懊悔不已,也为她无意间坦露的一句喜欢沾沾自喜。 晏茴是喜欢他的。 情绪跌宕起伏,心像被什么勒住一下喘不过气,千言万语哽在喉,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小茴,对不起,我不知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能让他浪子回头吗?别逗了,她没那个能耐。 “很多东西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抹灭的,我告诉你这些,说明我愿意放下了,你无需愧疚。往后余生,各自珍重,互不打扰是最好的弥补。” 夜色渐浓,雪花肆意飞舞,校门口方向早已没了女人的身影,陆呈泽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保安过来寻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他只说想要静一静。 脑海中的记忆就像翻书一样,一页一页纂写的全是他和晏茴生活的点滴,曾经的她对他真的很好,百依百顺,不管他怎么冲她发脾气,转过身来,她依然站在原地。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他把她弄丢了,是他亲手斩断了她的满腔爱意。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他从过去的回忆里抽回,陆呈泽看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通。 “陆总,海市那边一切安排妥当。” “好,她没有起疑吧?”陆呈泽清了清嗓子。 “所有的程序都是仿照公司的规定办理的,陆总尽管放心。” “何总办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陆呈泽轻笑,“至于方屿舟,相信何总定能有法子让他从哪里来,还给我滚回哪里去。” 何曾连连应是,“不知道陆总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聊聊晏府的项目。” “明天我让祁闻联系你。” 正所谓无奸不商,饶是何曾这样的也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违背公司原则,为一个名不经转的小设计师铺路。 挂断电话,陆呈泽又拨通了另一串号码。 “邱小凡查得怎么样了?怎么可能没有破绽?一个胸无点墨的女人,税务上不可能做到严丝合缝,让你们的人加大力度,尽快找出漏洞,我要让她把牢底坐穿。” ------------ 第21章 自食恶果 海市的春天相比莘城要温暖许多,重回儿时长大的地方,晏茴竟然也会水土不服,连着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拖着虚弱的身子去工作室报道。 工作室不大,上下两层,晏茴的总监办公室在二楼朝阳的位置,比负责人王翊的还要宽敞不少。 工作室只接设计,楼下一众设计师都是设计学院刚毕业的,晏茴的到来与当初的方屿舟有异曲同工之处,同属于空降。 论资历,晏茴的能力不比那帮子大学生强多少,年纪又轻,坐在设计总监的位置上,或多或少会招来一些质疑。 幸好有程郁的帮衬,短短三个月,签下了近千万的项目,终于赢得了底下员工们的信任。对她不再冷眼旁观,纷纷凑上来献殷勤。 程郁离开格澜美跑来海市帮她,晏茴既震惊又感动,两人一起上下班,工作上配合默契,陪晏茴度过了最艰难的适应期。 邱小凡被爆出偷/税漏/税是在劳动节过后不久,在热搜榜首挂了整整三天,邱小凡梦寐以求的爆红来得猝不及防,直接把网站服务器挤到瘫痪。 巅峰即陨落,等待着她的是铁窗泪两行。 这天一下班 ,程郁拉着晏茴去了公司附近新开的一家清吧,囔着要喝酒庆祝一下。 清吧环境不错,装修充满文艺气息,柔和的灯光,舒缓的轻音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让人褪下一身的疲倦,在舒适的氛围里享受自我。 “干杯!”程郁是个玩咖,同晏茴合租的三个月里,几乎天天夜不归宿,三杯清酒下肚和喝的白开水没区别。 晏茴深知酒量不行,意思间抿了小口,“你少喝点,一会儿是不是还有第二场?” 程郁往自己空了的酒杯里斟满,扫了眼晏茴跟前的,不满的“呿”了一声,“今儿我高兴,哪儿都不去,就陪小茴姐你一个人。” 晏茴笑着抚额,究竟是谁在陪着谁。 晏茴拿起一串烤虾滑,把上面的肉剃在小盘里,推给程郁,“别光顾着喝酒,吃点东西,回头胃不舒服,我又得陪你喝几天小米粥。” 程郁在家时被伺候惯了,来了海市有晏茴照顾,倒没什么大小姐脾气,对晏茴言听计从,除了不让她泡吧,基本都听她的。 一盘虾滑下了肚,程郁又点开手机翻了翻有关于邱小凡的新闻,“墙倒众人推,现在网上爆出的不仅是邱小凡偷/税漏/税的新闻,有个女人发帖,说邱小凡骗了她丈夫三十万,下面评论破万。” “还有好几个晒开房记录的,都说邱小凡也和她们家男人开过房。我瞧着邱小凡长得也不怎么样啊,那些男人都是瞎了眼吗?” 晏茴不置可否,“互联网时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蹭的是热度,谁在乎真相是什么。或许过个几日,开房记录上的名字又会换成别的什么人。” 程郁撇撇嘴,“她当初靠诬陷你给自己蹭热度,就该料到会有自食恶果的一日,方总监那么恪守本分的一个人,可惜了。” 晏茴陷入了沉默,没有接话。 程郁顿了顿,反应过来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赶紧转移话题,“小茴姐,你看到站在吧台边的服务生了没,咱们聊天的工夫,他一直在偷看这边。你猜他是看上了你,还是看上了我?” 晏茴顺着她的目光回望,吧台旁果然站着个穿着清吧制服的服务生,一脸难掩的稚气,看上去差不多刚成年的样子。 大概是心虚了,一触到她们的目光,佯装镇定的扭过头,跑去了后厨。 “人家还是个孩子,别胡闹。”晏茴淡淡一笑。 “多大了还孩子,别一副老气横秋的作派,再说了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说着,程郁冲男孩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侧身附到晏茴耳边,“悄悄告诉你,我就喜欢雏,你要没兴趣我就不客气了。” 晏茴确实对这类年下的小奶狗不感兴趣,且不说她现在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恋爱的想法,将来真想找个人安稳的过日子,也得是成熟稳重型的。 程郁向来是个行动派,借着去厕所的间隙,已经打听到了男孩的信息。 “我特意问过了,正月初五的生日,三个月前刚成年,真名不知道叫什么,他们都管他叫乔,还是个学生。天啦,我长了他整整八岁,小茴姐,你说他会不会嫌我老啊。” 晏茴把手里的汤匙背过身,作势在程郁眼前晃了晃,“看不清的话,可以自己照照。” 程郁大窘,蜷起手指在晏茴额头轻轻磕了一下,“不许笑话我。” 两人说笑着,离开清吧已是晚上九点,程郁接了通电话,狐朋狗友约她去酒吧,早把之前对晏茴的许诺抛在脑后,抬手招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晏茴习以为常,下班时走的急,不记得电脑有没有关机,刚好消消食走回去检查一下。 “姐……” 身后有男声传来,被川流不息的车流掩没,晏茴没能听清,脚下步伐轻快。 没多久,一个身影忽然冲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抬眼,发现是程郁想接近又怕对方嫌自己老的,叫乔的服务生。 “姐,是你吗?”男孩眼里蓄着泪,在路灯的照射下仿若闪着星光。 晏茴恍然想到了什么,联想到程郁打探来的消息,刚成年,正月初五的生日,单名一个乔,所有的信息重叠在了一处,浑身猛然一震。 “你是晏乔?” 晏家父母老来得子,晏乔从小身体不好,个子比同龄孩子瘦小许多,当年晏茴离开时,晏乔不到十岁,个头不过她胸口处,很难和眼前身姿挺拔,高了她一头还不止的男孩联想到一处。 同处一个城市,晏茴料到会与晏家人重逢的一天,她其实希望这天能来得晚一些,短短三个月,竟然让她无意间遇到了晏乔。 避不开的缘份算不算孽缘呢! ------------ 第22章 我是晏茴的男朋友 时间一晃到了娇阳似火的六月,在各方施压下,陆呈泽等来了邱小凡的最终判决。 判/了五年。 比他预想中的要短很多,勉强出了口恶气。 祁闻敲门进来,怀里抱着一只猫包,拉链半开,探出暹罗猫黑黢黢的一张脸,一阵撕心裂肺的喵叫声充斥着整间办公室。 “让你饿它三天,是不是偷偷喂东西了,怎么一点没瘦,喵叫声跟以前一样中气十足。”陆呈泽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收进公文包里,扫了猫一眼。 祁闻安抚的在猫脑袋上揉了揉,“陆总,你做个人吧,再饿下去,咱们太子殿下真得薨了。” 陆呈泽捏起一边的车钥匙,接过猫包,暹罗猫似察觉到什么,伸出猫爪扑向陆呈泽,陆呈泽一点不留情地关上拉链,一只猫爪就这么卡在半空,转而又是一阵惨烈的喵叫声。 祁闻看不下去,小心地握住猫爪重新塞回包里,“陆总,你还指望着它去哄回晏茴姐,对人家温柔一点吧。” 晏茴离开莘城后,陆呈泽一心扑在邱小凡的事情上,对方看似胸无点墨,行事倒是十分谨慎,不是他盯得紧,还得在网络上继续风光些时日。 许久未见,陆呈泽只能依靠程郁每日偷拍些晏茴的照片来解解相思之苦。眼下邱小凡的事情圆满解决,可以给晏茴一个交代,陆呈泽再按捺不住奔向海市的心。 念及晏茴离开前的一番话,陆呈泽担心晏茴不肯见自己,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自家暹罗猫身上。为了使出苦肉计,博一博晏茴的同情,愣是给猫饿了三天。 “其实我觉得,陆总你自己饿上三天去找晏茴姐,效果可能更好。”祁闻喃喃了一句。 陆呈泽白了祁闻一眼,再三叮嘱没事不要给他打电话。 莘城距离海市两个小时的车程,陆呈泽掐算过时间,到晏茴宿舍楼下正好过了下班时间,一切进展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蹭上一顿饭。 为了不暴露陆呈泽是工作室幕后大老板,晏茴在海市一切事宜皆是由何曾亲自操办的,员工宿舍则是精挑细选定在了春和雅院,一处中档小区,不张扬,安全系数度高,两人一起住,公事公办的让晏茴支付了部分租金。 傍晚时分,小区里格外热闹,行色匆匆的人们,忙碌一天后纷纷归家,邻里间的闲聊伴随着飘散的饭菜香味,格外温馨和睦。 陆呈泽下了车,怀里的暹罗猫吵了一路,没讨着半点吃的,去见了周公,一下安分了不少。 他掏出手机,翻到程郁的号码,想问问晏茴回来了没有,手指刚按下拨号键,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视野里。 四周人来人往,陆呈泽的目光像一个镜头,精准的捕捉到属于晏茴的画面。 她瘦了很多,过肩的长发理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一身素色清雅的旗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仿佛是来自上个世纪的绝代佳人,步伐摇曳间,扇动着陆呈泽的心弦,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晏茴的身上。 直到人走到跟前,陆呈泽才缓过神来,注意到晏茴身侧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孩。 晏茴深吸一口气,“你来做什么?” 陆呈泽敲了下猫包,“太子病了,带它来看看你。” 晏茴一愣,心中咯噔一下,陆呈泽的这只暹罗猫养了有十年,联想到猫的平均寿命,晏茴第一反应是太子快不行了,看在她曾经照料过它的份上,送来见它最后一面。 “节哀顺变。”她回了一句。 “啊……”陆呈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不,不是,没到它寿终正寝的时候呢。” 晏茴懊恼自己想多了,“病了带它去看医生,别耽误了。” 暹罗猫睡得正香,陆呈泽忍不住又在猫包上拍了下,总算给了点反应,没精打采的喵了两声,看上去真有几分病态。 “看过了,医生说它在闹情绪,可能是想念故人,见了想见的人,病自然就好了。” 晏茴配合的不去戳穿陆呈泽的胡诌,“看来我并不是它想见的人,你带它再去见见旁人,别耽误了病情。” 陆呈泽心下一阵心酸,指望着一只猫来求和已经很违背他一贯风格,要命的是太子殿下一点不配合,摆明了要和他作对。 饿它三天的人分明是祁闻,难不成这猫通灵性,听得懂人话,知道是自己下的命令,故意使绊子。 “先生,我瞧着这猫像是饿坏了,小区门口有家超市,你去买根火腿肠喂给它,马上就活泼乱跳了。”默站在一边的晏乔忽然开口。 陆呈泽忘记被人戳穿的难堪,用一种上位者的姿态上下打量着晏乔,疑惑的问:“小茴,他是?” 晏乔提了提肩上的包袋,往前挪了一步,挡住晏茴半边身子,不卑不亢直视着陆呈泽,“你好,我是晏茴的男朋友。” 晏茴怔了怔,显然没料到晏乔会对陆呈泽撒谎,阻止的话到了嘴边又噎了回去。 兴许陆呈泽误会了,下次就不会再寻别的借口来找她,挺好。 陆呈泽顿时满脸惊骇,英俊的面容霎时间变成青灰色,“你……几岁了,知道男朋友三个字怎么写吗,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晏乔伸手搭在晏茴肩上,脸上一副欠揍的似笑非笑,“对不起,大叔,我成年了,有追求幸福的自由。” 大叔?! 陆呈泽脑子里嗡的一声,千万只加特林在脑中炸开,四散的烟花拼拼凑凑,最后归笼成“老男人”三个加粗大字。 不知道是不是陆呈泽的震惊感染到了怀里的暹罗猫,“喵”两声都嫌费劲儿的太子,突然来了精神,回光返照似的,在窄小的背包里四下折腾。 陆呈泽压下心中的烦燥,“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呈泽悄悄把程郁安排在晏茴身边,更深的层面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别邱小凡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自个儿的后院先着火。 千防万防,终有一疏。 “一个月前,我们在清吧相识。”晏茴顾左右而言其他,“陆总贵人事忙,不如把太子留下,等病好了我再托人送回去。” ------------ 第23章 蹩脚的谎言 “为什么骗他?” 家里没有猫粮,晏茴从橱柜里翻出两根程郁用来泡面的火腿肠喂给暹罗猫,饿了三天的猫,空荡荡的肚子有了食物,喵叫声温柔了许多。 晏茴住在六楼,倚窗而立,可以清晰的将楼下的光景收尽眼底。 陆呈泽今日开的是辆黑色的雷克萨斯LM商务车,应该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一身简洁的西装三件套,曲着长腿,半靠在车尾,脚边是熄灭的烟蒂。 夏日的傍晚,褪去夕阳的余晖,夜色渐渐袭来,小区里的路灯准时亮起,昏黄的灯光下,一抹落寞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听到晏茴的质问,晏乔没有悔过的意思,反唇相讥,“你又为什么没有否认呢?” 晏茴被晏乔的反问一下子噎住。 晏乔看一眼晏茴的神色,就像洞悉她的想法,“姐姐躲来海市是因为他对不对,既然下定决心放下过去,就不该拖泥带水给他希望,明天我帮你把猫还回去。” “晏乔!”晏茴出声喝止他,“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我的事知道怎么处理,用不着你帮忙。” 晏乔听出晏茴话里的不悦,眼神没了之前的凌厉,因为年纪的缘故,须臾间恢复了以往的少年气,双手按在晏茴肩头,嗓音自带磁性的沙哑。 “知道啦,我的好姐姐。好容易高考完,说好请我吃饭庆祝一下的,难不成特意请我回来喝西北风的。” 经晏乔一提醒,晏茴顿时理亏了,“你去客厅坐会儿,我回房间换身衣服就做饭。” 自那晚姐弟俩相认后,晏乔时常来家里找晏茴,撇开一些腌臜事不提,晏乔是晏茴看着长大的,时隔多年,曾经的姐弟情分依然在。 为了晏乔高考取得好成绩,在他软磨硬泡下,晏茴连穿了三天的旗袍,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晏茴换了身家居服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晏乔重新走回窗边,黑色的商务车仍然纹丝不动停在那里,守在车尾的男人,此刻正和一帮老头老太窝在一旁的凉亭里下着棋。 晏乔唇角闪过一抹阴险的笑,折过阳台上一片吊兰的叶子叼在嘴边,驾轻就熟地在手机上按下一串数字,很快,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讥诮声。 “哟,这不是我们晏大学霸吗,高考结束了?” “楚哥,你就别笑话我啦。”晏乔啐了口,吐出不小心咬进嘴里的叶子,“蝎哥他们和你在一起吧,能不能帮兄弟一个忙……” 陆呈泽棋艺精湛,接连几盘赢得对家的老头吹胡子瞪眼,“不下了,不下了,老脸都输光了。” 一个中年男人赶紧打圆场,“年轻人心浮气躁,一局好棋不仅是策略的对决,更是心灵的修炼,回去修炼几年再来,让我陪老周来两局。” 修炼不够的陆呈泽被排挤在旁,他抬眼望向六楼的方向,有个人影在窗边飘动,看身形像是那个自称晏茴男友的年轻男孩。 他想起不久前祁闻在追的一部中年偶像剧,说是当下时兴的姐弟恋题材,五十多岁的女主角爱上四十多岁的男主角,陆呈泽第一直觉是太特么雷了。 祁闻贱兮兮的说:“别人都说男人很专一,无论多少岁,永远喜欢二十多岁的女人,女人其实也一样,年纪越大越是经不过年轻帅哥的蛊惑,年下小奶狗谁见谁爱。” 去他娘的谁见谁爱,毛没长齐的家伙,敢动他的人,滚回娘胎里重造吧。 陆呈泽连拨几通程郁的电话,冰冷的机械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前所未有的慌张,一边自我安慰着晏茴绝非肤浅之人,不会轻易被小屁孩蛊惑,一边又禁不住担心,万一两人真有猫腻,他是不是该退位让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道内感应灯应声响起,灯光暗下前一秒,晏乔拎着垃圾袋走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这繁星闪烁的夏夜,空气中尚未褪尽的燥热,陆呈泽没来由的,如同一条冰冷的蛇悄无声息的攀爬上他的身体,浑身每个细胞在打着颤。 他扫了眼表盘上的时间,一小时二十分钟,貌似两人只够吃顿晚饭,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 回到入住的酒店,程郁的电话依旧是关机的状态,只好给祁闻拨去电话,让他联系海市的侦探社,从晏茴身边的人际关系入手,尽快核实她和那个男孩的关系。 一夜辗转反侧,不记得在大床上翻了多少个来回才昏昏欲睡,梦里零零碎碎的片断,一会儿他站在升旗台上念着宣誓词,一会儿他抱着吉他站在雪地里,他看到了身着校服的晏茴,冲上去想要抓住她,下一瞬,眼前的女人披上了一件洁白的婚纱,笑看着身边的男人。 待看清男人的样貌时,陆呈泽从梦中惊醒。 正是他昨日刚见到的年轻男孩。 陆呈泽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床头柜上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是失联了一晚的程郁打来的。 “抱歉啊陆总,昨天手机没电了,你找我没什么急事吧。” 她问的心虚,早上醒来,打开手机,三十多个来自陆呈泽的呼叫,宿醉都被治好了。 “晏茴是不是谈恋爱了?”陆呈泽兴师问罪。 程郁被陆呈泽笃定的语气弄的有点懵,“谈恋爱?她和谁谈恋爱,我怎么不知道?” 陆呈泽回忆了下晏乔的模样,仔细和程郁描述了一番。 程郁一听乐了,“陆总,你是不是急着来海市,脑子忘在了莘城,这种蹩脚的谎言你也信?” “什么意思?”陆呈泽真怀疑自己的脑子忘在了莘城。 “意思是你被骗啦。”程郁幸灾乐祸,“晏乔是晏茴姐的亲弟弟,也不能算亲弟弟吧,是她养父母的儿子,和亲弟弟没差别了。” 陆呈泽感觉握着手机的手腕在发抖,心律过快,一种久违的兴奋和激动袭上心头,他盯着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神,莫名有种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感觉。 跌宕起伏,太特么刺激了! 一小时后,陆呈泽出现在晏茴工作室会客室内。 ------------ 第24章 这一单我不接 晏茴一早进工作室,程郁顶着一双熊猫眼神秘兮兮的告诉她,上午有位大客户要登门,一套九百平的花园别墅,点名让晏茴设计。 在寸土寸金的海市,晏茴接过不少的小户型项目,花园别墅对她来说是一种挑战,联想到对方非富即贵的身份,迈进会客室前,深呼吸几次才平息了内心的紧张。 玻璃门缓缓移开,一抬眼,晏茴看到了坐在负责人王翊身侧的男人,他没有穿西服,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合身的休闲长裤,衬衫领口扣子随意解下两颗,自然而然地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自信。 王翊是陆呈泽走关系挖来的职业经理人,三十多岁,为人一丝不苟,工作能力无可挑剔,背景清白,最为关键的一点,他是个弯的,对女人不感兴趣。故而,陆呈泽才放心让他和晏茴一起共事。 有了方屿舟的前车之鉴,陆呈泽在挑选工作室负责人时委实费了不少心思。 王翊冲晏茴指了指陆呈泽对面的空位,“小晏,愣着做什么,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澜庭别苑的陆先生。陆先生,这位是我们工作室的设计总监晏茴。” 陆呈泽装模作样的伸出手,“久仰晏总监大名,我和我太太的婚房要麻烦晏总监多费心了。” 晏茴指尖在陆呈泽掌心轻轻掠过便收回了手,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婚房”两字上,周遭的一切事物仿佛都没了声音,连呼吸都停滞不畅。 陆呈泽是要结婚了吗?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心绪一下变得微妙难言,自己都未能发觉,此刻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一片,白的失了血色。 见她没有接话,王翊赶紧打圆场,“陆先生放心,晏总监是科班出身,设计方面一定包你满意。” 陆呈泽不动声色给王翊递了个眼色,王翊会意,“我还有事,小晏,你和陆先生先简单聊一下,具体的方案等下午去了现场再沟通。” 话音刚落,晏茴先一步站起身,脸上多余的表情已粉饰干净,“抱歉,这一单我不接。” 晏茴无法理解陆呈泽的脑回路,他和别的女人即将共筑爱巢,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想着让前任帮忙设计房子,也不怕她心生妒意,偷偷在房子里埋颗炸/弹,让他们共赴黄泉。 可她为什么要心生妒意呢? 陆呈泽迟早要和别人结婚的不是吗? 既如此,之前答应的各自安好为何仅维持了短短数月,又带着一只猫苦哈哈的等在她家楼下,现在还恬不知耻的让她帮忙设计婚房。 晏茴恨自己的摇摆不定,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为了他打破原则。 王翊面露难色,视线在晏茴和陆呈泽身上来回睃巡,他是整个工作室里,除了程郁以外,唯二知道陆呈泽和晏茴关系的人。 再者,陆呈泽还是他的顶头上司。 王翊脑海中念头百转,想要找到一个说服晏茴的理由,耳边传来陆呈泽的低声失笑,“如果我说非你不可,你当如何?” 晏茴立时有了恼意,几乎咬牙切齿回道:“恕不奉陪。” 陆呈泽看出晏茴是误会了,也不急着解释,冷冷勾唇一笑,正要再刺激她几句时,晏茴的手机突然响了。 搁往常,在会客室谈公事时,晏茴是绝不会接听私人电话的,但眼下不同,她迫于逃离这窒息的氛围。 电话是陶丽华打来的,晏茴来海市后,陶丽华似乎接受了她不再支付生活费的现实,没再闹过她,偶尔晏茴发去的节日祝福如同石沉大海,一次没有回复过。 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晏茴顿觉不安。 果不其然,电话那端响起的并不是陶丽华的声音,而是一个苍老的男声,“小茴啊,我是你崔叔,你妈吐血晕倒进了医院,文斌联系不上,身边没人照顾,你赶紧回来。” 崔叔兴许是过于着急,几近扯着嗓子在那头喊话,透过电波充斥在不大的会客室内,落入每个人耳里,待她挂了电话,王翊当即批了她的假,从口袋里翻出车钥匙,“你开我的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晏茴一时愣神,顿了两秒,向王翊道了声谢,伸手就要去接钥匙,但是却被陆呈泽抢先一步夺去,“回莘城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我送你。” 事发突然,陆呈泽没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眼神中透着的全是对晏茴的担忧。 晏茴皱眉盯着陆呈泽。 陆呈泽无奈道:“你要是腿肚子不打颤,我可以把钥匙还给你,你自己来开车。” 一语中的。 早在接电话时,晏茴垂在一侧的手下意识揪住裤腿布料,松开时皱巴巴的面料上浸染出大片的湿润,全是她掌心里的冷汗。 晏茴与陶丽华之间的关系微妙,回陶家十多年,陶丽华迟迟不给晏茴改回自己的姓,打心里不愿接受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晏茴对她来说,更像是个有求必应的提款机。 正如此,晏茴对陶丽华除了撇不开的赡养关系,微薄的母女情分都没有,有的是曾被抛弃自己的恨意,以及后来无底限的索取衍生出的厌恶。 然而一切的一切在不堪一击的生命跟前变得微不足道,恨意再浓,听到陶丽华吐血晕倒,晏茴一样会恐惧,会担心。 晏茴感受到自己因紧张而蜷缩的手指,正一根一根的被掰开,然后一只温暖的手掌慢慢覆上,十指紧扣,“别担心,我让祁闻先过去了,有什么事他会看着处理的。” 车子疾驰在高速上,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晏茴没有江欣悦的电话,只能一遍遍拨打陶文斌的电话,先是无人接听,最后干脆关了机。 晏茴疲惫的靠在座椅上,心力交瘁地闭上眼睛,掌心传来的温度令她有过片刻的依靠,很想就这么紧紧握着,贪婪的享受着他给予的安全感。 只一个呼吸的工夫,晏茴抽回了手,“谢谢陆总,所有的费用回头我会联系祁闻,清算好后转给你。” 陆呈泽握了握空拳,掌心里还残留着她的余温,“金钱可以清算偿还,晏总监欠我的人情打算怎么还?” ------------ 第25章 给陆总包个大红包 晏茴静了一瞬,有点犹豫,颇为意外的看了陆呈泽一眼,毕竟陆呈泽很少问得这么直白,她抿了抿唇,极其审慎的思考了很久。 “工作室里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少,等回去我给祁闻介绍个对象吧。” “什么?!”陆呈泽一脸不解,“你欠的是我的人情,和祁闻有什么关系,要介绍对象也不该是给他介绍吧。” 话赶话的,陆呈泽直接说吐噜嘴了,赶紧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 晏茴打断他,“确实不该有别的意思,陆总好事将近,我若是再给你介绍对象就是道德问题。忘记恭喜陆总了,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陆呈泽透过后视镜扫一眼晏茴平静的脸,捕捉到她眼中一晃而过的黯然,隐隐有些得意。 “你是真心的吗?” 晏茴脸色微变,欲盖弥章的解释,“当然,婚礼那天我一定给陆总包个大红包。” “红包不必了,晏总监倘若真心祝福,不如亲自替我设计婚房,我和我太太一定会亲自登门感谢晏总监送得这份大礼。”他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 晏茴的心渐渐冷下来,克制着自己去忽视陆呈泽在提及“我太太”时眼中缱绻的柔情,不想深谈这个话题,试着转移,“你的车停哪儿了?” 陆呈泽看出她在逃避,也不强迫,顺着她的问题答道:“送去4S店了,海市的治安真不怎样,停在酒店楼下的车,一夜过来,两个车轮被盗了。” “报警了没?” “费那个时间做什么,真给找回来我也未必敢继续用,算我倒霉。” “可能是你和海市八字不合。”晏茴喃喃低语了一句,“以后还是别来了。” 到了医院,二人先后下车,正着急等候的祁闻立马就跟看到救星一样,急匆匆的跑过来,“陆总,晏茴姐,你们可算来了。” 见祁闻一脸慌张的模样,晏茴立时联想到陶丽华的病情,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我妈她现在怎么样?” 晏茴话音一落,身后医院大厅内传来乱糟糟的怒吼声。 “你们这里的医生都是庸医!”一个女人扯着嗓子喊着,“天气干燥,咳了一口血就说老娘是肺癌,我看你们才得了肺癌,一群骗子,全他妈想着骗老娘的钱,信不信我去告你们。” “大妈,诊断报告是你三个月前来医院检查时留档的,你一直拖着不治疗……” 晏茴浑身僵硬的立在原地,满脸的怔愣与不敢置信。 大闹的人正是陶丽华。 “谁知道那狗屁的诊断报告是不是你们自己编造出来的,别想坑老娘的钱,现在我不治了,把老崔刚刚交的钱退给我,不然我把你们这里都砸了。” 说罢,陶丽华用杂物房顺来的拖把冲旁边的几个医生和护士挥舞着。 大厅内掀起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大家小声议论着,有人拿出手机录下陶丽华惊人的壮举。 不久前刚经历过网络舆论毒害的晏茴,深知视频一旦被人发布到网上,会给陶丽华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来不及细想,想要赶紧带陶丽华离开。 但是陆呈泽却拉住了她,晏茴不解的看向他。 陆呈泽在晏茴掌心捏了捏,似是安抚,转而对祁闻吩咐道:“去联系伯母的主治医生,病人现在情绪不稳定,给她注射一剂安定,后续治疗事宜,等她冷静下来再说。另外通知医院保卫科,不想影响医院声誉,找人把那些人拍下的视频删除掉。” “好。”祁闻转身走了。 陆呈泽拉着晏茴重新回到车里。 “伯母的病我可以请专家过来会诊,但这事儿,你不能擅自作主。” “她不是你一个人的母亲。”陆呈泽解释道,“现在得想办法尽快找到你哥,三个人坐下来慢慢谈,我看伯母很抵抗治疗,或许只有你哥能说服她。” 有些话陆呈泽说得隐晦,但晏茴知道他的意思,也清楚他为什么阻止她过去。 听医生的意思,陶丽华的病是三个月前确诊的,她不确定这事陶文斌是否知情,又或者,陶丽华的拒绝治疗与陶文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我知道你心软。”陆呈泽说,“你想要做什么,先看看你哥的态度再考虑,他的态度代表了伯母的立场。之前伯母用你给的赡养费替你哥还房贷,保不准会利用治病一事重蹈覆辙,你凡事多留个心眼,别让自己太过于被动。” 看似平平无常的叮嘱,字字句句全是陆呈泽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即便置身在冰窖中,也会因为这一星半点的温暖,闪过片刻的动容。 “我知道了。”晏茴心里暖暖的,“谢谢你,陆呈泽。” 久违的一句“陆呈泽”,听得男人心尖跳了跳,称呼的变化可以看出她在试着接受他,至少不会再如之前那般排斥他。 “小茴,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澜庭别苑的房子是我……” “嘀——”手机短信的提示声打断了陆呈泽接下来的话,他下意识地点开手机,眉头不自然的跳了跳,“找到陶文斌了。” 晏茴心神一凛,“他在哪?” “博奕轩。”听起来文邹邹的名字,却暗藏玄机,陆呈泽又补充了一句,“是莘城一家大型的地下赌场。” 晏茴脸色一变。 晏茴姑且与陶丽华关系僵硬,与陶文斌自然更不用说,其熟悉程度还不如小区里的保安。倒是陶丽华宝贝的紧,三十多岁的好大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伺候着还觉得不够,常常出去打零工补贴着他。 虽然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晏茴对这个便宜哥哥知之甚少,甚至都不知道他还有赌博的嗜好。 十个赌徒九个输得倾家当产,最后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 晏茴忽然想到年前去陶家遇到陶文斌搬家,当时好像是说把房子卖了,打算换套大点的。难不成换房子是假,卖房子的钱全扔在了赌桌上。 陶丽华拒绝治疗的事,会不会和这事有关系。 ------------ 第26章 风水轮流转,因果有轮回 再次回到医院已是下午,医生还没上班,走廊上静悄悄的,偶有几个病人家属晃悠悠的经过。 陶丽华的病房安排在走廊尽头拐角处的VIP单人间,祁闻一直等在外面,坐在长椅上玩着手机,听到脚步声及近,一抬头看到两张相似的脸。 “晏茴姐。”祁闻站起身,“医生给伯母注射了镇定剂,算算时间也快醒了,你们进去陪着她吧。” 晏茴对祁闻有一点点愧疚,回莘城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照顾陶丽华的任务反而落在了祁闻一个外人身上。 “祁闻,今天谢谢你,忙完这阵子姐请你吃饭。” 祁闻憨憨地摸了摸鼻子,“陆总说你打算给我介绍个对象是真的吗?” 晏茴眨了眨眼,笑了。 这小子挺务实的,口腹之欲远不及谈情说爱实在。 她点点头,“等姐回了海市,就给你张罗。” “谢谢姐。”祁闻笑得没心没肺,索性连名字都省了,现在的晏茴比他亲姐都亲。 祁闻帮了大忙,晏茴送他到电梯口,盯着楼层跳跃的数字,嘴巴张了张,当即下了决心,开口问道:“陆呈泽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说话间,电梯到了,一群人鱼贯走了出来,他们的谈笑风生盖住了晏茴说话的声音。 “陆总怎么了?”祁闻没听清。 有些疑虑可以借着一鼓作气的劲儿问出口,再重复一次已没了之前的勇气。 “他家那只猫吃的什么牌子的猫粮,回头你把链接发给我。”晏茴立马改口。 祁闻一脸老怀甚慰的神情,轻叹了一口气,“太子能活到今日太不容易,晏茴姐,你好好待它。” 晏茴在走廊尽头遇到陶文斌,嘴里叼着烟没有点燃,半边身子倚靠在窗台,下巴冲晏茴点一点,“刚才陪你一起去博奕轩的是你相好的吧,鹿南集团的总裁,真没想到我的妹妹这么招人。” 陶文斌看上去心情不错,大概跟他在赌场旗开得胜有关,晏茴和陆呈泽寻到他时,他赌桌前堆满了筹码,幸而见好就收,没多犹豫便随他们一同离开了。 晏茴无心跟他解释太多浪费时间,“我的事情你少管,有闲心不如想想一会儿怎么劝妈接受治疗。” “姓陆的确实比姓徐的优秀多了,你得盯紧点,别被别人截了去。”陶文斌没头没脑感叹了一句,“你别信医生们胡诌,妈的病她心里有数,别太担心。我看网上说化疗挺遭罪的,一把年纪了,临了临了,让她安生些吧。” “你的意思是由着她……”等死两字,晏茴实在说不出口,“不治疗了对吗?” 陶文斌烟瘾上来,他四下张望了一圈,见没人注意,推开窗户,半坐在窗台上,点燃手上的烟,用力吸了一口,灰白的烟雾在半空中缭绕。 “我知道你孝顺也不差钱,与其花钱让她遭罪,不如把钱直接给她四处旅游散心。人的一生谁都逃不了一死,是体面的离开还是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离开,孰是孰非,心中自有掂量。” 陶文斌已经在来的路上打好了算盘,他的妹妹平时接触虽不多,看她火急火燎地从海市赶回来,足以证明是个心善的,只要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铁定乖乖掏钱。 说话的时候,陶文斌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眼中的贪婪和企图根本盖不住。 他越是这样,等于把自己的软肋送到晏茴跟前。 “你是不是欠了赌坊不少钱?”晏茴一语戳破。 “你怎么知道的?”陶文斌心头一跳,反问道。 晏茴其实是在诈陶文斌,哪知他竟应的干脆,“所以你骗了妈和嫂子,把卖房子的钱都砸在赌桌上了?” 提起卖房的钱,陶文斌莫名多了一点烦燥,“不是,我把钱用去投资了,再等些时日,可以得到双倍的报酬。你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说了也不懂。” 晏茴有意提高了音量,“说来说去,你宁可把钱扔在赌桌和不着边际的投资上,也不愿出钱给妈治病,她为你劳碌了一生,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心思被戳穿,陶文斌面上很快有了怒意,掐灭了手上的烟,将剩下的半截烟扔在地上,发泄般狠狠踩了一脚,“晏茴,我告诉你,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我就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七岁时为了自己不挨冻饿肚子,哭闹着求妈把你送走。如今,我同样可以为了自己的宏伟报负,放弃给妈治病。你要当这个冤大头,我绝不拦着。” 晏茴对幼时的记忆不多,更不知自己当年被送走的源头竟然是陶文斌所致。 心里没有波动是假的,但仅仅是维持了一瞬的起伏,再无法伤她分毫。 晏茴不动声色扫了眼病房的方向,适才从门缝透出的光亮此刻已被抹尽,淡然的脸上,释然一笑。 陶文斌的一番推心至腹的“孝子论”,陶丽华肯定都听到,她精心守护了一辈子的儿子,在她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她。 亦如当年,她毫不犹豫舍弃了自己女儿一样。 风水轮流转,因果有轮回。 送完晏茴兄妹去医院,陆呈泽驱车去了趟公司,处理完公务回到陆家老宅已是傍晚时分。 管家严叔亲自出门迎接,“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大伙儿都等着你呢。” “等我做什么?”陆呈泽不解,“不过时不过节的,急匆匆的通知我回家,是不是陆海琛和姜砚要离婚了?” 严叔是陆家的老人了,看着陆呈泽长大,对他信口胡诌的性子习以为常,脸上横横竖竖的皱纹重叠到一处,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臭小子,这话让陆董听到,少不得又是一顿揍。” 陆海琛当年为了娶姜砚进门,曾在陆呈泽母亲的坟前发过誓,不会和姜砚生下子女,一辈子只有陆呈泽和兰漾一双儿女。 陆海琛信守了誓言,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年轻时时间精力都扑在工作上,对陆呈泽推崇的是放养式教育,只有他犯错的时候才会过问几句,大多是直接动家伙。 从小到大,陆呈泽没少被陆海琛揍。 老宅于年少的陆呈泽而言,承载了太多痛苦的过往,一般除了过时过节回来吃顿饭证明一下自己还能喘气,平时能不出现就不出现。 让陆呈泽意想不到的是,会在老宅里遇见唐小纾。 ------------ 第27章 司马昭之心 陆呈泽一进家门,听到姜砚吩咐厨房开饭。 长方形的餐桌上布满各式菜肴,姜砚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陆海琛特意托人从江南请的厨师,几乎每道菜都是照顾了姜砚的口味。 姜砚用公筷给陆呈泽夹了根糖醋排骨,“琛哥,你看小泽怎么瘦了这么多,下次董事会记得叮嘱些手下的人,替小泽多分担些,别仗着年轻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姜砚已是知命之年,平时极为注重保养,让人无法猜透真实年龄。一袭黑金旗袍勾勒曼妙身姿,一颦一笑媚态横生,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姿绰约,说着一口的吴侬软语直往男人心窝上撞。 陆海琛闻言,嫌弃的看了陆呈泽一眼,佯怒道:“你就惯着吧,壮得跟头牛似的,哪瘦了,少吃两口也能少糟蹋两颗白菜。” 陆呈泽不搭话,有外人在不好薄了他们面子,静静的看着夫妻二人一唱一和,上演着家庭和睦的温馨戏码。 他把白瓷碗里的排骨拨到了骨碟里,油腻的汤汁不小心沾在指腹上,像见到了什么脏东西,忙不迭用餐巾擦拭着,脸上写满了厌恶。 他不喜甜,更不喜欢别人往自己碗碟里夹菜,每次过来姜砚总喜欢在他的底线上疯狂蹦达,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他表露出的厌恶置若罔闻。 此刻亦是如此。 姜砚往唐小纾的碗里同样夹了块糖醋排骨,招呼道:“这道菜是我们家乡的特色菜,唐小姐尝尝,看看合不合味口?” 客随主便,唐家在莘城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对子女的教育颇为严格,唐小纾再不情愿,断做不出陆呈泽那般,当众给姜砚下不来台。 “谢谢姜姨。” 陆呈泽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停了筷,“说吧,火急火燎的叫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事,总不能是特意喊我回来吃一顿糖醋宴的吧。” 糖醋排骨,糖醋藕丁,糖醋腰果,糖醋虾仁…… 陆呈泽十分怀疑,今晚过后他会对“糖”“醋”两字过敏,产生某种想要呕吐的应激反应。 姜砚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饭菜不合小泽的味口吗?对不起,我想着唐小姐第一次来家里做客,特意吩咐厨房换几道家乡的特色菜。我记得冰箱里有馄饨,小泽爱吃馄饨,我去给你煮碗来。” 陆海琛投向陆呈泽的眼神多了些责备,连忙拉住欲要起身离开的姜砚,“别忙活了,小纾才是家里的贵客,她喜欢就行。” 言下之意,管你陆呈泽喜不喜欢,爱吃不吃。 唐小纾配合的应了声,“让姜姨费心了,我很喜欢。” 一顿饭,除了陆呈泽,几人吃得还算尽兴,陆海琛主动提起正事,“我和你唐叔一起在海市买了块地,打算建一处商业广场,你唐叔的意思是想交给小纾去练练手。我看你最近手上项目不多,不如你去帮帮她,小纾总归是个女孩子,有你带着她,我们都放心。” “唐家子嗣繁盛,个个出类拔萃,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我适合,何必舍近求远呢。”陆呈泽冷声道。 陆海琛在海市买下的那块地,陆呈泽下午在公司听祁闻提起过,地段确实不错,未来前景可观,真交给他打理的话,刚好能有个合适的借口,在海市多待些时日。 坏就坏在,项目是陆海琛和唐旬那个老匹夫一起开发的。 陆海琛的司马昭之心,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一心想着撮合陆呈泽和唐小纾,上次故意在媒体面前混淆视听,才有了陆呈泽和唐小纾婚讯的传闻。 “你小子懂什么!”陆海琛低喝一声,“那帮子人哪配得上和小纾相提并论,我已经答应了你唐叔,就这么定了,过几天你亲自带着小纾去趟海市看看地,顺便和当地部门的负责人碰个面。” “你自己怎么想的,以后真打算和你那几个哥哥在公司里争权夺势吗?” 陆家老宅带个花园,前几年陆海琛找人挖了个池塘,池塘里栽了些荷花,正值花期,娇艳的花朵层层叠叠,散发出沁人的香气。 池塘里停着一艘乌篷船,唐小纾坐在船头,盯着脚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我不知道,这是我母亲的意思,她希望我可以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陆呈泽不太会划船,木桨握在手里跟柱子似的,三两下差点把船篷掀了,索性作罢,揉了揉发痛的手腕,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母亲太看得起你了,以你一己之力对付一串葫芦哥哥,不是把你这只小羊羔往他们嘴里送嘛,我劝你赶紧找个人嫁了,小命要紧。” 唐小纾被他逗笑,伸手摘下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戏谑道:“不如你娶了我吧,咱们两家是世交,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我也不同他们争了,手里的股分当嫁妆转赠给你,为你洗手做羹汤,当个合格的陆太太,你一点不吃亏。” 陆呈泽多精明的一个人,不管唐小纾是真心实意还是开玩笑调侃,他偏偏不入套,“饶了我吧,唐旬家里家外生了那么多孩子,就得了你这么个宝贝女儿,谁敢让你洗手做羹汤,回头指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小纾敛去笑意,“是因为晏小姐吗?” 陆呈泽有些后悔听了陆海琛的话,大晚上带着唐小纾来看个破荷花,不是陆海琛脑子坏了,就是他自己脑子被驴挤了。 他重新支起船桨往岸边划去,“时间不早了,司机在外面也该等着急了,我送你去车上。” 见他答非所问,唐小纾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又不甘心,直接换了一个陆呈泽更不想提到的话题,“李乐言要结婚了,你听说了没?” 陆呈泽顿了顿,大脑快速思索了会儿,才想起李乐言是谁。 他点点头,“挺好,难得碰到个瞎了眼的愿意娶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唐小纾:“……”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她的吗,为了追求她,塞了不少代言给她,现在她要嫁给别人,心里难道一点都不难过?” 陆呈泽微一沉吟,脸上是淡淡的忧伤,“我以前眼瞎,被猪油蒙了心,做了不少糊涂事,现在迷途知返,希望一切不会太晚。” ------------ 第28章 她想嫁给陆呈泽 初夏的夜晚,月朗稀疏,空气中的躁动被晚风吹散,灯光照在脚下的鹅卵石小道上,周围的一切静谧而柔和,竟是一种别样的惬意。 唐小纾和陆呈泽并肩往老宅外走去,唐小纾双手绞在一处别在身后,神色纠结而克制,看到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车辆,忽地顿住了脚步。 “呈泽哥,你对晏小姐是认真的吗?” 陆呈泽和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唐小纾娇艳的红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生硬的直线,眼眶微红,透着一丝哀伤,似乎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陆叔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她说。 门当户对的观念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中极其看重,婚姻的捆绑有利于两家生意上的发展,情感永远排在利益之后。 唐旬一共有七子一女,七个儿子皆是在外面风花雪月时留下的私生子,唯一的女儿唐小纾是正妻所生。 万为集团能有今天的地位,十之七八是牺牲了七个儿子的婚姻,靠着那些了不得的亲家给捧到了高处,而唐小纾的联姻对象成了唐旬手中的最后一个筹码。 许是老来得女,唐旬对唐小纾颇为宠爱,挑选联姻对象时比前几个慎重许多,陆海琛虽与他是多年至交,耐不住陆呈泽花名在外,并非是他心中最佳的良婿人选。 唐旬的心思,唐小纾心知肚明。 前面有七个哥哥虎视眈眈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唐小纾早没了随心所欲的资本,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展露人前,应下陆海琛的邀约,她其实是想赌一把。 她想嫁给陆呈泽。 男人在外逢场做戏在所难免,诚如她父亲一般,一辈子也只承认她母亲一个妻子。 她不介意陆呈泽的过往,只要陆太太的位置能够属于她就足够了。 陆呈泽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忍不住笑了笑,“当年我说不同意让姜砚进门,他照样风光地娶了她,如今哪来的脸面对我的感情指手画脚。” “可你不只是你。”唐小纾说,“你身后背负着整个鹿南集团,以晏小姐的家世背景,不会给你谋取任何利益,反而会拖累你。” 陆呈泽不喜欢别人说晏茴的不是,脸沉的像黑锅底,“我喜欢的是晏茴的人,与她的家世背景无关,更不需要利用她来谋取利益。她愿意拖累我,说明我值得她依靠,不是所有人都和唐旬一样唯利是图。” 唐小纾的脸上划过一丝艳羡,想想真是可笑,堂堂万为集团的千金小姐居然会羡慕一个一穷二白,给人当了六年情妇,上不得台面的穷设计师。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眉心一挫,垂头盯着脚尖,“对不起,呈泽哥。” 陆呈泽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语气不善,正一正脸色,“你也不容易,看在咱们相识多年的份上,海市的项目我会帮你,仅此一次。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往前走,是继续和你的哥哥们斗智斗勇,还是结婚生子都与我无关。” 言尽于此,话里话外在暗示些什么,唐小纾一定听懂了,不然不会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陆呈泽微微仰了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早点回去吧,天亮后又会是崭新的一天,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且行且珍惜!” 目送唐小纾上了车,陆呈泽转身去找自己的车,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晏茴的号码,唇角抑制不住绽开一抹笑。 “喂,小茴……”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是门推开的“吱呀”声,晏茴的声音伴随着楼道空荡的回声悠悠传来。 “陆呈泽。”她小心翼翼唤了一声,“明天中午方便让祁闻把王总的车开来医院吗?” “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伯母答应治疗了吗?”陆呈泽问。 电话里静了一瞬,晏茴说:“陶文斌的意思是化疗太痛苦,不如把钱留给我妈四处去转转,我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没同意。不过我妈的意思也差不多,始终认为是医生在骗她,说什么也不肯花这个冤枉钱,催着我明天回海市去。” 陶丽华态度的转变是晏茴意料之外的,不跟她开口要一分钱,催着她离开,也许是在听到陶文斌一番孝子论后幡然醒悟,觉着亏欠了她。 晏茴第一次在陶丽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久违的慈爱。 陆呈泽想起他的母亲,曾经多么骄傲的一个女人,一头秀丽的长发,皮肤白皙光滑,身材丰腴,出门赴宴身后永远带着一支造型组,知性端庄成了她在上流圈里的专属词。 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女人,最后会被病痛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脸色苍白毫无光泽,昔日引以为傲的秀发剔得干净,体重一度降得不及陆呈泽一个孩子重。 “儿子,妈妈太痛苦了,实在坚持不住了,你替妈妈照顾好姐姐和你自己,妈妈对不起你们。” 那一年,陆呈泽刚念初二,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趴在母亲冰冷的尸体上哭了许久。 “陆呈泽。”久久听不到陆呈泽出声,晏茴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我在听。”陆呈泽恍然回过神,“我认为陶文斌的建议未尝不可,有些时候一个好的心情或许比药物治疗的效果更好,我在新西兰有处庄园,环境空气都不错,家里的佣人都会讲国语,可以安排阿姨过去住些时日。” 这次轮到晏茴陷入沉思,陆呈泽担心她会拒绝,继续劝说:“那边的家庭医生是国内退下来的权威专家,能照顾到阿姨的身体,你如果不放心,我可以陪你一起飞过去看她……” 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 “呈泽哥……” 陆呈泽扭头望去,见是去而复返的唐小纾,错愕了一下,微微拧起眉头,手无意识地捂住了话筒。 “还有什么事?” 唐小纾扫一眼陆呈泽的动作,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讪讪一笑,把一个礼物袋递给他,“这是我爸托人从武夷山带回来的茶叶,刚刚忘记拿给陆叔了,你帮我转交一下,谢谢他今日的款代,姜姨准备的糖醋宴我很喜欢。” 陆呈泽:“???” 客厅摆了一茶几的礼物,这么巧忘了一盒茶叶? 唐小纾好像真就为了一盒茶叶,和陆呈泽道了句晚安就离开了。 静寂的夜晚,唐小纾的话透过没捂严实的话筒一字不落传进了晏茴耳里,等了一会儿,陆呈泽的声音再次响起,“抱歉,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对了,一起飞新西兰……” “不必了。”晏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一股气从胸口冲了出来,“谢谢陆总的好意,我会和我妈商量一下,联系合适的旅行社。明天你去公司麻烦把车钥匙交给祁闻,就这样,不耽误陆总了。” 陆呈泽算是摸清了晏茴的脾气,两人如胶似漆的时候,她习惯唤他“呈泽”代表着亲昵,关系破裂后,一口一个“陆总”恨不得把他踢出太平洋,偶尔的连名带姓,也是看在他帮了她的份上。 一通电话,两人明明聊得挺好,因为一盒破茶叶,又回到了解放前。 “操~”陆呈泽抓起礼物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甩进了旁边垃圾筒里。 ------------ 第29章 她又欠了陆呈泽一个人情 周末的烤肉店内人头攒动,烤炉上令人垂涎欲滴的肉串滋滋冒着油,空气中混和着炭火,油脂和调料的香气。挂在半空的油烟机断断续续发出嗡嗡声,与四周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陆呈泽叫来服务生添了一壶开水,第十遍烫洗面前的餐具,脚边垃圾桶里,堆积了半桶用来擦拭餐桌的纸巾,被开水浸湿后压在桶底。 晏茴捏着夹子把一盘和牛卷平铺在烤网上,“来之前祁闻没有告诉你,我和他约在烤肉店碰面吗?” 陆呈泽往杯子里斟满开水,凑到嘴边抿了小口,烫得眉心蹙成一团,“知道。” “你喜欢吃烤肉,这家店在网络上评分不错,你应该会喜欢。要不是祈闻和他们代班的是老乡,中午不一定能排得上号。” 陶丽华在医院过了一晚,上午嚷着要出院,见她中气十足没有半分病态的样子,晏茴没有阻止。 昨晚和陆呈泽通完电话后,晏茴立刻在网上联系了几家旅行社,打算中午拿过钥匙后,去旅行社谈谈细节,行程定下后她好安心返回海市。 饭店是祁闻定的,晏茴早就想请他吃顿饭表示感谢,不料前来赴约的人却换成了陆呈泽。 晏茴翻肉的动作僵了僵,一滴肉油飞溅到手上,下意识缩回手,烤肉夹“咣当”一声掉在桌上。 “怎么样,烫着没有?” 陆呈泽伸出手想要查看晏茴被肉油烫伤的地方,大概猜到他的意图,顾不上擦拭,晏茴迅速将手藏到了桌下,徒留男人白皙修长的手顿在半空。 手指微微蜷了蜷,陆呈泽换了个方向,转而捡起烤肉夹,学着晏茴的动作,来回的给肉翻着面,“烤肉店的肉不太卫生,我给你烤老一点,口感差了些,至少不会闹肚子,辣椒也来点,去去肉腥……” 和陆呈泽生活的六年里,他从未踏进过厨房半步,有时他来公寓找她遇到在外应酬,回家后第一件事是洗澡换衣服。 因为陆呈泽不喜欢油烟味。 陆呈泽的确不喜欢各种和油烟掺杂在一起的气味,特别是他今天为了见晏茴,出门前特意换了身新定制的西服,才第一次穿,不想就这么报废了。 他脱下精致的外套,解开腕上昂贵的表带,黑色衬衫的袖子整齐卷了两道推至手肘处,在烟火的渲染下找不到丁点曾经孤傲又盛气逼人的疏离感。 肉油没有在晏茴手上留下痕迹,她试着想夺过陆呈泽手里的烤肉夹,被对方躲开,“快尝尝我烤得肉味道怎么样,看着挺复杂的,也就那么一回事。” 说罢,端起一盘生蚝往烤网上放,脸上挂着兴致盎然的笑,似乎玩上了瘾。 晏茴夹了块肉卷放进嘴里,味道一言难尽,念着是陆呈泽的手艺,不宜打击,剩下的全泡进酱料碟里,勉强能吃。 见晏茴大快朵颐,陆呈泽信心备增,一碟接碟烤熟的食物往她面前送,自己却一片肉都未沾。 晏茴不强求,陆呈泽的肠胃素来娇贵,太过油腻的东西未必适合他,叫来服务生,给他点了一碗南瓜粥。 “谢谢。” 晏茴没头没脑的一句谢谢,把陆呈泽给听懵了。 许是油烟吸多了,半碗南瓜粥下肚,陆呈泽已经吃饱了,他放下碗筷,抽了张纸巾凑近唇边压了压,“难得你不嫌弃,我该谢谢你的捧场。” 他以为她谢的是帮忙烤肉的事。 晏茴摇头,“上午在医院给我妈办出院手续,我遇到了方屿舟。” “方屿舟?”陆呈泽狐疑,“他怎么还在莘城?” 真是阴魂不散。 陆呈泽心里嘀咕了一句。 晏茴想了想,道:“听他的意思是回来给房子办理过户手续的。” 提起方屿舟的房子,两个人默契地抬头望向对方,视线猝不及防在空中相撞,仿若有股“滋滋”的电流声窜过身体,晏茴有些慌张的抓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大口。 陆呈泽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不自觉地翘了一下,提起水壶往她空了的杯子里添水,“那套房子不吉利,趁现在房价可观是该尽早脱手。” 至于为什么不吉利,二人心知肚明。 晏茴噎了下,开口问道:“我听说邱小凡进去了,是你找人做的吗?” 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当时方屿舟的原话是,“小晏,陆呈泽这人深不可测,手段卑劣狠辣,玩心机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别哪天被他卖了还傻傻地替人家数钱呢。” 可惜方屿舟不知道的是,他的警告为时过晚,她傻傻地替人家数了六年的钱。 邱小凡的事,陆呈泽没打算瞒着晏茴,但其中一些细节做的隐晦,不担心晏茴会知晓,言简意赅总结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晏茴深有同感:“总归是她不仁在先。” 话虽如此,中间没有陆呈泽的帮忙,心里压抑着的一口恶气,不可能得到发泄。 得,她又欠了陆呈泽一个人情。 晏茴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现在得知陆呈泽帮她处理了很多事情,她想要报答,思来想去,把心一横,说道:“澜庭别院的设计我接了,当是感谢你帮我解决了邱小凡的事。” “澜庭别院的设计本来我也没打算交给别人来做,真心想要感谢的话,换个别的吧。”陆呈泽说。 晏茴没有去深究,为什么陆呈泽会笃定她会接澜庭别院的单子,脑子里盘算的是,他会不会借机得寸进尺故意为难自己,“你想要什么?” 陆呈泽歪着脑袋,真的认真在想,“好久没吃你包的馄饨了,回海市前再给我包一次馄饨吧。” “好。”晏茴果断应道。 陆呈泽只说想吃她包的馄饨,没规定她在哪里包,到时候她包好馄饨直接叫个跑腿服务送到他手里,恩情算是一笔勾销。 晏茴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回过神来时,陆呈泽递过一个证件给她,“澜庭别院的房产证,打开看看。” 晏茴不明所以。 之前在工作室时听陆呈泽提起过,澜庭别院是他的婚房,只要翻开房产证,或许在权利人一栏中就能解开困扰自己多日的谜团,揭开与陆呈泽共度余生另一半的神秘面纱。 一半好奇一半胆怯,被塞在手里的证件如同一团火焰,慢慢灼烧着她的掌心,拇指不受控地推开红色封面,视线顺着清晰的花纹边框,一路移到了最上面一栏。 权利人:陆呈泽,晏茴。 共同情况:共同共有。 ------------ 第30章 失而复得 离开烤肉店,外面天色阴沉如傍晚,云层越积越厚,伴随着轰隆的雷电声,风雨欲来。 “要下雨了,送我回公司吧。” 陆呈泽嘴上说着,人已经钻进了驾驶座,晏茴抬头仰望一下天空,乌泱泱的一片,有雨滴落在她额头上,很快就噼里啪啦砸下,雨势凶猛。 耽误了片刻,回到车里,晏茴身上被淋湿了大片。 燥热的车厢尚未被飘浮的冷气吹散,陆呈泽见状赶紧关了空调,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晏茴,“快擦擦,别感冒了。” 王翊的车有些年头,疯狂摆动的雨刮器在玻璃上摩擦出尖锐的吱吱声响,莫名涌上的烦燥如墨水般在心头慢慢渲染,晏茴握紧手中的纸巾,浸湿的雨水透过指缝迸出,在膝盖的面料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水痕。 “为什么?”晏茴忽然开口。 车子正好遇到红灯,陆呈泽踩下刹车,声音格外郑重而低沉,“我不想让你一直误会下去,之前不解释是想看看你会是什么反应。” “你希望我是什么反应?”晏茴反问,“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天天去你家楼下堵你,有用吗?” “换我来做,可以吗?” 绿灯亮起,后面车辆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陆呈泽松开刹车轻轻点在油门上,继续刚刚的话题,“小茴,给你的伤害我会慢慢弥补,你不要急着拒绝我,偶尔给我些甜头吊着我就成,不论是六个月还是六年,当是在玩一个养成系游戏。” 分手后晏茴能感受到陆呈泽忏悔,是真心或不甘,翻来覆去的思虑过,她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可这份执念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消失,截至刚才,看到两个人的名字捆绑至一处,她无法再欺骗自己不去在意陆呈泽的感情。 “我不喜欢玩游戏。”她扭过脸对着窗外,很难再心平气和的去直视陆呈泽炙热的目光。 结果当天晚上,晏茴创下了这辈子最快的打脸记录—— 手机里下载了养成系游戏,挑了个总裁的角色,氪了不少金在里面。 接下来两天,晏茴忙着在几家旅行社中间周旋,暑假将至,各家推出不少新的线路,考虑到陶丽华的身体状况,最终定下为期一个月的豪华游轮旅行。 办完手续,晏茴驱车前往陶家的筒子楼。 王翊批了她一周的假,剩下几天,打算多陪陪陶丽华,等她登船后再回海市。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在医院泡了两天,无意撞到有老人在病房里寿终正寝,儿女们纷纷哭成一片,共情到自己身上,万一哪天陶丽华被病魔带走,她该何去何从。 这些年,一面怨恨着陶丽华的无情,一面在和命运和解,几乎每一天都在和相悖的两个自己抗争。 真正和解的一刻,一切都释然了。 晏茴提着几袋小区围墙外几个老太太摆摊卖的蔬菜,两阶一步奔向四楼,半路遇到两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男人下楼,二人一前一后费力地搬着一只老旧的五斗橱。 晏茴侧身让路,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她记得陶丽华也有一只相似的五斗橱,据说是当年出嫁时,陶父特意找了莘城最好的工人打制的。 三十多年过去,五斗橱的几个抽屉分东离西,表面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四周的木板裂痕斑斑,四只脚有三处是用砖块摞起的。 陶丽华宝贝的紧,毫无用处的老物件跟传家宝似的,前几年找了工人回来,用钢丝围着床绕了几圈,紧紧地捆牢在一处。 四楼共有两户人家,四零二的门虚掩着,晏茴刚握住门把手,陶丽华恰好走过来关门,母女俩面面相觑。 晏茴把菜递给陶丽华,“妈,我买了不少菜,问问哥什么时候回来,晚上一起在家吃火锅吧。” 陶文斌在医院露过一面后再没出现过,江欣悦也不知道去向,夫妻二人神出鬼没,俨然把这里当成了旅馆,来去自如。 陶丽华提着菜去了厨房,将几盒生鲜放进冰箱,余下的蔬菜扔在水池里。 “你哥来过电话了,晚上和媳妇一起回娘家,小舅子回莘城了,说是有什么生意要谈。” 晏茴在客厅转了几圈,在沙发的抱枕下面找到了空调摇控器,打开,沁人的凉风瞬间吹散了浑身的躁热。 陶丽华瞥了眼空调上的温度,咋了咋舌,没说什么,转身把墙上的风扇开关关了,而后回了卧室。 听到铁皮摩擦地面的声音,晏茴好奇的跟了进去,原先放置五斗橱的位置此刻换成了一架单人上下床,陶丽华正拿着一块抹布跪在上面擦拭。 晏茴怔了怔,随即想到在楼梯上遇到的两个男人,他们搬走的原来正是陶丽华视若珍宝的五斗橱。 “妈,你怎么让人把橱柜搬走了?”晏茴不解。 陶丽华直起身子,把手里的抹布翻了个面,“你每次回来总不能一直没地方住,现在大了,睡阳台上不合适,和你哥哥嫂子挤一屋不现实。昨天和你桂花婶去二手市场,淘了个上下床,以后你从海市回来不用再去住酒店,咱们娘俩挤一挤。” 晏茴决定去海市工作,陶丽华隐隐猜出她和陆呈泽的感情出现了问题,那时候她关注的是晏茴提供的生活物资不受影响就好,在医院经历了一遭,陶丽华才算是真正看清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爱情没了,但愿微乎其微的一点亲情能填补她心底的空缺。 在晏茴的记忆里,陶丽华从未挖空心思为她着想过,为了给她腾出一张床,不惜扔掉了珍藏了几十年的老物件,晏茴鼻头发酸,手指抵靠在门框上用力到发白,轻声说:“谢谢妈!” 陶丽华把抹布扔进水桶里,在床沿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晏茴过去。 母女俩罕见的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絮絮叨叨聊了些不要紧的。 陶丽华深深叹了一口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时至今日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你恨我怨我都无所谓,时间倒退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决定。只不过在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后,我一定会做个温柔贤惠的妈妈。” ------------ 第31章 我女儿有钱,让她来还 夜里风雨交加,晏茴辗转反侧听了半宿,早晨楼下传来老头老太相约去公园溜达的声音,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硬床板压得后背疼,陶丽华定时的空调后半夜停了,屋内的凉气荡然无存。 晏茴是被外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吵闹声惊醒的。 神识渐渐回笼,晏茴听出外面哭天喊地的声音是陶丽华的,还有几个男人肮脏的辱骂声混杂其中,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心里咯噔了一下,晏茴随手拿了件外衣套上,趿上拖鞋就冲了出去。 后来晏茴时不时就会想起这个平凡的清晨,如果当时她没有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是不是很多事都会变得不一样。 不大的客厅里,陶丽华软着身子摊坐在地板上,痛哭流涕地盯着对面几人,声音悲戚带着浓浓的哀求,“求你们放了文斌吧,我是他妈妈,若是他哪里得罪了你们,麻烦冲我来,千万别伤害了我儿子。” 与陶丽华相隔不到两米的地方,陶文斌被两个黑衣男人挟持着,贴着沙发跪在地上,曲起的两只脚硬生生的塞进沙发底下,两只手被一根铁丝衣架巧妙的缠在一起别在身后,表情屈辱而痛苦,动弹不得,任由脖子上纹着一只蝎子的男人用刀尖抵着脖子。 “妈,你救救我,我欠了他们钱,今天再不还上的话,他们会杀了我的。”陶文斌哭的声嘶力竭,句句直往陶丽华心窝上戳。 晏茴打开卧室的门,听到便是陶文斌的这句哀求。 晏茴大脑瞬间清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第一反应是折回床头拿上手机报警,但还是晚了一步,没来及按下拨号键,连人带手机被一个庞大的力道拖了出去,重重摔在电视柜上,额头撞在柜角上,顿时痛的两眼冒金星。 “意外惊喜啊,蝎哥。”另一个编着脏辫的男人,一双阴鸷的眸子兴味浓郁的落在晏茴身上,“实在还不上就算了,用她抵了也不赖。” 陶丽华立刻警觉起来,直接搬出了陆呈泽,“你们不要乱来,我女婿可是鹿南集团的总裁,你们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他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晏茴闻言,错愕的看向陶丽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歹徒跟前爆出陆呈泽的身份,分明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行径,无声的呼喊着歹徒来绑架自己。 两个男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脏辫男咂摸了一下嘴,“鹿南集团,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蝎哥不满地踢了踢旁边的凳子,“管他娘的鹿南鹿北,别忘了咱们的正事。” 脏辫男正了正神色,轻咳了两下,把蝎哥踢出去的凳子拉了回来,弯腰坐了下去,一只脚踩在凳腿上,居高临下的用眼神在陶丽华和晏茴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陶文斌借了我们大哥三百万,大哥仁慈,对他之前拖欠的时间既往不咎,今天天黑之前必须全部还清,不然用他身上的器官来抵债。你们可以算算,还清三百万的话,我需要从他身上摘下多少零件。” 陶丽华吓得瑟缩了下,“我一个老太婆,卖了也就几斤贱骨头,哪里捧得出三百万。” 气氛使然,晏茴索性半坐在地上,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陶文斌,陶文斌似乎察觉到了她在审视自己,垂下脑袋无声抽泣着。 “借条呢,陶文斌欠了你们三百万,总该有借条的吧,总不能空口白牙,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晏茴问。 三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之前在博奕轩,晏茴见识过陶文斌在赌桌上的实力,不像是个能一下输掉三百万的人。 极有可能,是陶文斌曾在她跟前提到过的双倍报酬的投资,晏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是遗漏了一块重要的图块,很难将几件零散的事拼凑在一起。 “借条,什么借条?”脏辫男满脸茫然,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我大哥开口和皇帝那什么旨一样,一言九鼎,犯不着多此一举。” “我,我,我写了借条的。”陶文斌在一旁哆哆嗦嗦的提醒,担心晏茴再生事端,求救的目光投向陶丽华,“妈,我真的欠了他们的钱,你快帮帮我。” 陶丽华最是见不得陶文斌低三下四的模样,医院那天偷听来的话像根刺扎了她几天,心里再怎么怨怼,到底是放在心尖上疼爱了三十多年的孩子,做不到真的去记恨他。 她想过去求晏茴找陆呈泽帮忙,区区三百万对陆呈泽来说不过一串没有温度的数字,念头刚起,陆呈泽曾经对她的警告犹在耳畔,瞬间打消。 陶丽华千回百转间,握着刀的蝎哥显然失了耐心,刀尖轻轻沿着陶文斌的后脖颈滑向饱满的喉结,吓得陶文斌吞了吞口水,喉结滚动的动作蹭到了锋利的刀尖,一滴血珠毫无预兆的迸了出来。 陶丽华惊愕,几乎本能地扑上去抱住蝎哥的腿,“我身体健康,你们卖我的器官吧,子债母偿,求你放了我儿子。” 蝎哥自己也惊了一下,手不自禁地颤了颤,凛了凛神,“你的器官留着去地底下腐烂,陶文斌说你手上有一套晏府的房子,不如用它来抵债。” 陶丽华的脸刷地惨白一片,一直白到嘴唇,松开蝎哥的腿,盘坐在陶文斌身侧,略写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重复的低喃着陶文斌的名字,却没有下文。 晏府是陆呈泽新开发的楼盘,晏茴不敢确定陶丽华手上的房子与陆呈泽有没有关系,“妈,你什么时候买了晏府的房子?” 陶丽华被问的一下子噎住,心虚的眼神闪烁,不敢看晏茴,“房子是你哥买给小宝将来娶媳妇用的,和我没关系。” 晏茴不信,“我哥自己的房子,为什么他不直接用来还债?是不是你向陆呈泽要的,他还给了你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陶丽华急了,皱巴巴的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和姓陆的没关系,我说了,房子是小宝以后娶媳妇用的,谁都甭想打它的主意。” 说完之后,她意味深长地盯着陶文斌,眼神里透着警告。 陶丽华吸了吸鼻子,撑着沙发从地上站起,弯腰掸去膝盖上的灰尘,缓缓开口,“三百万是吧,我女儿有钱,让她来还!” ------------ 第32章 右眼皮狂跳 陆海琛在海市拍下的地,后续有很多流程需要陆呈泽亲自跑海市处理,接连两日,陆呈泽泡在公司把在手的几个项目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打算过几天和晏茴一起去海市。 前一晚莘城暴雨如注,陆呈泽加班到凌晨没有回家,在总裁休息室凑合了一晚,一早起来发现右眼皮跳个不停,寻思着是夜里没睡好,随意揉了揉没太在意。 刚过九点,沉寂一夜的办公室内渐渐活络起来,陆呈泽捏了捏紧绷的眉心,拨通了秘书室的电话,通知半小时后开会,顺便让祁闻去食堂买份早餐送过来。 不多时,祁闻一手拎着皮蛋瘦肉粥,一手端着现磨的美式,手机夹在耳侧,姿势怪异地走了进来。 陆呈泽看到连喝两天的皮蛋瘦肉粥,眼皮跳得更凶,选择忽视,径自接过祁闻递来的美式,凑到嘴边一口气喝下半杯。 挂断电话,祁闻剥开餐盒外面的塑料袋,掀开盖子,把一只塑料勺插进里面,推了过去,“陆总,陶文斌有动静了?” 陆呈泽抬手将餐盒从面前移开,“等下去外面给我找两个面包,明天再让我看到和粥沾上边的早餐,我立马下个通知把公司食堂取消。” 发泄完心中的不满,转而开口问:“陶文斌又作什么妖了?” 祁闻乖乖地收了餐盒,从陆呈泽眼皮底下挪走,“他雇了两个人,找到陶丽华跟前上演了一出绑架的戏码,逼着陶丽华把晏府的房子交出来。” 陆呈泽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光滑的边缘,“他和小舅子合伙的事查得怎么样?” 祁闻点点头,“确定了,是非/法/集/资,江榭今早带着江欣月准备卷款出国,被咱们的人拦了下来,只有陶文斌还蒙在鼓里等着小舅子给他赚大钱呢。陶文斌真是蠢到家,被人绿了不说,还傻傻的倾家当产给他们送份子钱。”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大张旗鼓的给陶家送上一套房了吧。”陆呈泽暗自得意。 狗咬狗,一嘴毛。 陶文斌在坑自家人的路上拔得头筹。 祁闻朝陆呈泽竖起拇指,“证据收集的差不多,等你一句话,几个人下半辈子在里面彻底安稳了。” 眼皮不自觉又跳了一阵,陆呈泽用力掐住,“千万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风声传到晏茴耳里。” “明白的。”祁闻说,“对了,陆总,晏茴姐昨晚没有回酒店,早上打电话过去确认,说是昨天下午就退了房。” “退房了?”陆呈泽眉头微皱,心底没来由的涌出一股不安的情绪,拿起桌上的手机,翻到晏茴的号码,正要按下拨号键,颓废地又将手机扔回了办公桌上,“你给她打电话,问她去哪儿了?” 见自家老板一副有怒不敢言的别扭劲儿,祁闻心中一阵好笑,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晏茴的手机号,回应他的是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再打!”陆呈泽冷声命令。 接下来半小时,祁闻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始终没有联系上晏茴。 “祁闻,你听没听说过,右眼皮一直跳是什么预兆吗?”陆呈泽突然问。 祁闻继续滑动着手机屏幕,不假思索地回了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陆总你可要小心点。” 陆呈泽一听,心里更慌了,叫来秘书取消了会议,当天的所有工作安排全部延期。 陆呈泽像个无头苍蝇,电话拨了不下百通,一点晏茴的下落都没有。 直到祁闻接了一通电话,陆呈泽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有了着落。 电话是祁闻派去盯梢陶文斌的人打来的,他们从陶文斌找来的绑匪口中得到消息,陶丽华没有按计划交出房子,而是让她的女儿付了三百万。 对方原先不愿支付这笔钱,迟迟不肯说出支付密码,最后是陶丽华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串数字,一笔一笔的转出了她女儿名下所有资产。 “可以肯定的是,晏茴姐昨晚是和陶丽华住在一起的,但手机里的钱被转出后就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妈的,姓陶的没一个好东西,怎么办啊陆总,晏茴姐她会不会想不开?”祁闻气得恨不得去撕了陶丽华母子。 相比祁闻,陆呈泽听到消息后反而冷静了下来,“陶文斌现在在哪?” 祁闻说:“还在陶丽华老房子里。” “很好。”陆呈泽脸色阴郁,“叫人盯好,晏茴要是有事,我要让他们陪葬。” 祁闻愣了愣,被陆呈泽的气势震住,“别,别冲动,我刚刚瞎说的,晏茴姐一定没事。” 陆呈泽充耳不闻,接着吩咐道:“联系王翊,问他有没有汽车记录仪上实时录像,如果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交警队,查阅莘城所有街道录像,我要知道晏茴的具体位置。” 说罢,他已经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打开抽屉,翻出车钥匙,大步往外走。 “陆总……” 祁闻不放心陆呈泽一个人开车,连忙追了上去,刚出了办公室,哪里还有陆呈泽的影子。 两个小时后,陆呈泽一脚刹车停在了春和雅院楼下,程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素着一张脸,踩着高跟拖鞋,急匆匆跑了过来。 “她人呢?”陆呈泽开门见山问道。 程郁抓了抓额头的碎发,“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敲就是不开门。我说陆呈泽,你是不是又犯病了,实在控制不住干脆阉了,省得祸害人。” 陆呈泽无法追究程郁奇特的脑回路,毕竟他有前科在先,怨不得别人多想。 他此刻满脑子里都是王翊发来的一段录像视频,晏茴站在加油站便利店外面,一枚一枚数着硬币,最后在琳琅满目货架前买了一桶方便面。 端着泡好的方便面坐在旁边的吧台桌前,整张脸恨不得埋进碗里,再抬起来时,眼睛已经哭得红肿,泪还在流,守在一边的营业员察觉到异样,上前寻问,她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一瞬,陆呈泽想杀了陶家母子的心都有。 小时候被陶丽华遗弃是晏茴一辈子的痛,好容易母女团聚,两人的关系却变得十分微妙,得知陶丽华生病,陆呈泽能看出晏茴对母亲的在意,能留在陶家过夜,说明母女间的隔阂有了缓和的迹象。 谁会想到,陶丽华如法炮制,又一次为陶文斌放弃了晏茴。 电梯停在了六楼,陆呈泽疾行的脚步顿在605室的防盗门外,一路紧张的情绪在这一刻松懈下来,忽然局促起来,担心一会儿晏茴见到他,情绪会不会更崩溃。 晏茴会不会崩溃尚且未知,程郁却是几近崩溃的边缘。 “晏乔来了,你俩见着面不会打起来吧?” ------------ 第32章 我比被子暖和 推门前,陆呈泽做了个深呼吸。 屋内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陆呈泽循声走过去,晏乔敲门的动作更猛烈,要不是收着劲儿,真担心能把门板敲出个洞来。 “发生什么事了?”陆呈泽问。 晏乔白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手上的动作,“姐,你开开门,我是小乔。” 陆呈泽扭头问程郁,“家里有没有备用钥匙?” “问的什么废话!”不等程郁回答,晏乔一句话怼了回去。 心说姓陆的是不是眼睛瞎,他又没有自虐倾向,有钥匙的话,谁愿意和自己的手过不去。 晏乔的敌意是不加掩饰的,从他自称是晏茴的男朋友起,陆呈泽就感受到了,怎么说也比人家大了一轮,不能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啪——”的一声,房内传来玻璃落地的声音,然后是晏茴的一声惊呼。 陆呈泽心下焦急,不安和恐惧涨潮般席卷上来,伸手抓住晏乔甩到一边,晏乔没防住突如其来的变故,脚下一个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墙砖边角条上,痛的闷哼一声。 正想破口大骂,就见陆呈泽一脚踹在木门上,门锁连带着旁边胶粘的门框被暴力打开,程郁在一旁唏嘘不已。 冲进房间,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充斥在空气中,刺激着鼻腔让人难以呼吸。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一切光源,陆呈泽闭了闭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渐渐适应。 “出去……都出去……”晏茴半靠在床头,声音微弱,惨白着一张脸,为自己留最后一丝尊严。 陆呈泽一眼看到喷洒一地的呕吐物,零碎的玻璃碎片参杂其中,床头柜上积着一摊水,沿着雕刻的精致花纹,一滴一滴往下掉落。 随着窗帘往两边拉开,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陆呈泽一转身看到晏茴双手抱膝蜷缩在床的一角,柔弱又倔强的模样,心疼的他差点背过气去。 “姐,怎么吐了,哪里不舒服吗?”晏乔先一步霸占了靠近晏茴的位置,温热的手掌在裤腿的面料上蹭了蹭,覆上晏茴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晏茴挪了挪身子,避开晏乔的手掌,“我没事,你们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晏乔恶狠狠地瞪向陆呈泽,好像顿悟了什么似的,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疯狂道:“是你干的对不对,你他妈怎么不去死,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阴魂不散。” 陆呈泽对晏乔的耐心已然耗尽,无辜被人戳着脊梁骨,没理由还要礼让三分,单手用力扣住晏乔的手腕,用了些巧劲,拆骨接骨一气呵成,痛得晏乔半个身子都麻了,半晌骂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解决完晏乔,陆呈泽不由分说抱起床上的女人,大步往外走,“我送你去医院。” 程郁捡着晏茴落在床上衣物和拖鞋,追了上去,出门前不忘交代晏乔一句,“早和你说过陆呈泽不好惹,他和你姐的事,小屁孩以后少掺和,再多事小心把你腿给卸了。” 陆呈泽出门急,开得是那辆骚包的黄色越野车,刚到楼下,看到熟悉的一抹黄,晏茴本能的激起一股反抗劲儿,“陆呈泽,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陆呈泽的手不仅没松,反而抱得更紧,“你现在是病号,没人笑话你,老实些。” 晏茴汗颜,她哪是怕人笑话,她是不喜欢黄色的越野车,恐黄行不行。 生病容易让人变得矫情,仗着陆呈泽紧张自己,晏茴壮了壮胆,扒着车门不肯坐进去,“我不坐,我不喜欢这辆车。” 陆呈泽呆了会儿,恍然大悟,心里的一点阴郁一下没了,嘴角轻扬,一副纵容又宠溺的口吻,“好,不喜欢就不坐。” 刚好程郁追了上来,陆呈泽绕过车身换了个方向,“程郁,拿上王翊的车钥匙,你来开车。” 陆呈泽搂着晏茴坐在后车座上,嘴里指挥着程郁,一会儿让开快一会儿让开慢,不是看在晏茴的面上,程郁早发飙了。 半路上晏茴又吐了一次,弄脏了王翊的车,陆呈泽心想着干脆把越野车换给他,省得晏茴瞧了心里隔应。 进了医院,身体各项指标等着检查,程郁扶着双腿发软的晏茴,陆呈泽楼上楼下地跑着交费。 最后诊断出的结果是食物中毒。 晏茴一整天滴水未沾,唯一进食的是在加油站吃的一碗泡面。 被陆呈泽圈养的几年,他最在意的是肚子上不可以有赘肉,身材不可以变样,她几乎每一餐的摄入都是计算好卡路里的,高热量的食物鲜少碰。 加油站里的那碗泡面是她七年来第一次尝试,再是心有郁结,几方综合闹出一场病。 输上液已是傍晚,陆呈泽让程郁先回去,自己留下过夜。上一次在医院陪床是母亲住院的时候,多年过去,陆呈泽生怕照顾不周,跑了几趟护士站,简单的护理来来回回确认了好几遍。 晏茴体力不支早已沉沉睡去,醒来时病房内黑漆漆一片,只有休息区闪烁着微弱的光亮。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看不清空调机上温度,只觉浑身冷的直打颤。 被子的一角遮在肚子上,她抬手扯住布料试图往上提,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挪动中身下的床板发出咯吱声惊扰到了正在处理工作邮件的陆呈泽。 陆呈泽起身打开床头的灯,抱着保温盒在晏茴身侧坐下,“你醒了,好点没,你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医生说可以喂些小米粥。” “你怎么……没回去?”晏茴哑着嗓子问。 陆呈泽眉头瞬间皱起,明显不悦,“过河拆桥都不带这么快,等你病好了再赶我走也不迟。” 晏茴自知理亏,得了便宜还卖乖,委实可恶,“能帮我拉下被子吗,好冷。” 陆呈泽动作笨拙地替她掖好被子,手伸进被子里握住晏茴的,宛如冬日的冰块,指关节僵硬的都在颤抖着,他又探了探她额头上的温度,一样冰冷。 她在发寒。 陆呈泽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又是一阵劳师动众,最后值班医生给晏茴注射了一针,带着一众医护团队离开了病房。 陆呈泽给晏茴又喂了些粥,摸了摸她的手,和方才没多大区别,“还冷不冷,我找护士再要一床被子来。” 晏茴算是见识了陆呈泽缠着护士一个问题问八百遍的架势,为了护士们的精神状态着想,她摇了摇头,“别再折腾,一会儿发挥药效就没事了。” 陆呈泽罕见的没再坚持,晏茴才悄悄松了一口气,陆呈泽已经脱了鞋,利落地钻进了她的被子里,单手一勾,直接把人往怀里带,“我比被子暖和。” ------------ 第34章 陆呈泽,我又没有家了 晏乔生了一晚上的闷气,说服自己,他比陆呈泽只有年龄上的劣势,其他方面将来一定比他更胜一筹。早上天刚亮,他从家里偷溜出来,去医院食堂打包了份营养早餐,怀着忐忑的心情踏进了晏茴的病房。 阳光明媚的清晨,温暖的阳光洒在窄小的病床上,两个人相拥而眠,温馨和谐的画面对突然闯入的晏乔冲击太大,气得险些站不稳,简直就是用刀往他心口上扎。 他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脑中盘算着是废了陆呈泽胜算大一点,还是戳瞎自己更简单,床上的男人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深夜里的记忆慢慢在大脑中复原,他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下巴轻蹭着她柔软的发丝,感受着她不算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皮肤上。 他快忘了上一次搂着她入眠是在什么时候,以前的自己真的挺混蛋,每次见面一味的只想要在她身上索取欢畅,忽略了比之更深层面的情感。 两个成年人躺在病床上,没有足够的活动空间,轻轻一动,床板发出的声响,耐人寻味。晏茴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陆呈泽担心闷出好歹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替她往下拉。 忽然,陆呈泽感受到领口衣襟被水珠浸的潮湿,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晏茴轻颤着身子不是因为冷,而是在无声的流泪。 关于白天在陶家发生的事,陆呈泽只字未提,他打定主意不会再让晏茴见那对母子,狗屁的血浓于水的亲情,三百万算是彻底买断。 “陆呈泽,我又没有家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裹挟着呜呜咽咽的哭声,不容分辨。 陆呈泽低头,见她脸上都是反着光的泪痕,心疼地伸手拂去一点一点砸下的泪珠,“小茴,你还有我,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顿了顿,他又加了个前缀,“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趁虚而入的嫌疑,但之前得到的教训提醒他,凡事不能逼迫她,多给她一点时间,然后慢慢地去接受。 陆呈泽静静地等待着,晏茴没有回应他,随之而来的是轻浅的呼吸声,他无奈一笑,探下身子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闭上眼,满足的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陆呈泽的手臂被晏茴压得发麻,半个身子悬在床沿外,只稍一动,极有可能摔下床。更要命的是,平白多出的小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床边,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射在自己身上。 同是男人,陆呈泽不是没有洞察出晏乔对晏茴心存着不该有的小心思,他和陶文斌不一样,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两人有着一起长大的情谊在,陆呈泽一时没想好怎么去斩断他对晏茴的念想。 小心翼翼地抽回搂了晏茴整夜的手,陆呈泽用另一只揉了揉,等恢复了些知觉,才下了床。 “姓陆的,你最好给我滚回莘城去,别再让我看见你。”晏乔压着嗓子怒喝道。 陆呈泽故意甩了甩那只搂过晏茴的手臂,一派正室的口吻,“请问你现在用的什么身份,晏茴的娘家人,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晏乔气得捏紧拳头,整张脸都狰狞了,“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渣男,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姐姐看清你的真面目。” 陆呈泽无所谓笑了笑,“我们拭目以待,小舅子。” 小舅子三个字如同一支沾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在晏乔心口,正要发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突兀的铃声吵醒了床上的人,晏乔一看来电显示,神情不由的凝重起来,忙不迭跑出了病房。 “还觉得冷吗,有没有好一点?”陆呈泽放下手里的洗漱用品,走近晏茴。 目光落在男人领口处留下的水渍,混沌的大脑猛然清醒,夜里躲在陆呈泽怀里哭的画面历历在目,心口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脸也热了起来,眼睛躲躲闪闪,不敢与他直视。 “好多了,我觉得可以出院了。” “才住了一晚,出院肯定不行。”陆呈泽说,“我找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再做个全身检查。” 医生办公室旁边是安全通道,陆呈泽没在办公室里寻到人,转身离开时听到楼道里有人打电话的声音,那道声音陆呈泽很熟悉,几分钟前刚与他争锋相对过。 陆呈泽没有偷听别人墙角的癖好,无意中听到了几句,猜测都是和晏茴有关,刹那间停住了脚步。 “她是我姐,现在她住院了,我为什么不能来探望她?”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当年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信,不要再诬陷她。” “她没有怂恿我,你别胡说,我对她只是弟弟对姐姐的感情,没有旁的。” “我从出生就是她带着我,你们不知道感恩不表示我不会。” “你放心,她来海市与你们无关,不要把自己龌龊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 “我再说一遍,留在海市念大学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们要是觉得我没出息,干脆弃养我算了,反正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 “……” 争吵声还在继续,陆呈泽没有再听下去,听话音是晏家父母打来的电话,只言片语间,能感觉到晏茴曾经的养父母对她的再次出现心存芥蒂。 他比较好奇的是,晏乔极力争论的所谓当年的事究竟是什么事,跟他们选择弃养晏茴有没有关系。 有了陶家母子的前车之鉴,陆呈泽不希望晏茴再被一些劣质的亲情扼住咽喉,一个晏乔已经够他头疼的,再添上晏家其他人,他怕血性被激起无法收场。 思及此,他找了间闲置的病房,关上门,拨通了一通电话。 “喂……是我,再帮我做件事……” ------------ 第35章 新室友 晏茴在医院住了三晚,陆呈泽给她安排了二十多项的身体检查,最后连视力都测了,确认一切正常后,才在医生的催促下答应让晏茴出院。 回到春和雅院已是三天后,开门的是祁闻,一进门看到屋内焕然一新,晏茴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呈泽迟迟不让她出院。 程郁提着一只笨重的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一见晏茴,上前就是一个熊抱,“宝贝,你可算回来了。” 关于晏茴回莘城经历过的事,在医院时陆呈泽捡了些细枝末节告诉程郁,气得程郁破口大骂,陶家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个遍。 程郁一副要撕了陶家母子的架势,看得陆呈泽暗暗咂舌,莫名觉得有股阴恻恻的凉风直冲下/身,幸好他最近洁身自好,没做对不起晏茴的事,要不然以后指不定就得捏着嗓子说话了。 “你准备去哪,出差吗?”晏茴指了指地上的行李箱。 程郁眨了眨眼,假睫毛没贴好,抬手揉了揉,视线扫过站在晏茴身后,一脸云淡风轻的陆呈泽,心里那叫一个气。 “不是出差,我打算搬去和男朋友一起住,房间被我租出去了。” 程郁最近难得稳定下来,交往了个韩裔华人,天天欧巴长欧巴短挂在嘴边,听得晏茴耳朵快长茧子了。能发展到同居的地步,说明两人感情不错,晏茴替她高兴。 “房子是公司提供的,你要外租的话有没有知会王总一声?”晏茴问。 程郁看了眼陆呈泽,没有回答。 晏茴狐疑,“你看他做什么?” 陆呈泽握拳凑近唇边轻咳两声,“我和王翊打过招呼了,房间租给我。” 屋内的家具全套换新,晏茴卧室的门已经找人修好,房门钥匙配了六把,三把被陆呈泽藏在自己口袋里,另外防盗门的锁,陆呈泽也让换成了人脸锁,杜绝晏乔再踏进家门半步。 中午晏茴留几人在家里吃饭,四个人里只有晏茴厨艺不错,考虑到她刚出院,几人难得意见一致不让她下厨,一番争论后,祁闻在网上叫了个海底捞上门服务。 晏茴抱着一碗小米粥,看着他们大快朵颐,食不知味。 陆呈泽被她委屈又哀怨的模样逗笑,“别看了,一会儿切蛋糕分你一块。” 程郁夹了块肥牛塞进嘴里,嘟囔道:“陆总,你真是个讲究人,散伙饭还搞个蛋糕,排场!” “胡说,什么散伙饭,咱们是在庆祝新生。” 陆呈泽不满地用筷子打掉了程郁刚夹起的蟹角,滚沸的汤汁溅出,烫得程郁哭爹喊娘,当即给欧巴去了个电话求安慰。 程郁在韩/国留了几年学,两人全程韩文交流,晏茴和祁闻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唯一听得懂的陆呈泽愣是一点食欲都没了,想吐。 饭后,程郁被欧巴接走,晏茴在陆呈泽的勒令下回房间午休,他和祁闻一起把快递员新送来的七八只箱子搬进了另一间卧室。 卧室内程郁留下的浓郁香水味还未散尽,呛得陆呈泽连打几个喷嚏,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揉了揉鼻子,神色总算缓和了许多。 祁闻盯着一摞半人高的纸箱犯难,“陆总,你真打算一直住在这里吗?” 卧室的面积不及陆呈泽别墅里一间衣帽间大,家具换了崭新的也掩盖不住它的破旧,满屋子的香水味勉勉强强冲淡了一些潮湿的霉味。 陆呈泽认真想了想,“搬进澜庭别苑前,应该都会住在这里。” 晏茴没有出言阻止他住下,对陆呈泽来说是一个好的兆头,哪怕他暂时不能光明正大和晏茴共处一室,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怕没有旧情复然的一天。 祁闻翻箱倒柜找了把剪刀,开始一个个拆箱子,“刚刚陆董来电话了,明天晚上在御海湾有个生日宴,让你和唐小姐一起过去,她下午会到海市。” “谁的生日宴,这么大排场?”陆呈泽扫视着房间内各个角落,发现有程郁遗落的东西,一一捡起扔进垃圾筒里。 箱子拆了一半,祁闻满头大汗,拧开一瓶冰水,一口气喝下半瓶,在一个未拆封的箱子上坐下,边休息边汇报。 “海市***仇清明外孙的周岁宴,陆董的意思,咱们初来乍到,上面的关系得打点到位。听说仇清明对他那个小外孙,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明天晚上大半个政/圈的人都会到场。月湖路上的商业广场能不能进展顺利,全指望陆总你好好表现了。” 祁闻一副破釜沉舟的口吻,比入/党宣誓时还郑重。 陆呈泽轻嗤一声,“老东西真看得起我,莘城待久了,眼界都窄了,也不想想海市是什么地方,成天尽整些旁门左道。你告诉他,地是他买的,我只负责跑腿,要去让他自己去。” 开玩笑,晏茴对他的态度好不容易有了转圜的迹象,扭头跑去和别的女人一起赴宴算哪门子的求和,破房子住上八百年,也等不来旧情复燃的一天。 “我觉得你应该去。”祁闻说。 陆呈泽来了兴致,在他对面坐下,膝弯处西服布料起了几道褶子,抬手理了理,“为什么?” 祁闻没有立刻回答,起身关了房间的门,从随行的文件包里翻出一叠纸质的文件递给陆呈泽。 “早上出发前,程宥刚整理好的资料,让我转交给你,大概的意思他口头和我说了些,刚好我在调查仇清明资料时发现,他和晏昌平是好友,明晚的生日宴,晏昌平一定也会参加。” 陆呈泽一目三行,很快翻阅完手里的资料,表情十分严肃,“去他娘的偷/窃,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偷他个破表做什么,难怪晏乔说他们诬陷。” “我也觉得奇怪。”祁闻说,“按理说,晏茴姐在晏家住了十多年,当真是年幼不知事偷拿了养父一块表,不至于严重到弃养的地步。我小时候经常从我爸钱包里偷拿钱,屁股打开花了,也没想过要把我送人。” 陆呈泽白了他一眼,“你回去问问,有没有可能是太烫手,没人愿意接手。” 祁闻:“……” 陆呈泽捏着纸张又来回翻了遍,停留在印有照片的一页,“有点意思,李乐言要结婚的对象竟然会是他!” ------------ 第36章 她和晏茴长得像 御海湾坐落在海市最繁华的商业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为夜晚的城市披上了繁华的霓裳,灯红酒绿,流光溢彩,美好的夜生活正式开场。 陆呈泽一身纯黑精良的西服三件套,身形高挑,脚步低沉,挽着身着一件缀满了珍珠的紫色高定晚礼服的唐小纾,悠然地步入宴会厅。 俊男美女一入场备受瞩目,陆呈泽面容沉静,有人主动冲他们打招呼,礼貌性地点下头以示回应,见谁都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 “呈泽哥,你以前参加派对是不是也这德性,确定没给鹿南集团招过黑?”唐小纾低声问。 陆呈泽闻言,努力扯扯唇,勉为其难的挤出一丝笑,“以前都是他们巴结我,乐不乐意搭理,得看我心情。回去转告我爸,他儿子不适合装孙子。” 唐小纾嫣然一笑,“为什么不自己说,真打算在海市定居啦?” 正好有服务生经过,陆呈泽要了一杯香槟,轻轻晃动高脚杯,小酌一口,“海市人杰地灵,多少人趋之如鹜,是时候从莘城那口井底爬出来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唐小纾一点不信,“有没有人杰地灵我不清楚,倒是藏了个风姿绰约的佳人,今晚和我一起出来赴宴,不担心等下回去了不让你进门?” 想到晏茴,陆呈泽漠然的眼中多了一丝缱绻,“放心,出门前特意征求过领导同意的。” 一整晚,唐小纾的手一直挽着陆呈泽没有松开,他去哪她便跟到哪,他停下和人交谈,她静静的听着,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即便是提及有关商业广场的项目,她也不多言,陆呈泽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有意试探陆呈泽,猜出他和晏茴的感情有了破镜重圆的趋势,心里嫉妒要疯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卑微的祈祷着晚宴能够延长久些。 至少,此刻站在陆呈泽身侧的女人是她。 晚宴临近尾声的时候,晏昌平携未婚妻姗姗来迟。 隔着重重叠叠的人群,陆呈泽无需避讳,远远注视着晏昌平的方向。 晏昌平已经年过半百,发色是超越年龄的银白,肤色偏白,似乎平常很注重保养,脸上看不出褶子,为了扮嫩,特意穿了身休闲套装,一点XX厅厅长的风范都没有。 三年前晏昌平和原配妻子乔华珺离婚,晏乔判给了母亲,晏昌平落得一身轻松,岁月未减当年情,三年里摆在明面的女友就有七八任,一任比一任年轻,最新一任正是陆呈泽的老熟人李乐言。 盯得久了,站在身侧的唐小纾有所察觉,顺着陆呈泽的视线望了过去,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轻蔑的笑了,感叹了一句,“世界真是小啊。” 陆呈泽收回视线,端着餐盘走到海鲜区夹了几片三文鱼,往上面倒了些蘸料。自助式的宴席,比几个不熟的人挤在一桌子上胡吹乱嗙有意思多了。 唐小纾为了保持身材,餐盘里清一色的蔬菜,难得心血来潮学着陆呈泽也夹了块三文鱼。 二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唐小纾咬了口三文鱼,实在接受不了满嘴的腥气,借着半杯果汁生生噎了下去。 陆呈泽丝毫不受影响,三两下吃了个干净,“李家是不是没落了,怎么答应李乐言找个能当爹的男友,我记得李家老爷子健在,应该不缺父爱啊。” “你们直男懂什么,这叫安全感。”唐小纾道,“年龄大才会疼人,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宠着,疼着,惯着。” 陆呈泽听着觉得有些道理,他和晏乔就是鲜明的例子,他成熟,稳重,会赚钱,知冷热,也会宠着,疼着,惯着晏茴。 晏乔会什么,毛都没长齐,拿什么和他相提并论。 但话又说回来,李乐言和晏昌平的年龄差,再生一个晏乔都抹不平,安全感过头了吧。 嘴上这么说,唐小纾心里却是替李乐言惋惜的,“懿嘉家居,就是李乐言她哥在管的那个公司,听说想在海市承包一片家居城,和咱们一样想借助一些当地的资源,就把李乐言介绍给了XX厅的厅长。喏,就现在站在她旁边的那位,好像姓晏,和仇清明是挚友,来头不小。” 二人说话间,李乐言正挽着晏昌平往他们这边走来,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不知内情的真以为她找到了真爱。 或许是提到了“晏”这个姓,唐小纾倏然灵光一闪,“呈泽哥,你有没有觉得李乐言很像一个人?” 陆呈泽被问的一懵,“像谁?” 整个海市怕是很难找出第二个像她一样傻的。 “晏小姐。”唐小纾不知情地往陆呈泽心口上扔了颗炸/弹,“两人眼角都有一颗泪痣,梨窝的方向也是一致的,还有她们的唇形也很相似。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恍神间能在李乐言脸上找到晏小姐的影子。” 饶是唐小纾分析的有理有据,陆呈泽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李乐言一脸玻尿酸的样子哪里像晏茴了,连根头发丝都不像的好吗,他拒绝一切碰瓷。 不等陆呈泽否认,李乐言笑脸迎了过来,“哇,好巧啊,小纾姐,呈泽哥哥你们怎么来海市了?” “天地辽阔,四海为家。”陆呈泽不咸不淡的应了句。 唐小纾抿唇忍着笑打圆场,“是挺巧的,我们家和陆家刚好在海市新开发了一个项目,接下来会在海市待一段时间。” 晏昌平在旁,李乐言不敢太直白的盯着陆呈泽看,压下心中的苦楚,笑着介绍,“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未婚夫昌平。昌平,这二位是我在莘城最好的朋友,唐小纾和陆呈泽。” 晏昌平礼貌地伸出手和唐小纾握手,到陆呈泽时,他似无意地添了句,“久闻陆总大名,鹿南集团的总裁,果然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陆呈泽客气回道:“晏厅长过誉了,以后在海市还有劳晏厅长多关照。” 一番没有营养的寒暄后,晏昌平目光意味深长,在陆呈泽和唐小纾身上假装漫不经心扫视了一圈,不由感慨,“陆总和唐小姐,俊男配靓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二位办酒时我一定得登门讨一杯。” 唐小纾知道晏昌平误会了她和陆呈泽的关系,乐见其成,不急着解释,反而羞涩的红了脸,证实了二人之间亲密的关系。 反观李乐言,被她哥安排到晏昌平身边后,渐渐失去了陆呈泽的近况,见陆呈泽和唐小纾一起出现在海市,潜意识里也是认为他俩有一腿。 做为当事人的陆呈泽,从晏昌平的只言片语中,心里便有了猜测。 晏昌平认识他! “晏厅长说笑了,我和唐小姐只是朋友关系。”说到这里,陆呈泽有意顿了一下,“今儿真是巧了,我还得跟晏厅长攀个亲戚,我家那位刚好也姓晏,说不定和晏厅长五百年前是一家人。” ------------ 第37章 不小心被撩了下 晏茴回工作室上班那天是个星期一,正好赶上例会,她收拾好心情,重新投入工作中。 工作室规模不算大,加上王翊,一共十几个设计师,每个人有各自擅长的领域,平日里相处还算融洽。大家都知道晏茴前段时间请假是为了回去照顾生病的母亲,纷纷送来慰问,只有程郁鬼鬼祟祟地借着笔记簿的遮挡,悄悄给陆呈泽发消息。 “看上去状态不错。” “同事提起她母亲的病情,她还跟别人聊了几句,应该是走出来了。” “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她都接了两杯咖啡了,不会***中毒吧。” “她领口别的胸针是你送的吗,乖,下次别送了,辣眼睛。” “……” 程郁自认是个合格的间/谍,看在陆呈泽给她贿赂了过年七天新西兰游的份上,连发十几条消息,事无巨细,把晏茴卖得彻底。 五分钟后,程郁微信里跳出一个好友申请,备注内容是,“程小姐你好,我是祁闻,以后关于晏茴姐在工作室的情况,麻烦发给我,谢谢。” “艹,没良心的家伙!”程郁气得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俨然忘了身在何处。 下一秒,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王翊正在调试投影仪,屏幕上跳跃着的是一张下个月在海市举行的室内设计大赛海报,对程郁的大喊大叫已经习以为常,平静地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比赛是公开透明的,你有意报名我不拦着,哪里没良心了?” 程郁尴尬,悻悻然坐回椅子上,摸了摸鼻子,“对不起,老大,我没说你。” 王翊白了她一眼,继续道:“这次的设计大赛是由XX厅和懿嘉家居联合举办的,咱们禾羽在海市名不经传,刚好借此机会博取知名度,大家有什么想法?” 有人问:“官方出资的比赛,奖金怎么样,不会连顿饭钱都不够吧?” 王翊轻笑,“一等奖二十万,满汉全席够点好几桌,撑死你。” 听到懿嘉家居,晏茴立时对比赛失去了兴致,她曾听祁闻提起过,是李乐言哥哥的公司。她不喜欢李乐言,恨屋及乌,有关李家的人或事她都不想牵涉其中。 当二十万的馅饼劈头砸下,晏茴没骨气的又心动了。 囊中羞涩,她现在的资产基本为负,特别需要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 “参赛要求有哪些?”晏茴问。 王翊见她有兴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作品,主要是看作品,这个月底前先交初稿,评审团通过后正式加入比赛。晏总监,你参加的话,我让文馨跟着你。” 成文馨是一众大学生里业务能力最抗打的,长得白白静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人狠话不多,自身海市当地人的优势,是王翊重点培养对象。 听到自己的名字,成文馨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夹着笔的手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镜,“我没问题,刚好我三叔公家新买了套别墅,正准备找人设计,等下我打个电话,晏总监的初稿设计可以用他家的户型。” “还是别麻烦三叔公他老人家了。”程郁冷不丁插话道,“陆总的澜庭别苑不是想找晏总监设计的吗,花园别墅耶,用它当敲门砖一定不会错。” 程郁用意念把陆呈泽鞭策的面目全非,关键时候却是一点不含糊,过年七天游像挂在毛驴前面的一根胡萝卜,咬咬牙时刻不忘自己是和陆呈泽站在一条船上的。 王翊会意,赶紧添砖加瓦,“程郁的提议不错,同龄人之间沟通起来比较方便,我相信陆总一定会愿意帮晏总监这个忙。” 能不答应吗,房产证上还填着她晏茴的名字呢。 晏茴心里也清楚,澜庭别苑的户型会给她的设计锦上添花,不久前刚义愤填膺的拒绝,转头又死乞白赖的找过去,实在拉不下脸。 “你想用澜庭别苑的设计参加比赛?当然没问题啊,明天我让祁闻把钥匙给你送去,以后你自己留着。设计方面我不干预,你拿主意就行,不用请示我。” 参加完仇清明外孙的生日宴后,陆呈泽被秘书一个电话连夜召回了莘城,大张旗鼓搬来春和雅院住了一晚,行李都没来得及归置到位,一下又回到解放前。 接到晏茴的电话,陆呈泽还挺意外,当即从无聊透顶的酒会离开,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准备和晏茴互诉衷肠缓解相思之苦,没等他开口,晏茴主动提到了澜庭别苑的设计,陆呈泽当然是喜闻乐见。 这下反倒是晏茴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平时接触的小户型比较多,像澜庭别苑的房子是第一次,会有思索不周的地方,你是业主,方便的话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呈泽笑了笑,“说得这么官方,我可以理解成,你其实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对吗?” 猝不及防被撩了下,晏茴一整夜没怎么睡好,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早上醒来脑子都是懵的,刷牙的时候险些把洗面奶挤在牙刷上。 出门前给成文馨打了通电话,一会儿不用去工作室,直接在澜庭别苑碰面。 倒了两趟地铁,赶到时,成文馨没到,祁闻却在院子外等候多时,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晏茴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唐小纾。 晏茴对唐小纾不算陌生,她和陆呈泽的绯闻曾被莘城各大媒体大肆报道,再者她有七个常年给狗仔们提供素材的哥哥,唐家嫡女的词条不时在各大网站出现,想不认识她都难。 别墅的门先前没有打开,等晏茴出现后,祁闻才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而后恭恭敬敬地把一串钥匙递给晏茴,“姐,陆总特意交代过,别墅的钥匙以后交给你保管。” 祁闻是站在晏茴这一边的,他想不通唐小纾为什么要放低姿态和他一起跑来送钥匙,不过依他在偶像剧里学来的经验,铁定是想给晏茴找不痛快,故而想了半天,琢磨出了这么句话给晏茴撑场子。 晏茴道了声谢,刚好成文馨一路小跑赶了过来,“抱歉,堵车来晚了。” “没事,我也刚到,一起进去吧。”晏茴说。 几人一路往里走,没人搭理唐小纾,等到别墅的门被推开,地面上扬起大量灰尘,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唐小纾终于按捺不住,停下了脚步。 “晏小姐,我有事找你,可以找个地方聊聊吗?” ------------ 第38章 挑拨离间 夏日的上午,阳光铺洒在院子里,宽敞杂乱的草坪上,露珠闪烁着微光,空气中充斥着青草的气息渐渐被席卷而来的燥热给驱散。 院子里种了整排玉兰树挨着院墙,花期已过,新生的绿叶葱葱郁郁,在阳光的照射下,斑驳的光影成了天然的遮阳伞。 晏茴背靠着树干,手里拿着地铁站收到的印有某教育机构广告的扇子,扇了两下,“唐小姐有什么话,直说吧,他们还等着我。” 唐小纾某种怨恨的情绪溢于言表,在避开祁闻后,更明显了。 一阵风拂过,树叶打着旋飘落下来,落在唐小纾高贵奢华的连衣裙上,她似乎没有察觉,开门见山的说道:“听说晏小姐母亲生病了,我认识个不错的专家,可以帮你引荐。” 很糟糕的开场白,晏茴腹诽。 晏茴眨了眨眼,冲她笑了,开口时却是冷淡而疏离的语调,“唐小姐看着是个爽快人,我觉得我们俩还没熟到这地步,一些没有营养的寒暄可以省了。” 唐小纾顿了顿,晏茴的反应没在她的预料中,“好,我有件事一直挺好奇,呈泽哥在晏府送了你母亲一套房的事,你是否知情?” 晏茴如实点头,“刚知道。” 虽然当时陶丽华矢口否认房子是陆呈泽送的,冷静下来后,晏茴想了很多,尤其是在绑/匪提到房子后,陶丽华和陶文斌的情绪上强烈的转变,再联想到之前陆呈泽接过陶丽华的电话,让她去鹿南集团找他,一些答案呼之欲出。 回海市后,事赶事的,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向陆呈泽打听其中的细节。 意外听唐小纾提起,晏茴预感事情似乎没想象中简单。 “那你知不知道,呈泽哥和你母亲另签属了一份协议?”唐小纾又问。 晏茴闭了闭眼,耐心几乎要耗尽,“你特意跑来找我,说明你掌握了一手消息,自然都是我不知道的,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唐小纾被说的一噎,也不卖关子了,“呈泽哥送给你母亲的房子,明确要求不允许过户给陶文斌,否则房子将收回,同时协议上的内容不允许被第三个人知晓。所以,陶文斌多次向你母亲索要那套房子,都被无情拒绝。” “他们是母子关系,写谁的名字都一样。”晏茴说。 “不一样的。”唐小纾冷笑一声,手指在晏茴眼前晃了晃,“没有产权证明,陶文斌是动不了那套房子的主意。这就牵扯起另一件事,关于你哥哥的宏图伟业。” 随着光影的移动,玉兰树下没了树影的荫庇,太阳似火球,照得人热乎乎的,晏茴却感觉到一瓢冷水从头顶浇灌,瞬间凉透全身。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晏茴问。 唐小纾眉眼垂着,多了一丝真诚,“我不想你一直蒙在鼓里,七年前他为了报复徐陵已经欺骗过你一次,难道你还要重蹈覆辙。别再执迷不悟了,不管横跨多少个七年,呈泽哥都不可能真的爱你。” 晏茴再傻也听出了唐小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真正意图,为了离间她和陆呈泽的感情,下了不少功夫,莫名有点可怜她,一个从小被众心捧月的女孩,身边不乏追求者,却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处心积虑的去算计。 “唐小姐,陶文斌是什么样的人,我应该比唐小姐更清楚。他受人蛊惑自导自演了一出戏,理应承受相应的后果,和旁人没有关系。至于陆呈泽和我母亲另签的协议,非要说他存了什么私心,也该是未雨绸缪,不管是我母亲或是我哥哥陶文斌,落得今日结局皆是他们咎由自取。” 唐小纾震惊,“如果没有呈泽哥的推波助澜,你哥哥或许就不会被抓,你母亲也不至于一夜之间白了头,病入膏肓,难道你一点都不恨他吗?” 晏茴听到她咄咄逼人的话,倒是笑了,淡淡道:“唐小姐方才不是说有相识的专家吗,既然如此关心,何不好人做到底,顺便把陶文斌一并捞出来,他们一定会感激唐小姐的大恩大德。” 唐小纾哑然,显然没料到晏茴会对自己的母亲和兄长绝情到这般地步。 可她又不甘心输掉一切,挑拨不成,总还有别的法子,灰溜溜的回去太没面子了,以后很难有机会找回场子。 “晏小姐,说实话,以你的身世背景根本不适合呈泽哥,何不趁着年轻赶紧找个人嫁了。” 唐小纾苦口婆心规劝,好像晏茴是那个失/足/少/女,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圣母。 晏茴面容沉静,不紧不慢的道:“我怕哪天我真嫁了,唐小姐心中再也没了意中人,连做梦的资格都被剥夺,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你……”唐小纾气极败坏,她想破口大骂,良好的教养逼迫她一个脏字都骂不出口,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晏茴。 以晏茴的脾气是不会跟别人逞口舌之争的,一下子和唐小纾说了很多已违背常态,也许是口袋里的钥匙给了她底气,一来一往竟然占了上风。 言尽于此,晏茴不想再多说,正要转身离开,一抬眼看到站在铁门前的兰漾,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听了多少她和唐小纾的对话。 “兰漾姐,你怎么过来了?” 近半年没见,兰漾一点没变,衬衫休闲裤,一如既往的飒爽拉风,一只手插进口袋,往晏茴这边阔步走来。 兰漾个高腿长,往晏茴身边一站,衬得她多了几分小鸟依人,伸手揽住晏茴的肩膀,用开玩笑的口吻回道:“有人欺负我弟妹,幸好我来了,不然阿泽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晏茴心说,您老人家看了半天的戏,也没帮上什么忙啊。 唐小纾委屈的紧,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晚上,兰漾提着行李箱跟晏茴回了春和雅院,一进屋,扫荡了一圈,直接霸占了晏茴的房间。 “明天下午的飞机飞J国,借你房间睡一晚不介意吧?” 晏茴当然不介意,“没事,你住吧,等下我把床单换新的。” 陆呈泽归期不定,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海市,反正就一个晚上,她可以在他房间凑合一晚。 几个小时后,晏茴后悔了。 陆呈泽居然回来了。 ------------ 第39章 咱俩和好吧 陆呈泽推门进来时,晏茴正侧躺在床上,手里抱着平板看家装直播。 刚洗完澡,脸上敷着面膜,碍事的刘海绑了个小揪揪耸立在头顶,习惯性手里握着一支笔,看到不错的创意或者突然来灵感,会在本子上记下来。 设计大赛,王翊没有给她设定太高的目标,更多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去面对,主要是给工作室宣传一下知名度,但晏茴还是想努力一下,二十万的奖金太过诱人。 通过初稿晏茴是有信心的,担心的是正式进入比赛后的项目,据说会有电视台参与,做成一档竞技类节目,到时候重心不仅仅放在设计上,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听见推门的声音,一句“有什么事吗”滑出嘴边又顿住,说:“你怎么回来了?” 一进屋看到晏茴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床上,陆呈泽先是一愣,继而心里面最柔软的那一块好像被温柔的挠了一下,连日来的疲惫散去几许。 “明天和我姐飞一趟J国,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回来太晚怕影响你休息,所以没提前和你说。” 晏茴一骨碌从床上跳起,平板甩在一边,脸上的面膜顺势掉下,条件反射地一把接住,粘稠的精华液从指缝间溢出来,滴落在地板上。 “兰漾姐睡在我房间,我不知道你晚上回来,所以……”对上男人近乎灼热的视线,晏茴心头一撞,莫名紧张起来,“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她很唾弃厌恶这样的自己,捞起扔在床上的平板,正要快步离开,陆呈泽却已走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听说……唐小纾白天去找你麻烦了?”他机智的找了个她避不开的话题。 唐小纾找她时,祁闻和兰漾都在场,传到陆呈泽耳里是早晚的事,但陆呈泽一开口,关心的是她有没有受委屈,晏茴心头一暖,苦恼的蹙了下眉头,“她和我说了陶文斌的事。” 其实白天陆呈泽有收到兰漾发来的视频,估计是到的有点晚,只拍到了后半段,正是晏茴怼给唐小纾的那句,“我怕哪天我真嫁了,唐小姐心中再也没了意中人,连做梦的资格都被剥夺,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看到视频后,陆呈泽自动过滤成晏茴想要嫁给他,当即让秘书给公司食堂去电话,中午每人加个鸡腿,普公司同庆,陆总马上是有家室的人了。 乐极生悲,中间居然牵扯出陶文斌的事来。陆呈泽有心切断晏茴和陶家所有联系,千算万算没算到半路会杀出个唐小纾来搅和,他一时没想好怎么向晏茴解释。 毕竟当初他跟陶丽华签署赠房合同时,的确是存有私心的。 陆呈泽伸手在晏茴发顶的小揪揪上抚了两下,动作轻柔,微凉的指腹顺着饱满的额头慢慢滑至她泛红的脸,无声的笑了一下,温声说:“忙了一天身上都臭了,你等我洗个澡回来,咱们聊聊晏府房子的事。” 唐小纾的话目的性太强,信不得全部,晏茴更想听听陆呈泽会如何解释,于是点点头没有拒绝。 陆呈泽快速冲了个澡出来,在阳台上抽了支烟捋清了思路,折回卫生间刷了牙才重新回到卧室。 床头上的钟,时针和分针重叠在十二的位置,床上空荡荡的,空调被叠成方块放在床尾,床边没有女式拖鞋的踪影,陆呈泽不由慌了一下,以为晏茴没等自己悄悄回了房。 一扭头,看到蜷缩在沙发里打着盹的女人,无奈地摇摇头,噙着笑走近,在她身侧坐下。 许是太困,抱在怀里的平板被抽走都未能察觉,借着夜色壮胆,陆呈泽慢慢凑近,两人的唇快要贴近的时候,晏茴突然挪动了下/身子,嘴唇嚅动了两下,像是唤了声“呈泽”,而后又沉沉睡去。 他眼波流转,深情款款的垂眸凝视着她,唇角勾起的笑意愈发浓重,床头的落地灯发出暖黄的光线,映着他俊朗的轮廓变得十分柔和。 下一秒,他低头吻住了她。 曾经在情场上纵横驰骋的陆呈泽,断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吻而血脉喷张,心跳仿佛失了规律,颤颤不稳。 尝到吻的滋味,晏茴恍然睁开眼,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唇上温热的触感恍恍惚惚,一时竟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唯一感受到的是身体上的酥麻,故而又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沉没在二人相缠的呼吸里。 当是偷了一场梦吧。 唇齿撕磨,直到她呼吸凌乱,快要喘不过气来时,陆呈泽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她。 “小茴,咱俩和好吧。” 他低低的声音附在耳畔,藏着一丝渴盼和三分小心,在静谧的夜晚,有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偏偏有的人,明明半梦半醒间,关键时刻仍坚守原则,“嗯……不和好。” 低低软软的嗓音直戳男人心窝,陆呈泽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还得抱着人轻轻哄着,“好,听你的,不和好就不和好。” 反正不和好也不耽误吻她。 这一夜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两人关系近半年来终于有了质的飞跃,继一个深吻后,陆呈泽如愿搂着人睡了一夜。 虽然没能求和成功,也没有伺机进一步发展点什么,蜗牛爬行的速度总归是往前移了一大步,陆呈泽已经知足了。 那晚他们没能聊起晏府房子的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竟没再找到合适的时机聊。 陆呈泽一趟J国之行,去了近半个多月。 陆呈泽没有明说J国事宜,因为是和兰漾一起飞去的,晏茴或多或少从兰漾嘴里听到过一些,貌似是过去处理兰家家事。 早年陆母病逝后,陆呈泽作为陆家唯一的继承人顺理成章由陆海琛亲自教导,而兰漾则是被远在J国的外祖家接走。 兰家在J国算是名门望族,兰老爷子共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一个不能生养,另一个是个不婚主义者,兰漾成了小辈里兰老爷子重点培养的对象。 前段时间传出兰老爷子病危的通知,姐弟俩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这半个月里,晏茴同样忙的脚不沾地。 月底的时候接到初稿通过的消息,王翊自掏腰包请工作室的十几号人去御海湾搓了一顿,到了七月初,接到节目组的通知,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 第40章 参加录制 节目录制的那天是个周三,天色雾蒙蒙的,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雨,晏茴坐的成文馨的车一起去的电视台,工作之外的成文馨话很少,与晏茴算是很合拍。 晏茴是第一次上电视,一周前程郁托人给她定制了一身白色小香风套装裙,外套里面是件同色系的抹胸,露出半截腰枝若隐若现。 从早上起来,晏茴就沉浸在紧张的情绪中,一直到坐进成文馨车里,短裙上无意识中被她揪出好几道褶子来。 经过一个红灯路口,成文馨停下车,扭头看了眼晏茴,“晏总监,别紧张,就当是参加同行聚会,看得顺眼的就搭几句,看不顺眼的就甭搭理,咱们禾羽虽然名不经转,实力也不容小觑,大不了像老大说的,冒个泡就回去,不要有心理负担。” 晏茴苦笑,看到入选名单后她已经不敢奢想二十万的奖金了,但一轮游难免有失体面,怎么着也得活过两期再卷铺盖。 想到这里,晏茴心理负担减少许多,紧张的情绪稍稍得到缓解。 她没想到的是,成文馨的一些话无意中竟一语成谶。 车子驶进停车场,成文馨绕了几圈找了个侧方车位,技术生涩,车子停在车位前方一点一点往后挪,车身终于挪正,剩下最后一把快要逼近车位时,一辆橙色的兰博基尼横插上来,半个车身霸占着车位,幸好成文馨刹车踩得及时,没有酿成追尾事故。 再文静的人遇到这种没素质的行为也会被激起怒火,成文馨几乎是摔门冲出去的,晏茴不放心也一并跟着下了车。 兰博基尼的副驾上下来个年轻男孩,约莫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一张娃娃脸,皮肤很白,一双狐狸眼笑起来勾人摄魄,张嘴便是浓浓的宝岛腔,“姐姐们真是抱歉,我们赶时间,能把车位让给我们吗?” 男孩的态度还算恭敬,成文馨的怒火被一声姐姐散得差不多了,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咬着嘴唇道:“赶时间也不能这么莽撞啊,万一我晚一秒踩下刹车,咱们的车就撞上了,算谁的责任。” 男孩双手合十,“抱歉,是我们不对,我跟两位姐姐赔个不是,下次一定注意。” 话已至此,成文馨再揪着不放倒显得是她无理取闹,看在帅哥的份上,成文馨只好另寻车位。 这么一耽误,二人赶到摄影棚的时候整整迟到了十多分钟,化妆的时间直接省去,正式开拍。 通过初稿参加录制的一共有二十组选手,绝大数是来自海市赫赫有名几家装修公司或者工作室,像晏茴她们名不经传的工作室屈指可数。 第一天的录制主要是选手们之间互相认识,节目组接地气地准备了一个可以容纳四十号人的长形餐桌,感受地道的铜锅涮菜,以食会友,为后面的合作打好基础。 晏茴脸盲,目力所及皆是俊男美女,一圈自我介绍下来,点头哈腰脖子都要断了,她不擅长与人交际,偶尔跟成文馨低语几句,其他时间要么在听要么在吃。 忽然,成文馨侧身凑近晏茴耳侧,掩唇说道:“晏总监,看你九点钟方向,是不是跟咱们抢车位那个男孩?” 一众设计师里不乏年轻帅气的男孩,长得有辨识度的没几个,那双狐狸眼尤为显目。 晏茴仔细扫了眼他胸前的名牌,“是他,农瑆宇。” 和农瑆宇坐在一起的是个长相和打扮都很张扬的女人,年龄和晏茴相仿,浓妆遮盖了她原本清秀的容貌,一袭白色烟纱裙,与脸上的妆容十分违合。 巧合的是,她也姓晏。 晏晚黎。 想来,她就是兰博基尼的车主。 她们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着她们,大概是没料到继停车场后还能重逢,明知有摄像机在拍,晏晚黎脸上仍是写着不耐烦,倒是农瑆宇热情地冲她们挥手打招呼。 节目录制接近尾声,编导送来下一期的比赛赛制,节目正式命名为《焕然一新》,第一场比赛是将二十人分成五小组分工合作,每一小组按照节目组提供的真实户型进行改造。 具体的分组是参照选手挑选的户型自动配组,挑选户型的顺序则是抽签决定,晏茴把抽签的机会让给了成文馨,结果抽了个十八号回来。 轮到她们去隔壁房间挑选户型的时候,只剩下了最后一套,看到新盛花园四个字时,晏茴瞬间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呆住了。 离开了十多年,她早已忘记那个人住的房号,新盛花园少说有几百户,不可能运气这么背,可屏幕上显示的户型图,每一寸她都是熟悉的。 “晏总监?”成文馨察觉出晏茴的异样,以为她是为户型的老旧发愁,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摆,“房子是旧了点,只要业主配合,改造出来一定不比他们的差。” 回到外面,凑到一组的已经热络的聊开了,让晏茴雪上加霜的是,她们和晏晚黎一组。 另外还有两个同是来自名不经传小公司的设计师,段明月和宋临。 要说节目组没有暗箱操作谁都不信,二十几家公司里唯三个小公司抽到了一块儿,选中的还是所有户型里最老的一套。 难怪晏晚黎要摆着一张臭脸,人家可是喝过洋墨水渡过金的拔尖人才,和他们几个分在一组,真正是被埋没了。 段明月倒是兴奋的很,“大家都别灰心,相比较其他几套户型,咱们其实才是最幸运的。” 晏晚黎不遗余力地泼冷水,“幸运它姥姥给幸运开门,真是幸运到家了。一套破房子,不能砸不能敲的,狸猫换太子都未必救得了。” 段明月伸手揽住几人凑到一处,挡住一排排的摄像机,神秘一笑,“我表姐在台里上班,听她说,新盛花园的房子是XX厅晏厅长提供的。比赛事小,能借此机会认识晏厅长才是正事。” ------------ 第41章 晏晚黎 傍晚,暴雨如约而至,天空宛如破了个洞,雨珠无情地击打着地面,仿佛要将整个城市吞噬。 晏茴坐在π酒馆里,正是上次和晏乔重逢的那家清吧。卡座上放着一杯晏乔亲手调的朗姆酒,度数不高,口感醇厚香甜,带有独特的果香,一会儿功夫只剩下半杯。 “姐,你们下一次录制是不是在三天后?”晏乔给自己调了杯相同口味的朗姆酒,把服务生新送来的牛排切成小块,和晏茴的那份交换。 晏茴:“你怎么知道的?” 晏乔深意一笑,也不隐瞒,“是爸爸告诉我的,我还知道你抽中了我们以前一起住的老房子。” 新盛花园是晏昌平年轻时单位分的房子,晏茴被领养后一直和他们住在这里,后来晏乔出生,他的整个童年也都在这里度过的,对晏乔而言,新盛花园有着特别的意义。 于晏茴来说,或许不是。 三年前,晏昌平和乔华珺离婚,各自有了新的生活,纷纷从老房子里搬了出去,只有晏乔放长假的时候会回去住一段时间,缅怀一下过往。 晏茴心中咯噔了一声,燃起某种不好的预感,“节目里抽签的内容是不是你爸让人安排好的?” 否则她的运气不至于那么背。 铁板上滋滋冒着热油,溅到了桌面上,晏乔抽过一张纸巾小心擦拭,“大赛本来就是爸爸他们单位和那女人她哥一起创办的,暗自操作下难度不大。不过你放心,爸爸不会参与,三天后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离开电视台后,晏茴给晏乔去了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目的就是想打探一些内幕消息,听说晏昌平不会参与,悬着的一颗心算是彻底落地。 “小乔,你认识一个叫晏晚黎的女人吗?”晏茴忽然问。 晏,虽算不上小众姓,但晏晚黎出现在晏昌平创办的节目上,晏茴还是忍不住会遐想她和晏昌平的关系。 晏乔闻言,先是震惊,随后便是愤怒,气的盘里的牛排被切割的面目全非,“姐,你怎么认识她? 一听晏乔的口吻,晏茴知道自己料想的事情成真了,“她和我同在一个小组。” “艹艹艹……”晏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连爆出几个脏字,“姐,你一定要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她是个疯子。” 晏茴:“……” 她也想啊,可这是她能决定的吗?! 晏乔的脾气有些时候和小时候挺像,你越是在意的事情,他未必愿意告诉你,相反,你装作无动于衷,他恨不得扯着你的耳朵,把自己的小秘密全掏出来。 晏茴往嘴里塞了块牛肉,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果不其然,晏乔急了,“姐,我真没骗你,她当年为了让爸爸过去看她,把刚出生的孩子给活活闷死了。虎毒不食子,她连亲生的孩子都不放过,不是疯子是什么。” 晏茴被晏乔的话有些吓到,一口牛肉卡在喉咙,赶紧端起酒喝了一口才堪堪缓过尽来,“你爸和她是怎么回事?” 晏乔招来服务生给晏茴重新点了杯橙汁,想起晏晚黎和他爸的过往,心中只觉恨恨,面前的食物变得索然无味,静默了片刻,才有些悻悻然的开口。 “晏晚黎是爸爸资助的学生,在你离开后不久。”说到这里,晏乔悄悄看了眼晏茴,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又接着说道,“我也不清楚爸爸为什么突然想要资助她,还把她接回家里住了段时间,就是你之前住的那个房间,那段时间不管我怎么和他闹,他就是不肯让她滚蛋。” “直到有一天,学校举行运动会,活动结束的早让我们提早放学,我一踏进家门,看到她和爸爸两个人滚在沙发上。对了,那天好像是晏晚黎十八岁的生日,我看到餐桌上摆放着一个蛋糕。” “后来我把发生的事告诉了妈妈,她和爸爸大吵了一家,爸爸挺生气的,当天晚上就带着晏晚黎离开了家,整整一个月都没回过家一趟。” “在我的印象里,爸爸身边从不缺女人,晏晚黎是跟了他最久的一个,也是他从未承认过的一个。晏晚黎也是贱,明知道爸爸不喜欢她,还偷偷怀了他的孩子。为此,爸爸终于下定决心和她断干净。” “她的脾气也是执拗的很,竟然还把孩子生了下来,每天给爸爸打电话,见爸爸不理她,便拿孩子威胁,谁会想到,她真的对孩子动了手。” “送她出国念书,是妈妈出面安排的,那时候爸爸正是升厅长的关键时候,留晏晚黎在身边的隐患太大,好在她是个识实务的,答应离开海市。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怎么阴魂不散啊。” 晏乔说到这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家丑啊,这件事我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姐,有的时候我就在想,幸好你走了,不然我真担心爸爸他……” 后面的话,晏乔无法说下去了。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雨珠滑过玻璃留下浅色的印迹,也许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的印迹都会消失。 气氛是安静而尴尬,因为太过震惊。 似曾相识的经历,有人一脚踏入深渊,有人悬崖勒马,没有谁比谁幸运,不过是没有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那个人罢了。 她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置顶上陆呈泽的头像,是上次在家时,陆呈泽偷拍的她抚摸暹罗猫时的照片,虽然只拍到了她的手,能被陆呈泽用来做头像,足以证明他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隔着三小时的时差,J国现在应该是深夜,晏茴还是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几个字—— 呈泽,我想你了。 ------------ 第42章 和好电话 消息发送出去后晏茴就后悔了,可惜时间超过了两分钟,已经撤回不了。 晏茴想,她大概是醉了。 清醒时尚可掩饰内心的情感,在酒精的作用下,所有的伪装被撕去,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她甚至产生某种劫后余生的错觉,遇到陆呈泽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离开清吧,晏茴没让晏乔送,自己叫了辆车回春和雅院,刚上车,陆呈泽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晏茴听到他的话,倒是笑了,一天一条求和好短信的人,突然接受到来自她的坦诚,看这架势怕是吓得不轻。 她打开车窗,一股凉风灌进来,窗外夜色深沉,灯火阑珊,整座城市楼宇交错,一眼望不到边际,而她终究只是一个披着行囊的过客。 “你在外面,是不是喝酒了?”见晏茴迟迟不说话,陆呈泽有些急了。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酒量,而陆呈泽焦灼的是两人隔着大洋和时差的距离,不能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心里有些怨怼和晏茴一起喝酒的人,却又不敢打听对方是谁。 “我没事。”晏茴终于开口了,“晚上和晏乔一起吃饭,喝了点酒,快到家了。” “你怎么和他一起去喝酒,你自己什么酒量心里没点数吗?”他一边说,一边像是踢到什么,听筒里传来咣当一声。 陆呈泽和晏乔不对付,晏茴是看在眼里的,一切的缘头得追溯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晏乔自称是她的男友开始,陆呈泽又是个爱记仇的,一来二去,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 “一杯朗姆酒而已,放心,我有数,没喝多少。”晏茴说。 “没喝多少你怎么给我发那样的短信?”陆呈泽心里直打鼓,“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晏茴对晏晚黎和晏昌平之间发生的事,一晚上思绪万千,现在听了陆呈泽的话,心里便是又温暖又酸楚,“没什么,单纯的想和你分享一下当下的心情。” 说罢,她又改口道:“不喜欢的话,下次不发了。” “别别别……”陆呈泽又急了,“喜欢,喜欢,以后每天给我发一遍好不好?”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他也不敢奢求,反正手机里有了一条,等回国了就打印出来,找人塑封一下再按个相框摆在床头,天天看一眼当是晏茴在亲口对他说。 陆呈泽又问了一些她白天录制的事,晏茴挑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聊了几句,关于晏晚黎,关于新盛花园,她只字未提。 陆呈泽在J国一定很忙,一边要料理兰家家事,一边还要处理公司事物,已是分身乏术,她不想凭白无故让他担心。 “小茴,我在J国可能还要耽搁些日子,外公晚上走了,我要留下参加完葬礼才能回去。”陆呈泽说。 电话里静了一瞬。 晏茴:“节哀顺变,逝者已矣,照顾好自己。” 陆呈泽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挺平静,“他走的很安详,我和兰漾算是弥补了他人生一大憾事,可以安心去找我妈团聚了。” 晏茴讪讪道:“对不起,我不该在这种时候打扰你的。” 还发了那样暧昧的短信。 陆呈泽说:“没事,听到你的声音心里好受许多了。这是我第二次直面亲人的离开,生命真的好脆弱,一眨眼说没就没。小茴,余生我只想跟你好好的,不想再给自己留有遗憾。” 晏茴接道:“我以为你会问我要不要跟你和好,说得这么义正言辞。” 陆呈泽一怔,颇有些意外,反应过来,这回驾轻就熟了,“小茴,咱俩和好吧。” 晏茴轻笑了一声,没再犹豫,“可以。” 三天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新盛花园,碍着在摄像机跟前,晏乔规规矩矩和众人礼貌问候,不过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一个接一个的白眼射向晏晚黎,简直杀人于无形。 对晏乔的幼稚行为,晏晚黎已经彻底麻木了,即便二人视线对上,就是一笑置之,全当看不见,气得晏乔踢桌子摔板凳的,不过后来被晏茴一个眼神给按抚了。 晏乔自知脾气不好,孩子气重,倒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担心晏晚黎知道了他和晏茴的关系对她不利,话都不敢跟晏茴多说一句。 新盛花园的房子是个四室两厅的,敲定设计后,四个房间刚好四个小组每组一间,原先是几人自由选择的,但晏晚黎突然提出要走廊尽头的一间,正是她曾经住过的房间,也是晏茴住了十几年的。 晏茴自然没什么意见,为了录制节目,房子里的东西基本清空,丁点找不出当年生活的痕迹。可在心里纂刻过的印迹,故地重游时难免会不适时的跳出来。 她是被乔华珺抱进家门的,晏昌平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乔华珺鼓励她走过去,“小茴,那是爸爸,去给爸爸抱抱。” 三岁的晏茴走路不太利索,一路跌跌撞撞扑进了晏昌平怀里,奶声奶气的说了句,“爸爸抱,爸爸抱。” 晏昌平并没有依言抱她,揪着她的后衣食将人拉坐在沙发上,她以为新爸爸不喜欢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紧嘴唇不敢在他面前哭。 后来晏茴渐渐长大,发现新爸爸不是不喜欢她,只有乔华珺在的场合里,他会对她很严厉,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等乔华珺不在家,他会抱她,也会亲她,还会陪她一起玩。 她不知道别人家的爸爸对孩子是不是也这样。 后来晏乔出生,乔华珺不再像之前一样宠爱她,连说话的语气也变的不耐烦。晏乔身体不好,经常哭闹的厉害,乔华珺被吵得心烦,会拿她当撒气筒。那段时间,她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大夏天去学校,外面总会穿着件春秋款的校服外套。 好在还有晏昌平,他对她的态度没有因为晏乔的到来变的不同,反而比之前还要亲密,常常夜半三更跑去她房里帮她抹药,然后到第二天天将亮未亮再离开。 不得不承认,没有晏昌平的悉心照料,她或许早被乔华珺打死了。 “不行,那个房间你不可以动!”晏乔突然开口,打断了晏茴飘远的思绪。 ------------ 第43章 麻烦找上门 晏乔的一句话,导致节目录制中断。 在场的大多知晓晏乔和晏昌平的关系,又是人家的房子,于公于私都应该遵从他的意见,所以节目组直接找到晏晚黎,建议她换一间。 哪知,晏晚黎正窝着一肚子火,以退赛要挟,摆明了和晏乔对着来。 双方僵持了挺久,为了不影响节目录制,总导演亲自给晏昌平去了一通电话说明情况。晏昌平是个老狐狸,对晏乔和晏晚黎挑起的事端不予理会,反而将烫手山芋抛给了晏茴。 避开节目组其他人,导演将晏茴喊去了一间没有安装摄像头的房间谈话。 导演姓岑,年纪不大,《焕然一新》是他新到海市电视台的第一档节目,从拿到入选名单起,看到两个晏姓的设计师,就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 “压根都不算个事儿,现在就卡着录不下去,一边是晏公子我们得罪不起,另一边晏晚黎态度坚决,不答应她就退赛。” 岑导一脸为难,“晏厅长的意思是让你先挑,你定下了他们就闹不起来。我的晏大设计师,帮帮孩子吧,再僵下去孩子要饿死了。” 晏茴也清楚再僵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关键是影响完工进度。 思忖很久,晏茴道:“岑导,麻烦你去转告下晏乔,就说是我说的,我想亲自装扮他的卧室。” 晏乔的出发点是围绕着晏茴的,她不可能不懂,也不会像晏昌平一样熟视无睹,她领情的话,必须给晏乔寻一个好的台阶下。 岑导出去后不久便通知重新开拍,显然是晏乔答应让步了,晏茴带着自己的团队进了场。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一期节目短短几十分钟,晏茴却在现场泡了整整一天,还只是完成了雏形,接下来一周会连续录制,直至成品完成,与装修前成为鲜明的对比,突出节目的忠旨——焕然一新。 后面几天录制的十分顺利,期间晏乔没再去过新盛花园,用他的话说,他和晏晚黎八字犯冲,天天见面容易折寿。 最后一天收工的比较早,晏茴和成文馨直接回了工作室,距离下一次录制会有一个星期的调整时间,工作室里积压了不少活等着她们回去处理。 一进办公室,前台颜琦对二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成文馨走近,配合的压着嗓子,打趣道:“怎么啦,一个个的跟吃了哑吧药似的,安静的吓人,难不成是咱们老大被谁给掰直了?” 自她们二人参加节目后,每次回办公室都会被一帮人闹上一会儿,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都有,还有让她俩帮忙跟电视台里小哥哥小姐姐牵线搭桥的。 刚刚一进来,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空前的压抑。 颜琦绕过办公吧台,接过晏茴从楼下打包回来的奶茶,一杯杯整齐放在台面上,“咱老大好歹有颜有才有钱,怎么可能被一个老女人掰直。不过那个老女人已经跑来好几趟了,态度相当恶劣,方才我送茶水进去,听到她在说什么退赛,也没听真切,可能是我听茬了。” “知道她是谁吗?”晏茴问。 她不觉得是颜琦听茬了,对方三番两次找上门,真有可能和她们参加设计大赛有关。 王翊对晏茴的工作能力一直都挺认可的,从不会指手画脚,对她参加比赛一事多是言语上鼓励,不施加任何压力,却在不久前给她去过一通电话。 “小晏,节目组给你们分了套老房子,一定是瞧不上咱们是小公司,故意使绊子,要不你和文馨还是退赛吧。” 晏茴当时挺意外,考虑到王翊不知内情,便拒绝了。 此刻联想到一起,就觉得事有蹊跷。 颜琦摇摇头,“之前没见过,听老大叫她什么教授……对,我想起来了,姓乔,老大喊她乔教授。” 得,晏茴知道是谁了。 晏茴挑了杯少糖去冰的珍珠奶茶,“颜琦,你帮忙把奶茶给他们分了,我上楼看看去。” 颜琦不放心,“别,晏总监,那女人凶神恶煞的,千万别往枪口上撞,老大能应付的。” 晏茴笑笑,“没事,我不怕她。” 在楼下一众同事的目送下,晏茴敲响了王翊办公室的门,听到“请进”,她戳开奶茶封口膜,咬着吸管走了进去,“老大,给你买了奶茶……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有客人在。”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脚却没有移开的意思。 仔细算算,晏茴有十二年没见乔华珺了,岁月对她似乎挺残忍,浓妆艳抹也掩盖不住憔悴的气色,中年发福已不如以前窈窕,头发盘起,一身黑底碎花连衣裙,脖子上戴着珍珠,手腕上绿的能滴出液体来的玉镯,还有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无不彰显着她身份的高贵。 乔华珺一脸严肃端坐在单人沙发上,眉眼间的刻薄在见到晏茴后加深了许多,双手交叠轻轻搭在膝盖上,咄咄逼人的目光投向晏茴,静静等待着她先跟自己打招呼。 王翊只需一个眼神就看出了对面两个女人间的不寻常,也读懂了晏茴传来的信息,“还真有点饿了,我下楼拿杯奶茶,小晏你陪乔教授坐会儿。” 临走前,王翊又礼貌问了句,“乔教授,要不要我帮你也拿杯奶茶上来?” 乔华珺优雅的挥挥手,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不必了,建议王总最好也不要碰,垃圾食品吃多了容易短命。” 王翊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配合的干笑一下,推门离开了。 晏茴走到乔华珺对面坐下,手里抱着奶茶,丝毫不受乔华珺含沙射影的影响,故意吸得很大声。 两人对峙了片刻,谁也没说话。 终于,乔华珺被晏茴一声高过一声的“滋溜”声给逼疯,“晏茴,你的教养呢,从小我是怎么教育你的,食不言寝不语,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 第44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乔华珺在海市某高校任教,职业使然,说话做事总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用说教的口吻向别人灌输自己的价值观。 这么一个强势又骄傲的女人,却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婚姻。 “一个贼,能有什么教养。”晏茴把手里的奶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言语冰冷,笑容轻蔑,“乔教授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乔华珺噎住,“这些都是你那边母亲教你的?目无尊长,言语轻浮,粗俗无礼?” “哪边母亲,难道我还有几个母亲不成?”晏茴反问。 晏茴的不可理喻令乔华珺头疼,十几年的母女情分,她也曾殚精竭虑的教导过她,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果不是她背叛在先,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果然,白眼狼是养不熟的。 “晏茴,你太让我失望了。”乔华珺一锤定音。 “晏茴,你太让我失望了。” “……” 同样的一句话,晏茴记不清乔华珺说过多少遍,好像从她记事起,每次她没有按照乔华珺设定的目标完成,得到的永远是这么一句话。 晏茴不想成为乔华珺口中的庸人,屡屡令她失望,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她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努力,只为了博取乔华珺的欢心,不要将她赶出家门。 她的脚步怎么能追上乔华珺的期望,考进全班第一,下一次就必须是全校第一,再下一次就得是全市第一,做不到就是你不够努力。 时过境迁,当晏茴从乔华珺嘴里再次听到这句话,她发现自己跟自己和解了,不会像以前,为了一句话把自己逼到抑郁。 从乔华珺决定弃养那天,她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就被切断,再没重温的意义,晏茴不想跟她多费口舌,直奔主题,“王翊是我领导,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谈,没必要去牵连无辜的人。” 乔华珺接住了她的话头,干脆的道:“我找你领导就一件事,主动退赛。” “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晏茴不甘示弱。 乔华珺:“你不会不知道大赛是谁创办的吧,如果你是奔了二十万奖金去的,我可以立刻转账给你,可如果你是存了别的心思,劝你趁早死心。” 晏茴有点看不懂了,“乔教授,你大概找错人了,我和他们一样本本分分的参加比赛,凭的是自身实力,与谁创办的无关。” 且不说乔华珺和晏昌平早三年前已经离了,真担心谁存了别的心思,也该是去找晏晚黎,而不是她晏茴。 “晏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所有的一切都是晏昌平撒的网,为的是诱你入局。”乔华珺毫无预兆的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乔华珺离开后,晏茴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王翊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有察觉,倒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了她。 “小茴。” 是陆呈泽。 陆呈泽一下飞就直奔工作室,原本计划是想给晏茴一个惊喜顺便接人下班,可一进办公室就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跟他期待中的大相径庭。 半个多月未见,晏茴脸上一点久别重逢后的喜悦都没有,冷静的让陆呈泽有种回到几个月前,二人在莘城一中晏茴决然与他划清关系的错觉。 分明她已经在电话里答应和好了的。 “回来了?”她问了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陆呈泽眼里笑意渐渐敛去,点头,“嗯,回来了,接你下班。” 王翊很有眼力见,“小晏,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活儿明天过来再处理,这几天辛苦了。” 晏茴看了陆呈泽一眼,“一会儿我想去趟拳击俱乐部,你让程郁帮我给教练打个电话约两小时,我和老大聊点事,马上下去。” 陆呈泽后背开始冒冷汗,在J国半个月以来所有发生的事在脑子里快速回想了一遍,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裤腰带也勒的很紧,没做过一件对不起晏茴的事。 “好。”他颤颤回了去,转身离开。 王翊也看出了不对,“你和陆总……吵架啦?” 听王翊语气应该早就知晓了她和陆呈泽的关系,晏茴一点也不意外,“老大,看你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知道的内情还不少。” 王翊不好直接捅破他和陆呈泽的利益关系,只好把程郁搬了出来,“是程郁告诉我的,你们很般配,我祝福你们。” 晏茴淡淡道了声谢,说:“王总不好奇我和乔华珺刚刚都聊了些什么?” 王翊绕到办公桌后坐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过程不重要,我更在意结果,谢谢晏总监帮我解决了麻烦。” 晏茴步步紧逼:“王总其实不用这么为难,你给晏昌平去个电话,他自然会替你摆平。” 王翊捏着文件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下,“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而已,不足为患。” “所以……”晏茴说,“王总是承认了,设计大赛的事,是你和晏昌平联手策划好了的。” 王翊轻撩下眼皮,似笑非笑看向晏茴,“晏厅长没有看错,你的确很聪明。” 晏茴其实是在诈王翊,倘若乔华珺没有骗她,设计大赛是晏昌平设的局,自然需要一个在中间推波助澜的人,给她提供机会,引她入局。 除了王翊,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他承诺了你什么?金钱,利益,还是……男人?”晏茴一针见血。 王翊倒也敢做敢当,“我妹妹想进海市附属医院工作,晏厅长答应会帮点小忙。他和我说了你们的关系,也说了你们之间发生的一些误会,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希望你能原谅他。” 几小时后,晏茴提着换下来的衣物走出俱乐部,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后,心里憋着的一股郁气发泄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许多。 陆呈泽的车停在路边等候多时,晏茴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晚上给你接风,是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见她神情不似方才,眼睛里弥漫着笑意,一颦一笑撩得陆呈泽心潮澎湃,不由分说一把将人抱进怀里,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唇被他撕咬着,身体被他拥抱着,晏茴沉浸在这充满侵占意味的吻里,到了这一刻,才感觉到灵魂的归位,空荡荡的心一瞬像被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给填满。 ------------ 第45章 谈心交心 二人回了春和雅院。 晚饭是陆呈泽下的厨,一份牛排意面,另外烤了一份牛奶布丁,果汁是鲜榨的蓝莓汁。 吃完后,晏茴都觉得不可思议,先是震惊陆呈泽的厨艺,再是感叹自己惊人的饭量,搁半年多前,为了保持身材,除了必要的应酬外,基本都是过午不食。 和陆呈泽分手后,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包括维持了多年的饮食习惯,幸而她不是易胖体质,平常也注重运动,身材一如既往的显瘦。 “晚上吃太多了,再这样下去,赘肉都藏不住了。”晏茴挨着沙发扶手坐下,拿了个抱枕圈在怀里。 陆呈泽端了盘水果放在她对面,“能长赘肉的都是有福之人,你吃得又不多,不用特意控制。” 这话陆呈泽张口就来,好像之前说不喜欢她肚子上有赘肉的人不是他,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 “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晏茴故意坏笑。 陆呈泽噎了噎,拿过茶几上的摇控器,心虚的转移话题,问:“想看综艺还是电影?” 晏茴蜷腿坐直,手指无意识在抱枕的缝口处掏出一个洞,探进去,搅动着里面的棉絮,一番纠结之下,还是开口了,“电视关了吧,我想和你聊聊。” “好,那就聊聊。”陆呈泽应道。 关了电视,陆呈泽贴着晏茴身边坐下,话头是她起的,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安静地等待着她开口。 下午在工作室,程郁跟陆呈泽提起有关晏茴比赛的事,得知第一场设计是在新盛花园晏家的老房子里,陆呈泽才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晏茴过得有多难。 她情绪的反常或许跟晏家的人有关,不论偷手表的事是真是假,当年晏茴离开晏家时一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他本不打算去揭开这块伤疤,等她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晏茴没想好从哪里说起,视线对上陆呈泽的,那灼灼的黑眸里,浓重的情意没有一星半点的掩饰,脑海中反复循环在王翊办公室里见到他的画面。 “下午对不起,你突然出现我真的很高兴,但那会儿我刚见完乔华珺。”考虑到陆呈泽可能不认识乔华珺是谁,又补充道,“乔华珺是晏乔的妈,我曾经的养母,她和我说了些事,一时之间没能消化好自己的情绪。” 工作室里没有人认识乔华珺,她每次去找的都是王翊,所以程郁并不知道晏茴和她之间的关系,陆呈泽打探来的消息便少了这一环。 陆呈泽心里一紧,跟着一沉,握住晏茴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热给她传递某种力量。 “不怪你,是我离开的太久了。”他低沉着声音说。 晏茴反过来安慰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是分身乏术。况且,他们伤害不了我。” “小茴……”陆呈泽停顿了下,小心翼翼的问,“能和我说说你在晏家那几年发生的事吗?” 晏茴想了下,说:“我是三岁被陶丽华卖给人/贩的,换了大概有三袋大米的样子,后来兜兜转转到了海市,因为是女孩子,小半年都没能脱手,一怒之下他们把我扔在了福利院门口。我在福利院没待多久就被乔华珺相中领回了家,一开始,她对我挺好的……” 抱枕缝口处的洞由指头大小渐渐变成了拳头大小,布料边缘的丝线被一根根扯出,像绽放的蒲公英,仿佛轻轻一吹就可以在空中轻舞飞扬。 陆呈泽吃完一盘水果,半晌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手表既然是晏昌平送给你的,为什么乔华珺诬陷你的时候,他没有替你证明?还有,晏昌平为什么要送你一块男士手表?” 晏茴摇头,“一开始我也想不通,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才明白,手表不过是个愰子,他们早就存了将我赶出家门的心。正如他们给我起的名字,注定了有一天要回去。” 听到此处,陆呈泽忽然后悔了。明知道她的过去掺满玻璃渣,还非让她一颗颗重新扎入引得她伤心,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窝在自己怀里,珍惜的亲吻她的额头,“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晏茴贴着他心口的位置,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还能闻到淡淡的须后水味道,踏实又温暖。 可这样的踏实又能维持多久,她经历的背叛太多,多到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陷入自我怀疑。 她答应和好,是目睹了陆呈泽的改变,想给彼此一次机会。可有些信任一旦没有了,再重新构建,她需要足够多的时间去慢慢积累。 而那个时候,陆呈泽会不会还站在原地等着她呢。 沉默良久,没有等来晏茴的回应,陆呈泽轻轻松开她,手掌托着她光滑的脖子,低柔的声音裹着紧张后的喑哑,“小茴,我们结婚吧。” 晏茴挺意外他突如其来的决定,喜忧参半,“陆呈泽,你知道结婚代表着什么吗?” 陆呈泽宠溺一笑,凑近,鼻尖轻碰了下她的,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小茴,我说过想给你一个家,澜庭别苑的房子我已经安排人装修了,就用你给的设计,年底我们一起搬进去。” 晏茴开口,“我的观念比较保守,结了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我害怕背叛,害怕抛弃……” 没让她说完,陆呈泽强硬地捂住她的嘴,余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凝视着她的眼睛,无比虔诚的说:“一辈子很长,你想让我陪你多久就多久,时间由你说了算。你不用急着答复我,吊着我也好,继续考察我也可以,反正下半辈子我赖上你了,你得对我负责。” 陆呈泽最后一句耍无赖的话,将原本略显凝重的气氛粉饰干净,晏茴被他这模样逗笑,再说不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红着脸附和,“好好好……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对你负责?” 负责的结果是,被晏茴开膛破肚了的抱枕不知被谁甩在了地上,白色的棉絮散了一地,然后是一层叠一层的衣物甩在上面,与沙发上克制压抑的喘∣息声分隔成两个世界。 ------------ 第46章 赴鸿门宴 翌日,晏茴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枕边已经没了人,原本一地的狼藉收拾的干干净净,若不是床头柜上遗落着两只印有杜雷思LOGO的包装袋,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陆呈泽端着一杯温水推门走进,晏茴正坐在床上揉着腰,眉毛轻轻皱着,斜睨了他一眼,“都怪你,腰痛死了,腿也酸。” 陆呈泽坐到她身后,水杯送到嘴边喂她喝水,柔声安抚道:“对不起宝贝,昨晚是我没克制好自己,下次一定听你的。” 心里却在无声叹息,下次估计还得再犯。 一声宝贝听得晏茴脸上热了起来,“不许乱叫。” 陆呈泽委屈,“昨天晚上我叫你宝贝的时候,感觉你反应挺大的,还以为你喜欢。” 晏茴气得想摔杯子。 陆呈泽也不闹她了,搂着人给她揉腰,“要不今天别去工作室了吧,统共也没睡几个小时,我帮你给王翊去个电话请一天假。” 久别的欢愉,契合的身体,满脑的污料,不同的场景…… 直到凌晨,陆呈泽才放人睡去。 晏茴拍开男人越来越不安分的手,下了床趿上拖鞋,“不用,一会儿买杯咖啡就行,录了一星期的节目,工作室里积了一堆的活。” 提起录节目,陆呈泽想到了乔华珺,“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退赛吗?” 晏茴已经想好了,没再犹豫,“不退。虽然我还没搞清楚乔华珺的顾虑是什么,很明显她和晏昌平的想法相悖,坐山观虎斗岂不更有趣。” 陆呈泽有些担心,“我怕他们伤害到你。” 晏茴笑了,甚至开玩笑说:“总不能再往我身上塞块表吧,真如此,我一定神不知鬼不觉藏起来,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陆呈泽本以为晏茴会为了避开和晏家有关的人和事答应退赛,但她执拗的态度让陆呈泽忧心忡忡。出于私心,陆呈泽是希望晏茴退赛的,同时兼顾两边看得出她很累,他舍不得。 更重要的是,听完晏茴在晏家的过往,再结合晏昌平的人品,总感觉他对晏茴的心思不够纯粹,可是转念一想,当时的晏茴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不至于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陆呈泽摇摇头,说服是自己想多了。 “你自己小心些,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接下来一周两人都很忙,为了多陪对方一会儿,早晚饭尽量凑在一起。 早上的时候,晏茴会配合陆呈泽的时间早起一个小时,在她洗漱化妆的功夫,陆呈泽已经准备好两个人的早餐,然后一起吃完,时间不赶的话会送她到公司楼下。 晏茴下班比较早,跟陆呈泽微信上约好时间,在他下班到家前准备好晚餐,吃完晚饭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看着看着就看到床上去了。 陆呈泽很喜欢回家一打开门就闻见饭菜的香气,也喜欢不论多晚回家总会有一盏灯为他亮着,他和晏茴的烟火生活好似又回到了半年多之前,两个人互相陪伴的日子。 转眼到了周五这天,两人晚上都有饭局。 之前为了晚上回家陪晏茴一起吃饭,他推掉了好几个饭局,本来想继续推的,结果晏茴晚上也不在家,只好应了下来。 陆呈泽心里也清楚,这个饭局和前几次不同,不是他想推就能推的。 因为是他老子陆海琛组的局。 陆海琛来海市了。 晚上七点过了一刻,陆呈泽出现在御海湾顶层名为“鹊桥仙”的包厢,推门前,仔细看了眼包厢名,心里有了个赴鸿门宴的预感。 不出所料,门一推开,目力所及,没一个想见的。 “你怎么这会儿才到,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先开口的自然是陆海琛,语气贯彻着他一如既往的疾言厉色。 陆呈泽在陆海琛身边的空位上坐下,神情慵懒,透着一点点吊儿郎当的散漫,“抱歉各位,路上堵车,来晚了。” 烂得不能再烂的借口,在场的都是人精,没人出言戳破。 今晚的饭局组的挺仓促,陆呈泽来海市有些时间了,陆海琛闲不住想过来看看情况,于是叫上唐旬一起,顺便突击检查一下两个孩子的工作能力。 唐旬没有拒绝,但他存了点别的心思。自打听说嘉懿家居的李钦尧沾妹妹的光搭上了XX厅的晏厅长,在海市混得风生水起,又是承包家居城,又是创办设计大赛,立时动了撮合李钦尧和唐小纾在一起的心思。 一到海市,唐旬就给李钦尧去了电话,约对方晚上一起吃个饭。长辈主动邀约,李钦尧再忙也不可能拒绝,关于唐李两家在月湖路上建立商业广场的项目,听李乐言提过一嘴,接到唐旬的电话,李钦尧心中猜出一二,主动提出晚上会带着妹妹一起出席。 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李钦尧不介意帮他们跟晏昌平牵个线。 晏昌平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听说陆呈泽会出现,鬼使神差地又改了主意。 关系套着关系,整整齐齐凑了一桌子人。 李钦尧比陆呈泽长个几岁,在场的几人又都是因着他的关系坐在一起,自然由他来打圆场,“李叔,真怪不得呈泽,您是不知道,海市的交通一到周末就瘫痪,我上个周五下班回家,平时十分钟的路程,光路上就堵了半小时,我都打算换辆电车了。” 唐旬笑着接过话头,“今天晏厅长在这儿,呈泽作为晚辈迟到确实不礼貌,要不自罚三杯,这事儿就翻篇儿了。晏厅长,你觉得如何?” 不管年纪还是社会地位,晏昌平显然是在场几人中最高的,李海琛和唐旬心照不宣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面子里子全给足了。 晏昌平笑而不语,当是默认。 结果陆呈泽没有领情,“我开车过来的,一会儿得送我爸和唐叔去酒店,不能喝酒。” 他说的也是实话。 陆海琛冲儿子挤眉弄眼,桌底下,陆呈泽生生挨了几脚,故而不情不愿的提起水壶往杯子里斟满茶水,“晏厅长不介意的话,我以茶代酒,自罚三杯,给您赔个不是。” 晏昌平意有所指,笑着说了句,“陆总年轻有为,天生一副傲骨,果然是后生可畏,不服老不行啊。” 唐旬跟着插科打诨道:“谁说不是呢,我刚还问小纾附近有没有不错的推拿店,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浑身哪哪儿都不得劲儿。” 随着唐旬挑起的话头,气氛渐渐活络起来,唐旬,陆海琛,晏昌平三个奔六的老头,话题一直绕着养生在转,李钦尧偶尔会跟着搭几句。 陆呈泽全程黑着一张脸,就差把如坐针毡四个大字贴脸上。 饭局接近尾声的时候,陆呈泽借口去了趟洗手间,席间他给晏茴发了条微信,让她到家了早点睡不用等他,他一会儿得送他爸回酒店,不知道几点能回。 微信发出去近十分钟都没等到晏茴的回复,陆呈泽心里着急,趁着去卫生间的功夫,直接给晏茴去个电话,铃声响了一路迟迟没人接听。 陆呈泽又连发几条微信,进了卫生间,刚把手机揣回兜里,发现身后有人跟了进来。 ------------ 第47章 替代品 陆呈泽斜靠着洗手台边缘,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周身散发着一种不紧不慢的悠闲劲儿,吞云吐雾,“晏厅长,您这是急着解决三急,还是有事单独找我?” 晏昌平在陆呈泽身侧停下,微微弯腰,拧开水龙头,让水流冲走心中的烦躁。 镜子里,男人宽肩窄腰的线条清晰分明,强劲有力,黑色衬衫将他漂亮的肩胛骨包裹其中,在温润的泻映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晏昌平心想,如果他再年轻个二十岁的话,会不会也像陆呈泽一样招女人喜欢。 他心里也清楚,和年不年轻无关,他现在这副模样,想爬他床的女人依然比比皆是,可又如何,她们终不过是个替代品。 一支烟快要燃尽的时候,水流声终于停下,陆呈泽心里大骂了句变态,晏昌平他妈的洗个手比洗澡还费水,不知道有哪个部门能治治他的资源浪费。 “听说陆总跟我女儿在一起了。”晏昌平烘干手,给自己也点了根烟,状似随意的唠起家常。 陆呈泽心中的猜测应验了,从他第一次在仇清明外孙的生日宴上见到晏昌平,就猜到了晏昌平是认识自己的。 不是摆在明面的那种认识,而是经过深入调查后的认识。 陆呈泽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一脸不屑的反问:“敢问,晏厅长的女儿是哪位,我只听说过晏厅长有位独子,曾有幸见过几次。” 晏昌平的脸色依旧平静,仿佛陆呈泽的态度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转头和他对视一眼,吸了口烟说:“你配不上她。” 陆呈泽气笑,没兴趣再和他打太极,直言道:“没记错的话,我和晏厅长是第二次见面,您是以什么身份在抨击我的感情问题?” 晏昌平喉咙滚动了两下,用手指掐灭了未燃尽的烟头,似是在克制自己,“凭我是小茴的父亲。” “小茴她爸很多年前就死了,她妈估计也离死不远了,还有个马上进牢子的哥。”陆呈泽倾身凑近晏昌平,话锋一转,语气十分轻佻,“不好意思,您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父亲?” 晏昌平的脸上终于升起怒意,所有的伪装在这一瞬全部崩塌,“陆总,别忘了你们此行海市的目的是什么,我能让它在海市落根,也能让你们所有的努力全都化为泡影。” “呵——”陆呈泽嗤笑出声,“这话晏厅长该跟我爸说去,他可能会更在意,毕竟是他和唐叔两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我就一跑腿的,真给搅黄了,我还能多点时间陪陪小茴。” “你别不识好歹,我是在给你机会,别为了一个女人,自毁前程。”晏昌平说。 陆呈泽:“看样子,晏厅长能有今日的成就,一定舍弃了不少东西。我们陆家几代从商,钻在钱眼里的俗人,不比晏厅长有远见。钱嘛,一辈子赚不完,但有些人,一辈子错过就错过了,我还是知道轻重的。” “没想到,堂堂鹿南集团的陆总,竟然还是个情种。”再开口时,晏昌平已粉饰好所有情绪,“希望你记住今天的选择,不要后悔!” 撂下狠话,晏昌平转身走了。 陆呈泽又点了支烟,夹在指尖没有吸,盯着猩红的点一闪一闪,映衬着他此刻大脑中错综的思绪,仿若千万根相互缠绕的藤蔓,哪边都是源头,却又哪边都解不开。 一支烟在陆呈泽指间缓缓燃尽,忽地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鹈鹕灌顶一般。 也不管现在几点,一个电话直接拨给了程宥,期间被掐断过两次,耐不住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电话轰炸,对方终于接通了。 “陆总……陆大少爷……我是莘城公.安特聘顾问,我心系整个莘城市民,不是你陆大少一个人的私人侦探,您能消停一会儿吗?”程宥在电话那端抓狂,“我忙了一天,只是想安安静静吃顿饭,你知道我有多少天没有闻到大米的味道了吗?” 陆呈泽与程宥是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交情,两人一路从幼儿园升到高中毕业都是同班同学,从两看相厌到称兄道弟再到如今的两看相厌,一般是程宥厌恶陆呈泽多一些。 用程宥的话来说,“陆呈泽,我上辈子一定是个红颜祸水负了你,所以这辈子老天爷让我当你兄弟来还债。” 越是熟悉的人越是清楚怎么拿捏住对方的七寸,陆呈泽等他唠叨完,接道:“我已经派人找齐了那个韩裔男人所有在线女友,等时机成熟我会亲自带着程郁去抓现形,等他们分手,你就不用担心兄妹俩分居异国了。” “说吧,这次又想查谁?”程宥果真受用。 陆呈泽深吸一口气,“晏昌平,海市XX厅厅长。” 程宥也算驾轻就熟了,“查什么?政.绩,生活,娱乐,还是交往?” 陆呈泽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停顿一下,“你帮我查一下,他从十二年前至今,私下交往过的女人有没有什么共通点?” “共通点?”程宥疑惑,“女人的共通点,无非就是两大一翘,我现在就能告诉你。” “闭嘴吧你,我没跟你开玩笑。”陆呈泽语气严肃,“具体我也说不清,你就注意她们眼角是不是都有一颗红色泪痣,笑起来时左边会有梨窝,还有她们的唇形是不是也相似。” 程宥听完想哭,“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刺激啦?”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陆呈泽讷讷地说,一想到某种可能就遍体生寒。 不久前,他从唐小纾嘴里听到时只觉无稽之谈,结合了乔华珺的蛮横反应,晏昌平的威胁恐吓,还有晏茴给他讲过的过往,种种因素结合起来,陆呈泽的心里警钟轰鸣。 陆呈泽迫切希望是他关心则乱,才会把所有的事都往最坏的方向想。 任唐小纾自己也不会想到,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却在某一刻警醒了陆呈泽。 而此时,她与陆呈泽仅仅一墙之隔。 ------------ 第48章 过分巧合 李乐言补好妆没有马上离开,她双手环胸挑眉斜睨的盯着对面女人娴熟地抹口红,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能在她的眉宇间捕捉到愉悦的姿态,像是即将要奔赴心上人的约会。 “唐小姐打扮的这么用心,看来是对我哥哥挺满意的,相信过不了多久我该改口唤你一声嫂子了。”李乐言故意揶揄。 唐小纾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满不满意,不是我说了算。” 有她七个哥哥的前车之鉴,她对自己的婚姻没抱太大的希望,原以为唐陆两家交好,唐旬与陆海琛又是多年好友,唐旬会撮合她和陆呈泽在一起。 世事难料,唐旬表面上跟陆海琛称兄道弟,背地里却对他的儿子嗤之以鼻。 兜兜转转,经过唐旬的一番利益衡量,相中了事业大有扶摇直上的李钦尧。 李乐言听出唐小纾的话意,撇撇嘴,一脸不屑,“也是,相对于你,我哥可能对万为集团更感兴趣。他和你爸某些方面还挺像,果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唐小纾收好化妆品,转身望向李乐言,她比自己小几岁,为了利益被亲哥送给了与他们父亲年龄相仿的晏昌平,女人没用的共情,让她看向李乐言的眼神多了些复杂和怜悯。 “你恨他吗?”唐小纾问。 李乐言愣了两秒,没明白,“恨谁?” “你哥。”唐小纾说,“如果不是他,你大好的青春不至于浪费在一个……” 唐小纾一时没想好怎么去形容晏昌平,顿了一下,接道:“那种人身上。” 李乐言无所谓的笑笑,从化妆包里掏出一包女士烟,礼貌的问了句,“要不要来一支?” 见唐小纾摇头,她给自己点了一支,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我知道,其实咱俩的境遇差不多。你有一个唯利是图的爸,还有七个虎视眈眈的哥哥,我比你稍微好一些,我们家谁赚钱谁就有话语权,所以我和我爸都得听我哥的。” “今天没有晏昌平,明天或许会有王昌平,***,在我看来。只要不是他,余生和谁在一起有什么分别,凑合凑合着,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李乐言的坦诚在唐小纾的意料之外,有些时候她挺羡慕李乐言的,说话做事永远摆在明面上,喜欢谁讨厌谁全写在脸上。 不像她,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她知道李乐言口中的他是谁,李乐言几乎也没太过刻意去掩藏,当着晏昌平的面,依然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投向那个人。 想到陆呈泽,唐小纾的胸口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她话锋陡然一转,“听我爸说,你哥和晏厅长在海市电视台共同创办了一档设计大赛,效果怎么样,提高了曝光度对你哥的家居城一定很有帮助吧。” 李乐言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刚录了两期,还没播呢。昌平把家里的老房子都提供出来,倒像是真心实意想帮我哥。” “创办大赛的甲方,一个是你哥,一个是你未婚夫,你就没想过一起参加?”唐小纾问。 “我?设计大赛?”李乐言乐了,“他们是室内设计大赛,不需要模特,我去能做什么,平白添乱不是,我哥得骂死我。” 唐小纾点拨道:“比赛嘛,少不得需要有评委坐镇,再不然,以你的身份,给节目组出谋划策,提点建议,应该没人敢不听。” 李乐言反应慢了半拍,等明白唐小纾话里的深意,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你的意思是借着节目组的手,对付她?” 有些话无需点明,彼此心知肚明。 唐小纾不置可否,点到为止,“除非你不想。” 同一时间,御海湾一楼大厅。 工作室里所有人是在周五上午,王翊临时组织的会议上才得知他辞职的消息,他给出的理由是身体抱恙,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过几天会有新的负责人接管。 当时在场一众人里,只有晏茴知晓他真正的离职原因。 也许从他答应晏昌平的那天起,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所以面对晏茴的质问,他没有否认,甚至在不久后向陆呈泽递交了辞呈。 关于他和晏昌平的交易,王翊在陆呈泽跟前选择了隐瞒,反正他迟早有一天会从晏茴口中知道,当是给自己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陆呈泽虽觉得惋惜,还是遵从了他的决定,再三叮嘱不要把他是工作室幕后老板的事透露给晏茴。 当天晚上,王翊又一次在御海湾宴请了工作室里所有同事,当是给自己的饯行,为表诚意,王翊这次是带家属出席的,大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王翊的男朋友。 听到熟悉的一声“姐姐好”,晏茴和成文馨相视一笑,不由感叹世界真是小,王翊的男朋友竟然是她俩的老熟人,农瑆宇。 晏茴立即明白了,为什么晏昌平能轻易的找上王翊。 农瑆宇是个自来熟,和谁都能聊得来,尤其是他毫不吝啬展露的笑颜十分有感染力,把原先因为王翊离职带来的感伤气氛一下子驱散许多。 一行人分别时已是晚上九点多,晏茴半路折回餐厅取手机,再出去时成了落单的一个。 她打开手机准备叫车,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成了静音模式,看到陆呈泽不久前打来的电话提示,随即按下拨号键打了过去。 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自身后响起,一转身,晏茴看到两步之外,站在人群中正一脸惊讶看向自己的陆呈泽。 晏茴心中欣喜,收了手机,抬腿就朝着陆呈泽的方向走去,结果刚迈了一步,脚步蓦然定住,脸上的笑也在一瞬间悉数敛去。 随着大厅旋转门的推开,晏昌平与两个年龄相仿的男人一路说说笑笑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正是陆呈泽的父亲陆海琛,晏茴在莘城时曾远远见过一次。 不难猜测,陆呈泽晚上的饭局是和晏昌平一起的,还有两个与他在感情上有过纠葛的女人。思及此,晏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因为晏昌平多一些,还是因为那两个女人多一些。 ------------ 第49章 他有个女儿 气氛一时间有点凝滞,在场认识晏茴的几人里,看向她的眼神神色各异,说不清谁的更精彩些。 唐小纾先开口打招呼,“晏小姐,好久不见,你是和朋友一起过来吃饭的,还是特意过来接人的?” 唐小纾素来喜欢说半句留半句,她是料定了陆海琛不会同意晏茴进陆家的门,而陆海琛又是个极其看重脸面的人,当着一众外人的面,说什么也不会任由陆呈泽胡来。 晏茴余光在几人身上快速扫了一圈,如实道:“同事聚餐,已经结束了,正准备回去。” 一旁的李乐言接过话头,“我还以为晏小姐是和呈泽哥哥约好的呢,真是不凑巧,呈泽哥哥一会儿要和小纾姐一起送两位长辈回酒店。晏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搭我们的车。” “不行!”陆呈泽几乎是吼出来的,“她不能坐你们的车回去。” 李乐言是和晏昌平一起的,坐她的车等同于把晏茴送到了晏昌平跟前,在没查清晏昌平对晏茴存了什么心思之前,陆呈泽不希望晏茴和他有所接触。 “多谢李小姐好意,我自己叫车回去就可以。”晏茴拒绝的很干脆,打开手机,找到叫车软件,至始至终都未曾给晏昌平一个眼神,就好像这人不存在。 唐旬晚上喝了不少的酒,正犯着迷糊,拉了一把身边的陆海琛,“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走了?” 陆海琛在唐旬手臂上轻拍了拍,安抚一句,“没事,马上就走。” 转头,叫住陆呈泽,“呈泽,你唐叔喝多了,快去把车开来送我们回酒店。” 陆呈泽有自己的考量,“爸,我还有事,让李钦尧送你们去酒店。” 陆海琛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钦尧喝了酒,你让他怎么开车,别胡闹,去把车开来。” “陆叔……”唐小纾突然插话道,“要不我叫个代驾吧,呈泽哥应该是担心晏小姐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们去酒店也是一样。” 陆海琛是头回见晏茴,之前只是听闻陆呈泽身边有个相好了很多年的女人,他一直没太上心,管她牛鬼蛇神,玩玩可以,想进他们陆家的门得过了他这关。 后来,从姜砚的口中得知,晏茴与徐陵居然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兄弟俩甚至为了她动过手。至此,陆海琛对晏茴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此刻,唐小纾的一番话当真是在火上浇油了,顾忌到晏昌平还在,陆海琛尚且克制着心中的怒火,“叫什么代驾,我自己的亲儿子,这点小事都指望不上?难不成,真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弃自己老子不顾。” 陆海琛将“无关紧要的外人”七个字咬得极重。 陆海琛的反应确实在晏茴的意料之外,不久前陆呈泽曾允诺过会和她结婚,而今陆海琛的态度坚决,摆明了是对她不满意,想嫁进陆家恐非易事。 晏茴不想陆呈泽为难,“呈泽,你送叔叔他们去酒店,我一会儿上车后把车牌号发你。” 陆呈泽皱眉,觉得事情再僵下去对晏茴不好,就开口应道:“好,你自己路上小心,到家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一场小闹剧原该就这么结束了。 不料,一直冷眼旁观的晏昌平却忽然开口了,“陆老弟真是好福气,小陆总孝顺懂事,儿媳妇又这么善解人意,实在令人羡慕啊。” 李乐言不合适宜的解释道:“昌平,你误会了,他俩还没结婚呢。” “是啊……”陆海琛笑道:“年轻人的感情跟孩子过家家一样,喜欢的时候要死要活,不喜欢了又是相看两生厌,算不得数的。” “爸,我和小茴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们……。” 陆呈泽话没说完,就被半醉半醒的唐旬给打断,他拉住陆海琛,苦口婆心道:“海琛啊,是哥哥对不住你,耽误了呈泽的婚事,但你也不能太纵着孩子,什么随随便便的女人都往家领,有伤风化啊,别人知道了指不定背后怎么议论呢。” 陆海琛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有了唐旬在旁煽风点火,一张老脸被打得啪啪响,撕了晏茴的心都有。 晏昌平静了几秒,忽而慢慢笑了,“唐老弟的话不无道理,以小陆总的身份,理应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晏某有个女儿,年龄与这位小姐相仿,刚好人也在海市,陆老弟若是瞧得上的话,晏某倒愿意当个中间人介绍两孩子认识一下。” 什么,晏昌平的女儿,介绍给他儿子?! 陆海琛被突然砸下的馅饼,险些惊掉了下巴,眼下也顾不上晏茴还在场,一心只想抓住馅饼。 “瞧得上,瞧得上……”陆海琛激动的语无伦次,“能和晏厅长成为亲家,是陆某的福气。” 李乐言好奇的追问:“昌平,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我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晏昌平静静凝视着晏茴,眼睛里全是缱绻的温柔,似在回答又似在追忆过往,“很多年前,我曾有个女儿,因为一些误会,我和她分隔两地。如今我们在海市重逢,我很高兴,作为父亲,我希望她可以过得幸福,而不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被他的家人当着一帮外人的面,给她难堪。” 晏昌平的后半句话像刀子一样扎在陆呈泽心坎上,脸上也莫名烧得慌,饶是晏昌平的人品有待考量,可他的话说得没错,是他的父亲当着诸多外人的面,在有意为难晏茴。 而晏昌平有意当着众人的面提起自己的女儿,其根本原因是想打陆海琛的脸,等陆海琛知道了他里外瞧不上的人,与他死乞白赖想要巴结的是同一个人时,会作何感想。 陆呈泽警惕地走到晏茴身边,拉过她的手,指缝交缠,感受着她掌心里不断冒出的冷汗,扫向晏昌平的目光如尖刀般凌厉,“抱歉,我已有钟爱之人,对您的女儿不感兴趣。” 说罢,拉着晏茴转身便走。 身后,晏昌平掷地有声的质问狠狠砸来,“小茴,这些人的嘴脸难道还看不清吗,到底要作贱自己到什么时候?” ------------ 第50章 跨不过去的鸿沟 网约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陆呈泽校对了下车牌,绅士的替晏茴打开车门。 晏茴立在原地,没有上车的意思,“呈泽,你回去送叔叔他们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陆呈泽似是铁了心,声音也大了一些,“让他们自己折腾去,我们一起回家。” 越过陆呈泽,晏茴看向酒店外僵站着的几人,穿过空荡荡的停车场,他们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们这边,路灯太过昏黄,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不过晏茴完全能够想象的出来。 他们大概都已经猜到了她就是晏昌平的女儿吧,自己打自己脸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晏茴语气很淡,整个人显得十分疲倦。 晏茴是有失望的,但她也觉得这个时候把陆海琛的态度怪罪到陆呈泽身上就太幼稚了,陆呈泽也是身不由己。 当初答应再给彼此一次机会,确实没有考虑的太长远,将来会有面对他家人的一天。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可陆呈泽和她不一样,她孑然一身不用顾虑谁的意见,陆呈泽不行。 现在问题摆在了面前,形成了一个跨不过去的鸿沟,选择她或是选择自己的父亲,对陆呈泽来说都是残忍的。 其实也不用选择了吧,陆海琛大概已经知道了她就是晏昌平的女儿,以他方才的举动,怕已是转忧为喜了,又怎么会阻止他们在一起。 可她早已不是晏昌平的女儿了,也不想是。 陆呈泽看着她眼底的忧伤,心生愧疚,“小茴,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你的错,你回去吧。”晏茴说,“我没想到晏昌平会突然捅破我和他的关系,还要麻烦你和叔叔解释一下,我不是他的女儿,不要带着晏昌平女儿的滤镜来看我,以后只能继续厌恶我了。” “不是的,小茴……”陆呈泽本能的想要解释,尽管他知道,说再多都已是徒劳,眼下,他需要先解决了陆海琛的问题,“我是我,我爸是我爸,日子是我们两个一起过,与旁人无关。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姜砚,他俩不也过得好好的。” 直至坐进车里,晏昌平脸上的笑都没褪下过,一种几近扭曲的快感令他很满足。 没错,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 故意曲解陆呈泽和晏茴的关系激怒陆海琛,又故意在陆海琛跟前提起自己的女儿。 陆呈泽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们陆家皆是俗人,一心钻在钱眼里的俗人。陆海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晏茴就是他的女儿,当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要不是唐旬拉着他,怕是都要冲他下跪了吧。 他小心翼翼呵护在温室里的花骨朵,自己都舍不得撷摘,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静静的等待着她的绽放。转头却被不知死活的家伙给摘走,当杂草一般不知珍惜,他哪里噎得下这口气。 李乐言心中有诸多疑惑,见晏昌平脸上挂着笑,胆子便大了些,凑近了问:“昌平,晏茴当真是你女儿吗?” 晏昌平斜睨了李乐言一眼,这女人蠢得跟头猪似的,被唐家父女当枪使还不自知,自己当初真是鬼迷心窍,觉得李乐言天真的模样与当年的她有几分相似,眼瞎了不成。 倒是唐旬的那个女儿……有点意思…… “唐旬想撮合你哥和他女儿,你认为有几分成功的希望?“晏昌平换了个话题。 李乐言动了动快要生锈的脑子,“不好说。唐家虽然家大业大,可瓜分下来能到唐小纾手里的只剩下八分之一,以我哥的眼界未必看得上。更何况,为了八分之一的家业与七个大舅子打擂台,我哥未必能赢。” 李乐言冷静的分析,让晏昌平对她之前的认知略有改观,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愚蠢,“仇清明有个小女儿在国外念书,听他的意思是等明年毕了业让她回国发展。改天我向清明打听一下他女儿的感情状况,如果单身的话,可以介绍给你哥哥。” 仇清明的女儿,那不是比攀上晏昌平的女儿还要风光。 “哥哥的事我做不了主。”李乐言有些为难,“还有唐叔叔那边,他和爸爸是多年挚交,到时候哥哥怕是不好交代。” 晏昌平不以为意,“我看你和唐小纾关系似乎不错,你难道不想看到你的好姐妹嫁给爱情吗?” 李乐言感觉自己大脑的内存又满了,“昌平,你是什么意思?” 晏昌平答非所问:“混迹商场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唐旬的挚交不止你父亲一个,他和陆海琛关系也挺不错,或许他们更适合成为亲家。” 话头挑得很明朗了,李乐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时有了给人当后妈的觉悟,不就是棒打鸳鸯嘛,她早就想这么做了,现在又多了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自然是求之不得。 “昌平,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 第51章 我不分手 晏茴早上醒来的时候枕边是空的,昨晚到家后洗了个澡,一沾上床就睡着了,不确定陆呈泽后来有没有回来。 看了下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微信提示,也没有未接电话提醒。 须臾间,晏茴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点开微信输入栏,想给陆呈泽发消息问一下情况,一夜未归,不知道陆海琛那边安抚的怎么样,父子俩有没有闹得很僵。 信息已经编辑好了,手指点击发送的前一秒又反悔,一股脑全部删除。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信息发出去只会给他平添压力。 下周开始又有新一轮的录制,趁着周末,晏茴打算处理下工作上的事,给成文馨发了消息确定了下见面时间,晏茴趿着拖鞋出了卧室。 刚迈进客厅,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着实吓了一跳。 白色的窗纱渗出柔和的晨光直直的洒在男人身上,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蜷缩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一个抱枕,脑袋低低垂着埋在沙发背中,身上盖着的毛巾毯滑至地上,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几乎对折悬在半空,看上去孤独又无助。 晏茴心想,陆呈泽太懂得怎么拿捏自己了。 她走上前,在他身边蹲下,轻轻拍了拍,“呈泽,你怎么睡在这里?” 陆呈泽似乎睡得挺沉,晏茴连喊几声才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你醒啦,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晏茴胸口刺痛了下,唇角勾出未抹笑意,“没有,我自己醒的。” 陆呈泽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亲了亲她的额头,将人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小茴,对不起。” 晏茴闻言心中一震,大概猜出他为了何事道歉。 她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去房里睡,沙发上睡一晚太难受了。” 陆呈泽松开她,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他们后来酒都醒了,没太闹腾,等他们睡下后我就回来了。到家后见你房里的灯熄了,我怕吵醒你,就没进去。我爸他托我给你道个歉,他同意我们在一起,之前是他不好,说了那些伤害你的话。” 意料之中的结果,晏茴不觉得意外,她推开陆呈泽,在他身侧坐下,“他想道歉的人是晏昌平的女儿,我不是,所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我跟他说了,但晏昌平的态度摆在那里,他未必会信。”陆呈泽说。 大清早,晏茴不想再纠缠在此事上,“刚刚接到节目组电话,我们小组通过了上一轮的比拼,下周开始新的一轮,录制的地点不在海市,估计要离开一段时间。王翊辞职了,有个外地的项目交给了我,趁着这两天有时间,我约了文馨一起过去看看。” 陆呈泽听她这么说,沉默很久,他觉得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小茴,你是要躲着我吗?” 晏茴没有否认,“不算是,我需要时间重新考虑一下我们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之前是我考虑的不周,凡事想得太理所当然了,没有设身处地的替你着想。” 陆呈泽无奈归无奈,有些事情虽错不在他,却是无法推卸责任,他现在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不该怪晏茴的冷静,从小的生长环境造就了她心思敏感,渴望得到亲人的认可,所以她才会很在意陆海琛的态度。 那天早上和之前在一起的每一天没什么不同,陆呈泽给二人准备了早餐,陪她一起收拾行李,泡了杯红糖枸杞装进保温杯里留她路上喝,一系列的防晒用品盯着她装进包里,然后驱车送她到了公司楼下。 临下车前,晏茴的手都快碰到门把手了,听见“咔嚓”的一声,陆呈泽突然上了锁。 “还有什么事吗?”晏茴问。 陆呈泽心里有句话踌躇了一早上,不问不痛快,牙一咬心一横,硬着头皮还是问出了口,“小茴,你……不会是想要跟我分手吧?” 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晏茴看得出他的忐忑不安,心下不忍,“暂时没这个打算,如果你想的话……” 晏茴剩下的话,被男人的唇热烈的堵住了,比之前横冲直撞,盛满了巨恸与不舍,挣脱禁锢,冲破理智,恨不得将人拆骨入腹。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二人粗重的呼吸声,陆呈泽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不给她退缩的余地,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不时地往怀里提一提。 也不知吻了多久,久到两个人的呼吸变得凌乱,快要喘不上气来时,才松开了彼此。 陆呈泽喘着气望着近在咫尺的她,感受着她灼热的呼吸在鼻息间萦绕,低声道:“我不分手,你也不可以不要我。” ------------ 第52章 招人报复 晏昌平手段雷厉风行,在晏茴新一期节目录制的第二天,陆呈泽在月湖路刚动工不久的商业广场被叫停,理由是XX局给的审批不规范需要重新提审。 万豪国际,陆呈泽临时租来的办公室内,祁闻把近几天内发生的事如实汇报,“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工地上种种流言蜚语,闹得人心惶惶。XX局那边新递交过去的材料迟迟得不到回复,问就是这个项目上面十分重视,需要他们局长亲自审批,至于什么时候审批完,他们也不清楚。” “XX局局长是个什么来路,调查清楚了吗?”陆呈泽问。 祁闻说:“庾硕,四十多岁,海市本地人,三年前刚升到XX局局长的位置。有传言说,他和仇清明是亲戚。” “仇清明的亲戚?”陆呈泽安静了几秒,像是在思考,迟了两拍反应过来,“如果传言是真,那么庾局长极有可能与晏昌平是相识的。” 当一切追溯的源头和晏昌平扯上关系,陆呈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祁闻来海市后大多时间泡在商业广场的项目上,有几次晏茴想约他吃个饭,顺便介绍工作室的漂亮姑娘给他认识,愣是没能抽出时间来。 因此,那晚在御海湾发生过的事,祁闻毫不知情。 不知内情的祁助理,不知死活的调侃了句,“陆总,你是不是在仇清明外孙的生日宴上得罪了什么人,招人报复呢?” 祁闻还不知道,他歪打正着的一句话,恰恰说到了点子上。 连祁闻都看得出来的伎俩,更加笃定了陆呈泽心中的猜测,当即给程宥去了一个电话。 当天下午,陆呈泽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庾硕不仅与晏昌平相识,连他的局长之位都是晏昌平亲自提拔上去的,从本质上来说,两人是一个鼻孔出气。陆呈泽想从庾硕手里拿到审批,恐怕得下点功夫。 “倒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程宥在电话那端说道,“不是有句老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晏昌平爬到现在的位置,视他作眼中钉的人一定不少,你花点钱打点打点,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在程宥的点拨下,几天后,经过多方关系的周旋,陆呈泽联系上了一个叫农天翔的,海市市委书记,职称上与晏昌平不相上下。 有了农书记这条大鱼坐阵,下面簇拥出大批的小鱼小蟹,陆呈泽的任务就是借着大鱼的威风,伺候好小鱼小蟹们。 连着一个星期,大大小小的酒局,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终于拿到了XX局的审批报告,陆呈泽也成功把自己喝进了医院。 “兄弟,还是你有魄力,这场翻身仗打得不错。” 程宥来海市出差,听说陆呈泽胃出血进了医院,于是退了回程的票,特意过来损他两句。 陆呈泽躺在病床上,神色虚弱,不影响他指挥程宥帮忙把床头摇高,“你若是在夸我,我接受,若是借机想损我,不好意思,出门右拐。” 程宥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暂且嘴上留德,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四下张望了一圈,嘴贱的毛病又犯了,啧了一声,“你都进医院了,怎么没见你那宝贝小情儿,难不成又分了?” 陆呈泽真他妈想给程宥一拳,奈何手上还扎着针动弹不得,只得一个眼刀子甩了过去,“什么小情儿,晏茴是我女朋友,哦不对,准确说是未婚妻,我们很快会结婚的。” 程宥敷衍地点点头,“对对对,你未婚妻,你媳妇,她人呢?” 陆呈泽眼神闪了闪,心中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她最近在锦阳录节目,挺忙的,我没告诉她。” 陆呈泽没说的是,他差不多快一个星期没和晏茴联系上,为了审批的事,他几乎忙的脚不沾地,偶尔有片刻的空闲他就会给晏茴发微信,晏茴却一次没有回复过。 回想起过去种种,他难熬的这一个星期,却是之前几年里晏茴的生活日常,这种期待又紧张,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心情,简直就是一种无形的精神折磨。 程宥一脸的一言难尽,“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爱情是禁∣果,婚姻是坟墓,你和程郁,一个两个的跟丢了魂似的,当个自由自在的蛀虫不香吗?” “就你,阴沟里的臭虫差不多。”陆呈泽回怼,“兰漾要是乐意多看你一眼,你他妈不至于在这儿给我科普独身主义观。” 心思被看穿,程宥彻底投降了,“行行行,你陆总高贵,我他妈就一个没人要的臭虫。怎么着,臭虫打探来的消息,高贵的陆总应该不感兴趣的吧。” “是不是调查晏昌平的事有眉目了?”陆呈泽不搭理他的惺惺作态。 程宥挑了挑眉,从公文包里翻出一部平板,在屏幕上点了点,递给陆呈泽,“你说的没错,女人的共通点除了两大一翘之外还有别的方面。” ------------ 第53章 晏昌平的白月光 平板的相册里一共有68张照片,清一色的年轻女孩,平均年龄在二十岁左右,基本符合了陆呈泽当初提出的几个共通点。 陆呈泽一只手上扎着针,只能用另一只手在平板上滑动,越看越心惊,到最后整个人像在冰水里泡过一般,浑身汗津津的全是冷汗,脸色煞白如雪,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愤怒。 程宥见他情绪不对,再没丁点戏谑的姿态,担忧的问:“你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陆呈泽的手有些抖,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情绪,脸色逐渐恢复淡定,“没事,我受得住,你还查到什么,全都告诉我。” 程宥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动清掉诸多无关紧要的细节,保持着平稳的语速,直切正题,“时间仓促,暂时能查到的就这些,感觉晏昌平像是照着某人的样貌,在寻找那人的替身。” 这一点,正和陆呈泽心中所虑不谋而合。 程宥的话还在继续,“于是我顺藤摸瓜,查到了他交往的第一任女友,刚好也姓晏,叫晏晚黎。晏晚黎跟晏昌平时还是个未成年,是晏昌平资助的一众学生里长得最漂亮的,据说当时晏昌平有意收她为干女儿,还接回家中小住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晏晚黎出了国,没人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晏晚黎的照片?”陆呈泽问。 “有。”程宥接过平板,翻到其中一张照片,“她就是晏晚黎,喏,照片是《焕然一新》路透上找到的,刚回国没多久,和你小情儿……不对,和你媳妇在一起参加比赛。” 程宥起身,在陆呈泽身边坐下,脸恨不得贴到屏幕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该不会她就是晏昌平的白月光吧?” 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呈泽,你是不是认识她?” 陆呈泽摇摇头。 程宥脑袋都要炸了,查个官∣员的私生活,怎么比破一起连∣环∣杀∣人∣案还烧脑。 “不管认不认识,这女人背景一定不简单,沾上了未必是好事。” 陆呈泽没在意程宥话里的警告,纯粹好奇问了句,“哪里不简单?” 程宥撇了撇嘴,“能和晏昌平扯上关系已经不简单了,更了不得的是,她和你刚搭上的农书记貌似也有点关系。晏昌平和农天翔是又对头,你说她能简单到哪里去。” 陆呈泽忍不住又将视线投向了屏幕里女人的身上,一档设计类的节目,非得把自己打扮的跟个女鬼似的,浓妆艳抹,一点本来的样貌都瞧不出。唯一清晰的是眼角的红色泪痣,不仔细看的话,在她身上压根找不出晏茴的影子。 晏昌平,农天翔,晏晚黎…… 三个人结合在一处,会发生什么连贯的蝴蝶效应呢! “你方才不是说晏晚黎刚回国不久,我记得农书记是宝岛人,调任到海市也没几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陆呈泽问。 程宥:“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简单点来说就是农天翔有个儿子叫农瑆宇,他和晏晚黎是亲姐弟,幼时家中遭变故,农瑆宇被送去了宝岛。然后就是姐弟被迫分离,多年后又重逢的戏码。” 说到这里,程宥突然一顿,道:“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查晏昌平的情史,晏昌平又为什么要找人对付你?” 陆呈泽深知是瞒不过程宥的,索性和盘托出,把他知道的以及猜测的一股脑全都告诉了程宥。说完后,心里莫名松快了许多。 晏昌平对晏茴的想法不再是未知的谜,当一切摆到了明面上,反而会好办许多。 陆呈泽纠结的是要不要告诉晏茴真相,以他现在手上掌握到的信息来看,能把当年晏茴被晏家退养的前因后果串联在一起,解了她的一个心结。 可说了又能如何,被自己的养父觊觎多年,终归是搬不上台面的家丑,还不如不去解开她的心结,由着她继续恨着他们。 “艹艹艹……”程宥气得连蹦三尺高,“姓晏的他妈就是个变态,我还以为晏晚黎才是他的目标,原来她才是一众替身里的鼻祖娘娘。” 鼻祖娘娘? 亏得程宥想的出,陆呈泽轻笑了一声,“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打碎他的梦境。” 程宥忍不住替好兄弟发愁,“你俩当真是好事多磨,以后有什么需要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管他牛鬼蛇神,兄弟通通替你们清理干净。等你俩结婚的时候,安排我坐头桌就成。” 聊完正事,程宥逗比属性又暴∣露出来,两人正聊着,一道声音自门口响起。 “谁要结婚啊?咦,宥哥也在,什么时候过来的?” 二人一愣,循声望了过去,看到的是唐小纾提着一只保温桶,笑魇如花地走了进来。 ------------ 第54章 势在必得 晏茴走出公安局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锦阳市的夜晚,闷热潮湿,空气中的躁动仿佛能感染人的心情一样,任晚风肆意也吹不进丝丝凉意,只觉在这个陌生的深夜,周围的一切都能把她给淹没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晏茴宁愿在上一轮的比拼中淘汰出局,再往前推,比赛奖金丰厚到两百万,她也绝不会报名参加设计大赛。 可惜她没有时光机,没办法回到报名之前。 第三轮的录制是在锦阳市下面的渔业村,顾名思义是一个以捕鱼为生的村子,他们一行人的比拼任务,是给节目组挑选的几户村民设计房子,达到焕然一新的效果。 老房子改造起来基本都是大动作,设计复杂,工程量大,工期又短,临到开录前,节目组又突然增加难度,一系列所需要的装修材料皆由参赛的设计师负责购买。 无巧不成书,在命运齿轮的转动下,晏茴又一次和晏晚黎分在了同一小组。 经过几轮的讨论定下了最终的设计稿,到了购买材料的环节,晏晚黎主动揽活,说她在市里有认识的人,能用节目组提供的有限的资金买到最好的材料。 最后也不知怎么的,驱车前往市里的人变成了晏晚黎和晏茴二人。 汽车是晏晚黎自己的那辆骚包橙色的兰博基尼,车上没有安装摄像头,二人难得拥有了一点私人空间。村子里信号不好,手机基本成了装饰品,刚驶出村子不久,晏茴手机接连响了几声,是前几日陆呈泽发来的微信。 简单的问候,发送的时间很零碎,不难猜出他最近应该挺忙碌。晏茴手指停滞在屏幕上,大脑中思索着从哪条消息回复起,耳畔晏晚黎骤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游思。 “你为什么来参加比赛?”晏晚黎不咸不淡问了句。 晏茴关了手机,塞回兜里,视线从晏晚黎身上扫过,反问道:“你又为什么来参加比赛?” 晏晚黎无所谓的笑笑,神情坦荡,“为了名也为了钱,我的目标是大赛冠军。” 晏茴听得咂舌,她是真敢说,这么自信能拿冠军的怕是没有第二个人,倒是挺符合她行事时的一贯风格,不合时宜的想起被她闷死的孩子,当时是不是也像此刻一样坦荡。 一起合作了两轮比赛,晏茴和晏晚黎接触不算多,小组内讨论设计时,晏晚黎鲜少发表意见,等到实际操作的时候,她依旧我行我素,全然没有顾忌别人的意思。 想到晏乔对她的评价,晏茴认为用“疯”这个字来形容晏晚黎,挺贴切。 晏晚黎见晏乔不说话,又追问道:“说说你吧,你想拿冠军吗?” 晏乔不置可否,“我觉得你应该问问所有人,有谁不想拿冠军的?” 晏晚黎垂眸沉思了下,抿了抿唇,“你说的没错,接下来我得拿出十二万分的努力,不能出半点差池,冠军之位我势在必得。” “那你加油吧。”晏乔没情绪的说道。 许是车厢内太过安静,晏晚黎又主动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晏茴兴致不高,听得比答得多。 很快,车子驶进了装饰城,停在一家建材店门口。 店主是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老板姓杨,二人经营建材店有二十多年,品种齐全,基本可以供全他们所需的材料。听晏晚黎提过一嘴,夫妻俩有个儿子,正在海市念医学院,为了供儿子念书,夫妻俩风里来雨里去,挺不容易。 车子停下后,晏晚黎的手机响了,她和晏茴叮嘱了几句,让她先进店。来的路上,晏晚黎已经和老板通过电话,让他提前把材料准备好,等她们过来验个货点下数量就可以安排送货了。 晏茴没多想,节目组留给他们的时间十分紧凑,材料早点到位,施工师傅们也可以早点开工。 不期然,等晏茴验完货,盯着杨老板把材料一一装上了车,晏晚黎还纹丝不动坐在车里,电话倒是接完了,正对着后视镜给自己补妆。 大太阳底下晒了一遭的晏茴,憋着一肚子气,和着晏晚黎是给她当司机来的,累死累活全让她一人干了。费力没讨着好不说,还给自己惹来了一身腥。 杨老板供应的材料出事了,作为全程跟踪货源的晏茴成了重要怀疑对象。 ------------ 第55章 无辜受牵连 任晏茴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亲眼盯着装上车,又是亲眼盯着卸货,最后看着施工师傅拆开的两桶油漆,居然渗有高浓度甲醇。 当天夜里,两位油漆工出现头晕呕吐症状,不多时惊厥昏迷连夜送往市医院。 事情发生后,有人报了警,追溯货源查到建材店时,发现杨老板夫妻俩连夜卷铺盖跑了,经手过两桶油漆的,除了躺在重症病房里的两个受害者,眼下只剩下晏茴一人。 晏茴是在事发后第二天上午被唤去警局问话的,再出来时已是夜幕降临,按流程执行,她被列为嫌疑人,但一切得等找到杨老板夫妻后再做定夺,近期内不能离开锦阳市。 不管真相如何,节目组当即取消了她的参赛资格。 作为介绍人的晏晚黎,毫发无伤。 天完全黑透,路灯昏黄,将晏茴的影子拉得老长,眼前是迷茫的一片,短暂的怔神后,她掏出手机拨通了陆呈泽的电话,平日积压在内心的思念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电话那端很快被接起,“晏小姐。” 熟悉的女声,晏茴一时间没想起对方是谁。 “我是唐小纾,呈泽哥在洗澡。” 这话说的暧昧,唐小纾故意不作解释,任由气氛逐渐变得凝重。晏茴静静站着,嘴唇被她咬的发白,喉咙间渐渐有了哽意,她闭了闭眼,缓缓开口:“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吗? 她不过离开了几天,临走前陆呈泽问过她要不要分手,两人明明达过共识的,怎么转身他就全都忘了,故态复萌。 唐小纾顿了一下,佯装才反应过来,“晏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呈泽哥……我们没那什么……你千万不要多想……” 越描越黑,晏茴想不多想都不行,“唐小姐故意模棱两可,字字句句引人遐想,你是希望看到我故作大方祝福你和呈泽有个美好的夜晚,还是希望看到因为你,我和呈泽大闹一场,好给你腾位置。唐小姐不用绕弯子,你不妨直说,我演给你看。” 唐小纾噎住,“晏茴,真以为自己有多**亮节吗?要不是你,商业广场的审批不会被人暗地里动手脚,呈泽哥何至于四处找人托关系,喝酒喝到胃出血进医院。” “呈泽进医院了?”晏茴心里咯噔一跳,紧张的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答晏茴的是紧随而来的盲音,唐小纾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晏茴再拨过去,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晏茴悻悻然收了手机,折回警局,一番软磨硬泡,案件负责人就是不松口答应让她回海市。 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晏茴只好求助节目组,节目组给出的答复是,一切按照警方的要求执行,他们不便过多干涉,况且她现在没了参赛资格,所有个人行为皆与节目组无关。 人走茶凉,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晏茴最后把电话打给晏乔,碍于晏乔的身份,岑导亲自跑来警局替晏茴做担保人,批了她六小时的外出时间,六小时后必须重返锦阳市。 晏茴一夜没睡,又一路舟车劳顿,晏乔在车站见到人时一颗心都揪到了一处。 “姐,我已经托人去找姓杨的夫妻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彼时已是上午八点,距离警方规定的返回时间仅剩四个小时,晏茴正坐在晏乔的车里,两人一同前往陆呈泽所在的医院。 “我知道。”晏茴眯着眼睛靠在车座上,“清者自清。” 晏乔说:“你说你,老老实实在锦阳待着不好吗,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不就是个胃出血,姓陆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人到晚上情绪会变得敏感和脆弱,摊上油漆中毒的麻烦事晏茴已是焦头烂额,后来和唐小纾通过电话后,发现根本淡定不了半点,第一次迫切的想要去见一个人。 “呈泽胃一直不太好,我不放心。”晏茴说,“一会儿你在车里等我吧,我怕你在他面前说漏了嘴。” “油漆中毒的事,你没打算告诉他?”晏乔问。 晏茴摇头,“等找到杨老板他们,我的嫌疑就解除了,他还在住院,平白跟着担心会影响康复。” 到了医院,晏茴一个人进了住院部大楼,几番打听下找到了陆呈泽所在的病房,敲门进去,病床上没有人,凌乱的被褥证明人刚离开不久。 晏茴看了眼时间,所剩不多,退出病房打算出去找找人。 一转身,看到身着病号服的陆呈泽正朝着这边走来,唐小纾守在一侧虚扶着他。 ------------ 第56章 一解相思苦 视线对上的一瞬,陆呈泽眼睛倏然一亮,不管不顾地跑向晏茴,长臂一捞直接将人搂进怀里。 走廊上人来人往,不时会有唏嘘声传来,一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声参杂其中,陆呈泽却置若罔闻,紧紧将人圈在怀里,呼吸间都是他熟悉的温软气息,纵有千言万语都只化作其中。 他太想她了。 “呈泽,先松开我,大家都看着呢。”晏茴胸腔被压得快喘不上气来。 陆呈泽尴尬的咳了咳,终于找回理智,松开人后,旁若无人地牵着晏茴进了病房,用力摔上门,将一切喧嚣和唐小纾隔绝在外。 晏茴背脊贴到床单的那一刻,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前一晚上的冲动,陆呈泽胃里出的血,大概都奔向了别处,俨然忘记了他们身在何处。 一人宽的病床“吱啊吱啊”声充斥着整间病房,似乎在发泄自己的不满,耳边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豆大的汗珠,将晏茴无力的哀求声撕得稀碎。 “媳妇儿……我好想你……” 从踏进病房,陆呈泽一直在重复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说了多少遍。 “媳妇儿”三个字,像某种催∣情的迷∣药,冲击着她一颗心在胸腔内不断摇摆,然后随着男人激烈的动作一起沉沦。 陆呈泽一丝病态不显,劲头十足,晏茴都不知道他哪来的精力,过分的放纵会不会加深他的病情,可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她怀疑,费尽周折赶来探病,最后时间全都花在了床上。 吱啊声消失了,病房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声。 陆呈泽从后面搂住晏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小茴,给我生个孩子吧。” 任晏茴再迟钝也反应过来,陆呈泽刚刚都做了什么,可她还陷入在失控的情绪中没有回神,竟然稀里糊涂地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等两人规规矩矩坐下时,晏茴看了下时间,仅剩半小时。 “你怎么都不跟我联系?” “胃出血是怎么回事?”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完忍不住都笑了。 “新录制的地方在一个村子里,信号不好,我请了几个小时的假,一会儿还得赶回去。”晏茴先一步说道。 “晏茴,我都进医院了,那破节目就不能不录吗?”陆呈泽有点来气,顿时拉下了脸,“拿个冠军不过二十万,你在意的话我现在就转给你。” 陆呈泽的脾气相比以前是变好了很多,但他刻在脑子里的金钱观一直没变,从那时起就不赞同晏茴在外面上班,如今为了一个破节目弃生病的他不顾,得亏刚才把力气使完了,不然真得气得跳起来。 考虑到他是个病人,晏茴尽量心平气和的向他解释,“不是钱的问题,这轮录制快到尾声了,过不了几天我就能回海市,到时候请几天假,天天在家陪你好不好?” 陆呈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况且他最近恢复的挺好,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也不是非得留人衣不解带的照顾,纯粹是他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瞧不惯别的病人身边都有个贴己的人,唯独他没有。 见晏茴细声细语的哄着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瞬间抛却脑后,拉着人又是一顿猛亲,“记住你说的话,下次得把今天欠下的一次补上,到时候我多给你准备几块巧克力。” 晏茴又被他撩得面红耳赤,推开人,绕过床尾,坐到了他对面。 “你还没回答我,胃出血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与我有关?” 昨晚唐小纾私自接他电话的事,陆呈泽是今早才知晓的,具体她在电话里跟晏茴说了什么,陆呈泽并不知情,一听晏茴的语气,顿觉不妙。 “生意场上的事,能与你有什么关系,别听唐小纾乱说。就还是商业广场的事,托人找了点关系,在酒桌上多喝了几杯,可能喝得急了些。放心,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 两人都是报喜不报忧,晏茴瞒着陆呈泽自己在锦阳的烦心事,多是知道她能处理好,为了不给陆呈泽添堵选择不说。而陆呈泽想要瞒着的事,晏茴明显感觉到是有人在背后给他使绊子,听唐小纾的话意,似乎和自己有关。 能在海市故意给陆呈泽使绊子,又和自己有关系的,晏茴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呈泽,是不是晏昌平找你麻烦了?” 晏茴随意一猜真给她猜中了,陆呈泽不好再否认,也没细说,只是宽慰道:“海市这么大,也不是晏昌平一人说了算,现在问题解决了。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有心理负担,晏昌平那样行事,早晚有一天会自食其果,你千万不要和他有任何接触。” ------------ 第57章 偷偷给她续房费的人 在晏乔的交涉下,岑导答应让晏茴继续住在之前的酒店,直到他们在锦阳市的拍摄结束。 忙碌的脚步一下就停止了,晏茴只能整天闷在酒店里,工作室在王翊离职后不久有了新的负责人,是个晏茴的老熟人,何曾。 《焕然一新》的录制在剔除晏茴的资格后,意外的让成文馨填了她的缺。同住一个酒店,成文馨晚上经常会过来串门,和晏茴分享一下白天录制时发生的事。 晏晚黎却是自出事后,刻意与晏茴保持距离,跟躲瘟疫似的,生怕被她的霉运波及影响夺冠。 杨老板那边迟迟没有踪迹,两位施工师傅前几天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期间晏茴去医院探望过一次,她身上的嫌疑还在,他们的家属见到她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焕然一新》第三轮拍摄全部结束,节目组集体退房回海市。晏茴接到前台续房通知的时候,正坐在电脑前修改澜庭别苑的施工图。 陆呈泽出院后,把月湖路商业广场的项目全权交给了唐小纾去负责,自己带着祁闻回了莘城。晏茴从祁闻手里揽过澜庭别苑的监工,在硬装材料的挑选上,会不时的把自己找来的图片发给陆呈泽问问他的意见,两人有商有量,异地的生活变得没那么煎熬。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下楼续费。”晏茴说。 电话那头是前台甜美的声音,“抱歉,晏小姐您误会了,我是通知您,您房间的费用已经有人帮忙续上了,您可以继续使用。” 晏茴一怔,“您知道替我续费的人是谁吗?” 前台又说了句抱歉,“客人没有留下姓名,不过我刚问过接待的同事,是和您一起参加录制节目的一位打扮时尚的漂亮姐姐,她替您续了两个月的房费。” 挂了电话,晏茴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大概猜到了前台口中的漂亮姐姐是谁,不久前避她如蛇蝎的人,转头却不声不响替她续了房费,一续还是两个月,是该感谢她的慷慨大方,还是该埋怨她的无意诅咒。 她真要在这鬼地方再住上两个月,陆呈泽必定连夜过来捞人。 两天后,晏茴又一次接到了前台打来的电话,“晏小姐您好,一楼咖啡厅有位姓晏的先生找您。” “好的,我马上过去。” 晏茴第一个想到的是晏乔,开学在即,晏乔前一晚还在微信上和她抱怨,上次送她回锦阳,时间太仓促,都没四处逛逛。晏茴开玩笑说,她最近天天闷在房里都快发霉了,他过来的话,可以带她一起出去晒晒太阳。 见晏乔的话,晏茴打扮很随意,一件藏蓝色牛仔衬衫裙,黑色腰带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头发留长了些束在颈后绑着发圈,脸上没有化妆,清新自然的肤色,与往日里冷艳的她判若两人。 工作日的上午,咖啡厅里人不多,优雅的轻音乐,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咖啡香味。淡薄的阳光斜照进宽敞的玻璃窗,室内一片橙黄的温暖。 晏昌平手里端着陶瓷咖啡杯,坐在靠窗的位置,西装搭在椅背上,衬衫领带齐整,指间夹着支烟没有点燃,漆黑的眼眸中辨不出情绪,目光久久注视着入口处。 当晏茴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厅的时候,晏昌平看的恍神了一瞬,好似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记忆中的样子,从未改变,也从未离开。 视线相撞的一瞬,晏茴恍惚了一下,身体本能的转身就走,晏昌平悲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小茴,坐下和爸爸说说话,有这么难吗?” 父女不和,父亲恳求原谅的戏码,晏昌平信手捏来,引得周围的顾客不断投来探究的目光。 晏茴态度坚决,甭说坐下说说话,她连看到晏昌平心里都觉膈应的慌,她也没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值得叙旧的。 小偷的骂名背负了她整个高二下学期,谣言像病毒一样传播整个校园,知情的说她不知感恩,竟然偷了养父的手表变卖,不知情的说她从踏进晏家的门就手脚不干净,传到最后,说她不知检点偷人的都有。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口口声声自称是她父亲的人。 晏茴根本没有犹豫,脚下的步子反而加快了许多,快要迈出咖啡厅的一刻,晏昌平的声音又一次熟视无睹,传进她的耳底。 “小茴,你难道忍心看到陆呈泽在月湖路上的项目化为泡影吗?” ------------ 第58章 为什么送她手表 晏昌平自然知道晏茴在乎什么,用什么最能戳中她的软肋,陆呈泽三个字,比他演上四十集的家庭伦∣理∣剧更能刺激到她。 “喝什么?”晏昌平慢条斯理的翻动着手里的菜单,语调温和谦逊,好像刚刚开口威胁的人不是他,“我记得你怕吃苦的东西,来杯焦糖玛其朵,再点一份芝士蛋糕怎么样?” 晏茴没有理会晏昌平,自顾跟服务生说道:“一杯苏打水,不加冰,谢谢。” 晏昌平闹了一个没脸,倒也不在意,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听她的,一杯苏打水。” “说吧,找我什么事?”晏茴开门见山。 晏昌平大老远从海市跑来,一定不是为了和她修复乌有的父女情。以前不了解,现在接触下来,晏茴发现晏昌平就是一个无所不为的鼠雀之辈。 “你在锦阳遇到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找爸爸帮你?”晏昌平问。 油漆中毒之事发生后不久,岑导就给晏昌平去过电话,听说涉及到晏茴,晏昌平给出的答复是,一切依照警方的安排公事公办,不要因为晏茴是他的人就给予特殊对待。 当时陆呈泽正为审批的事喝进了医院,晏昌平分外笃定晏茴不会将此事告诉他,没有陆呈泽的干预,晏茴能求的人只剩下他这个当父亲的。 晏昌平接连等了好些天,都没等来晏茴的电话,终究是坐不住了,主动送上门来。 晏茴说:“有件事我想提醒一下晏先生,我虽姓晏,但十二年前我和晏先生之间就已经解除了领养关系。您再用那个称呼,我会认为您是在占我便宜。” 晏昌平静了几秒,低声失笑,笑容里浸满慈爱与无奈。 他不否认想占她的便宜,区区一个称呼算得上什么,他想要的比之有过之而不及,暂时舍不得吓到她罢了。 “好……都依你,爸爸哦不,我以后都不说了,成吗?” 晏茴直言道:“同理,我和晏先生形同陌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一个陌生人帮忙,谢谢晏先生的好意。” “你非要用这种带刺的语气和我说话吗?”晏昌平脸色阴沉了几分,“我好歹养了你十多年,不指望你知恩图报,心平气和与我说几句话也不行吗?” “晏先生运气真是不好,十几年的心血养出了个白眼狼来,您确实不该指望她能回报什么。”晏茴道。 晏昌平眉目间多了几分黯然,一副压抑心痛的模样,把一位父亲的忏悔演绎的淋漓尽致。 “小茴,是爸爸不好……”话至一半,晏昌平连忙改口,“当年乔华珺诬陷你偷手表的时候,我应该站出来替你证明清白。怪我当时只是个办公室小科长,我需要乔家的人脉,所以不能违背乔华珺的意思。有了晏乔后,要不是有我在中间周旋,乔华珺早就想和你解除关系了。” 晏昌平和乔华珺夫妻俩果真是一丘之貉,遇事时第一反应都是把锅扣到对方头上,有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即视感,能和谐到三年前才离婚简直是奇迹。 都到了这一步,晏茴索性问了一个困惑多年的关键问题,“为什么要把你的手表送给我,当作礼物的话,大可重新给我买一块女孩子用的,而不是你自己用过的?” 晏昌平沉默着。 他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是他一时贪念,想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别的方式怕吓到她,只好换了另一种方式,把自己佩戴多年的手表送给了她。哪里会知道,恰恰因为一块手表,让乔华珺看出端倪,编排出后面一连串的事端来。 见晏昌平被问的不说话,晏茴只当是他和乔华珺撺掇好了的,“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过去了这么多年,知道了也没意义。” “如果你真觉得对我有愧的话,还麻烦晏厅长手下留情,陆呈泽对我来说很重要。之前你给他使绊子害他进医院,我可以既往不咎。往后,你再敢伤他分毫,我便与你拼命。” 她的一字一句,好像一点点的碎冰凝结,汇聚成锋利的冰刃,一刀又一刀剜着晏昌平心尖上的肉,连同他的整个灵魂也被撕的稀碎。 晏昌平垂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手掌被指甲抠出一排整齐的月牙,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情绪翻涌之下,他几乎用气音在逼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为了姓陆的,竟然对着于你有十多年养育之恩的父亲撕破脸,他算什么东西,值得你为他拼命?” ------------ 第59章 晏昌平被揍 从晏茴迫于晏昌平的淫威在他对面坐下后,他们这桌备受其他顾客的关注,动静稍微大些,立马会有人投来探究的目光。 晏茴根本不在意他们,“晏先生,早在十二年前你们与我就已经撕破脸了,何必把咱们的恩怨强加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他无辜?”晏昌平怒极反笑,“他姓陆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七年过去了,你难道还看不穿他的花花肠子,自甘堕落到什么时候。” 晏茴:“我和他的事,轮不到别人评头论足。” “好,你有骨气,不认我,我没资格评头论足。”晏昌平说,“陆海琛呢?没有我晏昌平女儿的身份,凭你在莘城吹锁啦的亲妈,你以为自己能嫁进陆家的门?少痴人说梦了,晏茴,你们的海誓山盟,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孩子间的过家家,陆呈泽的婚姻注定要与利益捆绑的。” 这一句话,成功戳中了晏茴的死穴。 对啊,陆海琛的态度已摆在了明面上,之所以答应她和陆呈泽在一起,是在得知她是晏昌平女儿之后,而之前…… 陆呈泽会为了她与陆海琛决裂吗?答案不管是或否,都不是晏茴想看到的,她太清楚茕茕孑立的滋味,己已所欲勿施于人。 晏昌平看着晏茴沉默了,心中暗暗窃喜,继而又是一剂猛药下去,“事至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当我晏昌平的女儿,要么离开姓陆的。” 晏昌平打的好算盘,摸清晏茴的脾气后,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他需要一个循序渐渐的过程,首当其冲是断了晏茴和陆呈泽的烂红线,再慢慢与自己的系在一处。 对晏茴,晏昌平多的是时间与耐心,慢慢等她长大,慢慢借着乔华珺的手,让晏茴对他产生依赖。眼下,他需要做的是,等她把心从另一个男人身上收回。 终有一日,她所有的一切都将属于他晏昌平一人。 “选你他娘的狗屁!” 一道冰冷带着点尖锐的嗓音传来,晏茴一瞬间来不及辨认,几乎同一时间,坐在对面的晏昌平被人连着椅子一把拎起,速度之快,一下就把晏昌平压在了地上。 “程宥,清场,叫救护车!” 是陆呈泽。 程宥没有拉开陆呈泽,任由他的拳头挥在晏昌平身上,配合的将咖啡厅内的其他顾客强制清场,有几个偷拍的,直接将人的手机扣下。转而才通知服务生,让他们帮忙叫救护车。 等程宥一切安排妥当,发现陆呈泽已被晏茴拉至一边,晏昌平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哀嚎。 也是晏昌平自己倒霉,什么时候来找晏茴不好,非和陆呈泽赶在同一天,还想着给晏茴吹耳边风挑拨她和陆呈泽的感情,结果被当事人撞了个正着。 陆呈泽得知晏昌平的企图后早就想给他点教训,偏生有些人骨子里犯贱,主动送上门来,程宥想劝陆呈泽别冲动,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换作是他,叫个劳什子的救护车,由着晏昌平这个死变态自生自灭得了。 “老东西,再让我发现你来纠缠晏茴,我他妈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一个XX厅的厅长就可以普渡众生了。”陆呈泽怒骂道。 陆呈泽下手很重,即便晏茴反应迅速,晏昌平仍是挨了七八拳,拳拳砸在肚子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明伤,却痛得晏昌平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狼狈的爬起身。 “陆总,看样子,月湖路商业广场的项目的进展太顺利了,清闲的让陆总都有时间来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晏昌平本性毕露。 一语双关,陆呈泽岂会听不出他话里暗藏的深意,“晏昌平,有本事放马过来,我倒想见识见识你手上还有多少对付我的后招。” 晏昌平狡诈一笑,“毛头小子,自不量力,没了鹿南集团,看你还能不能嘴硬的起来,想要捏死你跟蚂蚁一样简单。” “有没有鹿南集团,我都会是晏茴的丈夫,你又算什么东西。”陆呈泽冷硬道。 晏昌平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这笑神秘中带着诡异,和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今天这话我记下了,希望你也不要忘记,长路漫漫一切皆有定数,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 第60章 吵架 酒店套房内。 晏茴手握着沾有碘伏的棉签,轻轻地替陆呈泽涂抹着脖子上晏昌平留下的抓伤。 冷白的脖颈上,尖锐的指甲不输锋利的刀片,五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全都抠破皮层渗出血来,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刚刚应该跟着去医院包扎一下的。”晏茴懊悔道。 陆呈泽不以为然,指腹碰了下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让我和晏昌平坐在同一辆救护车上吗,不如直接杀了我。” 陆呈泽的气未消,晏茴以为他和晏昌平拳脚相向,是因为商业广场审批的事积下的怨。大老远跑来,又撞上晏昌平背地里对他感情上的事使坏,事业感情全都想染指,不生气才怪。 酒店提供的创口贴很小,遮不住深长的伤口,晏茴只好拆开一卷纱布,绕着男人细小的脖子裹了一圈又一圈,模样看上去十分滑稽。 “我以为是晏乔找我,到了咖啡厅才发现是晏昌平,怪我没问清楚,下次一定不会了。”晏茴小心翼翼在纱布尾端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解释着事情的起因。 如果说晏昌平在陆呈泽心中被列于红色预警的话,那么晏乔则是橙色,不愧是一条根脉传下来的,挑女人的眼光都如出一辙,真正是悲哀中的悲哀。 陆呈泽有些迟疑,瞒着晏昌平的企图对晏茴来说,究竟是在帮她还是害她。 “晏昌平或是晏乔,你就不能离姓晏的远一点吗?”陆呈泽本来就挺烦躁,一烦躁连同语调都变了。 晏茴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晏乔是我弟弟,他和晏昌平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父子俩一丘之貉。”陆呈泽说,“你拿他当弟弟,他又是不是真心拿你当姐姐,还是动了别的不该有的心思。” 晏茴显然没料到陆呈泽的话会说得这般难听,立时有了怒意,“什么叫不该有的心思,陆呈泽你把话说清楚。” 陆呈泽正在气头上,话赶话一时失了分寸,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小子每次见着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分明是喜欢你,拿我当他情敌呢。” 陆呈泽与晏乔的不对付,晏茴心里头是清楚的,权当是晏乔小孩子心性,耍耍脾气而已,小舅子挑剔未来姐夫,算不上什么稀奇事,等他长大些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会有被别人挑剔的一天。 陆呈泽的话无疑是给晏茴当头一棒,但气愤远大过震惊,“晏乔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打小身体不好,乔华珺嫌他夜里闹得厉害,是我一夜一夜守着。他牙牙学语,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姐姐”,我被乔华珺打的时候,他会抱着我一起哭。” “有种情感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或许变得模棱两可,他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看不透,你陆呈泽难道也看不明白吗?” 陆呈泽噎住,嗓子里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难受。 《焕然一新》节目组返回海市后,何曾通过成文馨才得知晏茴在锦阳市遭遇的系列事,第一时间给陆呈泽去了电话。 事关民∣事纠纷,极有可能会牵涉到刑∣事方面,陆呈泽不由分说,拉着程宥一路往锦阳市赶,试图利用程宥的各方关系,先把晏茴带回海市。 谁会想到,事情都没来得及解决,又撞上了晏昌平。 两人一开始的争论,慢慢变得像是吵架了。 晏茴也不知道陆呈泽发的什么疯,说着说着竟然扯到晏乔喜欢她,忍不住气红了眼,陆呈泽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想到晏茴的处境,又吵不下去了。 陆呈泽一转身,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算了,我千里迢迢跑来不是和你吵架的,不管你爱不爱听,我还是那句话,以后离姓晏的远一点。” 生怕晏茴再闹起来,陆呈泽赶紧转移话题,“油漆中毒是怎么回事,你早被节目组取消了参赛资格是不是,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告诉我?” 一连串的质问,听得晏茴头大。 两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疾驰在锦阳通往海市的高速公路上。 车厢内,气氛有点凝滞,程宥坐在主驾上,透过后视镜悄悄观察着后车座上的二人。 晏茴一上车就贴着车窗,视线一刻没从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上移开过,坐在另一侧的陆呈泽则是小动作不断,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她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得不到回应的陆总,像毛毛虫一样挪动了身子往晏茴身边凑,附在耳边用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哄着,手指按捺不住地抓着晏茴的轻轻摩梭。 看着陆呈泽吃瘪的样子,程宥抿着嘴憋笑,嘴唇都快咬出血来,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呈泽见状,一脚踹在驾驶座椅上,“要么把嘴闭上,要么把眼睛闭上,要么往我账户上转二十万,哄媳妇绝技怎能平白让你学了去。” ------------ 第61章 瓜甜不甜 掏钱是不可能掏钱的,程宥连个媳妇儿的影子都没捞着,哪需要花那个冤枉钱。 为了一车人的安全,程宥选择乖乖闭上嘴巴。 观察了一会儿,程宥发现晏茴好像真的生气了,也不知道陆呈泽是怎么得罪的人家,车子驶进了海市境内,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陆呈泽。 程宥心里立时有了计较,打算替好兄弟推波助澜一下,于是主动开口道:“弟妹,回海市后《焕然一新》的节目还会继续参加录制吗?” 一声“弟妹”听得晏茴一脸懵然,很快又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今天能够成功返回海市,程宥在中间帮了很大的忙,他有意找话题缓解气氛,晏茴自然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如实答道:“我和节目签了退赛协议,之后的录制不会继续参加,之前录制好了镜头也可能会全部删除。” 程宥惊愕的咋舌,“太不近人情了吧,明摆着你是受人牵连的,不替你出面澄清就算了,一个个的还落井下石……” 程宥其实还想说,他可以好人做到底,找到节目组那边的关系,让晏茴继续后面的比赛。见陆呈泽兴致缺缺,没有替晏茴出头的意思,大概退赛一事正中他的下怀,程宥当即歇了心思。 晏茴挤出一丝苦笑,“能不能继续参加比赛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就希望警方快点找到杨老板夫妻,还我清白。” 程宥是个直肠子,平时和陆呈泽也是直来直去惯了,嘴巴永远比脑子快一步,“弟妹,我总感觉这事儿发生的太蹊跷,像别人刻意做的一个局,目的是为了让你退出比赛。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让她退出比赛!? 一语中的,晏茴脑中立刻浮现出乔华珺那日在王翊办公室内颐指气使的嘴脸,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一侧的陆呈泽,二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在半空中相撞,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愣然,继而快速移开。 “现在她的目的达成,应该很开心吧。”晏茴一面若有所思,一面低声喃喃。 一切正如晏茴设想中的一般,回海市的当晚,第一期的《焕然一新》在海市电视台某频道正式播出了,剪光了晏茴的所有镜头,一秒不剩。 “你认为油漆中毒的事和乔华珺有没有关系?” 晚上,二人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放着一众人围坐在一起吃火锅,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画面。 为了逼晏茴退赛,乔华珺背地里究竟做了什么,没有确切的证据她无从判断,要说乔华珺什么都没做,似乎又与她的性格不符。 整件事中,最令晏茴犹疑的并非乔华珺做了什么,而是晏晚黎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人是她介绍的,也是她亲自载自己过去的,又恰好到了目的地接到电话,至始至终没有踏出车子半步,刚开始晏茴权当是晏晚黎怕热,懒得动弹,才把所有活儿强加给她一人。 事实真是如此吗? 晏茴动了动身子,往沙发扶手边挪去,手里端着陆呈泽现切的果盘,叉了块哈密瓜送进嘴里,含糊道:“是她又如何,咱们没有证据。” 陆呈泽突然凑了过来,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甜吗?” 晏茴脑子里还在想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呈泽下巴点一点她手里的果盘,“我问你哈密瓜甜不甜?” “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说罢,晏茴把手里的瓜递给陆呈泽。 哪知,他竟侧身避开,单手压在沙发背上,脸就贴了过来,将她牢牢困在角落里,一双眼睛亮如星眸,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是你让我尝尝的。” 晏茴被他的举动撩得脸红,傻愣愣地盯着他,悸动和心跳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被果汁浸湿的红唇微微翕动两下,支吾道:“我……说的是瓜。” 陆呈泽直起身,一口咬住她举在半空的瓜,露出一脸无辜的模样,眼睛里却是计谋得逞后掩盖不住的得意,“我说的也是瓜,你以为我想尝的是什么?” 晏茴又羞又怒,恨不得把果盘砸在陆呈泽身上,被他哄了一路,之前的气消的差不多了,此刻无疑是雪上加霜。 当晚,可怜的陆总又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宿,晏茴仁慈,把冰箱里另一只未切开的哈密瓜赏给他抱着一起睡。 慢慢尝吧你! ------------ 第62章 不速之客 晏茴镜头被删的消息很快在认识的圈子里传开,第二天去工作室上班,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投来慰问,人是一批一批的来,零食是一件一件的递,到中午时,办公桌上堆满了各式小零嘴。 期间,晏茴被何曾喊进办公室,往她大脑中输入两小时的营养价值观,如何撇开名利,如何展望美好未来,走出办公室时,整个大脑一片空白,脚下的步子也是虚的。 程郁站在走廊上等着她,晏茴仿若看到救星,“程郁,快来扶我一把,我快被咱们新上任老大的三把火给烧着了。” 程郁忍俊不禁,“都烧了你六年,还没烧习惯?我可听说了,老大从莘城过来时带了不少好茶叶,刚刚没泡点给你尝尝?” 不提还好,经程郁一提,晏茴只觉肚子胀得难受,大脑也不空了,脚下也不虚了,径直往卫生间奔去。 何曾遵循着一套聊大事必泡茶的习惯,茶叶水由深转浅,嘴上说个不停,手上动作一点不含糊,一遍又一遍往晏茴的茶盏里添茶水,她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倒是注意到何曾面前的茶盏一次没有添过。 再出来时,晏茴发现程郁还等在外面。 “找我有事?”她问。 程郁递过一只信封,“晏茴姐,我打算辞职了。” 程郁的家庭条件晏茴是清楚的,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她一个名牌包的钱多,她本身又好玩,在工作室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辞职是早晚的事。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晏茴问,“和你哥商量了没?” 二人边说边走进了晏茴的办公室,一关上门,晏茴只觉后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继而听到低低的哭泣声传来。 程郁竟然趴在她肩膀上哭。 “晏茴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程郁从进格澜美就一直跟着晏茴,来海市后又同住过一段时间,晏茴眼中的程郁,平日里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性格,和谁都能相处的愉快,对朋友更是两肋插刀好的无可挑剔。 唯独在感情方面,迟迟安定不下来,总认为下一个才是最好的,兜兜转转,把自己熬成了剩女。 晏茴大概猜到程郁的苦恼来源于哪里,“你哥让你和欧巴断了自然有他的道理,将来真嫁去国外,没个娘家人在身边,他欺负你了怎么办,换我是你亲姐,我也不同意。” 程郁松开晏茴,泪眼婆娑的看向她,“仁俊哥说了,他会为了我留在中∣国,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也会跟我姓程。” “仁俊哥以前玩得是挺花,他答应我不会再和之前的女人有纠葛了,可我哥说什么都不信,非让我和他断了。晏茴姐,你帮帮我,帮我和我哥好好说说。” 晏茴有些犯难,“我和程宥不算熟,我的话他未必会听啊。” 程郁听出晏茴有意要帮自己,登时来了精神,“不不不,你不用和他多说什么,你只要告诉他,你和陆呈泽两个人现在过得挺幸福的。” 晏茴:“和他说这个做什么?” 程郁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陆呈泽以前不也玩得挺花,比起仁俊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都能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为什么仁俊哥不可以?” 得,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和陆呈泽的感情经历,竟也有成为别人正面教材的一天。 不知道陆·玩得挺花·呈泽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因为程郁的一招苦肉计,晏茴心里再不情愿,终是没抵过有钱人终成眷属的期望,当着程郁的面给程宥去了一通电话。 程郁搬来晏茴当说客,程宥多少是有些意外的,他也清楚程郁打的什么主意,倒不是程宥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此事,诚然陆呈泽再拈花惹草,朝秦暮楚,骨子里也比那位空有其表的异国欧巴高贵。 果真恋爱容易使人降智,晏茴听得出程宥口中的会好好考虑有多敷衍,程郁却是欢雀的不行,辞职后的交接问题全然忽略,一股脑把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扔进纸箱,哼着小曲找她的欧巴去了。 晏茴头痛的抚额,莫名有点心疼程宥这个当哥哥的,能活到今时今日没被气死,实属不易。 临到傍晚快下班的时候,晏茴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开,门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农瑆宇招牌式微笑挂在脸上,晏茴随即跟着勾了勾唇,“农助理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啊,找我有事?” 农瑆宇态度谦和,脸上的笑意加深些许,戏谑道:“想请姐姐吃个饭,不知道姐姐是否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呢?” ------------ 第63章 小心晏昌平 炎热如八月酷暑,公司附近美食街上的一家火锅店依旧坐无虚席,农瑆宇跟老板似是相熟,一进店便亲自领着二人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焕然一新》第一期录制的时候,几人同桌一起吃火锅,农瑆宇那时便注意到晏茴不太能吃辣,故而点了一份鸳鸯锅底。 红汤滚沸,农瑆宇捞出一片牛肉,蘸一蘸布满辣椒的酱料,放入口中慢慢品味,鼻翼旁渐渐沁上一层细细的汗珠。 晏茴吃惊的眨眨眼,“没听说宝岛人喜辣,是我孤陋寡闻了吗?” 农瑆宇掀起一眼,一双狐狸眼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澈明亮,他咧嘴笑了笑,“没有,我原是山城人,后来被宝岛的一对夫妇领养。” 身世这样的大事,在晏茴看来该是隐蔽的,她和农瑆宇算不上有多熟悉,正儿八经的坐在一起吃饭算是头一遭,他的开诚布公令晏茴一时不知如何去回应。 话头一起,农瑆宇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身世背景一股脑全倒给晏茴。 “小时候家里闹过一次水灾,爸妈都被洪水卷走了,姐姐带着我一路到了海市投奔一个远房叔伯。叔伯是个孤寡老人,生活来源全靠政∣府救济,有了我们姐弟后日子过得紧巴巴。” “后来叔伯病重,上面派人过来探望,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我的养父,他想带我去宝岛,可我舍不得和姐姐分开,最后是姐姐趁着我入睡把我送去了养父车里。” “去宝岛的第二年,叔伯走了,姐姐给我写过一次信,她告诉我有人愿意资助她继续念书,还说了很多关于那个男人的事,看得出来她当时真的很开心。” “熬过了泥泞与荆棘,终有苦尽甘来的一日。”有过相同经历的人往往容易产生共鸣,晏茴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农瑆宇抽过纸巾擦了擦鼻翼上的汗珠,脸上维持着的笑多了几分勉强,“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资助姐姐并非是出于善心,而是把她当作欲∣念的替身……” 说到这里,他悠悠截住话头,浓浓的长睫毛遮盖住了眼底的憎恶,望向对面女人的眼眸夹杂着一丝打量,“我姐姐你也认识的。” 晏茴一惊,反问:“我认识?” 农瑆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改口说道:“她托我跟你道个歉,油漆中毒的事虽与她无关,却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她不是不愿出面替你证明,而是不能。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唯有拿下大赛冠军才能背水一战。” 晏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晏晚黎是你的亲姐姐?” 农瑆宇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字条递给晏茴,“杨老板儿子的名字,具体人在哪里,你得自己去查,找到他就能找到杨老板。” 杨颖飞。 工工整整的三个大字,再无其他,仿若大海捞针,起码有了方向。 “是你姐姐让你来找我的?”晏茴问。 从给她续房开始,晏茴看得出来,晏晚黎是有意想帮她的,可这帮一半留一半委实令人费解。不可否认的是,整件事晏晚黎定然是知情的。 农瑆宇脸上的神情已粉饰如初,点点头,“等她完成了心愿,她再亲自跟你致歉。” 彼时,晏茴尚不知晓晏晚黎的心愿是什么,看她一心执着于大赛冠军,便以为这是她的心愿,于是说:“那我祝她心想事成,早日梦想成真。” 晏茴想起适才农瑆宇突然卡住的话头,追问道:“你说晏昌平当年资助你姐姐,是把她当作欲∣念的替身,什么意思?” 听她提起晏昌平的名字,农瑆宇不觉意外,一双狐狸眼在晏茴身上来回扫视一圈,脸上的笑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意味。 “没什么意思,要怪就怪姐姐自己命不好,遇人不殊。”农瑆宇道,“姐姐还有一句话让我务必转告于你。” 晏茴:“什么话?” “小心晏昌平!”农瑆宇说。 晏茴心里疑惑更深,正想追问,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看一眼来电显示,是陆呈泽打来的。 “下班了吗,我过去接你?”电话那头的人小心翼翼问道。 晏茴看一眼对面的农瑆宇,压低声音答道:“不用了,我在外面吃饭。”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和一个弟弟。” “弟弟”两个字到了陆呈泽耳里自动曲解成晏乔,下意识提高了声量,“你怎么又单独和晏乔一起吃饭,饭店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晏茴没做解释,把火锅店的地址报给了他便挂了电话,等一会儿他人到了自然明白是自己小肚鸡肠,晚上回家还得继续睡沙发。 ------------ 第64章 查岗 晏茴坐的位置正对着火锅店入口处,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收银台前的两人。 竟是唐小纾和许久未见的徐陵。 以陆家和唐家的关系,徐陵认识唐小纾不足为奇,月湖路商业广场的项目有唐小纾的介入,晏茴是知情的,可徐陵又为了什么会出现在海市? 看架势,两人是约好一起过来的,没有旁的人同行。 是为了给徐陵接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仗着对方没有发现自己,晏茴的目光一直紧随在二人身上,直到他们离开了火锅店才堪堪收回视线。 “是姐姐认识的人吗,怎么没过去打个招呼?”察觉到晏茴的出神,农瑆宇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开口问道。 晏茴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掩饰方才的失态,“不算熟,没到打招呼的程度。” 农瑆宇识趣的没再深究,将话题翻了过去,“刚刚是姐姐男朋友来的电话吗,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一会儿要不要我解释一下?” 一通电话聊了没两句,晏茴就把火锅店的地址报了过去,尤其是在告知对方自己正和一个弟弟用餐之后,不怪农瑆宇会多想。 农瑆宇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在一遍遍姐姐的洗脑下,晏茴面对他,有种晏乔坐在对面的从容,无法拿他当一个成年男性看待。 “没事,他大概是饿了,想过来蹭口饭吃。” 她语气里似∣埋怨,脸上却是洋溢着淡淡的温柔,嘴角扯起的弧度都写着幸福,有那么一瞬,农瑆宇觉着分外刺眼,脸上的笑险些没维持住。 晏晚黎警告过他,不要把对晏昌平的恨波及到晏茴身上,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该受到惩罚的人是晏昌平,所以他们一直为了那个目标各自努力着。 农瑆宇心想,如果当年晏晚黎遇到的人不是晏昌平,而是别的什么人,而今她会不会也和晏茴一样,身边有个知她冷暖的人。 可惜没有如果。 陆呈泽一路紧赶慢赶到了火锅店,餐桌前只剩下晏茴一人,锅底换了新的,配菜也换成了陆呈泽平常喜爱的,俨然真把他当成了来蹭饭的。 “晏乔怎么走了,我还准备和他喝两杯呢。”陆呈泽试探着开口。 晏茴状似随意问道:“你开车过来的吗?” 陆呈泽接过晏茴面前喝剩下的半杯饮料,一口饮尽,“嗯,开车来的,这个时间点不好打车。” “开了车还喝什么酒。”晏茴怼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和晏乔在一起吃饭的?” 陆呈泽一噎,讪讪道:“不是你自己在电话里说和弟弟一起吃饭的吗?” 晏茴连忙乘胜追击,“一听我约了弟弟一起吃饭,就着急忙慌路来查岗,是不是?” 在晏乔的问题上,陆呈泽可是吃过亏的,估计到现在晏茴还记着仇,哪里肯认,端起餐车上的一碟响铃卷下了锅,一本正经的回道:“查什么岗,你对我的心意日月可鉴,我对你也是,没有不放心。你是不知道,办公室楼下便利店的快餐有多难吃,这不一听说你在吃火锅,肚子里的馋虫作祟,舔着脸过来蹭顿好吃的。” 以前有多吝啬,如今就有多放∣纵,调∣情的话张嘴就来,锅里汤料汩汩冒着热气,薰得晏茴的脸也慢慢烫了起来。 趁着陆呈泽吃饭的间隙,晏茴把农瑆宇找她的事,以及有关晏晚黎的所有事,原原本本事无巨细都说给了陆呈泽。 陆呈泽真像是饿鬼上身,一边听着一边大快朵颐,期间还找来服务生添了一些菜,等晏茴将来龙去脉讲完,他总算舍得放下了筷子。 “找人的事交给我。”陆呈泽说,“明天开始,上下班我负责接送,农瑆宇提醒的没错,晏昌平不是个善茬,我担心他还会找你麻烦,小心些总归没坏处。” 说话间,二人正往店外走去,陆呈泽快速结了账,晏茴等在一边。 陆呈泽来的晚,火锅店附近早没了停车位,绕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一条马路之隔的商场内。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多,美食街上灯火辉煌,海市的夜晚总是热闹非凡,渐渐起了风,给燥热的夏夜带来了片刻的清凉。 陆呈泽牵着晏茴,肩并肩走在马路上,感受晚风习习,一点一点融进漆黑的夜色里,竟有种别样的惬意,渴望脚下的路能够漫长一些。 等坐进车里,晏茴突然开口问了句:“许久没听你提起过月湖路商业广场的事了,一切还顺利吗,晏昌平有没有再在背地里动过手脚?” 陆呈泽若无其事的启动车子,“有农书记帮忙顶着,他若是再轻举妄动,无疑是自掘坟墓。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晏昌平不是个没脑子的,不至于为了一点私人恩怨丢了自己的官帽。” ------------ 第65章 徐陵来了海市 晏茴打开车窗,立时有风灌了进来,大脑一下清醒了许多。 她神色复杂,仿佛踌躇了很久,半晌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刚刚在火锅店,我看到徐陵了。” 徐陵的名字一直是二人心间的一根刺,因为他,他们相识相爱,也因为他,他们决裂分手。 再次从晏茴口中听到他的名字,陆呈泽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嗯。”他轻轻应了声,语气中暴露了些许烦燥,晏茴以为他会问些什么,结果只等来了一个简单的语气词。 晏茴自己先按捺不住了,“我看到他和唐小纾在一起,呈泽,你老实告诉我,我被困在锦阳的那段时间,月湖路商业广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晏茴左思右想,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月湖路商业广场的项目出了岔子。陆呈泽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两人又分隔两地,给了他隐瞒的机会。 徐陵来海市的事,陆呈泽很早之前就知晓,猛然听晏茴提起,还以为二人这么快就碰上面了,顿时心里就膈应了一下,但是他又不想追问。 他是相信晏茴的,可是一想到他们之间因为徐陵而经历的种种,陆呈泽就头皮发麻,本能性的不敢往深了去想。 正犯愁的时候,听到晏茴是在担心自己,陡然又觉着峰回路转了,“没什么大事,我退出项目了,现在是徐陵和唐小纾在负责。” “为什么呀?”晏茴不解的看向陆呈泽,“当初为了审批的事,把自己喝进了医院,好不容易一切进展顺利,怎么又退出了?” 说来,陆呈泽退出月湖路商业广场的项目和他喝进医院有着直接关系,项目是进展顺利了,但唐小纾一次又一次的僭越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 那天在医院走廊,晏茴风尘仆仆从锦阳赶回来探望他,唐小纾先一步看到了晏茴,故意去挽着他,试图引起晏茴的误会。 再是前一晚私自接听他的电话,更早一点,在御海湾楼下,她欲盖弥章的一番故意激怒陆海琛,陆呈泽忍她很久了。 晏茴从没为了唐小纾的事和他闹过,不表示他可以没有边界感,任由唐小纾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动作不断,如此下去,和之前六年里的自己有什么不同。 他不想再伤害晏茴,更不想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让她心里不舒坦。 项目没了可以再找,可晏茴只有一个,他失去过一次,痛不欲身的滋味他不想体会第二次。 他的这点小心思藏得挺深,不打算让晏茴知晓。 车子在红灯路口停下,陆呈泽捉住晏茴的手,一黑一白,十指交握,凑到唇边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一个项目而已,我和徐陵都代表陆家,谁负责都一样。刚好我准备把公司业务迁来海市,没了其他事牵绊,速度也能快些。” “你要把公司迁来海市?”晏茴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事。 绿灯亮起,陆呈泽重新启动车子,握着晏茴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不是把公司迁来,而是把公司业务迁来。姜砚终于坐不住了,她和我爸虽没孩子,可她还有个徐陵在,估计是想利用徐陵从鹿南集团获取些利益。枕边风吹多了,我爸便把月湖路商业广场的项目交给了徐陵。” 陆呈泽说的是实话。 利用何曾的关系把晏茴调来海市,陆呈泽早有了把鹿南集团迁至海市的打算,不过现在他改了主意,看在姜砚处心积虑的份上,总得给徐陵留点什么才不枉费她一片苦心。 比如说一个被掏空了的鹿南集团。 商场上的事晏茴不是很懂,“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陆呈泽勾唇深意一笑,“眼下还真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晏茴:“什么事?” “我最近在接触万豪国际的管理层,有意把现在租的那间办公室整层买下来,到时候肯定需要重新整改一番,你会帮我的对吧,老板娘?”陆呈泽揶揄道。 晏茴白了他一眼,“得看你给的设计费够不够。” 对于这个条件,陆呈泽极其审慎的思考了一下,“劳烦晏大设计师说个数,待我回去翻翻箱底,钱不够的话,只能牺牲一下我英俊的外表,勉为其难的肉∣尝了。” 得,正经不过三秒,狗男人原形毕露了,晚上睡沙发的命运怕是逃不掉了。 ------------ 第66章 程郁失恋 转眼到了十月底,《焕然一新》在海市电视台圆满落下帷幕,晏晚黎在一片争议中爆冷夺冠。 设计类的节目不比其他选秀,受众群不广,同行居多。晏晚黎备受争议多与她格格不入的设计理念有关,加上她的性格使然,节目里节目外喜欢她的人不多。 对于冠军的预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谁都没想到最后会落在晏晚黎头上,一夜之间谩骂声不断,为此晏晚黎的微博粉丝人数成万成万的往上涨。 没过几日,风声平了,谩骂声没了,关注节目的人也渐渐淡忘了晏晚黎这么号人。 在大家拼命往购物车塞满心仪物品,各大电台主播吐沫湦子满天飞,大大小小工厂没日没夜忙着赶货,所有物流公司在翘首以盼中等待着新一轮的高峰,一年一度的双十一到了。 一同霸占各大新闻头条的,还有一个自称是《焕然一新》节目中合作的施工师傅的自述,爆出了节目录制中油漆中毒的事,并且附上了医院就诊记录。 《焕然一新》又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势头比之前更甚,所有参赛的设计师一时间成了众矢之地,身为嫌疑人的杨老板依旧下落不明,连同他正在医学院就读的儿子杨颖飞也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彼时,晏茴正在万豪国际施工现场。 经过两个月的赶工,陆呈泽在海市的新公司装修进入尾声,新员工培训在祁闻的管理下,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万事俱备。 为了避人耳目,公司的法人代表陆呈泽特意让兰漾在J国找的专业代理人,就连几个管理层也是花了重金从J国挖来的,为了让姜砚的美梦落空,陆呈泽真正是煞费苦心。 新公司名是陆呈泽亲自取的,叫“指鹿为燕”,晏茴是在他发来的营业执照上才得知的。顾名思义用的是二人姓氏的同音字,晏茴笑骂他太过儿戏,一个外企起这样的名字,要被同行笑掉大牙的。 陆呈泽大言不惭的说道:“本来想用‘鹿死燕手’的,死字太晦气,指鹿为燕挺不错的,有地上跑的也有天上飞的多吉利啊,关键吧,指着鹿说是燕,我连人都是你的,正好应景。” 晏茴说不过他,他才是公司掌舵人,自己一个划桨的,当然得听他的。 等着商场安装师傅把所有办公桌椅组装好,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晏茴掏出手机正准备给祁闻去个电话问他到哪儿了,近几天陆呈泽不在海市,接送晏茴的任务故而交给了祁闻负责。 手机先一步响了,看一眼来电显示,是许久未露面的程郁打来的。 “晏茴姐……”电话那端很吵,程郁的声音被劲∣爆的音乐声掩没。 晏茴曾戏谑称程郁是夜店女王,一听背景声便猜出她此刻身处何地,她移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刚过六点,程郁的夜生活就已经开始了。 “晏茴姐……”音乐声刺耳,程郁担心晏茴听不清,刻意提高音量又喊了声,“我好难受啊,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啊……” “仁俊哥明明说过只爱我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转头又让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混蛋……大骗子……” 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撕裂人心的哭泣声,晏茴匆忙锁上门往电梯奔去,担心信号中断,她又走向旁边的楼梯,急促的脚步声和她的心跳声一样慌乱。 “你人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程郁交往过的男朋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要死要活的为情所困,晏茴是第一次见,她不放心程郁,问了酒吧地址后,路边叫了辆车急忙赶过去,手机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 时间尚早,酒吧里人不算多,推开厚重的门,空气中难闻的烟酒味扑鼻而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嘻嘻哈哈喧囔的男男女女,晏茴只觉往前迈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伸手捂住口鼻忍住呕吐的冲动。 晏茴是在昏暗的吧台边找到的程郁,一杯接一杯喝着不知名的烈酒,几只空酒瓶歪歪扭扭倒在吧台上,对面的酒保小哥与程郁似是老相识,试图扣着酒瓶不让她继续,被程郁固执地挑开。 正僵持着,酒保看到了晏茴,立马跟看到救星一样,“你是程小姐朋友吧,快劝劝她,再喝下去要出人命的。” ------------ 第67章 万事俱备,只等求婚 程郁一见晏茴,哭花了的小脸上立刻堆满笑容,黑色的眼线被泪水晕染,顺着白皙的脸颊留下数条深浅不一的黑色痕迹,假睫毛一半粘在眼睑处一半在半空飞舞,双眼皮的胶失了粘些,眼睛一张一合时单时双,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晏茴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你怎么把自己喝成这样?” 程郁拉住晏茴在她身边坐下,找酒保要了只空酒杯,倒没醉糊涂,还记得晏茴酒量不好,只给她斟了半杯酒,“晏茴,咱俩是不是好姐妹,是好姐妹的话,陪我喝一杯。” 晏茴悄悄给酒保递了个眼色,让他把酒换成了汽泡水,乍一看,瞧不出端倪。 程郁酒一喝多,话就跟着多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骂朴仁俊没良心,朴仁俊是渣男,诅咒他下半辈子在床上石更不起来云云。 晏茴认真听着,当个合格的垃圾桶,任由她哭喊着叫嚣。 “晏茴姐,怪我看走眼了。男人的坏是有区别的,我原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仁俊会和陆呈泽一样浪子回头。我呸,他连陆呈泽的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如,陆呈泽再花再玩,也没闹出个孩子来啊。” 晏茴失笑,“你别总翻陆呈泽的黑历史成吗,好不容易忘记又被你给提醒了。” “ 对对对,忘了忘了……”程郁伸出手在晏茴眼前挥了挥,“你们以后一定会好好的,连你们都散了,我干脆出家当尼姑得了。” 晏茴笑骂:“尼姑庵可养不起你这么个大酒鬼,玷∣污了神佛是会遭报应的。” 程郁无辜的眨眨眼,“没酒喝可不行……对,不能当尼姑……我也会有生理需求的……” 晏茴无语,这种时候居然还惦记着生理需求,端起手里的汽泡水和程郁碰了碰,“别忘了你的人生格言,下一个才是最好的,喝完这杯咱们回家,明天醒来你会遇到更好的。” 程郁认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下一个才是最好的,朴仁俊你他妈去死吧!” 言语间像是察觉出什么,吸着鼻子往晏茴手中的酒杯凑近,牙齿咬住边沿浅浅尝了一口,厉声低喝:“晏茴,我要和你绝交,我都这么可怜了,你忍心骗我吗?不行,你必须陪我喝一杯,否则我和你绝交!” 没办法,在程郁以她们的塑料友情做筹码,威逼之下,晏茴还是喝了半杯。 程郁买醉,点的是烈酒,后劲很大,刚下肚没多久,晏茴只觉脑袋晕乎乎的,小腹也隐隐坠痛,她强忍着不适从吧椅上跳下,想去扶着程郁离开。 结果下一秒,双腿一软,整个人栽了下去。 另一边。 陆呈泽被陆海琛一通电话叫回莘城,姜砚继续扮演慈母的角色,张罗了一桌子菜,继上次的糖醋宴后,换了一桌子低脂低糖低盐的营养餐,吃完饭,陆呈泽直奔厨房,冲了一杯盐开水,丧失了整晚的味觉总算找了回来。 回到书房,陆海琛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他正用开水烫洗着杯子,动作娴熟地往茶漏里装茶叶。 陆呈泽在他对面坐下,手指绕着茶叶罐盖上的流苏把玩,“说吧,姜砚又给你吹了什么枕边风,想要公司还是想要房产?” 陆海琛瞪了他一眼,用茶夹在陆呈泽不安分的手指上狠狠一拍,语气嗔怒,“胡言乱语,越来越没规矩了,她要你那些东西作甚?” 陆呈泽笑而不语,不戳穿不表示他看不透,一个心怀不轨,一个装聋作哑,幸好他早作了打算,不然真被他们吃得连渣都不剩。 “你和晏昌平的女儿最近怎么样?”陆海琛轻嗤一声,“还琢磨别人惦记你的家产,自己三天两头往海市跑,老子不要公司不管,像什么样子。” 陆呈泽脸上挂着混不吝的笑,一只手去摸西服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精致的锦绒盒子,里面正躺着一只精心打磨的钻石戒指,场地已经定好,结婚的日子也请大师掐算过,等一回海市他就跟晏茴求婚。 “我们好的很,您要乐意的话,回头改口费准备厚一些。” 陆海琛似有些犹豫,“我听说她是晏昌平领养的,后来还偷了晏家的东西,被赶了出来。” 时间过去挺久,陆海琛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来这些,他一面痴想着能巴上晏昌平的关系,将来可以在海市商界平步青云。 一面又担心晏茴的人品,一个没人要了的弃女,真让她进了陆家门,指不定哪天就被别人知晓了,让他们陆家成为莘城上流圈子里的笑柄。 陆海琛特意叫陆呈泽回来,存了试探的心,万一他俩黄了,自己琢磨来琢磨去不成了杞人忧天。 事实证明,他的顾虑不是多余的。 ------------ 第68章 下属和儿子的区别 陆呈泽的手指划过锦绒盒的边角,一股钻心的痛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她不是晏昌平的女儿,晏昌平那种畜生也不配当她的爸。”提及晏昌平,陆呈泽整个人烦燥的不行。 陆海琛不客气的哼了一声,语气生硬,“我倒希望她和晏昌平八杆子打不着,好让你俩断个干净。” 能让晏昌平当着一众人的面替她解围,足以证明晏茴在他心中仍是有分量的,那么他就得利用好这把可以扶摇而上的梯子。 最令陆海琛费解的是陆呈泽的态度,主动送上门的大腿不抱,还对大腿嗤之以鼻,明明是自己教养出来的儿子,身上留着他的血,愣是一点都不像他。 姜砚说的没错,陆呈泽的心性全被爱情磨灭了,整天围着温柔乡打转能有多大出息,不如徐陵有血性,敢闯敢拼。 “爸——”陆呈泽站起身,眼神灼灼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声线质冷,“在您心中,我究竟是您儿子陆呈泽还是鹿南集团的总裁陆呈泽?” 陆海琛对上他的视线,听绕口令似的一时没明白过来,“有什么区别,都是我儿子。” “不,区别很大。”陆呈泽连连摇头,“一个是您的亲儿子,一个是您的下属。下属于上司而言只有互惠互利的关系,儿子于父亲而言,是自己愿意舍命相护的人。我对您来说,除了利用还有别的价值吗?” 陆海琛不以为然,坐姿纹丝不动,用上位者的口吻说道:“被我利用说明你有价值,有价值的人才会创造出更多的可能,你该觉着庆幸。我陆海琛的儿子不会是庸才,更不会是对家族利益毫无价值的废物。” 陆呈泽的眼神里满是悲凉,早在母亲离世后,他应该和兰漾一起去J国投奔外祖父的。 这时,陆呈泽的手机响了,他缓了片刻,按下接通键,电话那边是祁闻慌张的声音,“陆总,晏茴姐出事了,你赶紧回来。” 闻言,陆呈泽神色变得沉重,怒声问:“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照看好她的吗?” 祁闻显然也慌的不行,焦急道:“我也不清楚啊,晚上去公司接人,门锁着,门卫说看到她自己叫了辆车慌慌张张的走了,后来打她电话一直没人接……” 祁闻一慌起来就絮叨个没完,陆呈泽听得头大,“说重点,找到人没有?” “找到了,人现在在急诊室抢救,程郁说是和她一起去酒吧喝酒的,准备回去的时候她突然从吧椅上栽了下去,流了很多血。” 晏茴出事,陆呈泽哪还有功夫和陆海琛探讨狗屁的父子情深,挂了电话就要回海市。 陆海琛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一把拉住陆呈泽,慌乱中碰倒了一旁的水壶,滚烫的沸水瞬间涌了出来,顺着桌面上的凹槽滴落在陆海琛的休闲裤上。 “你要做什么?”陆呈泽沉声道,“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她都将是我陆呈泽的妻子,现在她进医院了,我得立即赶回她身边。” 陆海琛下意识松开手,“别误会,爸爸是想嘱咐你几句,万一她有什么不测,你得想办法脱身,千万别留什么把柄给晏昌平,回头他一定会找鹿南集团报复的。” 陆呈泽的一颗心顷刻间深入谷底,为陆海琛的自私自利,也为自己的可悲可笑。 哪是晏茴配不上他,是他配不上人家,有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的父亲,倒不如像晏茴一般孑然一身。 陆呈泽默然离去,留给陆海琛一个绝望的背影。 陆呈泽第一次体会到度秒如年的心境,两个小时的车程仿若过了两个世纪般漫长,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抢救室上方的红灯还没有熄灭,祁闻和程郁焦急的等在外面。 陆呈泽疾步走了上去,“程郁,你最好原原本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不落地都告诉我。” 往复杂了说,她失恋,给好姐妹打电话求安慰。 往简单了说,仗着晏茴心慈,连哄带威胁让她喝了半杯酒。 在晏茴倒下的一瞬,程郁的酒立时醒了七八分,见到陆呈泽后,最后的两分也被吓醒了,抽抽搭搭的把酒吧里发生的事一股脑全讲了。 “陆呈泽。”程郁一脸的自责与担忧,“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喝酒聊天,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早知道……早知道那半杯酒就不让她喝了……对不起,都怪我……” 陆呈泽皱着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酒量向来不好,半杯酒不至于酿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一切等医生出来再说。” 话音刚落,抢救室的门开了,一名身着白色大褂的年轻医生走了出来,“晏茴的家属来了吗?” “我是,我是……”陆呈泽快步上前,“我是她丈夫,医生,我妻子她现在怎么样了?” 年轻医生顿了一下,看向陆呈泽的目光多了些责备,“你妻子怀孕了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让孕妇喝酒,要不是送医及时,孩子险些就保不住了。” ------------ 第69章 晏茴怀孕 “怀孕了?”在场几人几乎异口同声。 年轻医生的视线在几人身上睃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陆呈泽身上,“已经四周了,你一个当丈夫的都没发现吗?” 陆呈泽又惊又喜,高兴是真的高兴,那是他和晏茴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自上次他因胃出血住院,晏茴一路从锦阳赶回来探病,两人在病床上情难自禁,没有做任何措施,他就开始期待着小生命的降临。 他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绝不会像陆海琛一样,把孩子当作攀图利益的筹码,他陆呈泽的孩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愿一生健康平安,其他的通通交给他就好。 高兴之余便是懊悔,医生说晏茴已经怀孕四周,而近来几个月,他在海市与莘城两地奔波,周旋于鹿南集团一众董事之间,另一边又要准备指鹿为燕的起步工作,甚至把好多事情都压给了晏茴,全然疏忽了去关注她的身体状况。 眼下,陆呈泽记不清自己跟医生说了多少句“对不起”,“抱歉”,像个青春期的少年,涨红着一张脸,畏手畏脚又语无伦次,着实不见往日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模样。 年轻医生见惯了太多初为人父的慌张模样,没再难为他,“道歉的话留着去和你媳妇儿说吧,她现在身子很虚,不能过度劳累,前三个月对孕妇和孩子都挺重要,建议在家卧床休养一阵子。当然,像酒这种东西,万万碰不得。” 陆呈泽紧紧握住年轻医生的手,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最后只是简单的道了声谢。 程郁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想到晏茴因是喝酒险些丢了孩子,后怕的浑身打着寒颤,朴仁俊那个狗男人果然不是她的良缘,晏茴真有个好歹,她怕是真要剃发出家了。 “陆呈泽,对不起,今天的事都怪我,你千万不要责怪晏茴,要打要骂冲我来。” 晏茴怀了他的孩子,陆呈泽恨不得把她当神供起来,哪舍得责怪她半个字,“最近大家都挺忙,晏茴自己可能也没注意到,好在大人孩子都相安无事。不过程郁,她现在肚子里怀着宝宝,以后关于朴仁俊的事别在她跟前说了,晦气,影响胎教。” 程郁愣愣地点头,抬手做了个闭嘴的动作,“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提了,再提我就出家当尼姑。” 病房里。 晏茴得知自己怀孕后,先是难以置信,再是心有余悸,怪自己太不小心了,险些丢了孩子,万一孩子真有不测,她该如何面对陆呈泽。 平复好心情,晏茴脸上终于露出温和的笑,有喜悦,有初为人母的激动,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一想到里面正孕育着一条小生命,心就柔软的一塌糊涂。 陆呈泽推门进来的时候,晏茴脸上的情绪已粉饰干净,襟坐在病床上,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呈泽以为晏茴在自责晚上喝酒的事,走到床边坐下,拉过她的手圈在掌心,“别担心,医生说了孩子没事,今天只是个意外,好在有惊无险,咱们以后多注意些就行。” 晏茴感受着男人掌心传来的温度,熟悉的令人不安,她抬起头,目光呆滞的注视着他,静静凝视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陆呈泽,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陆呈泽显然没料到晏茴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在外人跟前他可以大言不惭的说晏茴是他的妻子,可事实上,他们还不算合法夫妻。 他和晏茴在一起有七年,前几年做过的混账事在晏茴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忘却的,他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也早该考虑到的。 陆呈泽没有回答她,而是掏出口袋里那只带有体温的锦绒盒子,打开,一枚精致的钻石戒指跳入眼帘,病房内灯光昏黄,却阻挡不了它折射出的七彩光芒,宛如一根红色纽带,将他们的心紧紧相连。 尺寸是陆呈泽趁晏茴熟睡时偷偷量的,戒指戴在她的指间很合适。 “戒指是我第一次来海市找你之前托人定制的,工艺复杂,我这人又比较挑剔,前前后后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次回莘城才拿到。” “原本打算等莘城的事情处理完,一回海市就向你求婚,御海湾的包厢都订好了,所有的流程也和他们一一敲定好,想给你一个独一无二的求婚仪式。如今看来,一切的繁文缛节都可以省了,没有什么比咱们一家三口共同的见证更珍贵。” ------------ 第70章 晏茴的秘密 晏茴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她不该怀疑陆呈泽的,无论是对她的感情还是对小生命的到来,陆呈泽的态度始终昭然若揭,他是真心想和自己好好过日子的。 一家三口,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幸福漫长。 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与温暖愉悦,瞬间萦绕心头,某种情绪像是从她骨骼深入汹涌而出,她一下子哽咽住,双手环住陆呈泽的腰,“对不起,陆呈泽,我不该怀疑你的。” 陆呈泽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发和后脑,身子动了动,让她的脸贴近自己心脏的位置,听着为她而动的心跳声,“没事,你可以继续考验我,我也会继续向你证明我对你的心意。” 她红着眼眶,眼泪渐渐贴着脸颊落下,一颗又一颗砸在男人洁白熨帖的衬衫上,很快浸湿了大片,嗓子里面喘着粗气,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呼吸慢慢平缓,有温热的气息撞在陆呈泽心口,他听到她连名带姓叫着他的名字,而后斟酌着一字一句,说道:“陆呈泽,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悄悄爱了你十一年,你不知道吧。” 既是秘密,陆呈泽又怎会知晓,况且晏茴不是个轻易说爱的人,之前的几年里,不管他在床上怎么哄骗她,连句喜欢,陆呈泽都未曾听到过。 十一年啊,她居然悄悄爱了自己十一年。 从他们初次相见,他站在莘城一中的升旗台上,她第一眼见到他便种下了情根。后来兜兜转转,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可是命运非要不死不休折磨着他们。 或许今日之前,陆呈泽对“苦尽甘来”一词的理解,还只是停留在字面意思上。而今,他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苦尽甘来”。 陆呈泽低下头,用手握着她的脸,指腹轻揉地擦拭着她的泪水,凑近唇边落下轻轻一吻,“晏茴,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往后的每个十一年,换我来爱你,你不可以不知道。” “强词夺理。”晏茴脸上挂着泪,嗔笑道,“都让别人知道了,算什么秘密。” 陆呈泽脸上闪过一副欠揍的似笑非笑,“你说对了,我不仅强词夺理,还要强人所难。” 说罢,便抬手去解晏茴胸∣前的扣子,却被晏茴一把拍开了手,“在医院呢,你收敛些,程郁和祁闻还在呢。” 陆呈泽不以为意,“那两个电灯泡早被我打发回去了,在医院有什么怕的,VIP病房医生不会随随便便进来的。再说了,你忘了咱们第一次不做措施不正是在医院里吗,这可是咱们的福水宝地。” 晏茴深知辩不过他的一套歪理,幸而她有了个对付陆呈泽的杀手锏,“陆呈泽,我现在才是病人,你若敢胡来欺负我,小心儿子以后找你算账。” 果不其然,搬出孩子后,陆呈泽规矩多了,伸手放在晏茴的腹部上,用掌心轻轻蹭了蹭,“小乖乖,别听妈妈的,爸爸没有欺负他,等你出生后,咱们一起保护妈妈好不好。” 晏茴笑看着他,问:“呈泽,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啊?” “只要是你生的都喜欢。”陆呈泽不假思索给出一个标准答案,见晏茴似是不满意,又补充道,“不过喜欢女儿会多一些,以后能陪你一起逛街追剧看电演。儿子也不错,等他大些我送他去学散打,强身健体的同时又能保护你。” 明明聊得是孩子,句句都离不开晏茴,好像生的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给晏茴找来的闺蜜和保镖。 说着说着,陆呈泽又觉着不够,像是想到什么,“一个孩子太孤单了,要不我再努力努力,过两年你再帮我生个,两个孩子一起,有人陪逛街又有人贴身保护,人生圆满了。” 晏茴故意揶揄他,“是挺圆满的,你也可以光荣下岗了。” “那不成。”陆呈泽反驳,“我作用大着呢,得给你做饭洗衣服,还得帮你暖被子,夜不能寐的时候我还能帮你解决生理需求。以我的体能,距离光荣下岗,怎么也得过个四十年。” 得,越说越不正经了。 看在宝贝儿子的面上,这一夜陆呈泽没舍得折腾晏茴,反倒是晏茴,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整个右手都是麻的。 想想未来四十年,晏茴心疼她的手,可能离废不远了。 上一次,因为陶丽华的事连累晏茴住院,陆呈泽按着人做了个全身检查,这次肚子里还多了一条小生命,检查项目成倍往上翻了翻。 等医生通知一切正常可以出院时,晏茴不知不觉已经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期间海市下过一场雪,气温由深秋一下坠入严冬。 ------------ 第71章 上门讨东风 出院那天阳光明媚,晏茴收拾好了行李,坐在床边给陆呈泽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到。 “指鹿为燕”渐渐步入正轨,陆呈泽每天有开不完的会和批不完的文件,晚上不管忙到多晚,都会驱车来医院陪晏茴,有时会幼稚的贴着晏茴的肚皮和孩子聊天,明明一脸倦态,只要踏进了病房,整个人又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晏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多次劝告无果,只能由着他来回奔波。 出院这日陆呈泽原计划开完晨会就过来接人的,有个项目突然出现问题临时组织了一场会议,一耽搁竟给拖到了中午。 晏茴在医院用的午餐,刚吃完,病房的门被敲响了,旋即一个戴着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女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请问你找谁?”晏茴以为是哪个走错病房的家属。 女人动作麻利的摘下口罩和墨镜,露出一张白皙未施粉黛的精致小脸,素静而又绝艳,她撩一撩长发,好整以暇的笑看着晏茴,眉眼中带着几分逗趣的意味。 晏茴瞧着对面的女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不是说长相有多么熟悉,而是她的神态,一颦一笑间透出的清冷与傲慢,很像她认识的一个人。 “晏晚黎?”一个熟悉的名字在晏茴脑海中盘桓已久,几乎本能的脱口而出,“你是晏晚黎。” 先是疑问的语调,再就是肯定的陈述句。 晏晚黎对晏茴的反应很满意,眼中笑意加深,露出好看的梨涡,眼角的一颗红痣越发显得妩媚娇柔,“瑆宇总说我化妆前化妆后判若两人,没想到你一眼就认出我来,区别也没他说得那么夸张嘛。” 晏茴心说,农瑆宇的判断是贴切的,晏晚黎化没化妆跟去了趟H国没多大分别。 晏晚黎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敢堂而皇之出现在晏茴的病房里。先前因着《焕然一新》冠军的头衔,晏晚黎的名字出现在大众视野里,遭来一众非议。 不久后油漆中毒事件遭曝光,在众多参赛设计师微博成为热心网友们的伸张正义之地,晏晚黎的微博下面却是祥和声一片。 原因无他,在节目组忙着与受害者扯皮撇清责任时,晏晚黎偷偷给两个受害者的医院账户上各交了二十万,解决了他们医疗上的后顾之忧。 当然,晏晚黎的雷锋事迹不是自己爆出来的,在油漆中毒之事被曝光后,两个受害者一夜间成了各界媒体们眼中的香饽饽,是他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新闻精神找出了背后的活雷锋。 晏晚黎红了,以一种出其不易的方式爆火,短短几日微博粉丝破百万,设计界,娱乐界,都想将她纳于麾下,本人却是冷静的很,不签公司不接受采访,出门全副武装,生怕被热情的粉丝认出。 医院最是人多眼杂,出门前晏晚黎纠结再三,在墨镜口罩的掩饰下仍觉着不够,干脆豁出去连脸都不要了,丁点妆容未染就来了。 能被晏茴认出,晏晚黎毫无挫败感,反而很是欣喜,正如她自己所说,化没化妆都一样足以证明她原生态的脸蛋抗造。 二人在靠近阳台的休息厅坐下,正是午后时分,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将一室冰冷的白涂成金黄温暖的颜色。 晏茴用医院提供的茶叶包泡了壶茶,待茶汤浓郁,往烫洗干净的玻璃杯中斟满茶水递到晏晚黎跟前,“晏小姐再晚来一天,可就遇不着我了。” 晏晚黎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听说你怀孕了,早该过来道声喜的,没办法,现在出门太不方便了,怕给你带来麻烦。” “可你还是来了。”晏茴一点与她虚与委蛇的意思都没,“晏小姐是找我有事?” 晏茴与晏晚黎原也不是很熟识的关系,一同经历了油漆中毒的事,后来晏晚黎又自做主张给她续了房费,种种事迹下来,晏茴对晏晚黎的印象算不得多好。 尤其是她给自己摆的一刀,晏茴至今耿耿于怀。 晏茴住院一月有余,晏晚黎拖到今天才出现,确实是浪费了太多时间用来深思熟虑。她费尽心思,甚至不惜耍了些小手段,让自己拥有了足够的名气,目的是为了她蓄谋已久的计划,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差一个东风。 这个东风,正是晏茴。 如此坦然道出她的目的,晏晚黎难得生出一点心虚之意,微垂眼眸掩饰不留神泄露的情绪,抿了抿唇,抬起头时,清澈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坚定,仿佛须臾间打定了什么主意。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打算把晏昌平从神坛上拉下来,让他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晏晚黎和晏昌平之间的恩恩怨怨,多是从晏乔嘴里听来的,至于中间有没有被晏乔过度渲染的可能,晏茴无从知晓,倒是晏晚黎的开诚布公,是她始料未及的。 “我和晏昌平很早之前就解除了父女关系,这一点相信你应该很清楚。” 晏茴神情无比淡然,波澜不惊的语调,好像晏晚黎和她说的只是今天天气怎么样,而非一个人的命数前程,“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何需多此一举,特意跑来告诉我一个外人听,就不担心平白滋生事端吗?” 晏晚黎眼中掠过一道意味深长的波光,继而“咯咯”笑起,笑着笑着,脸色渐沉,眼底似有碎冰一点点凝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晏茴,我果真没有看错你,找上你是我此生压的最正确的一次赌注。” 晏茴不明所以,询问的看向晏晚黎,“什么意思?” 晏晚黎并不急着表态,反而主动提起了另一件令晏茴苦恼许久的话题,“晏茴,你可知道咱们在锦阳录制那次,是谁指使杨老板给油漆动了手脚吗?” 这次,晏茴答的很干脆,“乔华珺。” 晏晚黎先是一愣,旋即冲晏茴竖起拇指,“看来你并没她想象中的愚蠢,难怪乔华珺要一直提防着你,不惜利用两个施工师傅的性命为筹码,也要将你从节目中除名。” 晏茴冷哼一声,“乔华珺生性多疑,年轻的时候,见晏昌平和晏乔幼儿园老师多说几句话,隔天就给晏乔办了转学。多亏她盯得紧,免得晏昌平祸害更多的漂亮姑娘。不过她提防我,未免也天方夜谭了些。” “她想和晏昌平复婚,而你是她复婚之路上的变数。”晏晚黎说。 晏茴仍蒙在鼓里,“她想和晏昌平复婚与我有半毛钱关系,李乐言可是晏昌平现在名副其实的未婚妻,不去找她麻烦,揪着我不放算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怕我和晏乔争家产?” ------------ 第72章 晏茴得知晏昌平的秘密 冬日里温度低,杯子里的茶水不一会儿就凉透了,晏晚黎端起喝了一口又嫌弃的放了回去。 “晏茴,老实说我真的挺羡慕你的。”晏晚黎说,“有些时候太天真并非是坏事,足以证明有人替你挡去了周遭的密布荆棘,而我却要披荆斩棘,一步一个脚印才得以走到今日的地步。” 晏茴往茶壶里添了些热水,给晏晚黎换了一杯,“晏小姐,我这人直来直去惯了,不喜欢弯弯绕绕,你有什么话直说,我男朋友已经在过来接我的路上了。” 晏晚黎要么聊半天找不到主题,要么直截了当不留丝毫婉转余地,一道惊天响雷狠狠劈向了晏茴,“乔华珺提防你,千方百计想要你退出比赛,是想让你离晏昌平远远的。因为她知道晏昌平喜欢你,害怕有一天你们会旧情复燃,导致她和晏昌平复婚的计划受到影响。” “你说……晏昌平……喜欢……”最后一个字,晏茴下唇咬出血也没说得出口,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是惊吓过度激起的恐惧,低喝道,“晏晚黎,你在胡说什么?” 疯了,乔华珺一定是疑心病加重,精神失常,不然怎么会滋生出这么可怕又可笑的想法。 晏晚黎也是个疯的,连这种鬼话都信,才会伙同乔华珺一起陷害她。 晏晚黎没有察觉出晏茴此刻的情绪有多震惊,她的眼神不知不觉中飘向窗外,方才还阳光明媚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厚重的云层笼罩上了一片阴郁的阴影,她的思绪随之陷入一段痛苦而漫长的回忆里。 “我没有胡说,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一开始晏昌平并没有打算资助我的意思,无意的一次,他撞见我的笑容,说我很像他的女儿,可惜他的女儿不听话。” “他问我要不要留在他身边,他可以资助我上学,也可以接我住进他女儿的房间。我以为遇到了贵人,等我搬进新盛花园,住进你曾住过的房间,才发现自己从一个深坑掉进了另一个火坑。” 说到这里,晏晚黎突然停顿了一下,视线一点点移到晏茴身上,见她惨白着一张脸,脸色越来越难看,晏晚黎自嘲的扯了下唇,没有停下的意思。 “晏昌平几乎每天夜里都会闯进我房间,他说他的女儿喜欢别人轻拍着后背才肯入睡,于是把我搂进怀里,嘴里喊着你的名字。渐渐的,他的手变得不老实,我不敢反抗,怕惹怒了他就再也没人资助我上学了。” “我的胆怯和软弱让他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光用手摸已经无法平息他心中的贪恋,他开始一点点亲吻我,直到哄骗着我和他发生了关系。” “被晏乔撞见的那次是我十八岁生日,在此之前我和他有过无数次的身体接触,晏乔如临大敌跑去告诉了乔华珺。也不知道晏昌平是怎么哄骗乔华珺,若不是被晏乔亲眼撞见告诉了她,乔华珺从未怀疑过我和晏昌平之间会发生什么不堪的事。” “搬出新盛花园后不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第一时间我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了晏昌平,晏昌平一反常态,厉声勒令让我把孩子打掉,否则和我一刀两断也会断了我一切开销。” “那段时间我日日夜不能寐,我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和晏昌平散了,因为我发现我自己好像爱上了他。可相比较虚无飘渺的爱情,我终究选择了孩子,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希望给予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恰好怀孕期间,我的孕期反应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很长一段时间靠注射药物维持大人和孩子的营养。实在太瘦,临产前都瞧不出孕肚来,赶上那段时间晏昌平忙着升职的事,鲜少过来找我,算是成功蒙混过去。” “孩子出生后,先天营养不良,五斤不到的一块血肉,我却第一次体会到初为人母的喜悦。一切已成定局,我鼓起勇气给晏昌平去了一通电话,赌一把他对我们母子是有感情的,没想到他听闻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过几日,一天夜里,我正睡得迷糊,看见一个护士突然闯了进来,径直走向婴儿床,用被盖捂住了孩子的口鼻。我想阻止,拼命挣扎着,身体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在我面前断了气。” “是晏昌平那个畜生!”晏晚黎情绪波动的猛然加剧,声色激动的叫起来,“晏昌平让人往我输的药瓶里添加了致人昏迷的药物,又找来护士利用职业之便捂死孩子,造成是我疏忽照看不周的假象,万般没算到我会中途醒来,亲眼目睹了所有。” ------------ 第73章 他的态度平静过了头 陆呈泽一路疾驰,刚到住院部楼下,外面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他小跑着进了病房,见晏茴穿着件米灰色的针织毛衣,正半侧坐在窗台边,身侧的窗户拉开了半扇,滴滴答答的雨珠敲打着玻璃,迫不及待地想要往里蹦。 门打开的一瞬,有寒风涌入,陆呈泽猝不及防地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而窗边的人仍纹丝不动襟坐着,望着外面的雨景,凝眉思考着什么。 等陆呈泽缓缓走近,往她的肩上披了件呢子大衣,她才如梦初醒般,察觉到病房内多了一个人,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你来啦。” 陆呈泽关上窗户,“外面下雨了,怎么穿这么少,小心着凉。” 晏茴抬头冲他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明显看出笑容背后想要掩藏的落寞,“我记得中午那阵子还是风和日丽,艳阳高照,一转眼的功夫就暴风骤雨,果然世事无常。” 晏茴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天气还是人生,亦或者两者皆有。 越是朝夕相处的人,越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出对方的情绪变化,透过她的三言两语,陆呈泽倏然感觉到有个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心口位置。 “雨会停,天会晴,阴霾也会散去,彩虹终将会出现。”陆呈泽拉住了晏茴的手,见她手冷的如同冰块,索性解开大衣上的扣子,捉住一双手贴近自己的心口,语态慵懒,状似随意问了句,“刚刚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你?” 中午之前,陆呈泽和晏茴在微信上聊过几句,他为放她鸽子感到抱歉,当时她还开玩笑说让他安心赚钱,以后让他们母子过上好日子。 短短几个小时,她的情绪被左右,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来过,和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陆呈泽的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人是唐小纾,他虽多次警告过她,耐不住有的人自己爱犯贱,还总见不得别人过得舒坦。 心里找着了方向,陆呈泽却不敢大大方方问出口,凡事总讲究个万一,万一来的人不是唐小纾,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幸而,晏茴没打算隐瞒他,“晏晚黎来过,她和晏昌平曾经在一起过。” 猛然听到晏昌平的名字,陆呈泽只觉心口压着的石块又往下沉了沉,而晏茴恰在这时将尚未捂热的双手缩了回去,似是在回避什么,脚下的动作不动声色往旁边移开了半步。 陆呈泽佯装什么都未察觉,平静的面上未见波澜,就好像晏晚黎的到访,只是一个普通好友的探望,想想方才踏进病房见到晏茴时她的神色和状态,他的心里莫名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等晏茴再开口时,陆呈泽垂在两侧的手已无意识的紧握在一处,随着她的复述,陆呈泽的双拳越握越紧,心也越听越沉,直至在某个瞬间坠入谷底。 陆呈泽默然,半晌才听到自己咬牙问道:“她有没有告诉你,时隔多年,为什么非要特意跑来把一切告诉你?” 晏晚黎的名字陆呈泽不陌生,他们素未谋面,但陆呈泽始终坚信,她撕开自己的伤口,毫无防备地坦∣露在晏茴跟前,必然是带有目的的。 晏茴凄惨一笑,眼眶中闪烁着无尽的悲伤,她闭了闭眼,深深呼吸着,“陆呈泽,听到晏昌平喜欢我,十二年里不断地寻找我的替代品,你看上去平静的过了头,是压根不在乎,还是你其实早就知道了一切?” 陆呈泽心里咯噔一跳,他怎么忘记了这一茬,光顾着琢磨晏晚黎的目的是什么,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震惊和愤怒的吗?! 别人心心念念,不怀好意惦记着他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在乎,可他要承认自己其实早就知道了晏昌平的不轨之心吗?! 不等陆呈泽想好如何回答,晏茴已然替他找好了答案,“你早就让程宥调查过晏昌平的底细对不对,所以那次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厅,你看到我和晏昌平在一起,才会不管不顾上来就把人揍了一通。” 陆呈泽被说的一时间语塞,他没法为自己辩解,“小茴,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算是承认了晏茴所有的猜测。 晏茴心中戚戚,半点想要责怪陆呈泽的话都找不着,她凭什么去指责他,又哪来的脸面去冲他发火,可她就是很不爽。 一种被心爱之人善意隐瞒的失望和痛苦,一种被厌恶之人心存妄念的羞耻与愤怒,所有的情绪通通掺杂到了一处,等待着一个宣泄的出口。 ------------ 第74章 晏昌平落马 晏茴随陆呈泽一同离开了医院,回家的路上她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陆呈泽快被这样的气氛给憋闷死,心里恨不得把晏晚黎祖宗全问候个遍,更多是懊悔,早点过来接晏茴回家,就不会遇到晏晚黎。 之所以选择隐瞒,陆呈泽打心里是不想让晏茴知晓,曾经她渴盼的温暖,在晏昌平的心里却藏着无比肮脏的心思。 现在看来,他之前的顾虑是正确的。 只是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晏晚黎来。 晏茴怀着孩子,情绪比正常人更容易受到影响,陆呈泽担心她太过钻牛角尖,下午没去公司,留在家里陪着她。 一到家,晏茴换好拖鞋,径自往客厅沙发走去,“陆呈泽,我们聊聊。” “好。”陆呈泽半点不敢耽搁应声跟上,全然没注意到,动作太过慌张匆忙,脚上的拖鞋穿了两只不一样的。 二人在沙发上坐下,陆呈泽拿了只抱枕塞进她怀里,柔声道:“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说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陆呈泽虽然说得直白,听在晏茴耳里却是温暖柔软的,方才一些不好的负面情绪,早在回来的路上自我消化掉了。 “陆呈泽……”她说,“在晏家的几年,我和晏昌平最亲密的接触,是被乔华珺打完之后,他会偷偷来我房里帮我擦药,但只是让他给我擦后背上的伤而已,其他部位我能自己够着都没让他碰过……” 陆呈泽似乎一下猜到晏茴接下来准备和他说些什么,想也没想立马打断她,“小茴,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我相信你。” “听我说完。”晏茴伸手虚掩在陆呈泽唇上,摇摇头,“他一直恪守为人父亲的本分,从没对我做过逾矩的举动,除了偶尔会搂着我入睡。我那时以为所有的父亲都是如此,并没有往旁的地方想,早知道他对我存了龌龊的心思,我情愿被乔华珺打死也不可能让他踏进我房间半步。” 说罢,她收回手举在半空,竖起三根手指,“陆呈泽,我可以向你发誓,不管是晏昌平,还是徐陵,又或是旁的什么人,我只和你一人有过肌肤之亲,此生也只有你一个男人……” 最后“男人”二字,被陆呈泽粗鲁地衔在舌尖,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细细密密的吻,这个吻比之前每一次都深入许多,炽热而又强势,意∣乱而又情∣迷。 窗外大雨滂沱,他们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紧紧相拥,吻得忘我,心与心贴在一处,所有的委屈与不堪一瞬变得无关紧要,没什么比两个人心无隔阂地靠近着更为重要。 陆呈泽感受到怀里人的呼吸变得紊乱才依依不舍得的松开她,“傻瓜,我说了我相信你,以后关于那些不开心的人和往事通通忘了。你和宝宝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心情,伤了身体。” 话说开,晏茴的心情松快不少,“我答应你。” “哦,对了,还有一事要告诉你。”晏茴说,“晏晚黎今天过来找我,是想揭发晏昌平的种种罪证,她当初一门心思想要夺得设计大赛冠军,就是想走到大众跟前,利用舆论的力量把晏昌平拉下马。” “她如今算是网络红人,颇有影响力,只要一条微博,不怕等不来有关部门的重视。另外,农瑆宇的父亲农天翔也会暗中相助,晏昌平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仇清明估计都救不了他。” 陆呈泽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心里默默又把晏晚黎祖宗感谢了个遍。此壮举搁古代不得尊称她一声女侠,替天行道,大快人心。 惊喜过后,陆呈泽又一次提起压在心底的疑惑,“晏晚黎告诉你这些,是不是想让你帮她?” 晏茴愣了一下,抱着抱枕的手无意识地去抠缝口处破了的那个洞,上次陆呈泽刚缝过几针,奈何手艺不精,没过几天针线又崩开了,晏茴轻轻一抠,柔软的棉絮粘了一手。 “猥∣亵未成年罪∣责翻倍,她想让我把当年晏昌平对我做过的事,以受害者的身份,去警∣局作证,为扳倒晏昌平添上一笔罪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不行,你不能答应。”陆呈泽几乎不假思索的拒绝道,“她晏晚黎怎么做是她的事,我不能再让你陷入泥潭之中。” 晏茴笑笑,“你这人双标的太明显了,刚刚不是挺高兴的嘛。” 陆呈泽尴尬的摸摸鼻子,“你和她怎能相提并论,晏昌平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还搭上一个婴儿的性命,晏晚黎找他报仇天经地义,我敬她是女中豪杰,有魄力,但她想拉你下水,我绝不答应。” 晏茴:“放心,我没答应她,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晏昌平对我做的事,实在经不起推敲。当时我和他又是领养关系,完全可以解释成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 事实便是如此,即便她有心帮忙,发现根本帮不上忙,晏晚黎只得作罢。 晏晚黎的动作十分迅速,赶在跨年这一夜,在微博上晒出了报∣警记录,顺带附上了一篇长达万字的“小作文”,把和晏昌平之间发生的种种事迹一一写了下来。 这一年的跨年之夜,晏昌平是在审∣讯室度过的。 网络上因为晏晚黎的“小作文”,微博一度陷入了瘫痪,再恢复时—— #海市XX厅厅长晏昌平性∣侵晏晚黎事件#…… #海市XX厅厅长晏昌平十二年疑交往60+任女友#…… #海市XX厅厅长晏昌平被警方带走调查#…… “护士承认当年受晏昌平威胁捂死婴孩#…… 有关晏昌平的桃色∣新闻在网络头条整整霸占一个星期之久,热度随着晏昌平交往过的那些女友频频爆出他的变∣态行为,只增不减。 连带着海市XX厅都深陷其害,曾经与晏昌平以兄弟挚友相称的仇清明,第一时间站出来与对方撇清关系。乔华珺的娘家也发出声明,二人三年前已经离婚,晏昌平的一系列行为皆与乔家无关。 这中间必然少不了陆呈泽的推波助澜,其中有几条热搜是他提前买好的,为了在网络上多停留些时日可花了不少钱。 晏晚黎在网络上掀起的腥风血雨,算是彻底把晏昌平打回娘胎重造了,不仅惊动了整个海市政∣圈,往上所隶属的省乃至央区一层套一层,纷纷派出相关的政∣员下来调查。 然而,谁都意想不到的是,在押∣送晏昌平前往看∣守∣所的路上,晏昌平居然逃了! ------------ 第75章 婚期将至 陆呈泽原计划定下的婚期是在阳春三月,届时万物复苏,气候温和,景色怡人,浪漫而又美好。孩子的意外到来,彻底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不得不重新规划。 考虑到过不久后晏茴的肚子会显怀,穿上漂亮的婚纱会影响美观,故而把婚期往前提早了一个月,没再请大师掐算,直接定在的情人节这天。 二月的海市,春意未至,寒气犹存,于是陆呈泽又把婚礼场地,转移到了全年气候温暖宜人的马尔代夫。 如此一来,时间上仓促了许多。 新年一过,网络上忙着讨伐晏昌平的种种罪∣证,现实生活中,晏茴被困在春和雅院安心养胎,工作室那边,陆呈泽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过去上班。 也是在这个时候,晏茴才得知,陆呈泽居然是工作室幕后真正的老板,联想到过去种种,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陆呈泽默默为她做了许多。 婚期虽赶,好在有兰漾在,她是个做事利落的人,圈子里人脉又广,只需一通电话,很多事宜皆能摆平,有关婚礼上的事,全权交由兰漾在负责。 晏茴和陆呈泽,一个安心在养胎,另一个为了孩子的奶粉钱四处奔波。 接近年底,商圈里的各种宴会越发频繁,为了在海市站稳脚跟打开新的市场,陆呈泽顶着“指鹿为燕”副总的名头,陪同代理总裁斐迪南一同参加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的酒局,被灌酒是常态,经常在酒店里吐的昏天黑地。 那几日,陆呈泽几乎没怎么回过春和雅院,不想让自己不堪的一面暴∣露在晏茴面前,更不想一身的酒气影响了晏茴的心情。 转眼到了晏茴生日这一天,前一晚陆呈泽难得没有酒局,一下班便回了春和雅院,陪着晏茴一起吃了晚饭,临睡前还给宝贝儿子讲了一会儿的童话故事。 晏茴摸着略微凸起的肚皮,“呈泽,你明天什么时间有空,婚纱店今天来过电话,让咱们过去试穿一下婚纱和礼服,我想着回来问下你再答复他们。” 陆呈泽合上故事书,揽过晏茴靠在怀里,手指流连在她的发间来回穿梭,“下午吧,白天我尽快把工作处理完,下午试完礼服咱们去御海湾给你庆祝生日。” 晏茴心头微微一漾,趴在陆呈泽怀里,冲他甜甜的笑,“我以为你最近忙,给忙忘记了呢。” 陆呈泽工作上的事,晏茴从不干预,他回家后也是只字未提,连工作上的电话都鲜少接听,除非是特别紧急的事。本来已经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可以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不想再被工作上的事给牵绊。 可他一脸的倦容还有日渐削瘦的脸庞,晏茴是看在眼里的,生日年年都有,她不想为了这点小事耽误了陆呈泽的工作,等着它像往常的每一日平平淡淡的过去。 陆呈泽百忙之中仍记得她的生日,晏茴已经很意外了,没想到他还在御海湾准备了生日宴,心里若说不动容,一定是假的。她忍不住凑近,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晏茴的主动令陆呈泽错愕了一下,在她以为感激的一吻,落在陆呈泽眼里却是致命的撩∣拨。时刻谨记医生的叮嘱,在晏茴养胎期间,陆呈泽许久没碰过她了。 此时的一吻仿若油锅里的火星子,炸得陆呈泽一瞬失了理智,在她的唇快要移开的时候,复又咬住,加深纠缠。 在她深陷其中不断索取,他又堪堪将人松开,她一点点凑近快要碰上他的唇,他故意恶作剧往后避开,看她求而不得眼里羞涩又愤怒的小模样,陆呈泽终是丢盔弃甲如了她的愿。 顾忌到晏茴腹中的孩子,陆呈泽在最后一刻理智复苏,从晏茴身上离开,自顾跑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寒冬腊月,大半夜冲冷水澡,陆呈泽也是拼了。 等身上凉气冲散,他才折回房间,将早已沉睡的晏茴搂进怀里,睡了无比踏实的一觉。 翌日是晏茴生日,天未亮陆呈泽就起床去了公司,离开前,凑到晏茴枕边,索了个早安吻顺便道了声“生日快乐”,听到晏茴迷迷糊糊的呓语几句,终于满意的放人继续睡觉。 彼时,陆呈泽尚未知晓,看似平平淡淡的一个清晨,却成了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一个酝酿已久的恶梦正在等待着降临。 ------------ 第76章 工地出事 指鹿为燕起步虽晚,却成了海市地产圈里的后起之秀,一匹实力超群的黑马,让人很难忽视。 许是树大招风,在他们接连拿下海市几块繁华地区的地皮,随之而来的是麻烦事不断,幸好各部门的负责人都是经过陆呈泽多方考量过的,公关能力首屈一指。 这天下午,陆呈泽处理完手上最后一封文件,扫了眼电脑上的时间,距离和晏茴约定去婚纱店还有近一小时,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干脆先回趟家接上晏茴再一起过去。 刚关上电脑,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开,是陆呈泽新招的助理,叫张宴,祁闻的大学室友。 陆呈泽最近一门心思扎在海市,在陆海琛和姜砚的眼中,他是沉迷在女人的温柔乡里。 为了坐实自己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设,陆呈泽连莘城都不回了,派了祁闻过去主持大局,实则是让他盯着姜砚暗地里的动作,一有风吹草动,陆呈泽好来个釜底抽薪。 陆呈泽身边少不得需要一个用得称手的助理,于是祁闻便向他举荐了自己的室友。 经过陆呈泽多年的调教,祁闻各方面的工作能力颇合陆呈泽心意,猛然换成一个事事都要请示才敢下判断的张宴,陆呈泽委实适应了许久。 要不是看在祁闻的面子上,自己又缺那么个所谓的自己人,依陆呈泽早些年的脾气,恐怕早就让人卷铺盖滚蛋了。 当然,张宴身上也是有亮点的,比如肯吃苦也耐得住骂,就是不太记事。 “我说过多少遍,敲完门等我说了‘请进’再推门进来。”陆呈泽的好心情被张宴的毛毛躁躁气得散去大半,“你这敲门和推门同时进行,请问有什么意义?” “对……对不起……陆总……”张宴一紧张,说话就不利索,“我……我下次……一定注意……” 陆呈泽头痛地抚了抚额,轻车熟路问了一句,“说吧,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张宴双腿站得笔直,双手握拳贴着腿,一副要上台发言的架势,深吸两口气,强势自己冷静下来,“陆总,凤凰城工地上出事了。” 陆呈泽闻言,猛地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快说,出什么事了?” 张宴咽了咽口水,大脑中快速地组织着妥善的语言,“挖机老板给我打来电话,说是他们在施工过程中,一辆渣土车在坡顶倒车时因操作失误,从斜坡上翻了下去,当时一辆挖机正好在地下作业,十几吨重的渣土车直接砸在了挖机上,驾驶室被压得变形,挖机师傅被卡在里面,他们叫了消防队过来才把人救了出来。” “挖机师傅人现在怎么样?”陆呈泽问。 “不清楚。”张宴说,“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人还是喘着气的,陆总……现在怎么办……” 按理说,出了这种事会有公司项目负责人出面处理,但传到了张宴这里,说明对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害怕承担责任,干脆甩给了陆呈泽。 作为指鹿为燕的代理总裁斐迪南近期正赶上回国度假,烫手山芋扔到陆呈泽手里,想甩都无处可甩,眼下祁闻不在身边,张宴又不是个能独当一面的。 陆呈泽又看了眼时间,捏起桌上的钥匙扔给张宴,“医院那边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你帮我去趟春和雅院接个人送去婚纱店,然后再过来医院找我。” 时间紧迫,陆呈泽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又拿出另一串车钥匙,直奔医院。 陆呈泽一路超车,压着限速赶到了医院,一路打听找到了急诊室。此时的急诊室外站满了人,有穿着工地马甲的负责人,有伤者家属,还有几个警察在了解事情经过。 陆呈泽一眼看到了给张宴打电话的挖机老板李仁伟,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灰扑扑的羽绒服,黄色的安全帽夹在腋下,大冷天里沁出一脑门子的汗珠。 李仁伟也看到陆呈泽,二人之前在动土开工祭祀仪式上匆匆见过一面,他安抚了下伤者家属,快步走向陆呈泽。 “陆老板,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这么大一个公司全是缩头乌龟呢,连个负责处理的人都没有,我兄弟的罪岂不白受了。” 陆呈泽假装没听到他话里的冷嘲热讽,直截了当的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 第77章 有问题的渣土车 李仁伟背靠着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按下打火机正要凑近点上,陆呈泽赶紧伸手阻止,“医院里禁止吸烟,少抽一根死不了人。” 陆呈泽清楚,他们这些干重活的多是粗人,平时嘴上没个把门的,一上来想给他来个下马威,自然而然的不必用酒桌上那套虚头把脑的戏码来应对。 李仁伟顿时被噎了一下,捏着烟在另一只手背上轻轻掂了两下,似是在隐忍着上头的烟瘾,扭开头扫了眼抢救室的方向,才悠悠开口,“进去两个小时了,刚救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意识,医生说失血太多了,人还没到医院就没意识了。到这会儿没个医生护士出来,也不知道人……” 说到最后,李仁伟一个大老爷们的眼眶通红,布满血丝,颓然的低下头去,眼泪落下的前一秒,别扭的背过身去,迅速地抹了一把脸。 陆呈泽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你不是说没见医生护士出来嘛,说明人还在,放心,一定会没事的。费用方面你也不用担心,该公司承担的部分,我们绝不会抵赖半分,还要麻烦李工帮忙安抚好伤者家属。” 当着外人的面掉泪珠子,平息好情绪后李仁伟只觉脸上臊得慌,尴尬的摸一摸脖子,憨笑道:“陆老板,对不起,之前给你们公司项目负责人打电话,对方踢皮球似的,一会儿让我联系这个领导,一会儿又让我联系那个领导,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才打了你助理的电话。没想到陆老板是个爽快的人,是我误会你了。” “你也别着急,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救人,只要人没事,其他的都不是问题。”陆呈泽道。 李仁伟点点头,“陆老板说得对,亏得老陈是个命大的,当时渣土车掉下时,但凡往前偏个半米就直接砸在驾驶室上了,人可能当场就没了。现在能有机会躺在手术台上,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结合事情的前因后果,陆呈泽不得不提起另一个当事人,于是问道:“渣土车司机怎么样?人……还在吗?” “你问那个浑球?他娘的,死了才好!两个人一起进的抢救室,估计也伤得不轻。”李仁伟恨得直咬牙,“我早上过去就发现那浑小子不对劲,眼睛下面全是乌青,跟磕了药似的,人也魂不守舍,大伙同他打招呼,像谁欠了他几百万爱搭不理的。早知道会发生后来的事,我一定把他从驾驶室里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人生哪有那么多早知道,事情发生了就要去妥善解决。 陆呈泽隐约嗅到点儿什么,“李工,你和渣土车司机熟悉吗?他的生活习惯如何,私下里和工友们相处的怎么样?” 万一真如李仁伟揣测的一样,渣土车司机作业时精神状态存有异样,后续处理方面,性质也会随之变得不同。 大概事先陆呈泽给李仁伟打过包票不会推卸责任,又或许是李仁伟先入为主的心态,这会儿听到他的质疑,他也觉察出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来。 “陆老板,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把他的领班叫来问问。” 趁着李仁伟叫人的功夫,陆呈泽忙不迭给晏茴打了个电话。 “小茴,工地出了点事,我现在人在医院,一时半会儿可能走不开。我让张宴过去接你了,他到了楼下会给你打电话。等这边事情处理完,我立刻过去找你。” 晏茴:“没事,你不用着急,新郎礼服都是量身定做的,改动的地方不会太多,你先忙自己的事,我在婚纱店等你。” “对不起宝贝,又放你鸽子了。”陆呈泽已经快记不清为了工作上的事,爽了多少次二人的约会了。 晏茴早已司空见惯,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的,为了咱们宝贝的奶粉,你可要继续努力奋斗啊。” 等李仁伟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时,见陆呈泽刚挂断电话,唇角绽开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 李仁伟意味深长的“啧啧”两声,没再多言,自顾介绍道:“陆老板,这位是那浑小子的领班,姓石,你喊他老石就成。老石,这位指鹿为燕的陆老板,他想问问你关于小朱的一些情况。” 老石看上去四十来岁,穿着工地马甲,戴着安全帽,马甲的衣摆处蹭了不少的血迹,站到陆呈泽对面时,整个人都是慌的,双腿不自禁打着颤,连招呼都忘了打。 李仁伟见状,没个正形的往老石腿上拍了两下,“刚才警察问你话,也没见你这么紧张啊,陆老板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吓成这样?” 话落,他又向陆呈泽解释了一句,“今儿渣土车本来该是老石来操作的,昨晚上八成是吃坏了肚子,拉了一晚上,早上起来腿都是软的,后来就换成了小朱。小朱就是那个浑球,干活没个好把式,倒是学了套巴结人的本事,和老石关系不错。” 在自己人跟前,老石放松不少,用胳膊肘顶了下李仁伟的胸口,一张口便是浓浓的豫南腔,“别胡说,小朱是个好孩子。” 李仁伟双手一摊,无所谓的耸耸肩,下巴冲陆呈泽的方向点了点,“你自个儿同陆老板说去。” 面对陆呈泽,老石一下又拘谨了起来,喉咙痒的难受,很想来根烟,考虑到还在医院,只得轻咳两声,把那点不适给压下去,“大老板,你想问什么?” 相较在场多是从工地直接跑来的工人,一个个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反观陆呈泽,一身西装革履,外着一件烟灰色羊绒大衣,腕表皮鞋,无一处不彰显此人身份不俗,简简单单往那儿一站,由内而外的散发着迫人的气场。 也不能怪老石见了他,会不自禁的瑟缩,实在是他不经意之间展露的气场让人颇感压力。 对于老石心里不断翻滚着的小九九,陆呈泽全然未知,在李仁伟的影响下,他对小朱异常的举动产生质疑,但一时半会儿,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你随便说说,主要是他平时生活上的,比如有什么喜好之类的。”陆呈泽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男人无非就那几项,吃喝漂赌,他占哪项,或者你有没有撞见过他吸些不一样的东西?” 陆呈泽嘴上说着由他随便说说,一下又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出来,老石听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记了后一句忘了前一句,最后是一个字都没记住,焦急的看向李仁伟求助。 陆呈泽的几个问题正中李仁伟下怀,他早看出那浑球不对劲,当时说他像磕了药不过是气话,毕竟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从没往那些旁门左道上想过,经陆呈泽一提醒,李仁伟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语成谶了。 他思虑再三,把陆呈泽的几个问题汇总在一起,再折中换了个委婉的方式问老石,“陆老板的意思是,小朱最近有没有认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 这一次,老石听明白了,不假思索的答道:“有!” ------------ 第78章 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 根据老石回忆,小朱今年年初经老乡介绍加入工程队的,那时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毛头小子,包工头看他年轻,便让他跟在了老石后面学开渣土车,刚好二人又是同乡。 小朱在家中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没及时治疗成了脑瘫,下面还有两个妹妹,父亲几年前在工地上出了事,断了一条腿,抚恤金没拿到一分,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一家人的重担落在了瘦骨嶙峋的母亲身上,初中一毕业,小朱就跟着老乡四处打工。 大概一个月前,小朱突然跑回来告诉老石,他找到当年带父亲外出的那个包工头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定能让他把欠下的抚恤金吐出来。 从那之后,小朱时常旷工,每天回宿舍后身上总有一股难闻的烟草味,有几次甚至夜不归宿。老石问过他几次,他说自己在外面接了赚大钱的私活,让老石替他保密。 直到一个星期前,片区停电,工地放了半天假。老石跑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两瓶酒和一些小菜,打算晚上等小朱回来,和这孩子好好聊一聊。 结果在经过工地的一个巷子口,听到一连串肮脏的怒骂声还有一阵阵拳脚相碰声和哀嚎声,老石本不是爱管事非的人,却鬼使神差地顿了脚步,循声找了过去。 他看到两个痞里痞气的男人对着角落里一个抱着头的男人拳脚进攻,被打的男人不断哭着求饶,断断续续重复着同样的话,让他们再给自己一点时间,他一定会把钱还上的。 老石听着男人的哭喊声颇觉熟悉,大着胆子走近了两步,发现蜷缩在地上的人正是小朱。那一瞬,老石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不管不顾冲了上去,一副找人拼命的架势。 老石虽性子敦实憨厚,却是生得人高马大,常年干重活的缘故,练就了一身的腱子肉,再是手上握着两只酒瓶,一脸的狠劲儿和戾气,把那两个男人吓得拔腿就跑。 老石搀着小朱回了宿舍,一路上他什么都没问,到了宿舍给小朱拿了跌打损伤的药酒就忙晚饭去了,等二人在桌边坐下,小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主动向老石坦白了自己近一个月里来的遭遇。 压根没有包工头的消息,更没有什么抚恤金,是那个老乡骗了他。老乡说带他去找包工头,实则是把他带进了一个赌∣坊中,哄骗着他先玩几把,一会儿会把包工头叫过来见他。 信了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直至后来的无数次。 包工头的面他没见着,却是欠下一笔巨额的赌债,老石在巷子里遇到的两人,正是赌场负责追债的两个打手。 老石问小朱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凭他在工地上开渣土车赚来的死工资,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那笔巨额的赌债,不如趁早跑回老家去,赌∣场的人未必能找得到他。 小朱摇头,有他的老乡在,他哪里都逃不掉,分明是蓄谋好了的,利用抚恤金为饵,等着他一步步往里跳。不过他已经有了还钱的法子,过不了几天,欠下的钱一定能还上。 老石说到这里,突然卡壳了,深深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命苦的,一家人指望着他一个人在外面打工赚钱,却碰上这种事,如今又……从驾驶室救出来的时候,一个劲儿的拜托我,不要把他受伤的事告诉家里人。” 李仁伟有些唏嘘,“到底是个年轻孩子,没见过世面才容易着了别人的套,你见过他老乡没有?那人要么跟当年的包工头是一伙的,要么跟赌∣场里的人是一伙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老石摇摇头,“人我是没见过,听小朱说姓庾,挺难写的一个字,他有个什么亲戚在海市当官。小朱是个单纯孩子,为了点抚恤金,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陆呈泽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句“已经有了还钱的法子”上,而忽视掉了老石口中的庾姓老乡,以致后半句的有个在海市当官的亲戚也没能入耳。 “他有没有告诉你,找到了什么还钱的法子?” “没说。”老石如实回道,“昨晚上我看到他躲在被子里打电话,隐隐约约听了一耳朵,好像是说‘是不是只要我做了这件事,他就答应帮我还钱。’声音太低了,我不确定有没有听错。” 陆呈泽当即做出决定,“老石,你愿不愿意把方才同我们说过的话再同警察讲一遍,我赞同李工说的,事情绝非是咱们看到这般简单。不管是小朱被老乡算计欠下的赌债,还是今天发生的意外,我总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 第79章 晏茴失联 陆呈泽领着老石找到警察重新做了份笔录,并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警察,他怀疑今天的事故并非意外,极有可能与小朱的老乡有关,让他们在小朱清醒后务必了解清楚。 这边刚做完笔录,另一边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先出来的是小朱,没有家属在,由老石守着他。不多时,挖机师傅老程也被推了出来。 二人又先后被送进了重症看护病房继续观察。 相较老陈,小朱伤得稍微轻一些,多是内伤,肝脏损坏程度不大,脾脏要严重一些,另外就是左大腿骨粉碎性骨折。老陈则没那么幸运了,除了内伤之外,最严重的是重力压迫导致的腰椎爆裂性骨折,存有瘫痪的风险。 陆呈泽当即给老陈和小朱分别以公司名义,往他们户头转了一笔钱用来后期治疗,又交代了老石和李仁伟一些事宜,便准备离开医院。 方才一直在忙,丝毫没觉察出时间,陆呈泽甚至都忘了让张宴来医院替换自己的事。走到电梯口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赶紧掏出手机,才发现三个小时前张宴发来的微信。 ——陆总,我已经接到晏小姐了。 算算春和雅院到婚纱店的距离,晏茴等了自己快两个多小时,礼服铁定是试不成了,希望晚上的生日宴还能挽救一下。 进了电梯,陆呈泽给晏茴拨去电话,铃声响了许久一直无人接听。他怀疑是不是信号的问题,出了电梯又接着拨,直到人坐进车里,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陆呈泽又换了个号码,把电话打给了张宴,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没来由的,一种不安的情绪如同星火燎原般,慢慢地在陆呈泽的潜意识里蔓延开来,他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就好像有什么压在心口,一点一点往下坠落。 刚好这时陆呈泽的手机响了,一串陌生的号码,智能提示XX婚纱店,陆呈泽静默了两秒,脑子里快速地搜索了一番,来电的正是他们预定的那家婚纱店。 “请问是陆呈泽,陆先生吗?” 电话一接通,那端响起甜美的女声。 陆呈泽:“你好,我是陆呈泽。” “陆先生您好,是这样的,之前和您太太约好下午过来店里试穿,我同事等到现在您太太也没过来,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想问一下,你们需不需要更换一下别的时间?” “我太太没去你们店里?”陆呈泽急吼吼的问道。 突如其来的质问,听的客服都愣住,再开口时声音都打着颤,“是……是的……我同事等了她一下午……” 回去的路上正赶上下班高峰期,陆呈泽心急如焚,一遍遍拨打晏茴的电话,前几次还能拨通,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给打没电给关机了。 连闯几个红灯,险些和对面的车相撞,体验了一把速度与激情,总算赶到了春和雅院。 和往日里陆呈泽回家的情形不同,屋子里没有为他而留的灯,也没有扑鼻的饭菜香,整个空间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嘀嗒嘀嗒响着。 陆呈泽顷刻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他连晏茴逃婚的可能都想过,但屋子里原封不动的摆设告诉他,他的想法是错的。 想到另一种可能,陆呈泽只觉遍体生寒,如同掉入冰窖一般,周身被黑暗和寒冷包裹,令他感受到了接近死亡的窒息感。 冷汗一下子顺着他的额角冒出来,连后背都被汗水浸湿,双腿发软,背抵着墙壁才堪堪站稳,手机屏幕好似上赶着作对,连点了数十下,才成功拨通了程宥的电话。 “程宥,我媳妇儿不见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电话那端的程宥一脸懵逼,“不是吧兄弟,你媳妇儿不见了,给我打电话几个意思啊,难不成还指望我给你去把人哄回来?” 陆呈泽说:“她失踪不满二十四小时,我现在去报警也立不了案,你帮帮我,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都怪我,管他娘的小朱老陈,哪有我自己媳妇孩子重要,下午若是我自己回来接人,哪会有这档子事。” 程宥立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到底什么情况,你仔细和我说说?” 陆呈泽迅速把下午发生的事,捡了些重要的告诉了程宥,“我早就感觉事情发生的太过蹊跷,你说说,一切是不是冲着我来的,刻意把我引开,好趁机掳走小茴。” “别胡思乱想,很多事情是你临时决定的,没人提前知晓,大罗神仙来了也算不出这么精准。”程宥安抚道,“你先去保安室调下监控,确定下她最后离开的时间,我来给海市的朋友去电话,让他们过去帮你一起找人。” ------------ 第80章 饵已上钩,准备收网 等到程宥连夜驱车赶到海市公安局时,在接警大厅看到陆呈泽呆呆的如同失去魂魄一般襟坐在冰冷的休息椅上,与程宥相识的两个警察正坐在对面,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程宥迎上去和二人打了个招呼,便喊上一同跟来的祁闻把陆呈泽架了回去。 春和雅院里没了女主人在家,变得异常空荡,祁闻跑去厨房张罗着给陆呈泽准备些吃的,程宥则在陆呈泽身边坐下,点了支烟递给他。 陆呈泽下意识接过,刚凑近嘴边,熟悉的尼古丁味道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下一秒直接按灭在烟灰缸里,“不能抽烟,家里有孕……” 最后一个字音生生卡在他的喉咙里。 程宥认识陆呈泽少说有三十年了,难以想象陆呈泽这么冷静骄傲的一个人,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偏偏他还要继续往他的伤口上扎刀子。 程宥叹了一口气道:“呈泽,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陆呈泽脸色瞬间一凛,“什么意思?” 程宥抬眸间无意撞上陆呈泽的视线,见他正如临大敌,冷冷地注视着自己。不明白为什么瞧见他这个姿态,自己反而想笑,好在最终没能笑出来。 程宥闭了闭眼,敛去眼中多余情绪,“刚得到消息,晏昌平逃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晏昌平逃了?”陆呈泽的语气逐渐变得冷硬起来,“他此刻不是该待在拘∣留∣所里的吗,那么多的铁证,不够让他把牢底坐穿?” “我知道,你先冷静一下。我也是在来的路上才听说的,事情发生在一周前,把人送往拘∣留∣所的途中让他给跑了。你也知道,晏昌平的案子在网络上闹得有多大,全国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倘若被外界知晓了这事,一个个的官帽都得摘个干净,所以他们暂且给瞒了下来。”程宥说。 陆呈泽不由的紧张起来,追问道:“你怀疑小茴是被晏昌平给掳走的?” 程宥慎重考虑了一下,“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我已经让海市的朋友在联系晏昌平案件的负责人,让他们加大警力,尽快将晏昌平拘捕归案。” “另外,考虑到晏茴是孕妇,海市的警局已经答应派出警力全范围内寻人。你不用太担心,女子虽弱,为母则强。晏茴一定会保护好孩子,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说话间,祁闻端着一碗新煮好的馄饨走了进来,接过话头,“陆总,你赶紧吃点东西,明天晏茴姐回来看到你这副模样,该心疼坏了。” 一见祁闻,陆呈泽的脸色立时垮了下来,语气生硬,“祁闻,你说张宴是你大学室友,我信了你话录用了他,可你对他究竟了解多少?” “他……他……”祁闻被问的一噎,试图解释,“他挺努力的,家里条件不太好,大学那会儿一天打好几份工呢。可能……反应迟钝了些……人品绝对是没问题的,我可以打包票。” “反应迟钝?!人品绝对没问题?!”陆呈泽气笑,“小区监控可是清清楚楚拍到他下午把人接走了,你倒是说说,他现在人在哪里?” 晏茴下落不明,陆呈泽此刻又气又急,祁闻纵然再相信张宴的为人,也不敢再忤逆陆呈泽的意思。他的担心不无道理,自己与张宴也是许久未见,保不准张宴变得和大学时期不一样了。 “对不起,陆总,是我疏忽了。”祁闻陷入了自我怀疑中,还不忘跟陆呈泽道歉。 程宥的视线在陆呈泽和祁闻身上来回睃巡了一圈,仿佛有种周瑜打黄盖的即视感,“天都快亮了,赶紧吃完眯乎会儿,找人的事有那么多警察在,咱们干着急也没用。” “不如攒点力气,等天亮了从晏昌平的人际圈子入手,一点点扩散开寻找,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给掳到外星球上去。” 程宥的推断没错,一个大活人确实不能给掳到外星球上去,却是能明目张胆的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而无法被发觉。 ------------ 第81章 跟踪 时间倒退回几小时之前,陆呈泽捏了一串钥匙匆匆离开办公室,往医院赶去。 张宴听从陆呈泽的安排,与他前后脚离开办公室,准备去春和雅院接人。 如祁闻了解的一般,张宴自小家庭条件不好,大学期间忙着打工,心思全放在赚钱上,功课毫不意外的成了班上垫底的一个。 以致学校毕业后,钱没赚着多少不说,连专业知识也没学牢,后来面试了几家大公司,回回都是当场被拒。 几年下来,换东家比换女朋友勤快,出门都是绿色出行,为国家节约能源作出大贡献,乍一拿到陆呈泽的车钥匙,虚荣心暴涨,掏出手机对着一块红色盾牌的车钥匙,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 经过前台时,前台新来的小姑娘主动冲他打招呼,笑盈盈的问:“张助理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张宴正得瑟的起劲儿,手指套在钥匙扣上打着圈,“陆总让我去接个人,一会儿回来带你出去兜风怎么样,这车可比坐在奔驰宝马里更好哭。” 小姑娘“呿”了一声,冲他翻了个白眼。 张宴本也只是打趣几句,没太放在心上,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刹那,小姑娘用手机拍下他离开的背影,翻开微信通讯录,点开某个头像为黑底白字的“杨”的好友,图片发送成功后,接着附上了一句话“饵已上钩,准备收网。” 万豪国际坐落在海市最繁华的地段,不知道什么缘故,写字楼险些成了烂尾楼,期间经手了好几个开发商,总算把大楼竣工了。 如今靠着一楼商业区新开的XX广场带动了周边不少人气,陆呈泽当初也是看中了这点,才决定把指鹿为燕的办公地点定在这里。 人气是有了,周边的配套设施却跟不上,众人深受其害的当属地下停车场,四处可见的建筑材料,沿着一个指示牌能绕三圈才能找到下一个指示牌,照明灯跟萤火虫似的,挂在半空的监控上面度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也看不清指示灯究竟亮没亮。 工作日的下午,逛商场的人不多,张宴手里掂着玩钥匙,嘴里哼着小曲,穿梭在众多车辆中。忽地脚下步子一顿,侧面车辆的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一身黑色夹克衫,戴着黑色口罩,头上还压着一顶黑色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起初张宴没太在意,以为是附近的车主,两人顺路罢了。可渐渐地,再愚钝的脑子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对方和他的步伐一致。 他速度加快,对方速度也加快;他速度放缓,对方速度也放缓。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跟踪了,张宴后知后觉害怕起来,背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往前迈出的腿忍不住打起颤来。幸好此时,他已经看到了陆呈泽的那辆车,眼睛一闭,紧咬牙床,同手同脚往前冲。 在驾驶座上坐定,张宴悬在半空的一颗心重重落下,听到自己克制不住倒吸气的声音。出门前打算多拍几张坐在驾驶座上的照片,因为方才的插曲早失了兴致。 不管是不是他的错觉,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准没错。 心里转了很多念头也不过转瞬的功夫,他已经快速启动了车子,随着后车门“啪”的一声响,不等他回头确认,感觉脖子被一把冰冷薄薄的刀片紧紧贴着,稍一动弹很有可能小命就此交代了。 须臾间,张宴把自己毕生做过的坏事全想了个遍,也没想通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他的一条贱命,“大侠饶命啊,现在是法制社会,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别上来就整这么刺激的,我有心脏病。” 对方似乎懂些医术,探手贴在张宴心口的位置,静等了几秒,“我是医生,你撒谎我会知道的,乖乖听话,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张宴下意识地想点头附应,刚动了下,脖子里立时传来钻心的疼痛。那人明显也惊了一下,刀锋挪开了些,“别乱动,好好开车,去春和雅院。” 血顺着脖颈往下滑落,逼仄的车厢内散发着难闻的血腥味,刀片不远不近抵在张宴脖子附近,他想伸手摸一下伤口的位置,被对方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一路无言,张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原来离死亡这么近,好在对方是个信守承诺的,让他可以活着将车停在了春和雅院楼下。 “给她发消息,让她下楼。”那人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张宴宕机了一路的脑子,仿佛到这一会儿才重新启动开始使用,心中潜意识的一动,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对方确实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陆呈泽来的。 不,确切来说,是冲着楼上的那位。 ------------ 第82章 被掳 晏茴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她隐隐记得自己刚钻进车里,陆呈泽新招的助理不断地冲她挤眉弄眼,尚未看明白对方的意图,侧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用一块湿湿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而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 “你给她下了多少迷∣药,人怎么到这会儿还没醒?”一道略显苍老的男声,晏茴潜意识里觉着熟悉,可惜昏迷中的她反应速度在变慢,一时半会儿并没想出对方是谁。 回答他的是一道格外局促的年轻男声,“您放心,我给的是两小时的量,她应该马上就会醒了。” “最好是如此,你小子胆敢在我眼皮底下耍什么花招,耽误了我的大事,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男人连连应是,“我知道的。” 年老男人又问:“姓陆那小子的助理呢,你把人关去哪里了?” “关在隔壁房间。”年轻男人说,“他见过我的脸,得留在身边才安全。” 年老男人在年轻男人肩上轻轻拍了拍,露出颇为赞赏的笑容,“不错,够谨慎。杨同生能养出你这么个儿子来是他的福气,医学院虽不能继续读了,以后跟在我身边,同样可以飞黄腾达,不至于沦落到回去继承你父亲的建材店。” “谢谢晏厅长的厚爱,我知道怎么做。” 二人的对话差不多到此打住,晏茴的大脑渐渐清醒过来,已经可以推断出自己是被人蓄意掳走,当时陆呈泽的助理冲她挤眉弄眼,实则是想提醒她车里有危险人物,让她赶紧离开。 奈何那会儿,她压根没想到,会有人胆大的敢在大白天里掳人。 更想不到的是,蓄谋掳走她的人,会是晏昌平。 至于另一个年轻人,晏茴从晏昌平的口中听出了他的身份,正是建材店杨老板的儿子杨颖飞。外面警察布下天罗地网想要找寻的人,原来是被晏昌平给偷偷藏起来了,估计杨老板夫妇也在附近。 晏茴猛然睁开眼睛,光线刺眼,她只得重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反反复复数次才慢慢适应。 目力所及,发现周遭皆是一片陌生,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四周一个窗户都没有。说是卧室,明显不像有人住过的痕迹,除了堆积在角落里的几只木箱,便是晏茴身下的铁架床,空间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似乎湿气挺重,格外阴冷。 晏茴动了动身子,迷∣药的劲儿还没完全消退,四肢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力气,即便如此,双手双脚仍被人用绳子绑着。 密封的空间内透着诡异的安静,稍有点动静会被放得无限大,床上晏茴的动作很快引起房间内另外二人的注意。 “小茴,你可算醒了。”晏昌平率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向晏茴,在她身边坐下,伸出手试图想去托住她的双肩,被晏茴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惊的讪讪缩了回来。 晏茴四肢无力,唯有一双冷艳的眸子里淬满寒冰,直直地刺向晏昌平,“晏昌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要做什么,快放了我?” 晏昌平轻笑,冰冷的指腹轻抚着晏茴的脸颊,感觉像被蛇信亲吻,拇指食指并拢捏住她的下巴,仿若被毒蛇咬了一口,又痛又犯恶心,晏茴心中竟有些发慌。 “亲爱的宝贝,你希望爸爸先回答哪个问题好呢?”晏昌平看向晏茴的眼神,仿佛猛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嗜虐的笑容更加疯狂,自顾说道:“今儿是我宝贝闺女的生日,爸爸只是想给你庆祝一下生日而已,十二年了,我家小茴都长这么大了,爸爸很多年没陪小茴过生日。” 晏茴双手束缚在胸前,只能借由脚上微弱的力量强撑着身子往边上挪动,避开晏昌平的魔爪,“你……” 到了嘴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半个身子往床下倾去,在她以为自己会重重摔下时,一只有力的臂弯及时托住了她,将人抱回床上坐好。 是杨颖飞。 晏茴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方才若是摔下去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深想,下意识想向杨颖飞道声谢,转念想到自己此时的遭遇正是拜他所赐,那点子微不足道的感激之意瞬间被抹灭。 晏昌平沉下脸,他最是见不得别的男人亲近晏茴,一个陆呈泽已经足够令他感到心烦意乱,此刻杨颖飞的动作无疑是在往他心口上扎刀子,怒瞪着他,冷声命令,“去把东西拿进来然后滚蛋。” 等杨颖飞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只蛋糕,是晏茴小时候喜欢的草莓蛋糕,上面插着蜡烛,蛋糕底座传来悦耳的生日歌,此情此景下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 第83章 许愿 房间内没有多余的摆设,四周密不透风看不见天色,依据刚才从晏昌平和杨颖飞的对话猜测,差不多是傍晚时分。 如果她没有被杨颖飞掳来这里,此刻坐在她对面的本该是另一个男人,天知道她有多想念他。 陆呈泽应该察觉到她失踪了吧,他平常有多紧张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晏茴再清楚不过,发现她不见了,陆呈泽得担心成什么样,晏茴能够想象得出来。 他一定会找程宥帮忙的吧,晏茴心想。 以程宥的关系网应该很快能得知晏昌平越∣狱的消息,只要锁定了目标,相信他们可以很快找到她。眼下,她最需要做的是探出晏昌平的目的,从而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杨颖飞把蛋糕放在木箱上就离开了,晏昌平不顾晏茴的阻挠,硬是把人从床上抱起,安置在另一只木箱上,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下。 “小茴,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希望你开心一点。”晏昌平点亮蜡烛,房间内的灯没有关,他清晰的看见对面女人眼底的防备和厌恶,似已全然不在乎,“许个愿吧,宝贝。” 以往,陆呈泽唤她宝贝时,晏茴总会娇羞的红着脸。 同样的一个称呼从晏昌平嘴里说出来,晏茴就觉恶心的很,像有什么东西积压在胸口,念头刚起,那股子不适越发严重,偏过头直接吐了出来。 晏昌平看的心头一紧,赶紧冲外面喊了声,“杨颖飞,进来!” 杨颖飞没有走远,晏昌平话音一落,立时推门走了进来,“晏厅长,有什么吩咐吗?” 晏昌平紧张的盯着对面的女人,“快给她看看,怎么突然吐了?” 杨颖飞见状,走了过去,不敢离得太近,只得远远的端详了一会儿,“没事,晏小姐是正常的孕吐反应,过了这一阵就没事了。” 晏昌平仍是不太放心,“你先别出去了,站一边去,万一再有什么问题,也好第一时间处理。” 吐完之后,晏茴心里果真舒坦了许多,重新在木箱上坐好,依言双手交叠移至胸前,苍白着一张小脸,冷冷地注视着晏昌平,一字一顿,毫不留情的开口道:“我希望你可以从我生命里彻彻底底地消失。” 谁知道被晏茴诅咒了的晏昌平非但不怒,还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傻丫头,没听说过许愿时愿望是要藏在心里的吗,说出来就不灵验了。要不,你再许一个?” 相较晏昌平的不愠不怒,反倒是晏茴被气的面色通红,“再许一百个都是一样,晏昌平,十二年前我和你就没了领养关系,别再整这些虚头巴脑没有意义的东西,你对我有过养育之恩,我不想恨你。只要你放了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当作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烛光摇曳,晏昌平抬头挑了块奶油放在舌尖,甜腻的奶油味刺激着他味蕾,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口中漫不经心的回道:“你倒是提醒我了,咱们如今已没了领养关系,你不肯认我这个爸,而我也再没了你这个女儿。” 说罢,晏昌平把沾了奶油和口水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晏茴的唇角,晏茴本能地扭头避开,令人心生厌恶的指腹却随着她的动作一路滑至她光滑的脖颈处。 温软的触感似乎比蛋糕上的奶油更加柔软滑腻,他身边从不缺女人,可那些个庸脂俗粉一个个不过是因为他厅长的地位,才对他使劲浑身解数献媚,为的是从他的身上获取更多的利益。 当然,她们在他眼里,不过是用来泄∣欲的工具罢了。 晏茴不同—— 她是他亲手栽出来的小白菜,他亲自施肥,松土,浇水,自己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长大,偏偏到了收成的时候被一头猪给拱了。 留着便宜了姓陆了,他再小心翼翼呵护着,到最后自己一点好处都捞不着,何必再矜持着苦了自己呢。 晏昌平冲杨颖飞使了个眼色,杨颖飞会意,迟疑了两秒行至晏茴身后,自身后卡住晏茴的脖颈,迫使她可以正视着对面的男人。 晏茴身体的反应速度远跟不上大脑的反应速度,她拼命挣扎,脖颈处杨颖飞的力道随之加大,卡得她脖子都在颤抖,被绳子绑至一处的双手也被杨颖飞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挣扎间,晏茴因为用力脸涨得通红,嘴唇微微张着吐着气息,而这些落在晏昌平的眼里,她的每一个动作散发着致命诱∣惑,勾得他心弦直颤,透过她漆黑如墨的眼睛,此刻正清楚的倒映着男人几近扭曲的神情。 晏昌平推开二人中间碍事的木箱,许是他太过心急,以至于木箱被推开时,上面的蛋糕直挺挺地掉在了地上,摔得稀碎。 晏昌平并不在意,豹子一样扑向晏茴,动作快得容不得她有半点反抗的余地,用手掌虎口箍住她的下颚,拇指指腹抵在她的唇角,微微一用力,痛得晏茴直皱眉头,眼睛里燃烧着戏谑的小火苗,“这么抵触做我晏昌平的女儿,不如当我的女人怎么样?” ------------ 第84章 给她的“礼物” 晏茴虽早已得知晏昌平对自己存有龌龊的心思,当他丝毫不避讳在她面前表露时,她脸上的表情由恐惧到茫然,须臾间又变成了愤怒。 她唇角抽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缓慢眨了眨,眼底染上一抹猩红,声音带着玉石俱焚的狠戾,“晏昌平,你敢动我一下,我一定会弄死你。” “弄死我?”晏昌平闻言愉悦的笑出了声,拇指指腹按压在晏茴苍白的唇瓣上,另一只手开始解她衣襟上的扣子,“我倒是挺好奇,究竟是你弄死我快一些,还是我弄死你快一些。” 想到什么,他又忽地改口,“不对,男人不能太快,刚好我有的是时间,可以陪你慢慢消磨,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房间里太空荡,她又被绑得严实,如果能给她一个称手的工具,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晏昌平的,可她现在却是无计可施。 “晏昌平,现在整个海市的警察都在找你,如果不想你的下半辈子都在牢子里度过,应该赶紧逃离海市,而不是把时间浪费用来对付我。”危言恐吓对晏昌平显然已经没了意义,晏茴只能剑走偏锋。 然而此刻的晏昌平双眼一片猩红,手下动作越发猖狂,几粒扣子在他的蛮力下被扯开,他突兀地冷笑一声,温热的气息犹如冬日里巷子里传来的寒风,阴恻可怖。 “我晏昌平落到今日地步,全是拜你所赐,都怪你。”他几近声嘶力竭,“我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你,违背乔华珺的意愿也要想方设法的保全你,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你自甘堕落,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姓陆的那种人渣身上,也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要便宜了他,明明你该是我的才对。” 说罢,他手臂略一使力,拦腰将人扛起,晏茴的小腹一下一下撞在男人的肩胛骨上,阵阵痛意隐隐传来。她挣扎,怒骂,所有的声音在她的后脑勺撞击在床头铁架上戛然而止。 顾忌到肚子里的孩子,晏茴身下的动作幅度不敢太剧烈,她光着脚从床上跳下,双脚刚着地又被晏昌平给死死按了回去。 屋里还有第三个人的气息,晏昌平半撑着身子将晏茴按在床上,扭头朝没有眼力劲儿的杨颖飞,脸色一沉怒吼了一句:“还不快滚出去,想看现场直播吗?” 病急乱投医,意识到接下来晏昌平要对自己做什么,惊惧之下,晏茴居然想到向杨颖飞求救,她一定是疯了,可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错失。 “杨颖飞,不管晏昌平承诺了你什么,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全都是骗人的。你被他圈禁在这里,对外界根本不了解,晏昌平大势已去,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下半辈子都将会是在监狱里度过。你还年轻,千万不要受他蛊惑,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晏昌平气极败坏,忍无可忍之下,出手狠辣,再无半点怜惜,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甩在晏茴脸上。 晏茴压根躲不开,只得生生受了他一巴掌,随着“啪”的巴掌声又清脆又响亮,晏茴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渗出血丝,白晳的右脸上五只深浅不一的指印清晰可见。 “臭婊∣子,别他妈仗着老子对你有点意思就得寸见尺,我晏昌平究竟有没有大势已去,一会儿让你亲身体验下。”晏昌平此时怒气已在狂燥的边缘蹦跶。 没眼力劲儿的杨颖飞呆站在原地,脚上像缠万千斤重的铁链移不开半点。晏茴的声音不高,杨颖飞却听的清清楚楚,自然也能明白其中道理,他双手紧握拳头再慢慢松开,面色纠结,像是在做出一个重大的决策。 晏昌平的情绪一瞬变得异常振奋,着实已是等不及了,也不再催促杨颖飞离开,晏茴有孕在身,万一等会儿他失控伤了她,有个医生在也方便及时处理。 晏昌平心里盘算着,手上开始去解腰间的皮带,锁扣“啪嗒”断开的声音,听得晏茴惊恐至极,她抬腿去踢他的身体,被他单膝压住。她扭过头去咬他的手腕,被他用拆下的枕套塞住嘴巴。 杨颖飞眼见晏茴泪水糊了满脸,害怕的面色惨白,束在胸前的双手用力的挣脱绳子,纤细的手腕处不知何时磨出血丝,而她仍然在挣扎,泪眼朦胧地把最后一丝希望投向自己。 “晏厅长——”杨颖飞深吸一口气才鼓足勇气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冒着被晏昌平暴揍的风险,将他人从晏茴身上拉了下来。 果不其然,晏昌平被人扫了兴致,抬手就是一拳头挥向杨颖飞,似乎仍不解气,又抬腿往他最脆弱的部位踹了一脚。幸好杨颖飞早有防备,最后那一脚偏在他的大腿上,晏昌平是憋着十足的力气,痛得杨颖飞龇牙咧嘴。 试想一想,如果杨颖飞没能及时避开,杨家说不定彻底绝后了。 “杨颖飞,老子找你过来不是让你坏事的,别忘了你爸妈还在我手上,再他妈给我横生枝节,明天我就让你爸妈真正的从这世上消失。”晏昌平怒喝道。 杨颖飞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身,一只手扶着墙勉强恢复些体力,胸口因为受到重力袭击而剧烈起伏,抿了抿唇咽下口中的血沫子,“晏厅长……您误会了……” 杨颖飞被打的耳朵里都在嗡嗡的响,说话也没先前利索,“我爸妈在您手上……我绝不会背叛您而弃他们的性命不顾……我只是想提醒您……提醒您……她现在身体不适合做那种事……万一您强行……她很有可能会死在床上……您别忘了……您找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了,若不是杨颖飞提醒,晏昌平险些忘记了他留下杨颖飞的真正目的。 果真是美色误人,晏茴肚子里还揣着陆呈泽的孩子,他饶是迫切的想要得到她,也不能是在她肚子里揣着别的男人的孽种的时候,即便得到了也只会让他觉着膈应。 所以,他找来杨颖飞,是想让他帮忙除掉这个孽种。 ------------ 第85章 除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晏昌平与杨颖飞共同谋划了什么,晏茴毫不知情,唯一一点可以庆幸的是,晏昌平不再强迫她了。 不多时,晏茴看见杨颖飞从外面推了些医疗器材走进来,晏茴微微一愣,心脏猛然加速跳了几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蔓延出来。 她看着杨颖飞,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你……你们要做什么?” 杨颖飞边翻着说明书边按着要求打开手边的各种仪器,他还是个医学院在校生,一些仪器只是在学校实验室见过,操作的并不熟练,自然无暇去回答晏茴。 站在另一侧的晏昌平一点也不在乎他对面是个孕妇,悠然地给自己点了支烟,欣赏的看着晏茴的神色,她越是慌张,他越觉着有趣。 背叛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晏昌平心想。 他对待晏茴要比别的女人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付出与收获偏差太大,他不介意再好好调教一下她,让她感受一下,自己是否真的大势已去。 即便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他晏昌平跟前,姓陆的屁都不是,想弄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都简单。 “乖,别害怕,我们杨医生只是想给你打一针,你别乱动就不会疼。”晏昌平神情轻松,落在晏茴眼中却是格外残忍。 “打什么针,我不要打针。”晏茴又开始挣扎。 彼时她并不知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杨颖飞虽冒死替她解了围,在晏茴心里,他与晏昌平始终是在同一条船上的,况且他父母还在晏昌平手上,杨颖飞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背叛他。 她的反抗,他们早有防备,原先只是分别绑住她的手脚,她至少还有挣扎的空间。而眼下,她的手脚全被重新捆绑,固定在铁架床的四个角,丁点活动的余地都没,和一只待宰的羊羔没多大分别。 说话间,杨颖飞已经拿着注射器走近,事先受了晏昌平一拳,身体没有恢复过来,一呼一吸间心口都会颤着疼,连带着握着注射器的手无意识抖了抖。 “晏厅长,劳烦您帮忙掀开晏小姐衣服的下摆。”杨颖飞学了乖,针头得落在晏茴小腹的部位,他去掀开晏茴的衣物指不定又被晏昌平一顿揍。 晏昌平喜闻乐见,烟叼在嘴里,伸手掀开晏茴外面的一层大衣,又把内搭羊绒衫的衣摆往上推至腰间,看到女人嫩滑的肌肤,他的手不受控地在上面来回轻轻的抚摸。 房间内又湿又冷,没有空调,男人的手像一条冰冷的蛇在她的肌肤上肆意游走,晏茴身体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晏昌平,你们有本事别让我活着离开,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晏昌平似笑非笑,深深吸了一口烟,俯身凑到晏茴跟前,一阵轻雾飘渺的白烟从他唇间轻轻吐了出来,姿态慵懒而冷酷,将她的怒颜笼罩其中。 “我等着!”他轻飘飘的回了这么一句。 针头最终落在小腹的位置,冰冷的液体随着注射器的慢慢推进悉数吸进晏茴的肌肤里。她已经猜到了杨颖飞给自己注射的是什么,整个人一瞬像发了疯不要命一般的用头去撞上方的铁架,不过杯水车薪,别说试图撞死了,吓唬人的威慑力都没有。 杨颖飞随后又给她注射了一剂镇定的药物,失去意识前,晏茴颓然的闭上了眼睛,口中不住地喃喃,“对不起……呈泽对不起……对不起……” “小茴别怕,你们放开她……” 陆呈泽倏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后脑勺重重撞在车座椅上,仿佛仍置身在恐惧的噩梦中,明知那是梦,画面却足够清晰,看到两个男人将晏茴压在床上,其中一个正是他近几日来苦苦找寻的晏昌平。 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眼前阵阵发黑,那种深入体内的恐惧是无法忽视的,心悸的厉害,快要喘不上气来。 祁闻正开着车,腾出一只手来在陆呈泽肩上拍了拍,“陆总,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的,到医院还要一会儿,你都几天没合眼了,要不再眯会儿了,到了地方我叫你。” 三天了。 距离晏茴失踪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不论是海市警方派去寻找晏茴的,还是另一拨警力铺天盖地设下重重关卡追逃晏昌平的,又或是程宥利用灰色关系帮忙打听的,通通没有消息。 三天里,陆呈泽发了疯般把和晏昌平有关的人全都盘察了遍,日以夜继,几乎没让自己停下好好吃顿饭,睡个安稳的觉。 接到李仁伟的电话,陆呈泽原是分不出精力去关心工地事故的后续问题,无非就是多赔钱少赔钱的区别,和晏茴的安全相比,那些微不足道。 “小朱说,有人曾找到他答应替他还债,条件是让他8号这天在工地上制造出一起重大事故,足够引起指鹿为燕高层关注的重大事故。我怀疑这事可能和陆老板你有关系,小朱现在人醒了,你方便的话可以来医院一趟,当面问问他。”李仁伟在电话里说。 8号?! 那天正好是晏茴的生日。 陆呈泽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眼下寻人的事处处受阻,极有可能,小朱会是找到晏茴下落的至关重要的一环。 ------------ 第86章 事故背后的隐情 小朱是前一天晚上清醒的。 这天上午经过全方面检查通过后转去了普通病房,一个两人间的病房,在陆呈泽他们赶到时,隔壁床的病友正被推走手术,房间里仅剩小朱和等着他们的李仁伟,老石一早回了工地,晚上再过来。 祁闻将医院楼下超市买来的果篮放至小朱床头对面的柜子上,转身给陆呈泽搬了张凳子,又给他倒了杯水,才走到李仁伟身侧站定。 李仁伟颇为赞许的多看了祁闻两眼,主动拉起家常,“祁助理前几天是不是请假,那天给陆老板打电话,接电话的助理听起来不像是你的声音。” 不仅声音不像,当时接电话的那位一听是工地出事了,说话都结巴起来,同样的一个问题至少得向他确认三遍以上才罢休,哪里有面前人做事的干净利落。 祁闻眼珠一转,隐约猜到接电话的人是谁,冲李仁伟笑笑,“是的,家里有事回了趟莘城,最近公司事情多,所以提早销假回来了。” 李仁伟以为他口中的公司事情多,指的是事故后续问题,故作认同的点点头,没再多问。 小朱看上去年纪不大,常年混迹在工地上,皮肤晒得黝黑,脸上仍可以捕捉到尚未褪尽的稚气,一张年轻俊秀的脸,眼睛干净又清澈,一看便能看出是个实诚的孩子。 如此单纯善良的孩子,用他不算宽厚的肩膀挑起一个沉重的家庭,到最后却成了有心之人利用他的筹码。 “陆……陆老板好……”小朱的生活圈子里多是些邋里邋遢的糙老爷们儿,乍一看到陆呈泽这样气宇非凡的男人,反而有些怯生生的局促,明明躺在床上,却有种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的错觉。 陆呈泽心里着急打听事情的经过,视线落在小朱缠着绷带的手臂和腿,良好的教养迫使他在小朱身侧坐下,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好一番嘘寒问暖。 自己闯下大祸,人家非旦没责怪,还主动过来探望,孩子快要感动哭了,没等陆呈泽开口问,就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鬼门关走过一遭后,很多事情醍醐灌顶般想通了,小朱越说越激动。 情绪受到影响,说起话来便有点语无伦次了,一些话早之前陆呈泽从老石嘴里听到过,为了不错过重要线索,陆呈泽只得定下心来静静的听着。 “等一下,你说你那个老乡叫什么名字?”陆呈泽忽然打断他。 小朱顿了一下,如实回道:“庾佳磊。” “他有跟你提起过,他在海市当官的亲戚,是个什么官吗?”陆呈泽又问。 小朱顶着一脑袋纱布,很认真的想了想,最终还是谨慎的摇了摇头,“他比较喜欢信口开河,总在我跟前说他叔有多厉害多厉害,听多了我也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没太放心上。他可能提起过,但我真的忘了。” 庾姓在海市不算少见,陆呈泽不久前刚接触过一位庾姓领导,对方与晏昌平交情颇深,陆呈泽前一天下午刚去过对方的单位,得到的回复是庾局长近期赴京开会去了。 仅凭庾佳磊三个字,无法将他与庾硕捆绑至一处,陆呈泽就无法断定幕后指使小朱的人,是否和晏昌平有关联。 “XX局……”小朱面露沉思,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我在庾佳磊的宿舍里看到过一只印有XX局的白瓷缸子,他说是他叔送给他的。” XX局,姓庾,当官的…… 三个线索串联在一起,陆呈泽原先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你说有人让你8号这天在工地上制造一起重大事故,是庾佳磊转述的,还是那人当面跟你说的?” “在电话里。”小朱说,“他先给我账上汇了一笔钱,然后用一个座机号码给我打的电话,事成之后会给我支付余下的钱。” “之前我没太注意,这会儿才想起来,他给的两笔钱加起来刚好是我欠的赌债。都怪我识人不清,从头到尾都是庾佳磊设计好的……” 说到这里,孩子已经哭的声泪倶下,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模样可怜极了,“陆老板,我真没想过害老陈,我原打算是让自己掉进坑里的,渣土车从高处掉下去怎么也算是个重大事故了。出发前我明明检查过附近没人作业的……都怪我……是我害了老陈……他到现在还躺在重症病房里。” “陆老板,你能不能帮帮我,什么惩罚我都能接受,可不可以别让我坐∣牢啊。我如果进去了,我爸妈,我哥,还有我两个妹妹,他们该怎么办啊。”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当初站在赌桌前就该想到他们,十个赌九个输,凭你的智商人家出个老千都未必能发觉。你最好祈祷老陈没事,不然的话下半辈子去里面踩缝纫机吧。”李仁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小朱哭的都抽搐了,既害怕又懊悔,李仁伟的话虽难听,倒是句句在理,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到底是个初入社会的孩子,陆呈泽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宽慰道:“等警方确认了你所说的句句属实没有撒谎,我会想办法替你求情的。” ------------ 第87章 奇怪的撞击声 离开医院,陆呈泽让祁闻定最近一班飞机去京市。 他基本可以确定,晏昌平让人掳走晏茴前是制定了缜密的计划,小朱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目的是为了拖住自己。 晏昌平明面上大势已去,在位期间曾积攒下的人脉不容小觑,如仇清明在他出事后第一时间站出来澄清二人之间的关系,背地里是否真的断绝来往无人知晓。 陆呈泽能考虑到的利害关系,别人自然也能想到,甚至有人会在晏昌平摔下神坛时助他一臂之力,等着他东山再起后飞皇腾达。 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晏昌平能在一众警察眼皮底下逃出生天,足以证明一切。 庾硕一定知道晏昌平的下落,见完小朱后,陆呈泽得出的结论。 “陆总,小心有诈!”祁闻替陆呈泽打开车门,绕过车身坐到了他身侧的驾驶座上,“我刚刚联系过农书记的助理,近期京市根本没有召开什么会议。我怀疑庾硕的秘书在撒谎。” 陆呈泽揉了揉眉心,知道祁闻说的在理,“我查过了,庾硕一周前离开的海市,至今没有回程的记录。赴京开会也许是幌子,避开预谋好的8号事故才是真实目的,恰到好处的给自己提供了时间证人,又能躲避晏昌平的牵连,一步棋走得滴水不漏。” 先是让侄子庾佳磊挖坑给小朱跳,一步步利用小朱在乎的抚恤金引他上勾,再把他往赌桌上带,骗得他欠下巨额赌债。 在小朱走投无路之下,主动提出替他偿还赌债的庾硕成了小朱生命中的一束光,同时也成了庾硕手里好用的一把枪,指哪儿打哪儿,着实是个借刀杀人的好办法。 庾硕不愧是得了晏昌平的真传,做事一样的阴狠,一样的不择手段。 祁闻越想越气,重重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姓庾的就是晏昌平养在身边的一条狗,太可恶了,这几年估计被晏昌平喂得不错,多行不义必自毙,下一个落马的铁定是他。” 陆呈泽长叹了一口气,原本担忧的神情,转而有了些许的改观,“不管怎么说,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庾硕,直觉告诉我,他一定知道小茴的下落。” 祁闻想了想道:“陆总,要不我跑一趟京市吧。你留在海市,万一晏茴姐自己找回家,她第一个想见到的人一定是你。你要不在,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连个安慰她的人都没有。” 憧憬总是美好的,谁不希望会有奇迹出现了,和晏茴的安危相较,陆呈泽不愿做那个等在原地祈求奇迹出现的人。 “庾硕是个老狐狸,你的道行太浅,有了小朱的前车之鉴,我不放心让你单独去面对他。我没回来之前,你守在春和雅院等消息,一有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祁闻没再坚持,当即给陆呈泽定下当天晚上海市飞往京市的机票。 料祁闻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的预感会真的灵验。 当天晚上九点,陆呈泽正在海市机场等待检票,与此同时,新盛花园久无人住的房子被人用铁丝撬开锁心,推开门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房子不久前刚重新装修过,屋子里久不通风,一股难闻的甲醇气味充斥着整个空间,男人嫌弃的摸了摸鼻子,忍住打喷嚏的冲动。 他随手按下墙上的开关,下一瞬头顶上方有柔和的灯光泻照而下,映在男人冷白的脖颈上,衬得 上面纹着的一只蝎栩栩如生。 此人正是成日混迹在三教九流场所中的地痞,因脖子上纹着一只蝎,帮派里的弟兄们尊称他一声“蝎哥”,是楚哥手下最得利的打手,而楚哥与XX厅晏厅长家的公子晏乔是旧相识,故而得知晏家在新盛花园有套闲置的老房子,便一路摸到了这里。 前一天晚上,两个帮派的兄弟在某酒吧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了争执,身为打手的蝎哥自是为了自己的兄弟两肋插刀,本身又喝了点小酒,手里没收住劲儿,把对方的一个兄弟直接给打断了气。 当时现场混乱不堪,所有人拥挤在一处,一个个拿出拼命的架势,玻璃酒瓶砸了一个又一个,几乎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些伤,过于沉浸其中,谁都没发觉有人当场丢了性命,唯有凶手本人清楚。 蝎哥平时野惯了,凭借一双拳头打出今天的地位,血沾了不少,倒是头一回沾上人命,趁乱逃离开酒吧,躲到阴暗的角落给楚哥打电话。 身为帮派老大的楚哥远比当事人蝎哥淡定多了,当即给他转了一笔钱让他离开海市躲一阵,等风声过去再回来。 蝎哥是土生土长的海市人,父母离世的早,二十多年来四处流浪,压根不知道该躲去哪里。大街上躲躲藏藏了一天,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最后想到了闲置的新盛花园。 总听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与其躲到人生地不熟的天涯海角遭人怀疑,不如藏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以不变应万变。 晏昌平的事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帮里的兄弟们某天一起吃饭时,蝎哥听楚哥提过一嘴,晏家的那位小公子被外祖家的人给送去了国外避风头,一时半会儿应该都不会回国。 蝎哥为自己找来如此可以安定的居所颇为得意,吹着口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悉数逛了个遍,近三百平的房子,每个房间都深得蝎哥满意,一时竟苦恼于晚上睡哪一间。 最后他选中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看着装修风格像是女人的房间,一想到房间里曾住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人,蝎哥的眼前浮现的皆是种种无比香∣艳的画面,喉结不自然地滚了滚,做出几个吞咽口水的动作。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夜蝎哥睡得格外香甜,甚至做了一个不可描述的美梦,当他在梦中和美人共赴巫山之际,听到神似铁板撞击墙壁的声音,惊得他从巫山上坠落凡间,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然而撞击声还在,声音与声音间少则几秒,多则几分钟的相隔,频率不高,力气也不算大,但在静谧的深夜中会被无限放大,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难。 ------------ 第88章 找到晏茴 冬日的清晨,天色尚未大亮,小区里被一层薄雾笼罩,寂静而森冷。忽而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划破了新盛花园的上空,一辆辆警车救护车呼啸而过,最后停在了某幢别墅的前面。 蝎哥坐在一辆私家车内,哆哆嗦嗦给自己点了支烟,盯着挡风玻璃,看着几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抬着两顶急救担架,急匆匆的从别墅内走出来奔向对面的救护车。 其中一顶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女人,面色苍白如纸,几个小时前,蝎哥曾与她有过短暂的对话,正是因着她的求助,蝎哥才会冒着被抓的风险跑了趟春和雅院,而后便有了此刻的一番壮景。 蝎哥是被撞击声吸引的,他绕着房间寻了一圈也没找到声音的来源,最后贴着墙壁一寸一寸摸索,找到声源在床头后面,好奇心作祟当即去移开床,结果刚推了把床头的木板,他方才躺过的床板一瞬间开始下沉,露出下面的暗室。 蝎哥是在暗室里发现晏茴的,他一眼认出了她,几个月前在莘城,她的哥哥陶文斌伙同他和脏辫联手演了一出戏,骗了她三百万。事后,陶文斌被抓,他和脏辫受牵连,得亏他们机灵招供的利索,在里面待了几天就被放出来了。 他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小小一团缩在床上,身下的被褥几乎被血浸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床头的柜子上零乱的散着一些医用药瓶,参杂其中的还有几根沾染血污的绳子。 “你是什么人,晏昌平让你来做什么?”失血过多,晏茴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隐隐绰绰看到一个人影并不真切,身形明显要比杨颖飞高大许多。 蝎哥先是惊愕,随即又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很快意识到自己误打误撞,竟让他撞见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你别怕,我不是晏昌平派来的。”蝎哥眼珠子心虚的乱转,“我认识你,你是陶文斌的妹妹,在莘城时……我们见过……” 俨然是被困太久,听到陶文斌的名字,晏茴都觉得有几分亲切。甭说她现在看不清蝎哥的样貌,就算是看清了也未必认得出他来,既然对方不是晏昌平的人,必然能将自己救出。 “对,我是陶文斌的妹妹。”晏茴快要唾弃死自己,她居然要借用陶文斌的关系来向对方求救,“你可不可以救我离开,我是被晏昌平掳来的,他让人流掉了我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个医学院在读的学生,技术不精,手术后流了很多血,再不去医院处理我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姓晏的不是被抓起来了吗?”蝎哥还不知道晏昌平潜逃一事。 晏茴用舌尖舔了添干得起皮的嘴唇,“我不清楚,那人天亮后会过来给我输液,现在几点了,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晏茴的脸上写满了迫切的渴望,她坚持到今天只为了能再见陆呈泽一面,绝不能让自己死在这里,蝎哥的出现于陷入绝境的她来说,等同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也许会是关系到她是否能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希望。 她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十分为难。 “我是个粗人,平日里打打杀杀惯了,干不了细致的活儿。你现在这副模样,我担心会不小心伤着你加重了你的伤,你在海市有没有亲人或朋友,我去找他们过来帮忙,顺便叫上救护车。”蝎哥说。 蝎哥的担忧不无道理,晏茴给了他春和雅院的住址,让他去找一个叫陆呈泽的男人。 听到陆呈泽的名字,蝎哥只觉熟悉,当时在莘城让人送他们进局子的好像也是这个名字。可是面对如此紧急的情况,蝎哥再顾不得其他,什么仇什么怨通通抛却脑后,他刚失手要了一人性命,老天爷给他赎罪的机会呢。 “好,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一定把人给你找来。”当即,蝎哥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格外郑重,“相信我!” 蝎哥离开前特意把房间的床板恢复了原状,匆忙赶去春和雅院找帮手,幸好祁闻一直守在房子里,他又惊又喜,忙不迭给陆呈泽打电话,那端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祁闻跟了陆呈泽多年,深知他的生活习惯,充电宝从不离手,手机电量低于百分之八十便会及时充电,从不允许自己的手机处于关机的状态。 去往新盛花园的路上,祁闻又拨了几次陆呈泽的手机号,依旧是关机。害怕耽误了正事,祁闻不得不把陆呈泽的异样放至一边,转而联系了程宥。 程宥动作迅速,等祁闻驱车赶到新盛花园时,已经有警笛声由远及近。 蝎哥说什么也不肯下车,把房间床板的玄机告诉了祁闻,由他带着警察和医生前去救人,自己则躲在车里。 祁闻顾不上深究,一股脑冲进了别墅里,意外的是,在晏茴隔壁的房间,发现了与她一同失踪的张宴。 他的情况比晏茴要好上许多,关了三天的小黑屋,精神状态有些恍惚,身上倒是没有明显的外伤。 ------------ 第89章 小朱跑了 蝎哥点燃第四支烟的时候,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揭去了夜幕的轻纱,灿烂的晨光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随着警笛声的消失,新盛花园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祁闻回到车上,手上沾染着的几点嫣红的血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知是气愤还是害怕,坐在一侧的蝎哥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颤抖。 “到底什么情况?”蝎哥按下车窗,让满车厢烟味散去一些,“陶文斌的妹妹还活着吗?” 祁闻恍了恍神,似乎才反应过来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失血太多,情况不太好。” 说着他又掏出手机,继续拨打陆呈泽的电话,周而复始的机械女声。 祁闻气极败坏地把手机摔在汽车中控台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蝎哥不明所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好像除了通风报信之外,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刚才不是不愿意帮忙带路,而是我最近确实遇到了点麻烦,遇到警察就恐慌,妥妥的‘恐警症’。” 祁闻自诩识人无数,早看穿了蝎哥的意图,这次要不是他跑去报信,他们或许还要再费些时间和精力才能找到晏茴。 “今天的事多谢你的帮忙,把你的账户给我,我给你转点谢礼。”祁闻也算驾轻就熟了。 蝎哥当时冒着被抓的风险帮晏茴,的确抱着一颗难得的善心,但不排除想捞些好处的目的。敢情祁闻是个爽快的,他也不必藏着掖着。 “兄弟,老实说我现在不差钱,你要真心想感谢我,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可以安生的地方,最好是可以离开海市的。不瞒你说,我最近惹了点麻烦,需要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避避风头。” 楚哥给他转的钱,省着点花的话十年八年不成问题,新盛花园肯定是不能住了,当务之急,他更需要一个容身之所。 “莘城可不可以?”祁闻想到之前陆呈泽曾给过他一套房子的钥匙,原是想借他的手让晏茴搬进去住的,后来晏茴来了海市,房子一直空着,钥匙还在祁闻身上。 蝎哥在莘城的拘∣留∣所待过几天,对那个地方存有阴影,可眼下由不得他挑三拣四,再三对着祁闻道谢,然后拿着钥匙麻溜地消失在祁闻的视野中。 蝎哥离开后,祁闻拿过他遗落在中控台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用嘴叼住,点燃,愤然吸了两口。他平日里鲜少抽烟,肺一时接受不了尼古丁的味道,呛得他剧烈地咳起来。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祁闻掐灭了烟头不再为难自己,尽可能的平缓了下自己的呼吸,扫了眼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犹疑两秒点下了绿色通话键。 还不等祁闻开口,电话那头先他一步开了口,语调十分急切,“祁助理,我是李仁伟,陆老板和你在一起吗?” 祁闻的第一反应,是还在重症看护病房观察的挖机师傅老陈出事了。 “陆总昨晚的机票飞去京市了,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 “他娘的,小朱那浑小子夜里跑了!”李仁伟骂道。 祁闻听得心里咯噔一跳,赶忙问:“李工,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不是刚转的普通病房,身上还缠着绷带呢,能往哪儿跑?” “他娘的就是个神经病,哪晓得他作什么死。”李仁伟越说越郁闷,“夜里趁着老石熟睡悄悄跑了,留了封信给老石,说什么不想拖累他,让老石不要再管他了,也不要再找他。” “医院监控看了没有,确定他是一个人离开的?”彼时,祁闻还在担心小朱是不是受了什么人挟持。 李仁伟说:“看过了,他是一个人离开的。不过医院外面的监控拍到他上了一辆面包车,自己主动钻进去的,不像是有人逼迫他。” 祁闻一时间恍然大悟,结合陆呈泽突然的失联,赫然道:“李工,我们都被小朱给骗了!” 不等李仁伟再多说一句,电话已经被祁闻给挂断了,他赶紧拨通了程宥的手机号码。 程宥此时正在救护车上,铃声刚刚响了一声,就接通了,“祁闻,什么事?” “程宥哥,陆总出事了!” ------------ 第90章 你哪里都不如她 陆呈泽飞京市的行程,是在医院见完小朱后临时决定的。 所以,当他在飞机上遇到了同行的李乐言,多少觉得有点意外,甚至二人的座位都是连在一起的。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可,又怎么会这么巧合呢? 祁闻跟在他身边多年,陆呈泽相信他的为人,绝对不可能轻易向外透露他的行程。至于问题出在哪里,陆呈泽暂时没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呈泽哥哥,好巧啊,这么晚了你也是去京市的吗?”李乐言行至陆呈泽座位旁,抬手摘下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大大方方的冲他打招呼。 陆呈泽睨了她一眼,大晚上的戴墨镜,不是有病就是有病。 “海市直飞京市的飞机,莫不是李小姐认为我可以半道下机?”陆呈泽不咸不淡的说。 李乐言被噎了一下,强颜欢笑,“那倒不至于。呈泽哥哥你能让开一下吗,我的座位在你的里侧。” 陆呈泽起身让到一边,等李乐言落座后才重新回到自己座位上。 陆呈泽并不乐意和李乐言坐在一起,但现在想换座位已经来不及了,幸运的是整个飞行时长不到两小时,当是开了一场会议,身边坐着谁并不重要。 几天没去公司,邮箱里填满了未读邮件,他点开邮件,打算利用碎末的时间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 李乐言不是个遇事能沉得住气的人,自顾玩了会儿手机安静没多久,又开始没事找事,“呈泽哥哥……” 话头刚起,却见陆呈泽摆了摆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李小姐,你我都是有了家室的人,再这么称呼我似乎不太合适,还劳烦李小姐换个别的称呼,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字也行。” 李乐言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真的认真想了想,“那我以后叫你呈泽吧。” 她记得晏茴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一句“呈泽”同样勾起回忆的还有陆呈泽本人,不过三天的时间,仿佛过去了有三个世纪般漫长,他好久没听到她唤“呈泽”了。 乍一听到,陆呈泽眉眼中蓦然多了几分柔软缱绻,却在下一秒猛然惊醒过来,神情冰冷的回了一句,“随便你。” 李乐言最是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晏小姐她……还没消息吗?” 陆呈泽面无表情,心里却已经不能再不耐烦了,就差把“滚开”两字写在脸上。 见陆呈泽许久不回答,李乐言又试探道:“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找晏小姐,这么晚赶去京市,是有晏小姐的下落了吗?” 陆呈泽猛地合上电脑,看在李钦尧的面子上,他原是不打算当面戳穿李乐言的,可她步步紧逼,谅他涵养再好不代表可以任人拿捏。 “我有没有晏茴的下落,难道你还不清楚吗?”陆呈泽试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能不能从李乐言的口中诈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李乐言脸色骤变,几乎是立刻否认道:“你乱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晏小姐在哪里。昌平和庾硕一起密谋时,都是关在书房里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她是有偷偷听到了那么丁点,不过与晏茴无关,而是关于陆呈泽的。 果然,晏茴的失踪与庾硕脱不了干系,陆呈泽更加迫切要找到庾硕。 晏昌平不是个傻的,他和庾硕制定的全盘计划不可能会透露给李乐言,陆呈泽没指望从她口中套出更多消息来。 陆呈泽不带任何情绪的扯了扯唇,“最好是如此。” 李乐言说:“呈泽,昌平如今在海市大势已去,我哥让我和他分了。他重新给我在京市找了个男朋友,一会儿下了飞机他会来机场接我。” 陆呈泽道:“恭喜你。” “可是,呈泽……”李乐言想到什么,脸色涨得通红,咬了咬唇才道,“从一开始,我喜欢的人只有你,我永远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那时你分明也很开心。可为什么,你最后非要选择晏茴,我究竟哪里不如她?” 深夜的头等舱入座率不到一半,机舱内特别安静,李乐言的声音不经意间提高了些,引得周围的乘客鄙夷的啧啧两声。 陆呈泽听了都替她尴尬,但说出来的话绝对不拖泥带水,拒绝的很干脆,“你哪里都不如她。” 李乐言一点也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又或者是之前和晏昌平在一起时,对别人投来的各种不友善的质疑早已麻痹。只要能达成所愿,别说几个不痛不痒的白眼,指着她鼻子骂都不会在意。 她对晏昌平没有爱情,晏昌平是死是活与她无关;她也不想成为哥哥李钦尧成功路上的垫脚板,继续与另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虚与委蛇。 “我不如她?”李乐言气笑,仍旧不死心道,“我有李家,有我哥,有懿嘉集团,只要咱们联姻,整个李家的家产会有你的一半。她晏茴有什么,一个病入膏肓的亲妈,一个在牢里踩缝纫机的亲哥……” 说到这里,李乐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有了几分病态,“……差点忘了,她有个了不得养父……一个做梦都想把她压在身下的养父……” “李乐言!”陆呈泽喝止了李乐言的话,沉声道,“你引以为傲的一切,有多少是靠你自己双手获得的,凭什么用别人的劳动成果去衡量另一个人。不是所有人都如你哥一般,靠联姻来获取更多的利益,我不稀罕。” 李乐言冷笑,“你陆呈泽自诩清高,可以不计较联姻背后的利益得失,那么你父亲呢,他也是这么想的吗?别忘了那晚在御海湾楼下,他说过什么。如今晏昌平倒台了,你认为他还会对你和晏茴在一起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这是我的私事,不劳李小姐费心!”陆呈泽语气冷硬。 李乐言咬着牙,努力深呼吸几次,平息心中的怒火,搭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然后一点一点松开,“陆呈泽,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和我之间当真一点希望都没了吗?” “绝无!” “好,那我不妨告诉你,你今晚的京市之行是别人做好的一个局。” 这是句实话,也是李乐言留给他的最后一个忠告。 末了,她侧过身凑近陆呈泽耳畔,满身的脂粉香掺杂着香水的味道,硬闯进他的鼻腔,而后几不可闻的听到她说了一句,“一个死局!” ------------ 第91章 只身入局 陆呈泽完全是被冻醒的。 他记得自己出了航站楼上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出租车司机是个话唠,一口地道的京腔不停地叨叨,刚开始陆呈泽还能和他搭上几句,渐渐地,他发觉头越来越沉,立马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可惜为时已晚。 陆呈泽从地上坐起,打量了下四周,似乎是个废弃的厂房或仓库之类的地方,又大又空,扑鼻就是一股难闻的机油味儿。 他摸了摸大衣口袋,手机和钱包都不在,好在腕上的手表没被拿走,看了眼时间,清晨五点多,难怪周遭黑漆漆的。 他宝贝似的摘下腕上的手表放进内衬口袋,贴着心口的位置,这才彻底安心下来。 想起在飞机上时李乐言的警告,陆呈泽基本可以确定,这事儿百分之一百是跟庾硕有关。他乘坐的那辆出租车,乃至航站楼前停着的所有车辆都被庾硕派人打点过,等着他上钩。 思及此,陆呈泽反而冷静下来,心里盘算着该用什么方法能够尽快的引出庾硕现身。 陆呈泽的脑袋仍有些晕乎,也不知道那个司机是什么时候给他下的药,可怕的是他竟然浑然不觉。 他扶着墙站起身子,在黑暗中摸索了一圈找到一扇铁门,用力拍了拍,外面没有半点反应,他又大声喊道:“喂……有没有人啊……我要见庾硕……让庾硕滚过来见我……” 过了一会儿,陆呈泽的嗓子快要喊哑,外边终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又是一道地道的京腔由远及近,“陆先生,你最好安分点,想见什么人,等到合适的时间自然会让你见着,但是别想着耍花样,否则我不敢保证你能不能活着等到那时候。” 晏昌平下台,庾硕已如困兽犹斗,晏茴至今下落不明,陆呈泽心有顾忌不敢轻举妄动,故而听话的安分起来,老老实实又坐回了原处。 时针在表盘上转了两圈,从清晨到日暮再到翌日清晨,铁门外总算有了动静。 陆呈泽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强装镇定,直愣愣地盯着门口。随着“吱呀”一声,布满铁锈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推开,紧随其后是砰地一声巨响。 天色雾蒙蒙的,废弃的厂房内透不进一丝光亮,一道手电筒的光束四下扫荡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深处男人的身上。 陆呈泽下意识抬手遮住刺眼的光亮,等眼睛逐渐适应,才看清站在对面的三人。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晏昌平,庾砚和另一个保镖打扮的***在他的身后。多日未见,晏昌平早没了往日里厅长的风范,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新长出来的胡渣斑白一片,眼角边显现出条条明显的皱纹,大概从未如此狼狈过。 陆呈泽与晏昌平四目相对,嘴角不易察觉勾了一下,却只是一下,很快恢复,“晏昌平,你把小茴藏哪里了?你现在多项罪名在身,再做出这事儿只会罪加一等,这辈子甭想翻身了。” 晏昌平冷笑一声道:“罪加一等?你不也说了,我如今多项罪名在身,多一件少一件有什么分别。更何况,小茴是我女儿,父亲和女儿一起叙旧犯了哪一条法律。与其挂念别人,不如好好想一想有什么遗言需要帮你转述的,看在咱们翁婿一场的情份上,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陆呈泽按了按心口,剧烈的咳嗽声掩饰住他手上的动作,“晏昌平,你想方设法把我引来这里,是想要我的命?” 原来李乐言口中的“死局”真的只是字面意思—— 晏昌平想杀他。 晏昌平不以为然,嫌弃的撇了撇嘴,“不要感谢我,我不过是帮你个小忙,好让你们父子早些在阎王殿重逢。要不然,我那乖外孙一个人躺在地底下岂不太寂寞了。” “你……你在说什么……”陆呈泽吓得一激灵。 晏昌平露出诡异的笑容,冷冷的看着陆呈泽,“我说,你的孽种已经死了,血淋淋的一团肉丑死了,扔在大马路上两只野狗抢着吃,甭提多满足。” “晏昌平,你他妈就是一个畜生,孩子有什么错,为什么连他都不肯放过!”陆呈泽几乎是绝望地冲上去跟晏昌平拼命,还未近身,身后的保镖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落地时陆呈泽的后脑重重撞在墙壁上,他能感觉到脑袋上有热腾腾的液体顺着耳郭流了下来,忍着阵阵头疼,勉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小茴呢,你把她怎么样了?”陆呈泽问。 孩子没了,他能想象晏茴一定也遭了不少罪,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 第92章 落网 “她?”晏昌平看一眼陆呈泽的神色十分满意,歪头点了一根烟,抽上,淡然的吐着烟圈,“这点你放心,我晏昌平从不亏待自己的女人。” 言下之意,晏茴已经成了他的女人。 陆呈泽顿时气血上头,满脑子都是晏茴受凌∣辱的画面,顾不得脑袋上的伤,又一次朝着晏昌平冲去,愤怒让他一瞬失去了所有理智,想要杀了晏昌平的渴望胜过一切。 然而晏昌平显然是有备而来,找来的保镖拳脚功夫极好,反应速度相当敏锐。在陆呈泽飞身跳起之际,先一步一脚踹向了他的胸口,藏在里面的腕表顺势甩了出去,表盘摔得粉碎。 陆呈泽的身体接连往后倒退数步才堪堪站稳,他不管不顾依然闷头往前冲,脚下一个错步避开保镖的攻击,一击重拳挥向了另一侧的晏昌平。 事与愿违,晏昌平的动作比他还要快,拉过一旁的庾硕挡在身前,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庾硕压根来不及反应,他的身体被重重贯倒在地。须臾间,鼻血糊了一脸。 “废物,还不快把人给我按住,打死了算我的。”晏昌平冲保镖喊道。 得了指示的保镖目露寒芒,手下动作越发凶狠,陆呈泽已无还手之力,只能拼命闪躲。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总有避之不及的时候,他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陌生的疼痛感席卷全身。 在陆呈泽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打死的时候,铁门入口处忽然一下窜出了一群身着制服的警察,眨眼的功夫就把晏昌平在内的几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陆呈泽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趁着保镖愣神的间隙,猛地抬腿一脚踢中对方的膝弯处,保镖脚下顿时一个趔趄跪了下去,很快有警察冲上来将他控制住。 庾硕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躲到晏昌平身后,“晏……晏厅长……怎么……怎么来了这么多警察……咱们……怎么办……” 晏昌平脸上的表情未变,泰然自若道:“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的目的已达成,输得不算难看。” 陆呈泽听出他话里隐讳的意思,脸色更差了,“晏昌平,我定让你血债血偿。” 晏昌平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语调颇为鄙夷,“我拭目以待。” 这时,程宥姗姗来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陆呈泽跟前,“怎么被打成这样,不是让你用手表发送求救指令的吗,你手表呢?” 见状,晏昌平似乎想通了什么,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扭头朝庾硕骂了句,“蠢货,让你们给他搜身,一个个都怎么办事的,手表为什么没有一起拿走!” 庾硕意识到是自己的失误,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多言。 陆呈泽在京市机场落地后第一时间给程宥去了电话,把李乐言的话转述给了他,当时程宥的建议是让他立即返程,陆呈泽不肯,只要他乖乖入了套,庾硕才会放下戒备。 晏昌平一直潜逃在外是个不定时炸弹,陆呈泽希望在找到晏茴之余,能利用庾硕一并找出晏昌平的下落。 于是便有了后来发生的事。 程宥把陆呈泽手表上的定位分享给了京市警方,他们第一时间找到了陆呈泽被关的厂房后,就在附近守株待兔,等着庾硕出现。 没想到晏昌平也会一同出现,算是意外收获,给京市警方省了不少事。 双手被铐上,左右各站着一个押解的警察,晏昌平几人被带离了现场,陆呈泽后知后觉的想要冲出去,“我还没问他把小茴藏哪儿了。” 程宥一把按住他,“救护车在外面等着,你先给自己包扎下伤口,我告诉你晏茴在哪儿。” 陆呈泽回过味来,猜到程宥应该是已经找到了晏茴,晏昌平方才说的话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犹豫了一下问道:“孩子……是不是没了?” 程宥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声,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算是默认了。 “小茴怎么样?晏昌平伤着她没有?”陆呈泽又问。 “你记得杨颖飞吗,就是晏茴在锦阳录节目时,建材店杨老板的儿子。”程宥说,“他医学院读的是妇产科,晏昌平帮忙把杨老板夫妇藏在警察找不到的地方,逼迫他给晏茴做流产手术。” “一个在校生,专业知识再优秀不过是纸上谈兵,手术过程中出现了意外,晏茴流了好多血。我们找到她时,浑身都是血,再晚上几天人怕是就没了。” ------------ 第93章 很难再怀孕 晏茴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她和陆呈泽住在澜庭别苑新装修的房子里,正赶上过年,陆呈泽把院子里挂上了红通通的灯笼,大门上也贴上了对联。 晏茴在厨房里忙着晚上的年夜饭,陆呈泽抱着一个小姑娘走进厨房,小姑娘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说话口齿不清,只会些简单的叠字。 陆呈泽把她轻放在晏茴的背上,一句一句教她喊晏茴“妈妈”,小姑娘喊得很起劲儿,双手按在晏茴的肩膀上不停地扑腾,嘴角流下的口水蹭了晏茴一脸。 在父女俩的干扰下,晏茴烧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餐桌前的小姑娘好像又一下长大了些,坐在儿童座椅上自己用勺子挖着碗里的馄饨。和陆呈泽的喜好一样,他的女儿同样也喜欢吃馄饨,陆呈泽故意逗她,去挑她碗里的馄饨,气得小姑娘连连骂他“爸爸坏,爸爸坏……” 画面切换,一家三口到了院子里,地上摆了整排的烟花,陆呈泽凑近点燃,转身小跑过来,两只手臂将跟前的母女二人圈进怀里,分别捂住她们的一只耳朵。 烟花如同一朵朵灿烂的花朵在夜空中绽放,院子里不时回荡着一家三口幸福的笑容和快乐的欢声笑语。 突然,在新一轮烟花炸开的瞬间,晏茴看到了晏昌平的脸,他带着几个人冲进了院子里。来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刀,像古装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长刀,刀头直直地扎进陆呈泽父女俩的心口,鲜血从刀口涌了出来。 鲜血积流成河,一点点渗进烟花筒里,随着炸开冲向半空,血雨如注落回院子里。 “不要……” 梦里的晏茴像被点了穴发不出声音,身体也无法动弹,唯有意识是清醒的,用喉咙发出一阵阵无声的嘶吼。 晏茴真正清醒过来这天是个16号,距离她被晏昌平掳走整整过去了八天,同样的,她有八天没见到陆呈泽了。 当她从噩梦中清醒过来时,看到活生生的陆呈泽守在床边,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地往下直掉。 陆呈泽又惊又喜,忙不迭喊来医生,一通检查过后确认人无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重新落回肚子里,他欺身凑近,捧着晏茴的脸轻轻落下一吻。 “小茴,谢谢你,谢谢你没有丢下我。”此刻的陆呈泽已经卑微到了可怜的程度,他真的不敢想,万一晏茴真的醒不过来,他该怎么办。 现在能真真实实的感受着她的存在,让他付出什么都义不容辞。 很久没有见到陆呈泽,晏茴的一双眼睛舍不得移开他的脸,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愧疚与悲恸几乎淹没了她,任凭眼泪肆无忌惮的滴落在枕头上,片刻间浸湿一片。 “对不起……呈泽……”刚醒过来,她的声音喑哑的只能用微弱的气音,“对不起……我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对不起……” 一连串的对不起听得陆呈泽如一根钢针扎在心口,难受的要命。 陆呈泽紧紧握住晏茴的手,用力的摇头,他的心如刀割,双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去触碰女人没有血色的脸庞,滚热的泪珠无意识地往外涌出。 “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他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充斥着整个病房,偏偏还在艰难地扯着唇角,最终挤出一丝哭中带笑的表情,“是他和我们无缘……相信他会理解我们的……” “命理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们还年轻,等你养好身体,孩子还会有的。”陆呈泽说。 因为孩子的事,晏茴的情绪很低落,陆呈泽没敢将医生的诊断结果告诉她,连他当时听到时,差点没喘过气来,要不是晏昌平已经被关押起来,他一定也让他尝尝血崩的滋味。 “陆先生,不瞒你说,你太太的身体状况特别不好,流产过程中出现血崩的情况能保住命已是奇迹,她现在气血严重亏损,加上当时药物流产没有彻底干净,宫内受损很难再次怀孕。” 这是医生的原话。 其实有些话即便陆呈泽不说,有意隐瞒,晏茴未必察觉不出,自己的身体最清楚不过的莫于她本人,心里已然有了最坏的打算。 “呈泽……如果将来我没办法为你生儿育女……我们……” “我们就过一辈子不受外人打扰的二人世界。”陆呈泽接过话头,打断她接下去的想象,不用猜也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如果你觉着寂寞,我们就去福利院领养一个,男孩女孩随你挑,以后也可以让他/她跟你姓。” 晏茴闭了闭眼,陆呈泽话里话外处处都在护着她,心里的愧疚感更甚,百般情绪搅合在一起,最后缓缓变成了苦涩,顶得喉管发胀,深吸了两口气,什么都没说。 陆呈泽看着晏茴脸色变了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情急之下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挽救,“要不还是姓陆吧,陆姓好听,将来必定是个富贵的命。你要愿意,以后也可以跟我姓陆。” 最后一句明显是在打趣,晏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未末笑意。 兰漾推门进来的时候,病房内的气氛没有想象中的凝重,心情跟着轻松了许多,连平日里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的程宥,突然间也看顺眼多了。 有人进来,陆呈泽连忙背过身擦去脸上的泪痕,扭过头刚好撞见程宥的一双眼珠子恨不能挖出来挂在兰漾身上,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程宥,你怎么还在海市?要不明儿我干脆买根腰带,把你和我姐捆一块得了。” 兰漾冲自家弟弟翻了个白眼,“别胡说,有那东西不如留着你自个儿用吧,天天眼巴巴的守着,快成望妻石了。” 陆呈泽没觉得羞耻,反而洋洋得意,“我守着自己的媳妇儿,我骄傲,总比某些人强,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也不怕丢了他程大顾问的名声。” 无辜躺枪的程宥十分不满,“陆呈泽,咱们认识少说三十年了吧,不带你这么过河拆桥的。需要我的时候,电话跟轰炸机似的,我哪天耳鸣了一定是你害的。我也没在你眼前晃几天,就两看相厌了,要不是有兄弟我,你他妈差一点就死在京市了。” 晏茴呼吸一滞,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什么,紧张的问道:“怎么回事?呈泽他遇到什么事了吗?差一点死在京市是什么意思?” ------------ 第94章 维护 病房内有一瞬的寂静,寂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步。 一旁的兰漾恨不得给程宥缝上嘴的心都有,在晏茴看不见的角度冲着程宥使了个眼色,程宥会意,意识到自己话赶话说漏嘴,大脑飞快地思索着去弥补自己的口误。 陆呈泽在京市遇险的事,回来后对身边的人再三嘱咐一定不要透露给晏茴。 幸好他当时躲得及时,晏昌平带来的保镖出拳虽狠,倒没往他脸上打,所有的伤都藏在了衣服里面,只要没人说,晏茴定然不会得知此事。 事与愿违,总有那么个嘴上没把门的。 没用得上程宥的脑细胞,陆呈泽率先开口了,“你别听他危言耸听,就之前和你说过的事,工地上一个小孩儿违规操作,弄伤了挖机师傅,害怕担责连夜跑了。我一路追去了京市,半道上差点出车祸,你看我不好好的在你面前嘛,没缺胳膊少腿,别担心了。” 失血过多反应总得比平常慢个半拍,考虑事情也只停留在表面的程度,晏茴完全没有往更深层面去想,为什么工地上发生的事故,要让一个甲方去跑腿。 她看向陆呈泽,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像一台隐形的CT机器,把他浑身上下扫了个遍,没发现明显伤痕,这才放心下来。 这蹩脚的解释竟然没有被怀疑,几人也就放心了。 听陆呈泽提起小朱,程宥忍不住感叹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见他可怜,想方设法的替他减轻责任。他倒好,反过来背叛了你,活该被人当枪使。” 陆呈泽不置可否。 兰漾生怕程宥在晏茴面前再说些不该说的话来,正想让他闭上嘴巴,可是已经迟了。 “晏茴,晏昌平把你掳去的那几天,没对你做什么吧?”程宥好奇的问道。 这问题一出,兰漾破天荒的拉过他的手腕,虎口按在腕骨的位置,痛得程宥想甩开又舍不得甩,不得不拧着眉,痛并快乐的承受着。 “呈泽,你好好照顾小茴,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说罢,兰漾拉着程宥就往外走。 程宥有些不服气,嘴巴比脚下的步子要快,“我没说错什么呀,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那几天她都经历了什么吗?万一晏昌平真对她做了不轨之事,是可以给他加重处罚的。” 得,没救了。 兰漾心想。 早知道出门前,应该先打断程宥的腿,免得一会儿脏了陆呈泽的手。 这话显然把陆呈泽给激怒了,“程宥,你他妈够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请你麻溜地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不可能一点不在乎晏昌平对晏茴的所作所为,仅凭晏昌平的一句,晏茴已经是他的女人,陆呈泽当场杀了他的心都有。 可他不敢问,宁可充傻装愣当个缩头乌龟,也不忍心再让晏茴去回忆身处黑暗的三天。 她差点连命都没了,试问还有什么比她性命更重要的。 晏茴心脏一痛,陆呈泽话语中的维护之意她不是听不出来,可她不想让他为了自己,与程宥之间伤了和气,身体还是虚弱的紧无法坐直,只好用尽全身力气出言阻止,“呈泽,不要去迁怒程哥,这次多亏有他,要不然我未必能好好的躺在这里。” 一声程哥直接表明了晏茴的态度,也唤回了陆呈泽的理智,他和程宥是多年兄弟,有来有往的互怼是常事,当真对方遇到麻烦时,自己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 一次两次自然是吵不散的,既然晏茴开了口,陆呈泽不愿薄了她的面子,懒得去同程宥计较。 反而是程宥,竟然道貌岸然的不好意思起来,“弟妹,你别介意,我真没别的意思,八成是职业病犯了,凡事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晏昌平的案子已经转去了京市,罪行多一项少一项影响不大。他的势力也被拔的差不多了,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肯为他犯险的庾硕,想翻身绝无可能。” “好……一切是他罪有应得的……” 沉默良久,晏茴听到自己说。 陆呈泽起身替晏茴提了提身上的被子,温声道:“你刚醒,身子还很虚弱,要多休息,外面的事都有我在呢,你什么都不要多想。” 晏茴浅浅扯了下唇,并不明显,而后面色凝重起来,垂下眼帘,“呈泽,若我说我和晏昌平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你信吗?” ------------ 第95章 尘埃落定 兰漾的手还扣在程宥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顺势一转伺机滑入指缝,十指交握。 程宥的注意力全在二人交叠的手上,兰漾则是轻靠在门框上,一时间陷入尴尬之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抬眸想给身边的男人使个眼色,问他是走是留,却见他正抿着嘴偷乐,这才发现了他手上搞的小动作。 陆呈泽并不想过多打探有关晏茴失踪的三天里所经历的事,不管她和晏昌平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结论是或否都不重要了。 但晏茴主动提起,陆呈泽惊讶之余更多的还是欣幸,“我相信你。”他应得干脆,没有丝毫犹豫,似乎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信她。 陆呈泽的坚定让晏茴心里面最柔软的一块好像被浸泡在温水里,筑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没了后顾之忧,晏茴断断续续把三天里所经历的事讲述了一遍,几人越听脸越黑,陆呈泽更甚,心脏痛的像被刀子旋拧了一圈。 “杨颖飞现在什么情况?”陆呈泽问程宥。 程宥怔了一下,刚伸过去的手又被兰漾给拍了回来,咳嗽一声掩饰住尴尬,“那小子应该提早做好了逃跑计划,人可能已经不在海市了,不过他父母倒是被找着了,昨天给送回了锦阳市警方。” “杨老板抓着啦?他们躲在哪里的?”晏茴不禁问道。 小半年过去,杨老板夫妇终于找着了,算是近日来晏茴听到最开心的一件事。 程宥挠了挠后脑勺,赧然道:“说来惭愧,我们的人没想到他俩会和晏昌平扯上关系,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近半年里,晏昌平一直让他们住在新盛花园的老房子里,也就前几天,晏昌平怕他们坏事,才把人给转移了。” “夫妻俩听说晏昌平又被抓了,咂摸着油漆中毒的风头已过,半夜驱车返回锦阳市。结果在高速路口被值班的工作人员给认出来了,连夜给逮了回来。” 兰漾闻言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倒是陆呈泽捕捉到了关键问题,“他们招了没,背后指使的人是谁,是不是冲着小茴去的?” 程宥摇头,“我问过了,没招。姓杨的嘴巴紧得很,把所有的罪都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再找不着别的什么线索的话,他老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得释放了。” “对了,我倒是打听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事。”程宥说,“是关于庞榭的,就那个楚帮的蝎哥,救了晏茴的那小子。” “他怎么了?”陆呈泽问。 程宥道:“他是不是跟祁闻说,最近在海市惹了点麻烦,让祁闻在莘城给他找个容身之所来着?” 陆呈泽点头。 程宥眼珠一转,唇角轻扬,“不久前,楚帮和另一个帮派在酒吧里发生了口角,两个帮派的小弟们打的不可开交,蝎哥也在其中,他失手将对方一个弟兄打的昏死过去。” “那小子看着痞里痞气的,胆子却是个小的,慌里慌张给人探了鼻息没探着,以为人死了,立马吓得跑路了。” 从京市回来后,祁闻在陆呈泽跟前提起过蝎哥,因着陶文斌的关系,陆呈泽对此人有些印象,不过不是什么好印象。关键时候,却是这么个不起眼的人救了晏茴。 蝎哥没对祁闻说实话,只说是自己惹了点麻烦,祁闻看在他救了晏茴的份上,什么也没问就给了他钥匙让他去莘城。 万一他手上真沾了人命,祁闻很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所以人最后死了没?”陆呈泽确认道。 程宥神秘一笑,“要不我说非常有趣呢,他以为对方死了,其实根本没死,倒是受了挺严重的伤,命算是保住了。” “我听说他拳脚功夫不错,要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留在身边,你也别什么都告诉他,当时得了个他的把柄,将来也能对你忠心些。” 顾忌到晏茴在场,程宥有些话说得很隐晦,他让陆呈泽留着拳脚功夫不错的蝎哥在身边,目的就是以防再发生类似京市遇险的事。 当时如果有个蝎哥这样的人在身边,陆呈泽定然能少挨几拳。 多年的默契,只需程宥一个眼神,陆呈泽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我会慎重考虑的。” 陆呈泽被程宥的话提醒了,以后得安排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人在晏茴身边,绝计不能再让晏茴身陷危险之中。至于用不用蝎哥,有了张宴的前车之鉴,以后用什么人做事,务必得慎重再慎重。 ------------ 第96章 提前领证 年关将至,晏茴出院这天已经到了小年夜,离过年没剩几天,她不想过年期间还躺在医院病房里, 连着几天说了快有一箩筐的好话,陆呈泽才答应让她回春和雅院调养身子。 澜庭别院的房子早已经峻工,陆呈泽本来的计划的是等晏茴出院,直接搬进新家去,两人今年就在新家里过年。 晏茴没同意,陆呈泽和她不同,她在莘城了无牵挂,陆呈泽家人还在,过年讲究的是个团圆,她不能太自私一直霸占着他。刚好兰漾近期在国内,一家人许是好久没有这么齐全过年了。 一个人留在海市过年,空荡荡的澜庭别院只会显得更清冷,春和雅院虽小了些,有她和陆呈泽一起生活过的痕迹,不至于太孤单寂寞。 陆呈泽这天没去公司,斐迪南近期休完假回来,公司里有他在,陆呈泽轻松不少,多了不少时间留在医院陪着晏茴。 办理出院手续时,陆呈泽出奇的积极,医生刚上班不久,就跑去拿了一沓的收费单和证明回来。 “你今天有点奇怪啊。”晏茴硬被陆呈泽往身上套了件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握着暖手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出了医院。 前一晚海市刚下了一场雪,上午的太阳有气无力,地上和树枝上裹着厚厚的积雪,寒风一下子扑面而来,恨不能浸进人的骨子里。 晏茴瑟缩了下身子,打了个喷嚏,面前全是呵出的白雾,衬得一双清亮的眸子湿漉漉的,捞起脑后的帽子盖在了头上。 陆呈泽见状,直接伸手一捞将人圈进怀里,也不管路人投来的目光,快步往停车场走去。 出病房时,陆呈泽提前启动了车内空调,钻进车里,晏茴俨然有种又活过来的感觉。经过这次的事,她感觉自己比之前更怕冷了。 车子驶出停车场,汇入车流之中。 许久没有感受到城市的风光,大街上年味越来越浓,马路上的车辆也比平常多了许多。晏茴脸贴在车窗玻璃上,视线从两旁匆匆而过的行人身上掠过。 渐渐的,她感觉到了异样。 她对海市的交通路线还算熟悉,近几个月里来,同一家医院去了有三次,来来回回的,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但他们此时走的这条路线,并不是往春和雅院的方向。 晏茴转过身看向陆呈泽,问他:“呈泽,咱们现在不回春和雅院吗?” 陆呈泽弯起眼睛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我带你去个地方。” 于是晏茴便问他打算带自己去哪儿,陆呈泽干脆不说话了,拉过她的手开始玩她的手指。好久没修指甲,新长出来的指甲挣脱甲油,光秃秃的一截露在外面,像隔成了两个世界。 陆呈泽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漫无目的去抠她指甲上残留的甲油,等十只指甲被抠得干干净净时,车子也随之停了下来。 晏茴看到民政局三个大字时,心跳都有些加快了,到了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忒不地道,有种侍宠而娇的嫌疑,却突然萌生出想要逃走的欲∣望。 这是她喜欢陆呈泽的第十一个年头,也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年,期间分分合合,有过矛盾和不满,也有过怀疑和猜忌。可他们刚经历过生死边缘,之前的种种变得不足挂齿。 她对陆呈泽是有感情的,刻进骨子里的那种。 可她真的适合和他组成家庭吗,也许她无法再给他生儿育女。 晏茴的神情写满了犹豫,双手搭在座椅上,指甲来回刮蹭着上面的皮革,不知不觉中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陆呈泽看一眼她的神色,就像洞悉她心中所虑,正色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晏茴佯装不知,摇摇头。 陆呈泽舌头顶了一下上颚,心想你就装吧,嘴上却配合的打趣道:“马上过年了,带你过来买点年货?” “买年货?”晏茴脸上的神情瞬间变的震惊,难以判断陆呈泽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这里是民政局耶,结婚领证的地方,你确定自己没有来错?” “原来你知道啊。”陆呈泽露出得逞的笑,“刚刚是谁说的,不知道我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真是够狡猾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陆呈泽,不带这么戏弄人的。”晏茴毫无怒意的嗔了他一句。 陆呈泽连连点头应是,拉过她的手圈在掌心,深邃的眸子毫不回避的直视着她,“小茴,一张纸可能代表不了什么,可我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让我们的名字印在一处。婚期不变,只是提前了领证的日子,你愿意包揽了我下半辈子的馄饨吗?” 他没有直接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而是换了另一种方式。 晏茴的目光从陆呈泽身上转向对面民政局的入口,来往的新人并不多,但每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脸上都是挂着灿烂的笑容。 她等这天等了太久,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可是—— “陆呈泽,我可能无法给你……” 话头刚起,陆呈泽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余生,你有我,我有你,足矣!” 许是被陆呈泽的美男计迷昏了头,又或是他许的余生太能蛊惑人心,晏茴几乎没有再开口拒绝的机会,就被他连哄带骗下了车,稀里糊涂地一起进了民政局大厅。 等到从里面出来时,两人手里各多了一本红色证件。 结婚证书在晏茴手里尚未捂热,刚坐回车里就被陆呈泽一把夺了去,“从今天开始,结婚证书交给我保管,家里其他的就麻烦陆太太照料了,包括陆先生本人,一并劳烦陆太太多多关照。” “油嘴滑舌!”晏茴嗔了他一眼。 陆呈泽把两本结婚证书重叠在一起,解开大衣衣扣,郑重其事的将其小心翼翼地塞进内衬口袋里。 二人领完证后的第三天下午,陆呈泽给指鹿为燕的员工提早放了年假,回到春和雅院的房子时,晏茴正在帮他收拾回莘城的行李。 当初搬来这里,陆呈泽也是正儿八经拥有过自己的房间,祁闻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把他那些大大小小的纸箱给整理到位。转头没过几天,房间里的衣服跟长了脚似的,一点一点全挪进了晏茴的衣柜里。 一开始晏茴发现后,会把衣服原封不动送回他的衣柜。陆总表示自己很无辜,据理狡辩,说是衣服自己长了腿爬过去,与他无关。 每每晏茴试图与他争论几句,刚一张嘴就被人给封住了唇,然后两人就变成了肢体搏斗,晏茴永远是哭着求饶的那一方。 后来,晏茴索性往自己房里又添了一个衣柜。 持证上岗的陆总,装起乖来哄老婆很有一套,得亏程宥没在,不然得酸掉大牙。 “媳妇儿,要不然明天你陪我一起回莘城吧,我让人把西楹水岸的房子收拾一下,咱们好久没过去住了。”陆呈泽从身后拥住晏茴,坚实的胸膛将人锁在自己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磨蹭。 西楹水岸是晏茴在莘城时住了六年的公寓,为了留住和她有关的记忆,陆呈泽时常派人过去打扫,至今仍保持着晏茴离开时的模样。 如果说海市对晏茴来说是新的开始,莘城便是她不愿回首的过去。 “不了吧,前后也没几天假期,太折腾了。天气预报说过年期间天气不错,我刚好去给澜庭别苑开窗通通风,顺便把家里收拾一下。” 陆总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媳妇儿,我感觉你不爱我了。” 晏茴哭笑不得,“你哪里得来的结论,是我不答应回莘城还是我去给澜庭别苑开窗通风,你不妨展开说说?” 陆呈泽歪着脑袋,真的认真想了会儿,没等到想出可以用来狡辩的……嗯,不对,是合适的理由,晏茴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陆呈泽脸当即黑了一半—— 电话竟然是陶丽华打来的。 连着掐断三次,晏茴终究还是在陆呈泽拧眉注视下,接通了电话并按下免提键,然而电话那端响起的却不是陶丽华的声音。 ------------ 第97章 陶丽华死了 “你好,这里是莘城人民医院,请问你是晏茴吗?”公式化的女声不带任何情感。 晏茴呼吸一紧,缓了两秒才应道:“我是。”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那端的声音很快就续上,“陶丽华女士是你的母亲吗?” 晏茴怔了一下,目光不由得望向对面的陆呈泽,男人眼底的冷意十分明显,一把从她手里夺过手机,“她们之间早就没了关系,有什么事,你直接找她儿子陶文斌去。” 那边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解释道:“先生,你先别生气,是这样的,陶丽华女士刚刚离世,她儿子如今正在服劳役,我们只能联系她的女儿。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晏小姐明天上午过来一趟殡仪馆,有些事需要当面和她沟通一下。” 听到电话的内容,陆呈泽和晏茴二人都惊了一跳,谁都没想到,才过去半年的时间,再次听到有关陶丽华的消息,竟然是她的死讯。 老话说死者为大,虽然陆呈泽心里不希望晏茴与陶丽华再有牵扯,可如今逝者已矣,陶文斌人还在牢子里蹲着,能给陶丽华收尸的只剩晏茴了。 果真应验了那句话,临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就是不知道陶丽华咽气前有没有一刻的悔过。 陆呈泽给晏茴递了个寻问的眼神,别的事他可以替她作主,解决她的一切后顾之忧,但这件事…… “好,我明天上午过去。”晏茴沉声回了一句。 忙音传来,那端已经挂断了电话,陆呈泽握着手机,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她。 晏茴脸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忽而给他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呈泽,西楹水岸的房子你可以安排人过去打扫了。” 当晚二人连夜赶回了莘城,在西楹水岸住了一晚,翌日上午,在陆呈泽的陪同下进了殡仪馆。 冬日里的停尸房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凄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晏茴甫一踏入,当即呛咳起来,脸色都涨红了,陆呈泽赶紧揽着人替她顺气。 一个工作人员领着二人行至一张停尸床前,掀开上面盖着的白布,哀声道:“昨天下午三点十五分咽的气,走的很安详,二位节哀。” 从昨天下午接到医院的电话,晏茴的状态一直浑浑噩噩的,有种陷入梦境的错觉,及至此时,亲眼看到陶丽华毫无气息躺在冰冷的停尸床上,她才真切的感受到陶丽华真的死了。 她脸上的平静着实令一旁的工作人员感到咋舌,许是见多了对着亲人尸体嚎啕大哭的场面,眼前的女人却瞧不见丁点的悲色,连说出的话都像渡上了一层寒冰,“直接火化了吧,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吗,我现在就签字。” 工作人员闻言顿了顿,狐疑的看着晏茴欲言又止,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陆呈泽见状开口问:“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工作人员不由得悄悄松了一口气,“陶女士离开前,留下一句遗言让帮忙转述给她的女儿,她说……” “不重要了,人都不在了,留再多遗言都是一文不值。”晏茴打断了他的话,“去哪里办手续,麻烦带个路吧。” 晏茴没想到自己会流泪,在看到陶丽华的尸体被推进焚化炉的那一刻,突如其来的钝痛几乎席卷了她,泪水猝不及防从眼眶中掉下来,她用手不停地抹着,却怎么都抹不干净。 大抵是血脉相连的缘故,随着陶丽华躯体被烧成了灰烬,晏茴对她曾经的那些恨意也随之一并烧尽,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何苦揪着痛苦的过去不放,继续为难自己。 她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听听陶丽华给自己留了什么遗言的。 人之将死,其言难善,会是对她的歉意和懊悔吗? 毕竟在那一刻,陶丽华应该很清楚,能为她料理后事的,只剩下自己厌恶了一世的女儿,留下几句没有诚意的忏悔,能让对方放下对自己的怨恨。 但…… 她太了解陶丽华的性格了,陶文斌三个字恍如刻在陶丽华的骨子里,若说这个世上最令她牵挂,放心不下的人,唯有陶文斌。 晏茴有陆呈泽袒护过一生,陶文斌却孤苦伶丁,陶丽华必然是想利用狗屁的血溶入水的亲情悖论,道德绑架晏茴,让她余生照顾好自己的哥哥。 她一定会照顾好陶文斌的,晏茴心想——如果说留他在牢子里吃一辈子的公家饭算格外关照的话。 ------------ 第98章 狭路相逢 料理完陶丽华的后事已是两天后,正好到了大年夜。 晏茴接连几日睡得都不踏实,心事了却后身上的重担卸下,整个人轻快不少,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陆呈泽第三趟端着早餐走进来的时候,晏茴刚起身,脚上袜子也没穿,一双白皙的脚落在床边毛茸茸的地毯里,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陆呈泽回莘城有了几天,之前一直陪着晏茴料理陶丽华的后事,老宅那边一天一个电话让他回家吃饭,故而一拖再拖。 好容易所有的事都处理妥当,恰逢大年夜特殊的日子,陆呈泽自然不好再推辞,便答应了中午回老宅,晚上再回来陪晏茴一起跨年。 陆呈泽没有回答她,目光向下,盯着她白皙的脚丫子,眉头不由一蹙,“怎么不穿袜子?” 晏茴红着脸窘然的低下头,蜷了蜷脚趾,“昨晚睡前忘记拿了。” 陆呈泽用食指轻轻推了下她的额头,佯怒道:“忘拿了不知道喊我帮忙吗,快躺回去,外面冷别冻着了。” 晏茴乖乖地缩回了尚有余温的被子里,接过陆呈泽递来的早餐,一碗精心熬制的银耳羹,她不喜欢苦味,陆呈泽并没往里面添莲子。 一碗银耳羹下肚,身子立时有了暖意,这时陆呈泽替她找来了袜子,托起她白生生的脚,似珍宝般无比温柔的摩挲了一把,给她穿袜子。 虽说二人之间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陆呈泽为她穿袜子,晏茴仍有点不自在,试图阻止,“我自己来吧。” 陆呈泽拉开她阻挠的手,揉了揉她略有些冰凉的脚趾,“你再乱动,我不保证只是给你穿袜子了。” 晏茴怀疑他在暗示什么,可惜没有证据,只得乖乖由着他——酸乏的双腿也在提醒她,最好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 洗漱完回到房间,晏茴看到床上摆放着一件浅灰色的麂皮绒大衣,还有内搭的羊绒衫和牛仔裤,眼神中透着迷茫和错愕。 “为什么给我准备衣服,我今天没打算出门啊。”她说。 陆呈泽抬眸望向晏茴,后者同样望着她,他思忖一秒,道:“小茴,中午和我一起回老宅吧,我想把咱俩领证的事告诉我爸。” 晏昌平倒台了,老宅那边一个接一个的电话足以证明陆海琛的蠢蠢欲动。之前李乐言有句话没有说错,他可以自诩清高什么都不在乎,把感情放在利益前面,陆海琛却不能。 带晏茴回老宅,陆呈泽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方面正式的让晏茴与陆家的人碰个面,落实她陆家儿媳妇的身份;另一方面,陆呈泽想向陆海琛宣示一下主动权,断了他一切不切实际的遐想。 陆呈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没想到会在老宅遇到徐陵,还有挽着徐陵手臂一同出现的唐小纾。 几人是在院子外碰到的,彼时陆呈泽和徐陵手上都提着不少的礼品,四目撞上的一瞬,空气中顿时燃起浓浓的火药味。 “你来做什么?”陆呈泽脸色不好道。 徐陵神情有些难堪,微垂的视线移到陆呈泽身侧的晏茴身上,一年未见,那会儿她和陆呈泽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他问她还能不能追求她,她当时拒绝的很直白。 如今看来,她对陆呈泽的包容高过一切,无关痛痒的欺骗算得了什么,只要那个人是陆呈泽,她心里的天平永远会偏向有他的一边。 被忽视的陆呈泽心里不痛快极了,尤其是在他发现徐陵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晏茴身上时,有种自家的小羊崽被大灰狼盯上的感觉,错步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徐总,有没有人告诉你,目不转睛盯着别人的妻子是十分没礼貌的行为。我猜,你身边的女伴一定也很介意。” 果不其然,唐小纾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绿了。 她答应和徐陵在一起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心里没有自己,这一点唐小纾很清楚,但让她意外的是,徐陵居然和陆呈泽一样目光短浅,全都喜欢晏茴。 陆呈泽.明目张胆的维护晏茴,与徐陵争锋相对,连她都被殃及池鱼,唐小纾快要气吐血了,但她现在必须顾全大局,只能压下心头的思绪。 “呈泽哥,今天是大年夜,姜姨打电话让我们一起回来吃团圆饭的,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你和晏小姐,咱们一起进去吧,别让长辈们等太久了。” 要不说唐小纾最是懂得察言观色,一句话直接打破了陆徐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明里是在解围,暗里却包含了太多的意思。 陆呈泽险些忘了,陆家早不是曾经的陆家,近半年来姜砚小动作不断,估计再过不了多久,连鹿南集团都得冠上别的姓。 大抵是背后有人撑腰,徐陵的腰板挺得笔直,直至踏进家门,都没搭理过陆呈泽一句。 ------------ 第99章 不和谐的团圆饭 姜砚每次张罗家宴都会提前拟定好一个主题,然后交代给厨房安排备菜。 比如之前的糖醋宴,之后的养生宴,再到今日的川菜宴。 糖醋宴是利用家乡的礼仪招待第一次登门的唐小纾,养生宴是故意去倒陆呈泽胃口的,至于川菜宴自然是为了嗜辣的徐陵准备的。 团圆饭菜品准备的很丰盛,满当当的一桌子,除了几道凉菜,放眼望去清一色的红汤。 陆海琛坐在主座上,身侧坐着姜砚,另一侧原是陆呈泽的位置,如今换成了徐陵,可见姜砚给陆海琛吹了这么久的耳边风是有些用处的。 陆呈泽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同在一张餐座前,吃着同样的菜,坐哪里没什么分别。他拉着晏茴坐到不起眼的末位,与唐小纾隔了有三四个空位的距离。 陆海琛眼皮抬了抬,没说什么。 倒是姜砚最会见风使舵,喊来家里的佣人,挑了几道精致的菜端去末桌。 陆海琛面色不愉,“好好吃饭,又不是小孩子,别太纵着他。” 姜砚笑笑,“小泽第一次带对象回家,咱们当长辈的可别怠慢了人家。是吧,晏小姐,当是自己家不用拘束,有什么想吃的,让魏婶端给你。” 晏茴正低头饮汤,她把汤汁上面的一层红油用勺子撇去,留下碗底的。 出院时,医生特意嘱咐过,她刚流掉孩子,身子虚需要好好保养,尤其是前一个月一定要忌口,辛辣和凉食一定不能碰。 “谢谢阿姨。”她礼貌回了句。 表面功夫做完,姜砚的注意力回到自家宝贝儿子身上,亲自站起身,用公筷给徐陵和唐小纾夹菜,“听徐陵回来说,小纾和他一样都喜辣,你俩果真是投缘。今天的厨子是阿姨特意让人请的川菜大师傅,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亲疏有别,一目了然。 陆呈泽心里对姜砚再不满,在陆海琛跟前多少有些顾忌给她留点面子,平日里对她阴奉阳违的一套早已司空见惯,但她今日的所做所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在针对晏茴。 陆呈泽当着众人的面喊来魏婶,“让厨房熬点鸡汤过来,鱼汤也行,不放辣少放盐。我媳妇儿身子娇贵,吃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晏茴知道陆呈泽是在维护自己,没有出言阻止,只是用桌下被他握住的手轻轻在他掌心捏了捏,表示自己没事。 魏婶是家里的老人,据说是姜砚的一个远房亲戚,自姜砚嫁进陆家后,魏婶就一直跟在她后面。 魏婶是个精明的,最是清楚餐桌前几人面和心不和的背后,谁才是说话最有份量的一个,她没去请示姜砚,而是把目光投在了陆海琛身上,似是十分为难,“陆先生,都怪我不好,我想着大过年的就早些把厨子打发回去了,您说这可怎么办?” 陆海琛浑浊的目光在陆呈泽身上停了一瞬,转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身边的晏茴一眼,嗤笑一声,“小纾打小是他老子心尖上的宝贝,论娇贵整个莘城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她能吃的东西别人怎么就吃不得了?” 一句话针对性太强,陆海琛一点委婉的余地都没留,针眼大的心眼直接偏到了太平洋。他倒是坦荡的很,一点不担心会得罪了谁。 陆呈泽原本就没有什么胃口,自己的宝贝被人欺负了哪还吃得下,面色紧绷,放下手里的筷子,抬起头来,一双凌厉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的扫向主位上的人。 “我说吃不得就是吃不得。”陆呈泽脸色阴沉,声音掷地有声,“你要觉着我碍眼,以后大可不必再让严叔给我打电话,反正你也不缺儿子。” 姜砚偷偷看了眼陆海琛,她是巴不得陆家两父子闹得越大越好,早些离了心,一旦陆呈泽与家里撕破了脸,她儿子徐陵就能名正言顺掌管鹿南集团。 但眼下,出于大局考虑,她还得维护好慈母的人设,出面当这个和事佬,“小泽,别怪你爸,是我考虑不周,不知道你今天会带……对象回家。魏婶,我记得后院池子养了几条黑鱼,去杀条鱼炖些汤送来,你亲自去办。” 见姜砚开了口,魏婶不好再推辞,依言离开了。 不多时,一碗熬成奶白色的黑鱼汤端上了桌,魏婶故意把汤放在晏茴面前,用只有她能听到的气音嘀咕了一句,“狐狸精!” 晏茴抱着碗的手僵在半空,陆呈泽捕捉到她的异样,递来寻问的眼神,她笑了笑,往碗里盛汤没有多说什么。 另一边,陆海琛与徐陵相谈甚欢,大多是关于海市月湖路商业广场的话题,还有近期在莘城备受瞩目的几个项目。 徐陵见解独特,陆海琛听得很高兴,眼神不时的往陆呈泽身上扫,见他正专心致志地剔着鱼刺,然后放进晏茴的碗里。 以前常有人说陆呈泽很像年轻时候的他,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做事从不给自己留有后手,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陆海琛从没觉着哪里不妥,反而觉得很骄傲,他有一个狼性的儿子,可以一代代将他辛苦创办的鹿南集团给延续下去。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渐渐改变,脱离了原先的模样。 曾经的陆呈泽有多让陆海琛骄傲,如今就有多失望,也许他真的得慎重考虑一下,陆呈泽究竟适不适合继续担任鹿南集团的掌舵人。 心思辗转间,饭宴到了尾声,陆呈泽忽然从座椅站起身,一只手覆在晏茴的脖颈后,似是安抚,轻轻捏了捏,视线不经意从对面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定在陆海琛身上。 “爸,我今天回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想通知你们一声。”他目光转移看向晏茴,英俊的面容一下柔和了几分,“我和小茴领证了,她现在是明正言顺的陆家媳妇,婚期在下个月十四号,场地定在马尔代夫,到时候你要愿意去就去,不愿意的话也不勉强。” 毕竟是大年夜的团圆饭,陆呈泽不想所有人都食不知味,所以才会选择在饭宴的尾声才宣布他和晏茴已经领证的事。 因为他清楚,以陆海琛的性格,听到消息后一定会大发雷霆,他是个孝顺的儿子,怎么着也得让陆海琛吃饱了才有力气冲他发火。 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亦是如此。 别说晏昌平已经倒台了,即使仍在位,陆海琛都得好好掂量一下能从他身上榨出多少有用的价值来,才去考虑答不答应陆呈泽和晏茴的婚事。 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身边来来回回有些异性朋友不足挂齿,可一旦牵涉到婚姻,很多东西就不一样了。至少对陆海琛来说,陆呈泽的婚姻是他手中最有利的筹码。 如今筹码没了,陆海琛怎能不气,瞬间就怒了,猛然跳起来一拍桌子,“胡闹,结婚这么大的事,有问过我和你姜阿姨的意见吗?” ------------ 第100章 陆呈泽被撤职 餐桌上的碗碟悉数被撤走,陆呈泽被陆海琛严令喊去了二楼的书房。二人离开后,姜砚鬼鬼祟祟把唐小纾也叫去了自己的房间,楼下餐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看得出来,陆叔叔并不赞同你和陆呈泽的婚事。”徐陵仍保持着原先的坐姿,双手搭在桌上,交叠扣在一起。 晏茴盯着手机,漫不经心抬头扫了眼二楼书房的方向,踏进老宅的一瞬,或者更早,从答应陆呈泽一起回老宅那刻起,已经做好了与陆呈泽共同面对的准备。 “结婚是我和呈泽两个人的事。”晏茴平静的回他。 至于陆海琛同不同意,她和陆呈泽都已经是夫妻了,除非陆海琛能成功劝说陆呈泽和她离婚,否则他们的婚姻将一直会受到法律的保护,即便是陆海琛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陆呈泽会跟她离婚吗? 晏茴压根就没想过有这种可能,陆呈泽下了多大的决心和她在一起,晏茴比谁都清楚不过。 同样的,她和陆呈泽走到今时今日有多么不容易,她也不想轻言放弃。 听到她这么说,徐陵顿时嘲讽一笑,“晏茴,你别以为你和陆呈泽领了证就可以相安无事了,陆叔叔独断专行惯了,你们先斩后奏与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陆呈泽是他的亲生儿子又如何,没有人喜欢被亲近的人背叛,犯了错总得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以为的两情相悦,海誓山盟,到最后还不是把他推入深渊的刽子手。” 晏茴听出徐陵话语中的一丝丝异样,但她无法去判断那丝异样究竟是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陵脸上一瞬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很快又隐去,好像刚刚的笑容只是晏茴的错觉,他挑了挑眉,楼上刚好传来玻璃制品落地的声音,那抹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 “你喜欢陆呈泽不就是因为他是鹿南集团的掌舵人,哪天他没了这个身份傍身,变得一无所有,你还会愿意继续和他一起生活吗?” 晏茴静了片刻,慢慢笑了,她的眼睛很漂亮,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脸颊的小梨涡格外叫人移不开眼。 徐陵一滞,竟盯得有些失神,反应过来时摸摸脖子掩饰尴尬,“你笑什么,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晏茴站起身,她打算先去车里等着陆呈泽,“没什么,我只是想通了你为什么会和唐小纾在一起。” 徐陵没有预料到晏茴会突然把话题扯到他和唐小纾身上,下意识的去解释,“和小纾在一起是我母亲的意思,唐陆两家交好,不能因为一个陆呈泽而坏了两家多年的交情。” 他的回答似乎在晏茴的意料之中,她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你比呈泽更适合唐小纾,你们不仅口味相同,挑拨离间的把戏都如出一辙。生在陆家不是他可以选择的,但余生要怎么过,只要是他选择的路,跪着我也陪他走完。” 很快,晏茴明白了徐陵当日话里暗藏的深意,一句突兀的陆呈泽没了鹿南集团掌舵人的身份傍身,变得一无所有,并非是对她的试探,而是某种明示。 关于那天陆呈泽在二楼书房与陆海琛激烈的争吵,具体发生了什么,陆呈泽只字未提,晏茴也识趣的没有追问。 陆海琛对她不满意,晏茴一直知道,为了这件事她曾和陆呈泽闹过一段时间分歧,后来经历了晏昌平的事,陆呈泽对她生活上和心理上无微不至的关照,晏茴坚定了要和他在一起的决心。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晏茴万万没想到,陆海琛的独断专行远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春节刚过去的第二天,鹿南集团的公司论坛上发出一封人员岗位变更的红头文件——自即日起,陆呈泽将不再担任鹿南集团总裁的职位,一切事宜将由徐陵全权负责。 陆呈泽起初是瞒着晏茴的,刚好那几天年味正浓,程郁天天去西楹水岸找晏茴,莘城大大小小的商场都留下了她们的身影。 晏茴便是在某个商场外面挂着的LED显示屏上看到插播的新闻,整个人呆若木鸡,直愣愣的瞪着显示屏上每一个文字,好半晌才真正回过味来。 她马上掏出手机拨去陆呈泽的电话,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正忙,她一路拉着程郁往停车场跑,程郁见状宽慰她,“你别太担心,我哥说了一切都在陆呈泽的掌控之中,今天的情形他应该早就预料到的。陆叔叔一定是为了让他乖乖听话,故意吓唬他的,说不定过几天又让他回去了呢。” 事实上,程郁低估了陆海琛的狠戾。 ------------ 第101章 不想当局外人 在莘城耽搁了些时间,离开时已经过了初八,距离他们的婚期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兰漾年前就飞去了马尔代夫,替他们盯着一切事宜,年后几乎一天一个电话,催他们赶紧过去提早做准备。 有关鹿南集团高层内部的事,陆呈泽是在飞往马尔代夫的飞机上,才细细地把自己之前半年里暗地里布下的网,事无巨细都告诉了晏茴。 彼时姜砚大概还在为徐陵坐上鹿南集团总裁的位置而洋洋得意,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得知,如今的鹿南集团在陆呈泽的未雨绸缪下,早已经成了一座巨大的躯壳。 到了这一刻,晏茴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稳稳落回肚子里。 陆海琛在亡妻墓前立过誓言,不会与姜砚生下一儿半女,然而姜砚并不像表面看着的安分,徐陵的存在让她动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鹿南集团那么大块一个蛋糕,天天让她看着却分不到一块,又如何安心。 姜砚在设计,陆呈泽预判到了她的预判,根据她的设计反设计,到最后是谁技高一筹,又是谁顾此失彼,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相较于陆呈泽的明察秋毫和敏锐的警觉性,晏茴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呈泽鲜少与她提及有关工作上的事,她除了在设计上有些天赋,其他的好像真的一窍不通。 思及此,心里一片怅然,只感到空落落的。 看出她脸上的失落,陆呈泽握住她的手,“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这些问题我一个人可以解决,不想让你跟着一起担心。终归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怕告诉了你会吓到你。” 商场如战场,有些时候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可怕,为了保住自身利益,再善良的人也会被逼出阴暗的一面,因为你的善良会成为敌人眼中的软肋。 陆呈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却无时无刻不是踩在刀尖上徘徊。 想到他这些年举步维艰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晏茴心里便是一阵阵的酸涩和心疼,渐渐红了眼眶,“你遇到麻烦可以自己解决,万一我遇到麻烦了呢,你也希望我什么都瞒着你,自己去解决?” “当然不可以。”他拒绝的干脆。 “所以……”晏茴吸了吸鼻子,“以后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哪怕帮不上忙,单纯的倾诉也是好的,不能什么事都一个人憋在心里。” “陆呈泽,我们现在是夫妻了,合法的夫妻,不仅仅是整日里卿卿我我的腻在一起,纾解一下身体需求,更多的是要溶入到彼此的生活里,真正的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不是永远让我置身事外,成为你生活里的局外人。” 头等舱位置宽敞,陆呈泽挪了挪身子,揽住晏茴的肩将人嵌进自己怀里,心尖的位置淌过一阵阵暖流,这些年在商场上单打独斗惯了,有些观念在他脑中早已根深蒂固。 “之前瞒着你,是不是生气了?”陆呈泽在他泛红的眼眶上轻轻落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般无比虔诚。 “有点。”她如实回答,“但不是气你,是气我自己。” 陆呈泽“额”了一下表示不解,“为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因为和我在一起,你的人生多了很多麻烦。”晏茴认真的自我反省,“先是邱小凡,后来又遇到晏昌平,再是最近的鹿南集团。最重要的是,因为我,你和陆叔叔之间离了心。明明你是挂在空中耀眼的行星,却为了我坠入凡尘。” “我的仙女下了凡间,我是来寻她的。”陆呈泽戏谑。 调侃中带着宠溺的语气,晏茴的耳尖悄悄漫上一抹殷红,“好好和你说事,你又没个正形。” 陆呈泽侧过脸看向晏茴,笑得人畜无害,“我哪里没正形了,你不妨展开说说。” 晏茴推开他,被打趣的脸红,轻哼了一声,“你收敛点,在飞机上呢,周围那么多人看着,注意影响。” 陆呈泽不再逗她,到底是收敛了许多,拉过她的手凑近唇边亲了一口,正色道:“我和陆海琛之间的矛盾很早之前就埋下,你的出现不过是给他选择站在姜砚那边,寻了个合适的借口,自我安慰罢了。至于其他的……” 他顿了下,继续说:“小茴,我是你丈夫,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能明知别人对你起了歹意而放任不管。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一想到你身陷黑暗的三天,心里就自责的要命。如果当时,我没有甩手让张宴去接你,而是自己回去,你是不是就不会遇到后来的糟心事……” 晏茴抬手覆在他的唇上打断了下面的话,“不怪你,行动前他一定做好了万全准备,注定有这一劫是怎么都避不开的,你别自责了,这事儿就让它翻篇了吧。” “好。”陆呈泽应道,“我以后遇到事儿了也不瞒着你了,我们一起商量。” 晏茴不再顾忌周围还有别的旅客在,主动凑近他,湿热的吻落在他的唇上。陆呈泽很快给了回应,将人压在座椅里,气息含糊不清,“说好收敛些的,到底是谁没个正形……” ------------ 第102章 婚礼前夕 婚礼前一晚,程郁囔囔着要给晏茴办一场单身派对,地址定在了他们所住酒店的二楼酒吧内。 他们邀请的宾客,一部分是晏茴在工作室里的同事,另一部分则是指鹿为燕的几个高层领导,都是双方熟悉的朋友。 在陆呈泽和晏茴的婚事上,陆海琛一直保持着反对的态度,陆呈泽担心他会横生枝节,故而没有通知他,反正晏茴那方也没有亲人到场,他还多个兰漾在。 证婚人,陆呈泽邀请的斐迪南,晏茴没有父亲,步入会场时挽着她的是现在的顶头上司何曾。晏茴从毕业后就跟在何曾后面做事,工作上给予不少的帮助,完全可以代替父亲的职责。 婚礼定在下午举行,前一晚所有宾客陆续到达指定的酒店。 程郁定的酒吧最大的包厢,原本邀请的是晏茴在内的工作室里的几个女同事,另外还有兰漾。奈何程宥,她亲哥,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在兰漾身上,怎么撕都撕不开。没办法,为了他哥早点将心上人追到手,程郁不忍心当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有了程宥这个敲门砖,单身派对最后变成了集体派对。 作为主角的一对新人,陆呈泽和晏茴被灌了不少酒,晏茴没喝多少,多数被陆呈泽给挡了去。几圈下来,陆呈泽已经醉的神志不清,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一众人正在兴头上,晏茴不好带着陆呈泽提前离场,免得扫了大家的兴致,只得跟兰漾交代几句,起身离开包厢,去吧台寻些可以解酒的东西。 考虑到包厢里还有几位不胜酒力的女士,晏茴顺带点了几份解酒汤,另外要了一些解酒糖。她一边点一边滑着手机,然后旁边有个蓝眼睛的年轻帅哥走了过来,用英文跟她搭讪。 晏茴的英文水平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口语交际起来结结巴巴,对方似乎挺会聊天,抛出的问题让人无法忽视,得知她来自中国,竟流利的用中文同她交流。 “我在中国做过交换生,生活了一年。”他说,“我很喜欢中国。” 接着他又提起在中国游览过的一些名胜,有震憾有遗憾,言语间没有逾矩的地方,反正等着也是等着,遇到他疑惑的地方,晏茴顺势会给他讲解几句,一来一回就聊了起来。 听晏茴说自己是来马尔代夫举行婚礼的,那人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说了句什么,晏茴没听明白,不像是英文,出于礼貌没有继续深问。 等她点的东西都上齐了,那个人又用中文问了句,“可以吗?” 晏茴不知道他这句“可以吗”的前缀是什么,正想问个明白,身后一道女声抵入耳底,又是一串她听不懂的语言,像是在答复那个蓝眼睛帅哥。 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蓝眼睛帅哥黑着一张脸离开了。 “上学时,老师没教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吗?”是方才的那道女声。 晏茴扭头循声望去,一个漂亮的女孩,东亚人的长相,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应该是同胞。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一张巴掌大的娃娃脸,束着高马尾,化了淡妆。 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衣摆仅到腰部,裤子是一条亚麻材质的阔腿裤,妥妥的学生打扮,与这风月场所有点格格不入,给人一种误入歧途的反差感。 “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晏茴试探性的问。 女孩从她面前的托盘里捞了袋解酒糖,撕开包装,捏了一颗放进嘴里,把蓝眼睛帅哥之前说过那句晏茴没能听懂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然后解释道:“这是西班牙语,翻译成中文是‘不如在结婚前陪我一晚。’后来他又换中文问你可不可以,你要是不留神应了他,可能就着了他的道。” 晏茴一惊,脸色瞬间煞白,深吸两口气才缓过神来,下意识感慨了一句,“太可怕了。” 女孩勾唇笑了一下,“新娘子,你运气不错,遇到了我,回头得多分我些喜糖,解酒糖太难吃了。” 说话间,她已经把余下的解酒糖又扔回了托盘。 “刚刚真的太谢谢你了。”晏茴道,“明天下午,我的婚礼在酒店外的草坪上举行,可以邀请你一起过来吗?” 女孩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晏茴会把她的玩笑话当了真,旋即娇噗一声笑出来,冲晏茴伸出手,“真心祝福你们,我一定会到场,相逢便是缘,我是仇海彤,海市人。” “好巧。”晏茴握住她的手,笑着回应,“我也是从海市过来的。” 二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分别前,晏茴掩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仇小姐还是学生吗?” 听到她这么问,仇海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故意不回答,只笑意盈盈的看向晏茴,还在她跟前转了个圈,“是不是看上去很有个性,在一众的胭脂俗粉中特别的引人注目?” 老实说仇海彤不是那种浓墨重彩的美,让人一眼觉着惊艳,她的美属于润物细无声的那种,特别的耐人寻味,浓妆淡抹皆相宜的长相。 晏茴如实地点了点头,“是挺别致的。” 对她的回答,仇海彤颇为满意,“我是学生不假,但你得唤我一声姐姐,因为我比你年长。” 缘份就是这么奇怪,取解酒汤的一会儿功夫,晏茴被一个蓝眼睛帅哥搭讪,险些着了对方的道。结果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仇海彤,替她解了围,还认了个姐姐。 后来又稀里糊涂的领着新认的姐姐去了他们的包厢,异国他乡遇同胞总是会觉着亲切的,仇海彤又是个会玩儿的,很快和程郁几人玩到了一起。 一行人热热闹闹折腾到凌晨才各自回了房间,仇海彤在酒店有自己的房间,程郁和晏茴住一间,程宥特别不情愿的和陆呈泽住在了一间。 他们秉承着新婚前一晚,新娘和新郎不能住一起的原则,直到翌日下午,陆呈泽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新娘——虽然他们分开了不过几小时而已。 ------------ 第103章 有人找事 婚礼很简单,现场布置的却分外用心,脚下是绿色的草地,背景是古堡建筑的酒店,舞台两边色彩斑斓的气球与鲜花,再到台上的蛋糕,无不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氛围。 到场的宾客都是双方的同事和朋友,没多少人知晓陆呈泽和晏茴曾经有过一段不算美好的过往,眼前的一对新人,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很般配。 在大家或祝福或感叹的时候,只有祁闻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擦着眼泪。毫不夸张的说,他是在两位新人之外,现场中唯一个见证了他们爱情的人,深知他们的一路走来有多么的艰辛,经历了种种误会与磨难才拥有了现在的幸福。 “他俩结婚,你哭个什么劲儿?”坐在旁边的成文馨给他递了张纸巾。 祁闻接过纸巾抹了抹眼泪,一张口还打了个哭嗝,“说了你不懂,哭嫁哭嫁,是祝福新人的一种方式,我流的泪越多他们以后越幸福。” 成文馨根本不信他的鬼话,“那也得是新娘子自己哭,你把自己鼻涕眼泪哭糊了一脸算几个意思。” “新娘子一哭妆不就花了。”祁闻说,“你有镜子吗,给我瞧瞧,等会儿我还得替他们张罗客人。” 成文馨啧了一声,从包里翻出一只粉饼,有些嫌弃的皱皱眉,“转过来,给你补个妆,丑死了。” 顶着伴郎的身份,祁闻代表着新郎的门面,自然是要精心打扮一下的,结果情绪一上来,光顾着哭,忘了自己脸上也是上了妆的,三两下全给眼泪冲了个干净。 伴随着台上一对新人交换着爱的誓词,台下的两个人四目凝视,祁闻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那泪珠仿佛故意作对似的,迟迟不肯落下。 成文馨握着粉扑的手僵在半空,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拨去那滴泪珠,祁闻下意识眨了下眼睛,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别扭的转过脸去。 见他偏头躲开,成文馨眼底掠过一丝不悦,合上粉饼扔进他怀里,“算了,没救了,你自己补吧。” 往后的后半场仪式,台上台下热闹一片,他们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仪式结束后是酒会,晏茴换了件香槟色连身小裙,浅V领,高腰设计,剪裁低调而优雅,隐隐泛着春光却不显突兀张扬。 前一晚陆呈泽喝了不少的酒,晏茴担心他的胃受不住,让人把他手里的洋酒偷偷换成了香槟,几圈下来,人依旧红光满面,果真验应的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可总有一些人,刻意挑在人家重要的日子里,千里迢迢赶来找人家的不痛快。 入口处传来推搡吵闹声时,晏茴正剥了颗解酒糖递给陆呈泽,“别顾着喝酒,吃点东西垫一垫,空腹喝酒伤胃。” 陆呈泽弯腰凑近,嘴唇刻意在她的指尖上吮了口,“放心,我心里有数,一定不会再让他们搅和了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是不知道,程宥那个狗东西,做梦都在喊兰漾的名字,真是服了他,吵得我都没睡好。” “今晚早点睡。”晏茴心疼道。 陆呈泽纳闷,他怀疑晏茴是故意的,“你确定让我早点睡?” 他笑意盈盈垂眸看她,某种耐人寻味的神情溢于言表,晏茴不需要察言观色,都猜出了他脑子里塞的什么黄色污料,“你这人……” 三个字说出口,后面却没音儿了,陆呈泽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入口处,问:“那里怎么这么吵,是谁喝多了吗?” 陆呈泽四下张望了一圈,没找到祁闻,“我过去看看,你先别跟着。” 说完正要离开,却被晏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还是我过去吧,她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陆呈泽和晏茴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随即迈开长腿跟在晏茴身后往入口处走去。 酒店管制严格,婚礼是私人场地,入场必须凭借请柬,否则会被两位白人保镖拦在外面。 见二人走来,其中一位白人保镖用一口流利的英语把刚刚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陆呈泽越听眉头皱的越深,但还是礼貌的跟白人保镖道了声谢,让他们先回避,余下的自己会处理。 两位白人保镖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又跟陆呈泽交代了几句,才黑着脸离开了。 恰好这时祁闻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他就去了个厕所的功夫,刚一回来就听说有人不请自来,硬要往里闯,顿觉不妙。 结果刚一走近,看到被拦在外面的母子俩,只一眼,祁闻的心立即凉了半截儿,“江欣悦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谁?”陆呈泽问,“你们认识?” 祁闻冷哼着斜睨了眼江欣悦的方向,“陶文斌的妻子,晏茴姐的嫂子。” ------------ 第104章 一出好戏 马尔代夫与国内的温度相差很大,许是过来的匆忙,江欣悦似乎没给母子俩准备夏天的衣物,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衬衫,袖子卷了几卷至手肘处,牛仔裤同样卷到了膝盖的位置。方才与两个白人保镖争论的过于激烈,此刻已是满头大汗。 十岁的儿子陶昱怯生生的躲在母亲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好奇的睃巡着四周,有些怕生。 几个月前陶丽华生病住院,在医院走廊上,陶文斌劝晏茴放弃继续给母亲治疗,只因为那阵子他把卖房的钱交给了小舅子江榭用去投资,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江榭是江家的养子,与江欣悦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后来江母发现了姐弟俩暗通款曲,一怒之下把江欣悦下嫁给了家境平平的陶文斌。 江欣悦多骄傲的一个人,哪里肯咽下这个口气,嫁进陶家后成日作妖,待陶家母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看在她为陶家续上香火的份上,陶丽华对她一直隐忍着,甚至不惜去剥削自己女儿也要去补贴他们。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江欣悦又和江榭旧情复燃,时常背着陶文斌偷偷跑去与其见面。无意间得知陶丽华从女儿相好那里要来了一套房,便开始撺掇陶文斌把之前的房子给卖了。 卖了房得了钱,许久不登门的小舅子主动找上他,说自己手上有一笔高暴利的项目,前期投入的钱越高后期得到的报酬越多。 平时在家,江欣悦总是骂他没本事,赚不了大钱,如今得到这么个良机,陶文斌脑子一热,一股脑把卖房的钱全投给了江榭。 结果等来的却是江榭入狱的消息,非∣法∣集∣资人证物证俱在,陶文斌这一跟头直接栽进了牢里。 江榭为了保全江欣悦没有将她供出,两个男人相继入狱,江欣悦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江母说什么也不肯让江欣悦和陶文斌离婚,而江欣悦也不愿回陶家面对半截身子入了土的陶丽华。 一拖再拖,陶丽华彻底入了土。 突然有人找上江欣悦,说可以帮她把江榭从牢里救出来,只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现下江欣悦仍顶着陶文斌妻子的身份,千里迢迢赶到她的婚礼现场,即便知晓对方来者不善,晏茴也不好张口就赶人离开。 “嫂子,你们来得可真不巧,酒会快结束了。要不我让人带你去酒店先休息会儿,晚上再一起吃个饭。”她唇畔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江欣悦哼了一声,视线从在场宾客身上一一扫过,发现所有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打量与好奇,故而高傲的扬起下巴冷哼一声,“小姑子的婚礼当真是气派,我婆婆她刚过世不久,尸骨未寒,为人子女非旦没有守孝三年,转头却办起了喜宴,你觉得合适吗?” 她情绪高昂,语调却嘲讽至极,恨不能把“我是来闹事的”几个大字写贴在额头上,见周围人开始议论开,脸上是计谋得逞后掩盖不住的得意。 众人都在打量着江欣悦,细想她话里的真实性,场面一时都静默了。 程郁最是心直口快,迎过来替晏茴打圆场,“晏茴姐的嫂子对吧,看你年纪不大,思想怎么比我家老头还要古板,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代了,早就不兴你说的那一套。” “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身为陶家的媳妇,咋没见你在你婆婆灵前守着,凭什么来要求嫁出门的小姑子?” 几句话,直接将江欣悦的锐气砍去了一半,回头怒视了程郁一眼,“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程郁还要说什么,被晏茴轻轻拉了拉裙摆,程郁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江欣悦以为晏茴被说中心思怕了,得意的尾巴不禁又翘了起来,“晏茴,你朋友不明就理,你自己心里应该最是清楚。婆婆刚咽气不久,你急急忙忙把人给火化了,连块墓地都不给她准备,到现在她的骨灰还摆放在老房子里。” “你给姓陆的当情妇六七年了吧,那么多年都等了,结个婚也不差这几天吧。难不成是怕他反悔,发现你是个弃自己亲妈生死不顾,害亲哥入狱,对亲侄子不闻不问的扫把星。” 随着江欣悦的话音落下,就听见周围传来有人倒吸气的声音。 ------------ 第105章 道德绑架 陆呈泽∣明显是高估了陶家人的礼义廉耻,低估了她的厚颜无耻。他开始后悔将两个白人保镖支开,就应该让他们把江欣悦用暴力赶出去。 他看了身旁的祁闻一眼,祁闻立即会意的往白人保镖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曾经不堪的过往一直是横亘在陆呈泽和晏茴之间的隔阂,他没想到,江欣悦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出来。 陆呈泽和晏茴默契天成,虽然此时的陆呈泽心急如焚又懊悔不已,可看到晏茴一副气定神闲,完全没有因江欣悦的话受到影响,终是狠下心立在原地没有出面维护。 晏茴似有所感,回过头和陆呈泽对视一眼,无需只言片语,仅一个眼神读懂了她的意思。 江欣悦不是个聪明的棋子,不过应该算是个听话的。自她一出现,晏茴已经猜到了她此行不善,十之八九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其目的自然是为了破坏她的婚礼。 晏茴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身为当事人的她异于反常的淡定,静静凝视着江欣悦一瞬,嘴角微不可察的弯了下,马上又放下,一脸正色地看着对面强装镇定的女人,“那人找你来演这场戏,是允诺了你钱财,还是答应了你什么事?” 一语中的,江欣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绿了。 “什么演戏,晏茴,你在胡说什么?我说的都是实情,你向来擅于伪装,惯会利用花言巧语迷惑别人,我只是不想让别人都着了你道,让大家看清楚你晏茴的真面目。”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便来猜猜。”晏茴根本没理会她,自顾说道,“陶文斌骗了我三百万,不出意外的话,钱早被你卷入囊中了吧。不是为了钱定然是有所求,能让你所求之事,一定和江榭有关。嫂子,你认为我猜得对不对?” 晏茴声声铿锵有力的质问,给江欣悦的心里带来强烈的冲击,这一切的走向与她来之前脑中演练过的每一种可能都千差万别。 究竟是晏茴变了,还是自己至始至终从没真正的了解过她。 江欣悦脸上的汗水如雨柱般落下,牵着儿子的手因为慌张而越发用力,痛得陶昱立时哇哇大哭起来,江欣悦见状,心疼的将儿子搂进怀里,“晏茴,当着孩子的面,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从没拿过你什么钱,也没跟谁求过什么事。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真心实意教导你,别不识好歹。” “江欣悦,你脸真大。”晏茴气笑,“我今天的婚礼会有摄影师全程跟拍,等回国了,一定要把你方才的壮举单独制成光盘寄给陶文斌,让他看看你是怎么当这个长嫂的。为了一个江榭,你可真是豁得出去啊。” 江欣悦四下张望了一圈,果真看到不远处有个扛着摄像机的男人,顿时脸色一白,“晏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别什么事都往江榭身上扯,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知廉耻,纠缠一个男人多年,靠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上位,我们陶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眼看着江欣悦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挑衅,陆呈泽垂在两侧的手握得死紧,拳头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的发白,终是忍无可忍了。 他忽然一个箭步冲到晏茴身边,将人拉到自己身后,脸色黑如锅底,冲江欣悦硬邦邦的道:“江女士,名义上你还是小茴的嫂子,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有些话她没有说的太直白。但我不一样,我无法容忍你恶意诽谤我的太太。” “如你所知,我和小茴之前的确是有些误会,但并非是你说的那般。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是我一直纠缠着她不放,是我耍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逼她嫁给我,我陆呈泽敢做敢当。” “你口口声声说为人子女需得孝为先,那么请问江女士,陶丽华当初病重住院时,身为儿媳的你在哪里?是我太太日夜守在医院照料。后来陶丽华病逝,身为儿媳的你又在哪里?同样,还是我太太连夜赶回莘城替她料理后事。” “别人或许不知内情,江女士你应该很清楚,托你丈夫陶文斌的福,我太太自小被卖给了人∣贩∣子,十七岁那年才重返陶家。至后,一直被你们所谓的一家人各种剥削。” “半年前,因为你丈夫陶文斌的一些所为,她与你们陶家已经断了关系。在这种情形下,她仍是顾念旧情,替生母料理了后事。试问,她哪一点做的不对?” “我姑且认为你千里迢迢跑来闹事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我可以暂时保留追究你诽谤我太太的法律责任,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保住的那个男人,因为你今日所为,下半辈子都得在牢里度过了。” 陆呈泽的话一句句掷地有声,看似是说给江欣悦听的,实则是想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毕竟晏茴唤过她一声嫂子,就算很多事听不得她的一面之词,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或多或少对晏茴都会有影响,而陆呈泽直接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 刚好这时,祁闻费了一番口舌终于将两位白人保镖重新请了回来。 陆呈泽冲他们说了些什么,两位白人保镖一左一右架着江欣悦往会场外拖去。陶昱见自家母亲受人欺负,冲上去跟对方决斗。 一个半大的孩子哪会是成年人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对方甩出了半米远,陶昱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往晏茴这边扑来。 陆呈泽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掏昱衣领,陶昱眼中的狠戾倏然消失不见,转而跪倒在地,抱住陆呈泽的双腿,哭求道:“小姑父,不要让人欺负我妈妈,让他们把我妈妈放了好不好?” “求我没有用!”陆呈泽冷冷道,“你如果再不追上去,可能不是你妈妈被人欺负,而是你自己被遗弃了。” 所有人料定了江欣悦的突然出现是受人指使,却没想到江欣悦竟然一招不成,还留了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留下孩子,自己跑了! ------------ 第106章 照片上的女人 酒店套房内。 两个男人,一大一小坐在床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画面十分滑稽。 隔壁客厅内,仇海彤襟坐在沙发前,手指覆在手机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眼神复杂,欲言又止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晏茴。 晏茴倒是坦然,无奈一笑,“今天真是抱歉,本来是想邀请你一起过来热闹一下的,没想到遇到了这档子事,让你见笑了。” 仇海彤是个直肠子的性子,见不得自己的朋友受了委屈还要反过来安慰别人,心疼的为晏茴打抱不平,“你道个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到底是因我而起的。”晏茴赧然道。 一场闹剧,酒会提前结束,原计划好的晚宴也被迫取消,幸亏有兰漾和祁闻在,张罗着远道而来的宾客们在附近自由活动。 仇海彤年前就来了马尔代夫,方圆几公里的景点全都玩了个遍,自然是再没兴致和那帮人去重温,况且她认为有件事得知会晏茴一声,好让她以后有个提防。 “我见过他。”仇海彤往卧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此刻的卧室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于是晏茴问道:“你指的是谁?” 仇海彤补充,“三天前,我在附近的一家民宿曾遇到过那个小孩,他偷了我的手机。” 晏茴闻言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你确定遇的那个小孩就是陶昱?” 仇海彤慎重地又看了眼陶昱,十分笃定的点点头,“没有认错,就是他!” 想起三天前的情景,越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仔细回忆起来,“那天我还住在之前的民宿酒店里,刚冲浪回来,身上湿答答的,手机揣在口袋里。” “刚到酒店楼下,看到两个大人带着一小孩往大厅走去,小孩不知怎样,脚下突然一崴,摔在了我脚下,而后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他母亲见状跑了过来,非一口咬定说是我撞了她孩子,让我送她孩子去医院检查。” “她说的是中文,我原打算装作听不懂糊弄过去,偏偏与他们同行的另一个漂亮的女人也走了过来,把她的需求翻译成了英文。大概意思就是要么送孩子去医院检查,要么赔钱。” “老实说在国外待了多年,头一次碰到这种事,但经常听我国内朋友提起过,他们管这种行为叫‘碰瓷’,于是我准备打电话报警,让警察过来处理。” “可我一摸口袋,发现我的手机突然不见了,孩子的妈妈以为我是想推卸责任,闹腾得更厉害了。咋咋呼呼的引来一群人,架起孩子就要当众脱他的裤子验伤。不期然,我的手机就这么从他儿子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说到这里,仇海彤娇噗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没看到,他妈妈当时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直接上手甩了孩子几个大嘴巴子。伤也不要验了,恨不能挖个洞来把娘俩埋进去。” 晏茴配合的扯了下唇,“你是想告诉我,带他们来的那个女人有问题。” 仇海彤满意的勾起嘴角,她没有想到晏茴能从她的三言两语中一下捕捉到关键点,难怪自己会与她一见如故,不过一切也合理,毕竟对方是她的嫂子,自己人最了解自己人的弱点。 她点开手机屏幕,翻开相册,将其中一张照片打开,递到晏茴面前,“我当时留了个心眼,拍了张他们的照片,可惜是张背影。你看能不能认出,或许她就是想要破坏你婚礼的幕后之人。” 晏茴看到照片上熟悉的身影,别说是个背影,就是对方化成灰,她也一定能认出。 其实掰开指头数一数,见不惯她和陆呈泽结婚的,无非就这么几号人。 晏昌平出事后,李乐言被她哥李钦尧给送去了京市,搭上另一个高官。对陆呈泽仍存有妄想的仅剩下唐小纾,不难猜测她答应和徐陵交往,也是冲着陆呈泽去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她嫁给了徐陵,名义上也算是嫁进了陆家。有陆海琛在一日,陆呈泽自然与陆家脱离不了关系,说不定以后还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有的是机会让陆呈泽对她另眼相看。 说来可笑,晏茴居然怀疑过乔华珺是那个幕后之人,看到照片上的唐小纾,晏茴反而淡然多了。 就着仇海彤的手机,晏茴把照片发到了自己手机上,“我知道是谁了,谢谢你海彤姐,你帮了我大忙了。” 仇海彤问:“孩子你们怎么办,那女人心真狠,为了报复你,亲儿子都可以弃下不顾。” 晏茴眉头皱了下,轻叹了一声道:“肯定是要给她送回去的,异国他乡一个半点大的孩子很容易出事。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不该波及到孩子身上,眼下只能留他在身边,一切等回国了再安排。”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卧室内,两个男人也在无声的较量着。 ------------ 第107章 童言无忌 酒店布置的婚房十分贴合国人的品味,满屋子里清一色的中国红,大红的喜字随处可见,墙上挂着五彩的汽球,大床的被褥上用玫瑰花铺出一个大大的爱心,中间整齐的摆放着红枣,桂圆,花生和莲子,一看就知道是兰漾给准备的。 陶昱扫了眼床上的几样东西,大脑快速思索了一会儿,心里逐个判断,花生和莲子看着像生的不能吃,桂圆的味道不是他喜欢的。最后他捏了颗红枣,往衣服袖子上蹭了蹭,满意的塞进了嘴里。 “你叫什么名字?”他听到对面的男人问他。 “陶昱。”他局促的回答。 陆呈泽已经来来回回将陶昱打量了好几圈,“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正处于换牙期,陶昱的几颗大门牙上个月陆续离他而去,新长出的牙刚冒出了牙根,红枣太硬,他只好用旁边的牙齿慢慢的碾碎。 听到陆呈泽的问题,陶昱嘴里嚼红枣的动作僵了一瞬,漫不经心的看了对面男人一眼,“我妈妈送我过来的。” 半点大的孩子是不擅于撒谎的,一个“送”字让陆呈泽笃定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知道你妈妈为什么送你过来吗?” 陶昱认真想了想,“因为我叫陶昱。” 十岁的孩子基本是可以用成人的方式正常交流,陆呈泽忽然就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因为你叫陶昱,所以你妈妈就把你送来了这里?” 陶昱点了点头,一颗红枣下了肚,伸手拿了第二颗,到手里才发现是颗桂圆,他用指甲扒了扒没能扒开外壳,犹豫了半秒,递给陆呈泽,“小姑父,你能帮我剥一下吗?” 陆呈泽顺势接过,先用力一按,坚硬的外壳凹出一个口子,然后用指甲轻轻扒开取出里面的果肉。陶昱有样学样,可惜他的力气太小,陆呈泽剥出了三颗果肉,他连个外壳都没按碎。 于是,陶昱一边吃着桂圆的果肉,一边又聊了起来,“奶奶死了,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上班,外婆说我叫陶昱不能一直待在他们家。后来一个漂亮阿姨说,可以让我和小姑姑一起生活,她还说小姑父很有钱,会给我买很多很多玩具。” 陆呈泽立即就渗透了陶昱话里的意思。 陶文斌和江榭相继出事后,江欣悦不愿继续待在陶丽华的老房子里,便把陶昱带回了娘家。小住几天还好,待得久了难免不会遭人非议。 毕竟江欣悦与陶文斌法律上还是合法夫妻,江母自然是希望江欣悦领着孩子回婆家去,在这个节骨眼上,陶丽华又病逝了。 恰在此时,有人给江欣悦出了主意,让她把孩子送去晏茴身边,无论如何,她身上流着的是陶丽华的血,有责任替她照顾好他们陶家的血脉。 所以,这才是江欣悦此行的真实目的。 “陶昱……”陆呈泽又剥了颗桂圆递到陶昱手里,“你见过那个漂亮阿姨吗,能和小姑父说说漂亮阿姨长什么样吗?” 陶昱被问的一愣,眨巴着长长的睫毛想了半晌,道:“比妈妈漂亮。”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没有小姑姑漂亮。小姑姑跟男人睡觉能赚钱,漂亮阿姨不能。” 虽说童言无忌,可陆呈泽听到这话,忍不住沉下了脸来,斥责道:“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以后再让小姑父听到,就把你一个人丢在马尔代夫。” 说罢,他又一把夺过陶昱面前的桂圆果肉,“要是给你小姑姑听到,以后什么好吃的都不给你。” 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陶昱嘴巴撅得高高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无法接受的呜咽起来,“是妈妈告诉我的,奶奶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陆呈泽听得汗颜,简单的交聊过后,他发现陶昱根基不坏,吃东西的时候还知道与他分享,也会同他说谢谢,是个单纯的孩子,只是被陶家人在思想上毒害多年,若是及时更正,或许还有救。 如果他有个儿子,他一定从小帮孩子培养正确的三观,绝不能让他步陶昱的后尘。 察觉出心里萌生出的念头,陆呈泽立即将其扼杀。晏茴被诊断出以后可能都无法生育,他此生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他去给谁培养正确的三观。 心思辗转间,陆呈泽又听到陶昱在说:“小姑父,和男人睡觉真的能赚钱吗?晚上我能不能和小姑父一起睡,这样我就不用去偷别人的东西。等我有了钱,外婆就不会把我和妈妈赶出家门了。” 陆呈泽:“……” ------------ 第108章 不算美丽的邂逅 仇家世代从政,到了仇海彤这一辈,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全都在机关单位上班。身为家中小幺,一直是父母和哥哥姐姐娇宠的对象,而立之年仍满世界闲晃。 许是被圈在温室里的花朵,从未真正经历过暴风骤雨,看待问题会局限在表面,她委实想不通,究竟是怎样的仇恨,会让一个人不惜一切代价去破坏另一个人的婚礼,甚到连孩子都可以弃之不顾。 仇海彤的嫂子是一名幼儿园园长,人长得不算特别名漂亮,却格外的有亲和力,脸上永远挂着笑,声音也很甜。前几年仇海彤学业比较重,经常失眠,她嫂子会录些朗读散文的语音发给她。幼儿园放假的时候,她还会亲自做些糕点寄给远在异国他乡的小姑子。 同样是当人嫂子的,为什么差距会那么大。 离开晏茴的房间,仇海彤只觉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压着闷得慌,迫切的需要发泄一下,于是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东西直奔酒店顶层的泳池。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多,走廊上偶有几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经过,不见别的客人。 仇海彤之前来过一次,这会儿熟门熟路地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尚未走近,被服务生给拦了下来。 “女士,不好意思,今晚顶层的泳池不对外开放,您可以去楼下的spa会所或者酒吧放松。” 仇海彤自然是不乐意的,“不是说二十四小时对外开放的吗?” 服务生面露难色,“原则上是如此,不过晚上有位客人预定了,包场到十点,或者您可以过了十点再过来。” 仇海彤看了眼表上的时间,想到自己还要再等上近一小时的时间,心中更加烦闷了,“他约了多少人过来,能不能帮忙沟通一下,我游一会儿就回去。” “没有很多人,客人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只有他一人。”服务生如实说道。 “一个人?”仇海彤大为震惊,“喜欢清静的话,他怎么没把整片海岸包下来?” 服务生顿时尴尬起来,手足无措。 仇海彤心里正不爽着,“他是海豚吗?几百平的泳池由着他在里面表演个凌空跳跃,没个观众欣赏不觉得太凄凉了吗?” 正吐槽着,更衣室里闪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斐迪南走出来,身上随意的穿着一件浴袍,腰间一根丝带松松垮垮系着,露出大片古铜色的结实胸膛。水珠在他的肌肤上滚动,在光线下泛着迷人的光泽。 他打算到外面水吧点杯喝的东西,甫一出来就听见有吵闹声传来。 仇海彤眨巴两下眼睛,很快认出面前的男人来,用英文说道:“你是今天婚礼上的证婚人,我认识你。” 斐迪南礼貌的点了下头,用简洁的中文回答了她:“你好。” 见对方没有深聊的意思,仇海彤干脆直奔主题,“我想过来游几圈,服务生说这里被你包下了,既然都是过来参加婚礼的,也算相识一场,能不能麻烦帅哥通融一下,我游个两圈就走。” 斐迪南看了仇海彤一眼,突然心血来潮问了句,“你是男方的朋友还是女方的朋友?” 他的话题转变的太快,不怪仇海彤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她傻傻的愣站在原地,斐迪南怀疑她在撒谎,故意用蹩脚的借口与他搭讪。 而他很不喜欢满嘴假话的人,尤其是女人。 斐迪南以为她心虚了,转身刚要让服务生将她打发走,却听到她的声音突兀响起,“我是女方的朋友,新娘晏茴是我妹妹,没必要骗你。” 听到晏茴的名字,斐迪南暂且信了她是今天婚礼上的宾客,“你进去换衣服吗。” “谢谢。”仇海彤道了声谢便转身钻进了更衣室。 身后隐隐传来斐迪南和服务生交谈的声音,大概意思是说他和那位女士是认识的,他游得差不多了,打算喝杯东西就回去了,剩下的时间留给她。 夜间水吧的服务生不多,接待斐迪南的是个亚裔面孔的年轻男孩,业务似乎不太熟练,操着一口极其不流利的英文给斐迪南点了单。 陆呈泽正在休婚假,公司的事全压在他一人身上,所以斐迪南给自己点了杯咖啡,等下回了房间继续处理工作上的事。 咖啡要现煮,等了一会儿服务给他端来一杯黑咖,而他之前点的是拿铁,于是只好又端了回去给他添加牛奶。 他慢条斯理地喝完咖啡,差不多过去了有二十分钟,脑海中忽然闪过方才在更衣室前的一幕,鬼使神差的,他又点了杯茉莉花茶带走。 等他捧着一杯茉莉花茶回到泳池,四下张望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仇海彤的身影,深蓝色的水面上一波无澜,他找来服务生,服务生说那位女士并没有离开。 斐迪南心下一慌,重新回到泳池边,盯着平静的水面静静注视着,终于在泳池中央察觉到了异样,波光下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抖动。 下一瞬,斐迪南已经丢掉了手里的茉莉花茶,一个鲤鱼打挺跃进泳池,用力挥着双臂,往泳池中央奋力流去。 游到中央,斐迪南沉入水中,将快要沉进池子底的仇海彤一把捞起往泳池边游去。 托了斐迪南的福,仇海彤难得落个清静,体会了一把一个人包下整个泳池的畅快。沿着两条直线来来回回游了数圈,压了一晚上的憋闷总算得到了释放。 倏地,右边小腿传来剧烈的刺痛,她一下慌了神,下意识伸手去按揉,忽而整个身子被水流一下给包裹住,瞬间失去平衡,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无法呼吸。 她忍不住颤抖着,双手不断挥舞,嘴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呼救终被池水淹没,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减速,轻飘飘的失重感,让她的身子不断地往下沉。 她第一次真切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然而就在她陷入最绝望之际,一副结实有力的胸膛贴住了她,紧紧箍着她的腰,随着“哗啦”一声,将她带出了水面。 ------------ 第109章 对他产生兴趣 仇海彤恍惚中感觉到唇上有湿湿软软的触觉,扑鼻而来的生人气息让她立即惊醒的睁开眼,谁知入目的竟是一张放大的男人的俊脸。 四目凝视的瞬间,男人的俊脸就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只需她稍稍仰起头就能与他肌肤相贴,他的双手依旧保持着按压胸腔的动作,那双冷淡而疏离的双眸里,此刻正映着她不知所措的倒影。 老实说,眼前这个男人长得确实好看,英姿飒爽的剑眉,尾端略略上扬,一双紫灰色的眸子深邃如海,高而挺直的鼻梁,看似薄凉却十分温软的双唇,周身散发着拒人**里之外的清冷,却衬出他无可挑剔的贵族气质。 他浑身水淋淋的,额头的碎发上有水珠往下滴落,顺着立体的轮廓缓慢流下,坠入深凹的锁骨之中。一再往下,是紧致的肌肉线条,他身上只穿了件泳裤,好身材一览无余,平添了几分勾人的诱惑。 “你醒了?”看似波澜不惊的语调里,暗藏着一丝慌张,斐迪南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仇海彤好似大梦初醒一般,连咳几声,歪过脑袋将肺部内的水吐了出来,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谢谢你。”她心里滋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方才惊险的一幕仍历历在目,“要不是你,我差点就客死他乡了。” 原是想自嘲一句,缓解一下眼前某种诡异的气氛,她试着笑一笑,无奈嘴角太过僵硬,只好作罢。 斐迪南面色平静,声音却寒冷刺骨,“适当的运动对身体有益,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在玩火自∣焚。” 明知他话里话外皆有指责的意味,仇海彤愣是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在中国待了多久,怎么中文比我还厉害?” 男人紫灰色的眸子不解的眨了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把话题扯到自己的中文水平上,但还是如实的回道:“我爷爷是中国人。” 原来是个混血帅哥啊,难怪与众不同,她思忖着。 仇海彤感觉自己心底某处无声起伏了下,撑着地面站起来,“今天谢谢你,我没事……” 话音未落,脚下一个趔趄,直直地往身后的池子里栽去,幸好斐迪南眼明手快的拉了一把,脚下一打滑,两个人顺势摔在了泳池边。 一扑一勾一落,落地时斐迪南的手正好托在仇海彤后脑的位置,故而摔下时,他整个人将她压住。 时间在这一刻仿若静止,一种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中间发酵。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适才心脏心底无声的起伏此刻犹如锣鼓般响亮,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撞击着胸腔,两个人的距离在无形中慢慢拉近。 忽而,不远处有对话声传来,好像又有客人过来了,和仇海彤方才一样,正在试图劝说服务生让自己进来。 斐迪南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托在她脑后的手掌慢慢移开,撑着湿滑的地面站起了身,“你是不是腿抽筋了?” 他垂眸望着她,云淡风轻的眼神撕开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薄纱,用行动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意外。 仇海彤从地上坐起,一抬头,险些被男人笔直的大长腿晃了眼睛,只得欲盖弥章的收回视线,揉了揉刺痛的小腿,“没事,我休息一下就行,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斐迪南凝眉沉思了片刻,随即捡起扔在一边的浴袍,快速套上,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明明是自己让他离开的,盯着男人挺拔俊逸的背影,仇海彤心里某处似乎被暗暗一扎,她觉得心里酸麻又失落,满满当当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她又总结不明白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一整晚惊险又刺激,连鬼门关都闯了一遭,仇海彤委实折腾累了,小腿处的刺痛被心里的情绪掩盖,她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更衣室走去。 等仇海彤换完衣服走出更衣室时,意外的发现本该离开的男人竟然去而复返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不禁疑惑的问道。 斐迪南把一只筋膜枪递给她,“你先回去用它试试,如果还不舒服的话就去看医生。” 一个小小的举动,仇海彤心尖的位置立时淌过一阵阵的暖流,那种蓬松发软的情绪又**西蹿地笼了回来,她接过他手里的筋膜枪,两边的脸颊不由自由的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谢谢……用完怎么还给你?” 言语间暗藏的深意溢于颜表,她敢肯定虽然他们相处时间不长,对他产生极大的兴趣是始料未及的,故而拐弯抹角的耍了个心机,不过是想要个他的联系方式。 斐迪南没有立即回答,馆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不多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斐迪南包场的时间到了,有新的客人即将踏入馆内。 “放前台吧。”斐迪南道,“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那天,斐迪南绅士的送仇海彤回了她的房间,直至人离开,仇海彤一点对方有用的信息都没套着,甚至连他姓甚名谁都未可知。 唯一知晓的,他是晏茴婚礼上的证婚人。 有了这层关系在,便已经足够了。 ------------ 第110章 机场插曲 翌日下午,与斐迪南同班飞机回国的还有陆呈泽一行人。 有了陶昱这个拖油瓶在,陆呈泽不得不取消他和晏茴的蜜月之旅,提前结束婚假,在几人中最高兴的莫属斐迪南。 年前,斐迪南一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项目,一块待拆迁的旧宅区,方圆两公里的地方有个五A级人造生态林园,旧宅拆迁后特别适合用来改建度家村。现在上面有意把这块地皮转让,很多房地产公司蠢蠢欲动。 旧宅区在莘城郊外,刚好陆呈泽要送陶昱回莘城,跟进项目的事便落在了陆呈泽身上。 几人在京市机场分开,斐迪南和何曾带着各自的员工转机飞回海市,陆晏夫妇和程家兄妹则转机飞往莘城。 然而他们刚好赶上了莘城正在下雪,航班延误,几人滞留在机场大厅等待。 前段时间兰漾为了张罗陆呈泽的婚事,工作上的事全都往后推迟,几经耽搁之下,约她纹身的客户已经排到年底。她与众人一起退房离开的马尔代夫,第一站飞去了意大利。 离开了兰漾的程宥如同行尸走肉,手机二十四小时不离手,恨不能把眼睛摘下来贴在兰漾的对话框里。在大厅等待的功夫,对话框里已是绿油油的一片,兰漾估计还在飞机上,不知道落地开机的一瞬间,会不会有种把手机扔掉的冲动。 程郁扫一眼亲哥盯着手机深情痴迷的模样,自觉丢人地起身拉着晏茴去卫生间补妆。 “晏茴姐,你觉得我哥和兰漾姐有戏吗?” 两人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程郁挽着晏茴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晏茴认真想了想,在马尔代夫的这段时间以来,兰漾和程宥的一些相处细节,“有的吧……兰漾一人独来独往惯了,很多事情都习惯自己拿主意,你看她今天飞意大利的机票都是让你哥订的,说明什么?” “我们几个的机票也都是我哥订的,顺手的事呗,能说明什么?”程郁歪着头望向晏茴。 晏茴伸手在她额上点了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重要的是订机票吗?是对程宥这个男人的信任和依赖,要不说你到现在还单着,直得跟钢铁似的。” 程郁不满,“在说我哥他们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还超级纳闷了,像我这么个大美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天底下的男人全都瞎了不成。” 晏茴嗔笑,“那得看看,有没有那么个愿意为你复明的男人。” 程郁撇撇嘴,感觉希望不大,“瞎就瞎吧,我一个人能吃能睡过得挺好。真要哪天遇到像我哥这样的男人,不如杀了我一了百了,耳根子也能清静清静。” 正聊着呢,有人从她们身边匆匆掠过,一不小心撞到了晏茴。晏茴被撞的趔趄了好几步,亏得程郁一直挽着她,才幸免没有摔倒。 对方是个约莫六十来岁的妇人,打扮十分雍容华贵,手里握着手机,似乎正在接听电话,对自己撞人一事恍然未觉,依旧目不斜视地往正前方的卫生间方向大步走去。 晏茴只匆匆瞥了眼那妇人的侧脸,瞧着有几分熟悉,但想不出曾在哪里见过,而她在京市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人,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 程郁气得不行,冲着那妇人的背影大吼道:“喂……你是不是瞎了,撞了人没看到吗?喂……” “算了吧,人有三急,估计她也是着急去卫生间。”晏茴安抚道。 “我看她不是急着去卫生间,更像是急着去投胎。”程郁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雨雪天气,国内多地航班受到影响,机场大厅内滞留了不少人,卫生间里更是人满为患,门外排了长长一队的等着上厕所的人。 在她们这条队伍的前方,晏茴看到了刚刚撞她的那个妇人,与她中间只相隔了两个人,尽管队伍里人声嘈杂,晏茴还是清晰的听到了她正在通话的内容。 “航班延误,我们现在还在京市机场。” “那小兔崽子身上流着他们家的血,抚养他长大天经地义。” “你着什么急,现在找我门上我也不怕,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出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这不和你爸一起过去投奔你们吗。” “房子找得怎么样了,我们年纪大了经不起闹,最好是给我们安排个独栋的别墅。” “我要求不高,和咱们现在住的那套差不多样式就成。” “……” 里间有人出来,那妇人夹着手机钻了进去,阻隔了后面的话音。 等晏茴和程郁回到大厅时,广播台正在通知,飞往莘城的开始检票了。 此时的晏茴尚未可知,看似丝毫没有关联的一个插曲,却在弥弥中提示着,她的此次莘城之行注定是要落空的。 ------------ 第111章 人去楼空 江家父母年轻的时候都是机关单位的领导,退休后一直住在单位分配的房子里,居住条件与陶丽华所住的筒子楼大相径庭。 普通的家属楼经过后期改造,整个一楼外面的空地被栅栏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最里侧的围墙边整齐的摆放着一整排的青瓷花盆,花盆里种植的小苍兰开的正艳,足可见它的主人一直用心的照料着。 门铃第八次按响的时候,同行的蝎哥终于按捺不住了,“大清早的没人在家,会不会猜到咱们要过来,提前跑路了?” 晏茴将信将疑,江欣悦再冷血,陶昱好得是她的亲生孩子,将孩子扔在马尔代夫是料定了他们不会不管,可也不至于真的绝情到连孩子都不要了吧。 蝎哥是个行动派,在楚帮的这些年不是白混的,手上动作要比脑子动得快,话音一落,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钢丝,没等晏茴给出回答,只听“咔嗒”一声,院子铁门的锁被打开了。 “蝎子叔叔,老师说过小偷才会撬别人家的门锁,你这样做是不对的。”陶昱义正言辞的说道。 蝎子不以为然,束在发顶的小辫随着推门的动作颤了两下,“小偷撬锁是奔着偷东西来的,而我们是来归还孩子的,目的不同意义也就不一样,没什么不对的。” 晏茴被他的一番歪理说的又好气又好笑,仔细想来却也无从反驳,牵着陶昱跟在蝎哥身后,进了里屋。 不知道该佩服蝎哥的料事如神,还是该责怪他的乌鸦嘴,屋内的生活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三室两厅的房间如今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副躯壳。 难不成他们早就料到了她会把陶昱给送回来,所以算准了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搬走了。 “小姑姑,妈妈是不是真的不要小昱啦?”十岁的陶昱在这一刻也察觉出了不对。 他并没有真的能理解妈妈之前说的让他以后和小姑姑生活在一起,而此刻好像有一点懂了。 许是曾有过相同的经历,陶昱的话让晏茴很有共鸣,她伸手在陶昱的发间温柔的抚了抚,“小昱别怕,妈妈和外婆她们可能是搬去了别的地方,我让小姑父帮忙找找看,一定能找着的。” “什么,老两口也跑了?”电话那端传来陆呈泽惊诧的声音,“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来着,程宥那边传来消息说,江欣悦出现在咱们婚礼那天,已经有人将江榭从莘城派出所保释出去了。” “对方动作真够快的,咱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只是没想到连江父江母都牵涉其中。”晏茴说。 陆呈泽叹了一口气,“家里人都不在,不能留下孩子一个人,你先将陶昱带回来吧,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们的下落了。实在不行的话,等我手上事情处理结束,带着陶昱一起回海市。” 眼下似乎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晏茴:“谢谢你,呈泽。”终归是因她而起的麻烦。 陆呈泽笑了下,“咱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你的侄子就是我的侄子。陶昱这个孩子本性不坏,以后有时间我会多陪陪他,把他的那些坏习惯早些更正过来。” 挂了电话,晏茴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弯腰钻了进去。 孩子的情绪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因为江家人的不告而别失落不已,此时脸上已不见半点愁云,手里拿着蝎哥的半截铁丝兴致勃勃的端详着。 “蝎子叔叔,你能教教我怎么用铁丝撬开门锁吗?”陶昱虚心求教,“以后我要是不听话,妈妈再把我关门外,我就能自己撬开门锁进屋了。” 晏茴:“……” “谢先生,陶昱年纪小不懂事,你可别教坏他。” 蝎哥不自在的耸耸肩,道上混的人平日里洒脱惯了,一个“蝎哥”响彻整个楚帮,早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猛然重拾旧名,怎么听怎么不自在。 “陆夫人还是叫我蝎哥吧,之前帮里的弟兄们都这么叫我,听习惯了。你总是叫我‘谢先生’,不仔细想一下,有时真不知道你在喊谁。” 晏茴点头默认没有反驳,虽然自己好像还比他长个几岁。 蝎哥继续说道:“你放心,我这人虽是个末流之辈,但孰是孰非还是能够分得清的。陆先生于我有恩,给了我重新走回正道的机会,于公于私我都会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刚才也是无奈之举,往后一定会注意。” 从马尔代夫回来,陆呈泽就亲自登门找了蝎哥,让他以后留在晏茴身边贴身保护。他没有告诉蝎哥之前他误伤的那个人并没有死,只说自己替他摆平了一切,不需要再躲躲藏藏的过日子了。 蝎哥自然是感激不尽,以前在楚帮时过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每天不是在打打杀杀就是在去打打杀杀的路上,一颗脑袋时刻拴在裤腰上。 好容易过了几天太平日子,身上紧绷着的那根弦一下松懈下来,才终于体会到普通人生活的珍贵,于是便开始奢望这种日子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晏茴中午约了程郁,车子刚驶离不久就接到了她的电话,看一眼中控台上的时间,还不到上午九点,“什么事,中午约的饭局要取消吗?” “不是不是……”程郁连连否认,“江湖救急,是姐妹的话就到XX咖啡厅来救我。” 晏茴微怔,“出什么事了?” 程郁的语气有点奇怪,“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你要不过来的话,明天见到的可能就是我的尸体了……” 扔下一句意味不明的狠话,随即电话就被挂断了。 晏茴不明所以,到底还是被程郁的话给惊住了,跟蝎哥说了个咖啡厅的名字,接连抢了三个黄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程郁口中的咖啡厅。 甫一走进咖啡厅,晏茴就看到了坐在窗边卡座上的一对男女。女的自然是不久前给晏茴打去求救电话的程郁,男的是个陌生的面孔,约莫三十来岁,一头短发梳得整整齐齐,也不知道喷了多少定型发胶,说话间肢体动作丰富仍不见有丝毫凌乱。 晏茴见状,明白了程郁口中的江湖救急指的是怎么一回事,漂亮的眼睛里不厚道的闪过一抹邪恶的笑容,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溢于言表。 ------------ 第112章 程郁相亲记 参加完晏茴的婚礼,程宥那个杀千刀的把在机场免税店买的礼品,愣是说成准对象兰漾给程家二老准备的,自然备受欢喜。 少吃了四年大米的程郁心眼子没有程宥的多,一夕间成了众矢之的,程母连夜在各个相亲群里海撒宝贝女儿的征婚启示,好容易整理出一些条件不错的适婚对象。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相亲。 为了早些把她嫁出去,程母是铆足了劲儿把她往死里坑,一上午整整安排了四个相亲对象,咖啡厅还没开门她就在门口等着了,比人家工作人员都要积极。 上一个是个普信男,自我感觉好到爆,拿着月入五千的工资,吹着月入五万的牛,没聊几句,把待业中的程郁一通数落,临了连A杯咖啡的钱都不愿掏,非说成是程郁给他掏的学费。 程郁在心里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很想问他一句,能不能顺道给她掏个洗耳的钱。 在等待第二个相亲对象出现的空隙,程郁给晏茴拨去了求救电话。 电话刚挂断,相亲的男人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程小姐是什么学历?” 相亲次数多了,到了他们这种年纪多数是奔着结婚去了,难得遇到一个重心放在学历上的,程郁不禁多看了对方几眼。 男人的五官平平无奇,如果哪天两人一起逛街走散扎进人堆里,一眼找不着对方的那种,左边眉心处有个小指指甲盖大小的黑痣,让本就普通的长相雪上加霜。 秉承着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的人生格言,程郁告诫自己看人不要太表面,万一深入了解后,人家或许是个宝藏也说不准。 程郁定定神,回道:“本科。”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当初本科都没念完,大二那年受韩剧的荼毒,非吵着家里给她安排了留学,一人远赴韩国求学。念了三年,男朋友成沓的换,专业学了什么至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混了个毫无含金量的证书回了国。 听到“本科”两个字,相亲男一对粗重的双眉都快拧在了一起,“是哪个院校的本科,985还是211?” 程郁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把问题纠结在学历上,但还是选择了尊重,“都不是。” 闻言,相亲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老实说,程小姐的条件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为了下一代的智商考虑,我的另一半至少需要达到985硕士以上的学历,而程小姐的学历会对下一代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有显著的影响。” 莫名其妙被人羞辱了一顿,程郁满腔怒火无处散,却还是克制着压了下来,几乎咬碎了后槽牙,问道:“请问储先生是什么学历?” 相亲男扬了扬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XX学院挖掘机专业。” 程郁愣了一下,然后“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方才的怒火顷刻间消失殆尽,“抱歉,恕我冒昧,储先生您念的应该是技校吧。对不起,我没有瞧不起您的意思,我只是纯属好奇,以您的学历,凭什么断定一个985硕士学历的女人会愿意嫁给您?” 相亲男一脸的不以为意,丝毫没有因为程郁的话受到影响,依旧坦荡的很,朗声道:“我有房有车,彩礼准备了六十八万八,现在年薪八万,我女儿和母亲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她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嫁给我?” 得,还不如上一个相亲对象。 人家抠是抠了点,起码没有婚史。 好家伙,真想捐个镜子给他好好照照。 “的确。”程郁似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我觉得储先生的择偶条件很客观,与您的自身条件很般配,像您这种优秀的男人就得配一个同样优秀的另一半,是我不配,就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 相亲男听出了程郁话里的拒绝,用一种明明很嫌弃却还装作不在意的眼神,上下重新打量了程郁一番,脸上露出一种施舍的神情。 “撇开学历不谈,其实程小姐的长相还是蛮符合我心意的,虽然年纪大了些,身材倒是保持的不错。不如这样,程小姐等下有时间的话,我陪你去医院做个GPA检测,一切正常的话,我愿意给程小姐一次机会。” 程郁听得一愣一愣的,“G ……G 什么……GPA检测……是个什么东西?” 相亲男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程小姐怎么连GPA检测都不知道,G代表怀孕次数,P代表分娩次数,A代表流产次数。这种检测不仅能判断女性的身体指标,同时也能了解女性的受孕和生育能力。我这人情结很重,很注重另一伴的私生活健康。” 程郁握着咖啡杯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 怎么办,她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刚好正当此刻,咖啡厅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巧的是,晏茴手里还牵着一个半大的小男孩。 程郁明媚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冲他们招了招手,而后对相亲男道:“什么检测都不用做了,我和储先生大概注定了没有这个缘份,对不起,我儿子来找我了。” 相亲男一扭头,果真看到一个小男孩往他们的方向走来,立时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心里的怒火呼的一下子燃了起来,大手一拍桌子,愤然起身,“小贱货,都和别的男人生了小野种还他妈跑来相什么亲。” 短短数秒,相亲男态度上强烈的反差,让程郁一时陷入自我怀疑,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啊,怎么就把人家刺激成这样? 下一秒,程郁感觉脸上一凉,一股浓郁的咖啡香直抵鼻腔,一杯已然凉透的咖啡劈头盖脸地浇下,脑子里嗡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 程郁的忍耐也是到了极限,耐着性子听他废了那么多话是她程家家教严苛,并不表示被人欺负到了头上还要继续忍气吞声的道理。 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当即抓过旁边卡座前闲置的木椅,狠狠地往相亲男身上砸去,那男人身形微胖,脚下动作略显笨拙,一时避让不及生生挨了一下。 等晏茴“及时”拉住程郁时,程郁单方面碾压着相亲男,结结实实的将人揍了一顿,打得对方抱头鼠窜哭爹喊娘,眼泪鼻涕鲜血糊了一脸。 这个男人十之八九是个窝里横的主儿,被程郁当众狂揍,竟然从头到尾只知道抱头求饶,就这么个德性还好意思对别人挑三拣四的,简直可笑至极。 然而,让程郁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发泄完心中怨气转过身准备叫上晏茴他们一起离开时,背后的相亲男不知从哪儿拿了把牛排刀,眼神冰冷的冲着程郁后脑的位置用力扎去。 ------------ 第113章 骗婚 莘城派出所这天上午接到一起命案,程宥陪同案件的相关负责人跑了趟现场,忙了一上午刚回到办公室接了杯水还没来得及喝,有同事匆匆跑来找他,说是他妹妹来了,人正在接警大厅配合做笔录。 程宥工作特殊,家里一般有什么事多是提前与他电话联系好,从不会冒冒失失跑来找他。一听说程郁来了,人还在接警大厅做笔录,程宥心里顿时就燃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放下水杯疾步出了办公室,下楼往接警大厅走去。 正是午休时间,大厅内留了两个值班的警察在,甫一走进,就听到现场闹哄哄的一片,若不是看到那颗庄严的国徽,程宥真以为自己走进了菜市场。 接警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警察,叫季翼,比程宥小两届,平日在所里碰到面,总会师哥长师哥短的冲程宥打招呼。 程宥走到季翼身后,扫了眼他手里记下的内容,立时明白程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派出所。 虽然程宥对妹妹交往过的那些男朋友,没一个令他满意的,但他更不赞同程母有事没事给程郁安排相亲的行为,他是绝不会相信一对陌生人凭借短暂的相处,就能把对方的品性摸的透彻。 人是最会伪装的生物,他见多了骗婚骗钱骗感情的案例,最后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更有甚者连命都给搭上。 可胳膊终是拧不过大腿的,程母在儿女的婚姻大事上独断专横惯了,程宥和她吵过几次没见效,索性学了乖,知道用兰漾来当挡箭牌。 可怜程郁却没他幸运,这不还是出了事。 心思辗转间,另一边的审问工作仍在继续。 “姓名?” “蝎子……哦不对……谢敬菲……” “为什么打人?” “警察同志,我是在见义勇为,那龟孙子都动上刀了,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 谢敬菲?! 程宥嘴里无意识喃喃念了两声,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名字。 以前在帮里混的时候,蝎哥没少跟条子打交道,怀着一颗赤诚之心,每每见到条子恨不能横着走,只要不越界想怎么挑衅就怎么挑衅。 而今改邪归正,走上正道,做起事来反而畏首畏脚的,尤其是现在还惦记着一条人命,回答警察问题的时候,蝎哥俨然有种回到小学课堂,面对老师时毕恭毕敬的感觉。 一开始蝎哥并不知晓程郁与晏茴是相识的,出于一种本能反应,看到相亲男人挥出牛排刀的一瞬,根本无暇多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替程郁挡了下来。 幸好牛排刀不算太锋利,冬天身上的衣服穿得又多,饶是相亲男下了死劲儿,也只是在蝎哥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很浅的口子。对于一个受伤如家常便饭的他来说,跟蚊子叮了下没什么差别。 反倒是相亲男,被他揍得跟个猪头似的。 与以前每一次打架都不同,这次他是见义勇为,蝎哥觉得脸上倍儿有光,三言两语间局促感渐渐消失了,越说越兴奋,把方才在咖啡厅内发生的一幕,浓墨重彩的又和警察复述了一遍。 正说着呢,坐在一侧脑袋缠得快跟木乃伊似的相亲男突然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充斥着整个接警大厅。 “警察同志……你们得帮帮我啊……这女人是个骗子……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三个当事人排排坐,程郁坐在另一侧,与相亲男中间隔着一个蝎哥。一听相亲男这话,立马激动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要不是蝎哥眼明手快拉住她,怕是已经冲上去把相亲男的猪脑袋直接敲成脑花下锅了。 季翼求救地拉了拉程宥的衣摆,示意他管管自家妹妹。 程宥会意,眼含怒色睨了程郁一眼,冷声斥道:“这里是派出所,当在自己家呢,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 程郁被训得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只能忍着了,反正有她亲哥在,所里又都是他熟识的人,她不信真能让她咽下这口怨气。 季翼正了下坐姿,腰杆挺得笔直,调整了一下呼吸,问道:“你仔细说说,这位小姐骗了你什么,情况属实的话,我们一定会对她的不当行为采取法律措施。如果经过我们核查发现是你在撒谎的话,同样,你也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没有……我没有撒谎……”相亲男焦急的打断了季翼的提醒,“她就是个骗子……她骗我感情还想骗我娶她……” “……” “……” 场面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 第114章 相亲保镖 季翼摸摸鼻子,莫名滋生出一种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的感觉。 相亲男字字泣血的哭诉还在继续,“这个小贱人孩子都有了,奸夫都找到了我跟前,还不要脸的跑出来同我相亲。要不是我谨慎,险些着了她的道。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替我作主啊。” “哪来的孩子,又哪来的奸夫?”程宥听得眉头跳了跳。 身为当事人的程郁也是一脑门子的问号,“那孩子是晏茴的侄子,狗男人非要拉着我去做个劳什子的GPA检测,看我有没有生过孩子堕过胎,我不乐意。刚好晏茴带着侄子过来了,就骗他说是我儿子。” “奸夫又是谁?”程宥追问。 程郁火了,“我他妈哪知道他装屎的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呀,还好意思说我骗他感情,全世界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可能自甘堕落看上他这样的狗屎玩意儿。” “粗俗!”相亲男不满的捂住耳朵,“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粗俗的女人,满嘴的污言秽语,难怪一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 程郁狠狠一拍桌子,“我一个粗俗不堪的女人都瞧不上你,你咋不撒泡尿给自己瞧瞧,你他妈又算个什么东西。” 程郁的动作太过用力,震得季翼面前的水杯直接翻了个身,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地全洒在了对面蝎哥的身上。 蝎哥一时间竟有种欲哭无泪之感,究竟是因为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还是因为他和身边的这个女人命里相克。先是多管闲事挨了一刀,再是平白无顾湿了一身,接二连三的倒霉。他一个崇尚科学的人,开始有点相信鬼神之说了。 季翼递了一包纸巾给蝎哥,下意识的去问程宥意见,“师哥,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不等程宥回答,相亲男又开始作妖,从季翼的话音里听出站在他身边的男人极有可能是个领导,于是对着程宥哀嚎道:“警察同志,我可以原谅她骗婚一事,不追究她的法律责任,但你看看我头上的伤,都是她和奸夫打的, 我是绝不答应私了的,一定要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蝎哥觉得自己大概是信鬼神太晚了,玉皇大帝来怕是都救不了他,莫名其妙又被扣上了奸夫的锅,他是不是该背着锅跳进黄浦江去泡一泡,或许还有救。 之前还口口声声吵着让程郁付出代价的相亲男,在金钱的诱惑下,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尤其是当那笔医药补偿费是从程宥袋里掏出时,相亲男的一双眼珠子吓得都要瞪出来了。 派出所门口,程郁远远看着相亲男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只能恨恨的磨牙,气得都要短寿了,“哥,那狗男人他妈就是个人渣,他把你亲妹妹说得跟个荡妇似的,我没把他打残已是仁慈了,你为什么还要赔他医药费,这种人死了烧成灰都是污染空气的废料。” 程宥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无奈的道:“小郁,你仔细数数,从小到大,我替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你就不能改改脾气,犯不着什么事都想着用拳头解决。” “是我先动的手吗?”程郁一听不乐意了,顿觉委屈,“你大可去咖啡厅调监控查看,分明是他先往我身上泼的咖啡,我才还回去的。你不帮我就算了,胳膊肘往外拐反倒帮着一个人渣来数落我。” “自己犯了错还不兴让别人说你几句吗?明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早些将人打发掉,何至于让我在派出所看见你。”程宥也被程郁气上了头。 见兄妹俩有来有往吵得不可开交,被孤立在一旁的蝎哥脸上有些发热,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什么……人是我给打的,程警官要骂就骂我吧,不关程小姐的事。” 随着蝎哥的话在二人间突兀的响起,兄妹间的纷争被迫叫停。 程宥已经回想起对面男人的身份来,随口问道:“陆呈泽留你在身边了?” 蝎哥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陆太太的保镖。” 程宥眉头一挑,双臂环在胸前,用一种极其审慎的目光将蝎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量了一番,忍不住啧了两声。 程郁见状,下意识冲到蝎哥跟前,将人护在自己身后,“刚才季警官也说了,他的行为是见义勇为值得颂扬,你要敢骂他,我现在就找你们领导去。” 蝎哥又想收回自己刚才的话了,这女人才不是什么克星,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被一个女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好像心底某个地方一下子松软了下来。 程宥皱着眉,看傻子一样不悦的瞪了程郁一眼,转而对蝎哥道:“谢敬菲,回头我跟陆呈泽说一声,以后你跟着我做事吧。” 什么?!让他跟着一个警察后面做事?! 当警察的眼睛要比寻常人毒辣,蝎哥怀疑程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比如他在海市欠下的一条人命。 “不不不……”蝎哥似乎想不到程宥提出这样的要求会有别的缘由在,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行,我和陆先生之间是签了合约的,我只为他做事。” 得得得,还是个一根经的主儿。 程宥眯着眼想了想, “要不这样,兼职也行。以后我妹妹出门同人相亲,你负责保护她的安危,遇到像今天的情况,直接拿出看家本领来给我往死里揍,只要留口气在,其他的我替你摆平。” 蝎哥:“……” 程郁:“……” 有没有一种可能,直接说服家里的母上大人,以后别再给她安排相亲,岂不是什么麻烦都解决了,还能省下一笔雇佣保镖的费用。 透过程郁用眼波向程宥传递的消息,程宥毫无故障的收到,而后很坚决地冲她摇了摇头。 得知事情真相后的蝎哥,心里到底是悄然松了一口气,答案却是一如既往的坚持,“我的老板是陆先生,我只为他做事。” 目光落在仍挡在自己身前的程郁,忽而又补充了一句,“但我可以请假……请假去帮程小姐打架。” 程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逻辑不对?! ------------ 第115章 竞标 初春的雁鹤山庄还没有一抹春意,几天前的一场大雪已渐渐地融化,树梢上挂满了晶莹的冰霜,庄中的几处小溪已被冻洁,冬意犹存。 结束竞标会议,陆呈泽走出酒店的时候,习惯性扫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刚过下午四点,时间尚早,赶的急回去和晏茴一起吃个晚饭。 思及此,他给祁闻去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订个餐厅。 最近几天,陆呈泽一直在忙旧宅区改建的项目,他亲自操刀编写的标书,前前后后一共改了好几个版本,然后是讲标。 他自我感觉不错,指鹿为燕虽然处于刚起步的阶段,但他陆呈泽在莘城的几年不是白混的,没有陆海琛的庇护,他依然拥有不容小觑的人脉网。 拿下旧宅区的项目,他有九成的把握,还有一成是谦虚。 身后,斐迪南领着团队陆续走了出来,给陆呈泽递了杯咖啡,“祝贺你,陆,今天的演讲很成功。” 陆呈泽接过咖啡,“谢谢。我预测咱们过不了多久,要有得忙了。” 这次参加竞标的,大大小小的公司加起来得有十几家,待上面评审议标结束后才会公示结果,至少在一周之后。 陆呈泽志在必得的态度给斐迪南也增加了信心,他用自己的咖啡纸杯轻碰了下陆呈泽的,“今天一切进展顺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订了地方放松一下,你可得尽好地主之谊。” 初春的冷风吹得陆呈泽打了个寒颤,两人并肩站在酒店外面的台阶下,不远处与斐迪南一同前来参加竞标会议的同事正闹哄哄的钻进了商务车里。 陆呈泽面露难色,“晚上的活动你帮我张罗着,所有费用记我个人账上,不用走公司的账。从马尔代夫回来后,我一直在忙项目上的事,好些天没陪我太太了。” 斐迪南的唇角泛起一丝笑意,紫灰色的眸子里微不可地掠过一抹艳羡,大脑中快速的搜索了下不算充足的词汇量,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比较贴合的词。 “妻管严……”斐迪南的中文算是顶好了,发音上带着明显的外国腔,听起来显得有些滑稽,“我记得我的中文老师曾说过,他的妻子是个性格很刚烈的女人,每天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家,不然就让他睡沙发。后来,他和我们说,这种行为在中国叫做妻管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睡沙发三个字仿若是陆呈泽经久以来的噩梦。幸好等这次莘城的事情处理完,他们会直接住进澜庭别苑去,再让他继续住在春和雅院,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客厅里的沙发找人扔了。 陆呈泽眼神闪了闪,带着他最后的倔强说道:“我太太和你师母不同,婚礼那天你也见到了,她是个温柔的女人,她很爱我,从不会让我睡沙发。” 面对陆呈泽如同刺猬一样的反应,斐迪耸耸肩没有去戳穿他,其实他的中文老师还教过一个词“不打自招”,和陆呈泽此刻的表现特别吻合。 “对了……”陆呈泽想起什么,“一直忘了问你,给你女儿办转学的事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 握在手里的纸杯渐渐失了温度,斐迪南端起冷掉的咖啡,仰头灌下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流淌过喉咙流进肚子里,寒意顺着血液一点点蚕食,继而遍布全身。最后,他把空了的纸杯发泄般捏扁,抛进了对面的垃圾筒内。 “不用了。”不知是不是咖啡未加糖的原因,他感觉口腔内皆是苦涩之意,“她不同意。” 斐迪南在J国时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妻子是个D国人,在J国当交换生的一年里二人相识相爱,然后和很多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的结了婚。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二人便离了婚。当时斐迪南并不知道对方已经怀了自己的孩子,直到某次的同学聚会上无意间听别人提起才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女儿。 孩子如今已经有了八岁,斐迪南有心想把女儿接回自己身边,奈何前妻从中作梗。不得已之下,他去法院起诉了前妻,官司最后是斐迪南这方打赢了,女儿成功被判给了斐迪南。 接回女儿后,斐迪南便开始张罗着把女儿转来中国念书。 在这期间,前妻偷偷去见了女儿,给她灌输了很多对斐迪南不利的话,等斐迪南兴匆匆赶回国时,女儿对他早没了之前的热情,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J国。 斐迪南争夺女儿的官司是兰漾的一个律师朋友接的,几经转折之下二人也成了很好的朋友。于是在陆呈泽的指鹿为燕急需一个职业代理人的时候,兰漾向他推荐了斐迪南。 有关斐迪南的家务事,陆呈泽听兰漾说过一些,如今得知他的心愿落了空,陆呈泽没有说什么煽情鼓励的话,只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 “等过了这阵子,我在鹿南集团的所有事务处理干净,会把指鹿为燕的法人变更过来,以后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我多给你安排些假期,回去陪陪孩子,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她现在还小,再过几年长大些自然会懂得孰是孰非。” 斐迪南点点头,“陆,我在竞标会议上看到了鹿南集团的代表,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你在台上讲标的时候,我发现他一直在盯着你看,你这么快亮出底牌,会不会对你不利。” 陆呈泽无所谓的笑笑,一扭头刚好看到徐陵挽着唐小纾从酒店大堂走了出来。 “斐迪南,我再教你一个成语。”他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斐迪南不清楚陆呈泽为什么突然兴血来潮的要教他成语,但还是欣然接受了,“陆,你确定不是在逗我吗,成语不都是四个字的,哪来这么多的字?” 陆呈泽被他不解又哀怨的模样逗笑了,“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以后你就知道了。刚刚那个成语的意思是说只允许当官的放火胡作非为,不允许老百姓点灯照明。他们恬不知耻夺了我的公司,难道还不兴我耍点小心机,我偏偏要浇熄了他们的火,让他们尝尝作茧自缚的滋味。” 斐迪南听陆呈泽的话大脑都快要烧爆,脑门上沁出一层热汗,他以前怎么没发觉,陆呈泽竟然这么喜欢用成语,偏偏他还都是一知半解,等下回去一定得买本成语词语放办公室里,没事时多翻翻,省得再闹笑话。 “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斐迪南公事公办的回了句。 ------------ 第116章 盯上同一个项目 目送着斐迪南一行人离开后,陆呈泽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半路上收到祁闻发来的餐厅名字和订好的座位号以及大概的用餐时间。 就着祁闻发来的消息,陆呈泽在对话框里一键复制直接转给了晏茴。 刚收好手机,陆呈泽看到自己的车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陆总。” 陆呈泽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看着对面的男人,“徐总,好久不见。” 徐陵从容一笑,只是姿态难免有些勉强,“陆总等下有没有时间,咱们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咖啡?” 陆呈泽走近几步,靠在车门上,抄手望着他,似笑非笑,“真是不巧,我订了餐厅,晚上准备和太太一起共进烛光晚餐。” 徐陵脸色一滞,但很快恢复,“听说你和晏茴私自在马尔代夫举行了婚礼,陆叔叔很生气,他一直不答应你俩的婚事,可你还是一意孤行违背了他的意思。” 近来几天为了编写标书,陆呈泽成宿成宿不睡觉,身上会时刻备着一包烟。他抽出一支点上,神形惫懒的靠着车门,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一阵轻雾飘渺的白烟,为男人那张英俊的脸增添了一点朦胧的美。 “所以……”陆呈泽漫不经心的冲徐陵吐了一脸的烟圈,“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徐陵正想说些什么,陆呈泽又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我们陆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还有你那个当婊∣子的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回去告诉她,收起那些不入流的小心思,我陆呈泽是有底线的,惹恼了我,十个陆海琛都救不了她。” 徐陵的脸一下就黑了,骨节分明的拳头紧握,空荡的停车场内依稀能听见关节摩擦发出的嘎嘎声。 “不管怎么说,她和你爸生活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身为晚辈不该恶语相向。”徐陵说,“你从我身边抢走了小茴,咱俩之间也算是扯平了,我希望你以后能对我生命里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尊重些,不要再恣意妄为了,否则我也同样不会放过你。” 陆呈泽冷冷一笑,“少他妈在这儿危言耸听,小茴压根就没正眼瞧过你,甭往自己狗脸上贴金。我陆呈泽的女人知道怎么宠,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徐陵垂眸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最好牢牢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陆呈泽看傻子似的睨了他一眼,扔掉快燃到尽头的烟蒂,用脚尖狠狠捻灭,那股子狠劲儿仿佛脚底下躺着的不是烟蒂而是徐陵。 他打开车门正要上车,徐陵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越过他伸手轻轻一带,把身后的车门关上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陆呈泽眉头瞬间皱起,眼中闪过阴霾。 徐陵看了陆呈泽一眼,足足停顿了有三秒,才悠然开口,“陆呈泽,放弃旧宅区的项目吧。鹿南集团现下还有些别的不错的项目,我可以说服陆叔叔,过户一些给你。” 到了这一刻,陆呈泽才意识到,之前徐陵故意激怒他的话不过是些开胃小菜,算不得什么。刻意等在这里,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放弃旧宅区的项目。 童话故事看多了吧,真够天真的。 “借花献佛好得用的是别人的东西,你让我把左手的东西送给右手,还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究竟是你自己傻,还是你认为我会和你一样的傻。” 徐陵抿了抿唇,神色不变的道:“这是陆叔叔的意思,他对旧宅区的项目很感兴趣,你若是还顾念父子之情,就别再违背他的意思了。” “好巧,我对旧宅区的项目同样也很感兴趣,你问问他能不能顾念一点父子之情,别和我争。”陆呈泽说。 徐陵一直清楚,自己对尔虞我诈的商场丝毫不感兴趣,他也不适合在这里面生存。可是姜砚非要把他推至火坑里,他的挣扎他的抗拒落在她的眼里,全是赤∣裸∣裸的一无事处。 真正想要掌控大局的人是姜砚,而他只是一只任人掌控的木偶。 他承认自己是懦弱的,无论再修炼多少年都做不到像陆呈泽一样果敢,可以为了一个女人与父亲断裂,放弃自己多年拼博的事业。 为了姜砚能够拥有安详的晚年,再违背原则的事他都得紧咬牙关往前冲,做好一个木偶该做的事。 “我的话带到了,是继续还是放弃,做决定之前你最好慎重思考一下。”徐陵道。 陆呈泽呵呵一笑,“劳烦徐总也帮我带句话,旧宅区的项目,我是绝不可能放手的。鹿南集团也有意向的话,咱们可以公平竞争,最后花落谁家,各凭本事。” ------------ 第117章 成功中标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陆呈泽只感觉度日如年,心情由信心爆满到忐忑不安再到坐立不安。每天看到祁闻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他有消息了没有,斐迪文玩笑的问他,当年等待高考成绩有没有现在这般紧张。 陆呈泽自己也想不明白,分明志在必得的项目,分明指鹿为燕也不差这个项目,可他心里就萌生出一个信念——他非要拿下不可。 招标结果公布的那天,陆呈泽和斐迪南正坐在总裁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张平面设计图,是关于总裁办重新装修的,斐迪南打算正式退位让贤。 祁闻激动的连办公室的门都忘了敲,直接冲了进来,“陆总,斐迪南,旧宅区的项目有消息了。” 陆呈泽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中了没?” 祁闻眼圈突然有些发酸,笑着连连点了点头,“中了,我们中标了。” 陆呈泽不知哪来的力气,弯腰抱起一米七五的祁闻,在半空中颠了两下,吓得祁闻脸上的喜悦荡然无存,无助的看向斐迪南求救。 斐迪南无奈的笑笑,一摊手,“放心,地上的垫子很厚,哪怕不小心摔下去也不会很痛,他这几天情绪一直紧绷着,由着他发泄一下吧。” 果不其然,斐迪南话音一落,陆呈泽第三次将祁闻抛向半空的时候,手上一个不留神没能接住人。诚如斐迪南说的一样,地上的垫子很厚,祁闻的小身板重重的落了下去,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等缓过劲儿来时,如约而至的痛感席卷而来,要不是他还能动弹,真得以为自己给摔得骨裂了。 陆呈泽吓的浑身一个激灵,哪还管中不中标的事,赶紧将人扶了起来,“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刚刚太激动了……” 陆呈泽说的语无伦次,言语之中的慌张溢于言表,连一向冷静自持的斐迪南都受到影响,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到底是年轻占了很大的优势,要是摔下的人是斐迪南,老胳膊老腿的不折了才怪。祁闻耸了耸肩,扭了扭腰,缓过了那股子劲儿身上的痛感一下纾解了不少。 “没事,没伤到骨头,休息一下应该就可以了。” 陆呈泽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摸了摸鼻子,讪讪道:“下午给你放半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祁闻一听不乐意了,“不行的,咱们刚拿下旧宅区的项目,后续有很多事情需要趁早跟进。” 说着,他无意识揉了揉酸疼的后脑勺,“陆总,斐迪南,我先回去忙了。” 斐迪南一脸的艳羡,“陆,我能不能用总裁办公室跟你交换祁,他真的是个很称职的助理,我很喜欢他,让他以后跟着我一起做事吧。” 陆呈泽讶异的看向斐迪南,被人挖墙角的事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当着面被人挖墙角倒是头一遭,“他英文不好,你们交流起来会比较费劲。” 祁闻赶紧顺坡下驴,“对对对,我英文可烂了,只认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连在一起就不认识了。” 斐迪南似乎是铁了心一般,“我中文还可以,我们可以用中文交流。” 话已至此,陆呈泽不好再多说什么,给祁闻递了个眼神,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祁闻身体比嘴巴要诚实许多,脚下步子往后挪了挪,站到了陆呈泽身后,“对不起,斐迪南,我还是习惯跟着陆总后面做事。” 斐迪南原也只是带着三分真心七分玩笑的心态,见祁闻态度坚持,倒没再勉强,冲陆呈泽竖了个大拇指,这事儿算是彻底翻篇儿了。 “祁闻,晚上你带着项目组的同事去御海湾订个包厢,拿下旧宅区的项目大家都有功劳,该犒赏一下。”陆呈泽说。 祁闻点头应是,随口问了句,“你和斐迪南晚上不一起过去吗?” 斐迪南说:“陆和他太太邀请了我去他们新家参加乔迁宴,我们就不过去了,没我们在,你们几个也能玩得自在些。” 祁闻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思忖了两秒,问陆呈泽,“今晚的乔迁宴邀请了晏茴姐工作室里的同事吗?” 陆呈泽想了想,“何曾肯定会来,听小茴说另外还邀请了一个同事,好像是去年和她一起参加节目录制的一个女孩。怎么了,你是想一起过来吗?” 祁闻的一双眼睛突然就亮了,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想的,我想过去。” 顿了顿,又欲盖弥章解释道:“好久没见太子了,我囤了袋新口味的猫粮,想带去给它尝尝。” 于是当天晚上,在一众亲朋好友送来的乔迁礼物之中,祁闻送来的一袋猫粮显得十分突兀。 ------------ 第118章 饱汉不知饿汉饥 搬进澜庭别苑后,陆呈泽给家里雇了两个保姆,一个专门负责饮食的云姐,另一个则是负责生活起居,相当于家里大总管的萍婶。 平时陆呈泽出门,要么是祁闻开车,要么是自己开车,没有另外雇司机。倒是安排蝎哥跟在晏茴身后同进同出,担起了保镖兼司机的职责。 晏茴最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回海市后蝎哥三天两头的请假。一开始她没太在意,她每天两点一线,除了家里就是去工作室上班,实在不需要什么保镖贴身保护,留下蝎哥不过是让陆呈泽心安。 等晏茴察觉到了不对劲,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接连五天里蝎哥已经请了三次的假。在他第四次找到晏茴再次要求请假的时候,晏茴终于开口寻问他的请假缘由。 她自认不是个苛刻的人,因为多少了解些有关蝎哥的过往,难免要谨慎一些。别到头来请的不是个保护自己的,反而是给她制造麻烦的,那岂不是本末倒置得不偿失了。 蝎哥本来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晏茴就是铁了心让他道出缘由来,否则就不批他的假。 正当场面一度陷入僵持之时,蝎哥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闪过一丝慌张,忙不迭按了挂断。可对方似乎有意与他作对似的,一遍又一遍,手机孜孜不倦的振动着。 好容易蝎哥的手机安静了下来,晏茴的手机又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程郁的名字在屏幕上疯狂的跳动着。 晏茴刚一按下接听键,程郁气极败坏的声音冲破电流直抵晏茴耳里,“谢敬菲呢,死哪儿去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晏茴心底犹生起一丝怪异的感觉,整个人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盯着对面的蝎哥,听筒里程郁的谩骂声还在继续,“你让他过来见我,还是之前的老地方,三十分钟之内见不到他的人,以后就别想见到我了。” “你们……”晏茴努力组织着语言,“你们一直有私下见面的吗?” 程郁没觉着哪里不妥,“他答应了我哥要护我周全的,怎么,才过了几天就不乐意了?昨天趁老娘喝醉睡了老娘,我都没同他计较,他一个大男人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 晏茴看向蝎哥的眼神转为震惊,闻言手机差点没握住,“你们……睡了?” 蝎哥的一张脸腾地红了,脖子和耳根都染上了红晕,“不是的……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她说心情不好让我同她一起喝酒……我们都喝了不少……醒来后就睡在了一张床上……我发誓……我真没对程小姐做什么不轨之事……” 他断断续续解释着,语音不高不低悉数传进了电波另一端程郁的耳里,“他是在懊悔吗,非得对老娘做点什么才叫睡了是吗?” 及至此时,晏茴基本可以断定,蝎哥之前三番两次的请假十之八九都是和程郁有关,她不清楚两人之间什么时候形成的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当然,她也不想过多干涉。 夹心饼干最不讨好的是中间的那个心,她不想干涉他们的事,自然也不想自己无辜被波及,索性把手机递给了蝎哥,由着他们去大动干戈。 蝎哥之前虽是在道上混的,涵养却是挺高。隔着几米远,晏茴都能听到程郁在电话里震耳欲聋的怒骂声,那山呼海啸一般的架势,蝎哥愣是生生受着,一个字都没敢怼回去。 晏茴组织的乔迁宴,一开始给程郁发出邀请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当场给回绝了,晏茴无奈笑了笑,没有再强求什么。 结果乔迁宴的当天晚上,程郁抱着一台咖啡机,拎着两瓶威士忌颠颠儿的又来了。 前来参加晚宴的都是晏茴和陆呈泽生活圈子里最为亲近的挚友,刚好凑了一桌,因着在自己家里,陆呈泽担心云姐一个人忙不过来,从御海湾借了个厨师过来一起张罗。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宾主尽欢,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饭后,陆呈泽带着何曾几人去了地下一层的棋牌室打麻将,斐迪南对中国的文化还处于学习的阶段,没有一同跟去免得遭人嫌,让萍婶给他泡了壶茶,坐在餐厅里边品茶边看邮件。 陶昱吃饭的时候开始犯困,许是血缘的牵绊,整个家里他只依赖晏茴一人,连睡觉都非得是晏茴哄着才肯入睡。 哄完孩子下楼,晏茴发现客厅沙发上只剩下程郁一人,“怎么就你一个人,文馨人呢,回去了吗?” 程郁正无聊的玩着消消乐,一个破关卡已经玩了第四遍还是过不了关,气得将手机摔在了沙发上。听晏茴问起成文馨,她才恍然回过神,两人刚刚还在聊天的,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不知道啊。”程郁四下张望了一圈,没看到成文馨的身影。 偌大的房子里,只听见餐厅里传来动静,斐迪文一壶茶已经喝完,正招呼着萍婶给他再泡一壶来。 晏茴去了趟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盘果切,回到客厅,在程郁身边坐下。 “最近你妈有没有再给你安排相亲?”她问程郁。 程郁在晏茴跟前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弯腰端起茶几上的果盘抱进自己怀里,喂了块哈密瓜给晏茴,又给自己喂了一块,才缓缓开口,“我一天不嫁出去,她一天不得消停,你说说,世界上哪有像她这样当妈的。不就没嫁人嘛,跟杀了她全家似的,多看我一眼会危害她的寿命。” 晏茴从未见过程母,但从陆呈泽嘴里听说了些,当年程母为了生下程郁差点丢了性命,加上她又是个女孩子,从小到大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宠得没边儿。 眼看着程郁年岁渐长,又是个爱玩的性子,换男朋友的频率比程母参加阔太太们的聚会还要多,每每被问起她的一双儿女,程母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程宥是个男人,又有了心仪的姑娘,程母一点都不担心他的婚事,唯一令她心绪难安的是她的宝贝女儿,一着急难免会有病急乱投医之嫌。 其实在晏茴看来,能有个处处替自己着想,真心疼爱自己的母亲是她此生的梦想。也就程郁生在福中不知福,落在晏茴眼里却难掩羡慕。 “那就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她能安心你也能消停。”晏茴笑着说。 “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程郁不满,“你要能给我变出个陆呈泽二号出来,我立马眼都不带眨的拉着人去领证。” 程郁不过是过过嘴瘾,故意揶揄一下晏茴的。 老实说,她对陆呈泽这种迷途知返的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和晏茴不一样,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心口上裂开的伤痕不是说愈合就能愈合的。 她想要的是一份从一而终的感情,即便这一路上遍布荆棘与坎坷,她也会勇往直前。 可惜那个人,迟迟不肯出现。 蝎哥一脚踏进客厅,听到的刚好是程郁的这句豪放的爱情宣言,不知为何,心底竟莫名涌出一阵阵说不出的酸楚。 ------------ 第119章 乱点鸳鸯的保姆 澜庭别苑的厨房,当初晏茴特意设计成了开放式,坐在沙发上一抬头便能清楚的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此时,蝎哥正坐在吧台边,云姐站在流理台前切着果盘。 云姐有个侄女刚大学毕业,家里条件不好,是他们村里唯一一个考进海市上大学的孩子。云姐一直以侄女为傲,想给她找个城里对象,这不一眼就相中了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的蝎哥。 蝎哥的外表在云姐眼里属于流里流气那一挂的,勉强打个三分,工作也一般,但他是土身土长的海市人,拥有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市户口,其他的条件都可以忽略不计。 云姐每每见到蝎哥都会在他跟前安利一波自家侄女,她边摆开着托盘里的哈密瓜边说:“小谢啊,我侄女小丽昨天去了一家大公司面试,领导让她下周一过去上班,以后就是公司白领了。过两天我帮你约她一起吃个饭,你也努努力早点当上我的侄女婿。” 蝎哥现在一见到云姐,就会本能的产生一阵坐立不安的尴尬,他揉了揉鼻子,试图沉默掩饰过去。 云姐似乎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小谢,你说约在哪里见面好呢。我听说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去御海湾,死贵又吃不饱的地方,要不就定那里怎么样,饭钱我来出,你人过去就成。” 蝎哥突然有种感觉,他再不开口的话,下一步云姐该是擅做主张把他和侄女小丽的婚礼一道给张罗了,一想到某种可能,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抱歉啊云姐……”蝎哥决定将云姐脑中可怕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我暂时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这话不算撒谎,他独来独往惯了,犯不着找个人时刻约束着自己,干什么都要畏首畏脚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蝎哥心虚的额角抽了抽,心里一阵打鼓,双手抵在大理石台面上,扭头看了眼客厅的方向。程郁好像又生气了,发泄似的叉着果盘里的水果,来不及吞咽,一块接一块往嘴里塞,双颊被塞得鼓鼓当当的。 看起来……有点可爱…… 蝎哥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得不清,赶忙转过身来,云姐还在喋喋不休,“啥叫没有找对象的打算,过完年小谢你也得二十七岁了吧,比我家小丽年长了整整五岁,再等下去年纪就大咯。到时候小丽要是看上别人,哭都没地儿去哭。” 蝎哥没见过云姐口中的小丽,但云姐不止一次给他看过小丽的照片,在高超的化妆技术和美颜的渲染下,仍然抹不去她身上的烟火气。他可以很肯定,小丽哪怕嫁了人,他都不会流一滴泪。 “云姐说得是,我比小丽长了好几岁,耽误了人家姑娘可不好,你再帮她看看别的适婚青年。” 云姐手里正端着切好的果盘,刚要递给蝎哥,一听他的话立马又收了回去,“看别人作甚,我就中意你,你和我家小丽登对的很。就定在这周六吧,我给你们在御海湾定个包厢,你亲自过去看看,就知道云姐有没有骗你了。” “不合适吧……” 蝎哥暗自叫苦,正要拒绝,听到客厅方向传来“啪”的一声巨响,程郁把果盘重重摔在了茶几上,塑料材质的果盘顿时裂成两半,残留的汁水顺着裂缝溅得到处都是。 程郁拿过自己的挎包,语气不善,冲晏茴说道:“你家这保姆是从婚姻介绍所挖来的吧,到底是来给人当保姆的,还是说媒的,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明儿我给你新送个保姆过来。” 她动静闹得挺大,厨房里的两人面色各异,云姐还在小声嘀咕着,认为是程郁在多管闲事,她压根没太在意,还不知轻重地朝蝎哥递了个眼色,告诫他找对象千万别找这样色儿的。 蝎哥闹不明白程郁生的哪门子的气,可闹不明白归闹不明白,蝎哥觉得自己的心脏似是被涂抹上一层具有腐蚀性的汁液,酸得他头皮发麻。双腿在那一瞬仿佛不听使唤了,紧跟着程郁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场面一时间闹得有些难看了,晏茴不傻,从晚上饭席上,程郁有意无意往蝎哥的方向偷暼,再到刚刚蝎哥从她们眼前经过,程郁的视线就一直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程郁对蝎哥有意思,这是晏茴最直观的感受。 撇开这一点不说,云姐三番两次想着去撮合侄女小丽和蝎哥的行为早就引起了晏茴的不满,顾念着她刚工作不久多给些机会,所以就没去管。 晏茴起身去了厨房,让萍婶把新切好的果盘送去棋牌室,在蝎哥之前的位置上坐下,双手紧扣搭在大理石台面上,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凝视着对面的云姐。 云姐不是第一次上门给人当保姆,最是懂得看人脸色,虽然想不通自己哪句话惹怒了雇主的朋友,还是识趣的认错,“抱歉啊太太,刚刚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一定注意。” 晏茴明显不吃她这套,甚至有点反感,“你不用跟我道歉,抱歉的话一会儿跟小谢去说。不得不承认你的眼光确实不错,小谢是个不错的男人,他念及你年长对你颇有尊重,拒绝的话一直说得很委婉。” “我不知道你是真听不懂还是有意装不懂,那我不妨来当这个恶人,小谢他有对象了,因为你一味的乱点鸳鸯,他对象现在生气了。” 云姐顿时瞪大眼睛看着晏茴,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太太……你的意思是说……小谢他……他的对象是你朋友……这这这……怎么可能……” 入职前中介就把雇主的基本信息告诉过她,一对新婚的夫妻,男主人在海市拥有自己的公司,女主也是职场女性,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的朋友自然也会是身份地位得以匹配的,怎么会看上小谢一个保镖,难不成也是和自己一样看重了小谢是海市户口? “没什么不可能的。”晏茴歪了歪脑袋,“我不管你侄女是天仙下凡还是外星人登陆地球,给她另寻良人吧。” 刚好前去送果盘的萍婶回来了,晏茴懒得再与云姐多废口舌,跳下吧椅,直接朝萍婶吩咐道:“给云姐多结一个月的工资,明天不用过来了。” ------------ 第120章 新婚燕尔 晏茴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身边的床陷了下去,然后一只微凉的手掌顺着她睡衣的下摆探了进来,沿着她紧致的腰线慢慢摸索到柔软的小腹。 那人的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指尖每掠过一片肌肤总会留下一丝痒意,晏茴身体不适地挪动了下,试图去避开那只越来越不安分的手,可对方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更加得寸见尺的将身子贴近她。 晏茴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就看到陆呈泽侧身紧挨着自己,英俊的脸颊近在咫尺。晏茴忍不住勾起唇角,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主动凑上去在男人的唇角落下一吻。 “几点啦?”刚睡醒,她的嗓音带着媚人的喑哑,“他们都走了没,还以为你们几个今晚要玩通宵的,所以就先睡了。” 陆呈泽抱住她,额头抵着额头,“快三点了,输了四万多也该把他们喂饱了,让祁闻替我一会儿,实在撑不下去了,主要是想念太太的温柔乡。” “花言巧语。”晏茴推开他,“就你那往牌桌上一坐等着口袋被掏干净的牌技,谁乐意陪你玩,赶紧洗洗睡得了。” “谁花言巧语啦?咱俩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时候,怎么能把大好时间浪费在一帮大老爷们儿身上,我不亏大发了。”陆呈泽道。 被陆呈泽一打搅,晏茴睡意全无,小拇指轻轻勾了勾陆呈泽的,柔声道:“陆总打算怎么利用好大好时光才不会觉着亏?” 她的动作很轻,一下一下勾着他的指节,仿佛一根柔软的羽毛从他的心尖上拂过,整个身体在顷刻间如过电一般酥麻。 陆呈泽翻过身,就势将人压在身下,两只手握住她的,十指紧扣,“春宵一刻值千金,劳烦陆太太帮个忙。” 下一秒,他的吻不带任何预兆的落了下来,刚从外面进来他的嘴唇仍带着一丝冰凉,但他的吻却烈焰般火热。晏茴本就被撩拨得不行,仅一个吻已经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用她仅有的经验努力去迎合,去回应。 她的热情让陆呈泽颇觉意外,带着某种意味不名的邀请,他哪里不懂,又搂着人吻了一会儿才不舍的从她唇上移开,挪开身去翻床头柜的抽屉。 一打开,两大盒包装的安全套整齐的摞在一起,霸占了半个抽屉,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张印有某医院字样的名片,显得十分突兀。 陆呈泽快速的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甭说一张名片荡不起什么波浪来,此刻就是有人站在他跟前,他都分不出一点旁的心思,满脑子里全塞满了黄色污料,干脆利落地取出自己需要的东西,而后直奔主题。 等晏茴重获自由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了转亮的趋势,她累得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连动根手指都觉着费力。身边的男人难得在事后露出倦意,从卫生间回来后,直接搂着人沉睡过去。 许是身心俱疲,晏茴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恍恍惚惚间楼下传来吵闹声,她本能地去拍旁边的人,结果拍了空,枕头触手一摸还有余温,显然也是刚起不久。 装修的时候主卧刻意安排了隔音处理,楼下的吵闹声传进晏茴耳底时其实声音不算大,跟夏天蚊子围在耳周转一样,听不真切却又烦人的很。 她从床上坐起趿上拖鞋走到窗外,正是中午时分,寂静的阳光透过树枝照下来,铺染整个院子。院子里云姐一副谄媚的嘴脸猝不及防跳入晏茴眼帘,难不成她昨晚说得还不够清楚,还是说萍婶的威慑力不够。 很快,晏茴就找到了答案——云姐不是一个人来的。 站在云姐身边的是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五官平平,胜在皮肤白皙,反倒衬得她鼻翼两侧的雀斑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清晰。三月的天气逐渐回暖,女孩仍旧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及膝羽绒服,本就不算高的个子显得腿更短了。 只一眼,晏茴就猜出了女孩的身份,除了云姐一直挂在嘴边的仙女侄女小丽还能是谁。 撇开程家的家庭背景不说,单论颜值,程郁妥妥的甩小丽几条街,蝎哥要是没瞎,为了下一代的基因考虑也知道该选谁。 丢了工作的云姐没了近水楼台给蝎哥洗脑的便利,加上蝎哥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云姐等不了了,干脆利落地拉着侄女来找蝎哥。 晏茴听不见蝎哥冲姑侄俩说了什么,只见他嘴唇紧闭着,眉头也轻皱在一起,似乎忍耐到了极致,藏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头,克制着冲上去给云姐挥一拳的冲动。 萍婶大概是担心他们会真的闹起来,局促地站在几人身边,一双眼睛不断地从他们身上来回睃巡着,确保自己可以第一时间阻止闹剧的发生。 晏茴见状忽然来了兴致,打开窗户,把院子里剑拔弩张的场面拍了下来发给了程郁。没等晏茴编辑合适的文字,程郁几乎秒回,“操……我马上到!” 陆呈泽折回卧室,刚好撞见晏茴抱着手机在傻笑,“一起床就这么开心,谁给你发的消息?” 晏茴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酸意,“我开心是因为见到了你,和谁发的消息无关。” 果然,陆呈泽对她的这一招很受用,才刚沉下的脸顷刻间阴转晴,薄唇极为满意的弯起,一双墨色的眼睛里闪现出一道狡黠。 陆呈泽上前两步,忽然弯下腰将晏茴抱了起来,让她坐到了飘窗边上。窗台挺高,晏茴的双手一直圈在男人的脖颈上,从这个角度看着他刚好可以平视。 “是不是我起床的动静吵到你了,怎么没有多睡一会儿?”陆呈泽双手环在她的腰上,柔声问道。 晏茴摇摇头,扭头冲窗外努努嘴,“云姐的嗓门太有穿透力,隔音玻璃都抵抗不住。” “听萍婶说你昨晚把云姐开除了,怪我没提前调查对方的底细,我已经让祁闻跟家政公司联系了,最晚明天会再安排一个背景干净干活麻利的阿姨过来。”陆呈泽说。 晏茴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开除云姐吗?” 陆呈泽:“一个保姆罢了,有什么好奇的,你作为家里的女主人,怎么处置她们是你该有的权利。” “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是在无理取闹?”晏茴笑着追问。 陆呈泽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里满是无尽的宠溺,“在这个家里,你就是女王,想怎么无理取闹都行,只要别把我开除了,横着走都成。” “陆呈泽,我怀疑你在骂我?”晏茴佯怒。 陆呈泽一脸无辜,“你可是我心肝宝贝,宠你都来不及,哪舍得骂你?” 晏茴:“可你说我横着走啊,我又不是螃蟹。” 陆呈泽一听乐了,竟觉得眼前的女人多了几分难得的可爱,要不是几小时前刚折腾过,怕她身体承受不住,真想将人扔回床上,好好探讨一下什么叫作横着走。 一时的心软竟耽搁了整整半个月之久,莘城新拿到的旧宅区项目开局不利,银行拒绝给他们放贷款,原因无他,陆呈泽给银行抵压的几个项目皆和鹿南集团有关。 陆海琛亲自找到几个银行的领导人,撇清自己与陆呈泽的关系,个个都是商场中混出的人精,虽然明白父子之间不会有隔夜仇,却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 第121章 狼入虎口 陆呈泽为了贷款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又四处碰壁,他正犹疑着要不要动用外公在J国留给他的一笔巨额遗产先过了眼前的难过,毕竟是国外的账户转入国内,各种繁琐的程序不说,前后耽搁的时间也会是个很大的问题。 没想到陆海琛主动联系了他,约他在鹿南集团见面。 陆海琛是个家庭主义观比较保守的人,在陆呈泽的印象里,他跟他爸无论是私事还是公事,陆海琛一般都喜欢约他在老宅的书房里聊事。常常也利用这点,找各种借口让陆呈泽回老宅。 第一次父子俩的见面约在了公司里面,陆呈泽反倒轻松不少,省得碰见姜砚那张虚与委蛇的嘴脸。 再次出现在鹿南集团,陆呈泽心中不免感慨万千,没了先前的便利,以一个普通客户的身份在前台做了登记,再由前台给总裁办去电核实。 总裁办公室与陆呈泽离开之前改变不大,陆海琛喜欢喝茶,在茶几上添置了一套崭新的茶具。 让陆呈泽觉着讽刺的是,陆海琛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全家福的照片,照片似乎是新拍的,几个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陆呈泽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在扫过那只相框时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有点嘲笑的意味在。陆海琛见状,俨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慌张,下意识地将相框倒扣在桌面上。 “父慈子孝,终于如你所愿。”陆呈泽用笑容掩饰心里的酸涩。 陆海琛脸色不佳,甚至带着几分谴责的意味在,“我给过你机会的,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可以弃之不顾。爸爸年纪大了,总得为自己的将来做点什么,才不至于沦落到和你岳母一样的下场,临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陆呈泽假装没听到他话里的冷嘲热讽,镇定地抬眼望向陆海琛,“人走茶凉,人都没了,该拿的东西都拿到了手,你确定徐陵还会乐意去给你收尸?” “谁管死后的事,我只相信眼前看到的。”陆海琛脸色煞白,“我亲儿子都不管我死活了,还不兴我在别人身上寻些慰藉吗?” 陆呈泽烦躁的点了根烟抽上,“你说的没错,在我身上是寻不到狗屁的慰藉,咱们就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说吧,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陆海琛不由的深吸了几口气,一只手去翻西服口袋,摸到高血压药瓶紧紧握在掌心,“听说你最近新接了个项目,资金出现了问题?” 陆呈泽手上夹着烟,松松地搭在烟灰缸上,见陆海琛说的云淡风轻,他听了却差一点要嗤笑,猛吸了一口烟,将那丝不愉压了回去。 “怎么办,要让你失望了,资金的问题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陆海琛就像洞悉他的心思,“凭你外公给你留下的遗产的吗?真以为你的几个舅舅会轻易让你得手?你这几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怎么行事一点长进都没有,凡事想的太过天真。” 陆呈泽夹着烟的手顿住,不是震惊自己的计划被陆海琛看穿,而是陆海琛的提醒是他之前忽略的,他艰涩的开口,“怎么解决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你不会不明白兔死狗烹的道理,相信用不了多久,你资金匮乏无法正常启动项目的消息就会不径而走,到时候将面临高额的违约金赔偿。”陆海琛说。 陆呈泽还想再抽口烟来掩饰他内心的慌乱,只是尼古丁都凑热闹似的和他作对,愤而吸了两口,呛得他剧烈的咳了几声,缓过劲后冷冷道:“爸,你非要把我逼上绝路才甘心罢休吗?” 一直以来陆海琛的所作所为,陆呈泽先入为主的把矛盾点集中在姜砚身上,总认为是姜砚蛊惑了他爸。其实他何尝不清楚,鹿南集团能有今日的辉煌有多少是他爸的功劳。一个曾经在商业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岂是一个女人三言两语可以左右的。 是他仍对那毫无温情的狗屁父爱抱有一丝幻想。 也许他爸说得没错,他还是不够果敢,不够狠辣,否则也不会沦落到亲手给敌人奉上威胁自己筹码的地步。 陆海琛面上瞧不出一点动容,反而多了一种胜券在握的从容,“说的哪里话,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陆海琛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陷你于不义。” “正因为此,爸爸才会找你过来,真心想帮你解决了眼前困境。与其将来搭上巨额的违约金,不如趁早把手里的项目转让出去。我查过你现在的公司,虽然没搞清楚他们为什么最后会选中你们,但以你们现在的资质,根本无力去完成这么大的项目。” ------------ 第122章 交换条件 陆呈泽木然地看向面对面而坐的陆海琛,像是没有痛感一样,用手指掐了掐快要燃尽的烟头,扔进烟灰缸里,“你特意找我过来……是为了劝我……劝我转让旧宅区的项目?” 果真应验了那句老话——无利不起早是商人。 亲儿子又如何,在利益面前无足挂齿。 在陆呈泽一双凛冽深沉眸子的注视下,陆海琛依旧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小泽……爸爸是在帮你。旧宅区的项目不论是归入指鹿为燕的名下还是鹿南集团,都是咱们自己家的。徐陵刚接管公司,很多业务不熟悉,刚好可以让他练练手,你也能落个自在有什么不好。” 陆呈泽怕克制不住砸了总裁办公室的冲动,赶忙又给自己点了支烟,他烟瘾本来不大,不知怎地一面对陆海琛心里就各种不爽,尤其听到他提起徐陵时,那种不爽的感觉随之加深。 陆海琛还在苦口婆心劝说:“小泽,我知道你的脾气,你是宁肯背上巨额的违约金也不会让你姜阿姨的儿子落着半点好。有些话你不愿听我就不说了,可你刚成婚不久,太平的日子没过多久,忍心让晏茴余生陪你一起日以夜继的赚钱还债吗?” 陆呈泽闻言,仿佛一片刀片,掠过心口,可惜没人在乎。 到底是血溶入水的关系,陆海琛最是懂得怎么拿捏他,他和晏茴经历了太多坎坷才成为眷属,哪会舍得让她跟着自己一起遭罪。 可这些话从陆海琛嘴里说出来,比当年听到陆海琛要娶姜砚的消息还要令他心寒。 陆呈泽顿了顿,嗓音里有了很浅的笑意,“知子莫若父,你说得没错。” 陆海琛的脸色难得变了变,“小泽,转让项目的事,爸爸不会让你平白受损,作为交换条件,只要你答应了把旧宅区的项目转让给鹿南集团,爸爸愿意重新考虑你和晏茴的婚事……她若能安分些,别打鹿南集团的主意,最好签个协议,我可以对外公布她陆家儿媳妇的身份。” 陆呈泽喉咙发干,心底最后一点火焰彻底熄灭,最终还是失望了,无声吸了口气,把剩下的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思考了下做出了决定。 “爸,我和你不一样,不喜欢公私不分。论私,我和晏茴领了证也办了婚礼,你承不承认她都是陆家的儿媳妇,除非你不再认我这个儿子。至于你说的协议,结婚前她让我签了婚前协议,不过被我给撕了。你拿她当我的软肋,在我眼中她却是我的盔甲,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论公,你为了成就姜砚的儿子断了我所有出路,我确实做不到让晏茴的余生都在心惊胆颤中度过。断尾即可求生,一个项目不至于把我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若你执意想要这个项目,我愿意站在商人的立场上,与你商量这个事。” 陆呈泽的松口让陆海琛颇觉意外,他以为还需多费些口舌,不愧是他陆海琛的儿子,曾经的血性没被女人的温柔乡泡尽,再怎么灰头土脸还知道利用有限的条件背水一战。 “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肯转让旧宅区的项目,爸爸都愿意尽全力的弥补你。” 陆呈泽闭了闭眼,双手紧紧按着桌沿,俯身平直盯着他,压住嗓子,带着某种压抑的,冷冰的暴戾,“不久后就是清明节,让姜砚去寺庙里吃斋念佛半个月为我母亲祈福。” 陆海琛望着陆呈泽,眸中情绪意味不明,怔愣了足足两分钟都没有开口。 “那个女人霸占了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多年,离间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现在还要让她和别的男人生下的便宜儿子染指咱们家的公司。只是让她去寺庙里吃斋念佛半个月,没让她跪到我母亲灵位前忏悔已是最大的仁慈,难道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吗?” 一时间,陆海琛面如土色,又沉默了良久,最后点了下头,“好。” 陆海琛行事向来谨慎,担心夜长梦多,当即让秘书拟了份合同,让陆呈泽签了字。 走出鹿南集团,压了陆呈泽多日的重担一下被转移,整个人落得一身轻松。一个项目换得姜砚半个月的不自在,陆呈泽竟然还能找出一丝乐趣来。 陆呈泽看得出陆海琛对徐陵算不得十足的信任,徐陵能一下在鹿南集团站稳多亏了姜砚从中周旋,既然姜砚要去寺庙小住半个月,陆呈泽倒想看看断了奶的徐陵要怎么吞下旧宅区的这块馅饼。 思及此,陆呈泽刚钻进车里就给蝎哥拨去了电话。 “小谢,找机会联系下你以前的那帮朋友,我有件事想让你替我去办。” ------------ 第123章 游艇宴会 另一边。 蝎哥挂断电话后回到了船舱,一阵热浪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扑面而来。透过大厅一撮撮珠光宝气的男人女人,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晏茴,抬步走了过去。 几天前,晏茴收到仇海彤寄来的生日派对邀请涵,到了后才发现派对的场地是在一艘豪华的三层游艇上,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登了船。 派对邀请的都是仇海彤在国内时较好的一些公子名媛,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道貌岸然,足可判断他们的身份不同凡响。 晏茴来海市时间不长,先前忙着工作,后来又经历了一堆糟心的事,鲜少参加一些需要交际的场合,像今天这样上流圈子组织的派对,她的出现纯属意外。 一路走来,不时会有一些质疑声飘进耳里,她置若罔闻,巡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仇海彤的身影,便寻了大厅最角落的位置,尽量去避开和陌生人的交流。 晏茴的晚礼服是一件夜空色长裙,裙摆贴合身形,流动般的褶皱让她看起来更加修长,身上不着半点饰品,与周围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尤其是她不说话的时候,自带某种清冷感,劝退了几个蠢蠢欲动试图想要过来搭讪的男人。 蝎哥一路小跑着穿过人群走了过来,晏茴正从服务生端着的托盘中接过一杯香槟,见状又取了一杯递给蝎哥。 “是程郁来的电话吗?”她笑着问。 蝎哥酒量不错,一杯没什么度数的香槟跟喝水一样,仰脖一咕噜全进了肚,“不是的。太太就别开我玩笑了,我和程小姐之间真的没什么,也不可能有什么。” 蝎哥自认不是个大脑特机灵的人,但陆呈泽在电话里含糊交代他联系以前的朋友,他能有什么朋友,都是些道上混的亡命之徒,能交代给他们办的事未必是些见得光的事。他留了个心眼,没告诉晏茴电话是陆呈泽打来的。 至于他和程郁,他虽然不够聪明却也不傻,看得出来那位大小姐对自己有意思,又是个极好脸面的人,明明两个人睡都睡了,非要逼着他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不想耽误她,宁可躲着也不愿去面对,他害怕自己一时贪恋就接受了这份感情。与其将来后悔,不如一开始就将希望斩断。 自那天云姐领着侄女来家里闹过一次,当时晏茴给程郁通风报信,程郁叫了一帮人过来将姑侄俩赶了出去,后来程郁和蝎哥吵了几句,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再去过澜庭别苑。期间晏茴给她发过几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晏茴不是个门第观念很重的人,她自己能嫁给陆呈泽也是奠基在双方感情的基础上,如果蝎哥和程郁也是相爱的,她定然是第一个给他们送出祝福的人。 和蝎哥相处的时间虽不长,却足够看出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比起程郁之前交往过的那些男朋友,在这方面不知道能甩他们几条街。 可蝎哥却一口否认了,这让晏茴有些意外,“你对程郁是怎么个想法,喜欢她吗?” 她问的直白,“据我所知,程家的长辈是很开明的,不会利用儿女的婚姻给家族谋得利益,他们更看重的是双方有没有感情,其他的都不会是问题。” 在这一点上,程家兄妹远比李家和唐家的子女幸福多了。 老实说,蝎哥从没认真的去考虑过自己喜不喜欢程郁的问题,他脑中考虑的最多的是他配不配得上她,仅仅贫富差距让他间之前相隔了一个银河,他凭什么去给她想要的生活。 游艇在蔚蓝的海面上疾驰,激起一圈圈涟漪,蝎哥手里端着一只空了的高脚杯,呆呆地看向窗外,岸边停靠着几艘轮船渐渐从视野里变得模糊不清。 良久,他才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现在的我就像岸边停靠着的轮船,一开始会觉得高大,时间久了所有的印迹都会被冲淡。” 蝎哥的顾虑没有错,晏茴差点忘了以前的程郁对待感情有多么喜新厌旧,好容易遇到了一个各方面都合心意的欧巴,打算收心好好过日子,对方直接给她来了当头一棒。 她不是程郁肚子里的蛔虫,看不出她对蝎哥是一时新鲜还是真心,既然蝎哥有自己的顾虑,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他们正聊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晏茴跟着众人一同转过身去,只见身着高定晚礼服,头上戴着一顶皇冠的宴会主角仇海彤带着几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周围聊得正欢的宾客纷纷停下,一股脑全都簇拥了上去,一个个献媚讨好只为了能和仇海彤搭上话,仇海彤很给面子的一一回应着。 蝎哥立刻警觉地往晏茴身边凑近了些,小声嘀咕道:“太太,你这个朋友看上去身份地位一定很高,与你们接触的那些朋友都不一样。一会儿她若是跟你打招呼,一定得谨慎些。” 晏茴微微点了下头回应。 论起她和仇海彤的相识颇有戏剧性,她替她挡去烂桃花,她邀请她参加自己的婚礼。 马尔代夫回来后,二人之间的联系从未间断,时常在网络上或电话联系,莫名滋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姐妹情深。 有一次晏茴无意说漏嘴,提到自己这辈子都可能无法当母亲,隔日仇海彤就让人给她送来了一个专家朋友的名片,不过她一次都没联系过,名片至今还安静的躺在卧室的床头柜里。 晏茴对仇海彤的身份背景却是一无所知,诚如蝎哥所说,能让一帮人虚与委蛇的巴着上前讨好,在海市定然拥有相当高的权利地位。 正胡思乱想间,仇海彤已经快速地和众人打过招呼来到了晏茴跟前,随即而来的就是一个紧实的拥抱,“晏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开船前我下来了好几趟,准备让你多陪我一会儿的,都没寻到你人,还以为你不来了的。” 晏茴笑笑:“答应了你的事自然是不能失约的。” 身后跟着的一帮人,见仇海彤待晏茴亲昵的架势,自然忍不住开始揣测她的来历,几个眼神传下来,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茫然,竟然没一个认识她的。 “好巧,我有个高中同学也叫晏茴,不过后来因为一些道德问题被学校开除了。” 这个声音是突兀的,是不合时宜的,顿时引来一片哗然,虽然对方的前缀是她的一个高中同学,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人往同名同姓上引申,此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眼前的这位。 当他们发现晏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 第124章 旧梦(一) 十七岁那年的晏茴还是海市南辰中学品学兼优的高二学生。 海市在过年期间刚经历了一波寒潮,天气陡然降到了零下,晏乔年纪尚小,没几天就染上了风寒,整个寒假大半是在医院度过的。 这天是个周五,恰好又是个情人节,晚上没有晚自习,晏茴打算放学后到校门口的坚果铺子,买些糖炒栗子带去医院。 乔华珺对晏乔的饮食习惯掌控的很厉害,迫于她的淫威之下,七岁的晏乔敢怒不敢言,只能趁着乔华珺去外地学习的机会,哀求晏茴捎些他心心念念的糖炒栗子。 下午最后一堂课是自习,晏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距离放学还有十分钟,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可以完成最后半页的卷子。 正奋笔疾书着,课桌上突然多出一张字条,是前桌许倾怡偷偷塞过来的。晏茴快速把字条团成一团塞进掌心,抬眼望向讲台的方向,发现老师的注意力并没有落在她们这边,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打开字条。 “晚上一起去Waiting,今晚他们有活动,女生一律免费。“ Waiting是海市一家比较有名气的音乐酒吧,据说娱乐圈当红的好几位歌手出道前都曾在Waiting驻唱过,故而这里便成了众多歌手向往的福地。 晏茴知道许倾怡最近正痴迷一个叫作“自由人”的摇滚乐队,主唱叫庭允,是个在校大学生。在追星还在依靠买光盘买磁带的年代,许倾怡已经用零花钱开始为庭允做应援。包下庭允演出的酒吧,免费给到场的歌迷提供酒水,会唱庭允原创歌曲的还会给对方赠送空间黄钻。 在许倾怡的耳濡目染下,晏茴快被她安利成庭允的歌迷了。不用猜也知道,Waiting情人节晚上搞的活动,十之八九是许倾怡自己掏的腰包。 晏茴和许倾怡算不上有多要好,初中时两人是同班同学,整整三年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后来二人考上了同一所高中,直到高二文理科分班又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许倾怡性格跳脱,刚进班没多久就和男生们打成一片,同班女生却是没一个处得来的,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剩下晏茴这个昔日的老同学。 晏茴在字条背面写下“不去”两字,戳了戳许倾怡后背,从桌底下把字条塞还给了她。 乔华珺最近在外地,晏昌平似乎在也挺忙,过年都没回新盛花园。家里的保姆留在医院照看晏茴,没人管束她,偷偷跑去酒吧也不会被知晓,可她宁可去医院给晏乔讲童话故事也不愿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许倾怡大概是实在找不到别的伴儿来,不死心地又给晏茴扔了个字条,“我在Waiting给庭允准备了惊喜,你不想去看看是什么惊喜吗?” 晏茴拒绝的很干脆,“不想。” 许倾怡再接再厉,“好啦好啦,我只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我晚上要跟庭允表白,我想做他的女朋友,所以你一定要去给我加油打气。” 高中生谈恋爱在南辰中学是明令禁止的,耐不住同学之间互生爱慕,在夜深人静的操场上,总会看到成双成对的男生女生手牵手压着马路。 像许倾怡这么大张旗鼓的,晏茴倒是头回见,怔神的功夫,放学的铃声响了。 晏茴是被许倾怡半哄半骗,连拖带拽的,轻车熟路的从酒吧后门偷溜了进去。她们一放学就跑了过来,晚饭都没顾上吃,时间尚早,在酒吧老板的安排下抢了个视角最好的位置。 不多时,台下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在气氛最为热烈的时候,自由人乐队登台了。庭允今天梳了个大背头,用发胶把短发抓得又黑又亮,一对骚气的钻石耳钉在五彩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一个媚眼抛向观众席的时候,许倾怡的嗓子都快喊哑了,晏茴真是遭了老罪,密集的鼓点,声嘶力竭的呼喊声,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双手捂住耳朵皆是徒劳。 经历了一小时精神的酷刑,晏茴感觉整个人都恍恍忽忽的,幸好自由人的演出只有半场,后半场由别的乐队负责。 自由人下台后,许倾怡便没了看下去的兴致,关键她是带着目的来的。旋即拉着晏茴熟门熟路的绕到了酒吧后面的演出人员休息区,正好看到庭允和同乐队的贝斯手温斯礼从走廊的尽头走过来。 庭允的底细早被许倾怡扒了个干净,自然是认识乐队里的其他人,温斯礼是乐队的组创人,也是庭允上一届的师兄,平日里对庭允格外关照。 可此时温斯礼脸色有些凝重,快步走在前面,庭允焦急地追在后面,叫了一声“师兄”。许倾怡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没有立刻迎上去,鬼使神差地拉着晏茴进了一间黑漆漆的休息室。 ------------ 第125章 旧梦(二) 晏茴不明所以和许倾怡对视一眼,许倾怡立马紧张的捂住了她的嘴生怕暴露,然后把休息室的门打开一条小缝,竖着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 晏茴的长睫疑惑的闪了闪,奇怪的抬眸看她。 “师兄,别生气了,我明天就去找她说清楚。” “别告诉我她把休息室布置成那样,看不出她存了什么心思。”温斯礼用力甩开庭允,“算了,你回去吧,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之前都是我的错。” “什么叫算了,我不想和你算了。”庭允硬拉着他,“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去找她说清楚。” “你打算怎么和她说?她前后为你花了不少的钱,每次的演出替你张罗来不少歌迷,要是把她得罪了,咱们乐队往后的演出很难再有先前的排场。” “我们演出靠得是自身的实力,和她花多少钱无关。再说了,大家来看我们演出,自然是喜欢听我们的歌,有那么多歌迷不差她一个。” “你当真想好了?”温斯礼确认道。 庭允亲昵地拉过温斯礼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想好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温斯礼脸上的阴云顷刻褪尽,嘴角不自禁上扬,似乎对庭允的选择感到满意,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紧握,“我陪你一起去找她。” 庭允弯唇笑了笑,“就知道师兄最疼我了。” 二人肩并肩往外走去。 晏茴明显感觉到许倾怡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一下失了力气,因为震惊整个身子僵硬如石,青春靓丽的面容刹那间变成青灰色,满脸惊骇,一副惊吓过度的反应。 晏茴大概猜出他们口中的那个“她”暗指的人正是许倾怡,只能违心地安慰她,“今晚来酒吧的歌迷挺多,他们或许说的是别人。” “重点不在歌迷多少,也不在我精心为他布置了休息室准备表白一事。”许倾怡眼眶里早已蓄满被欺骗的泪,“我一直以为温斯礼对庭允格外关照是念及他是乐队里的小幺,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庭允喜欢的人怎么会是温斯礼……怎么能是他啊……” “会不会是我们断章取义了,我听说男生宿舍里,关系好的同学互穿内裤的都有,亲下手背真的代表不了什么。” 亲下手背确实代表不了什么,但他们之间相互交流的眼神,肢体动作,说话口吻,无一处不彰显着二人关系不同寻常。 “啪唧”一声,许倾怡拉住晏茴的手,学着方才庭允亲吻温斯礼的动作,在晏茴手背同样的位置上落下一吻,“什么感觉?心动还是恶心?” 晏茴露出一副“你还是断了我的手吧”表情,别扭地抽回手在裤腿上用力蹭了蹭,她没有回答许倾怡,肢体动作却给了她一个最真实的答复。 晏茴是一点违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怕自己再狡辩下去,没安慰到许倾怡不说,弄不好许倾怡为了求证,下次不再是对她的手背下嘴而是改用对嘴的方式。 “晏茴,我失恋了。” 一段刚燃起的火苗就这么熄灭了。 无疾而终的初恋令许倾怡十分失落,她不想再在酒吧待下去,又害怕庭允会真的找到自己坦白一切,连家都不敢回,非缠着晏茴带她回了新盛花园。 趁晏茴在卫生间洗漱的功夫,许倾怡闲来无事自来熟的把她的房间里里外外转悠了几圈,最后连她床头柜的抽屉都打开了,一只价格昂贵的男士手表赫然躺在里面。 刚好这时晏茴洗漱完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到自己床头柜的抽屉大敞着,之前晏昌平送她的手表正被许倾怡抱在手里端详着。 她其实很反感没边界感的人,又不好真的冲她翻脸,三两步走上前夺回手表放回抽屉里,然后关上,“洗漱用品帮你放在洗脸池上了,家里没有新的睡衣,咱们身形差不多先凑和穿我的吧。” 许倾怡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那块手表上,“晏茴,看你这么紧张那块表,是不是你男朋友送你的?” 晏茴否认,“别瞎说,我没有男朋友。” 许倾怡不信,“我爸有一块一样的表,是我二叔从国外带回来的,听他们说和一辆小汽车价格差不多,不是你男朋友送你的还能是谁。” 晏茴一心扑在学业上,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不可能会知道一块看似普通的男士手表会和一台小汽车相提并论,而晏昌平却大大方方的送给了她。 晏茴不想让许倾怡把话题纠结在她究竟有没有男朋友上,如实回道:“是我爸送我的。” 果然,许倾怡眼底涌出的八卦情绪瞬间被艳羡代替,“你爸对你真好,要是我爸也能把他的那块表送我就好了。” 顿了顿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对啊,你是女孩子,你爸为什么要送你一块男士手表,看模样还像是自己用过的旧手表。” ------------ 第126章 是你害死了他 庭允在海市念的音乐学院在国内挺有名气,一周后有关他和温斯礼交往的消息如病毒般在校园网上迅速传播,舆论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让两个当事人瞬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那时网络的传播不如后来广泛,起端是在校园网,很快被校领导发现,前后不到二十四小时,有关二人交往的帖子几乎被删了个干净。 等晏茴再次听到有关庭允的消息,却是他的死讯,连带着之前被校方极力压下的帖子内容也被大肆宣扬开了。 晏茴与庭允仅有过一面之缘,在许倾怡的耳儒目染下对生活中的庭允也算有些了解。许倾怡形容下的庭允是个阳光般温暖的大男孩,会很多种乐器,唱歌也有很好听,拿过不少音乐大赛的冠军。 他现在只是个在校大学生,也许再努力奋斗几年,就能出现在他一心向往的荧屏上,未来的大好前程非常可观。 正是这样一个大好青年,在一个寂静的夜晚,选择了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用了一种极端的方式来逃避那些无法承受的痛苦和折磨。 庭允出事后,许倾怡整整一个礼拜没有到学校上课,晏茴多少能理解些她的心情,先是兴势冲冲 地筹划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告白仪式,无意中却让她撞到了庭允和温斯礼的对话,知道了对方的性向,震惊之余是伤感。 经过几天的调整,也许接受了这个事实也许还未来得及想通,庭允却出事了,一个鲜活的生命至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天是晏乔出院回家的日子,乔华珺因为当地遇到恶劣的天气导致飞机班次取消,让晏茴下午放学去医院接晏乔。 晏茴怕耽误学习,只请了晚自习的假,一直等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才磨磨蹭蹭收拾好书包出了校门。甫一走出,一辆私家车挡在了身前,一个穿着打扮都十分斯文的男人迎了过来。 “你是晏茴吧,我是许倾怡的哥哥许颂年。”男人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妹妹为了庭允的事正闹跳楼呢,你能不能帮我去劝劝她。” 若说许倾怡常挂上嘴边的男人,一个是她心心念念的庭允,另一个便是她的亲大哥许颂年。不过晏茴之前从未见过他,格外谨慎的在男人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看出他五官上与许倾怡相似的地方,这才相信了对方的身份。 “她在哪,快带我去。”晏茴惊了一下。 她没想到许倾怡会为了庭允疯狂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当即给保姆打了电话,让她先带晏乔回家。 方才还谨慎的晏茴一听许倾怡闹着要跳楼,瞬间不淡定了,不用许颂年再开口,自己主动钻进了他的车里。 很快,二人到了一处刚建到一半的楼盘前,晏茴四下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正是新闻上公布的关于庭允终结生命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旧楼改造的新楼盘,庭允幼时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所以最后他才会选择在自己成长的地方了结一切。 前一天海市刚下过雨,工地上到处湿滑一片,好几次晏茴险些摔倒,幸亏许颂年眼明手快拽住了她。楼梯是砖块新砌的,上面铺了一层水泥,两边没有遮挡物,似是悬在半空之中。 晏茴原就恐高,走到一半双腿都在打着颤,想到许倾怡还在上面,她只好闭了闭眼,暗自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硬着头皮往上走。 许颂年是个心细的,很快察觉到了她异样,“地上太湿,要不你拉着我吧。” 听许倾怡提过几次,他哥和庭允一般大年纪,正在念医学院。面对一个比自己仅年长几岁的年轻男生,晏茴多少是有些放不开的,怎么会去拉一个男生的手。 心里的几个小人打着架,两只脚似是受到了影响 ,一个趔趄整个人以狗吃屎的姿态狼狈地摔在了楼梯上,地面太硬痛得她两眼直冒金光。 许颂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人是他拉过来的,要是出点什么意外,自己也难辞其咎。于是,不再做任何商量,一把抓住晏茴的手腕将人从楼梯上拉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往上面走去。 心里虽是着急,许颂年脚下的步子仍是不敢迈得太快,更多时候是为了配合晏茴。晏茴终于从疼痛到缓过了劲儿来,有了许颂年的力量支撑,后半程走得还算顺畅。 二月的海市刚迎来春天,气温一如既往的零下,到了夜晚温度更是一降再一降,尤其还是身处在一个没有任何建筑物遮挡的工地,越往上走西北风越大,呼吸间能看到面前冉冉缭起的白雾。 终于,二人气喘吁吁爬到了八楼,看到许倾怡的身影摇摇欲坠,身后只有一层建筑中使用的安全网,她只穿了件单薄的校服冲风衣,凛冽的寒风肆意吹着她的发丝,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无情地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倾怡,你下来!”许颂年嘶声力竭喊道,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 许倾怡眼神空洞,泪水在寒冷里结成了冰碴,“哥,你别劝我了,没了庭允的世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要去陪他,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晏茴克制着内心的慌乱,缓慢向前一步,不知道是害怕多些还是紧张多些,声音都是颤抖的,“倾怡,你别冲动,庭允肯定不想到你这样的。” 听到晏茴的声音,许倾怡顷刻间暴跳如雷,她手指颤抖地指向晏茴,“晏茴,怪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竟是那种人。别在我面前假惺惺了,要不是你,庭允根本就不会死,都是你害的……” 说着,许倾怡的情绪彻底失控,她崩溃地大哭,“那天撞见庭允和温斯礼在一起的事,只有我和你在场,我虽然很失望但绝不会出卖庭允,把这事传出去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是你害死了他,把他推向了深渊,你就是杀人凶手。晏茴,你不得好死,我恨你!” ------------ 第127章 闹僵 晏茴脸色煞白,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冠上杀人凶手的头衔,更想不到的事,许倾怡会把庭允的死怪罪到自己的头上。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过。”她简直比窦娥还要冤。 许颂年赶忙挡在晏茴身前,“倾怡,有什么话咱们找个暖和点儿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说,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你先过来哥这里,哥一定替你作主。” 许倾怡置若罔闻,像是没听到许颂年的话一般,死死地盯着晏茴,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出,“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别再假惺惺了,等我也死了,你身上背负的就是两条人命。晏茴,我诅咒你。” 晏茴嘴唇颤抖着,想要为自己再辩解几句,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根本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滚落。 早知道那天晚上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许倾怡去看庭允的演出,正是因为那场无竟的撞见,才引发了如此可怕的后果,而许倾怡竟然将所有的恨都加注在她的身上。 此时的许颂年心急如焚,他一边用眼神示意晏茴想办法分散许倾怡的注意力,一边悄悄向她靠近。 晏茴深吸一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声说道:“倾怡,你难道不知道诅咒是伤不了人的吗?如果你真的恨我,不如活着来替庭允报仇。” 许倾怡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好像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活下来替庭允报仇。 就在这时,许颂年瞅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许倾怡。许倾怡拼命挣扎,不断的哭声在夜空中回荡。 “哥,你放开我,让我去陪庭允吧,求求你了。”许倾怡还在苦苦哀求。 许颂年怎么可能会放开她,相反却紧紧抱着她,“倾怡,你冷静点,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庭允肯定也不希望你用这种方式去见他的。你的世界不止庭允一人,你还有爸妈,还有我,你潇洒的一跃而下,有想过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吗?倾怡,你不能这么自私的,不能不要我们啊。” 许倾怡闻言情绪彻底失控,整个身子瘫在许颂年怀里放声大哭,许颂年则是贴在耳边轻声安抚着她。晏茴站在一旁,忍不住默默流泪。 她知道,许倾怡的心结已经结下,或许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愈合。 寒夜依旧,可这一场生死危机,在无尽的痛苦与挣扎中,只是短暂画上了**,她和许倾怡之间的误会纠葛,却似乎在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晏茴始料未及,自己的人生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坠入深渊。许倾怡的报复如疾风骤雨,让十七岁的她毫无招架之力。 当乔华珺出现在校长办公室内大闹时,晏茴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顷刻间崩塌了。在乔华珺诬陷她偷了晏昌平手表的那一刻,晏茴已经猜到一切都是许倾怡暗地里使出的手段。 令晏茴无法理解的是,乔华珺竟然要求学校将她开除,校领导安抚了几句,暂时将她的情绪稳住。但关于晏茴偷手表一事,很快在学校传开,那些难听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她紧紧包围。 每一句恶意的揣测,每一个鄙夷的眼神,都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她的心里。尽管她极力忍耐着,最后等来的结果仍是没有得到改变。 面对学校给出的开除处分,晏茴感到无比绝望。 对自己,对学校,对那个毫无温情的家。 她曾经试图解释,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护,可一切都是徒劳,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就连晏昌平本人都选择了沉默,好似自己真是一个受害者。 屋漏偏逢连夜雨,被学校开除后,乔华珺也决定从今往后不再继续抚养她,迅速安排着将她送回亲生母亲身边的事宜。晏茴就像一件随意丢弃的物品,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她不明白,为何乔华珺会突然变得如此绝情,无论她怎么哭着哀求她,乔华珺都无动于衷。 离开海市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也在为晏茴可悲的十七年人生而悲泣。她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曾经充满希望和梦想的城市,心中满是苦涩和无奈。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只知道过去的一切都已破碎不堪。 时光匆匆,晏茴终于拥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人生启端。那些痛苦的回忆被她深深埋藏在心底,成为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这段过往,她连陆呈泽都没详细说过。 然而,命运却在不经意间,再次将她推向了风暴中心,让她在多年后,仇海彤的生日派对上,重逢了许久了未见的许倾怡。 许倾怡则是一上来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派对上的人们开始了新一轮的窃窃私语,他们跟福尔摩斯似的,笃定了晏茴就是许倾怡口中那个因为道德问题被学校开除的高中同学,好奇地等待着这场重逢,会引发怎样的风波来,个个翘首以盼。 晏茴深吸一口气,自动忽略许倾怡的挑衅,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强装镇定地把事先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递给仇海彤,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许倾怡。 可许倾怡是什么人,哪里肯放过这个绝好报复晏茴的机会,故意提高音量说道:“哟,这不是被学校开除的小偷吗?怎么,才几年没见就不认识我这个老同学了?” 派对上气氛一瞬间变得异常尴尬,晏茴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的听不出半点起伏来,“请注意你的用词,法制社会,我可以告你诽谤。” 许倾怡闻言冷笑一声,“哼,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当年若不是你偷了养父的手表,怎么会被学校开除,又怎么会从他们家赶出来?” 蝎哥被许倾怡同行的几个男伴挡在一边,船舱太小,周围又都是人,他没办法施展拳脚,前后左右都被人给堵死,只能立在原地干着急。 幸好晏茴也不是个轻易被人拿捏的软柿子,“我究竟有没有偷手表,你难道不该是最清楚的?” 许倾怡一噎,狡辩道:“你自己做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对啊,我自己做的事,你一个外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呢?”晏茴反问,“所以,你又是如何判断,那块手表不是别人送我的而是我自己偷的呢?” 许倾怡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没想到晏茴会如此牙尖嘴利,两人对视的瞬间,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紧张起来。 许倾怡还想说什么,被同行的许颂年给强行拉走了。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有些话点到即止,再闹下去只会得不偿失。 ------------ 第128章 新的希望 仇海彤带着晏茴上了二楼一间安静的舱室,室内布置十分典雅,舒缓的音乐让人心情略微放松了些许。 “晏茴,真的对不起,许倾怡她刚刚太过分了,我替她向你道歉。”仇海彤一脸诚恳,眼中满是歉意,“她从小被娇宠惯了,做什么事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别往心里去。” “我们两家父辈很早之前就相识,关系一直不错。有些时候需要他们家的一些支持,从小我爸和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让我处处多忍让着她一些。 晏茴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海彤,你不用做什么,不是你的错。我和许倾怡的误会,很多年前就有了。” “你们……真是高中同学?”仇海彤好奇的问。 晏茴点了点头。 仇海彤有些震惊,愣了两秒,迟疑着开口问道:“你们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晏茴眼神有些闪躲,犹豫了片刻后才答道:“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仇海彤是个识趣的,见晏茴不愿多说,自然也不便再追问下去,轻轻叹了口气,“她哥许颂年人还是不错的,回头我让他好好说说倾怡,以后别再这么针对你。” “不管怎么说,大家同学一场,即便真的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过去这么多年,多大的深仇大恨也该放下了。犯不着再为了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伤了双方的和气。” 晏茴看得出仇海彤是在有意说和,她不好这点面子都不给,真正心里有隔阂的人是许倾怡,只要许倾怡愿意放下,不再找她麻烦,二人握手言和也不是没可能。 关键是,许倾怡会愿意与她握手言和吗? 正说着,舱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仇海彤走过去打开门,许颂年竟然站在门外。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先是落在仇海彤身上,然后转向晏茴,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听说你们在这儿,就过来看看,冒昧打扰了,我能进来吗?”许颂年的声音温和而谦卑,相较许倾怡的跋扈,简直天壤之别。 仇海彤向晏茴递了个寻问的眼神,晏茴冲她点了点头。 许颂年应声走进舱室,随手关上了门,“晏茴,好久不见。刚刚是倾怡的不对,她太冲动了,不管怎样,我替她向你道歉。我这个妹妹从小被宠坏了,做事总不顾后果。” 晏茴没有回应,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仇海见状,赶忙打着圆场,“颂年哥,晏茴可是我生日派对的重量嘉宾,你可得好好管倾怡。” 许倾年顺势接道:“是是是,回头我一定让她过来跟晏茴道歉。” 哪知,晏茴却淡淡的说道:“不必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许颂年似乎察觉到了晏茴的冷淡,他轻叹了口气,“晏茴,我知道你们之间有很深的矛盾,但我希望能够化解这些误会。毕竟大家相识一场,没必要一直针锋相对下去伤了彼此的和气。” 晏茴沉默不语,心中却思绪万千。当年的事情如同一块伤疤,每次提起都让她感到呼吸困难。 “算了,也许这就是命吧。”晏茴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和疲惫。 许颂年见她不愿多说,沉默了一会儿,不再强求,“那好吧,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不说,我倒忘了。”仇海彤突然开口道,“眼下真有个麻烦希望颂年哥能帮帮晏茴,而且这个忙也只有你能帮得上。” 许颂年一听,来了兴致,“你说来听听,我一定竭尽所能。” 仇海彤刻意卖了个关子,笑着重新为晏茴和许颂年做着介绍:“晏茴,你眼前的这位许颂年许大哥可不简单,他是一位妇产科的男医生,而且在业内可是权威专家呢!” 晏茴微微一怔,心中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许颂年竟然是这个领域的专家。 仇海彤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晏茴说道:“对了晏茴,之前我让人给你送过颂年哥的名片,你还记得不,是不是给忙忘了,一直没抽出时间去医院找他。” 经仇海彤提醒,晏茴这才想起,之前仇海彤确实给自己送过许颂年的名片,只是当时一直在忙碌,只随意扔在床头柜抽屉里,根本没太在意。 或者说,她自己的问题医生能够帮她解决。 晏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是给忙忘了,抱歉。” 许颂年倒是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的,现在记起也不晚。” 他看着晏茴,目光中带着医生看患者的关切,“晏茴,海彤向我提过你的情况,你还年轻,千万不要气馁,怀上自己孩子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我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看过很多类似困扰的女性,可以相信我。” 晏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感激的说道:“许医生,谢谢你,那我到时去医院找你。” 许颂年点了点头,“这样吧,你找个方便的时间来医院找我,咱们详细做个检查,制定一套适合你的治疗方案。” 晏茴连忙应道:“好的,许医生,那真是太麻烦你了。” 于是,经过二人一番商量,晏茴和许颂年约好了去医院检查的具体时间。 仇海彤在一旁看着,心中也为晏茴感到高兴,“晏茴,这下好了,有颂年哥帮忙,你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 舱室内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然而晏茴的心中依旧忐忑不安。她渴望着能有一个属于她和陆呈泽的孩子,却又害怕希望再次落空。 最终,她决定自己先去医院做检查,等到一切真的有苗头的时候再告诉陆呈泽,免得他和自己一样空欢喜一场。 这几天,陶昱住在家里,陆呈泽工作再忙碌都会抽出时间陪孩子玩一会儿。晏茴看得出,陆呈泽内心深处对孩子是有渴望的,只是一直顾忌着她的心情,所以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万一许颂年真的能治好她的身子,这或许是自己改变命运的一个契机。 ------------ 第129章 旧宅区出事 约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晏茴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她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怎样的结果,也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是她人生的转机。 终于,到了去医院的那一天。晏茴早早地来到了医院,许颂年已经做好了准备,一系列的检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中,晏茴坐立不安。许颂年时刻关心着她的情绪,不断地给予安慰和鼓励,让她注意放松心情。 终于,结果出来了。 许颂年仔细地看着各项数据和报告,表情时而凝重,时而舒缓。 晏茴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双手紧紧交握,心在一瞬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颂年,仿佛他的口中即将说出自己命运的判决。 “许医生,我……我还有希望怀上孩子吗?”晏茴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许颂年轻轻抬起头,面色凝重但眼神中仍透着一丝希望,他缓缓开口道:“晏茴,你的情况确实有些棘手。之前的流产失血过多,而且当时的流产手术做得不够专来,已经对你的身体造成了较大的损伤,导致现在的身体极度虚空。但是……” 说到这里,他有意停顿了一下,抬眸看向晏茴。 晏茴的心猛地一沉,双手不自觉地紧紧交缠在一起,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是什么?许医生,你直说吧,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管什么结果都能受得往。” 许颂年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但是,这些并不意味着没有希望。只要你后期注意好好休养,按照我给你制定的方案来调理身体,还是有很大的机率怀上自己的孩子的。” 听到这话,晏茴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声音微微颤抖,“许医生,真的吗?我真的还有机会吗?” 许颂年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当然是真的,晏茴,你一定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现代科学。不守这需要你的决心和毅力,要严格按照我给你制定的休养计划执行。” 晏茴赶忙点头,眼中满是坚定,“许医生,我一定会好好休养的,再苦再难我都能坚持,绝对不会放弃。” 许颂年对她的表态很满意的,微笑着点了点头,开始详细地为晏茴讲解往后休养的注意事项,包括饮食、运动等等方面,事无巨细。 晏茴听得极其认真,生怕错过一个字。 从医院出来后,晏茴感觉自己仿佛重新获得了力量。虽然未来的路还充满着未知和挑战,但那一丝希望的曙光已经足以让她勇往直前。 回到澜庭别苑后,晏茴开始严格按照许颂年的嘱咐调整自己的生活。 每天早早起床,按时吃饭睡觉,不再熬夜,也不再过度劳累,保证充足的睡眠。她还加入了一个瑜伽班,通过适度的运动来增加自己的体质。 日子一天天过去,晏茴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恢复,她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毫无血色,精神状态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然而,就在晏茴满怀信心地朝着目标前进时,莘城那边的旧宅区出事了。 自旧宅区的项目对外公开招标后,如同一块被众人觊觎的肥肉。陆海琛不顾父子之情,以其强硬而又卑劣的手段逼迫陆呈泽转让了这个项目,转而将其交到了徐陵手中。 徐陵初接重任,满怀壮志,满心以为凭借自己的手段和经验,可以顺利推进拆迁工作,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打下更加坚实的基础,也让姜砚和陆海琛对自己刮目相看。 他未曾料到,一个看似简单的任务,麻烦却接踵而来。 拆迁队浩浩荡荡地开进旧宅区的那一天,阳光被乌云遮蔽,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征兆。 拆迁队机器的轰鸣声打破了旧宅区长久以来的宁静,居民们纷纷聚集起来,他们对自己的家园有着深厚的感情,坚决拒绝搬迁,用他们的身躯和愤怒的呼喊声,试图阻挡拆迁队的步伐。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双方的情绪愈发激动,言辞也愈发激烈。 拆迁队里有个叫刘猛的年轻小伙,刚出狱不久,因为有案底傍身,一直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刚承包拆迁项目的包工头是他一个远房亲戚,顾忌两家的关系,才答应让他加入自己的拆迁队伍里。 刘猛平时流里流气惯了,本就是个脾气暴躁不知收敛的主,带着一身的戾气,面对居民们的强硬抵抗,他们耐心早被消磨殆尽。 带头闹得最凶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大叔,他名叫王威泉,在这片旧宅区生活了大半辈子,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感情。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成天就知道拆东拆西赚黑心钱,这是我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凭什么说拆就拆!”王威泉挥舞着手臂,愤怒的吼道。 在他的吆喝下,身后跟着的街坊邻居也吵吵闹闹的附和起来。 刘猛毫无惧色,一个箭步冲到队伍前面,与王威泉仅剩下半米的距离,瞪着眼睛,恶狠狠的骂道:“老东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拆不拆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周围的街坊邻居纷纷围拢过来,声援王威泉,指责拆迁队的蛮横无理,说得的话也是哪句难听说哪句,句句往他们心窝上戳。 刘猛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逐渐失去了理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瑞士军刀,在空中挥舞着,试图震慑住这些居民。 “都他妈给老子闪开,不然别怪老子的刀不长眼睛!”他的声音充满了威胁。 王威泉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丝毫不见半分畏惧之色,怒视着刘猛,声音在空中荡气回存,带着决然,“你他妈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搬走!” 刘猛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手中的刀不停地颤抖,“你别以为我不敢!” 王威泉似乎为了挑衅刘猛,故意挺着胸膛往刀尖的位置靠近,他断定刘猛就是为了在他们跟前耍耍威风罢了,不敢真的伤人。 两人的言语愈发激烈,情绪越发失控。在激烈的肢体对抗中,混乱瞬间一触即发。两方的人相互推搡着,呼喊着,场面陷入了一片混乱。 谁也没有想到,在混乱中,刘猛手里的刀不知何时扎进了王威泉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 第130章 徐陵的困境抉择 一时间,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是谁突然惊恐地大喊了一声,“杀人啦!”这声惊呼如同睛天霹雳,让所有人都瞬间呆住。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倒在血泊中的王威泉身上。鲜血如注,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染红了他身下的那片土地。 现场一片哗然,恐惧和震惊顷刻间笼罩着每一个人。 刘猛似乎也吓得不轻,瞪大着双眼,盯着自己手中染血的军用刀,双手颤抖,一时竟不知所措。 街坊邻居们很快反应过来,愤怒地冲向刘猛,扬言要他血债血偿。拆迁队的人则极力的保护他,场面再度陷入失控的局面。 旧宅区的上空,阴霾笼罩,这起突如其来的血案,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现场有人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拉起了警戒线。刘猛被警察带走,王威泉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徐陵接到通知,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混乱不堪的景象。他的脸色煞白,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这件事定然会引发巨大的麻烦,而他,将难辞其咎。 如徐陵料想的一般,这起突发事件,很快传遍了整个莘城,舆论的压力如排山倒海般向项目归属的鹿南集团袭来。 陆海琛得知消息后,大发雷霆,对徐陵的工作能力产生了严重的质疑。 而对于那些旧宅区的居民来说,他们失去了一位勇敢的守护者,心中的悲愤如燃烧的火焰,愈发旺盛。他们决定团结起来,为王威泉讨回公道,也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不惜一切代价。 等来王威泉身亡的消息后,鹿南集团内部这几天气氛也是前所未有的压抑。旧宅区项目闹出的人命事件如同一场噩梦,紧紧缠绕着每一个人。 徐陵独自坐在总裁办公室里,昏黄的灯光下,映照出他那憔悴而疲惫的面容。 警方的频繁约谈,让他的精神几近崩溃。每一次面对那些严肃的询问,他都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中,找不到一丝光明。 公司的资金如流水般投入到这个项目中,如今却血本无归,这无疑是给鹿南集团沉重的一击。陆海琛满心的期望化作泡影,对徐陵的失望溢于言表。集团内部员工们私下的议论更是如芒在背,让徐陵感到无比的压力与无助。 这时,他的助理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说:“徐总,有几家合作公司打来电话,说要重新考虑合作的事宜。” 徐陵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先稳住他们,告诉他们我们一定能把舆论处理妥当的。” 徐陵清楚,现在的鹿南集团正处理舆论风口,如果不能尽快找到解决办法,他这个代理总裁可能代不了多久了。届时,还不知道姜砚要怎么数落他。 心里正思量着,助理一副欲言又止的看向徐陵。 “还有什么事?”徐陵给自己点了支烟,心中满是苦涩。 最近受到了打击已经太多了,多一件少一件于他来说,已经没多大的分别了。 “您母亲陆夫人来了,人在会议室里,好像是听说了项目的事,生了很大的气。”助理说。 徐陵无力地挥了挥手,“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你先去忙吧。” 姜砚得知旧宅区闹出人命的消息后,风风火火地赶到公司。她一路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仿佛是愤怒的鼓点,敲打着每一个人神经。 她先被前台领到了会议室,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徐陵过来,索性自己闯进了徐陵的办公室,门被重重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姜砚怒目圆睁,养尊处优白晳手指指着徐陵的鼻子骂着,“为了能你坐上鹿南集团总裁的位置,我谋划了这么多,好容易把陆呈泽踢出了局,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徐陵低垂着头,不敢正视母亲愤怒的目光,办公室里的气氛一瞬凝重得让人几近窒息。 “你看看现在公司成了什么样子?人心惶惶,好几个资深的老员工都跑去海市投靠陆呈泽了。”姜砚双手叉腰,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当初我在陆海琛跟前可是对你百般夸赞,他才答应给你锻炼的机会,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 徐陵紧握着拳头,关节用力到发白,违心的认错,“妈,这次是我办事不利,我错了。” 姜砚冷哼一声,“错了?错了有什么用!” 见儿子一脸疲倦的模样,姜砚心中虽有怒火,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不过,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徐陵狐疑的看向姜砚,“妈,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姜砚走到徐陵面前,目光紧紧盯着他,“你必须拿下唐小纾,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只要你和唐家联了姻,成了唐旬的女婿,那么你在陆海琛那里依旧还有翻身的可能。” 徐陵抬起头,眼中满是纠结和痛苦,“妈,唐小纾她爱的人不是我,你不是不知道,她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嫁给我了?” 姜砚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怒喝道:“情情爱爱的能值几个钱,她不喜欢你,你就想办法让她摆脱不了你啊。生米煮成熟饭的道理,难道还要当妈的去教你不成。” 徐陵皱起眉头,心中纠结万分。他知道这是母亲为他指出的一条出路,但利用感情来换取利益,这样不光彩的手段让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别再犹豫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姜砚的声音不容置喙。 “可是,妈……”徐陵试图劝说姜砚,“就算我真的和唐小纾走到了那一步,也不一定能解决眼下的所有问题啊。” 姜砚瞪了他一眼,“唐家在莘城有着深厚的背景和广泛的人脉,一条人命而已,以唐旬的实力定然能轻易摆平。何况,唐旬和陆海琛是多年挚交,陆海琛一直希望两家能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如果你能和唐小纾成为夫妻,借助唐家的力量,不仅可以解决当前的危机,还能让你在陆家站稳脚跟,让陆海琛对你的印象有所改观。” 徐陵犹豫了半晌,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充满了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未来等待他的又将会是什么。 只是,这是姜砚为他安排的危机公关,他不得不选择服从。 “好吧,妈,我试试。”他说。 姜砚这才稍微缓和了脸色,“记住,一定要成功,你已经失去一次机会了,不要再让妈妈失望了,好吗?” 姜砚离开后,徐陵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心情比之前更加沉重。他望着窗外的城市景色,心中充满了迷茫和困惑。 他明白,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必须按照姜砚的指示去做,也为自己未知的前途背水一战。 ------------ 第131章 吃醋 陆呈泽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望着窗外阴沉不定的天空,心情如同这三月的天气一般,起伏不定。 陶昱身子底子差,一场风寒就进了医院,晏茴日以继夜地守在一旁细心照料着,她那憔悴的面容让陆呈泽心中满是怜惜。 晏茴哄睡完陶昱,一脸疲惫的从病房里走了出来,陆呈泽连忙迎了上去,“小茴,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小昱。” 晏茴摇了摇头,“我不累,孩子生病,我得守着他。” 陆呈泽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由着她去忙碌。 就在这时,祁闻的电话打了过来。陆呈泽接完电话后,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一旁的蝎哥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陆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蝎哥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呈泽沉默了片刻,等晏茴从护士站回来重新坐回陶昱病床旁,才悠悠开口道:“旧宅区闹出人命了。” 蝎哥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叫不好。他担心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是这一悲剧的***。 当初听从陆呈泽的指示,联系了道上的几个朋友去旧宅区给居民们送钱,让他们全力抵制搬迁,本意只是想给徐陵制造些麻烦,未曾想到会演变成如今这般无法收拾的局面。 眼下,人命的出现让蝎哥和陆呈泽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恐慌之中。 “陆总,这事儿……是不是闹大了?咱们只是想添堵而已,没想闹出人命啊。”蝎哥忧心忡忡道。 陆呈泽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咬着牙说道:“事已至此,先想办法看看怎么弥补吧。” 蝎哥点点头,心里却依旧忐忑不安,“那现在怎么办?警察肯定会追查的,要是查到咱们头上……” 陆呈泽打断他,“先别慌,看看情况再说。毕竟真正动手的不是咱们的人,当真查出什么来,也定不了罪。对了,你找的那些朋友都可靠吗?” “当然,都是信得过的朋友,但这事儿……总归是个隐患。”蝎哥提醒道。 陆呈泽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他让那几个人先离开海市一段时间,剩下的都交给我来处理。” 而在旧宅区,居民们在经历了那场血腥的冲突后,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他们决定团结起来,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同时也坚决抵制任何不合理的拆迁行为。 与此同时,警方的调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誓要将事情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陆呈泽和蝎哥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怎样的风暴。而晏茴在照顾陶昱的同时,也察觉到了陆呈泽的异样,但她选择了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 令陆呈泽意想不到的是,随着警方深入的调查,他们发现在刘猛有前科,故而冲动杀人一事全都盖官定论成他的个人行为,没再继续往深里挖,直接结了案。 咖啡厅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轻柔的音乐如同潺潺流水在空气中流淌,暖黄的灯光洒在每一个角落。 蝎哥坐在角落里,目光像火炬,紧紧锁定在程郁和那个相亲男孩身上,他的眉头紧皱,心情就像被乌云笼罩,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会突然滋生出这样的心情来。 程郁今天精心打扮过,笑容格外灿烂,与对面的帅气男子相谈甚欢,这样的场面与以往的相亲场面截然不同。 这次程母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是个年轻帅气的男孩,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迷人魅力,显然正合程郁的心意。她看向相亲男孩的眼神中,闪烁着从未在蝎哥面前展现过的光芒。 每一次她微笑着看向对方,每一次她温柔地为男孩擦拭嘴角,都像一把刀在蝎哥的心口上狠狠的划着,留下累累伤痕。 蝎哥只觉得心里一股无名火蹭蹭地往上冒,他握着咖啡杯的手 不自觉地收紧,指关节用力到都泛白了,努力克制着自己冲过去的冲动。 “这算什么事儿啊。”蝎可在心里暗自嘟囔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而程郁完全沉浸在与相亲男孩的交流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蝎哥这么的异样,他们从兴趣爱好谈到未来规划,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蝎哥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坐立不安,不停地变换着坐姿,心里不停地琢磨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家伙,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有什么好的,能把程郁迷得五迷三道的,真是个肤浅的女人。” 终于,相亲似乎接近了尾声,程郁和相亲男孩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蝎哥心虚的赶紧扭过头,假装在看向别处。 程郁和相亲男孩走过蝎哥身边时,蝎哥听到那男孩温柔地对程郁说:“姐姐,期待下次咱们的见面。” 送走相亲男孩,程郁去前台续了杯咖啡,在蝎哥对面坐下。 “聊得怎么样,满意吗?”蝎哥状似随意的问。 程郁被他突然的一问弄得一愣,随即笑着说:“还不错啊,人长得帅,性格又风趣幽默,关键还是重点大学毕业的,下一代的基因不用愁了。” 蝎哥一听,压抑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克制不住了,“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帅个屁,我看他就不像是个好人。指不定靠着一张脸,骗了多少你这样的无知姑娘。” 程郁心里暗暗窃喜,她旁敲侧击了许久,蝎哥总是拒她**里之外,她其实看得出,他对自己是有意思的,借着相亲的机会逼他一把。 程郁佯装生气,“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了解他吗,就随意去定义别人是好是坏。” “我他妈就是看不惯他!”蝎哥大声说道。 程郁也来了脾气,“你莫名其妙,这是我相亲,又不是你,我喜欢他就行了,以后和他过日子的人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喜欢他?”蝎哥突然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怎料,程郁不答反问:“谢敬菲,我喜欢谁和你有关系吗,难不成你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吃醋了?” 蝎哥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嘴硬的回道:“谁吃醋了?我就是觉得这小子不靠谱,你跟了他一定不会幸福的。” 程郁看着蝎哥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谢敬菲,承认喜欢我真有这么难吗?” ------------ 第132章 告白 咖啡厅里的气氛热烈而紧张,程郁的质问让整个空间都仿佛凝固。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蝎哥身上,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和深情。 蝎哥沉默不语,他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的问题。 见他迟迟不答,程郁突然话锋一转,“对不起谢敬菲,我骗了你,刚才那个男孩是我请来的临时演员,根本不是什么相亲对象。” 蝎哥一脸木然,脸上写满了疑惑,他不清楚程郁为什么和他说这些。 程郁的脸上泛着红晕,紧张与期待交织在她的眼眸中。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可你总是将我拒之门外。我在网上发帖求助,别人给我出了这个主意。” “你也许无法理解,刚刚看到你发火的样子,我真的很开心,证明你其实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谢敬菲,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咖啡厅内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这对主角身上。有人露出惊讶的神色,有人则饶有兴致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在一起,在一起……” 周围人的起哄声越来越大,那一声声“在一起”如同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蝎哥的内心防线。 此时,咖啡厅的服务员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角落里一位年长的老人微 微点头,目光悠长,像是在回忆自己年轻时的爱情。 一个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天真的说道:“妈妈,这个姐姐好勇敢啊,以后我也要像好一样。” 许是为了应景,咖啡厅里的音乐突然切换成了一首浪漫的情歌,那悠扬的旋律似乎在为他们的爱情助力。 而此时的蝎哥襟坐在那里,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望着眼前这个勇敢表白的女孩,心中五味杂陈。他承认,程郁是个美丽而活泼的女性,于他来说很有魅力,他们相识的时间虽不长,他确实有被她吸引。 可他一直未曾敢正视自己对她的感情,他从来不敢去想,害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蝎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脑海中不断闪过与程郁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一起欢笑,一起打闹的时光,此刻如电影般在他眼前回放。 “谢敬菲,你倒是说话啊!”程郁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她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刚刚不是挺能说的,这会儿怎么哑巴了。” 蝎哥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说道:“程小姐,对不起,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程郁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泪花,“哪里不合适,都没试过,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认为我们不合适。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谢敬菲,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蝎哥慢慢抬起头来,四目刚撞上的一瞬,心中一阵难忍的刺痛,他赶紧又别过头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说完,蝎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咖啡厅。 咖啡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咖啡厅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程郁的告白和周围人的起哄声还在蝎哥的耳边不断地回荡,他的心跳如鼓,慌乱之中选择了逃离。 “谢敬菲,你这个怂货,再敢跑老娘真就和别人相亲去了。”程郁毫不犹豫追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眼神格外的坚定,充满了执着。 蝎哥慕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满是无奈和自卑。 “程郁,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真的配不上你。”蝎哥声音低沉。 程郁走近他,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蝎哥,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贬低自己呢?在我心埋在,你比任何人都要好。” 蝎哥苦笑着摇头,“刚刚那个男孩条件那么好,你或许真的可以重新考虑一下,跟着他会很幸福的。而我,只是一个有前科的小混混,现在的工作也不算体面,你不想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毁了你下半辈子的幸福。” 程郁咬了咬嘴唇,“你怎么就知道和你在一起就没有幸福了?我相信我们一起努力,什么都会有的。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蝎哥看着程郁坚决的样子,心中的防线终于开始慢慢崩塌,他声音有些哽咽,“程郁,我……我……” 下面的话被程郁冲上来的一个吻给堵了回去,蝎哥彻底怔住,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人急促的呼吸声。片刻之后,程郁移开了唇,紧紧抱住蝎哥。蝎哥感受着怀里女人的温暖,心中的坚冰早已融化。 蝎哥望着程郁充满期待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好,程郁,我不会再推开你了,我们一起面对未来。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给你幸福,请你相信我。” “嗯嗯……”程郁终于得偿所愿,“我相信你!” 两人紧紧相拥在待头,周围的路人见状纷纷驻足,为他们的鼓掌祝福。 蝎哥和程郁确定关系后,两人的生活虽然依旧充满挑战,但彼此的陪伴让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艰难。 程郁在晏茴的帮助下又回到了工作室上班,每天积极的接单跑工地,常常熬夜到很晚,连晏茴都看出了她的变化。 而蝎哥在工作上也很拼命,陆呈泽也愿意给他机会,让他跟在了自己后面学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和程郁的关系暂时还不能让程家的其他人知晓。 ------------ 第133章 向往的明天 他毫无怜惜,吞噬着唯爱的唇,牙齿狠狠咬在上面,隐隐流出鲜血……唯爱痛得落泪,紧握着他胸前衣料,承受着折磨一吻,意外没有想去推开他。 刷过牙之后,龙卿崎吃上了香喷喷热乎乎的烤红薯,这是焱槿特地给他留的。 尹剑尘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在前面不远处有个特别的沼泽地,上面覆盖满了青苔和其它一些水生的奇怪植物。在水生植物中央,有一处浅浅的清水在冒着一圈圈的气泡。 他的想法,华紫菀又何尝不知,一次性加两成的利润,本就是试探的意思。 幽冥鬼母是彻底懵圈了!它根本不能解释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恒:“……”这正是他接到邀请后头号担心的事情,毕竟是头一回参加豪门私宴,很怕出错。 那个位置上的人,全部都是坐了很多年的,他也在他们的手底下,就算是不认识,也不少见。 尹俊枫受到这一样攻击,顿时头痛不已,脸色的大变。第一,他的圣光诀慢慢失去作用,对于他还不算什么,但是身后的铁香雪就有些危机了。第二,那层粘剂却是阻碍了他的视线,这无疑给前面的千年树妖可乘之机。 既然拒绝了他,为什么还要同自己一起走。他很想问,可又贪图她的不离,便就强忍着不问一字。 那个时候,这个舞台就是很普通的舞台而已,跟其他地方的也没什么两样。 温洋和祁瀚当然死也不会想到殷锒戈出差的城市是这里,他们在殷锒戈手机里所获得的行程,根本不是现在这样。 赵尹瞪大眼睛,吓了一跳,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他觉得池隆肯定感觉到自己的颤/抖了。 在地面上现在只剩下干呕的辛龙也是神色一惊,真传弟子,一般都只听过名字,没见过真人,两者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相差太过悬殊,急忙想要上前行礼,但奈何自己现在还没恢复,动弹不得。 王以沐选择了跟苏家父母断绝关系,因为,已经给到王家父母的东西,不可能再收回来,收回来就是一场丑闻了。 七长老从来都不相信林川会大度的放过自己,只是如今自己实力压制着他,若是他日,林川实力高深,不用想自己肯定是毙于他的手中。 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莫燃低头看一眼,顿时放心了,因为魂落手上的伤口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而察觉到百里钰眼光躲闪,楚阳也觉得有点问题,但没有想那么多,以为百里钰是担心怎么逃脱武风和武千钰的追捕。 莫燃点头,说话间已经来到床前,查看了一下离心的状况,心下更加放心,果然修为高的话恢复能力便比常人也高出许多,李飞肯定也是知道离心已经无恙,这才走开。 这里的村民似乎对他们充满了第一,若不是苏妃自从进了村之后就有意往前坐了坐,把自己的脸露出来,那些村民怕是要冲出来和他们拼命了。 若是老司机引荐的朋友,想必,不是一般神明,至少也是主神级别。 下了早朝之后,沈括也将天子的话告诉了开国郡公李威。沈李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一事,便是无疑。 “贵妃?”李霜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也回不过神来。她甚至不敢高兴,唯恐一高兴,这就是个陷阱。 季空张了张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是否给别人开门,也是一件这么复杂的事情。 他终于明白了,以前在舞如是心中,人分为要杀的和不用杀的。而现在,要杀的人中分为正常的和魔化的。 季空有些奇怪的问她,这样和一个男孩子呆在一起真的好吗?难道不怕被经纪人看见? 事实如此,黄毛领队立刻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可惜,速度的优势在神虎幼崽面前荡然无存。 在山洞中俞升这一组遇到了夏候康,夏候康本以为这次可以报被困在山洞的仇了,但他与俞升对了三掌,夏候康吐了三次血后,他知道了自己技不如人于是同意投降。 “好吃又清凉的洋菜膏嘞,清凉解暑,迟来就没有咯……”清甜的孩子声伴随着拉长的音色,顿时吸引住了赶脚的人。 如今,感觉自己半只脚已经踏入阎王殿的张鹏冲着山姆挤眼,似乎有求饶的意思。 见天启找东西皇后问道:“皇上找什么呢?早上皇上跑步时臣妾叫人把屋里收拾了一下,知道黄玉金贵就放在臣妾身上,皇上别急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说完掏出黄玉给天启看。 ------------ 第134章 甜蜜约会 第二天是个周末,为了造娃事业一直辛苦卖力到凌晨的陆呈泽却是意气风发的起了个大早,给家里保姆放了半天假,亲自下厨精心地为晏茴准备了营养早餐。 间隙他又给祁闻去了电话,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由他帮忙安排。 有了前一晚的坦城,陆呈泽内心里对晏茴是有愧疚的。 之前二人计划婚礼后留在马尔代夫度蜜月,后来因为江欣悦整出的一档子,他们不得不取消所有计划提前回家。 哪知一回国又忙着旧宅区的项目,前前后后加起来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欠晏茴一个浪漫的蜜月之旅。 出国不太现实,半夜他辗转反侧想了许久,决定利用周末休息的时间给晏茴一个浪漫的约会,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二人世界。 晏茴打着哈欠下了楼,她此刻浑身酸胀的厉害,脚下迈出的步子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无力很。一看到陆呈泽在楼下忙碌的身影,心里那点埋怨早已荡然无存。 晏茴四下张望了一圈,没看到保姆的身影,“萍婶她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忙?” 陆呈泽解下身上的围裙,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拥住晏茴,俯在她耳边说着:“亲爱的,今天是只属于你和我的。” 晏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卡姿兰大眼睛里满是不解,陆呈泽抬手在她笔挺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下,笑着解释:“还记得我们约好的蜜月之旅吗,中途因为陶昱的突然出现,我们的蜜月之旅被夭折了。今天,我要补偿你。” 晏茴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兴奋地抱住了陆呈泽。 陆呈泽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小茴,我只预留了一天的时间,也许无法做到咱们之前期盼中的一样,以后,我一定多抽出时间来陪你。” 晏茴凑上去,在他唇畔落下蜻蜓点水一吻,“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在度蜜月。” 用完早餐,他们先把陶昱送去了兴趣班,而后驱车来到了海市一家豪华的温泉度假村。这里环境非常优美,空气清新,仿佛是一个与隔绝的仙境。 因为是会员制,每天接待的客人不多,十分清静。 正是阳春三月最朝气蓬勃的季节,他们手牵手难得悠闲地漫步在花园中,欣赏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感受着大自然的宁静与美好。 陆呈泽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时,悄悄地为晏茴摘下一朵她喜欢的花,佯装求婚的姿势,单膝下跪把花递到她面前。 晏茴接过花,耳根都染上了红晕,赶紧把人拉了起来,陆呈泽顺势撞了一下,把人揽进怀里,借着枝条的遮挡,低头吮住晏茴的红唇,刚抹上的口红被他全吃了进去。 花园后面有个小型的游乐场,他们一同坐上摩天轮,当摩天轮缓缓升至高空之际,陆呈泽紧紧地握住晏茴的手,一起俯视着城市的美丽景色,好有一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味。 中午,陆呈泽领着晏茴来到了一家氛围优雅的西餐厅,餐厅里放着轻柔舒缓的音乐,餐位上是陆呈泽提前预定好的大束玫瑰花。 晏茴做梦都没想到,陆呈泽会有一天也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搁几年前,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如今,他们相对而坐,陆呈泽饱含深情地注视着她,眼里心里只有她晏茴一人。 享受过浪漫的午餐后,他们一起泡在温泉里,放松身心。温暖的泉水包裹着他们,彼此倾诉着心底的话语,仿佛时间都为他们停止在了这动人的一刻。 离开温泉度假村,陆呈泽带着晏茴去了市区一家新开的电影院,观看了一场新上映的爱情影片。在黑暗中,陆呈泽全程牵着晏茴的手,好像一松开就会失去她似的,直至走出电影院,两人手心里都布满了一层汗珠。 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晏茴和陆呈泽手牵着手,还沉浸在刚刚影片精彩的情节中。突然,晏茴的目光被前方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给吸引住。 她下意识地在陆呈泽的掌心捏了下,侧过身凑近他耳边,“呈泽,你看那里,是不是斐迪南和仇海彤,我没有看错吧?” 晏茴眼里满是惊讶之色,声音中都充满了难以置信。 陆呈泽顺着晏茴的视线望去,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斐迪南和仇海彤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先是一愣,随即微笑着走了过来。 “真巧啊,难得休假一天竟然又让我见到了陆,你说巧不巧。”斐迪南笑着打趣。 陆呈泽附和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你们……”晏茴好奇的看向对面的二人,审视的目光毫不避讳,在斐迪南和仇海彤身上来回睃巡着,“你们怎么会一起来看电影?” 仇海彤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斐迪南则大方地回答:“我们现在还只是朋友,不过是往恋人方向发展的朋友。” “我和斐迪南几次接触下来,发现彼此兴趣相投,很有共同话题。”仇海彤说。 听到这话,晏茴和陆呈泽相视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为他们感到高兴的视情。 “那太好了,希望你们如愿以偿,成为彼此可以依靠的另一半。”晏茴道。 陆呈泽也点头表示赞同,“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不容易,祝福你们。” 随后,几人提议一起去吃晚饭,他们找了一家气氛不错的餐厅,坐下来边吃边聊。 饭桌上,斐迪南和仇海彤分享着他们相识的经过,那些有趣的巧合和逐渐加深的了解,让晏茴既震惊又大为感叹,自己无意中的举动竟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 “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你邀请我参加了你们的婚礼,让我有机会认识了斐迪南。”仇海彤笑着举起酒杯,“我相信我和斐迪南终会有相遇的一天,是你让我们的缘份提早了,谢谢你晏茴。” 晏茴举起面前的酒杯和她的碰了碰,“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替你们高兴。” 陆呈泽也举起了酒杯,提议道:“来,让我们为这份美好的缘分干一杯。” “你们也是,要一直幸福下去。”仇海彤回应道。 晚餐结束后,四人走出餐厅,在门口互相道别。然而就在晏茴和陆呈泽转身离开后不久,斐迪南的电话突然响了,仇海彤见他扫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仇海彤关切地询问,斐迪南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直接按了挂断,“时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突然的变故让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接下来的一路谁都没再说什么,二人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中。 ------------ 第135章 前妻的骚扰 翌日一早,斐迪南刚进公司,前台小姑娘就告诉他有人在会议室等他。 斐迪南去电话和秘书确认了一下当天的工作安排,发现并没有约人进公司,带着满心的疑惑推门走进会议室。 他怎么也没想到,等待他的会是前妻费莱尔和女儿丽卡。 斐迪南怀疑费莱尔最近一定是遇到了麻烦,不然以她的个性,绝不会主动与他联系。之前几次,只是在电话里嘘寒问暖让斐迪南很不适应,后来他看到费莱尔打来的电话索性装作看不到。 尤其是昨晚,费莱尔又给他打来电话,当时仇海彤在场,斐迪南对费莱尔的厌恶在那一刻到达了巅峰。他不是没想过和她说清楚,可隔着一个太平洋有很多话在电话里是说不清的。 结果,费莱尔一人带着女儿飘洋过海找到了他跟前来。 “费莱尔,丽卡,你们怎么过来了?”斐迪南的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 不等费莱尔回答,丽卡跑过来抱住了斐迪南的腰,八岁的女儿身高已经快到斐迪南胸口的位置,生来和父亲一样紫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斐迪南。 “爸爸,我很想你。” 这举动让斐迪南感到十分突兀,以往在费莱尔的影响下,丽卡对他总是冷淡疏离的,甚至连“爸爸”这个称呼都鲜少从她嘴里听到。 费莱尔走上前,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轻声说道:“斐迪南,真是抱歉,你一直不接我电话,所以我只能带着丽卡过来找你了。我有事要和你说,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丽卡很有眼色的接道:“我去找前台姐姐一起玩。” “不必了。”斐迪南毫不犹豫的拒绝,“现在是工作时间,你不可以耽误前台姐姐的工作。费莱尔,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之前因为丽卡的抚养问题我们之间闹得很不愉快,关系早就破裂了,我不认为还有什么事需要单独聊的必要。” 费莱尔闻言,眼泪立刻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丽卡着急地替妈妈说话:“爸爸,妈妈真的很想你,她已经知道了,我们一家人能不能重新生活在一起来。我愿意来中国上学,可不可以让妈妈陪着我?” 斐迪南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犹豫。 他看着女儿丽卡充满期待的眼神,又想来曾经和费莱尔的种种过往,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他不相信费莱尔会突然转性,唯一的解释是这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阴谋。 更何况,他已经答应了给仇海彤一次机会,就不能食言。 而且,他和费莱尔早就离了婚,曾经的感情也早被她的胡搅蛮缠给消磨殆尽。 “丽卡,爸爸也很想你。”对自己的女儿,斐迪南是下不了狠心的,他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丽卡的秀发,柔声道,“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爸爸现在有了自己的生活,等你再长大些,你就会明白爸爸今天的选择。” 费莱尔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斐迪南,我真的知道错了,为了丽卡,为了咱们这个家,我愿意改变,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对不起。”斐迪南表情严肃。 丽卡眼中满是失望,“爸爸,你真的这么狠心不要丽卡了吗?” 想来这又是费莱尔的把戏,利用丽卡来威胁自己,虽然斐迪南还没调查出费莱尔在背后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绝不能再让她的计谋得逞。 “丽卡,这不是狠心,而是我和你妈妈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说罢,斐迪南转身准备离开会议室。等会儿公司的员工就全部到岗了,再这样纠缠下去,免不得会遭别人议论。 要是费莱尔来找他的事传到仇海彤耳朵里,他又得费些精力和心思去解释,他是个在情感上相对懒惰的人,能避开的麻烦就尽量避开吧。 “爸爸,不要走,以后丽卡都听爸爸的话,爸爸不要丢下妈妈好不好?”丽卡哭着拉住斐迪南。 “斐迪南,你真的这么绝情吗?”费莱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愤怒,“我都已经亲自跑到你面前向你道歉了,你还想要怎样?” 斐迪南没有理会费莱尔的怒意,他看向丽卡的埋怨中带着期盼的眼神,心中滋生出一阵刺痛,但还是坚持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后的斐迪南,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想起了曾经和费莱尔在一起的日子,那些争吵和伤害历历在目。如今她却带着女儿出现,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费莱尔为何会突然求复合。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斐迪南掏出手机给J国的一个朋友拨去了电话,希望能从对方那里了解一些关于费莱尔的近况。 电话拨通后,那端的朋友听到斐迪南的寻问,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缓缓说道:“斐迪南,你和她都已经离婚了,这事本不必告诉你的,但既然你主动问了,我就直说吧。听说费莱尔在D国欠了一笔巨额的赌债,现在已经被债主追得走投无路了。” 斐迪南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双手握拳,身体微微颤抖。 料他千思万想,怎么也没有料到,费莱尔竟然是打这个主意,才舔着脸不远万里跑来找他求复合。他想起在会议室里,费莱尔可怜兮兮地说想念他,想要一家人重新在一起,原来一切都是谎言,只是为了让他帮忙还债罢了。 幸亏他留了个心眼,没有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不然又得重蹈覆辙了。 “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为了钱又来算计我。”斐迪南咬牙切齿的骂了句。 挂了电话,斐迪南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联想到女儿丽卡无辜又期待的眼神,心中不禁一阵刺痛。他知道,丽卡是被费莱尔蛊惑了,可他又不忍心去责怪女儿的善良与天真。 最紧要的是,他不能再仍由费莱尔继续祸害丽卡了。 很快,斐迪南有了主意,他必须尽快想办法把费莱尔遣送回国。 既然她万里迢迢把丽卡送到他身边,怎么能不承了她这个人情,丽卡必须留在中国,免得跟在费莱尔身边,被那些债主骚扰。 ------------ 第136章 新一季的《焕然一新》 在斐迪南为了费莱尔的事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晏茴在工作室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装修行业正红得发紫的网络红人晏晚黎。 当晏晚黎踏入工作室的那一刻,晏茴着实吃了一惊。看着面前光彩照人的晏晚黎,晏茴心中感慨万千。自那次在医院分别后,她们的确许久未见,两人的生活仿佛走向了不同的轨道。 晏茴结了婚,没了孩子,重心放在了家庭上。 而晏晚黎的重心似乎一直放在事业上,有关于她的种种,晏茴都是从网络上的新闻里获取的,二人许久未联系,只知道她如今在装修行业的名气如日中天,让晏茴不得不感叹时光的奇妙。 “晏茴,好久不见。”晏晚黎微笑着冲晏茴打招呼,身旁的农瑆宇也跟着点头示意。 晏茴领着二人在办公室内的会客沙发上坐下,又给他们泡了杯茶水,才在他们对面会下,“确实好久不见了,看新闻,你现在发展得很不错。” 晏晚黎还是以往爽朗的性子,笑了笑道:“还算不错吧,我和瑆宇这次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找你。” “什么事?”晏茴问。 接着,晏晚黎开门见山的和晏茴介绍起她和海市一家民营企业合作的新项目,关于《焕然一新》第二季。 “我特意跟节目组提出,要给你留个参赛名额,算是弥补你上一季在节目里的遗憾。”晏晚黎目光诚恳地看着晏茴。 晏茴有些意外,也很感动晏晚黎的这番心意。但她存有一些自己的小顾虑,毕竟参加这样的节目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之前经历过一次她深有体会。 晏晚黎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继续说道:“这次的节目相较上一季规模更大,影响力也会更强。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在节目中大放光彩的。” 农瑆宇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晏茴姐,我们都相信你有这个实力的。我姐她可是在一众领导跟前为你的实力打过包票的,她这次可是诚意十足,都亲自登门邀请你呢。” 若说第一季的《焕然一新》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后来借着晏昌平的事带火了节目,第二季的《焕然一新》成了行业界里的香饽饽,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去。 晏茴陷入了沉思,她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她担心自己目前的工作会和节目的录制产生冲突,而且她现在还在备孕中,万一参赛的话可能自己的计划就得延后了。 晏茴思考了片刻,回道:“我很感谢你们能够第一时间想到我,给了我这个机会,但是我还是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晏晚黎表示理解,她虽向节目组极力推荐了晏茴,但选择权还是她自己手里。 “没问题,你好好考虑,不过机会难得,希望你不要错失了。” “我不同意!” 夜晚的灯光柔和而温暖,晏茴和陆呈泽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气氛却有些凝重。 晏茴向陆呈泽讲述着白天晏晚黎的邀请,本是抱着双方商量的心态,却没想到她刚提起就被他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他的态度异常坚决,让晏茴心中陡然一紧。 “呈泽,我知道你担心我,可这对我来说真的是个很好的机会。”晏茴试图说明陆呈泽。 陆呈泽将自己对晏晚黎的种种不满,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尤其是之前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油漆中毒的事,虽然晏茴没被曝出来,但那些日子里的煎熬是深切经历过的,让他至今都仍难以释怀。 饶是后来知晓了晏晚黎不折手段想爬到颠峰的目的是为了揭发晏昌平,可陆呈泽对她的戒备从未减少,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晏茴再与她有任何的牵扯,无论是情感上还是利益上。 “小茴,晏晚黎那个女人心思太多,之前的事就足以说明她不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陆呈泽紧紧握住晏茴的手,所有的担忧全写在了眼睛里。 晏茴轻轻点头,她明白陆呈泽的顾虑。毕竟当初油漆中毒的事情,的确让她受了不少委屈。 见晏茴的态度有了转圜的余地,陆呈泽再接再励说道:“而且你现在正备孕中,好容易身体才有了点起色,接了比赛没日没夜的赶活,咱们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 “我不是要限制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先照顾好自己和我们未来的宝宝。你想成为事业型的女人我不反对,但一定不要勉强自己,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 “呈泽,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拒绝她的。”晏茴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心里却依旧纠结万分。 她靠在陆呈泽怀里,思绪不知不觉中飘向了远方。她知道陆呈泽的用意,希望她能安心备孕,过上轻松自在的生活。 可她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小火苗在悄悄燃烧,她渴望着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事业上也能取得一番成就,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不是一直活在陆呈泽的庇护下,视为他的附属品。 接下来的几天,晏茴一直思考如何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会违背陆呈泽的意愿,又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 就在晏茴左右为难的时候,晏晚黎的电话打来了,奇怪的是她没急着询问晏茴决定,而是邀请她周末的中午一起吃个饭,给她介绍新一季节目另一个赞助商的负责人。 挂断电话后,晏茴心中忽然就有了答案,刚趁着下一次见面的机会和晏晚黎好好商谈一下,顺便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她。 很快到了周末这天,晏茴提早了十分钟到了御海湾,周末的停车位素来紧缺,绕了好几圈也停好了车,赶到约定好的包厢毫不意外的还是迟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想着等会儿怎么解释,甫一推开包厢的门,晏茴当场僵在了原地。 果真应验了那句老话“人生如戏”,怕是连电视剧都不带这么演的。 新一季《焕然一新》另一个赞助商的负责人竟然是许倾怡。 ------------ 第137章 挑事 御海湾酒店的包厢内,中午的阳光透过窗照进来,给餐桌上摆放整齐的餐具镀上了一层金色,一道道美味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晏茴如约而至,轻轻推开包厢的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圆桌前的许倾怡,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惊讶取代。许倾怡同样一脸诧异,显然没料到这么快会再次见到晏茴。 晏晚黎正与许倾怡交谈着什么,脸上挂着笑,看到晏茴,连忙起身招呼:“晏茴,快进来,咱们坐下说。” 晏茴定了定神,走进包厢在晏晚黎另一侧的空位上坐下。 晏晚黎给晏茴面前的空杯倒满热水,正准备介绍两人认识,却被晏茴给打断了,“不用介绍了,我和许小姐很早之前就相识。” “既然如此,那真是太巧了。”晏晚黎笑着道。 晏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啊,真巧,没想到许小姐新一季《焕然一新》的赞助商。” “这可不是巧,简直是冤家路窄。”许倾怡轻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 晏晚黎没在意许倾怡的话,接着说道:“晏茴啊,这次《焕然一新》第二季,是个难得的机会,我特别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许倾怡坐在一旁,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不等晏茴回答,抢先说道:“晏茴?哼,就她?晏晚黎,你可别糊涂了。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她因为偷了养父的手表被养母检举,后来学校都不敢收留她了,足以说明她品德有严重的问题。这样的人,你也敢用?” 晏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没想到许倾怡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许倾怡,你到底有完没完,陈年烂芝麻的事记了多少年了,逢人就说,你不嫌烦我都听得长耳茧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当年的事是你在背后搞的小动作吗?” “我搞的小动作?”许倾怡冷笑,“我什么时候搞得小动作,难不成那手表是我从你养父手上摘下来塞进你床头柜子里的吗?” 晏茴徒劳解释:“我那是被人陷害的。” 许倾怡不依不挠,“你说被人陷害就是被人陷害的,我还说是亲眼看到你从你养父房里偷来的呢。” “这事我知道。”被忽略在一旁的晏晚黎忽然开口打断了她们的争辩,“我可以替晏茴作证,偷手表的事真的与晏茴无关,一切都是晏昌平和乔华珺搞的鬼,晏茴是无辜的。” 许倾怡不满地暼了晏晚黎一眼,“就算偷手表的事与她无关,当年庭允的死怎么说?” 担心晏晚黎不知其中缘由,许倾怡又简单向她科普了一下前因后果,而后先声夺人的道:“当年要不是她跑去音乐学院告密,庭允根本不会死,她就是杀人凶手。这样的人一旦参加比赛,早晚会被人爆出当年的黑历史,会坏了整个节目的名声。” 晏茴显然也怒了,“许倾怡,我和你说了多少遍,庭允和温斯礼交往的事不是我给捅出去的,别再想把这脏水往我身上泼。” 晏晚黎试着打圆场,“倾怡,晏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们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许倾怡闻言轻蔑地看了晏茴一眼,“吃饭,凭她一个杀人凶手也配和我同坐在一张餐桌上。” “许倾怡,你到底想怎样?”晏茴气得浑身发抖。 许倾怡悠然地双手抱胸,“我不想怎样,纯粹的就是不想看你这个扫把星,更不想让你一个有污点的人来破坏了我赞助的比赛。” 晏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巧,我今天来就是想当面和晏晚黎说清楚的,我没有参加比赛的打算。既然你这样咄咄逼人,那这个比赛我不参加也罢!” 许倾怡得意的笑了笑,“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晏晚黎却急了,“晏茴,别冲动,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 许倾怡劝道:“晏晚黎,别做无畏的挣扎了,我努你还是放弃晏茴,别因为她毁了你自己辛苦努力拼来的事业,得不偿失。” 整个包厢的气氛在这一瞬紧张到了极点,晏晚黎在一旁急得插不上话,只能任由事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 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倒不是后悔约了晏茴,更多的是后悔和许倾怡一起接了这个赞助。 相较许倾怡难伺候的大小姐脾气,晏晚黎其实更喜欢和晏茴一起交涉。 晏茴从椅上站了起来,冲晏晚黎说道:“晚黎,今天谢谢你的邀约,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晏茴转身快步离开包厢,留下晏晚黎和许倾怡在原地。 晏晚黎仍觉着惋惜,无奈地叹了口气,“倾怡,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许倾怡扬了扬脑袋,不以为然,“我只是在给护比赛的利益,回头真要出了什么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晏晚黎很想说,她其实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选了这么个惹事精做合作伙伴。 晏晚黎摇摇头,“晏茴的实力你不了解,我们已经错失了一个优秀的选手。” 许倾怡哼了一声,“我不觉得,没有她,比赛照样能圆满成功。” 而此时离开的晏茴,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委屈。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让许倾怡彻底闭嘴,当务之急,她得先想办法查清当年庭允自杀的真相。 她依稀记得庭允的死是以自杀结案的,时隔多年想重新翻案难如登天。当时是有目击证人看到庭允从高楼下一跃而下的,而且他死前刻意挑选的地点足以证明他死意已决,这一点上无可厚非,没有核查的必要。 关键一点,是压死庭允生命最后一根稻草的那些有关他和温斯礼交往的流行,究竟是怎么在校园网论坛上传开的。 许倾怡一直咬着是晏茴散播的,因为那天只有她和许倾怡撞见了他们的恋情。可他们之间的秘密交往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吗,每天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的同学朋友,就没一人察觉出他们的异样? ------------ 第138章 墓园探故人 转眼到了清明节前夕,天空被厚重的阴云笼罩,压抑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晏茴怀着沉重的心情,买了一束淡雅的菊花,前往墓园看望庭允。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庭允的墓前。 踏入墓园,四周静谧而肃穆,一排排墓碑整齐排列,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晏茴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行,手中的花束随着她的步伐而微微晃动着,整个墓园里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小道上轻轻回响。 晏茴终于找到了刻着庭允名字的墓碑,碑前的空地略显荒芜,仿佛许久无人问津。 她缓缓蹲下身子,将菊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 墓碑上,庭允年轻帅气的照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那灿烂的笑容仿佛还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有那么一瞬间,晏茴的思绪仿佛被拉回到了过去,记忆中庭允在酒吧舞台上弹着吉他的模样。 “庭允,我是晏茴。”晏茴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这是我第一次来看你,你可能并不认识我,但你一定认识许倾怡的吧,我和她是高中同学。你出事前在Wating酒吧演出时,我曾有幸去过现场。” 想起之前拜托蝎哥帮忙联系庭允当年音乐学院的同学,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庭允的往事或者线索。然而,时间过去了许久,依旧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晏茴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遗憾和痛惜,“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以你的才华和对音乐的热爱,想必如今的歌坛定会有一席之地。可如今,你却只能在这里沉睡。” 她与庭允仅仅有过几面之缘,那几次短暂的相遇,在晏茴的记忆中如浮光掠影。然而,就是这为数不多的交集,却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困扰。 许倾怡一直坚定地认为庭允的死与晏茴有关,这个误会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晏茴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也坚定了她要为自己洗刷冤屈的念头。 晏茴蹲下身子,手指轻轻触碰着冷的墓碑,仿佛这样能与庭允建立某种联系。 “庭允,我知道许倾怡因为你的突然离去而陷入了痛苦和愤怒之中,只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一直揪着我不放。”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吹动了晏茴的发丝,也似乎吹动了她心中的坚定。 “我打算重新调查当年散播你和温斯礼恋情的那个人,你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把他揪出来,我要让一切都水落石出,也还我自己一个清白。”晏茴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雨水打湿了晏茴的衣裳,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可她却毫无察觉似的,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也许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也许会遇到无数的阻碍,我一定要找到真相,让那个隐藏在黑暗的人无所遁形。我相信,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墓园里的气氛越发凄凉,晏茴握紧着拳头,仿佛在向庭允诉说,又像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她的身影在雨中显得孤独而又坚毅,而那束白菊在风雨中依然静静地陪伴着庭允,好似也在见证着晏茴的决心。 “姐姐,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细雨纷纷的墓园里,晏茴正沉浸在对庭允过往的思索中。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声自她身后突兀地响起。 晏茴转过头,看到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年轻漂亮的女孩。她的眼睛红肿似是不久前刚哭过,神情中满是悲伤,面容带着几分与庭允相似的轮廓。 “你是?”晏茴疑惑的问。 “姐姐你好,我是庭甜,庭允是我的哥哥。”女孩的声音带着丝丝忧伤,但依然清脆动听。 晏茴有些讶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庭允的妹妹。 庭甜以为晏茴是哥哥的朋友,重复着刚才的问题,“姐姐,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我……”晏茴明显顿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道,“算是吧。多年前在酒吧听过你哥哥的歌,很好听。” 听到这话,庭甜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自豪的笑,“原来姐姐是哥哥的粉丝啊,我哥哥真的很优秀,家里还存放了几张哥哥生前录的光盘,姐姐如果喜欢的话,下次带给姐姐,当时谢谢姐姐今天来看望 哥哥。” “不用了……”晏茴微笑着婉拒,“有些记忆就让它埋藏在心底吧,庭允留下的东西于你来说无比珍贵,还是你自己留着。” 庭甜微微点头,看着晏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 晏茴趁机问她,“庭甜,你哥哥出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庭甜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哥哥出事的时候我还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我记得哥哥之前是谈过一个女朋友的,那个姐姐长得很漂亮,有一头及腰的秀发,特别喜欢笑。” “她对我很好,时常跟着哥哥一起来家里,会给我买很多好吃的零食,也会陪着我一起玩。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分手了,哥哥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晏茴心中一动,有些震惊,“你哥哥谈过女朋友?” 庭甜点头,走上前,盯着墓碑上庭允的照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虽然我当时年纪小,但我能看得出来哥哥很喜欢那个姐姐,他明明是喜欢女孩子的,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他后来怎么又和温斯礼搅和到了一起。” 晏茴也陷入了沉思,她理解不了同性之间的爱情,但也表示尊重,经过庭甜的提醒,她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这确实很奇怪,也许这里面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晏茴接着道:“庭甜,说来会有些冒昧,我打算重新调查一下关于你哥哥当年出事的真相,揪出那个在校园肉上曝光你哥和温斯礼恋情的幕后主谋。” “真的吗,姐姐?”庭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其实我也一直很想知道,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做出那种决定,他明明答应过要陪着我长大的。” ------------ 第139章 线索 庭甜的话让晏茴的思维瞬间活跃起来,就像一个乱飞无头苍蝇一下找到了方向。 “庭甜,你能不能联系上你哥哥之前交往过的那个女朋友,或许咱们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关键的线索。” 庭甜犹豫了一下,“我可以试试,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晏茴鼓励道:“试试看吧,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庭甜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开始查找可能有关联的联系方式,晏茴在一旁紧张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庭甜抬起头,语气里满是失望,“很多号码都打不通了。” 晏茴的心一沉,但还是说道:“别灰心,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之前共同的朋友,或者以前的一些社交账号来寻找。” 庭甜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记得哥哥以前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是他们乐队负责架子鼓的一个姐姐,好像叫何文婷,说不定她能知道那个姐姐的联系方式。” 晏茴赶紧问:“那你有何文婷的联系方式吗?” “我来看看……”庭甜翻了翻手机,“过年的时候文婷姐给我打过电话,当时没存下号码,我看能不能找到……找到了……找到了……” 说罢,庭甜已经拨通了何文婷的电话,简单说了情况。何文婷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庭甜会帮忙打听一下。 挂断电话后,庭甜和晏茴继续在墓园里分析着各种可能。 “姐姐,你说哥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这样啊?”庭甜忍不住问道,“我家里人都很开明,我们不觉得两个男孩子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可恶的是那些站在道理立场上评判别人的人,是他们不明所以的正义把我哥哥推上了绝路。” 晏茴:“还有,恋情曝光的时机也很可疑,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个时候曝光,能将消息发布在校园网上的极有可能是本校的人。原因什么,是故意为之还是受他人指使,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庭甜越听越气愤,“肯定是有人想害哥哥,哥哥为人很好,很少与别人发生冲突,在学校的时候有很多同学都嫉妒他的才华,你说,会不会是这些人干的,为了打压哥哥,故意制造出这些丑闻,没成想弄巧成拙了。” “这也是一个方向。”晏茴表示认同,“不过要查清楚当时在学院里谁和你哥哥有竞争关系,恐怕还得问问这个叫何文婷的。他们在同一个乐队,每天朝夕相处的,一定知道不少事情。” 庭甜握紧了拳头,“不管是谁,我们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雨渐渐停了,两人的心情却依旧沉重。但通过二人的几番推理,她们的方向似乎更加明确了。 “庭甜,你回去等何文婷的消息,一有答复我们就行动。”晏茴说。 庭甜点了下头,“好,我一定尽快。” 晏茴拍了拍庭甜的肩膀,“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哥哥讨回公道的。” 此时,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一缕阳光洒进墓园,仿佛给了她们一丝希望和勇气。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前后脚离开墓园,心中满怀希望,准备迎接新的线索。 她们相信,真相或许离她们越来越近,等待着她们去揭开。 何文婷给庭甜约见的地点是在她自己经营的一家茶馆内,进入四月后,海市的温度陡然升高了许多,下午时分,烈日依旧高高挂在半空。 晏茴跟着庭甜驻足在一家茶馆前,古色古香的建筑,门口挂着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走进茶馆,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让人的心情为之一松。 庭甜和晏茴跟着何文婷上了二楼,走进雅间。房间布置得很雅致,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窗边的几盆绿植生机勃勃。 庭甜坐在那古色古香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中的茶杯,眼神时不时地飘向门口,期盼着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 何文婷在她们对面坐下,提起水壶优雅地为她们续着茶水,那纤细的手指与精致的茶壶相得益彰,她的脸上至始至终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是那微笑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沉重。 “我们小甜甜真的长大了。”何文婷思绪万千,眼神中满是温柔,“最近过得怎么样,阿姨和叔叔身体都还好吗?” 庭甜端起茶杯浅浅抿了小口,“托文婷姐的福,我们都过得挺好,文婷姐你呢,茶馆生意不错吧?” “还行,和我老公一起瞎折腾的,勉强维持生计。”何文婷笑着说,目光却落在了晏茴身上。 庭甜见状赶紧把晏茴介绍给何文婷,“文婷姐,这是我表姐晏茴。” 何文婷礼貌地朝晏茴点了点头,微笑着打了招呼,“晏小姐,你好!”眼神只是在晏茴身上短暂停留,便又回到了庭甜身上。 晏茴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偶尔扫过何文婷。 她努力回忆着,当初在酒吧看乐队表演时,确实对何文婷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那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光芒四射的庭允身上,谁会留意在角落里敲着架子鼓的何文婷呢。 想到这,晏茴的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雅间里,何文婷和庭甜开始了一番看似亲切却又有些空洞的交流。 “学校里的功课还跟得上吗?”何文婷微笑着问道,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 庭甜乖巧地回答,“还好啦,文婷姐,不算太吃力。” 嘴上应付着,心里却在想着庭允的前女友怎么还没出现。 “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何文婷继续问着,眼神中透着关心。 庭甜低头喝了一口茶,答道:“都挺不错的,大家对我都很友好。” 说话间,目光再次瞟向门口,依旧是空无一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庭允的前女友却始终不见踪影。庭甜渐渐变得坐立不安,她不停地变换着坐姿,双脚也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文婷姐,能帮我催催她吗,问问她到哪儿了?” 庭甜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 何文婷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她欲言又止,似是十分为难,嘴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动。 庭甜见状,更加着急了,身体向前倾,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文婷姐,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何文婷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终于开口道:“庭甜,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其实……雅静她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 第140章 疑云重重 这话一出,雅间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庭甜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手中握着的茶杯险些滑落,“什么?雅静姐去世了?怎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颤抖着,心中的希望瞬间破碎,仿佛掉入了无底的深渊。 晏茴也是一惊,脸上同样露出诧异的神情,心里思绪万千,好容易才找到的线索,难道就这样断了? 何文婷神色黯然,低下头,不敢看庭甜的眼睛,“庭甜,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这就是事实,雅静在你哥哥出事前就已经走了。” 庭甜的泪水渐渐蓄满眼眶,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里,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指痕。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希望……” 她的内心在这一瞬被绝望和不甘填满,原本以为能从雅静那里找到关于庭允的秘密,现在一切全都注定要化成泡影了。 晏茴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她轻轻拍着庭甜的后背,试图给予她一些安慰。心里却在快速思考着,庭允前女友的这条线索断了,接下来她们该怎么办,还能不能挖出别的有用的线索来。 “文婷姐,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那个叫雅静的女孩究竟是怎么没了的?”晏茴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目光紧紧地盯着相对而坐的何文婷。 何文婷咬了咬嘴唇,换换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好像是一场意外……” 庭甜用手抹了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声音带着哽咽,“那在雅静姐出事之前,她有没有和我可哥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何文婷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下一秒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啊庭甜,我也是在雅静出事很久后才得到的消息,真的不太清楚这中间发生的事,可能帮不了你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刮起了风,吹得窗户“嘎吱嘎吱”作响,雅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良久,庭甜开口道:“文婷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线索,但知道了雅静的消息,真的很谢谢你。” 何文婷莞尔一笑,“庭甜,我和你哥哥是朋友,你能主动过来找我,我很开心。其实庭允一直很在乎你的,他虽然走了,但他留下的回忆,会一直陪伴你。当年的事我也很遗憾,希望你们可以早日替他讨回公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庭甜看着何文婷,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她知道,今天的这场面,虽然没有见到预想中的人,但却让她对哥哥有了更深的了解,她绝不会因为这点小挫折就放弃的。 三人又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待了一会儿,心情沉重地讨论着接下来可能的方向。离开茶馆时,庭甜和晏茴的步伐比来时沉重了许多,但她们眼中的坚定却未曾减少半分。 晏茴和庭甜并肩走出茶馆,阴沉的天空仿佛也映衬着她们沉重的心情,就在楼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闯入了晏茴的视线——温斯礼。 男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服务生恭恭敬敬地唤他“老板”,声音虽轻,却清晰无误地传入晏茴的耳中。 晏茴的眉头陡然蹙起,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温斯礼是何文婷的老公?! 这个念头在晏茴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方才何文婷提到茶馆是她和老公一起经营的,而温斯礼显然在这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时间真是一把无形的利刃,那时的庭允因为二人的恋情被曝光,最终走上了绝路。然而时隔多年,另一个当事人温斯礼却与何文婷结了婚,过着看似平静的生活。 如果庭允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自己的决定。 “他怎么会和何文婷结婚呢?”晏茴心中满是疑惑。 温斯礼明明是喜欢男人的,至少看得出当年他对庭允的感情是真实的。可如今,他却与一个女人结了婚,甚至共同经营着这家茶馆。 难道他是双性恋?! 还是说,他对庭允的感情只是一时冲动? 晏茴的脑海中波涛汹涌,思绪辗转间已经浮现出无数种可能性,每一种都让她感到不安。 庭甜站在她身旁,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她显然不认识温斯礼,只是顺着晏茴的视线望过去,轻声问道:“那个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只是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晏茴勉强笑了笑,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走吧,可能是我记错了。” 庭甜不疑有他,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低头从包里翻出车钥匙,二人往停车场走去。 晏茴无法像庭甜一样轻松,心中涌起一股冲,好几次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庭甜,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庭甜对温斯礼的认知只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如果现在告诉她,让她哥当年深陷泥潭的另一个当事人如今正悠然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会让庭甜更加痛苦。 晏茴不想让庭甜卷入这场复杂的纠葛中,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回到车里,晏茴还是忍不住试探性的问了句:“庭甜,你哥以前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温斯礼?” 庭甜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哥哥出事后我才听说了这个人,之前我哥从来没有提起过,可能也是觉得他们的感情违背了常伦,不愿让家人知晓。” 顿了顿,庭甜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姐姐怎么突然提起他,是不是这个温斯礼有什么问题,难不成和我哥哥的死有关系?” 晏茴没想到她会这么警觉,连忙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的。” 庭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幸而没有继续追问。 晏茴松了一口气,可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多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必须尽快找到答案。 记忆像翻书一样,回到了那天酒吧后台。 那天,她和许倾怡一起撞见了庭允和温斯礼的恋情。许倾怡一直认为是晏茴对外散播了他们在一起的传闻,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在场的几人中,除了她和许倾怡,其实还有温斯礼。 为什么就没人怀疑过温斯礼呢? 或许,温斯礼才是那个最有可能泄露秘密的人。 思及此,晏茴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寒意。 如果温斯礼真的是双性恋,那他完全有可能在喜欢庭允的同时,也喜欢何文婷。甚至,他可能从未真正爱过庭允,只是将他当作一段短暂的经历。 而庭允,却因为这段感情走上了绝路。 这个念头让晏茴感到一阵窒息,她无法想象,如果庭允知道温斯礼最终会和何文婷走到了一起,还组成了家庭,会是怎样的心情。 或许,正是这种背叛让他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晏茴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无力,她想要去质问温斯礼,想要揭开这一切的真相。 可她也清楚,越是疑点重重越是要沉着冷静。 太过冲动反而会弄巧成拙,让她们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 第141章 被隐藏的秘密 温斯礼站在二楼的窗边,目光追随着庭甜和晏茴离开的背影,直到她们的身影陆续钻进了车里,而后扬长而去。 他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庭甜的出现让心中升起丝丝不安,尤其是她频繁地与何文婷接触,更是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转身走进雅间,推开门时,何文婷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手里捏着一张纸巾,眼角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显然刚刚哭过。 “你都跟她们说了什么?”温斯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低沉而冰冷,目光如刀般直刺向坐在对面的何文婷。 何文婷抬起头,眼神有些躲闪,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节用力到泛白,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见,“她们只是来找我打听雅静的事……我什么都没多说……只告诉她们雅静已经死了……” 温斯礼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他走近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你确定没说别的?庭甜是个孩子好糊弄,和她一起过来的那个女人怕是不好应付。” 何文婷的身体微微一颤,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我真的没说别的……我只是……只是有点害怕。庭甜她们在调查当年的事,我怕她们会查到我们头上。” 温斯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当然知道庭甜在调查什么,当年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可一旦被翻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你别胡思乱想,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们不可能查出什么来的。只要你咬死什么都不说,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何文婷低下头,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可是……斯礼……雅静的死……我总觉得心里不安。这些年,我一直在做噩梦,梦见她……梦见她那双眼睛……她在怪我……” 温斯礼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森可怖,像被人踩着尾巴,猛地抓住何文婷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斯礼,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温斯礼置若罔闻,目光像啐了一层寒冰射向何文婷,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胁,“何文婷,你他妈给我听好了,雅静的死是个意外,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何文婷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但她不敢挣扎,只是咬着嘴唇,眼泪无声的滑落。 她的内心充满矛盾和痛苦,她爱温斯礼,因为爱他几乎失去了自我,可这些年,她也一直活在良心的谴责中,雅静的死,庭允的死,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温斯礼松开她,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耐烦,“你最好别忘了,当年校园网上那条匿名的帖子可是你发的。” “虽然是我授意的,但毕竟是你亲手敲下的那些一字一句。不管是雅静还是庭允,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遇事先掂量掂量,别给自己找麻烦。” 何文婷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她知道,温斯礼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她。她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随时都可以抛弃。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无法割舍对他的感情。 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低如蚊蝇,“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雅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何文婷偶尔传来的抽泣声。温斯礼站在窗边,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思绪却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时的他,对庭允的感情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庭允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心中唯一的光。 可庭允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他,庭允的笑容,庭允的温柔,全都给了别人。 温斯礼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想要独占庭允,想要让庭允只属于他一个人。所以趁着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把庭允的女朋友雅静骗到了一个无人居住的废弃大楼,然后…… 那个女人也是个蠢的,什么都不敢告诉庭允,自己整天恍恍惚惚的,连过个马路都看不清红绿灯,活该被卡车撞死。 雅静死后,庭允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温斯礼借着机会陪在他身边,故计重施和庭允发生了关系。本也是水到渠成的局面,庭允再不情愿还是答应了和他交往,谁会想到后来又出现了个许倾怡。 于是,他精心策划了一场阴谋。 他知道许倾怡喜欢庭允,也清楚庭允本质上是个直男,和他在一起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不能让许倾怡成为第二个雅静,绝对不能。 刚好那时何文婷向他表白,他便伺机利用何文婷对他的感情,让她在校园网上发布了一条匿名帖子,散布庭允是同性恋的谣言。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所有觊觎庭允的女生通通断了念想。 可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庭允会因此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庭允的死讯传来时,温斯礼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踏了。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接受自己亲手害死了挚爱的人。 他的内心痛苦而又悔恨,可他不愿承认这一切都是由他造成的,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迁怒,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何文婷。 而何文婷,因为对他的爱,选择了默默承受这一切。 温斯礼的思绪被何文婷的声音打断,她站起身,慢慢走近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斯礼,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也不好受的,对不对?这些年,我们都活在他们的阴影里。可是……斯礼,我真的好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温斯礼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接道:“你累了,那你想要怎么样?揭发我,还是你把一切都告诉庭甜,让警察来抓走我们?” 何文婷摇了摇头,声音带着近似死亡的绝望,“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温斯礼终于转过身来,目光冰冷地看向她,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最好想清楚了,如果你敢乱说,会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的。” 何文婷下意识垂下脑袋,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的心内满是痛苦和挣扎。 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无论她怎么选择,都注定要承受无尽的痛苦。 温斯礼走到桌边,拿起桌上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他的目光深沉,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他知道,庭甜的出现,意味着事情已经变得复杂起来。他必须尽快想办法,阻止她继续调查下去。 而何文婷,依旧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的心里充满了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结局。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脱这场噩梦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氛。温斯礼和何文婷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谁都没有再说话。他们的命运,早已被那场多年前的阴谋紧紧捆绑在一起,无法挣脱。 ------------ 第142章 父子和解 莘城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笼罩着。晏茴正忙着为庭允的死四处奔走寻找证据,而陆呈泽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回到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和以往为了公事的匆忙奔波不同,这次他回来是为了私事——陆海琛病了。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陆呈泽迈着沉重的步伐匆匆赶来。白色的墙壁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冰冷,他的脸色也如这环境一般凝重。 陆海琛的心脏一直不太好,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适的脏源,却因为身体的一些症状无法安排换心脏手术,只能一直拖着。 而这次,他因为忙着帮徐陵处理旧宅区出了人命的事情,把自己给累晕了过去。 陆海琛原本是瞒着陆呈泽的,是严叔背着他给陆呈泽打的电话。 陆呈泽赶到医院,见到严叔,严叔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 “少爷,你可算来了。” 严叔说着,眼睛里满是忧虑。 陆呈泽眉头紧皱,急切地问道:“严叔,我爸怎么样了?” 严叔叹了口气:“情况不太好,医生说需要好好休养。” 陆呈泽一边往病房走,一边听严叔说着。 从严叔那边,陆呈泽还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原本姜砚一心想撮合徐陵和唐小纾在一起,试图利用唐家的势力帮忙解决旧宅区命案的事,为徐陵在鹿南集团挽回一点声誉。” “本来两个人也确实相处得好好的,哪知道唐小纾她爸唐旬突然变卦,给唐小纾和李钦尧定下了婚约,连婚期都定下了。姜砚的计划泡汤,又赶上老爷累病住院,两人现在关系相当紧张。” 严叔压低声音说道。 陆呈泽冷哼一声:“他们自作自受。” 严叔看着陆呈泽,语重心长地说:“少爷,老爷这次住院也许会是修复你们父子关系的契机,你好好在病床前表现表现。” 陆呈泽沉默不语,心里五味杂陈。 陆呈泽站在病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微微蜷缩,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把手,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 他推开门,病房内的光线柔和,却带着一股压抑的沉闷。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药香,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陆海琛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有些急促。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仿佛在提醒着房间里的人,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陆呈泽走近几步,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陆海琛的脸上,那张曾经威严、不可一世的面孔此刻显得格外憔悴。陆海琛的眉头紧锁,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爸。”陆呈泽低声唤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陆海琛的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有些涣散,片刻后才聚焦在陆呈泽的脸上。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陆海琛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 陆呈泽拉过一把椅子,在病床旁坐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粗糙的扶手,目光低垂,不敢直视陆海琛已然浑浊的眼睛。 父子俩之间的沉默俨然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彼此的心。 “严叔给我打的电话。”陆呈泽终于开口,声音略显低沉,“他说你住院了。” 陆海琛轻咳了两声,嘴角荡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十分苦涩,“他多事了,也不是什么大病,我和他说了不用告诉你,没想到他还是说了。” “你是我爸,都住进医院了,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陆呈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忧,“心脏的问题不是小事,你不该瞒着我的。” 陆海琛沉默了片刻,目光转向窗外。已是下午时分,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远处的建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他的眼神有些空洞,手指不自禁的揪着洗得发白的床单,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不要听老严他乱说,他一向大惊小怪的,医生说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前阵子累着了,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陆海琛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水,但陆呈泽还是听出其中的疲惫与无奈。 见陆呈泽不说话,陆海琛缓缓转回视线,重新落在陆呈泽脸上,带着一丝愧疚,“爸爸不想让你担心,你一直在忙,不想让你为了我的事分心。” 陆呈泽闻言,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握紧,他的心里在这一瞬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来,有对陆海琛的担忧,也有对他刻意隐瞒的不满。 “我是你儿子,你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陆呈泽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陆海琛的目光微微闪动,似乎被陆呈泽的话给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儿子……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凡事总会把利益放在首位,很多事情都忽略了你的感受,是爸爸对不起你……”陆呈泽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又像是在无比真诚的忏悔,“爸爸看到你和晏茴过得幸福心里也很替你们高兴,帮爸爸跟她说声对不起,之前那么对她让她受委屈了。” 陆海琛这次大概真的伤了元气,简单的几句话说得有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听得陆呈泽一颗心被一种酸涩的汁液浸泡其中,他转过头不再直视陆海琛的眼睛,生怕自己强忍多年的情绪爆发出来。 “我不怪你。”陆呈泽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 陆呈泽的回答令陆海琛很意外,也许是自己生病的缘故他才肯这么轻易的原谅自己吧,陆海琛心想,不自不觉中,他看向陆呈泽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柔和。 以前他总觉得陆呈泽违背自己的意愿,做什么都是错的,现在他又忍不住会庆幸,幸亏陆呈泽当初坚守了自己原则,要不然他如今的负罪感更深。 ------------ 第143章 遗产分配 父子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窗外的风轻轻吹起窗帘,带来一丝凉意。 “呈泽,爸爸知道你一直对你姜阿姨有意见。”陆海琛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他很清楚有机会一旦错过了,很难会有第二次。 “姜砚的事,爸爸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她毕竟跟了我这么些年,一直尽心尽力。她恪守约定,没有和我生下一儿半女,背地里偷偷为徐陵筹划一切,也是情有可原。” 陆呈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他知道陆海琛指的是什么,知道姜砚在陆海琛心中的地位,也知道她这些年在他和陆海琛之间一直在周旋着。他不是不清楚,那个女人的确为陆家为陆海琛付出了很多,但她的野心和算计同样从未停止过。 “你放心,她继续恪守本分的话,我不会为难她。”陆呈泽的声音坚定而低沉,“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姜砚想要为徐陵筹划,我能理解。但我希望她能明白,鹿南集团姓陆,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染指的。” 陆海琛似是认同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不经意间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陆呈泽的手,低声说道:“呈泽,爸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能这么想,爸爸真的很高兴。我老了,身体不行了,鹿南集团的未来只能交给你。” “我已经让律师起草了遗嘱,等我走后,鹿南集团就是你的。至于姜砚,她始终是我法律上的妻子,我会把名下的几处房产留给她,让她下半辈子生活无忧。” 陆呈泽微微一愣,他听出父亲这是在交代后事,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顾忌到在陆海琛跟前,将那些酸楚的情绪压了回去。 他握紧陆海琛的手,摇摇头,“爸,您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会好起来的。您现在只管放心养病,其他的都没有您的身体重要,您也别再多想了。” 陆海琛并不在意这些,“傻孩子,人哪有不会死的,我只是想把这些事情提前安排好,免得到时候再滋生出别的事端来让你束手束脚。” 这时,护士进来给陆海琛换药,陆呈泽见状赶紧起身帮忙,还细心地问了些有关陆海琛身体的状况以及一些休养中的注意事项。 护士离开后,父子俩又聊了许多关于陆呈泽小时候的事情,病房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温馨起来。 “呈泽,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吗?那时候你总是喜欢跟在我后面,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你妈妈走得早,我那时候又忙着公司的事情,都没能好好陪过你。” 陆呈泽的额角微微跳了下,似乎也在顷刻间被勾起了回忆。 他记得小时候,陆海琛总是早出晚归,兰漾又被外公接去了J国,家里只有严叔陪着他。那时候的他,总是盼望着父亲能多陪陪他,但每次等来的都是匆匆的背影。 “我记得。”陆呈泽释然一笑,“那时候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忙。” 陆海琛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悔意,“是啊,那时候我总觉得,只要把公司做好了,就能给你最好的生活。可现在想想,我错过太多了,还有你姐姐,陪她的时候更少。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疏远。” 陆呈泽没再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陆海琛。他知道,陆海琛说的都是事实,他没有借口去反驳去宽慰,失去的东西终归是失去了,无法弥补。 诚如他和陆海琛的父子关系,近几年确实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变得越来越冷淡,甚至有些时候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但此刻,曾经的那些怨恨又算得了什么,看着病床上那个虚弱的老人,金钱权利地位在生命跟前全都微不足道。 陆呈泽坐在床边,陪着陆海琛又闲聊了一会儿,大多时候都是陆海琛在说,陆呈泽只是当一个合格的听众跟着应和几句。 严叔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的时候,陆海琛已经传来轻微的鼾声。 “少爷,老爷怎么样了?”严叔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 “刚睡着。”陆呈泽轻声回答,眼光依旧落在陆海琛身上。 严叔点了点头,将保温壶放在床头柜上,“夫人亲自下厨炖了点汤,让人送了过来,一会儿等老爷醒了可以喝。” 陆呈泽转过身,看着严叔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严叔其实和陆海琛年纪相仿,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对陆家也是忠心耿耿。他知道严叔是自己那一阵营的,对姜砚挑拨他们爷子之间的关系一直看不惯。 陆呈泽忽然道:“严叔,谢谢你。” 严叔明显怔了一下,而后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少爷,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老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你这次回来一定要多待几天。人们常说老有所依,老爷进医院后虽然一直不让我通知你,其实我能看得出来,他心里是盼着你的。” “我知道的。”陆呈泽说,“这次我会留在莘城多陪他几天,老宅那边还劳烦严叔帮我多盯着些,我怕有些人贼心不死。” 严叔犹豫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感叹了一句,“少爷,你真的长大了,老爷有救了,鹿南集团也有救了。” 陆海琛心里一直挂念着姜砚的,这一点陆呈泽看得透彻,他虽答应了陆海琛不会去为难姜砚,可若是姜砚贼心不死,趁着陆海琛住院期间再在背后使些见得不光的小手段,他发誓一定会让姜砚后悔今日所为。 也许是某种没有科学依据的心灵感应,陆呈泽正在心里把姜砚警告了一番,结果刚走出医院大门,迎面就撞上了徐陵提着一个精美的果篮走来,不用猜都知道他来医院是探望谁的。 陆呈泽刚答应过陆海琛,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与徐陵起任何争端,扬起头打算装作不认识从他身边经过,却被徐陵给喊住了。 “这会儿方便吗,一起去喝一杯?” ------------ 第144章 成长的代价 医院附近没有什么高档的餐厅,两人在夜风中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最后在一个环境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大排档前停了下来。 大排档的招牌已经褪色,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老张排档”几个大字,门口简单的摆着几张折叠餐桌和塑料椅,桌上铺着一次性的塑料桌布,显得十分简陋。 “就这儿吧。”徐陵指了指其中一张空桌,率先走过去坐下。 跟陆呈泽一身的别扭劲儿相较,徐陵明显淡定多了,像是来这样的地方吃饭,熟门熟路的拆开桌上的一次性餐具包,腕表上的金属与塑料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老板,来一瓶42度的泸州老窖。” 等上菜的功夫,徐陵已经自顾自的聊开了,“其实我小时经常来这种地方,我妈嫁进陆家后,我爸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经常带我来路边的大排档喝酒,然后给我一点份五块钱的炒河粉。” “他一直觉得我喜欢吃炒河粉,其实有好几次我都吃吐了,后来一看到粉状的东西胃里就会不舒服,但这些他都从未察觉过。” 油锅爆炒的声响骤然炸开,大排档老板颠勺时飞溅的火星把徐陵的思绪一下拉回了多年前。 很快,餐桌上布满了几个小菜和一瓶白酒,徐陵拧开瓶盖给陆呈泽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满。 “来,先干一杯。”徐陵举起酒杯,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 陆呈泽没有拒绝,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阵灼烧感,他皱了皱眉,放下酒杯,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徐陵,“说吧,你约我过来,不只是为了喝酒吧?” 说实话,真的挺神奇的,搁以前陆呈泽是断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和徐陵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喝酒,听他絮絮叨叨讲述着一些无痛关痒的童年旧事。 大概是受陆海琛的影响,陆呈泽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心境一下变得柔软起来。 徐陵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仔细咂摸了几口才慢悠悠的说道:“陆呈泽,你没有想过,我们俩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陆呈泽的酒杯停在唇边,似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你注定了是对手。” 或许从姜砚决定嫁给陆海琛那天起,他和徐陵就注定了不是一条道路上的两个人,后来又经历了晏茴的事,他们的矛盾越来越深。 “对手?”徐陵嗤笑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你觉得我们是对手吗?可我怎么觉得,从头到尾,我都没资格做的对手。” 实力旗鼓相当的才算是对手,他和陆呈泽这样的根本算不上,确切来说,他徐陵不配当陆呈泽的对手,不论是工作上还是感情上。 许是触到了伤心处,徐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 “陆呈泽,其实有些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在酒精的浸染下,徐陵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是故意针对我,觉得你处处压我一头,觉得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可现在想想,我真是可笑。” 陆呈泽看着他,没有说话。 徐陵的眼神有些迷离,显然已经有些上头了。 “你比我优秀,不管是公司的事,还是对晏茴的感情,你都比我强。”徐陵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自嘲,“我输得心服口服。” 陆呈泽愣了一下,没想到徐陵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在舌尖蔓延,带着一丝苦涩。 “徐陵,你喝多了。”陆呈泽淡淡地说道。 “我没喝多。”徐陵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定,“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跟你说清楚。以前是我太幼稚,做了很多蠢事,对不起。” 陆呈泽看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曾经的敌意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他甚至有些同情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不用道歉。”陆呈泽轻声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陆呈泽感觉自己今天就是圣母附体了,所有人都在跟他道歉,而他竟然都大度的选择了原谅。 徐陵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一丝释然:“谢谢你。我打算离开莘城,可能会出国。只要我不在,我妈就没有筹码,就不会再有妄念。鹿南集团本就是你们陆家的,是时候该完璧归赵了。” 徐陵的识趣是陆呈泽意料之外的,他思忖下,故而点点头,“你决定了就好。” “陆呈泽,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酒一多,徐陵说起话来渐渐语无伦次,方才的话不知不觉中又重复了一次,“你有陆海琛,虽然他对你苛刻,但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儿子的。你还有兰漾,还有晏茴。而我呢?兜兜转转了一圈,到最后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陆呈泽看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端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徐陵的杯子:“时间会证明一切,未来你也会都拥有的,不必羡慕任何人。” 徐陵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一丝苦涩:“或许吧。”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有酒杯碰撞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大排档的老板在一旁忙碌着,锅铲敲击铁锅的声音伴随着油烟味飘散在空气中。街边的路灯洒下昏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 “陆呈泽,以后对我妈好一点。”徐陵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她其实……很可怜。” 陆呈泽点了点头:“我会的。” 徐陵悄悄松了一口气,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拍了拍陆呈泽的肩膀:“走了。” 陆呈泽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在舌尖蔓延,带着一丝苦涩。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陆呈泽抬头看向夜空,星星点点,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心中突然感到一阵轻松。 或许,这就是成长吧。 ------------ 第145章 真相渐显 庭甜怀揣着新得来的消息,风风火火地找到了晏茴。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期待与急切,迫不及待地说道:“晏茴姐,我哥之前念的音乐学院下周有个校庆,到时会有很多毕了业的同学返校。”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能从那些人口中打探到有用的信息。我想办法弄到了邀请涵,咱们到时候一起去。” 晏茴看着庭甜充满希望的样子,点了点头,心中也燃起了一丝期待。 校庆那天的音乐学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怀旧与热闹交织的氛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铺洒在校园的小径上,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校园里人来人往,校友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笑声、谈话声、乐器的演奏声重叠在一起,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他们曾经青涩的学生时代。 庭甜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合照,目光在人群中不断扫视。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有些焦躁。 晏茴跟在她身旁,时不时低声安慰几句,但庭甜的心思全在那张照片上。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庭允的笑容,心里一阵酸楚。 庭甜侧过头,低声说道:“这么多人,我们怎么找?照片上的同学,现在可能都变了样子。” 晏茴微微点头,目光依旧扫视着四周,“不急,校庆会持续一整天,我们有的是时间。只要他们还在这个校园里,总能找到线索。” 庭甜点了点头,但心中的焦虑并未减轻。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庭允的笑容依旧温暖,仿佛在鼓励她继续前行。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庭允的脸庞,心中默默说道:“哥哥,我一定会找到真相。”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吉他声从操场的方向传来。 庭甜猛地抬起头,耳朵捕捉到了那熟悉的旋律。那是庭允曾经创作的歌,一首他从未公开弹奏过的曲子。庭甜的心跳骤然加快,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晏茴跟在她身后,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她低声问道。 “那首歌……是我哥哥写的。”庭甜的声音有些颤抖,“只有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两人穿过人群,朝着操场的方向走去。吉他声越来越清晰,庭甜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当她终于看到那个弹吉他的人时,她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瘦高的男生,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头发微微凌乱。他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嘴里哼唱着那首熟悉的歌。周围围着一圈学生,静静地听着他的演奏。 庭甜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照片。她低头看了一眼照片,迅速找到了那个名字——张垚城。照片上的他笑得有些腼腆,和眼前这个低头弹唱的男生渐渐重合。 她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 周围的同学渐渐围了过来,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张垚城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直到他唱完最后一个音符,周围响起了一阵掌声,他才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大家!” 庭甜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努力保持平静:“请问,你为什么会唱这首歌?” 张垚城抬起头,目光迟疑的盯着对面的两人,带着一丝惊讶。 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似乎不太习惯与人直视,犹豫了一瞬,轻声应道:“这首歌……是我一个朋友写的。” “这首歌是庭允写的,你们很熟悉吗?”庭甜开门见山。 张垚城愣了一下,望向庭甜的目光多了一丝打量的意味,“你是……” “你好,我是庭允的妹妹,我叫庭甜。”她直截了当地说道,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线索来。 果然,庭甜的话音刚落,张垚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吉他的琴弦,眼神不自在的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慌乱。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含糊,“庭允的妹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庭甜察觉到他的异样,心里更加确定他知道些什么。 她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我刚才听到你唱我哥哥的歌,那首歌是他写的,对吗?你为什么会唱他的歌?你和他……是不是很熟?” 张垚城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逃避这个话题。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还有不少人在围观,便低声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吧。” 庭甜和晏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张垚城迅速收拾好吉他,带着她们穿过人群,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很快,似乎有些紧张,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认没有人跟上来。 三人来到一栋老旧的教学楼前,张垚城推开一扇半掩的门,示意她们进去。 教室里空荡荡的,桌椅杂乱地堆在角落,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海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庭甜的心跳得很快,她的手心微微出汗,但她没有退缩。晏茴则始终保持着冷静,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张垚城关上门,转过身来,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是不是在查庭允当年的案子?” 庭甜的心猛地一跳,她没想到张垚城会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她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是,我在查。我哥哥的死……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张垚城颇为赞同的看了庭允一眼,视线又在她和晏茴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似乎在顾虑什么,不过很快又释然了,缓缓开口,“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庭允的死有问题。” 庭甜听的眉头跳了跳,目光紧紧盯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张垚城的眼神之中是再也藏不住的慌乱和迷茫,他下意识垂下了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有证据……只是我一直没敢说出来。” ------------ 第146章 原来是他们 “什么证据?”晏茴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冷静而坚定。 张垚城莫名紧张起来,脑子里斟酌了片刻,这才开口回道:“我怀疑……庭允的死和温斯礼有关。” 庭甜站在废弃教室的窗边,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洒在她的脸上,映出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庭允留下的那张大合照,指尖几乎要嵌入照片的边缘。 张垚城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她心中那层薄薄的保护膜,露出了她一直不愿面对的真相。 “你是说……我哥哥的死和温斯礼有关?”庭甜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哥哥的恋人吗……” 张垚城讥讽一笑,“恋人?或许曾经是吧。” “为什么这么说?”庭甜问。 张垚城对上庭甜探究的目光,面色便有些尴尬,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吉他上的琴弦,“我之前跟庭允表白过,当时他很干脆的拒绝了我,说自己喜欢女孩。” “后来我确实看到他和雅静在交往,我心里不甘,就偷偷跟踪过雅静一段时间,本来只是想找出些雅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好成功搅黄了她和庭允的恋情。”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回忆起了那些令人不安的场景:“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看到雅静和温斯礼在一起,一路跟着他们进了一栋废弃的大楼。我本来以为他们只是去那里谈事情,但后来……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庭甜的心猛地一沉,她的手指紧紧攥住照片的边缘,指节发白。 晏茴依旧冷静地注视着张垚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亲眼看到他们两人在做那种事,不过雅静看起来很不情愿,是温斯礼……他在逼迫她。”说到这里,张垚城的语气明显激起一丝愤怒,“我当时很想冲进去阻止,但我没有勇气。后来没过多久,雅静就出事了。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站出来了,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庭甜的眼眶红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哥哥庭允的身影。 她记得哥哥每次提起雅静的时候,语气中满是温柔和爱意。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温斯礼,更别提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庭甜一直以为哥哥是个直男,直到那些谣言开始在学校里流传。 “后来,学校里突然有了庭允和温斯礼交往的传闻,”张垚城继续说道,“我去查了那个发帖人的ID,发现是从女生宿舍发出来的。当时我没多想,只觉得可能是某个对庭允爱而不得的女生做的。直到最近,我才意识到,那个发帖人可能是何文婷。” “何文婷?”残酷的真相如刀片,一次一次在庭甜心口上凌迟,“为什么会是她?” “因为她一直暗恋着温斯礼。”张垚城说,“我也是最近在同学聚会会听他们说的,而且她现在和温斯礼已经组成了家庭,足以证明她曾经对温斯礼确实是想法的。但我无法确定的是,当初故意在校园网上散播那些谣言,是她一人所为,而是受了温斯礼的指使。” 晏茴的眉头紧锁,她的脑海中迅速梳理着这些信息。 温斯礼和何文婷,这两个名字在她的调查中多次出现,但她从未将他们与庭允的案子直接联系起来。现在看来,张垚城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你愿意把这些告诉警察吗?”晏茴直视着张垚城,“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替庭允翻案。” 张垚城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愿意。虽然庭允拒绝了我,但我一直想为他做点什么。之前是我太年轻太软弱,如果这些能帮助你们找到真相,我愿意站出来。” 庭甜的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着张垚城,心中既感激又难过。感激的是,他终于愿意说出真相;难过的是,这一切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深的阴谋,是她始料未及的。 “为什么?”庭甜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温斯礼和何文婷,他们曾经是哥哥最亲近的人啊!他们一起在乐队里为梦想打拼,为什么最后却选择伤害他?” 张垚城低下头,声音里满是对现实的无奈,“人心难测,或许他们有自己的理由,或许他们只是被欲望和嫉妒蒙蔽了双眼。但无论如何,庭允是无辜的。” 晏茴轻轻拍了拍庭甜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下来,“我们现在有了新的线索,接下来就是找到更多的证据。张垚城,你愿意现在就和我们一起趟警局吗?为庭允翻案的事宜早不宜晚,既然有了新证据,就让它早些真相大白,好让庭允能够安息。” “好,我现在就跟你们一起去警局。”张垚城背起吉他,一瞬间,仿佛坚定了什么心思,“庭允……他值得一个真相。” 警局的灯光冷白而刺眼,庭甜坐在长椅上,双手紧紧交握。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张垚城的话,回放着庭允生前的点点滴滴。 她记得庭允曾经在深夜弹着吉他,哼唱着那首他原创的歌,眼中满是憧憬。她记得他曾经笑着说:“甜甜,等我们乐队出名了,我就带你环游世界。” 可现在,那个曾经充满梦想的哥哥已经不在了,而害死他的人,竟然是他曾经最信任的朋友。 晏茴和张垚城坐在她对面,正在与一名警察交谈。 晏茴的声音冷静而有力,她将自己查到的信息一一陈述,并提出了对温斯礼和何文婷的怀疑。警察的表情从最初的漫不经心逐渐变得严肃,最后他点了点头,表示会重新调查此案。 “我们会尽快联系温斯礼和何文婷,进行进一步的调查。”警察说道,“如果你们的证词属实,这起案子可能会有一个新的突破。” 庭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警察叔叔,我哥哥……他是个好人,他不该死得不明不白,你们……一定要替他作主……” 警察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会尽力查明真相。” ------------ 第147章 真相虽迟但到 走出警局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庭甜站在台阶上,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 晏茴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甜甜,别太难过,我们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 庭甜点了点头,但她的心中依然充满了不安,“晏茴姐,你说……温斯礼和何文婷会承认吗?如果他们不承认,我们该怎么办?” 晏茴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如果他们不承认,我们就找出更多的证据让他们承认。张垚城的证词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当年的一切真是他们所为,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来。总之,庭允的案子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张垚城站在一旁,接过话头,“你们放心,既然我答应了帮忙就一定会帮到底。庭允……他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庭甜看着张垚城,眼中没有一丝因为他觊觎庭允的厌恶,更多的是感激,“谢谢你,张垚城。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 张垚城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我一直很愧疚。如果当初我能早点说出这些,也许庭允就不会死。” 晏茴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就是为庭允讨回公道,当作是在弥补曾经的遗憾吧。” 诚如晏茴所言,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四处收集证据,找到了一些当年庭允班上的同学,得来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而这时,警局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温斯礼和何文婷被传唤到警局接受调查。 庭甜和晏茴赶到警局时,正好看到温斯礼从审讯室里走出来。他的脸色苍白,眼神迷离,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种自信和从容。 警察走到庭甜面前,沉声说道:“温斯礼已经承认了他和雅静之间的事,但他否认与庭允的死有关。何文婷则一直保持沉默,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指证她。” 庭甜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向晏茴,眼中满是焦虑,“晏茴姐,我们该怎么办?” 晏茴沉思片刻,随后说道:“当下,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何文婷和那个帖子之间的直接联系。如果她能承认自己就是发帖人,那我们就有了突破口。” 就在这时,张垚城匆匆赶到了警局。 他的手中拿着一份文件,脸上带着一丝兴奋,“我找到了,这是当年那个帖子的IP地址记录,我通过一些关系查到了具体的宿舍房间号,就是何文婷的房间。” 晏茴接过文件,眼中重燃希望,“太好了,有了这个证据,我看何文婷还要怎么抵赖下去。” 警局的审讯室里,灯光显得格外冰冷,何文婷坐在那里,神色异常憔悴,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温柔恬静。面对警方出示的多方证据,何文婷终于低下了头,承认了当年在校园网上散播庭允和温斯礼的恋情的人就是她。 “说说原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其中一个警察问道。 “没什么原因,是我自己鬼迷心窍。”何文婷眼中难得露出悔恨和痛苦,“我喜欢温斯礼,可温斯礼喜欢的人却庭允,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就想毁掉庭允,让温斯礼回心转意。但我……我……我真的没想过庭允最后会选择自杀……我只是希望他能离开温斯礼……没想要他的命啊……”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难以自控的抽泣起来。 正义的齿轮终于开始了无情的转动,夫妻二人都受到了法律应有的制裁,为他们曾经的恶行付出了代价。 庭甜和晏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两人相拥而泣。这段时间以来的奔波和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庭甜红着眼睛,“哥哥和雅静姐姐终于可以安息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真相虽迟但到,我们做到了。” 晏茴轻轻拍着庭甜的后背,安慰道:“是啊,他们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回想起这段漫长而艰辛的旅程,庭甜和晏茴都感慨万千。 当初为了寻找真相,她们四处奔波,遭遇了无数的困难和挫折。尤其是面对何文婷和温斯礼的谎言与伪装,她们从未有过一刻的退缩和放弃,终于成功的一步步揭开了那隐藏在黑暗下的秘密。 庭甜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庭允的笑容,“哥哥,你看到了吗,坏人都得到了惩罚,你在那边和雅静姐一起要好好的,再也没有人会伤害你们了。” 晏茴:“甜甜,你要带着你哥哥的那份希望好好生活下去。” 她们慢慢地走在街头,马路边的树叶不知道什么时候褪下了绿装染上一片金黄,不知不觉中又到了深秋的季节。 庭甜拉住晏茴的手,“晏茴姐,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如果没有你提议,我一定不会发现我哥哥的死会另有隐情。” 晏茴苦笑,也许庭甜该感谢的人是许倾怡,要不是许倾怡这些年来一直执着把庭允跳楼的过错强扣在她的头上,晏茴也不会去想着给他翻案才替自己证明清白。 兴许,一切一切的始终都是命中注定好了的。 此时,城市的喧嚣仿佛变得遥远,她们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和美好的憧憬。 虽然有些伤痛是无法轻易抹去的,但她们坚信,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的庭允和雅静会得到安宁,便足够了。 两人的身影在阳光下渐行渐远,而这段为了正义和真相的坚持,将永远铭记在她们心底最深处。 她们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庭甜回到学校继续深造,之前因为调查庭允的案子,庭甜办了一段时间的休学,这次回到学校总算可以安下心来应付学业了。 相较庭甜,晏茴的生活变化了不少,成天被陆呈泽以各种理由圈在澜庭别苑不肯她外出,只有偶尔去医院检查时才能出门透透气。至于工作室那边的工作,陆呈泽直接让她甩手交给了程郁,不肯让她再去了。 因为晏茴怀孕了。 ------------ 第148章 宠到没边儿的陆总 澜庭别苑的餐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精致的餐桌上,暖洋洋的光线为整个空间增添了几分温馨。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显然是精心准备的。最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为这个温馨的家宴增添了几分浪漫。 晏茴坐在餐桌旁,身上披着一件柔软的针织开衫,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中透着幸福的光芒。她的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陆呈泽正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再喝一口,就一口,好不好?”陆呈泽的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眼神里满是期待和关切。 晏茴眉头下意识皱起,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乞求,“我真的喝不下了,刚才已经喝了好几口了,再喝就要吐了。” 陆呈泽却不依不饶,依旧举着勺子,语气坚定且温柔,“医生说你要多补充营养,不然身体吃不消。你看,这汤我特意让厨房炖了好几个小时,一点油都没有,很清淡的。” 晏茴无奈地叹了口气,勉强张开嘴,喝下了那勺汤。陆呈泽见状,脸上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似的。 坐在对面的兰漾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调侃道:“呈泽,你这哄人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我都要被你们给肉麻死了。” 说罢,还夸张地伸出手臂摸了摸竖起的汗毛。 陆呈泽抬起头,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回击,“姐,你这是嫉妒吧?等程宥回来,你也让他好好学学,别到时候连个汤都喂不好。” “饶了我吧,程宥敢像你这样腻歪,我立马把他踢回娘胎里重造。”兰漾嗤笑一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慢悠悠地道,“再说了,我可没晏茴这么娇气,吃个饭还得人哄着。” 晏茴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轻轻拍了拍陆呈泽的手,“你看,兰漾姐都笑话我们了。” 陆呈泽却不以为意,反而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她那是羡慕。兰漾,等你以后怀孕了,程宥要是能有我一半贴心,我就算你赢。” 兰漾懒得跟自家弟弟逞口舌之快,“行行行,你赢了,我甘拜下风。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怪我弟过分紧张,晏茴,你这害喜也太严重了吧,我看你都没吃几口东西。” 晏茴无奈地点了点头,语气有些疲惫:“是啊,这段时间吃什么吐什么,晚上还经常腿抽筋,真是被这小家伙折腾得够呛。” 陆呈泽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伸手轻轻揉了揉晏茴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心疼:“要不明天我再让许颂年来家里看看,总这样下去可不行。” 晏茴摇了摇头,轻声安慰他,“没事的,许医生不也说这是正常现象吗,等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兰漾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忍不住感叹,“你们俩真是够了,我这顿饭吃得都快撑了,光看你们撒狗粮就饱了。” 陆呈泽笑着瞥了她一眼,“那你多吃点菜,别光顾着看我们啊。” 兰漾耸了耸肩,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后,突然问道:“晏茴,你和呈泽有没有想好孩子的名字啊?” 晏茴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还没呢,这才几个月,名字的事情还早着呢。” “一点都不早。”陆呈泽接住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我已经想了好几个,男孩女孩的名字都有,等小茴身体好点了,我们再一起慢慢挑。要是都不满意的话,我就再重新想。” 兰漾挑了挑眉,“哟,咱们陆总这是准备相当充分啊,看来你这爸爸当得还挺称职。” 陆呈泽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当然,我可是要做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晏茴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温柔。她轻轻拉了拉陆呈泽的袖子,忍不住提醒他,“你别这么自恋,兰漾姐都要笑话你了。” 陆呈泽不以为然,凑近晏茴耳边,很大声的咬耳朵道:“这是实话实说啊,再说了,我太太这么优秀,我不仅要做全世界最好的爸爸,还要做全世界最好的丈夫。” 兰漾看着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撒狗粮”,忍不住扶额,“行了行了,你们俩够了啊,再这样我现在就订机票回J国,还让不让人活了。” 忽地,晏茴想起什么,看向兰漾,问道:“兰漾姐,我听程郁说,他哥跟你求婚啦?” 兰漾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是啊,他上个月跟我求婚了,我答应了。而且我已经在转交J国那边的工作,打算以后长期定居在国内。” 晏茴听了,眼睛一亮,语气里满是欣喜,“真的吗?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兰漾笑着点头,“是啊,看到你们俩小日子过得这么幸福,我也觉得是时候安定下来了。” 陆呈泽插话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毕竟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别等我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和程宥还在红线的两端互相拉扯呢。” 兰漾笑了笑,轻轻捶了一下陆呈泽,“胡说什么呢,等程宥那边的工作安排好了,我们就开始筹备。” 陆呈泽又夹起一块蔬菜,试图喂给晏茴:“亲爱的,再吃点蔬菜。” 晏茴无奈地张开嘴,勉强吃了下去。 兰漾看着他们,眼睛里满是艳羡与感慨,“真是受不了你们。” 陆呈泽一边照顾晏茴,一边对兰漾说:“你就羡慕吧。” 餐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仿佛为这一刻镀上了一层永恒的美好。 陆呈泽还在不停地给晏茴夹菜,嘴里还念叨着,“乖,多吃点,宝宝才能长得好。” 晏茴靠在陆呈泽身上,撒娇道:“我真的吃不下了。” 陆呈泽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行,那先不吃了,等会儿饿了再吃。” 这顿原本是为了招待兰漾的饭宴,最后变成了充满爱与温暖的聚会。阳光逐渐西斜,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也将这份幸福定格在了这美好的时光里。 午饭结束后,兰漾起身告辞,晏茴和陆呈泽送她到门口。兰漾回头看着两人,笑着说道:“你们俩一定要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晏茴点了点头,“兰漾姐,你放心我们会的,你和程宥也要幸福下去。” 陆呈泽揽住晏茴的肩膀,笑着对兰漾吊儿郎当的说道:“放心吧,我们会一直这么腻歪下去的。” 兰漾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澜庭别苑。 秋风轻拂,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而晏茴和陆呈泽则相拥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去。 回到屋内,陆呈泽轻轻搂住晏茴,低声说道:“累坏了吧?到你睡午觉的时间了,一会儿我再去楼上叫你。” 晏茴靠在他怀里,轻声应道:“好,不过今天很开心,兰漾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陆呈泽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语气温柔:“以后我们会一直这么幸福的,我保证。” 晏茴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只要有陆呈泽在身边,她就无所畏惧。 ------------ 第149章 冰释前嫌 海市的深秋,天空湛蓝如洗,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子开始泛黄,偶尔有几片落叶随风飘落,铺在人行道上,像是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整个城市仿佛笼罩在一片宁静与温馨之中。 陆海琛和姜砚乘坐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澜庭别苑外面,车门打开,陆海琛先一步下车,他的身形比之前消瘦了许多,手里多了一支拐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份平和与慈祥。 姜砚紧随其后,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脸上难得地带着一丝笑意。 两人前后脚走进院子,姜砚轻轻叹了口气,“海琛,你身体刚好,别太累了。这次咱们过来主要是看看孩子们,可别让他们觉得我们有别的意思。” 一阵风拂过吹乱了姜砚鬓角的碎发,陆海琛抬手替她捋了捋,“你别多想,呈泽既然答应我会原谅那便是真的原谅了,做父母的来看看孩子们能有什么企图,况且,晏茴肚子里怀着的还是咱们陆家的宝贝孙子呢。” 姜砚似是松了一口气,握住了陆海琛的手,轻轻拍了拍,“一会儿可别当着孩子们的面这么说,不管孙子孙女,都是咱们的宝贝。” 两人走到别墅门前,陆海琛抬手按响了门铃,片刻后,门被打开,陆呈泽站在门口,看到陆姜二人,脸上露出一丝讶然,“爸……姜姨……你们怎么来了?” 陆海琛笑了笑,声音温和,“听说兰漾来了海市,我和你姜姨在家也无事,寻思着一起过来看看你们,她人呢?” 陆呈泽侧过身让他们进屋,“您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姐她吃过午饭就走了,估计是去莘城找程宥了,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让她回来。” 陆海琛摆摆手,“别麻烦了,我和姜姨等会儿也回莘城。” 晏茴刚睡醒,听到动静,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客厅里站着的陆海琛和姜砚,脸上露出一丝局促,但还是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爸,姜姨,你们来了。” 陆海琛看着晏茴,目光意味深长,回想起过去苛待晏茴的种种,脸颊上竟多了几丝红云,“晏茴,最近身体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晏茴有些受宠若惊,“挺好的,医生说一切正常,您身体怎么样?” “我啊……”陆海琛拍了拍胸脯,“硬朗的很,要不是老严头多事,非给我找个司机,我能自己从莘城开来海市。” 说完,陆海琛转过身,下巴冲姜砚点了点。姜砚会意走上前,将手中的礼盒递给晏茴,亲切地拉住晏茴的手,俨然一副长辈的姿态。 “这些是给孩子准备的一些衣服首饰,虽然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各自都准备了些,到时候总归是能用上的。” 晏茴接过礼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件精致的小衣服和金手镯、金脚镯,另外还有一个足金的长命黄金锁,显然价值不菲。 她有些震惊,抬头看向姜砚,“姜姨……这太贵重了。” 陆呈泽见状,接过晏茴手里的礼盒,语气淡然,“都是些寻常饰品,没什么贵不贵重的,收下吧,这可是他们送给宝贝孙子的第一份礼物,又不是给你的。” 晏茴睨了陆呈泽一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怎么这么笃定我肚子里怀的一定是男孩,我在网上查过了,我怀的很有可能是个女孩。” 陆呈泽闻言,脸上不见丁点失望,反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女儿好啊,女儿是爸爸的小情人,我更喜欢女儿。” 陆海琛脸上也随即露出了一丝笑意,温和的附和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们陆家的宝贝,等他出生后,我会把我名下鹿南集团的所有股分都过户到孩子名下。” 这句话一出,陆呈泽和晏茴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陆海琛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更没想到姜砚竟然也在一旁笑着点头附和。 陆呈泽有些迟疑,视线在陆海琛和姜砚之间来回游移,“爸,这……你说真的?” “臭小子,骗你做什么。”陆海琛白了自家儿子一眼,“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以后公司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去折腾吧。我啊……和你姜姨是时候好好享受天伦之乐了。” 晏茴有些不知所措,看向陆呈泽,陆呈泽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最令他们意外的是,姜砚竟然也开口劝道:“你们就收下吧,这是你爸的心意。医生让他少操点心,多出去散散心。我们打算过段时间去国外看看徐陵,顺便在那里待一段时间,等孩子出生前再赶回来。” 陆海琛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向往,“白活了一辈子,临了临了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幸好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陆呈泽和晏茴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感触。 晏茴从未想过,她和陆呈泽的婚姻也能拥有今日这般幸福,曾经的矛盾和隔阂,似乎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姜砚挽住陆海琛,“是啊,以前是我们太固执了,没站在你们的角度替你们思考过,往后你们小两口的日子得自己好生经营,我和海琛不会再干涉。” 晏茴的眼眶有些湿润,她低下头,轻声说道:“谢谢爸,谢谢姜姨。” 陆海琛看向晏茴,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晏茴,以前都怪我糊涂,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以后我们会好好补偿你。” 晏茴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爸,您别这么说,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如今是一家人,以后我们好好相处。” 陆呈泽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揽住了晏茴,夫唱妇随,“是啊,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相处。” 姜砚看着他们,眼中也闪过一丝欣慰。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晏茴的肩膀,“晏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们说。” 陆海琛在一旁,“没错,呈泽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给爸打电话,爸一定替你作主。” 晏茴笑道:“爸,他对我很好,以后怕是没这个机会的。” 陆呈泽握住晏茴的手,“我当然会对她好。” 姜砚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心中也有了一丝触动,“看到你们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时间在温馨的氛围中悄然流逝,阳光渐渐西斜,将整个客厅染成了橙红色。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温暖的纱巾,预示着未来更加美好的生活。 (正文完) ------------ 第150章 番外之迟来的忏悔(上) 御海湾的宴会厅里,水晶吊灯洒下璀璨的光芒,映照在满桌的佳肴和宾客的笑脸上。 晏茴穿着一袭淡紫色的礼服,怀里抱着刚满月的安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陆呈泽站在她身旁,西装笔挺,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妻儿。 安安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粉嫩的脸蛋上带着婴儿特有的红晕,仿佛在向这个世界打招呼。 宴会厅里欢声笑语不断,亲朋好友们举杯祝贺,祝福这个新生命平安健康。 陆呈泽特意为儿子取名“安安”,既拆了晏茴的姓,又寄托了对孩子一生平安的期望,晏茴低头看着怀中的安安,心中满是柔情。 然而,这美好的氛围却被一个突兀的身影给打破。 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江欣悦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米色风衣,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和不安。 她的出现像是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宾客们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个不速之客。 江欣悦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晏茴和陆呈泽身上。 晏茴的心猛地一沉,怀里的安安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紧张,小手紧紧攥住了她的衣襟,晏茴握住他的小手轻轻安抚。 陆呈泽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快步走到江欣悦面前,压低声音道:“你来干什么?” 江欣悦的目光越过陆呈泽,直直地看向晏茴怀里的孩子,声音沙哑而颤抖,“我……我只是想来看看孩子。” 她说的隐晦,视线也落在安安身上,但陆呈泽和晏茴并不傻,自然能明白她口中的孩子指的并非是安安。 夫妻二人脑海中默契的回想起三年前的一幕,在马尔代夫的婚礼上,江欣悦带着陶昱冲进现场,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将原本浪漫的婚礼搅得一团糟,最后还把年幼的陶昱扔给了他们。 那时的江欣悦容光焕发,眼中满是疯狂和怨恨,与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毋庸置喙,她这几年的日子一定过得不顺心。 “保安!”明明是娇阳似火的六月,陆呈泽的声音却冷得像冬日里的寒冰。 很快,几名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立刻围了过来,江欣悦瞬间被架住了双臂,往会场外拖去。意外的是江欣悦不见丝毫的挣扎,只是用哀求的目光投向晏茴。 “晏茴,嫂子求求你,让我见见小昱好不好,我只是想想看看他,一眼就好……” 初为人母的晏茴,没用的共情心作祟,在江欣悦无助的注视下,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安安,又看向江欣悦,终是狠不下心来,“算了,带她去休息室等着吧。” 休息室里,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江欣悦被按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攥着膝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脸上再没有了往日的跋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卑微的神情。 晏茴站在她对面,陆呈泽则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她身前,目光警惕地盯着江欣悦。 “晏茴,我知道我错了。”江欣悦的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我不该那样对你们,更不该丢下陶昱,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悔恨中。求求你,把陶昱还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他,不会再让他受一点委屈。” 晏茴站在陆呈泽身后,目光复杂地看着江欣悦,她的心中既有愤怒,也有怜悯。江欣悦曾经是她的嫂子,也曾是她的挚亲之人,但她的所作所为却让人无法原谅。 “江欣悦,陶昱现在过得很好。”晏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和呈泽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他也很依赖我们。你现在突然出现,说要带走他,你觉得这样对他公平吗?他是一个人,不是你一个当母亲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商品。” 江欣悦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知道我不配,但我真的很想他。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每天都在想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照顾他。晏茴,求求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陆呈泽冷冷地打断了江欣悦的话,“江欣悦,你还有什么脸去见小昱?当初是你把他扔给我们,自己一走了之。现在你突然出现,说要见他,你觉得我们还如你所愿了吗?陶昱现在有我和他小姑姑照顾着,不需要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江欣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泪更加肆意汹涌,把一个可怜母亲的角色演绎的淋淋尽致。 她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声音哽咽,“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改变自己,我想要弥补过去的错误。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 “江欣悦,陶文斌马上就要出狱了。”晏茴说,“他是小昱的父亲,等他出狱后,有关小昱的抚养问题,你可以和他去商量。不过在此之前,我是不会让小昱见你的,你回去吧。” 江欣悦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抓住晏茴的手,但被陆呈泽挡了回去。 陆呈泽的目光冰冷,态度十分坚决,“江欣悦,该说的话小茴已经和你说清楚了,请你马上离开,如果你再纠缠下去,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欣悦的眼泪扑簌簌往下直掉,一双杏眼哭得红肿,样子看起来格外的凄惨,再开口时,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只是想见见他,只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为什么你们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晏茴被她质问的一时语塞,但她清楚,自己必须坚持原则。陶昱还小,他需要一个稳定的成长环境,而不是一个情绪不稳定的母亲。 她不再理会江欣悦,而是转过身对陆呈泽道:“我们走吧,安安还在外面等着我,要不等会儿又该闹腾了。” 陆呈泽点点头,转身去推休息室的门,木门被打开的一瞬,陶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 ------------ 第151章 番外之迟来的忏悔(中) 饶是三年未见,从江欣悦踏入会场的那一刻,陶昱就认出了她来。他站在会场的角落,目光如炬,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休息室的门口。 陶昱蹑手蹑脚跟了上去,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随着复杂的思绪,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小姑姑分明已经告诫过他,不会让他再见那个女人。 可他还是没能忍住,他迫切的想知道,当年为什么要扔下自己,而今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究竟想做什么。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低的争吵声。陶昱屏住呼吸,耳朵贴近门缝,他听到多年未见的母亲在恳求小姑姑想见自己一面。 眼前的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陶昱的梦里,他质问她为什么要抛下他,她似乎就是像现在这样哭着求他原谅。梦里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母爱,见到她梦,他也跟着一起抱头痛哭。 当现实摆在眼前,陶昱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去理智的思考,要说不恨是假的,可要说恨,那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又如何恨得起来。 思绪越飘越远,连自己的脸颊什么时候被泪水打湿都没能察觉,直到休息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的刹那,整个人像木桩似的钉在了原地。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看到门外站着的少年,晏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便是深深的担忧,她快步走到陶昱身边,拉着他就要离开,“陶昱,你怎么跑来了,快跟我回去。” 陶昱吸了吸鼻子,擦干脸上的泪水,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睃巡了一圈,最后落在晏茴身上,“小姑姑,我能和她说几句话吗?” 为了今天的宴会,晏茴特意找人给陶昱定制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小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格外精神,虽然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但他的神情却透着一股超越同龄人的沉稳。 江欣悦显然也没料到陶昱会出现在这里,三年未见,陶昱长高了不少,脸上的稚气也渐渐褪去,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的笑容。 “小昱……”和以往的口吻一般,她亲眤的唤着他,快步走到陶昱跟前,颤颤伸出手想要抚摸孩子的脸颊。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快要触碰到陶昱的肌肤时,陶昱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往晏茴身边靠近了些,避开了她的触碰。 江欣悦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凝固,而后是痛苦的辗转。 “小昱……”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哀求,“妈妈只是想看看你,想跟你说说话,妈妈太想你了,让妈妈抱抱好不好……” 陶昱的目光冷静而疏离,往前移动半步挡在晏茴身前,微微仰起头,看着江欣悦的眼睛,“我姓陶,永远是陶家的孩子,我会在这里等我爸出来。小姑姑和小姑父他们对我很好,请你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陶昱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进了江欣悦的心里,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一刻,江欣悦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个孩子,失去了他曾经对她的所有依赖和信任。 而这一切都是她三年前亲手种下的因,如今活该得到了这样的果。 晏茴站在一旁,眼中不禁泛起了泪光。 在她的认知里,陶昱还是个尚未长大需要她倾力呵护的孩子,却没想到,正是这样一个孩子会说出这般识大体的话来,他的内心已经如此成熟。 她忍不住一把揽住陶昱的肩膀,“小昱,你……” 陶昱转过头,看向晏茴,打断她的话,眼中带着一丝歉意,“小姑姑,我知道你们为我做了很多。以前的事,我一直都没敢忘记。我知道,爸爸妈妈曾经对你做了很多错事,但你从来没有因为他们的过错苛待我,我愿意留下来,替他们赎罪。” 晏茴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紧紧抱住陶昱,声音哽咽,“傻孩子,你不需要赎罪,这一切都和你无关,小姑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江欣悦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孩子。 她既为陶昱的成熟感到欣慰,又为自己曾经的错误感到深深的悔恨。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挽回什么了。 晏茴把陶昱教得很好,而她,注定了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陆呈泽在一旁说道:“江欣悦,你现在该死心了吧,小昱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不愿意跟你离开,你如果还有一丝当母亲的良知,就应该尊重他。”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从陶昱的眼神里,江欣悦可以捕捉到很多复杂的情绪,唯独没有对他的不舍和依恋。 良久,江欣悦终于认命般地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小昱,妈妈知道你现在恨我,但你一定要相信,妈妈会永远爱你的。以后……如果你需要妈妈,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我会的。”陶昱说,“小姑姑教过我,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是我妈妈,你给了我生命,不管之前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恨你。但你……也仅仅是我名义上的妈妈。等你将来老了,我会尽儿子应尽的义务,仅此而已。” “小昱,你……真的长大了。”江欣悦的心再次被刺痛,但她没再强求什么,深深望了陶昱一眼,似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海里,然后一咬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休息。 晏茴盯着江欣悦离去的背影,与三年前在马尔代夫离开时的决绝不同,这次显得格外孤单。 她曾经恨过江欣悦,恨她抛弃了陶昱,恨她让陶昱承受了那么多痛苦。但此刻,她却感到一丝怜悯,江欣悦终究是陶昱的母亲,她的痛苦,或许并不比任何人少。 陶昱轻轻拉了拉晏茴的手,声音低低的,“小姑姑,我们去找安安吧。” 晏茴回过神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好。” 返回会场的路上,陶昱突然开口,“小姑姑,谢谢你。” “傻孩子,谢什么?”晏茴一脸狐疑。 陶昱没有回答,只是握着晏茴的手不自不觉中加重了几分。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刚刚说出的话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未来鞭策他成长的枷锁。 会场内的音乐依旧在回荡,灯光依旧璀璨,但在这热闹的氛围中,却埋藏着一个少年难以言喻的沉重。 ------------ 第152章 番外之迟来的忏悔(下) 春节刚过,莘城依旧寒冷凛冽,冬日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映照在监狱高耸的灰色围墙上。围墙外,几棵光秃秃的树木在风中摇曳,枝桠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沉重。 不多时,监狱的铁门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陶文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旧外套,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布包,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眼神中却透出一丝久违的轻松。 “爸爸……”陶昱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沉寂,他快步跑上前,一把抱住了陶文斌。 陶文斌的手微微颤抖,缓缓抬起,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哽咽。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泪水顺着男人刻满了岁月痕迹的脸上往下滑落,滴在陶昱的肩膀上。 “好孩子,爸爸回来了。”陶文斌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哽咽。 他的目光越过陶昱的肩膀,落在站在不远处的晏茴身上。晏茴今天穿着一件深色的羽绒服,怀里抱着不到周岁的安安。 安安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在试图表达自己的感受,小模样可爱极了。 “哥,欢迎回家。”晏茴走上前,声音平静,但眼神中却裹挟着复杂的情绪,她看着陶文斌,仿佛在审视他这些年的变化。 兄妹二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陶文斌的目光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他的眼中满是愧疚,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他的声音才随着寒风低低传来,“小茴,这些年……谢谢你照顾小昱。” 晏茴笑容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些微乎其微的事情,“小昱是我侄子,是我们老陶家的人,照顾他是应该的。小昱这孩子比较懂事,学习和生活上从不用我和呈泽操心,大家都喜欢他。” 她的声音轻快,甚至带着一丝骄傲,好像曾经与陶家人的那些过往恩怨早已随风消散。 晏茴的大度令陶文斌羞愧不已,在里面的那段时日里,他想过很多,很多道理慢慢领悟过来,也体会到了人情的冷暖,明白了谁才是真正的亲人。 “小茴,小时候的事,是哥哥对不起你。要不是我唆使妈卖了你换钱,你也不会经历后来的那些糟心事。后来你回家了,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没好好对你,还总是压榨你……我……我真的没脸见你。” 陶文斌说着说着,泪水就克制不住地往外直涌,最后捂着脸泣不成声。陶昱在一旁,懂事的替他抚着后背顺气。 晏茴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对于陶文斌做过的那些混账事,她其实并不想原谅。可不原谅又如何,那是她的亲大哥,两人身上流着相似的血,也是他在这世个唯一的至亲之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哥,过去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就此翻篇,以后都好好过日子。” 陶文斌抬起头,看着晏茴,眼中满是感激和悔恨,“好,好……听你的,翻篇了,以后好好过。” 陶昱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眉头皱成一团,他的目光在陶文斌和晏茴身上来回游移,眼中写满了质疑,“爸,你是真的想改过自新,还是只是说说,骗我和小姑姑的?” 陶文斌的身体微微僵了僵,没想到自己的形象在儿子心中已经差到这般地步,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他闭了闭眼,掩饰心中的痛楚,“小昱,爸爸知道……爸爸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姑姑,爸真的知道错了。你监督爸爸好不好,爸爸一定会改过自新的。” 晏茴拉了陶昱一把,“好啦,小昱,警察叔叔都愿意给爸爸一次机会,你也相信他一次吧。” 陶昱抬起头,看了看晏茴,又看了看陶文斌,最终点了点头,“好。” 几人站在监狱门口,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陶文斌的目光扫过周围,仿佛在确认这一切是否真实,垂在两侧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握成拳,指甲将手心掐出几道深浅不一的指印,感受到了疼痛,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我们……走吧。”陶文斌牵住了陶昱的手。 几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驱车前往陶丽华的墓地。 墓地位于城郊的一片山坡上,四周种满了松柏,冬日的寒风穿过树林,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陶文斌走在最前面,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过去的回忆上。晏茴抱着安安,陶昱则紧紧跟在父亲身后,一路上只听到安安不时的咿呀声,谁都没有说话。 陶丽华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一片松柏之间,墓碑上的照片已经有些褪色,但陶丽华的笑容依然清晰可见。陶文斌站在墓碑前,久久不语,墓碑上刻着“慈母陶丽华之墓”,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刻痕。 终于,他缓缓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 “妈,我回来了。”陶文斌抹了一把泪,“这些年……我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您,也对不起小茴和小昱。” 晏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些复杂难言的情绪,仿佛在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陶昱则站在父亲身后,眼中闪烁着泪光,但他没有哭出声,只是紧咬着嘴唇在无声落泪。 “妈,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生活,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陶文斌的话还在继续,像是在向母亲许下一个重生的誓言,“我会照顾好小茴和小昱,不会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寒风掠过墓地,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好似陶丽华真能感应到了一般,在回应着他的誓言。 离开墓园后,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陶文斌坐在车里,目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色。失而复得的自由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接下来的日子,他必须好好珍惜。 为了打破车厢内沉闷的几近凝固的气氛,晏茴捏了捏安安的小手,哄着他说:“安安,叫舅舅。” 安安眨了眨眼睛,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舅……舅……” 陶文斌的脸上坚硬的表情渐渐有了裂痕,他双手搓了搓等有了暖意,才伸出手摸了摸安安的脸颊,声音温柔,“好孩子,真乖。” 车子很快驶入了市区,街道上张灯结彩,新年的气氛依然浓厚,不多时那栋熟悉的筒子楼出现在视野里。 “哥,我们到了。”晏茴抱着安安先下了车。 陶昱跟在后面拉着陶文斌的手,“爸爸,我们回家吧。” 陶文斌点了点头,握紧了儿子的手,迈步走进了熟悉的楼道。 新生活,开始了。 ------------ 第153章 番外之婚礼(上) 阳春三月,莘城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大地上,给这个季节增添了几分温暖和生机。 陆家老宅的院子里,早几天前严叔就让人清扫的干干净净。正逢花季,几株樱花树已经开满了粉白的花朵,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撒下一场浪漫的花雨。 目力所及皆是红绸缎带,金色喜字点缀着每一个角落,喜庆的氛围扑面而来。 婚房里,兰漾坐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婚床上,一袭洁白的婚纱衬得她宛如仙子。她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手中握着一束小巧的捧花,指尖微微颤抖,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晏茴、程郁和成文馨几人都围在她身边,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安安穿着一身定制的小西服,姿态眉宇间与陆呈泽几乎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缩小版的陆呈泽。他刚学会走路不久,摇摇晃晃地走到兰漾脚边,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姑姑……好看……”,逗得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安真乖,来,让姐姐抱抱。”程郁挺着大肚子,蹲下身想要抱起安安,却被晏茴一把拦住。 “你小心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别折腾了。”晏茴提醒她。 程郁撇撇嘴,不服气地说道:“我哪有那么娇气?再说了,安安这么可爱,我忍不住嘛。” 说罢,找了块小饼干来逗安安,“安安,叫姐姐,姐姐给你吃饼干。” 安安正是一个贪吃的年纪,见到饼干,小眼睛都直了,“姐姐,姐姐……”的抱着程郁的腿绕了一圈,逗得程郁鱼尾纹都快笑出来了。 “得,辈子全被你们喊乱套了。”晏茴无奈地摇了摇头。 程郁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为了逗安安开心嘛,再说了,我本来看上去就挺年轻啊,叫姐姐正合适。对不对啊,我的小安安……” 看到活泼可爱的安安,程郁摸了摸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再过不久她也会迎来自己的孩子,不用再羡慕晏茴了。 她和蝎哥的婚事,一开始遭到了家里两老人的极力反对,他们对蝎哥的过往心存芥蒂,幸好有她哥从中帮忙周旋,再加上生米煮成熟饭的威胁,不得不松口。 如今,她和蝎哥已经领了结婚证,只等生下孩子后补办一场旅行婚礼。 成文馨站在一边,手里提着兰漾的婚鞋,脸上笑意褪去,婚房内来来回回张望着。她是兰漾的伴娘,平日里性格还算成熟,但此刻却显得有些慌乱。 外面响起了连串的鞭炮声,眼看着迎亲队伍越来越近,成文馨盯着手里的鞋,向众人求救着,“姐姐们,这鞋该往哪儿藏啊,新郎官马上就要到了……” 程郁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接过成文馨手里的鞋,“藏鞋这事交给我吧,保准他们找不到。” 说完,在众人眼皮底下,一把掀起了兰漾的婚纱裙摆将鞋子塞了进去,动作利落的让人瞠目结舌。 “你这……你还是程宥妹妹吗?”晏茴打趣道。 程郁得意的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程宥是谁?我是安安姐姐,我现在是陆家人,怎么有让他轻易接走我们陆家的姑娘。”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接亲的队伍已经到了,程宥带着他的警察兄弟们浩浩荡荡地踏进了陆家老宅。他们没有穿传统的西服,而是清一色的警服,整齐划一,气势十足。 程宥走在最前面,手中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他的兄弟们跟在身后,个个精神抖擞,引得周围的邻居纷纷驻足围观。 “这是接亲还是出警啊,怎么这么多警察?”一位大妈小声嘀咕着。 “你没看见新郎手里捧着花吗,肯定是接亲啊……”另一位邻居笑着回应她。 婚房内,兰漾听到外面的动静,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她低头看了看藏在裙摆下的鞋子,嘴角微微上扬,她相信程宥一定会找到它。 “媳妇儿,我来接你了!”程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想接新娘可没那么容易!”程郁站在门口,双手叉腰,一副“此路不通”的架势。 程宥挑了挑眉,看向自己的妹妹,“小郁,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啊,我是派你过来当卧底的,可不能反水啊。” “出门在外,讲的是规矩!”程郁毫不退让,“这样,看在你是我亲哥的份上,就不为难你,先唱首情歌,能够打动我嫂子就算过关。” 程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一双桃花眼注满了情感,兰漾听着,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 “媳妇儿,能过关吗?”程宥问。 兰漾羞涩的点点头。 程郁再接再厉,势必要把亲哥坑到底,“暂且让你蒙混过关吧,接下来找鞋吧,找不到鞋,可接不走新娘哦,看你本事了。” 程宥和伴郎们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柜子、抽屉、床底下,甚至连窗帘后面都没放过,可就是找不到鞋。程宥有些着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程郁见状,很不厚道的嘲笑,“哥,你们警察不是最擅长寻找蛛丝马迹吗,怎么连双鞋都找不到?” 程宥瞪了她一眼,佯装生气道:“你这丫头,别得意,等我找到鞋子再收拾你!” “媳妇儿,我的好媳妇儿,以后咱们家大大小小的事都听你的,你给我点提示呗。”程宥开始蛊惑兰漾,用家庭地位做筹码。 兰漾抿了抿唇权衡了一下,下巴点一点自己裙摆的方向。 程宥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伸手掀开兰漾的婚纱裙摆,果然发现了那双精致的婚鞋。他笑着将鞋子拿出来,单膝跪地,为兰漾穿上婚鞋,然后一把将她抱起,大声宣布:“新娘我接走了!” 程宥抱着兰漾在一片热闹的欢笑声中走出了婚房,院子里,樱花花瓣随风飘落,落在这对新人的肩头,仿佛在为他们送上最美好的新婚祝福。 ------------ 第154章 番外之婚礼(中) 有过之前替陆呈泽和晏茴准备婚礼的经验,这次自己的婚礼,兰漾亲自出的设计图,又考虑到程宥的职业不宜过于铺张,整体上低调而奢华。 主题是浪漫的粉白色,白色的纱幔从天花板垂落,宛如天使的羽翼。舞台两侧摆放着盛开的白玫瑰和淡紫色的绣球花,正中央的位置,一座由粉色玫瑰和满天星编织而成的拱门矗立着,象征着纯洁与永恒的爱。 柔和的灯光打在舞台中央,空气中弥漫中沁人心脾的花香,程宥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身上的警服已经换成了一套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胸前别着一朵鲜艳的红玫瑰。 他手中紧握着话筒,在司仪的多次提醒下,才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兰漾,从现在起,我程宥将对你永远忠诚,我会尊重你,照顾你,支持你。无论风雨,无论坎坷,余生将与你携手共度。” 他的誓言因为过度紧张说得不算利索,但真诚却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宾客们纷纷为他们鼓掌,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光。 兰漾站在他的身旁,身着一袭洁白的婚纱,裙摆上点缀着细碎的钻石,宛如夜空中的繁星。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中满是小女人的柔情。 她微微侧头,目视着的对面的男人,嘴角的甜蜜快要溢出来,轻轻握住了程宥的手,“程先生,初为人妻,余生请多指教。” 舞台上有条不紊地进行了婚礼流程,在灯光照不到的阴暗一角,再次被邀为证婚人的斐迪南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有些游离。 他今天一身西装革履,身姿看似如往日一般挺拔,脸上的神情却异常疲惫。那双曾经充满自信与光芒的紫灰色眸子,此刻却被一层薄雾笼罩黯淡无光。 斐迪南的视线一直落在舞台上的程宥和兰漾身上,眼中的情绪复杂错乱。曾几何时,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憧憬,也曾以为他会和仇海彤走到这一步,可现实却是他负了她。 他的女儿丽卡是今天的花童,穿着粉色的漂亮小裙子,手里提着一篮花瓣,天真无邪地笑着,时不时抬头看看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他在出神,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斐迪南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动作轻柔地在丽卡的发间抚了抚,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主座上,晏茴和陆呈泽并肩而坐,她的目光落在斐迪南身上,怜惜的叹了口气,歪头对陆呈泽说:“感觉斐迪南一下变了好多,原本以为他能和海彤修成正果的,太可惜了……” 陆呈泽顺着晏茴的视线看向台上的斐迪南,“费莱尔用丽卡的性命要挟,哪个当父亲的能袖手旁观,别说为了女儿放弃自己的幸福,就是豁出去一条命也是心甘情愿的。” 有了安安后,初为人父的陆呈泽思想变得敏感,最是看不得费莱尔这样用孩子做婚姻筹码的父母。同时他又是斐迪南的好友,能直观的感受到斐迪南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可他身为一个旁观者,无法替斐迪南左右他的生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婚姻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晏茴唇角微翘,笑得意味深长,视线转移到陆呈泽身上。陆呈泽同样静静注视着她,两人谁都没再说什么,却从彼此的眼神中默契的感受到对方所想。 台上的婚礼仪式还在继续,程宥和兰漾已经完成了誓词的交换,证婚人斐迪南理了理胸前的衣扣,耸耸肩做了一个深呼吸行至台中央,为他们宣读了结婚证词。 斐迪南的不文已经相当的流利,他声音比较低沉,带着郑重的口吻,听起来铿锵有力,但熟悉他的人还是能听得出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证词宣读完后,兰漾走到舞台中央,手中捧着一束洁白捧花。她转过身,背对着台下的宾客,笑意盈盈,“现场单身的朋友们,你们准备好了吗,我要把这束捧花扔出去了,希望接到它的那一位朋友能够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的声音清脆而欢快,引得台下一片欢呼。一众单身男女纷纷起身,摩拳擦掌,目光紧盯着那束捧花,好像他们抢的不是一束鲜花,而是通往幸福的钥匙。 随着兰漾往空中轻轻一抛,捧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所有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花束的移动,在一片哄抢中,最终稳稳的落在了祁闻的手中。 接到捧花祁闻似乎一脸状况外,很快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心满意足的亲了捧花一下,转身快速地找到成文馨的位置,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手中的捧花递给了她。 成文馨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眼中满是惊喜。她接过捧花,轻声说了声谢谢,两人的目光在这一瞬交汇,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眼里心里只剩下彼此。 晏茴见状,震惊的无以复加,“祁闻和成文馨,他们什么情况?” 陆呈泽笑了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追了人家姑娘快三年了,也不知道牵着手没有,天天抱着手机乐呵跟个傻子似的。今儿估计是酒多了,大庭广众之下示爱,看样子,这小子傻人有傻福。用不了多久,咱们又得破财了。” 晏茴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她盯着祁闻和成文馨,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着过去的种种细节,试图找出他们在一起的蛛丝马迹。 “真是没想到,祁闻这个闷葫芦,竟然不声不响地就把成文馨给拿下了。” 婚礼的气氛依旧热烈,宾客们纷纷举杯,祝福程宥和兰漾新婚快乐。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女人的惊呼声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程郁捂着肚子,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蝎哥在一旁急忙扶住她,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程郁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我……我感觉羊水破了……”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兰漾和程宥连忙冲下舞台,扶住程郁。 兰漾的声音有些慌乱,“快,谁帮忙叫下救护车!” 陆呈泽迅速站起身,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晏茴则快步走到程郁身旁,轻声安抚道:“别怕,救护车马上就到,坚持一下。” 很快,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现场的气氛紧张而凝重。宾客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医护人员迅速将程郁抬上担架,送往医院。 婚礼的喜庆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宾客们也开始陆续离场。 晏茴和陆呈泽带着安安走出宴会厅,安安牵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地问道:“妈妈,程郁阿姨是不是要生小宝宝了?” 晏茴宠溺地刮了下他的小鼻子,“是啊,马上就会有个弟弟妹妹陪你一起玩了。” ------------ 第154章 番外之婚礼(下) 救护车在城市的街道上疾驰,刺耳的警笛声在城市的喧嚣中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程郁躺在担架上,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她的手指紧紧抓住谢敬菲的手,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肤。 每一次的宫缩带来的剧痛都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仿佛有无数把利刃在的腹部内不停地搅动。早知道生个孩子这么遭罪,当初说什么也不该想出用生米煮成熟饭的损招,来逼迫家里人答应他们的婚事。 当初到底是谁想出的这么个劳财伤神的馊主意,程郁痛的已经想不起来了。 谢敬菲正一脸焦虑的跪坐在程郁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试图分担她的痛苦,“别怕,小郁,马上就到医院了,再坚持一下。” 程郁见他紧张的直哆嗦,一阵痛感过去,忍不住调侃他,“我是去生孩子,又不是要死了,你搞得像送终似的……” “呸呸呸……别胡说,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谢敬菲打断她。 又了一阵痛感传来,程郁紧咬住嘴唇压制着,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浮现出电视剧中常出现的一些经典桥段。她突然转过头,盯着谢敬菲的眼睛,断断续续的喘着气。 “如果一会儿……医生问……问你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你会怎么选……” 谢敬菲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保大人,当然是保大人。” 程郁对他的答案颇为满意,艰难地扯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笨蛋,你……你是不是想你们老谢家绝后啊……没有孩子……没有孩子怎么可以?” “不,孩子可以没有,但我不能没有你。小郁……你就是我的一切。”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谢敬菲心中一阵刺痛,眼眶顿时就红了。 救护车内的气氛紧张而压抑,护士原是在一旁忙碌着,听到二人的对话,忍不住插话,“你们都没胡思乱想了,生孩子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每个妈妈都会经历这一关,只要好好配合医生,大家都会尽力保你们母子平安的。” 护士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强烈的阵痛感袭来,程郁的身体猛地绷紧。和前几次不同,这次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中间缓冲的时间越来越短暂。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程郁苍白的脸上一片湿润,谢敬菲细心的用纸巾替她擦拭着,程郁紧锁眉头别过脸去,嘴里骂了句脏话。 下一秒,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哭腔和愤怒,“谢敬菲,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为了给你留个后疼死老娘了。” 谢敬菲配合的甩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是我混账,都是我的错。小郁,你想骂就骂吧,骂出来心里会舒坦些。” 程郁明显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但很快新一轮的宫缩带来的痛感将那些震惊压了回去,果真开始破口大骂,“谢敬菲,都他妈怪你……你这个混蛋玩意儿……为什么要在老娘肚子里留种……有本事……有本事你自己去生啊……凭什么让老娘替你来受这个罪……” 谢敬菲没有丁点反驳,任由她骂着,只是有几次扬起手想给自己再来个耳光时,被程郁强行按下了。然后他的手臂被程郁一口咬住,她的牙齿深深陷入他略微冰冷的皮肤,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流下。 救护车内的灯光昏暗而摇晃,映照着程郁扭曲的面容和谢敬菲坚定的眼神。车窗外,城市的繁华飞速后退,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直至救护车顺利抵达了医院,谢敬菲没有发出一声痛呼,连哼都没哼一下,只是紧紧咬住牙关,任凭程郁发泄。 程郁被迅速推进了产房,产房的大门在谢敬菲面前重重关上,红色的指示灯瞬间亮起,似是将他隔在了另一个时空。 谢敬菲站在产房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像个无助的小孩,焦急地在外面来回踱步。他的手腕上还残留着程郁留下的牙印,疼痛感依然清晰。 他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透过它能一同见证新生命的到来。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而每一秒对谢敬菲来说是那么的漫长,那么的煎熬。 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程郁在车里的责骂声,心中满是自责与担忧。 万一,万一……万一程郁真有什么好歹,他要怎么跟程家的人交代,又该如何在这个世界带着孩子生活下去。 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一瞬即逝,谢敬菲用额头重重撞了几下冰凉的墙壁,将它们挥散而去。转而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着,希望程郁和孩子都能平安无事。 终于,产房的门打开了,护士抱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走了出来。 谢敬菲有过片刻的怔神,听到护士在喊程郁家属时才慌忙回过神来,快步迎了上去,视线没有扫过襁褓中的孩子一眼,声音里满是忐忑,“医生,我妻子她怎么样,她还好吗?” 护士微笑着冲他点点头,将孩子递到谢敬菲怀里,“恭喜你,是个女儿,母女平安。” 谢敬菲的眼中立刻涌出泪水,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低头看着那张小小的,皱巴巴的脸蛋,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和温暖的体温,心中满是无尽的喜悦和一股前所未有的柔软。 这是他的女儿?! 他有女儿啦?! 是他和程郁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不多时,产房的门再次被打开,程郁被推了出来。刚生产完,额头和发丝上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脸上仍不见丝毫血色,但眼中却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谢敬菲抱着孩子靠近她,顾不上周围还有医生护士在场,俯身在程郁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辛苦了,小郁,谢谢你为我们带来了这个小小的生命。” 程郁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用指尖轻轻抚摸了下孩子的脸颊,“是我们的女儿。” 简单的几个字像一罐蜜糖在谢敬菲心尖最柔软的部位慢慢化开,他听到自己说,“小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夜色渐沉,医院的走廊里只剩下微弱的灯光和偶尔传来的脚步声。程郁被推去了普通病房,谢敬菲抱着孩子紧随左右。 他知道,从此刻起,他的生命才真正得已完整,而他也将会誓死捍卫好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余生好好爱护着她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