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1.三生石,三生路 “萧阳,你什么意思?”电话这边的项雨柔声音有些颤抖,却强忍着不想让对方听出来,可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却冰冷的很。 “没听清楚?那我重复一次,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理由么?呵,可能是厌烦了吧,最近想换换口味。”萧阳一副无赖的口气,好像一点没把项雨柔放在心上。 “不会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面对不好么?” “哈哈,项大小姐,你还是那么天真,我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父亲跟你父亲交好的缘故,如今我不想再装下去了,我们之间就此结束,以后各不相干。” “呵呵,好,很好,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是我瞎了眼,既然如此,那就各走各的路,以后再也不见。”说完项雨柔不等对方开口,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项雨柔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心里疼的像被谁刺了一刀,她走到办公室的窗台边,看着窗外雾霾的天,回想起这几年的过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是项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项氏由她父亲创立,和萧氏集团的总裁,也就是萧阳的父亲是好朋友。项雨柔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且后来经过父亲的培养,更是既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能帮父亲打理公司,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而项雨柔一直就喜欢萧阳,两家家长也有意结亲,不光是交好的缘故,对双方以后的合作也是大有益处。以前萧阳对项柔也是极好的,本来都快商量两人的婚事了,如今的变故让项雨柔一时接受不了,她不肯相信,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晚上回到家,项雨柔就把自己锁在了卧室里,别人没察觉什么,她弟弟项天泽却是发现了不对劲。项天泽是除了她父亲外最疼她的人,而她母亲很早就因病过世了。虽说自己是姐姐,可有时候项雨柔感觉在弟弟面前,自己更像个需要被照顾的妹妹一样。 项天泽轻敲房门,见门没锁,便推门进去,看见姐姐一个人坐在窗边冲着窗外发呆,便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轻声问:“姐,你怎么了?” “你来了,姐姐没事,你在这里陪我待一会就好。”项柔把脑袋靠在了弟弟的肩膀上,轻轻合上眼,这才多少有了一点安心。项天泽见姐姐不想说,也不多问,只是用手轻拍她的后背,以做安慰。 过了一会,就在项天泽以为项雨柔已经睡着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其实她心里一直在盘算,也可以说是做一个决定,“天泽,我想去法国。” “什么?” “父亲之前跟我提过,法国有一家公司有意与我们长期合作,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可以信得过的人去那边考察,我去父亲自然是信得过的,如果实地考察各方面都可以,我想一直留在那发展打理分公司。” “姐姐,你想好了吗,你自己孤身一人去那边可以吗?”项雨柔这个决定吓项天泽一跳,“父亲会同意你去吗?家里都会惦记你的。” “我会说服父亲的,如果你们想我,可以去法国看我,只是以后父亲和公司这边,要麻烦你多照顾了。”项柔知道弟弟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稳重的多,所以交给他她放心。 “如果你想好了,那就去吧,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父亲这边我会照顾好的,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别自己扛着,家里永远支持你。”项天泽了解姐姐,她做的决定一定有她的道理。 这一夜项雨柔几乎没怎么睡,连夜把行李打包好,第二天一早就拉着行李箱去了公司,把公司的一应事务做了交接,然后让项天泽开车直接送她去了机场。项父本来是不想让她走的,可是看到女儿的架势,知道留也留不住,况且知女莫若父,了解女儿大主意拿的稳,就算真有什么事,出去散散心也好。 姐弟二人开车到了机场,项雨柔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就拿着行李下了车直奔候机室。项天泽犹豫了再三,还是拨通了萧阳的电话。 “天泽,什么事?”电话那边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只是萧阳的声音有些掩饰不住的疲惫。 “我姐姐去机场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你现在不追,你会后悔的。” “嘟……嘟……嘟……”电话那头迟疑了两秒,然后就听见挂断的声音。项天泽攥着手机,萧阳,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候机室里,项雨柔手里也攥着手机,看着登机时间越来越近,每一秒的流逝都带着希望,也带着失望。这时手机突然响了,看着这串熟悉的号码,项雨柔想了想还是接了。 “死女人,你在哪?”那边是萧阳歇斯底里咆哮的声音,还有汽车飞速行驶时引擎的声音。 “机场。”项雨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谁让你乱跑的,等我,马上到。” “我和你已经没有……”项雨柔几乎是喊出来的,可是话刚说了一半,就听电话那头出来“砰”的一声金属撞击声,随后电话就切断了。 …… 项雨柔是真的慌了,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在她的身体里和生命里消失了一样,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找他,她还有话没问清楚,他不能就这么丢下她。 她惊慌失措的跑出了候机室,好像丢了魂一样,就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飞驰而过的出租车朝她迎面而来…… 砰…… ……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无边无际的黑暗,这是项雨柔睁开眼的第一感觉。这是哪里?我死了吗?为什么感觉不到一点痛苦?萧阳呢?他怎么样了? 这时从黑暗的另一头传来一个声音:“你想见他吗?” “想。”项雨柔想也不想的回答,不管对方是谁,只要能见他一面,让她做什么都好。 无尽的黑暗慢慢消失,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清晰的画面,好像电影院的屏幕一样,而画面里,萧阳的头和腿都缠着纱布,抱着项雨柔的身体嚎啕大哭,说些什么项雨柔听不见,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这是怎么回事?”项雨柔满脑的疑问已经冲淡了悲伤的情绪。 “说起来也是冤孽啊,这要从你们三世前说起,那一世你们本该也是一对人人称羡的恋人,可是因为小人的阴谋陷阱,还有权力之争,导致你们互相猜忌,最后你含恨而亡,临终前对他下了诅咒,让他生生世世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可是你到死都不知道,他生生世世最爱的人,都是你啊!这一世,他知道了自己已经是癌症晚期,医生说他只剩了不到一年的寿命,所以他才忍痛让你离开他,甚至是恨他,只希望在他死之后,你心里没有那么难受罢了。” 轰…… 项雨柔感觉好像有一道雷正劈在了自己的头顶,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如今知道了真相,更感觉心痛难忍。 “有没有办法能救他?” “有,我来就是为了帮你的,你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我可以让时光倒流复活你,也可以治好他的病,只是你们还是逃脱不掉命运的安排,最终也不会走到一起。这第二嘛……” “第二是什么?”项雨柔已经急不可耐了。 “我可以把你带回到三世之前,你或许可以改变你们的结局,只是这一路或艰难险阻,或生死未卜,就看你敢不敢走这一遭了……” “我敢。”项雨柔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再也不要和萧阳分开。 “好,我佩服你的勇气,这就带你回去,前路艰险,能走多远,就看你的造化了……” 项雨柔只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清,自己的头也昏昏沉沉,不过一会,便睡了过去。 ------------ 2.重生归来,君何在? 醒来之后是浑身散了架一般的酸痛,眼皮也沉重的有点睁不开,伸手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睁开,却发现自己拥有了一双三四岁小孩的手,这一刻什么酸痛都顾不得便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这下项雨柔迷糊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一点,这分明是个三四岁孩子的身体。 看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昏迷在这荒郊野外?待项雨柔往四周看去,顿时吓得跌坐在了地上。这周围尸横遍野,血腥漫天,这场景之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项雨柔现在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加之对未来更是茫然,不禁掩面哭了起来,萧阳,我该到哪里去找你? 项雨柔捂着小脸不知哭了多久,嘤嘤的哭声终于让她承认了自己确实是进入了一个小孩的身体。正当她将脸埋在膝盖上抽泣时,一片阴影挡住了她,心中当下一冷,难道是来赶尽杀绝的?如果是大人的身体或许还能一搏,可是现在怎么办?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项柔开始颤抖起来,面前的阴影也不说话,她不动他便不动,沉默了许久的项雨柔终于按捺不住悄悄抬起眼皮向前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月白色华服的下摆和一双同色系的长靴,杀手是不是不会穿这样的衣服?这样想着便提起勇气抬起头来。 他好高,一脸温柔的笑,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枝丫照在他银如月光的长发上,更显温暖,白净的脸上呈现少许的病态,他不够俊朗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你可愿跟我走?”那人动了下眉头,蹲了下来,伸手来抹项雨柔脸上的泪痕。 “唔。”项雨柔往后一缩,这是对陌生事物的本能反应,他也不怒,只是淡然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在转过头来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见项雨柔始终不说话,他的眼睛又落到她身上,胸前有一块玉佩,从她一出生就戴着的项家祖玉,没想到穿越来还在戴着。“以后你便叫项柔吧。”他再一次笑起来,暖暖的,话音刚落便伸手把她抱起来,他的胸膛有种说不出的魔力,之前的恐惧一下子烟消云散。 “……”项雨柔一声不响地盯着他的笑脸看,似乎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忍不住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你是我的爹爹吗?” “呵~”他终于轻笑出声,不同于之前的笑,只是一种表情,这次他是真的笑了,他揉了揉项雨柔的脑袋,温柔的说:“我叫麻本。” “嗯。”项雨柔不再说话,只是固执的不愿抬起头来。 “度儿,颜儿,带上草药,我们回去了。 ” “是,师父。”突然出现的两个稚嫩的声音,她才好奇地抬起头,原来这里还有其他人。 “冉度,柳颜,他们是我的徒弟。”他将项雨柔从左手换到右手,努努嘴让她看到面前两个漂亮的小人儿然后转头问道:“你可愿做我徒儿?” “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他是项雨柔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人,她必须也只能跟着他。 他们的家在山顶上,是大片的树林,有个很大的园子,种着很多千奇百怪的草药,多为麻本制药所用。 冉度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是村里闹饥荒后有闹瘟疫,随着母亲逃出来的,那时他与母亲都已感染,所幸遇到了麻本,只是他母亲一直带着他照顾她,操劳过度,疫情严重,已无力回天,从此便跟了麻本,那年他也就四岁,如今已经是个八岁的小小少年了。 柳颜却出自家道中落的千金,听麻本说,她是当初吏部尚书的独女,却遭人陷害被灭门,因麻本与他爹爹有些交情,在被灭门那日带走了五岁的柳颜,现在也只有七岁。不知是不是因为家庭的变故,眼神里总是充斥着一股毒辣的狠劲,只有在看到冉度和麻本时才是温柔的。 冉度是极好看的,不知是不是随了麻本的性情,总是慵懒随性,永远都在温柔的笑着,似乎没有什么事是可以惹怒他的,每每柳颜让他去做一些力所不能及的事他都仍然答应,比如哪个悬崖上开了多么耀眼的花,那么他必定浑身是伤也会替她摘来,每次那个时候柳颜就会幸福的像朵花儿一样,火红色的裙子裹着她小巧的躯体艳丽不可方物,看着那样的柳颜,冉度也总是温柔的笑,全然不顾受伤的身体。 以往冉度的伤都是由麻本处理的,偶尔麻本出了门,他也会自己笨拙的包扎,但是项雨柔来了以后,这光荣的任务就交到她的身上了,麻本教她很多东西,最多的就是学医,可能是看她这方面资质不错,生前项雨柔唯一的爱好只是琵琶,只是后来为了萧阳…… “柔儿,你有心事?”头顶突然响起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项雨柔的思绪,既然麻本给她取了名,以后就姑且叫做项柔吧,冉度关切的眼神让她心里一暖,如今他已是一个十五岁的真正少年了,以前柔和的小脸也显出了男子该有的刚毅,只是越发好看了。“柔儿,我脸上可有脏东西?” “哈哈。”项柔从床榻边站起来将药箱往边上扔去,稳稳的落在了桌子上,然后看着冉度微囧的脸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柔儿?柔儿!”被她一笑,冉度的脸更是红的一发不可收拾,急急地叫着她的名字。 “度哥哥唤柔儿何事?”项柔停住笑将笑容凝在嘴角,眨着眼故作茫然的看着他,冉度发窘的模样是最逗人的了。 “你……”冉度一下子气结,脸色已由红转紫,一年然已被她气得内伤了。 “度哥哥为何总是如此可爱。”项柔终于憋不住又一次大笑了起来,还不忘伸手捏了他的脸一把,这下好了他彻底从床上跳了起来,猴急的跟什么似的。“嘶~”他正要反驳什么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捂住胸口,脸色一下子煞白。 “度哥哥你怎么了?”项柔看出了他的痛苦便一把拉开了他捂住胸口的那只手:“哪里还有伤?” “柔儿不可。”见项柔要去扯他的衣服,他苍白的脸又浮起一抹红晕,抓住了她的手:“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解我的衣服。” “什么女子男子,我是要给你上药,难不成要等师父回来吗?”显然项柔根本是不依的,说着又将药箱拿了回来,二话不说又要上去扯他的衣服,他却固执的又去拦,抓住她的手也死死不放,项柔没他的力气大,有点气恼的瞪他,一看到她拉长了脸瞪他,便又红了脸躲闪开去,她心里一笑,故作委屈的蹙紧眉头:“度哥哥口口声声说男女有别,这会儿紧抓着柔儿不放又是为何?” “啊?”他一愣,随即放开手,项柔可不管那么多,一下子扑上去扯开了他的衣服,她仰躺在床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又要推她,却在看到她快哭出来的表情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微微皱着眉。 那是一条足有八厘米的伤口,明显是岩石之类的利器所伤,里面的衣服已经沾满了血,伤口已是暗红色,看来他还知道自己先处理。 “度哥哥很疼对不对?”项柔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她是个极怕疼的人,也不喜欢看到血腥的场面,看到任何人受伤了都好似疼在自己身上一般。 “一点儿都不疼,柔儿不哭了。”冉度的眉头丝毫没有展开的意思,只是伸手来抹她的眼泪。 “不要碰我。”项柔非常难过又极度生气的打开他的手,自顾自的给他上药:“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那难道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吗,受了伤难道一点都不疼吗,干什么要那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知不知道我们看了会担心,你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好不好!” “柔儿……”冉度再次伸过来的手僵在半空中吗,柔和的脸也垮了下来。 “不要叫我。”项柔平生最不喜欢那些不爱惜自己的人,自己都不爱的人怎么会有心去爱别人,虽然说冉度以前也有受伤,但那最多只是些红肿和淤青,再不济就只是一些小皮外伤,这次却…… “我不是只有一个人对不对?”他小心的穿好衣服,将项柔从床榻边拉了起来搂进了怀里:“柔儿不哭,是我不好。” “坏蛋你搂着我干什么,不是男女有别吗?”项柔吸了吸鼻子推他,他却不依。“你最多是个小丫头,算不得女子。”冉度说着随即轻笑出声。“那刚刚为何不许我碰,好似我要怎样你了一般。”听着冉度的调笑,项柔扬起脑袋不满的控诉起来。“不想你担心。”他声音轻轻地却能听出暖暖的笑意:“上次师父受伤回来,是谁在师父床前哭了一整夜,真是死人都能叫你哭活过来。” “你……”项柔气结,分明受了伤还敢取笑自己,于是拉长了脸愤愤然:“明知道我们会担心为什么还要受伤。” “不想看到颜儿难过。”冉度将人从怀里拉出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她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我不想她难过……” “那我呢?”就知道怕她难过,难道我不算亲人吗,项柔的心里不爽的别扭起来。“你嘛~”他突然神秘的一笑,松开抓住她的那只手,靠在了床上,又是一副慵懒的模样:“等你长大了告诉你。”“切~”项柔不屑的丢了他一记白眼,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就想起了柳颜的声音。 “度。”还未等她去开门,一身火红色的柳颜便推门跑了进来,见到项柔红红的眼睛也不由一愣:“柔儿怎么了?” “度哥哥受伤了。”项柔撇撇嘴,伸出纤细的小手指了指床上的冉度,脸上是万般的委屈,就好像受伤的是她一般。 “伤到哪里了?”柳颜一听便不再管项柔,门也未关的往床边奔去,急急地打量着冉度,虽然她骨子里的大小姐性格总是忽略冉度为她受的伤,那也是因为她明白那样的伤奈何不了他,但若是受了重伤,那最担心的必定是她了。 “不碍事,柔儿大惊小怪。”冉度又回到波澜不惊的模样,抓住柳颜往他身上探去的那只手,温柔地笑着,还不忘故作生气的斜了项柔一眼。 “柔儿本不是爱哭之人,如今这般模样,定是受了重伤,让我看。”柳颜不依不饶的伸出手去,冉度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颜姐姐要好好教训度哥哥才是。”项柔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把眼泪跳下了床榻,然后对柳颜一笑蹦跶着跑出了屋子,乖乖的带上了门。 “颜儿我真的没事,柔儿已经帮我上过药,不打紧的……” “怎么如此不小心,摘不到就不要摘了,度是木头脑子吗?” “能换颜儿一笑有何不可?” “咦~好肉麻。”项柔的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受不了的斜了一眼紧闭的门,往师父的小屋跑去。都出去七八天了也不知道回来,外面有那么好玩儿吗,可为什么就不带她一起出去玩儿,冉度和柳颜都分别被带出去玩过了,就偏偏把项柔关在这深山里,她都觉得自己快要生根发芽了。 ------------ 3.对面相逢却不识 “麻本,你当真不跟我回去?”还未进师父的小院子就听得到一位女子的声音传出来,天啊,师傅带女人回来!!项柔激动的捂住嘴好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然后挪到院子内继续偷听。 “既然知道,何须多问。”麻本的语气淡淡的透着疲惫。“那女子已然死去七个年头,你还要在此守候至何时?”那女子说着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和无助。 “我会守着花奴一世,即便她已经不在了。”沉默了好一会儿,麻本依旧淡淡的诉说着,似乎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一般。 “那么我呢?我金一宁算什么?”随着那女子的惊叫还伴随着茶杯被打碎的声音。 “你回吧,今生你我无缘,来世定当补偿。” “你是铁了心的要负我是吗?” “郡主请回。” “你以为你能躲得了一世吗?”那自称金一宁的女子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如今连我都能找到这里,你觉得你还能藏多久?” “生死有命。” “好,很好,我金一宁也不是不知廉耻的人,等了你七个年头你仍要负我。今日你我便是恩断义绝,再次相见必定不会手软,你,好自为之。”话音刚落,麻本小屋里的门便被打了开来,还沉浸在偷听中的项柔仍傻愣愣的站在柱子后,知道那个女人掐住她的脖子她才惊觉过来。 “啊!”项柔从来都是个极怕疼的人,当她艳红的指甲抠进她皮肉时便没出息的喊出了声:“师父救命啊。” “放开她。”闻声出来的麻本,却是一脸苍白,浑身点点血迹,手扶着门框,气若游丝。 “原来还有你在乎的人。”那女人冷笑了一声将她摔在地上,那张冷艳的脸最后扫了麻本一眼施展轻功离开了。 “师父。”项柔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向他跑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师傅你怎么了,怎么那么多血啊,伤到哪里了,让柔儿看看……” “无碍。”麻本任由她扶着进了屋子,回到床边坐下,已然笑着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般爱哭,别让人家笑话了去。” “这里哪有什么外人。”项柔不满的躲开他的手转手去屋里找药箱,地上一地的碎片。 “柔儿都这么大了。”麻本也不多说,只是感慨的叹了一声。 “可是师父却还是跟个孩子一样,总不让人省心,为什么又要受伤。”项柔边为他清理伤口边抱怨着,本来看到冉度受伤就已经很不好受了,现在麻本又伤成这样。 “出了一点意外,死不了。”他仍然一副温柔的样子,伸手轻轻的揉了下她的脑袋。 “师父……”项柔心疼的摸了摸他毫无血色的脸,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你是我的亲人,我不要你有事,也不想你有事,我害怕。” “柔儿,等师父身体好点了,带你下山去外面看看。” “师父……”项柔停止哭泣,抬起头一脸不解加茫然的看着他。 “你得多认识些人,那以后师父不在了也好安心。” “师傅要去哪里?”一听这话项柔急急地扑到他怀里,死死的抱住他:“柔儿不要师傅离开。” “师傅什么时候说要离开柔儿了。”麻本轻笑出声,只是扑在他怀里的人错过了他眼里的伤痛与决然:“师父哪里也不会去,不要哭。” “不骗我吗?”项柔往他怀里蹭了蹭,扔不放心的追问。 “嗯。”麻本轻轻的安抚着她,有点无奈的笑了起来:“柔儿长高不少,师父快抱不动了,师父真的老了……” “师傅不老,师父还是如初见时那般年轻,师傅永远不会老。”项柔泪眼迷蒙的抬起头来一个劲地摇头,虽然不知道麻本是不是有什么养生的方法,只是他的容颜却是丝毫没有变化的。 “柔儿喜欢永远年轻吗?”麻本坐正了身子,把我抱在他腿上坐好,一脸认真的问。 “喜欢。”项柔也认真的点了点头:“年轻多好,年纪大了多丑啊~” “呵呵,原来我的柔儿也懂美丑之分了。”麻本一听随即乐了起来,笑出了一室的温暖。 “师父的伤还疼吗?”项柔被他一笑弄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扯开了话题。 “疼呢。”麻本微一皱眉:“柔儿刚刚突然扑过来压的师父疼得很诶。” “啊呀。”经他一提醒项柔似乎才想起他身上有伤一样,猛一下从他腿上跳下来,两只小手纠结的绕来绕去一脸的自责:“是柔儿不好。” “傻瓜。”麻本见她这样,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一脸宠溺的笑了:“你是我最疼爱的人。” 过了几日 “今日我要带柔儿下山,你们俩守在山中,切不可再生事端知道吗?”站在院子口,麻本一脸不放心的来回看向冉度与柳颜,他们两个自幼都只喜欢习武,所以项柔与麻本一旦出去,就代表这里无人能在他们受伤时救他们了。 “徒儿明白。”他们两个微垂着脑袋,一副恭敬的样子。 “要时时跟在师父身边,别走丢了。”冉度一如既往地温柔笑着,伸手理了下项柔的头发。 “柔儿记得帮我带些胭脂回来。”柳颜瞅了冉度一眼微露羞涩的凑到她耳边小声嘱咐。 “懂得懂得。”项柔狡黠的笑了起来,边应边点着头,边上两个大男人却一脸好奇的看向她们,项柔则将头一仰,甩开麻本的手率先往山下走去:“这可是女孩子的秘密哦~” “昨夜对你说的你可都记住了?”麻本无奈的摇摇头跟了上去,走在她身边保持着一样的速度,偏过头来问她。 “记住了,爹爹~”项柔嬉笑着转头对他拎了拎一边的眉毛。 “以后都要记住,你是我麻本的女儿。”麻本语气淡淡的,转开头去。项柔不懂为什么他突然跟自己说以后她都是他的女儿,但是项柔明白,麻本做的永远都是为她好的。 下了山,终于踏进了城门,那是不同于电视上看到的那种繁华,到处都是商户的叫卖声,项柔犹如进了一个奇妙的世界一般不停的转着眼珠子,被麻本握着的手甚至微微的有些汗湿。 “柔儿。”麻本有点无奈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被她拉着一个踉跄往后倒去,幸好麻本接的及时才不至于摔倒。 “啊,怎么了?”项柔稳住身子,瞟了他一眼随即又转开头去东张西望起来。 “柔儿!”这回麻本的声音提高了些,用手转过她的身子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她,见项柔一脸茫然便又叹了口气,从衣袖内掏出一条手绢在她脸上擦了起来:“瞧你这满头大汗,不累吗?又不是马上要回家,等你慢慢看完了我们再回,所以,先去吃点东西如何?” “不用马上回去吗?”项柔一把抓过他手里的手绢雀跃的跳了起来,胡乱用手绢在脸上抹了一把。 “嗯。”麻本终于还是笑了出来,温柔的点了点头。 “爹爹太好了,我也给你擦擦。”项柔高兴的挥起了手,立马踮起脚尖要去给他擦,可他太高了,见她不满的蹙起眉头,因为努力踮脚又渗出的汗水,他终于微笑着弯下了腰。 “看来柔儿还要再长高些才行啊~”麻本一脸惬意的弯着腰与她对视着,如瀑的长发从肩上泻下来,满目温柔。 “爹爹,你可会永远如此待我。”项柔收回手,看着一脸病态的麻本,心里不安起来。 “我说过,你是我如今最疼爱的人。”麻本拿回他手里的手绢直起身来,牵起了她的手温柔的问:“柔儿想吃什么?要不随爹爹去喝一杯可好?” “喝酒伤身。”项柔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不满地抱怨。 “偶尔喝一杯不碍事的。”说完毫不理会她往前走去。 “那……可有上次带回山里鸡腿?”想起那在21世纪都未尝到过的美味,项柔就禁不住神往起来。 “哈哈……”麻本是极少这样笑的,但是每次这样笑的时候都极美。 麻本说的酒楼单名一个“雀”字,这就是所谓的沧月国国度雀城最豪华的酒楼,凡来此的人非富即贵,刚来这个世上麻本便已经告诉她这里只有四个大国,沧月,赤炎,兰琼,南池,其与周边小国也有很多,但都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这酒楼的其实是她长年住在深山里的小孩子所不能想象的,虽说在吃喝穿上麻本也从未亏待过他们,但这外面的世界,何其繁华。 “公子。”正在她摸着肚子东张西望时,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面露喜色,又带几分恭敬的向他们走来,到面前时还不忘对麻本行一礼。 “嗯。”麻本点了点头,依旧是温柔的笑脸:“老样子。” “属下马上去准备,公子楼上请。”那中年男子又是一揖,让到一边示意我们上楼。 “你吩咐下去之后便到屋里来,我有事交代。”麻本也不看他,说完便拉着项柔往楼上走去,麻本总是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秘密,可她从来不问,他待她好,绝不会害她,这就够了。 “爹爹,如果他们两个也一起来就好了。”项柔有些无聊的在屋里踱着步。无奈的叹了口气。 “柔儿,无论谁问起你的身份都是我麻本的女儿,懂吗?”麻本坐在桌边又一次提起了这件事,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任何人,记住了吗?” “爹爹,你都念叨过好几遍了,我记住了记住了记住了!”项柔一脸郁闷的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 “让开让开……”突然楼下传来野蛮的声音,让项柔和麻本同时不快的皱起眉头,不由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只见下面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那大喊让开的便是那马车边上的侍卫,正一脸不满的推搡着马车边上无辜的路人。 “这路又不是他家的。”项柔有些不满的嘟囔起来,转头看向麻本,而此时他却只是死死的盯着马车,丝毫没有将心思放在那侍卫身上。 项柔很好奇是怎样的人物能让麻本露出如此关切与专注的表情,便又转回头去,此刻,,马车内正下来一位少年,那尚未长开的俊逸的脸,哪怕是穿越了千年过来,项柔仍然记得,哪怕是和自己一样只是比之原来更年幼了些,容貌却是丝毫不差的,萧阳,这便是你的前世吗?就是这样狠心伤我以至于让我出口立下那样恶毒的诅咒吗? “他是萧墨凌,当今太子的同胞弟弟,一是太子萧墨冰,二便是眼前这位凌王爷。”麻本很平静的道出他的身份,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眼里却有掩饰不出的心疼,难不成是私生子?项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还没缓过神,麻本又开了口:“而那女子……” “女子?”项柔惊了一下立马回头向楼下看去,果然,随后从马车内出来一位姑娘,唇红齿白,柳眉细腰,未施粉黛却依然红润的脸,眼波流转间尽的风情万种,只是却也流露出些许淡淡的落寞,似是经历了多么不幸的变故一般。 “她是项将军之女。”说完之后麻本停顿了好久,只是盯着项柔看,最后结束在一句叹息里:“项将军是名将,只可惜两年前中计战死沙场,家中只育有一女,因此没有可以世袭他位的后人,如今的将军府也只是个虚名,早不复往日的光彩了。” “那……” “她叫项琉璃,比萧墨凌大两岁,现年十三。” “爹爹为何如此清楚?”项柔好奇的回头,而楼下也早已没了他们的身影。 “柔儿,萧墨凌这样的人你可愿嫁?”麻本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自己本就是为了他才来到这千年之前,有何不愿意的呢? “公子。”正在项柔发愣之际,那男子敲响了屋子的门。 “进来。”麻本放开她,脸上挂着略有深意的笑,向桌子走去,那男子身后鱼贯而入好几个伙计,放下饭菜便退了出去,只留他立于一边。 “你也坐呀。”项柔迫不及待的伸手抓了一个鸡腿往嘴里塞去。 “属下不敢。”那男子立马低下头去甚至后退了一步。 “坐下吧。”麻本忍不住嘴角扩大的笑,出口应道。 “主上,这,万万不可。”那男子来回看了他们好几眼连连摇头。 “爹爹的话你也不听吗?”项柔嘴里咬着鸡腿含糊不清的问道,抬头不解的看他,好好吃个饭你杵在边上,你不难受我还难受呢。 “……”这下那个男子完全丧失语言功能了,呆立在原地,只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麻本。 “以后柔儿便是你们的少主,但在外行事不可露了柔儿的女儿身份,对内称少主即可,对外便与我一样,就称她小公子吧。”麻本头也未抬的看着酒杯内的酒,自顾自的宣布着。 “属下卓雀见过少主。”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项柔面前,吓得她一下子跳了起来。 “别,别这样,你别这样啊。”项柔无措的想上前扶他,但是满手的油又实在不好意思伸出去,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她只得转头看向麻本,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爹爹……” “哈哈……”许是项柔这样的滑稽姿态逗乐了他,麻本又一次大笑了起来。随即对地上的卓雀说道,“你起来吧,以后你就跟随柔儿,凡事不可逆了她的意思。” “属下遵命。”卓雀似乎也还没从麻本刚刚的大笑中回过神来,木讷的点了下头站了起来,之后又向项柔一揖:“属下誓死追随少主。” “那你可听我话?”项柔歪着脑袋问他。 “少主命令,卓雀定当以命赴之。”卓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毫无初见时那一抹商人特有的圆滑表情。 “不用你去死,就让你坐下吃饭,我知道你们有事要谈,你这般杵在这里我也吃不下饭。”项柔说着用脚勾出一把椅子朝他努了努嘴,他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麻本便悻悻的坐了下来,项柔面上一喜也坐了下来,抓起一个鸡腿便放在他的碗里:“吃吧,我手很干净的。” “呃……”这下卓雀的脸彻底白了,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甚至带着一脸哭腔。 “无妨。”麻本极力忍住笑,项柔却不乐意了,说好听她的了,怎么还要等他的命令,不过她也懒得理他们,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他们说的不外乎于要卓雀把她的存在传达给所有手下的人,另外还有一些无头无尾的事,项柔反正也完全听不懂,脑海里只有刚刚那幅画面,那个小小少年,将那美艳的小姑娘牵下马车的一瞬间…… “萧墨凌那边怎么样?” “项姑娘在王府住的这两年,大大小小虽有人曾去对付,但都没有伤到府里的任何人,小王爷平时也勤学武艺,并无大碍,只是随着项姑娘年龄的增长,属下怕他们会不放心,到时候怕是要伤及小王爷,属下看……” “项琉璃不能动,墨凌不会允许她出事的。”麻本打断他的话,却有意无意的转头来看项柔,伸手抹了下她嘴角,笑了起来:“瞧你吃的满嘴都是。” “属下明白了。”卓雀微低下头,一副顺从的样子。 “爹爹,我想出去买点东西。”项柔抢过麻本手里的手绢抹了下嘴巴,在他微皱眉的表情里又胡乱擦了下手,用完又向他丢了过去,动作快的一气呵成。 “等爹爹谈完事陪你去。”他无奈的摇下头将手绢放到一边。 “不用,你们继续谈,我要买的东西离这里不远,一会就回来。”说着人已经移到门口,卓雀一脸下巴掉地上的表情,一副讶然于我神速的样子。 “你可识得回来的路?”麻本一脸很有内涵的笑。项柔却涨红了脸,自己是路痴没错,自己也确实以为迷路在树林里待了一个晚上差点没把他们急死没错。可若她留心过的地方还是能记住的好吧。 “自然是认得的。”项柔小小的英眉一促转身走了出去,虽说她学的都是医术与制毒用药,但防身的武功还是有的,最不济,打不过她可以跑啊,这世上还有谁比她的速度更快的吗。 “项将军之女果然是非一般的姿色啊,如此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风韵了。” “日后也必定是倾城之色啊……” 项柔气呼呼的往楼下走去,正听到堂内众人的议论声,不仅抬起头来,随着他们的视线转过头去,正是他们二人从楼上下来,好一对金童玉女。心里不禁泛起一丝苦味。 “让开。”突然一声稚气未脱的的话自他嘴里吐了出来,项柔一愣看了一下周围,没有别人,才明白他是在说自己,于是悻悻的让到一边,只是那项琉璃却不走,只是盯着她看,一副小女儿的娇羞状。 项柔知道自己是长得极好看的,这容貌穿越千年却未变,在21世纪美女如云的时代她尚是数一数二的姿色,到了这里又岂是多少女子能比的?如今虽身着男装,但年龄尚小,眉目间的英气却是不可挡的,来的路上也不止一次听到路人的夸赞“好俊俏的一个娃”,现在看项琉璃这表情,项柔不免有些得意起来,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笑。 “这是哪家的公子,如此俊俏。”堂内不知道谁先出了一声,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猜测。 “听说侯爷晚年得子从未露过面……” “那王侯爷任他娶再美的娇妻能生出这般俊俏的人?” “你是哪个府上的?”项琉璃已然换好心态,柔声细语的问道。 “……”项柔不语,之转过头去看一声不响的萧墨凌,想也知道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她却抑制不住再次见到他的喜悦笑了开来,甚至想冲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看什么?”注意到项柔的目光,他原本不悦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放肆,没听到我们主子问你话吗?”见她不回答,他身后的侍卫从他身后绕过来,伸手就要推她,项柔的速度何其快,虽说麻本对他们几个及其疼爱,可是练武时可是毫不含糊的,如若没有足够快的速度跟反应能力,麻本一根木棒就可要了他们的命。 “对一个小孩动手你不知羞吗?”项柔故作委屈状皱起了眉头,本就扑来个空的侍卫被她这么一说,已然尴尬的脸色又染上了大红,项柔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往堂外走去。 萧阳,萧墨凌,我们会再见的。 ------------ 4.香阁掩,月将沉 项柔循着印象中的路往胭脂铺走去,入冬的大街上行人不多,也略显热闹,只是冷的紧,她缩了缩脖子躲进衣领里,有些猥琐的钻进了胭脂铺,这千年以前的胭脂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去挑了。 “掌柜,你们这最好的胭脂取来给我看看。”埋头寻了半天没有结果,这店的掌柜也奇怪,客人进了半天也不见他打招呼,更别说介绍推荐了,于是项柔只好硬着头皮问了起来。 “……”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应自己,终于有点好奇的抬起了头张望起来,却见那妇人一脸神往的盯着自己,搞得她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掌柜?掌柜!”项柔立马满脸黑线,受不了的皱起眉头来。 “好俊俏的公子。”那妇人终于缓过神来惊叫出声,“小公子可是要买胭脂送于心上人?” “……”虽说她是因为习武,从小营养又好,长得也高,但也毕竟是个孩子,哪来的心上人。但一想到如今是千年以前,加之又有柳颜这样的例子,也就释然了,不想同她多啰嗦便点了头。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好命哦~”店掌柜掩嘴调笑着转开身取胭脂去了,才没多久便又转了回来:“此乃兰琼国的水凝烟,是本店乃至整个雀城最好的胭脂了,仅有的一盒,买了回去定能博得美人一笑的,若是用了喜欢,公子派人来说一声,为妇便去兰琼给您取来……” “这胭脂本王要了。”项柔刚想开口说好,却被一声冷冷的语言打断,虽然惊讶于刚见面又在这里遇到,但她仍是开心的。 “这……”掌柜一见来人是凌王爷,随即面露难色的往项柔看来。 “无妨,给王爷便是。”项柔看了一眼伴于它身边的项琉璃,想必那胭脂就是买给她的了。 “那小公子放心,为妇另外还有上等的胭脂,虽不及水凝烟,想来也是能博公子心上人一笑的。”那妇人边打包着手里的胭脂一边还不忘招呼着项柔,一脸抱歉的赔笑。 “掌柜无须自责,君子不夺人所好。”项柔的眼睛一刻都未曾离开过他的脸,只是神态自若的说着自己的话,想他堂堂一个王爷,自是能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了吧,不然他的脸为什么一下子黑了呢。 “呃……”妇人递出胭脂的那只手僵在了半空,他也不伸手来接,侍卫跟在门外未走进去,场面一下子冷的有些尴尬,项柔轻笑出声,接过妇人手里的胭脂向他们走去。 “这胭脂想必是王爷买了送美人的,可别扫了美人的兴。”项柔温柔的笑着,如冉度如麻本,如他们一样,只是面露微笑的将东西递到了项琉璃手中。 “公子……”项琉璃轻轻的念了一句,略显无措的垂下了眼眸。 “听闻今日乃是姑娘的生辰,在下恭祝姑娘万福了。”项柔见她不动,便拉过她的手将胭脂放进了她手里,只见她一下子红了脸,往许世修身边挪了挪。 “谢公子。”项琉璃含羞的对项柔福了福身,眼里满是不解。项柔倒是不想多做解释,雀楼内那么多人的议论声,她想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都难。无心再与他们纠缠,便退后一步作了一揖往门外走去。 “小公子,那您的胭脂……” “掌柜挑了差人送到雀楼即可。”说完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大门,一刻不停留的往雀楼走去。 雀楼内 “怎么就回来了?”麻本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在屋内头也不抬的问项柔。 “外头冷的很。”项柔搓着手信步走到他身边,抢走他手中的书一屁股坐到他腿上,将手伸到他胸口的衣服内:“哇,好舒服好舒服。” “我让人来将盆里加点炭火。”麻本揉乱了她本就乱透了的头发。 “不不不,麻本怀里时柔儿最温暖的地方。”项柔将手伸出来,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了他的颈间:“这样就一点都不冷了,真舒服。” “出什么事了?”见她如此,麻本便将她搂进了怀里轻声的问。 “没事。”项柔不肯将头抬起来,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微红的眼眶,不想他知道她的小秘密,不想他为她担心,麻本照顾了她七年保护了她七年,以后的以后都要由自己来保护他。 随后的几日,麻本带着项柔逛遍了几乎整个雀城的大街小巷,到了第七日,麻本将她带到了暖香阁,麻本带她去哪她都不奇怪,唯独带她来这里她诧异了,这里可是妓院。 “公子。”还未进去就见一黄衫女子一脸喜色的迎了出来,项柔不习惯她身上的脂粉味,不由一皱眉躲到了麻本身后。 “怎么亲自跑出来了。”麻本浅笑着扶住她因疾跑而未稳住的身子。 “公子您很久没来了。”黄衫女子难过的一笑,随即又露出了一脸的开心。 “外面冷,屋里去说吧。”麻本将项柔从身后拉了出来向里面走去,那女子似乎才发现她的存在,露出了一脸的惊讶与不解,随即急急的跟了进去,看着里面嬉笑调笑的各色女子,项柔心里无来由的泛出同情之心。 “属下霍 香见过主上。”刚进那女子的房间,项柔还未找到地方坐下,随后跟来的那个女子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着实吓了她一跳。 “起来吧,你也刚回来,坐下说。”麻本帮项柔脱下身上的外套挂在一边,随意的说道。 “主上……”霍香探寻的看了她一眼面露不解的轻唤。 “爹爹让你坐下说。”项柔吸了吸鼻子,无视她眼里那抹让她早已习惯的诧异,一脸轻松的到她的床上躺了下来。 “霍香见过少主。” “香香姑娘,你不用理我,与我爹爹谈正事去吧。”项柔探出脑袋对她挤了挤眼睛,又倒回她的大床,不禁感叹,姑娘的被子就是软啊。 “那边怎么样了?”麻本也同样不理会项柔,做下去便开门见山的问她。 “望主上这几日多注意安全,尤其现在还带着少主在身边。” “他那边终于沉不住气了?” “宁主子已经说了,第一批死士已经出动,再三嘱咐霍香无比嘱咐主上,万事小心。”霍香说着停顿了一下,语气里透着难掩的担心:“听说。。。玄老也来了。” “我明白了。”沉默了好久,麻本才缓缓的吐出了四个字。 “那少主的事……” “你先退下吧。”麻本摆了摆手,霍香便退了出去。 “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项柔从床里探出脑袋小声地问:“有人想要你的命吗?” “你怕吗?”麻本恢复了一如既往温柔,走过来在床沿坐下,习惯性将她搂进了怀里。 “你会没事吗?”如果麻本死了项柔自然是怕的,会怕的像死掉一样,她撇了撇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明天我们便回去了,可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麻本没有回答项柔的问题,却自顾自温柔的笑开了,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出来,转头向窗外看去。 “我给颜姐姐带了点胭脂,应该再为度哥哥去买份礼物才是。”看着他让人安心的面容,项柔也嬉笑着从床上跳了下来:“我们现在便去吧。” “把外衣穿上,外头冷。”麻本拉住欲望外走的项柔一脸无奈,随即取了挂在一边的衣服给她套上,这时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霍香,她身后跟了一个年纪与项柔相仿的小姑娘。 “主上。”霍香微微一福将那小姑娘领上前来。 “你叫什么?”麻本点了下头,转过身问她。 “陆莲。”小姑娘脸上露出羞涩的红晕,轻声的应着。 “以后跟在少主身边照顾着吧。” “爹爹。”麻本的话音刚落项柔便叫了起来,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干嘛还要别人照顾,再说了,这小姑娘这么小,还指不定谁照顾谁呢。 “也好给你做个伴。”见项柔要反驳,麻本立马抢过话,找着理由让自己留下她,而他确实一语击中了项柔的要害,也对,山里只有冉度和柳颜,多个伴总是件好事,于是便讷讷的点了点头。 “莲儿,你以后便追随小公子吧,好生照看着。”霍香将她拉到了项柔的面前认真的嘱咐着。 “莲儿明白。”那陆莲略一点头,便又对她福了福身:“小公子。” “……”项柔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嘴角,陆莲是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孩,典型的江南小美女,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服侍人。 “那便出门吧。”麻本依然浅笑着,带头走了出去,项柔一扯嘴角也跟在了他身后。 “只要照顾好少主,你的大仇来日定当得报,懂吗?”那是霍香隐在后面对陆莲说的最后一句话,想来那陆莲估计也是个苦命人了。 “爹爹,你说度哥哥最喜欢什么?”项柔四处张望着路边的摊位,一边懊恼的问着麻本,冉度那样跟仙人一样的家伙,还真没有什么配被他看得上眼的。 “你自己拿主意。”麻本完全忽视项柔的问题,自顾自的看风景,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那晚他是在防范暗中的敌人,却只有自己浑然不知。 “那我去买块玉好了。”项柔斜了麻本一眼往一间铺子里闪了进去,麻本也不管她也不跟进来,只是一味的笑着,看他自己的风景,他不知道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加上少有的银发能迷死多少女子吗? “这位小公子可是要买玉赠佳人?”店掌柜一脸笑嘻嘻的迎了上来,眼神来回在项柔与陆莲之间。 “送家兄。”项柔愣了一下随即回答。 “那小公子这边请。”掌柜的仍旧笑着将项柔引到一边:“您看这些玉,都是上千年的古玉,各有各的妙处啊。” “如何一个妙法?”项柔看着掌柜宝贝似的从柜子里搬出那一盒玉,头也不抬的问。 “就拿这块来说吧。”掌柜取出一块通体嫣红的玉递到项柔面前,玉石一朵莲花状,精致小巧又不俗气:“这时赤炎国少有的炎玉打造,最适合冬日里戴于身上,暖融融的,小公子试试?” “可有大气一点的?”炎玉固然是好玉,可一个男子戴这么小家碧玉的东西在身上,恐怕要遭人笑话的。 “有,自然是有,您看这几块……” “这块我看看。”项柔打断他的话,指了指一块圆月状的玉,散着柔柔的光晕,说不出的慵懒,像极了冉度的气质。 “小公子好眼光,此乃我们沧月国月潭水底方有的玉石,质地如寒冰,是消暑的好玉,只是……如今这数九寒天的,只怕不合适戴啊,项柔却把它握在了手里。” “就它了。”冉度什么都好,就是极怕热,别人冬天穿袄子,他只要一件单衣即可,如若再戴块温玉,他岂不是要灭了自己?项柔自顾自笑了一下又指了指那块炎玉:“这也要了。” “小公子好机灵,这样便好,冬日炎玉,夏日冰月。”掌柜的见生意成了,小眼睛立马笑弯了。 “呵呵。”项柔并不多说什么,付了钱接过玉将冰月放进了怀里,拿着炎玉走到了陆莲面前,将其带上。 “小公子……”陆莲惊呼出声,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瞪大了眼:“这,陆莲当不起的。” “今后你便随了我,且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项柔安抚住她要去下玉的那只手,正要说些什么,却听门外突然传来打斗声,心口一紧急急地跑出去,果不其然,麻本正和一群黑衣人厮打在一起,黑色衣服绛红的睡莲,这不是麻本说的死士吗? “小公子怎么办?”陆莲抓住项柔的衣袖紧。 “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帮帮爹爹。”项柔回头安慰的笑了一下,便跑过去加入了打斗中。 “你先回雀楼。”麻本一边招架着越逼越近的攻势,一边着急的冲项柔喊。 “爹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项柔一跃跳到他身边,语气无比坚定,她知道以麻本的身手对付他们几个绰绰有余,只是她心里莫名的有种不安,怎么都不放心自己先离去,虽说这是第一次与生人交手,但是有麻本在身边,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可有受伤?”六名死士全部倒地之后,麻本第一时间跑到项柔面前担心的上下检查着。 “在爹爹眼里我就那么差劲吗?”项柔故作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只是后背挨的那几下确实有够疼的,自己好歹还是个孩子,怎么那些人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 “小公子,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陆莲迎了上来,一脸不安的张望着路上的死士担忧的劝着他们。 “先回雀楼吧。”项柔点点头,然后转身去看麻本,可他却是一脸的阴沉,自己从未见过如此表情的麻本,不禁有些后怕,小心的抓住他的手唤道:“爹爹。” “马上回山里。”她突然反手握住项柔的手疾步跑了起来。 “可是天色已晚,夜里山路并不好走……”项柔话还没说完麻本就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她没注意,一下就撞到了他的后背,感受到他周围散发出来的冷冷气息,不自觉的抬起头来,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眼睛细长,鹰钩鼻,嘴唇极薄,正一脸冷然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六皇子别来无恙啊~”那老者先开口,声音刺耳的犹如指甲摩擦在玻璃上,六皇子?说的是麻本吗? “莲儿带小公子先回雀楼。”麻本也不理会他,只是认真的嘱咐项柔与陆莲:“哪也别去,等我回来。” “我不走……” “十年前六皇子果然与那妖女诞下一子?”那老者打量着项柔无限阴霾的勾起了嘴角。 “玄老是不是关心的太多了?”麻本不悦的将她拖到身后:“什么事冲我来。” “六皇子说笑了,老奴只是来请六皇子回去的。”玄老向前走了一步不怒反笑:“顺便带上这妖女之子,想来陛下是极愿意看到的。”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完麻本便将项柔推到一边向玄老攻了过去。这玄老可不是泛泛之辈,不及那些死士好对付,项柔自知只会拖累麻本,就乖乖的退到了一边等着,心里一直安慰自己麻本不会有事,可是,他们几十个回合下来,仍旧不分上下,麻本身体在平日里就有诸多不适,如此拖下去麻本必败,可项柔帮不上忙,如果冉度在该多好。 “唔。”突然被打中的麻本连退数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爹爹。”项柔见状惊呼出声。 “六皇子的身体果然大不如从前了啊~”玄老冷笑一声,又续起一掌,眼看着就要给麻本致命一击,想入的腿便不听使唤的飞奔过去,之前就说过,项柔的速度是极快的,当那一掌落在她背后时,她终于松了口气,可随即而来的寒意与阵痛却让她惊叫出声。 “柔儿!”麻本见项柔落在他不远处,顾不得身体的伤,一掌还了回去,似乎还没从项柔挨了他一掌的情况中反应过来的玄老,也结结实实的挨了麻本一掌,飞出去老远,同样一口鲜血吐得衣襟一片血红,见他一时半会也爬不起来,麻本才转身跑到项柔身边:“柔儿……” “小公子,小公子你不要有事……” “忍着点,爹爹带你回家。”麻本心疼的将项柔抱了起来,裹紧了她的衣服,可为什么还是好冷。 “哈哈…中了玄冰掌还想活命,痴心妄想!”玄老调整了一下气息说完之后一跃而起,消失在了夜色里。 “爹爹……” “别怕,忘记爹爹是谁了吗?”麻本轻声的安慰着,却并未放慢脚步。 “爹爹是神医。”对,麻本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神医,有什么能难倒他的呢,想到这里项柔便安心的笑了:“柔儿不怕。” “嗯。”麻本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加快了脚步:“莲儿先去雀楼,准备好马车,连夜启程。” “是!” ------------ 5.百年守候,冷夜梦长 当项柔醒来已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看到麻本消瘦而又苍白的脸,项柔一下便哭了出来,她不要麻本这样,她不要他为了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他是自己最亲的人,最最亲的人啊。 “不哭了都过去了,不会让你有事的。”麻本一如既往温柔的笑着将项柔拥进怀里,声音虚弱到让人心疼,眼里却流露出无比的欣慰。 “以后由我保护你,以后由我保护你……”项柔只是更用力的抱紧了他的腰重复呢喃着这句话。 “师父!”突然推门进来的冉度,身后跟着柳颜,还有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名叫金一宁的女人,冉度将采药的篮子往边上一丢便跑到床前,欣喜而又不安的看着项柔。 “柔儿已经没事了。”麻本将项柔从怀里拉出来,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的冲冉度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 “如此便好。”冉度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坐到床边扶住脸色苍白的小人,帮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他怀里,轻声的说了一句:“你快吓死我了。” “既然柔儿已经没事了,你就先随我去休息吧,这里交给他们两个,莲儿已经去煮药了,一会就会端来。”金一宁站到麻本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里透着责备。 “你要对爹爹做什么?”项柔见状一下从冉度怀里跳出来急急的喊道。 “柔儿不得无礼,她是你宁姑姑。”麻本任由她扶着故作生气的纠正她,项柔还没来得及反驳,他便咳嗽起来,脸色更显苍白。 “爹爹” “师父” “师父” “麻本” 眼见他越咳越凶,所有人都惊叫起来,柳颜也跟着过去搀住了他,冉度却因扶着项柔不敢放开,只是焦急的看着。 “无妨无妨。”麻本强压住咳嗽对所有人笑了一下便转过头去对金一宁说:“一宁扶我回屋吧,度儿和颜儿留下来好好照顾柔儿,有事便来喊我。” “是,师父。”见他这副模样,冉度和柳颜忙不迭的点头应了下来。麻本被金一宁扶出去之后,屋子里便没了声音,只有项柔一个人低低的抽泣声。 “度,你去把草药放好,我来照顾柔儿吧。”柳颜走到床边,不动声色的脸上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我哪也不去。”冉度头也未抬的搂紧了项柔,伸手将她凌乱的头发捋到耳朵后:“你去看看莲儿有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顺便把草药带去。” “我与柔儿都是女儿家,照顾起来方便些。”柳颜不死心的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的盯着冉度,脸上却是平静一片。 “若论照顾人,颜儿定是不如我的,你还是先去取了药送到师父房间吧。” “……”柳颜抿紧了嘴在,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终于才妥协的说了句“知道了”才退出了房间。 “我要去看爹爹。”项柔抹了把眼泪,无比坚定的说。 “柔儿乖,你现在刚醒,身体尚虚,外头又冷的紧,你受不住的。”冉度心疼的皱了眉,拉起一边的被子将她裹了个严实。 “我没事,我很好,我要去看爹爹,我担心他……”项柔有些固执的推开冉度的手不依不饶的挣扎起来。 “师父有宁姨照顾不会有事的,柔儿听话,你若这般下去,定是要师父为你担心的……” “我不管,我不要听这些,我只想和爹爹呆在一起。”一想起麻本刚刚苍白的像要死去的样子项柔的心就难受的要撕裂的一样,任凭冉度怎么劝都听不进去。 “好好好,柔儿别哭,我带你去便是,但只是去看一眼,不可扰了师父休息,可好?” “嗯。”项柔应了一声拼命的点头,冉度这才温柔的一笑转身取来了她的貂绒外衣给她披上,扶着项柔小心的出门,不知是不是中了那一掌的缘故,项柔感觉似乎比以前更惧寒了,像是感受到项柔的颤抖,冉度轻轻的将她拥进了怀里,为她挡住了那寒冷的大风。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还未走到门前便传来金一宁愠怒的声音,只是那声音里压抑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听的人一阵揪心。 “柔儿如今尚小,我怎忍心离她而去。”麻本声音几乎弱不可闻却无比坚定,可是,要离自己而去? “如今她已然醒来,为何不能随我回去,要知道旷世火莲十年才结的一次果,如今我求来救你女儿的命,那是我答应他定会带你回去他才给的,这可是当年那个人都未曾用来救的旷世火莲……”金一宁的声音嘶哑着,说到一半便开始哽咽起来。 “容我再多呆几年,我的身体你也知道,这辈子想是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了,只想在最后仅有的自由时间里好好的陪着柔儿,她如今身子虚得很,虽有旷世火莲却只是去了玄冰掌渗入体内的寒毒,只是未曾想到玄老竟使出了冰极那致命的阴毒,若不是及时带回,此时柔儿恐怕……” “你如此放不下她为何不带她一起回赤炎,哪里四季温热,对她的身体是极有好处的……” “我不会让他见到柔儿。”麻本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愤懑,他。究竟是谁?项柔,又是谁? “何苦这样苦了柔儿又苦了自己。” “再容我多呆几年,等到柔儿十六岁我便随你回去,永不再踏出赤炎半步。” “为什么?十年前为了她,十年后为了她的孩子,你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你让我情何以堪?” “宁儿,是我负了你,只是柔儿如今年纪尚小,我这个做爹爹的如何放心的下,如若不为她打点好一切,他日她一个人行走江湖我怎么忍心,且不说她现今的身子会带来的危害,即使她仍是健健康康的,以她的武艺也未必能保自己周全,更何况,柔儿一日日的长大,脸是越发精致了,如此姿色,恐怕会给她带来麻烦,我不想她步花奴的后尘。”花奴,花奴究竟是谁,那个麻本嘴里提到的她又是谁,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秘密。 “六年后你当真会随我回赤炎安心养病,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六年之约,我麻本修若违此誓定遭天谴。” “修。”金一宁突然惊叫出声,单单的喊出一个“修”字,原来,麻本姓,修才是他的名。“你终于原谅你母亲了吗?” “花奴走了有十年了,没有什么恩怨放不下了……” “可是,你的身体~”说到一半,金一宁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没事。”麻本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似乎如今病在床榻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般。 “十年前你耗尽精力,一夜之间白了所有青丝,只为唤她醒来,然而油尽灯枯的她却早已无力回天,我知你心痛欲绝再换不回那三千青丝,你如今为了柔儿又一次倾尽所有,你的身体,难倒我还不知道吗?” “都过去了。”麻本轻叹一声,至此在没有任何声音了。项柔依在冉度怀里,站在麻本空旷的院子里,眩晕在漫天的大雪里,心抽痛的像要死去一般,她不是麻本从山里捡回来的吗,为何如此待自己,难倒她真的是自己父亲?可那些都不重要,只是他为她做的一切,就足够项柔用一生来偿还。 “雪越下越大了,先回屋吧。”冉度也微叹了口气,转身将她带离了院子,项柔不想再过多的问什么,只想快快把身体养好,那样麻本才会开心,才会好起来。 宁姑姑留下来照顾了麻本半个月便回了赤炎,带着他们的六年之约,如今项柔才知道麻本是赤炎的六皇子,麻本告诉了她一切。 十五年前,她遇到了一代神医花药,因为天分过人便被花神医收了徒,花神医有一女,便是麻本口中极少提起却深埋在心的女子,花奴。像所有俗套的爱情一样,日久生情定了终身,可当神医仙逝,麻本带着花奴回到赤炎时,麻本的哥哥,当今赤炎天子竟也对花奴产生了情愫,甚至不顾他们的感受想要纳花奴为妃,麻本自是不允的,花奴更是以死相逼,最后两兄弟为了她,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太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太子麻本式刚登基不久,朝局尚未稳定,麻本修原是他最好的助力,如今却为了一个所谓的山野女子弄的像仇人一般,于是太后下旨赐了花奴“冰飒”,那世上只有旷世火莲才可解的毒…… “为何不用旷世火莲救她!”项柔抓住麻本的手,眼泪连连的问。 “母后不准。”麻本淡淡的笑了一下伸手拂过她的长发。 “你可是我的亲爹爹?花奴是我娘吗?”项柔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寻着舒服的位置。 “这些都不重要。”麻本的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你只要记得,你是我最疼爱的人。” “你永远是我的爹爹。”项柔紧紧抱住她的腰,无论她来这千年之前的目的是什么,麻本也将成为她深爱的人,她的至亲。 “柔儿可愿像爹爹这般容颜永驻?”麻本将项柔从怀里拉出来笑着问,却并不等她回答,起身取来两本书,小巧精致:“这是爹爹毕生的武功绝学,名妖蛊,一本招式一本心法。” “爹爹。”项柔接过书后心里一紧,不安的叫他。 “招式只要勤加练习,而这心法,却只能在入夜后方可去参,爹爹这三千发丝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妖蛊心法修炼时青丝变白发,虽能容颜永驻,但若修炼过程除了差池,怕是这三千青丝便如爹爹一般永远成了银发了,严重的话甚至会走火入魔伤及性命,所以,切不可在有外人的环境内修炼,你可听明白?” “柔儿明白了。”项柔用力的点点头将书揣进了怀里。 “如今你的身体,毒随时去了,但冰飒是极少见的阴毒,再加上玄冰掌催之,若不是你宁姑姑及时送来火莲,这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你身子从小就弱,日后每逢冬日必定比常人惧冷些,如若有了这心法也算能让你好受点。”麻本心疼的伸手拂过项柔的脸颊仔细的端详着,一阵清风从窗外吹来,扬起了他的银发,柔美的让人心酸。 春去秋来,便是六个年头,似乎是前天才偷听到他们的六年之约,转眼却已过了六年,虽然麻本不说,总以为项柔什么都不知道,却每每在他注视她的眼神里捕捉到那难以割舍的疼爱。她知道他要随宁姑姑去了,项柔不怪他,以后的日子她要自己走,她还有自己的使命,如若不能好好照顾他尽孝道,便让他随了宁姑姑去,倒也是件好事。 “小公子,主上让你去他书房一趟。”项柔一身男装坐在院子里与冉度下棋,从第一次出山至今她再未着过女装。冉度抬头看了她一眼温柔的笑。 “去吧,让颜儿替你下。” “别呀,等我回来再继续,我偏不信会赢不了你,颜姐姐帮我看好,别让他碰了我的棋。”项柔皱起眉头一脸不爽的瞪了他一眼站了起来。 “快去快回,我帮你看着。”柳颜看项柔气恼的样子也不禁笑了开来。 “莲儿我们走。”看着他们得意的笑项柔不由脸上一沉,带上陆莲转身便往麻本院子走去。当她站在门口时却怎么都迈不开脚步了,莫名的恐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他单独叫自己来是要同她说什么?告诉她,他马上要回去了吗?这是项柔早就知道的事,甚至做了六年的心理准备,怎么还是如此不安? “小公子?”莲儿见项柔站在门口久久不进去,拉了拉她的衣袖不由小声的唤道。 “你先下去吧。”项柔回过神对她一笑便跨了进去,麻本正坐在案前抚着一张琵琶,她带上门轻轻的叫道:“爹爹。” “来,到爹爹身边来。”麻本抬起头温柔的笑着,将琵琶推到项柔面前:“你可喜欢?” “爹爹这是要送给柔儿吗?”项柔笑嘻嘻的看着她手里的琵琶,她曾在千年之后为了萧阳学过琵琶,原来千年以前自己便是喜欢这乐器的吗? “你这么一说若爹爹还不送你,倒显得爹爹小气了。”麻本见她如此直白不由一愣,随即轻笑出生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项柔接过琵琶,尽量平静的笑着,不动声色的问:“爹爹什么时候走?” “柔儿~”麻本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竟一时愣在那里,许久没有言语。 “宁姑姑也来了有些时日了。”项柔低着头抚着琵琶喃喃的说道:“宁姑姑是为了爹爹好,这些年爹爹教会柔儿那么多,必定有朝一日要放柔儿一人出去历练的。如此一来柔儿便不能好好照顾爹爹,所以,有宁姑姑在,我也就放心了。” “你都知道……”麻本终于放松了表情轻生的问。 “当然如若不是旷世火莲相救,哪有如今的项柔,柔儿永远记得,柔儿的命是爹爹用半生的自由换来的,柔儿也想过陪爹爹去赤炎,但,爹爹既然不愿那人见到我,那柔儿便不去了。” “柔儿。”项柔话音刚落麻本便将她拉进了怀里:“无论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怨恨爹爹。” “爹爹最疼柔儿了。”项柔如以往每次那样将脑袋埋到他的胸口,安静的听他弱而有规则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墨凌也该十七岁了,柔儿,你可愿嫁他?”麻本温柔的抚着她的长发,轻声的问着。她的心马上漏跳一拍,这个让自己惦念两世的人,怎么会不愿嫁呢?可是,如今萧墨凌眼里分明只有项琉璃不是吗?见项柔久久没有回答,麻本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欠他母亲的太多,墨冰我为他夺得了太子之位,如今已成了沧月国的一国之主,而墨凌,我只想给他找一位好妻子,墨凌的心性我了解,若你嫁了他,他必定会好好待你的,你可愿嫁?” “爹爹要将我许给他?”项柔抬起头问。 “你是我的女儿,是赤炎的皇族,再加上你的聪慧与姿色,他定会好好待你的。”麻本微微地笑着,笑的我有些恍惚起来,脑海里盘旋的却是六年前他看向项琉璃的眼神,那种似宝贝想要融于心间的疼爱的眼神,那个浑身散发着冷漠却唯独对她眼神温柔的萧墨凌。 “我定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娶我。”项柔说着低下头去,心里却并没有多大的把握:“皇家的人骨子里都有一种无法消磨的倔强,容不得任何人摆布的,硬塞给他的,他只会越发的抗拒,更何况,爹爹不是不想那个人看到我吗?” “聪慧如你。”麻本听着点了下头安慰的笑了起来。 “度哥哥与颜姐姐也都随您回去吧。”项柔抓住麻本微凉的手不舍得有些哽咽起来。 “他们与你一起,你一个人待在……” “不,您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我不能陪在您身边尽孝,就让他们陪着您,从小到大都是我听你的,这次换你听我的。”项柔打断他的话,一脸的坚定。 “留你一人,我如何放心,谁照顾你保护你?”看着她倔强的样子,麻本终于收起笑,微皱起了眉头。 “莲儿会照顾我,再说,爹爹留给我的雀楼和暖香阁还不够保护我的吗?” “柔儿。”麻本沉默的看着她,因为生病而明显变成银灰色的眼球如一潭温水一般,似要将项柔淹没进去,最后才吐出一句:“万事皆不可委屈了自己。” “您就放心的随宁姑姑去吧,柔儿的身体已然无恙。”项柔释然的一笑伸手指了指胸口的蝴蝶,那只半透明的蝴蝶,渗在她的皮肤里,这是麻本从自己身上移过来的一只血蝴蝶,淡淡的粉色半透明状,用来保护她的血脉以及惧寒的身体。“有它在,就像爹爹在我身边。” “好好照顾自己。”说完这一句,麻本便不再说任何,只是细细的看着她,一遍又一遍,轻抚着项柔的长发。 麻本他们第二日就走了,离开时柳颜突然哭的很凶,项柔一直以为她是不爱自己的,比如每次冉度对她笑的时候,原来是自己小心眼了,冉度却一直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看她的眼神都那么奇怪,是怨恨吗,恨什么呢,项柔不知道。 六年之后再带着莲儿下了山,踏进繁华的六年之后再带着莲儿下了山,踏进繁华的雀城,看着热闹的人群,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 6.有女妖且丽,倾城项琉璃 “听说那兰琼国的皇上竟要琉璃姑娘下嫁给他们太子和亲……” “此事当真?” “这还能有假?兰琼使臣昨日刚进的城,那排场,你没看到?” “这岂不是又要大乱了,去年咱们自己的天子也试过想纳琉璃姑娘为妃,收入后宫,可谁不知那是凌王爷的美人,那次若不是太后出面,恐怕皇上与王爷终是要兵戎相见的……” “你说这红颜多祸水,这项琉璃真有这般美?” “倾城琉璃,你以为是叫着玩的?” 倾城琉璃?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那十三岁便出落的那般姿色的人,如今时隔六年,想必是更加的妖娆动人了,定是当得起这倾城二字的。只是未曾料到,下山至今,听到最多的便是倾城琉璃。这倒颇有21世纪当红明星的样子,一想到这里项柔不禁自顾自的笑出了声。 “公子,你笑什么?”莲儿听到了项柔笑便转过头来一脸不解的问。 “天气不错。”项柔冲她眨了下眼睛随即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琉璃真有他们说的那般美吗?”莲儿也不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抬头打量着眼前的人:“我倒是从未见过比公子更好看的人。” “冉度哥哥也不及我好看吗?”项柔收起手中的玉扇笑嘻嘻的凑到她面前一语双关的问她。 “这关度公子什么事呀。”被她这么一问,莲儿立即红了脸退后了一步,但又马上一脸不爽的仰起头来:“若有机会定要找那项琉璃比比,看看究竟是谁更美些。” “哈哈。”看着她赌气的可爱模样,项柔心情更好了些,不由地就大笑了起来。 “这俊俏的小公子谁家的……” “还有比凌王爷更俊的人……” “怎么的所有俊美的人都聚到这里来了……” “难道是兰琼太子梁初尘……” “那太子我见过,喜穿绛红色长袍……” 项柔有些许尴尬的任由他们评头论足指指点点,甚至有几位姑娘故意随着人群挤过来,古代女子怎么也这般奔放吗?虽然不舒服他们这般指手画脚,却不好发作,只是略显无奈的皱起了眉头,莲儿见自家主子这般为难的模样立马不依了,像个小悍妇一样将靠近的姑娘往一边推去。 “离我家公子远些。”莲儿俨然一副守护者的姿态,双手叉腰不满的叫唤着。 “这小公子如此斯文,怎的这小丫头如此凶悍。”几个路人见有姑娘被推了开去,不禁又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对莲儿指责起来。 “我们又不与他们过一辈子,管他人嘴里是非做什么?逞一时嘴快,对方听了也不痛不痒,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还恼了自己不是?”项柔将莲儿拉到身边护了起来,那些个姑娘不免又狠狠的瞪了莲儿几眼,莲儿倒是毫不自知,依旧一脸不高兴的别扭着。 “公子身份何等尊贵,岂能容得他们这些市井小民指手画脚。” “哪来那么多尊卑贵贱。”项柔敲了下她的脑袋,不再等她反驳便拉着她走出了人群。 “我们这是去哪呀公子。”比起项柔一米七二的身高,莲儿一米六几的样子显然娇小了许多,跟在她身后走路也不免有些吃力起来,急急地叫道:“哎呦,公子你走慢点啦。” “你可想再见你霍香姐姐?”项柔停在暖香阁门口,一脸笑意的看着撞上自己的莲儿。 “哇~”似乎才意识到已然站在暖香阁门口的莲儿一下子跳了起来,开心的抱住了她的手臂。 “开心吗?”项柔看着她雀跃的笑脸也不禁舒畅起来。 “恩恩。”她转头看着项柔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还不快进去?”项柔说着松开扶住她的那只手,她便如一只小兔子一般冲了进去,无奈的摇了摇头项柔也抬脚跟了进去,不动还好,刚迈开步子就一群女人围了上来,公子长公子短的叫个不停,项柔不鄙视她们的职业,可自己真的不喜欢她们身上浓重的胭脂水粉味~ “小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我们暖香阁啊。” “瞧小公子脸都红了,不知道小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咱们暖香阁的姑娘可都是……” “放肆!”正在项柔焦头烂额手都不知道该放哪的时候,霍香跑了出来,气急的斥散了她们:“还不快放开小公子的衣服。” “没事。”项柔冲吓得散开去的姑娘们歉意的一笑,整了下衣服。 “公子你好笨。”这时跟在霍香身后的莲儿才一脸幸灾乐祸的走了出来,见项柔这窘样不禁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莲儿不得无礼,规矩都不记得了吗?还不快请小公子到里面!”霍香微怒的瞪了一眼莲儿,却并不是真的生气。 “自家人,不讲这些规矩,进去吧。”项柔瞥了一眼忍住笑低下头去的莲儿,也笑着走进了暖香阁。 “公子来这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刚到霍香屋内坐下,霍香便一脸严谨的站到一边。 “香香姐,你别老是这么严肃好不好,这卖笑的地方,怎么就不见你对我笑过。”项柔佯装委屈的皱起眉头来。 “这……”霍香被她这么一说,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不是爹爹,你如此怕我做什么,你比我年长,我尚且要唤你一声姐姐,怎么你总这样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说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属下不敢。” “六年前爹爹许你跟了我,你就得听我的话。”见苦肉计不顶用,项柔便脸一黑,不满起来。 “一切听从公子吩咐。”见项柔脸上起了不悦之色,霍香立即站直了身体正经的回答。 “以后对我不许行礼,不许紧张,也不许板着脸和我说话,更不许自降身份的一脸顺从。”看着霍香脸上越来越为难的表情,项柔又露出了一脸的无奈:“难道有我如此美丽的怪物吗?为何如此怕我。” “哈哈。”听她这么一说,莲儿那家伙立马极配合的笑了出来,一副花枝乱颤的模样。 “看见没,像莲儿这样便可。”项柔也懒得理这小妮子,只是耐心的同霍香解释着自己的意思。 “属下遵命。”霍香犹豫了好久才勉强的吐出了四个字,项柔顿时满脸黑线。 “还有不许自称属下。”每次听他们那么说都感觉自己像个土匪头目。 “……香香明白了……”听完满意的点点头看向脸色微红的霍香笑了开来。 “怎么这暖香阁似乎不怎么热闹了?”项柔站起身往楼下张望着。 “这里的女子都是主上收留,或者是因为生活所迫自己找上门来的,做的都是皮肉生意,时间久了便失了新鲜,我们又不好去强抢姑娘,也不好赶她们走,前些年烟雨楼开出来以后,暖香阁更是大不如从前了,我也无能为力。”霍香也站到项柔身后看着楼下,一脸的愁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容颜再美也终有一日是要老去的。”项柔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她:“难道这些女子除了皮囊与身体便是一无是处了吗?” “公子的意思香香不明白。” “以后暖香阁不再做卖笑的皮肉生意。”项柔边说边走到书桌旁边提起笔写了起来。 “那以何为生?”香香一惊,疾步跟上来问道。 “去给姑娘们请些教书先生,按照她们的资质教她们诗词歌赋,再请些乐律的先生来教她们曲子乐器,找些其他地方的舞师教她们舞技,还有,以后那些没素质的一律拒之门外,最重要的是先去找几个大夫,把姑娘们的身体都给调养好了。”项柔头也不抬的吩咐着,一边将具体安排依次写在了纸上。 “公子,哪有做生意不让客人进的,而且,很多人都是我们不好惹的。”香香听项柔如此说,不由担心的提醒。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怕什么?”项柔依旧头也未抬的继续说着:“还有,如若不是姑娘们自愿,谁都不许碰她们,若有强来者……杀!” “杀?”霍香终于惊叫了出来,连退了数步。 “没人会为了一时快活而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放话出去即可,若真有人不知死活就报官,从今日起暖香阁再不是妓院,懂了吗?”终于写完,项柔放下笔,将纸张递到了霍香的手中:“按照上面吩咐下去做吧。” “要关门?而且是三个月?”似乎受不了接连的打击,霍香终于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放心去做吧,三个月后我要看到一个全新的暖香阁。”说完便朝门外走去,不再给她们任何犹豫的机会。 “公子,我们又要去哪呀!”莲儿见项柔要走,又急急地跟了上来。 “到雀楼啊。”项柔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尚未回过神的霍香:“有不懂的就找卓雀,他会带你来见我的,别让我失望哦。” “公子等等我。”到雀楼是很近的,只是许久没下山,而这夜间的雀城也确实另有一番美景,于是便带着莲儿休闲的逛了起来。 “没想到这夜里的雀城竟是比白日里多了份妖娆。”看着街边两旁形形色,色的小摊,心里竟然傻兮兮的有些激动,没想到古人也这么喜爱夜生活。 “公子快看,那捏的小泥人真好看。”一边兴致勃勃的莲儿突然拉住项柔的手往捏小面人的摊位跑去,可是还未走近,她又拉着项柔往另一边跑去:“哇,好美的香囊……” “……”项柔无语的看着她那雀跃的身影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女人果然很瞬息万变。 “公子你看这美吗?”莲儿她可是丝毫不受她白眼的影响,指着一个荷花香囊一脸期待的问。 “喜欢便买下吧。”项柔是极喜欢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的,天真善良的玩伴。 “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项柔正要伸手去取,却有一只小手抢在前面拿走了香囊,项柔愣了一下收回了手负于身后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小丫头正不客气的瞪着自己。 “怎么这般不讲道理。”莲儿见心爱之物落入别人手里不免恼了起来,也不示弱。 “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我家小姐可是……” “婉儿,不得无礼。”突然出声制止的声音,项柔才注意到边上还站着一个人,华贵的穿着,讲究的少女发式,温婉的眼神,虽然带着面纱,但只一眼便认出了她,那六年前便已美的让人目眩的女子,项琉璃。 “你家小姐是谁啊你说啊。”莲儿不管不顾的叉起小腰气极了的问着那个小丫头,毫不顾忌身边的人。 “既然人家小姐喜欢,莲儿就换个吧。”项柔拉住跃跃欲试的莲儿不禁笑了起来,怎么这么小孩子气的,以前分明是个很懂事很明事理的人,看来真是自己宠坏了。 “凭什么呀~”莲儿一撅嘴别开头去。 “君子不夺人所好嘛。”项柔拉拉她的手小心的哄着:“一会给你买更好的。” “你……”项琉璃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呼,项柔不解的转过头去询问的看着她,只见她杏眸圆瞪,即使遮着脸仍难掩她满眼的惊讶与……惊喜!? “姑娘?”见她许久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项柔便尴尬的抽搐了下嘴角,试探的叫了一声。 “你可是当年那位小公子?”她轻声的问着,语气里毫不掩藏她的惊喜与期待,见项柔看着她半天不言语,又急急地跟了一句:“胭脂……” “正是在下。”项柔见她一副“绝对是你”的眼神,无奈的笑了起来。 “真的是你。”项琉璃终于抑制不住兴奋的惊呼出声,甚至向前走了一步。 “姑娘好记性。”项柔未动,只是玩味的看着她,何事让她见到自己这般高兴? “公子的容貌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几年未见,越发……” “恩?”听她说一半没了下文,项柔又好奇的歪下头去看她。 “越发俊美了。”说完她便不好意思的微低下了头去。 “哈哈。”听着她的赞美,项柔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项琉璃难不成是迷上自己的美色了? “我家公子自然是最好看的,是世上少有的神仙一样的人。”不知是不是还在气那个香囊,莲儿不满的插了一句,末了还不忘瞪她们一眼。 “既然这位小公子的朋友喜欢,便让了去吧,婉儿……” “小姐!”那叫婉儿的丫头一听要将香囊让出去,小脸也瞬间垮了下来。 “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吗?”项琉璃对她一使眼色,她便只好乖乖的递了过来,莲儿见她们这反应,立马转过头来询问的看项柔,见她并不阻止便一把夺了过来,看她露出一脸的喜色项柔也不免开心起来,马上给了银两,生怕她们一会又反悔。 “在下谢过姑娘成人之美。”项柔对她一揖就当谢过,转身便要离开,她却又急急地叫住了她。 “琉璃舍了心爱之物,公子就一句话打发了吗?”她说的有些急,话一说完就一副后悔了的样子别开头去,项柔倒是被她说的有些尴尬了。 “不知琉璃姑娘可愿赏脸到雀楼一坐?”项柔微微一笑,尽量自然的说。 “公子请。”听项柔邀她一同到雀楼,她又如获至宝的雀跃了起来。 “琉璃姑娘请。”项琉璃带着她的小丫头一路跟到了雀楼,卓雀见到项柔时并不惊讶,只是见到项柔身后的项琉璃时倒是惊了一惊,但还是很快震惊了下来。 “备些酒菜上来。”说完项柔便上了二楼的雅间,项琉璃对她的熟门熟路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安静的随她上了楼跟进了雅间。 “婉儿你到楼下守着。”刚进屋子她就发了话,那婉儿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一起留下来也无妨的。”项柔看了一眼比自己还先坐下的莲儿,一脸的无语。 “尊卑有序,不可坏了规矩。”项琉璃说着,眼睛还有意无意的瞟了莲儿一眼。 “那,我去给公子备酒菜。”莲儿是聪明的女子,听她这样话里带话的指控不免有些不自然,虽然她跟在项柔身边闲散惯了,但归根结底是个纯正的古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尊卑贵贱是没那么容易抹去的。 “去吧。”项柔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便点了点头。 “公子是如何认出去我的?”见莲儿跨出门,项琉璃便歪着头好奇地问。 “琉璃姑娘眼睛很美。”项柔轻笑着看向她,她却娇羞的低下了头去。 “只一双眼睛便认出了吗?” “恩。”这样美丽的人,只一双眼睛就足够了,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项柔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琉璃姑娘为何这般晚了还不回凌王府,王爷不担心吗?” “你知道我的身份?”项琉璃一愣,傻傻的问她。 “倾城琉璃,普天之下,谁不知?”项柔轻笑着看着杯中的透明液体。 “公子说笑了。”只闻她的声音便能想象她的眼里盈满了笑意。 “琉璃姑娘要一直戴着面纱吗?莫非是怕在下见了姑娘芳容月色起歹意?”项柔边说边恶作剧的伸手去扯下她脸上的面纱,看到她的容颜,心里倒实实在在的惊艳了一番:“当得起倾城二字的。” “公子……”烛光照着她已然红透的脸,有种说不出的柔媚。 “在下唐突了。”又见她这副娇羞的姿态,项柔顿时满脸黑线,尴尬的笑笑将纱巾递过去放在了她手边。 “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她轻轻摇了摇头,复又抬头问。 “项天泽。” “公子,我进来了啊。”项琉璃正要说什么,却只见声到人未到的莲儿已经闪了进来,身后鱼贯而入几个酒楼小厮,端了好些酒菜,项琉璃轻咬朱唇,眼里闪过一丝不满,但只是一瞬。 “累了吧,坐下歇歇。”项柔看着满头是汗的莲儿有些心疼起来,自从跟了自己,印象中就没指使她干过什么累人的重活。 “不累不累,公子先吃着,我先回宅子里整理下东西。”莲儿说着冲项柔眨了眨眼:“卓老板说先带我过去,一会公子吃完了再送公子。” “如此也好。”项柔点点头不再与她争辩。 “这项琉璃果然不及公子好看百倍。”突然凑到项柔耳边的莲儿说完这一句便跑了出去,害她与项琉璃都愣在了原地,这妮子竟然不顾及自己现在的男儿身份,真是,无语至极。 “莲儿十岁便随了我与我为伴,随意惯了。”项柔摸了摸鼻尖,略显尴尬的解释。 “倒是从未见过你们这般的主仆。”项琉璃看着满桌的菜肴有些不自然的笑起来。 “不提这些了,这些菜还是趁热吃吧。”说完项柔便不客气的先吃了起来。见项柔动手她便也跟着吃了起来,细细的吃着,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项柔说着闲话,问着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只是一半菜肴还未下肚,便见她的丫头急急地跑了进来,一脸惊慌,又碍于项柔在场唯唯诺诺的不知如何开口。 “何事如此惊慌?”项琉璃放下了筷子不解的问。 “王爷,小王爷寻来了。”婉儿一咬牙闷闷的说出了口。 “王爷现在何处?”一听王爷来了,项琉璃也一下子慌了神站了起来。 “就快到门口了,小姐,这……” “快随我下楼。”打断婉儿的话,她提起裙摆便往门口跑去,似是才想起项柔的存在,一脸为难的回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凌王爷定是担心你的安危,快些去吧。” “恩。”她点了下头便向楼下奔了去。 “萧墨凌。”项柔喃喃着他的名字,再无半点食欲,放下筷子站了起来,还未走至窗前,楼下便传来一阵骚动,她皱了下眉向门口走去,侧耳倾听。 “你可知如此深夜,你一个女子在外有多危险。”萧墨凌怒不可遏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闷闷的。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如若让那兰琼太子将你掳了去,又当怎样?” “你别生气……” “听说你与一陌生男子一起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萧墨凌的语气里全是不爽,极度不开心的打断了项琉璃的话。 “他不是坏人。”听她那样说,项琉璃想也不想的反驳起来。 “你怎知那人不是坏人。”萧墨凌这回是真的怒了,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去把那人给本王搜出来。” “墨凌……” “王爷如此兴师动众的搜在下出来,倒是抬举在下了。”项柔打开门站于二楼的出口,居高临下的看向那张日夜思念的脸,那惯有的冷漠表情丝毫未变。 “公子……”项琉璃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萧墨凌一把拉到了身后。 “你是何人?”他冷下脸不满的问项柔。 “草民一介散人,四处游荡,不知何处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担待些,别与在下计较了。”项柔微笑着看他,语气也丝毫没有任何情绪。 “本王不管你是何目的来此,以后与琉璃远些。”说完他便拉上项琉璃拂袖而去。 “王爷手下可留情些。”看着项琉璃被拽的依然红透的手腕,项柔不禁怜惜起来。 “与你何干?”萧墨凌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不满的怒视着眼前的人。 “如此美人哪里受得了王爷如此对待。”项柔边说边走到他们面前,伸手去拉项琉璃,他却无理的一掌打过来,若不是项柔躲避及时,必然要吃大亏的。见项柔连退数步,他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放开项琉璃又一次欺上来,还真不愧是前世今生的萧阳,动手的速度永远比动脑快。 “为何不还手?”见项柔只是一味的躲避却并不反击,他终于恼怒的停了下来。 “还望王爷对待姑娘家温柔些。”怕他误会什么,项柔又急急地跟了一句说道:“我是指所有姑娘,并不是单指琉璃姑娘。” “本王的事需要你来教训吗?” “墨凌……”眼看这萧墨凌又要动手打起来,项琉璃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眼里满是乞求。 “回府。”他终于压下怒气,回头率先出了雀楼,只是这次并未拉上项琉璃。 “泽公子……”见萧墨凌拂袖而去,项琉璃一脸抱歉的向项柔行了一礼。 “琉璃姑娘还是早些随王爷回府吧,在下并无大碍,还望姑娘别往心里去。”项柔边说边从衣袖内掏出一瓶药递到她手里:“去血化瘀。” “谢公子。”她一愣随机红了脸,提起裙摆跟了出去。 “卓雀。”看他们的队伍走远了之后,项柔转头不好意思的唤了一声卓雀,抱歉的看着一地的狼藉。 “明日让人来换了便是,几张桌椅而已。”卓雀眉头都未皱一下的扫了一眼,轻描淡写的回答。 “有劳了。”项柔尴尬的笑笑向门口走去。 “公子,楼上的酒菜不用了吗?”卓雀跟在身后问道。 “哦对了,别浪费了,打包一下送到我别苑吧。” “是!”卓雀听话的一低头立马吩咐了下去,随即又转头问项柔:“公子可是现在就回别苑?” “恩,我的琵琶送过去了吗?”项柔停在门口备好的马车前漫不经心的问着。 “早些日子便已经送到别苑了,公子,请。”说着已经帮她掀起了车帘。 “这几日辛苦你了,也早些回去休息吧。”项柔好笑的看着他那一脸严肃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如若霍香来寻我,便带她来别苑吧。” “明白了。”听到他的回答项柔满意的点了点头,上了马车,走了这几日的山路还真是累啊,回到别苑,定要好好睡个够才行。 ------------ 7.恍惚一曲少年游 “公子,香香姐刚刚托人传口信来,说暖香阁三日后便要重新开张了。”莲儿说着一脸的激动,说便说,可还老喜欢在项柔身边转来转去的绕个不停。 “莲儿你说话非得来回转悠吗?”项柔抬起头无语的丢了她一记白眼。 “哎呀公子,这几个月你天天只晓得待在别苑里抚你的琵琶,我一个人快闷死了。” “怎么?我的曲子不好听?”被她一抱怨,项柔故作委屈的皱起眉头埋怨的看她。 “小姐~”莲儿立马露出一脸我错了的表情,连小姐都喊上了:“您如今这副女儿身的妆扮不要对莲儿露出这般表情,莲儿的心都叫你弄碎了。” “贫嘴。”此时的项柔被她那滑稽的表情一逗,却是一巴掌往她脑壳上拍去径自大笑起来。 “哎呀,只怕这满院的花都要失色啦。”莲儿捂住额头也不恼,反而自顾自的调笑起来,正乐着,却传来了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想是那公子又来寻你了,我去打发。” “慢着。”项柔眼珠子一转收住笑叫住走开去的莲儿。 “公子要见他?”莲儿停住脚步,一脸惊讶的上下打量起她来。 “对,但不是今日,让他三日后带足银子到暖香阁等我。”项柔说着便站了起来往屋里走去。 “是,公子。”莲儿也不多问,见主子回了屋便领了命出了小院的门,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少爷,竟有如此耐力,只闻一曲便天天到门外望穿秋水的等。 三日后项柔遮了自己的容颜出了门,那是麻本给的药粉,与一般胭脂无异,仔细涂抹便能随意画出另一张脸,只是最大的弱点就是遇水即化,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 “公子,我当你要以你的容貌去给暖香阁撑场面呢,怎么却整成这副模样。” “如此便不美了吗?”项柔怀抱琵琶走在前面头也不回:“还有,如今要叫小姐了。” “美到确实是说不上,这世上哪里还有一张脸能与你比?” “红颜祸水,切记切记。”项柔一扬眉颇为不屑的转头撇了她一眼笑了起来。 “这双眼睛果然还是桃花般诱人呢,小姐~” “还是快些走吧。”说完又习惯性的一拍她的脑门转身自顾自的走了起来。 到暖香阁时,里面已然待满了人,门口也甚有许多自喻清高的读书人,莲儿见状倒是惊讶的一张嘴能塞下两个蛋了,堂内台上莺莺燕燕的舞着唱着,项柔冷眼旁观的看着那些个做官的抑或想做官的,戴着他们的假面具,虚伪的叫人发自内心的厌恶。 “香香姐。”项柔怀抱琵琶一脸笑意的看向阁内忙碌到团团转的霍香,她闻声转过来好奇的打量了半天,一副你有何事的表情。 “香香姐!”见她一脸茫然,莲儿嗖一下从项柔身后钻出来也大叫了一声。 “少主?”霍香惊讶的瞪大了眼低呼出声,更是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起项柔来。 “姑娘们还都习惯吗?”项柔点了点头对她笑了一下向楼上走去。 “姑娘们比起以往气色都好多了,能看出她们很喜欢今日的暖香阁。”霍香跟在身后认真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这三个月辛苦你了。”项柔到二楼围栏边的位置坐下,看着她比以往更消瘦的脸忍不住心疼起来:“过几日找几个机灵点的姑娘,帮你打点打点,你也不至于这么累。” “我不放心别人来做。”霍香微红了脸低下头去。 “你总不会在这暖香阁待一辈子,总会离开,总要交给别人的。” “霍香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暖香阁。”刚说完她便又抬起头,一脸的决绝。 “把你们这里主事的给我叫出来。”突然从楼下传来一位少年的声音,三人同时转过头去,只见一蓝袍少年立于大堂之内,身后跟了两名随从,少年长得并不俊朗,但也算清秀,但从那身装扮也是能看出身份尊贵的,古代的有钱人家多得是三妻四妾,娶的又都是貌美如花的姑娘,也难怪随处可见这些富贵人家出声的尤物,即使不算极品,也都是过得去的。 “少主,我下去看下何事。”霍香向项柔行了一礼便提起裙摆急急地下了楼去。 “你是管事的?”那少年收起折扇仔细的打量起霍香来。 “小女子霍香,不知公子找我所为何事?”霍香微微一欠身行了一礼。 “你可知我是何人?”少年扬起一边的嘴角颇为得意的盯着眼前的人。 “小女子不知。”霍香抬头凝视了那少年好一会,微微摇了摇头。 “我乃沧月国丞相之子段司易。” “民女见过世子。”霍香一愣,随即又讲究的对其行了一礼,方又问道:“不知世子……” “今日这雀城暖香阁焕然一新,我怎么能不来捧场呢?听人们传言这暖香阁日后不再做烟花生意了,不知此等烟花之地是要改作什么呢?”段司易在大堂绕了一圈好奇地问。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舞文弄唱,皆可。”霍香抬起头来,语气有难掩的骄傲与底气。 “姑娘说话倒是颇有自信。”少年一转身找了个位置便坐了下来:“请她出来吧。” “恩?”霍香愣了一下,显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随即问道:“不知世子所指何人?” “三日前有人让本少爷带足银两来暖香阁。”段司易微微一笑:“姑娘不知道吗?” “这……”霍香是真的不知道,于是一脸懊恼的呆立在堂内,不解的蹙起了秀眉。 “小姐,原来那少年竟是丞相府的公子。”莲儿站在项柔身边不禁露出了一脸的惊讶。 “如此更好。”项柔倒是不紧张,笑盈盈的站了起来,抱着琵琶向楼下走去,那段司易见楼上有动静便抬起头来,见有人怀抱琵琶缓缓而来,只愣了片刻便露出了了然的笑。 “终得见姑娘一面。”他见到项柔走至跟前,收起之前的纨绔模样浅笑连连。很多年后项柔再想起这个初见时的温暖的笑,她总是相信,当时他眼里的温柔是真正对她而露的。 “不知公子可带足了银两?”项柔明眸微转,打量了他一番。 “一万两,够不够?”段司易笑意不减的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了桌子上,周围一时间想起了碎碎的唏嘘声。 “九月在此谢过公子了。”项柔略惊讶于他的豪爽,微一福身对他行了一礼。 “银子我是带足了,不知姑娘要如何赢得这一万两呢?”他继续笑着坐了下来,项柔又微一愣,斜睨着他,这一万两真不是小数目,想来他也未必真的会为见她一面而如此阔绰。 “公子不妨直说。” “九姑娘分明知道我是为何而来。”他略微收了笑,眼睛落到她怀里的琵琶上。 “呵呵……”项柔随着他的目光撇了琵琶一眼轻笑出声,转身走到堂内中央的大舞台上,随即有人搬了凳子来,她便施施然坐于中间:“那公子可听好了。” 朱门半掩谁家庭院我骑白马路过门前 只闻见一曲琵琶点破艳阳天 待字闺中谁家小姐琴声悠悠拨我心弦 盼相见日日在她门前放纸鸢 不过茫茫人海偶然的遇见 谁知(踏破所有铁鞋)只在一瞬间 注定沦陷你眉间 佳人少年前世种下的纠结 姻缘红线邀你人世共并肩 “好曲。”琴音缭绕许久,周围安静的只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直到段司易吐出两个字,其余的宾客才忽然缓过神,纷纷惊叹于之前从未听过的曲子,那种不一样的风格不一样的调。 “段公子觉得如何?”项柔怀抱琵琶站了起来却不下去,只是含笑的问着。 “九姑娘曲中不是唱了?只在一瞬间,便注定沦陷你眉间。”段司易说完随即开心的大笑了起来,可是他眼底为什么看不到快乐。 “这一万两就买你这曲子。”项柔略微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围却炸开了锅,纷纷感慨于他一出手便是万两买一曲的壮举,见项柔不语他却淡笑了开来:“得亏生的不倾城,否则必乱了这太平盛世。” “这少年游本就是送于段公子的。”项柔微低下头不敢去看他明亮的眼睛,倾城乱盛世,是我吗?那个人不该是项琉璃吗? “好一曲少年游。”他喃喃的说了一句,死死地盯着不言不语的项柔:“这一万两只想要姑娘一句承诺,这曲子,日后不再唱与他人听去。” “九月明白了。”项柔抬头含笑着望向台下那些喜形于色的人:“各位公子老爷们,今日是我暖香阁重开之日,改过的规矩想是大伙已然知晓,以后这暖香阁还望各位多多照应,九月在此代所有姐妹谢过了。” “九月姑娘客气了……” “谁若是来辱了暖香阁便是辱了咱们的九月姑娘,自是不许的……” “……” “今日的菜肴酒水都算在我九月身上,还望各位玩得尽兴。”看着散去自行寻乐的人,她笑着下了台,换上了其他的舞姬,正要向楼下走去,却被一只手拦住。 “九姑娘这便走了?”段司易收回手站在项柔面前。 “不知段公子还有何事?”项柔扯扯有些尴尬的嘴角笑着望向他。 “红尘女子皆薄情,怎刚刚收了我一万两,这下便不理不睬了?”他跟着笑了起来,眼里却带着些许不满的冷意。 “段公子误会了,九月只以为怕丞相之子定有数不尽的公务在身,怕误了世子大事。” “我父亲是丞相,与我何干?”他眉头一皱,大有一副我是纨绔我怕谁的模样。 “那段公子现下想做什么?”项柔心里彻底的无语了一把,将琵琶递给一边的莲儿转头问他。 “九姑娘不请我喝一杯?” “段公子,请。”项柔莞尔一笑,领他上了楼去。 那日之后雀城家家户户都传诵着暖香阁九月姑娘一曲琵琶惊为天人,丞相之子不惜花银万两,只买此曲独奏于他一人,暖香阁的变化又在那些人嘴里一传十十传百的宣扬里几乎一夜之间又红遍了雀城,而那段司易更是天天出入暖香阁与九月把酒言欢,吟诗作对,大有将其迎娶回丞相府之势,而暖香阁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是坐稳了雀楼第一女子的称号。 “九月,快看我今日给你带什么来了。”此时的项柔正一身鹅黄色纱裙坐在庭院内赏着秋菊头也未抬,俨然一副早已习惯他人未到声先到的作风。 “你这狼狈的模样哪里像是丞相府的公子?”项柔懒懒的抬起眼帘扫了他一眼,却见他头发凌乱满头大汗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那些礼节。”他见项柔那般猖狂的嘲笑也不恼,只是微皱起了眉。 “那还不快快让我见识下今日你带了什么宝贝来?”项柔也不再逗他,拍了拍褶皱的裙摆,走了过去。 “你看。”一听项柔提起他带来的宝贝,立马得意的扬起了手中的笼子扯掉了上面的黑布,一脸讨好的问:“你可喜欢?” “你买这作甚?”项柔凑近了些看,盯着笼子内缩成一团的小白狐不解的问,心里却是喜欢的紧,微风吹来,它柔软的皮毛便轻轻的动着,再加上那灵动的小眼睛,好不可爱。 “昨日我第一眼看到它便觉得你就该是它的主人。”段司易自信满满的撇了项柔一眼:“你和它一样,外表温顺内心狡黠。” “世子这是在夸九月呢还是在骂九月呀~”项柔听他这么一说不免对他有些佩服起来,不露声色的调笑着,故作不满的斜睨了他一眼。 “自然是在夸你了,还有,好好的叫我世子做什么。”他不开心的放下手中的白狐瞥了一眼项柔:“若不喜欢便丢了去吧。” “谁说我不喜欢的。”项柔一听他要扔掉,立马一把抢了过来,拿到一边自顾自的将那小家伙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喜欢。”眼见项柔将狐狸抱在了怀里,段司易立刻换成了一张笑脸,满足的看着眼前柔美的景色。 “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看着手里乖巧的狐狸,项柔将它举得高高的,仔细的观察起来。 “那你可得用心取,这小东西可是我花了五千两买来的。”一听项柔要给狐狸取名他又激动起来,一副不好好取他便要如何如何的表情。 “花了五千两?”项柔轻呼出声,心里不免又狠狠地鄙视了一番,还真是实实在在的纨绔,于是不满的斜了他一眼:“那就叫五千两。” “什么?”段司易一听急了,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哪有这样的名字。” “有啊,它就叫五千两。”项柔眨了眨灵动的双眼一副“这不就在眼前吗”的表情一脸无辜的看着段司易。 “可怜的小白狐。”段司易与项柔已然相处了不下一个月,对她偶尔的无赖行为也算是有些了解了,不免同情的瞟了一眼项柔怀里的小白狐,呐呐的嘟囔了一声。 “哇,小姐,哪里来的小白狐?”从院外刚走进来的莲儿见到项柔手里的狐狸,一副比谁都惊喜的模样,跑过去一把夺进了自己怀里。 “这可是段大少爷买的,名曰五千两。”说完便大笑起来的项柔,一副花枝乱颤的模样,却生动异常,一边的段司易只是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却又有一丝抗拒。 “五千两,好奇怪的名字。”莲儿的柳眉一皱不解的看了怀里的小东西一眼:“算了,我还是带你去厨房寻些吃的去吧。” “你慢着点跑。”看她踩着裙摆跌跌撞撞往院外跑去,项柔急急地叫着不免为她捏了一把汗。 “九月倒是比我更不拘那些礼节。”此时的段司易已然收起了刚刚的表情,悠然的喝了一口茶,笑嘻嘻的调侃起来。 “莲儿十岁那年便随了我,她不是我的丫头。”项柔好不避讳的说着笑了起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杯子:“真真是没见过你这般厚脸皮的,日日来此蹭吃蹭喝的都不知羞。” “那今日段某请九月到府上一坐如何?”段司易有一瞬间的窘迫,但随即站了起来,做出一副邀请的姿态。 “九月荣幸之至。”看着他那别扭的滑稽样还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莫不是九月姑娘早已想去丞相府一住?”眼看着项柔的神情里又是一副捉弄他的样子,心里也愉悦起来,跟着耍起了无赖。 “不知世子是否同样深感荣幸呢?”项柔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窘到的人,于是立马垂下眼帘故作娇羞状,竟弄的他一时没了语言,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他心里真的怀疑,这女子分明是朵未长开的小花苞,姿色平平怎么总有那么多让人失神的瞬间。 “得亏生的不倾城。”段司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嘴上又自我安慰的说出了口,说完便大笑着向院外走了出去,这倒是让院内傻站着的项柔一囧,但是仍旧抿嘴一笑跟了出去。 “我这副姿色当真生的如此好笑?”直到门外街上,项柔才追上他的脚步,故作好奇的问。 “可要备辆马车?”段司易却并不回答,只是岔开了话题。 “九月可不是那般娇贵的人。”项柔见他不回答也不多问,一仰头不屑的说道。 “怎么没让莲儿跟来?”段司易见她的小尾巴没跟着,倒是颇显意外,好奇的看着她,项柔却气恼的斜了他一眼,自己跑那么快哪有时间喊莲儿。 “难不成莲儿不在身边,到了丞相府还能委屈了我不成?”项柔秀眉一皱可怜兮兮的抬头看他。 “哈哈,那伺候周到了,可愿长住?”段司易嘴角扬起歪下头来,颇有深意的问。 “……”项柔却是抿嘴一笑低下头去沉默着,见她不语便不再多说什么,无声的二人均被突然传来的嘤嘤哭声吸引了注意,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正哭着立在一家面馆前,好些人围着看着。 “你这丧门星,别在我铺子门口哭哭啼啼的,克死了你爹娘还想来克我们吗?”一妇人拿着扫把立在门口,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指着那姑娘叫骂着。 “舅母……”那姑娘头也不敢抬只抽泣着轻声唤道。 “别喊我舅母,我可不想被你克死,赶紧滚。”那妇人毫不客气的举起扫把便朝她打去。 “你一个妇道人家,怎如此心狠手辣。”项柔眼看着扫把就要打下来,急急地拉过站在一边不躲不闪的姑娘,一手挡住了那扫把,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哟,这不是暖香阁的九月姑娘吗,还真当自己是富贵闲人,管起老娘的事来了。”那妇人被裆下扫把,一脸气愤的卷起袖子来。 “不可理喻。”项柔狠狠的甩开抓住的扫把,那妇人没有料到她突然放手,用力不稳,险险的退了好几步,项柔也不理她,转头仔细的检查着哭着的人:“可有受伤?” “……”那女子死死地低着头,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哭。 “你看她那副丧门星的样,谁敢让她进门,九姑娘既然如此好心,那便收了去啊,你们暖香阁多得是女子,也不多她一个。”那妇人嘲讽的一笑,扭着腰肢转身进了面馆。 “你可愿跟我走?”项柔内心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心疼的拉住那女子的手小心的问着,沉默许久,那人才抬起一脸惨淡的面孔,但只是死死地看着那铺子的大门,一句话都不说。 “姑娘?”见她久久不语,眼神茫然空洞,段司易也不免不耐烦起来,走过来轻声叫了她一下,听到有人叫她,她才转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却突然撒腿跑了起来,那跌跌撞撞的模样,脆弱的如同断了翅的蝴蝶一样,许多年后,当她含笑倒在项柔脚边,倒在满地的血红里时,项柔脑海里只剩下当年她第一次从自己眼前跑开的模样,越跑越远,知道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事。”看着她的身影,项柔依然担心的眺望着。 “别去管了,我们走吧。” “恩。” ------------ 8.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还未进得丞相府便见府内的管家急急地迎了出来,虚白的花发有些凌乱,那样子着实有些滑稽,见到段司易便行了一礼慌张的说:“少爷,凌王爷在后院等候多时了。” “墨凌?”段司易一愣却未放慢脚步,头也未回的问道:“可有说为何事?” “老奴不知,只是凌王爷看上去心情并不好,见您不在便要了酒在后院独自饮着。”老管家紧紧地跟在身后,微颤着回答,项柔心里有些无奈,是什么事能让他借酒消愁呢。 “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他。”段司易支走管家后停下来看着一脸茫然的项柔。 “怎么了?”本就有些恍惚的项柔被她这么一看,不解的歪起了脑袋询问他。 “墨凌脾气不好。”段司易想解释些什么,思索了半天仍是不咸不淡的吐出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他明白萧墨凌从来都不喜生人,尤其是陌生的女人。 “所以呢?”看着他明显的担忧,项柔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怕他吓着你,哈哈。”看到项柔月牙儿一般的眸子之后,段司易突然便不再那么顾虑了,爽朗的跟着大笑了两声之后转身率先向后院走了进去。 院子中央的小亭子内正坐着一个人,银袍华服,说不出的冷冽气势,属于少年的稚嫩的脸显得那样消瘦,眼睛注视着池塘内的水草,不言不语的静坐着。想是听到了院子门口的动静,他便转过头去,手里把玩着酒杯,在看到段司易身后的项柔时不禁皱起了眉。 这就是暖香阁一夜之间红遍雀城的九月?不知是不是真有流传的那般撩人,但光看这模样也不过尔尔,哪能跟琉璃比得?那稚嫩却恬淡的脸,一看便是未经世事的无知少女,当真有外人传的那般好?连堂堂的丞相之子都为之一掷便是万两,看来,这女子并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怎么,堂堂凌王府连酒都没有吗?”段司易笑着走过去打断了他的思绪,不动声色的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 “她回将军府了。”萧墨凌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去,项柔看着他那失望而难过的脸却僵在了原地,原来是为了她吗? “或许是想家了。”段司易也是万万没有料到琉璃会有这般行为,沉默了许久淡淡的开了口,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将项柔拉至身边:“这位是暖香阁的九月姑娘。” “你不担心?”萧墨凌看都未看项柔一眼,皱起眉头盯着段司易,在他看来,项柔无非就是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无耻的青楼女子,哪里有那个闲情去认识。 “九月见过凌王爷。”项柔倒是并不恼,看了看段司易尴尬的脸对着萧墨凌行了一礼,她怎么会介意呢,他许萧阳生性就是如此,绝对不会对陌生人太殷勤,甚至不会搭理,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种人,所以便在行完礼之后大方的坐了下来,项柔接近段司易其实也是有私心的,虽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但至少和段司易亲近些,自然就能与萧墨凌多些见面的机会了不是吗。 “放肆。”项柔还未坐定就被萧墨凌一声怒喝吓得站了起来,不解的看向一脸怒容的他。 “墨凌,九月姑娘乃是我请到府上的客人。”看到项柔一脸吓着了的表情,段司易更显尴尬,终于不忍的站了起来将项柔拉到一边安抚。 “一个烟花女子有什么资格与我一席而坐。”见段司易将她搂了去,原本不满的萧墨凌更是黑了脸,阴沉的看着,这女人倒是挺会装柔弱,平白无故的接近段司易,非要她显出原形不可。 “九月并非那些红尘女子……” “在本王眼里没什么区别。”萧墨凌当真有些恼了,想不明白这段司易平日里也不是好女色之人,怎么遇到这女人便处处维护她?暖香阁出身的女人还不算红尘女子那什么叫算?他对琉璃的心思萧墨凌不是不知道,也明白是他成全了自己和琉璃,怎么,真心却能变那么快吗? “是九月失礼了。”看着他负气转身的背影,项柔的心里还是委屈了起来,那个从来都只看着她,眼里只有她,只会对她好的人,居然说出这般刻薄的话来。 “墨凌,九月是我朋友。”看着眼里盈满水汽的项柔,段司易又生硬的强调了一遍,项柔并不是那种贪图任何的女子,她只是一个单纯快乐的天真少女,段司易心里明明白白。 “那琉璃呢?”萧墨凌隐忍的转回身来,看着这个当年可以为了琉璃去死的少年,如同自己一样将琉璃狠狠刻在心里的人,怎么就这么爱袒护这个无关痛痒的女人,他不该担心独自回了将军府的琉璃吗? “你去将她接回王府便是。”段司易一下子没了底气,琉璃,他心中女神一样的存在,他可以为她生为她死。却唯独不是能待在她身边守护一生的人。 “她居然为了一个见面不过两次的外人与我生气,还回了将军府。”说着他的脸又冷了几分,将桌子上的酒杯全部挥在了地上,还不偏不倚的扫在了项柔身边,眼看着酒水扑面而来,项柔急急地护住脸不让酒水撒到,这遇水即溶的妆,可万万不能沾了酒水。 “九月你有没有事?”段司易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担心的拉开项柔的手上下打量起来。 “没事啦。”项柔摸了摸脸庆幸的舒了口气,对他报以一笑,无语的斜了一眼萧墨凌,可这一系列的动作在萧墨凌眼里却又无比讽刺,这些个女子无不把自己的脸看的比命还重,这种情况居然还是先顾着脸,就那点姿色,毁了也便毁了,紧张什么。正要说些什么却觉得突然感觉头晕得厉害,站都站不稳,呼吸也有些跟不上调,浑身发冷…… “墨凌?”段司易也看出了他的不对,惊叫了一声跑过去扶住了他:“怎么回事?” “先扶他回屋。”项柔秀眉一皱不满的撇了撇嘴,与段司易一起将他扶回了屋子里。 “我去叫御医。”刚安置好,段司易便转头要往门外跑。 “不用了,我可以。”项柔拉住他的衣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随后做到床边给他把起脉来,不用多想就知道是酒精中毒。 “墨凌怎么样?”段司易只知道项柔有才情,曲唱得好,琴也抚的美,却并不知道她还会医术,只是担心的站在一边着急的等着。 “中毒。”项柔着实无语的吐出两个字,酒量居然这么差吗?将他的手放回被子内,起身走到一边的书桌旁写起了药方。 “中毒?何毒?可有解?”段司易一听中毒立马站不住了,一下从床边跃到项柔面前紧张的问。 “并无性命之忧,只是饮多了烈酒而已。”边说边将写好的药方递到他手里:“吩咐下去将这些药抓来,熬了服下便可。” “那我吩咐下去,马上回来。”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怎么能为了别的女子如此伤自己。”项柔坐到床边看着他时而微红时而苍白的脸,难受的想哭,等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要回到他身边,他却为了别人这样伤害自己。 “咳……”床上的他突然眉头一皱咳嗽起来,见他额头上渗出冷汗,马上将他扶起靠在了自己怀里,只是项柔的身体偏冷,对他是极不利的,但又不忍他躺在那里咳的难受,只在项柔不知如何时他悠悠然的睁开了眼。 “王爷可有什么不适?”项柔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问道。 “头疼得厉害。”他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声音显得异常嘶哑。 “先忍忍,药一会就好了,以后还是少饮些酒,对身体……” “怎么是你?”萧墨凌听到她软软的声音,感受到她身体不同于常人的寒气,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本能的伸手给了她一掌,毫无防备的项柔便生生被打出去老远,吃痛的倒在一边捂住胸口无语的看着他。 “九月……”火急火燎赶来的段司易恰巧看到项柔摔倒在地,再看看床上黑着脸的萧墨凌一副了然的样子过去扶起了她:“可有伤到哪里?” “……”项柔倔强的摇了摇头并不言语,想死死地忍住口中的血腥,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一口腥甜从嘴角溢了出来。 “怎么回事。”段司易大惊,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受伤的人。 “没事。”项柔努力的笑了笑,可一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胸口闷得发慌,段司易见状立马伸手去擦她嘴角的血,却被她一闪躲开,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先告辞了。” “你这副模样我怎放心让你一人回去。”段司易不依不饶的拉着项柔的手,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心里责备着许世修怎么这般不知轻重。 “不用。”项柔看了一眼端坐在床上冷着脸的人,拉开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退后了一步,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去,萧墨凌有些不解了,她不该趁现在对着段司易大哭大闹着要求些什么吗?怎么整个人比起先前的恬静又多了份让人不敢直视她的冷漠,那眼里分明要哭出来的倔强,让他心里莫名的有些自责起来。 “我送你回去。”段司易看着她步履不稳的扶着墙,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将她抱了起来。 “我自己回去。”项柔咬了咬嘴唇,有些赌气的抬头倔强的看着他,眼里盈满了雾气却不肯落下泪来,若不是怕泪花了装,想必早就哭出来了。 “我知道你很疼,别哭。”段司易听着她带哭腔的声音,身体明显僵了僵,脚步却未停下:“我让御医到你暖香阁去。” “不用。”项柔将头一别,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淡淡的说:“一会你备些盐水给王爷沐浴。” “盐水?” “对解毒有用。”说完便将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不再多说任何。 段司易将项柔送至暖香阁之后便匆匆回了丞相府,霍香与陆莲看到项柔衣襟上的鲜血时更是担心的快要哭出来,还未进屋站稳便被她俩扶出来,被驾着要送到别苑请大夫,只是刚到门口却被一抹瘦小的身影挡住,是那个在面馆门口的女子,正立于面前,见到项柔便跪了下去。 “请九姑娘收留。”她抬起头跪在地上仰望着项柔。 “你是何人?”霍香一脸警惕的走上前打量起她来。 “请九姑娘收留。”那女子并不理会霍香,只是不卑不亢的抬着头,眼睛只盯着立于门口的项柔。 “你起来吧。”项柔捂住胸口咳嗽了一声迈出了脚步。 “小姐……”霍香紧跟了一步,为难的蹙起了眉头。 “无妨。”项柔不动声色的将那人扶了起来,拉到霍香面前:“你且先带她下去安顿好吧。” “我只想追随九月姑娘。”那女子见项柔要将她交给霍香,又急急地退到项柔身边来,凄楚的看着她。 “也罢,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项柔拢了拢耳边的长发,歪下头去仔细的瞧她,她却不语的摇了摇头。 “小姐三思。”霍香有些不忍却仍担忧的跟了一句。 “以后你便唤做桔梗吧。”桔梗的花语有两个,永恒的爱与无望的爱,项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给她取那样的名,但就是脱口而出了。 “桔梗谢小姐收留。”她一听项柔应了下来,初始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些许柔色。 “随我回别苑吧。”项柔安抚了一下霍香便上了门口的马车,萧墨凌那一掌着实够她受得了,想到这里便有些不舒服的蹙起眉,怎么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 回到别苑时天已经很晚了,因为有伤在身,马车走得很慢,一下马车项柔便回了房间,桔梗便由莲儿带下去安排住处了,换下带血的衣服便练起了心法,什么补药都不及它来的有用,想及此,脑海里便又出现了麻本温柔的脸,不晓得他现在如何了。 “小姐,我给您把药端进来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门外传来了声音。 “恩。”项柔应了一声从床上走了下来。 “啊~”项柔刚掀起珠帘便被一声大叫吓了一跳,看她一脸惊恐的将药洒了一地,无奈的皱起了眉头,自己才是那个被吓到的好不好。 “怎么这般惊慌。”项柔轻笑出声,看她的模样估计是真的被吓到了。 “你你你……”桔梗一副惊讶至极的表情指着项柔如雪的白发说不出话来。 “出了什么事?”匆忙跑来的莲儿见药洒了一地立马沉下脸来将桔梗拖到了一边:“谁许你进来的,我说我刚煎好的药怎么不见了,你到底是谁,想对我家主子做什么?” “我,我没有……”已然受到惊吓的桔梗被莲儿一通质问,脸色更是苍白了起来。 “莲儿,你别吓着她了。”项柔捋了一把耳边的碎发拿开了莲儿抓住她的那只手:“既然已经洒了就再去煎一碗吧,以后桔梗便是我们自己人了,切不可伤了她。” “……”莲儿听完项柔的话抿着嘴看了桔梗一眼,好一会才罢休的去捡地上的碎片,嘴里还碎碎念着:“小姐把你当亲人看,以后你自当与我一起好好服侍小姐,切不可像今日这般。” “桔梗明白,只是小姐这发色与容貌……”桔梗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却不敢抬头看项柔那妖精一般的姿色。 “莲儿你先下去吧。”见她又要恼起来,项柔急急地打发了她下去,才郁闷的回了身看向桔梗。 “小姐,伤得很重吗?”桔梗见莲儿走了出去才怯怯的抬起头,万分自责的问。 “哈哈!”终是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起来,项柔径自走到椅子边坐了下去:“你不用怕我,一会便好了,以后看多了习惯了便没事了。” “刚才吓到小姐了,我只是,从未见过如此……”桔梗为难的涨红了脸又低下头去。 “是我疏忽了,我以为进来的是莲儿。”项柔依旧笑着,可桔梗却丝毫没有平静下来,于是继续道:“这红颜终是要成祸水的,所以,能不见便不见吧。” “小姐真是要比那倾城琉璃都美上几分。”她看了项柔一眼也微笑起来。 “才刚来就学会莲儿贫嘴了,来,别一直站着,你不累吗。” “不,桔梗不累,主仆有别。”听项柔一说,她立即往后退了一步拒绝了。 “也罢。”项柔揉了揉有点酸痛的太阳穴:“为何今日早晨不愿随我来,现在又自己寻了来,你那舅母为何如此待你?” ------------ 9.人生在世,忽然而已 “桔梗实在无处可去。”一听项柔问及此事,眼睛也一下子红了起来:“原本舅舅一家与我们一起住在城外的芙蓉村,舅舅是郎中,舅母种些菜拿来城里卖,而我们家则是做布匹的,日子也算过得去,只是去年开始,我的堂兄非要娶我,我不依,爹爹娘亲见我并不愿意,再加之堂兄在外的名声一直不好,便拒绝了,舅母心疼儿子,几次三番来家里吵闹,但就在上一个月,我来城里给人送布匹,回去之后爹娘却突然去世了,这好好的人,怎么一到傍晚就死了呢……” “可知死因?”项柔看到她的眼泪,心里便很不是滋味,走过去小声的问。 “舅舅说是平日里太过操劳了……”说到这里,哽咽的桔梗终于大哭了起来。 “荒谬。”项柔的心里立马升起了一股不爽,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累死就累死了:“你就没怀疑过你家人可能是被人所害?” “不会的,爹爹娘亲皆是善良之辈,是村里出了名的善人,那些流落至此的难民都是由我们家接济的,村里有什么事,只要能帮上的,爹爹娘亲都会帮,不会有人害他们的……”桔梗红肿了眼睛,边说边摇头,一副绝对不可能的模样。 “那你的舅舅和舅母呢?”这样一个蛮横的妇人,当真会善罢甘休? “我也想过,但是,那几日舅舅他们对我们的态度突然变了,还跟我们道了歉,说一家人不该闹成这般模样,他们也确实和善多了,甚至比以前更好了。” “如何一个好?”项柔有些不悦的蹙起了眉,好了为何今日又是这副样子,又打又骂的赶她走? “只要我送布匹进城,舅母都会给爹娘送些菜去,说是每天那么操劳要多补补,舅舅是郎中,哪些吃了对身体有好处,自然是清楚的。” “郎中!”项柔脑中闪过一丝不妥,喃喃地念了一声,似乎抓住了什么。 “舅舅是村里最好的郎中,只是平日里爱赌了点,有爱占小便宜……” “那他们一般都送些什么?”项柔越想越不对,伸手抓住桔梗的手腕急急地问道。 “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蜂蜜倒是经常送,说是可以让人安睡,我娘亲夜里总是睡的很浅的,偶尔还送些舅母自己种的小菜~” “蜂蜜……”看着桔梗紧抿的嘴,项柔松开了她,脑海里仔细的搜索着可能引起食物中毒的菜肴。 “或许真的是太劳累了,那段日子爹娘的身体都有些欠妥,有时候叫他们都听不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睛也看不大清,总是要走到他们很近的地方才能让他们看到。”说到这里桔梗的眼眶又一次红了起来。 “我懂了。”此刻的项柔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内幕,一个郎中,想要杀掉一个无知善良的人,那可真是太简单太容易不过了,蜂蜜拌豆腐可致人耳聋,而洋葱与蜂蜜一起又可以伤人眼睛,这些再正常不过的家常菜,一些普通的村民怎么能懂其奥秘呢,看来她舅舅果真是个厉害的郎中了。 “小姐……”桔梗揉了揉眼睛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她。 “你今日是为何来这城里寻他们?”项柔看着她苍白的脸心疼了起来,却不敢对她说太多,至亲的人都是被至亲残害,怎么能忍受呢。 “舅舅和舅母卖了我所有的家产,今日我是来寻他们……”说到一半桔梗便不再说下去,只是低着头,语气里全是无助。 “以后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受伤。”项柔拽紧了拳头,沉着脸淡定的吐出这句话,转头看向窗外,桔梗被她的冷晃了眼,项柔是极美的,是一种极近妖精的妖颜,此时冷着脸的她不似白天那般温润可爱,却有着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压迫感,惊心动魄的让人不敢呼吸。 “谢小姐。”桔梗的心里是暖暖的,脸上的表情也终是缓和了下来。 “你先下去吧,一会就该吃晚饭了。”项柔被她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拢了拢耳边的发,并不多言语的往屋内走去,她项柔面对别人给予自己的任何伤害都可以忍,但唯独身边的人,谁都别想碰,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性情,从生前就是如此,来到这千年以后还是如此。 她坐在屋内,眼神有点恍惚,脑海里闪过的都是桔梗楚楚的脸,怎么能这么狠心呢,怎么能做出那么过分那么伤天害理的事还能那样悠然自得的过日子,不怕午夜惊醒听到那些游荡在耳边的凄楚哭喊吗? 晚饭后项柔便遣了她俩休息去了,今天连妖蛊心法都不能专心去练,眼前重重叠叠的都是桔梗哭泣的脸,于是换上一套墨色长袍,将所有头发绑至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髻,这样完美的人需要什么修饰呢,修饰的多了只怕是把那些累赘给比的失了原有的颜色去。 秋末的雀城冷清的比较早,项柔独自一人穿梭在偏僻的小巷子里,低着头只看着自己镶了金丝边的靴子慢慢的走着,银色的长发随着她走动的幅度飘散着,柔美的不可方物。 那对李氏夫妇还在前厅忙碌着,项柔若有所思的坐在他们院子内的大树上,斑驳的月光透过枝丫照的她有些不真实,手里掂着几颗石子,靠在树枝上悠然的赏着月。 “你这死鬼,当初让你把那丫头也解决了你非不听,这倒好,她找上门来了。”推搡着走进后院的妇人,边上跟了一脸倦容的男子。 “她好歹是我的外甥女……”男子不以为然的扫了那妇人一眼。 “你连亲妹妹都下的了手,还在乎一个小丫头?”妇人一听立刻恼怒的掐了他一把叫了起来:“你是不是也被那小妖精迷惑了,啊?” “你说什么呢,这不是咱们儿子喜欢吗,如今她找来,不是正好许给咱儿子?”男子吃痛的捂住了被掐的手臂回头看她。 “哼,她今日哪里配得上咱们争儿,长得就一副小狐狸精样,当初要迎娶她还不依,如今倒是想来套近乎了,想都别想……”妇人一脸厌恶的卷起了袖子,走到一边去打水,项柔坐着的大树就在井边,看着那妇人丑陋的嘴脸,手指一弹便见一颗石子不偏不倚的击中了她的手腕,刚打满水的桶翻在一边,洒了她一身。 “哎呦,谁啊!”妇人吃痛的捂住手腕大叫了一声,抬头张望了起来。 “大半夜的鬼叫什么!”男子听到她的叫喊不悦的回过头来看她。 “有人丢石子。”那李氏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愤恨的环顾着四周。 “疑神疑鬼,后院哪来人丢石子。”男子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依然走过去拉过她的手看起来,项柔嘴角一扬,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样逗弄人的事,自和冉度分开之后再没人让她寻乐了。 “相公……”那男子看到李氏手上的伤之后也不安的张望了起来,李氏被他那么一弄更是微颤颤的叫了一声,轻轻地问:“会不会……” “这世上,哪,哪有鬼,许是哪家的娃儿,调,调皮。”男子结巴的说着便要往屋内躲去。 “呵呵……”见到他们窘迫的样子,项柔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在寂静的夜里让人浑身都起了寒意。 “谁,谁在那里。”两人的身形顿时定住,循着笑声四处张望着。 “不做亏心事,还怕鬼敲门?”项柔的声音里再没有方才的笑意,只是冷淡的说着自己的话,手中的石子抛起又落下。 “鬼,鬼……”终于在斑驳的月光下看到了枫树上枝丫内坐着的项柔,一头银发已然散开,衬在红色的枫叶与墨色长袍之间,诡异的厉害,那妇人早已吓得失了方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怕什么,我只是来看看至亲都敢杀的人,有什么是可以让他们害怕的。”项柔阴着脸看着院内瘫坐在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呵呵,还真是让我失望啊~” “仙子饶命,放过小人一马吧,小人知道错了,仙子……”那男子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对着项柔又跪了下去。 “怕了吗?可你有想过你的亲人在死去的前一刻有多恐惧多无奈多不甘吗?”项柔并不看他,只是低着头,从袖子内取出了一个火折子,葱白的手指轻巧的将其打了开来,火星便一闪一闪的,照着她绝美的脸,朦胧的让人倍感不真实。 “放小人一条生路吧,小人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仙子放过我们,做什么都可以的,求你了……”那男子看着树上诡异而妖冶的人,被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愤怒与寒意吓得不敢呼吸,只是不停的磕头。 “这夜里有些凉了,我喜欢火,暖暖的,你们可喜欢?”说到这里项柔终于抬起了她始终自顾自低着的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眼睛弯弯的笑着,却没半点温度,不等他们反应就将手中的火星丢到了一边的柴房里,大火瞬间蹿了起来,伴随着那李氏夫妇的尖叫与恐慌。 “救命啊,救人啊……” “啧啧。”项柔冷笑着看着院内慌乱的两个人,不敢上前扑火却本能的喊着。“日后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若让我知道,就不是烧屋子这么简单了。” “……”那二人听到我的话立马闭了嘴,只是眼巴巴的看着火势蔓延开去,燃着了整座后院,照亮了雀城寂静的夜空。 通天明亮的火光照的项柔有些睁不开眼,空气里弥漫着的全是屋子燃烧的味道,不再做他想,跃身出了院子,回去的路上她绕进了桑月林,夜里山间的空气异常清新,不免心情也愉悦了起来,只是未走几步便感到一股杀气从背后驰来,项柔想也未想隐进了路边的树丛内,不一会便出现了三名黑衣人,本打算他们走了再出来,却见萧墨凌紧随其后,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解药留下。”萧墨凌的脸色惨白,却神态坚定,白天酒精中毒,怎么现在又中毒了? “王爷还是好好考虑下我们太子殿下的话吧。”黑衣人冷笑了一声,并不退缩:“琉璃姑娘如今已然中了赤冠海棠,若王爷还是不肯成人之美,那我们太子只能……” “解药。”萧墨凌的脸色又冷了几分,阴沉的打断了他的话。 “解药在太子身上,恕我们不奉陪了。”那黑衣人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要离开,萧墨凌哪里肯依,飞身就要追,却因为求药心切,被突然而来的暗器击中,从半空摔了下来,只能无助的看着他们走掉,挣扎了好一会终于闭上了眼睛。 “王爷?”项柔急急地跑出草丛扶起了他,却不见任何反应,便又试探的叫了一声:“萧墨凌?” “解药……”他皱着眉头,虚弱的吐出两个字。 “自己伤成这样还惦记着她的解药。”项柔顿感委屈,不再搭理他,自行点了他的穴道止血,然后取出随身带的药给他清理了伤口,包扎好之后才松了口气,在抬头时他却已经睁开了眼,茫然的看着项柔,月光透过枝丫斑驳的照在他苍白而俊美的脸上,让项柔一时失了语言。 “你……”他伸手似是要摸项柔银色的头发,声音虚弱的吓人。 “你看错了,这是幻觉。”项柔似乎才发现不妥急急地挡下他的手辩解,他眉一皱便抬起头看她。 “琉璃。”眼神突然变得温柔无比,轻声地叫着,琉璃,琉璃。 “她不会有事的。”项柔不爽的抿紧了嘴,心里太不是滋味,伸手便点了他的睡穴。 赤冠海棠,是人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所有生理都会以极快的速度瞬间衰败,只留一具活尸,若无解药,中毒之人便会在七日之内瞬间老去,直至死亡,对倾城琉璃用这样的毒,这所谓的太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狠。 很久之后,当项柔三番两次被他掳了去,项柔总是无奈而又惆怅的想着,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究竟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只是这样一个少年,却是开在她生命里最绚烂的一朵花,他将自己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全数毫无保留的给了项柔,这个让他爱极又恨极的女子。 项柔看着昏睡过去的萧墨凌无奈的叹了口气,将他移到一边的树下,便匆匆的回到了别苑,第二日便将解药研制了出来。 因为有伤在身,便在别苑内呆了一天,段司易下午又来看项柔,看到她身边的桔梗之后突然提到了前晚夜里的大火,桔梗的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不可思议与无措的神色。 段司易并未多留,看他的神色估计也是知道了项琉璃中毒的事了,但从昨天他与萧墨凌之间的行为举止便不难猜出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也不留他,让他早早的回了去,项柔坐在院子内有些发愣,看着他们就感觉是在看别人的港台剧一般,似乎就她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小姐,这眼看就要中秋了,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些什么了?”莲儿一脸期待的凑到项柔面前笑嘻嘻的问。 “中秋?”项柔放下手中的碗筷抬起头来,眉头微皱的思索着,这分明是个被架空的时代,怎么也有中秋? “对啊对啊,到时候城内可热闹了……”见项柔搭腔,莲儿更是兴奋的点了点头。 “到时候你想去便去吧。”项柔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分明是自己想出去凑热闹的丫头片子。 “哇小姐太好啦。”见到项柔点头应允马上开心的叫了起来:“桔梗,你去不去?” “小姐不去吗?”桔梗语气淡淡的,显得清冷的很。 “小姐不喜热闹,定是不会去的,你就陪我去嘛。”莲儿见桔梗表现的并无太大的兴趣便撵了上去,开始撒起娇来:“好桔梗,你就去嘛。” “你们慢慢商量吧,吃完记得收拾干净,我先回屋睡了,今日有些乏,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来喊我了,自己决定。”说完便提了裙摆走出了门回了自己的屋。 心法是每日必练的,反正时间尚早,去的晚点反倒安全些,一个时辰之后,项柔下了床,推开窗看了下外面的动静,大概是亥时的样子,转身进了屋,束起长发,换了一身月白华服,对着镜子自恋了许久,嘴角扬了一下,便是一种说不出的柔美,竟有一丝冉度的感觉,温柔慵懒,不知道他与颜儿怎么样了,麻本有没有健康起来,想到这里嘴角的笑便隐了下去,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出了门。 现在是二更天了,街上显然已经没了什么行人,项柔悠闲的迈着步子,不知不觉便到了将军府,里面冷冷清清的,看了看并不太高的围墙,一跃便落在了里面的院子内,后院就只有一处房间亮着烛光,轻声的落到门口,透过半开的窗户,便看到项琉璃躺在床上,两个丫头正照看着。 “你说王爷他能不能找到解药来救我们家小姐啊。”一个丫头带着哭腔小心的问着。 “别哭了,咱们小姐那么好的人,定是不会有事的。”另一个声音安慰起来,仔细一看正是那跟着琉璃身边的丫头婉儿。 “当初我们就该阻止小姐回将军府的,如果当时小王爷在身边,小姐便不会有事了……” “说来也怪,小王爷对我们家小姐的情意咱们都看得出来,怎么小姐却似看不明白呢。” “小姐会不会是有心上人了?” “你是说那个美如谪仙的项公子?”那婉儿轻呼出声,一副原来如此的口气。 项公子?何方神圣?项柔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这项琉璃到底要怎样,人家萧墨凌对她那么好她还惦记着别人,这么想着便不愿再听她们碎碎念,从门缝内吹入迷迭香,不多时二人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张望了一下周围,确定无事之后才推门进去,径自走到项琉璃床边,将其扶了起来,掏出药小心的喂她服下,没多久她额头便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柳眉也不禁皱了起来,赤冠海棠解毒时人是极热的,许是项柔的身体偏凉,她不由自主的便往项柔身上靠了过来,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衣袖,估计是难受极了的,本是不忍心看她如此难受,所以多待了会儿,谁知她竟然醒了过来。 “项公子……”她抬起头喃喃的叫了一声,心里满是欢愉,而项柔则僵直了身体急急地站了起来。 “冒犯琉璃姑娘了。”项柔有些尴尬的退后了一步微微颔首。 “你怎么在这里?”项琉璃见了她这般模样却是一脸的欣喜,毫不在意刚刚的事情。 “在下听说琉璃姑娘中了毒,不才年少时学过医,便来试试。”项柔见她并不恼怒刚刚的事便抬起头来对她微微一笑:“如今姑娘醒了,想那解药还是有用的。” “你,特地赶来的吗?”此时的项琉璃脑海里只剩下刚睁开眼时看到的他的侧脸,萧墨凌的睫毛是很长的,但是没有他这般柔密,粉红的嘴唇也是性感无比,柔美的侧脸被月光照得有些朦胧,煞是好看。 “琉璃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项柔被她看的有点心里发慌,又退了一步。 “为何夜间来为我解毒呢?”她看了一眼睡在一边的两个丫头,又转头一脸期待的看着项柔。 “怕是非之人多口舌。”项柔微微一笑故作淡定的加了一句:“还望琉璃姑娘不要将今晚的事告诉别人,尤其是凌王爷。” “为何?”她不解,眉头微皱。 “王爷并不待见我。”项柔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看在项琉璃眼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他,对自己是不是也有情?只是碍于墨凌的威慑呢? “墨凌那里我自会好好说……” “琉璃姑娘还是早些睡吧,也不枉我半夜赶来为你解毒。”项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妥,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向着门外走去:“在下告辞。” “项天泽”正要开门,项琉璃又急急地叫了一声:“你可还会来看我?” “早些休息。”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项柔便走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项琉璃的事,似乎不都是为了萧墨凌,内心的深处好像也总是牵绊着自己,不希望她有事。 ------------ 10.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日子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段司易还是会经常到暖香阁,陪项柔聊天逛街,很快便到了中秋,莲儿早早的便准备好了晚饭,吃起来也比往常快上许多,收拾完一切便拉上了桔梗跑了,完全没有把这个所谓的主子放在眼里,看着她欢呼雀跃的身影,项柔忽然伤感起来,不知道麻本怎么样了,冉度还好吗,柳颜有没有再任性,还有,许萧阳,爸爸和弟弟…… 想着想着项柔鼻子便有些酸酸的,只好站起身不去想那些难过的事,她不能让自己一个人这么孤单的待着,否则会疯掉,于是上了妆,抱上琵琶出了门去,直奔暖香阁。 看着暖香阁内欢喜满足的人们,项柔却更加真切的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世界的格格不入,也对,她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吗?她抿了抿嘴,有些迈不开脚步,其实,这里没有一个她的亲人,如果一定要说,那便是麻本了,想到那个妖娆平静的男子,不禁安心的笑了起来。 而站在暖香阁门口的萧墨凌却似乎被她这弯弯的眼睛给迷惑了,只是死死的盯着她,之前她脸上分明是落寞的,明珠浩眸里也是全无半点感情,空洞的可怕,却只是一瞬间又活了起来,笑意盈盈,是什么事让她突然就鲜活了起来?萧墨凌有些发闷,脸也沉沉的。 “九月见过王爷。”正抬起头来的项柔看到一脸冰冷的萧墨凌不免一愣,怎么,他不是说这是青楼是烟花之地吗,怎么出现在这里?萧墨凌却并不搭腔,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少女,项柔不习惯他那副从骨子里冷出来的眼神,弱弱的垂下了眼帘,她的萧阳绝不会用这样骇人的目光盯着她看,即使是他后来那般对她,眼神也从未如此冰冷过,似乎这一刻项柔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萧墨凌,再不是她的萧阳。见她许久不搭理,便再不等他回话径自走进了暖香阁,经过萧墨凌身边时,他分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但是他想不起来。 “九月?”刚进到厅内便见段司易一脸惊喜的迎了上来:“你来啦!” “什么事这么高兴?”项柔受不了的斜睨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 “香香姑娘说你今晚不会来,我正失望着准备走人呢。”他一脸嬉笑的看着眼前平淡无奇的项柔,心里却有了一丝雀跃。 “找我有事?”项柔因为门口萧墨凌的态度还没调整好心态,不免有些冷淡,随意的扫了他一眼便径自往楼上的雅座走去。 “如此佳节,九月不弹上一曲吗?”他瞄了一眼项柔怀里的琵琶轻笑出声,有多久没听她弹琴唱曲了。 “你特地赶来听我唱曲的?”项柔听他这么一说不免得意的扬起了下巴也跟着笑了起来。 “本来是想让墨凌一起的,他见你不在便先走了……”他边说边无奈的转头去看楼下的大门,刚转头就一脸受到惊吓的退后了一步:“墨凌?你不是说先回府了吗?” “……”萧墨凌扫了他一眼没搭腔,径自坐了下来,安静的喝起了茶,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把段司易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本事。 “看来九月今天这曲是不得不弹了。”段司易见状,一脸得意的笑着也跟了坐下来。 “本来就是为了弹曲而来的。”项柔撇撇嘴也坐了下来,只是这萧墨凌,分明也就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少年,干嘛每天绷紧了一张脸装老成。 “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请吧。”听到项柔肯定的回答,段司易才似乎真正的松了口气,满面春风的笑了起来。中秋佳节,还有比水调歌头更合适的曲吗?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萧墨凌的眼睛从她琴声想起的那一刻便再未离开过她低垂的眼眸,哪里从最初的毫无波澜,慢慢的变得温润如水,声音柔的似要滴出水来,带着不易察觉的嘶哑伴随着点点哽咽,她的眼里有淡淡的雾气,脸上的表情却平淡无奇,低着头,旁人根本看不真切她眼里的神情。她到底是什么人? 段司易却有些心疼起来,她是不是想到谁了,是她心里那个人吗?九月心里也和他一样住着一个人吗?那个人是不是不在身边,所以她唱的曲子里才透着那么多的凄楚与无奈?从认识她第一天起,她就是个恬静又温婉的姑娘,偶尔的调皮更是让人觉得她是朵出水芙蓉一般,可是今天的她,怎么了? “九月,你可有心事?”一曲刚完,段司易便担忧的问道。 “……”项柔并不说什么,抿着嘴将头埋的更低,楼下时不时地唏嘘声传上来,没多久便也寻自己的乐子去了。 “是九月的心上人?”见她不回答,段司易又试探的问了一句。 “哪有!”项柔被他问的有些窘,急急地抬起头来斜了他一眼,余光看到萧墨凌时脸却忍不住红了起来。正看着她的萧墨凌被她这一反应弄的有些发愣。 “哈哈,倒是从未见过你脸红的模样。”段司易说着便大笑了起来,九月从来都是你无耻她比你更无耻,你无赖她比你更无赖的女子,今日突然见她脸红,段司易倒是有些惊讶了,随即转头去问一遍萧墨凌:“王爷觉得曲子如何?” “不及琉璃抚的好。”萧墨凌听他一问反射性的脱口而出,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似乎这句话已经放在嘴里很久了,就等着段司易问出来,就怕一个没注意回答错了。 “但九月的曲子唱的是极好的。”段司易似乎是怕项柔难堪,不服的跟了一句。 “一般。”见段司易如此维护眼前不动声色的小人儿,萧墨凌心里不免又不舒服起来,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 “不知琉璃姑娘身体如何了?”见段司易一副比自己还尴尬的表情,项柔急急地转移了话题。 “御医说已无大碍,多休息几日便可。”一提及项琉璃他的脸色马上柔和了下来,说话都不免温柔了几分,一只手轻抚着酒杯。 “琉璃已经回了凌王府,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段司易接过话,眼里有着隐忍也有着安心。 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同时心系着一个女人与她坐在一起,项柔心里总不是滋味,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如此便好。” “只怕那梁初尘不会善罢甘休。”萧墨凌眉头一皱,眼里满是不悦,梁初尘,这是项柔第二次听到他的名字,第一次是与莲儿刚下山进雀城时,这个在今后的岁月里给过她无限温暖与无奈的少年。 “你也知道,琉璃心里只有你,并不喜其他男子。”段司易安慰着他,眼里的笑意却泛着一丝苦涩。 “其他男子?”萧墨凌念着这四个字,脸又黑了下来:“你可听过那个叫项天泽的人?” “项天泽?”段司易沉思一会摇了摇头说:“未曾听说,出了何事?” “琉璃的毒便是由他所解。”萧墨凌黑着脸不爽的别开头去,那个项天泽,到底是谁,那个六年前的小小少年,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而一边的项柔却埋低了脑袋,深怕他看出什么破绽,心里不免恼了起来,这项琉璃怎么这么不知轻重,什么事都说。 “如此说来,倒还是琉璃的恩人了,要不要去谢谢人家?”段司易喝了一口茶问道。 “连他是何人,家住何处都不知道,如何去谢?”萧墨凌是真的恼了,堂堂沧月国的王爷,想查一个人都查不到。 “还有这等事?”段司易也有些懊恼的跟着皱起了眉,项柔倒是安了心,心情也轻松起来。 “想来二位定是放心不下琉璃姑娘安危的,如此还是早些回去吧。”说着项柔便站了起来,自己果然还是像个局外人一样,被冷漠的拒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你要去哪里?”段司易见项柔起身急急地问,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冷了脸要走。 “有些乏了,想早些回去休息。”项柔看他那般着急的模样,心里终是暖了暖,便微微一笑福了福身。 “我倒差点忘了,你还有伤在身。”段司易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萧墨凌:“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项柔退后了一步不动声色的闪开了他伸过来的手,礼貌的笑着:“告辞了。” “九月……” “怎与一个女人一般婆婆妈妈?”项柔被他无辜的表情逗乐了,一脸受不了的轻笑出声,拢了拢耳边微乱的头发。 “你可有坐马车来,莲儿与桔梗呢?”他走下楼不放心地问。 “恩,莲儿与桔梗出去玩儿了,如此佳节,让她们好好玩会,你回去陪王爷吧,我身体已然无恙,不用担心。”项柔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转身走向了门外,心里默念了一句:墨凌,晚安。 萧墨凌则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的盯着楼下的两个身影,她真的是一点都不美,充其量也只能算还看的过去,可为什么能让段司易如此待她,似乎连自己都并不是太排斥她? 项柔并未坐马车,也未唤车夫,只是安静的走在这繁华而陌生的古街,就那么突然的想见到麻本,特别的想,可是他离的太远。 待他回到别苑时,莲儿正一脸惊慌失措的在院内走来走去,五千两在她周围绕着好不可爱。 “这般转悠你不头晕?”项柔轻笑着提起裙摆跨进了门槛走了进去。 “小姐你可回来了!”一见项柔进门莲儿立马跑了过来,抢过她手里的琵琶便急急地叫了起来。 “什么事急成这样,桔梗呢?”看着莲儿少有的惊慌神色,项柔不安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见到桔梗,便微蹙起了眉。 “桔梗姐姐不见了。”莲儿被这么一问,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一脸哭腔。 “什么?”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项柔心里的不安感更甚。 “刚刚在外头我与桔梗姐姐玩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一位公子,像是桔梗姐姐的旧相识,但看得出桔梗姐姐并不想见他,可他纠缠不清,桔梗姐姐便让我在月桥上等着,说她一会就回,可是,可是后来,我怎么等她都没有回来,半个时辰都未见到,我怕她是因找不到我先回了院子,但是没有……小姐,怎么办呀……”说着说着莲儿的眼眶就泛起了红,内疚而自责的哭了起来。 “我去寻她,你别哭了,好生在家里等我。”说完便急急地往院外走去,只是还未走到门口便见桔梗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走了进来,两眼无神吗,满脸的泪痕,项柔心里一紧上前扶住了她:“桔梗?” “桔梗姐姐,你去了何处,我都快急死了。”莲儿看到桔梗之后,抱着琵琶哭得更凶了。 “桔梗?”项柔小声的叫着,深怕吓到了她:“出了何事?” “小姐……”桔梗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只是嘶哑的唤了一声小姐便扑进了项柔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别哭,究竟出了何事,你告诉我。”项柔不安的拍着她的背,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心狠狠的揪在了一起。 “他,他羞辱了我,他羞辱了我……”桔梗断断续续的诉说着,项柔的身子猛地一僵,在这里生活了足足十三年,太明白一个女子失了贞操意味着什么。 “是谁。”将怀里颤抖得厉害的人拉了出来,项柔的声音冰冷的有些吓人,脸上也再无平日里温暖的笑意,桔梗却只是摇头,见她那般懦弱的样子,不免又升起了一股怒意,声音也不由提高了起来:“究竟是谁!” “堂兄……” “莲儿!”项柔估计是气极了,那般警告过他们,居然还敢如此为非作歹。 “小,小姐……”从未见过项柔发脾气的莲儿有些发愣,从小到大都没见项柔如此大声的叫过她,小脸一下子煞白。 “照看好你桔梗姐姐。”看着莲儿被吓到的表情,项柔又有些不忍的放软了语气,松开桔梗的手,一跃上了屋顶,直奔那李家而去。 “把你儿子给我叫出来。”刚踏进门,项柔便掀翻了门口的桌子,里面的客人一见这情形呼啦一声全跑了出去。 “九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那妇人眼看着客人一哄而散,血本无归,又扫了一眼地上翻倒的桌椅,大怒地叫了起来。 “先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让他滚出来。”项柔并不是个耐心极好的人,见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不由地又提高了声音。 “争儿外面玩去了,姑娘跑来我的铺子如此闹法不知所谓何事?” “把你那畜生儿子叫来,你自己好好问问他做了什么!” “娘!”突然一声惊叫,一个红色身影跑了进来,一看满屋的狼藉气愤的问道:“何人干的?” 见他干了坏事还一副没事人的姿态,项柔的火气不免又上了几分,想也未想的就一掌打了过去,那一掌加了内力,打得他连退数步倒在了地上:“想死的话我随时可以成全你!” “你这疯女人哪里来的。”那李争恼羞成怒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生气的叫嚣着:“凭什么打我。” “我还想杀了你!”项柔看着他那无耻的嘴脸咬牙切齿的随手拿起一边的木棍就要打下去。 “九月姑娘,你再如此我可要报官了。”那妇人眼看着自己儿子又要吃亏,急急地拉开了李争,一脸愤怒的叫着。 “如此更好,你去叫啊,我倒是想看看强奸未出阁姑娘,这朝廷命官会给你治个什么罪!”项柔愤愤的丢下手中的木棍死死地盯着李争。 “九月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见项柔这么一说,那妇人更是不依了,一副遭人诽谤的模样。 “你自己说你刚刚做了什么!”项柔并不理会她,自顾自向前一步仍旧盯着李争,冷冷的问。 “哼,想不到那女人还找了靠山来,怎么,就凭你也想拿我去见官?”李争上下打量了会眼前平淡无奇的女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俨然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你似乎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话。”项柔的脸又冷了几分,转头向着那妇人又走了一步。 “为妇确实不记得九月姑娘有说过什么。”听了他儿子的话,她似乎也明白过来了是怎么回事,可却一脸不知悔改,维护着她那该死的儿子。 “看你这模样,想必是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 “那又如何,娶进家门便是,那苏青儿本就该嫁到我们李家,被我们争儿看到是她的福分……” “当真是不要你的狗命了是吗?”看着越来越嚣张的妇人,项柔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她的话。 “什,什么?”那妇人看项柔原本就冷着的脸又黑了几分,声音里泛出的寒意让她一下子便想到了那晚树上的人,站不稳的后退了一步。 “那芙蓉村的两条人命你们当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吗?”项柔压低了声音又逼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那妇人终于承受不住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惨白。 “娘!”李争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倒在地上,赶忙上去护着,狠狠的看向项柔:“不要得寸进尺。” “还想娶青儿,就这畜生,配吗?”项柔冷冷的瞥了一眼李争,随即又回过头来盯着她。 “姑,姑娘……” “我说过若再让我发现你们干什么坏事,就不是烧屋子那么简单了。”说到这里,项柔突然莞尔一笑,眼里却毫无笑意,那李氏的脸终于变得死灰,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笑的满脸杀气的项柔,蹲下身去,轻抚那妇人的脸,无比惋惜的说道:“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你,你,你……” “你怕了吗?”项柔依旧浅浅的笑着站了起来俯视着她。 “九,九月姑娘,不不不,仙子,仙子你大人有大量,别……”李氏一下子跳了起来跪倒在项柔面前,抓住了她的裙摆拼命的磕头,想到那晚的大火她就感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树上的妖精般的人更是让她连着好多天不敢闭眼睡觉。 “晚了。”看着脚边苟延残喘的李氏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项柔狠狠地一脚将她踢了开去,项柔是善良的人,但她是聪慧的,不会对任何人都善良。 “娘!”那李争看到自己母亲又一次遭到毒手,捡起地上的棍子就要往项柔打去。 “争儿不可、”李氏的话音刚落,那李争已被一掌打飞出去,项柔诧异的转过头,对上段司易担心的脸。 “九月……”段司易看着面前的狼藉,又转回头不安的看着项柔。 “……”项柔的心情已经糟到了极点,并不想多说什么,瞥了地上滚作一团的母子,转身就走,那李氏见她要离开又爬起来抓住了项柔的裙摆,项柔秀眉一蹙,吐出两个字:“放开。” “求,求您,我们争儿会娶她进门给她一个名分,请九月姑娘……” “抱歉,你儿子撩拨了我的底线。”项柔毫无感情的开了口,再不理她大声的哭喊出了铺子。 门口的人群里站着萧墨凌,冷眼看着从屋内走出来的项柔,他们赶到时正巧看到那妇人倒在地上,他听不见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是项柔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可抵挡的杀气让站在门口的他都感觉一窒,是什么样的仇恨让她生气成这样?段司易不一直说她是善良温润而又恬静的吗。 “九月……”段司易急急地跟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项柔的手,他从未见她发过这样的脾气,不,是应该是他从来不知道她也会有脾气,不是说她逆来顺受,而是根本不见有什么事可以影响到她,今天这架势,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 “放手。”项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挣脱着被抓的那只手,现在她的心里只有桔梗,那个哭的让人柔肠寸断的桔梗。 “你不是早早回别苑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与这妇人争吵,究竟怎么了?”段司易看看那铺子内哭的已然昏过去的李氏,不放心的追问。 “我说,放手!”项柔眉头微皱,抬起头眼里全是怒火。 “出了何事?”萧墨凌有些看不下去,走上去,也带着不解去问,他确实搞不懂,究竟有什么事能让这么一个看上去温婉如水的少女气成这样,而那妇人却又如此畏惧她。 “与你们何干?”项柔是太过生气了,若说她有什么缺点,那无疑就是生气的时候喜欢迁怒人,谁在她生气的时候惹她无疑就是自寻死路。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个时辰不到就……”段司易有些发窘,他眼里的九月何时对他如此冷淡而仇视过,现在她的眼里,俨然一副见了谁都是仇人的模样。 “对不起。”看着段司易一脸受伤的表情,项柔不由一愣,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迁怒了他们,便低下头去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沉默了好久才将事情的缘由与经过说了一遍:“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但是身边的人受伤害,决不能容忍。” “先让我们送你回别苑吧,你也担心桔梗不是吗,此事就交给我来办,可好?”段司易将她拉进了怀里轻拍着背,这样倔强而受伤的项柔他不想看到不喜欢看到,边上的萧墨凌看的有些憋屈,虽然他感激段司易不同他争夺琉璃,可为什么看到他对别的女子好,心里却闷闷的,好似他不该对除琉璃之外的女子好一样,随即又自嘲的一笑,自己什么时候对琉璃已经到了这般病态的迷恋的,连情敌对别的女人好都要为琉璃抱不平了。 “会还桔梗一个公道吗?”此时的项柔已然温顺了下来,刚刚的她就像是一只竖起满身刺的刺猬,现在俨然是一只乖顺的猫咪了,眼里盈着雾气,哽咽着问。 “对。”段司易点点头笑了起来:“所以你先回别苑如何?” “好。”三人一路无语回到了别苑,萧墨凌自始至终都未再说一句话,离开时也未再多看项柔一眼,项柔的心里有些失望,为什么如此温柔的人的段司易而不是他呢,若是他,那该多好。 回到别苑,足足安慰了桔梗一个晚上,她才终于放弃了轻声的念头,天微亮的时候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那铺子便被封了,李氏夫妇因为谋害两条性命明年初春处斩,那李争却是留下了一条狗命,净了身被送进宫去做了太监,桔梗听了这消息之后更是对项柔感恩戴德,一副为其上刀山下油锅都愿意的模样,只是苦了再不能还她清白之身。 那之后,更没有人敢对暖香阁的任何人不敬,甚至都带着些许畏惧,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差点被灭门的前一天发生的事,那个总是时不时让人震惊到的九月姑娘,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 ------------ 11.长歌倚楼,此情依旧 平静的日子未过几天,卓雀到了别苑,他是极少找项柔的。 “卓叔,你怎么来了?”项柔怀里抱着小狐狸抬起头不解的看他。 “少主,那琉璃姑娘近几日天天来楼内寻你。”卓雀说着面露难色,有些尴尬的看着项柔。 “她怎么会寻到你楼里去?”项柔有些无语的撇了撇嘴:“她可有说为了何事?” “说是要谢过少主的救命之恩。”卓雀撇了眼项柔手里的小狐狸恭敬的回答。 “这人怎么这么固执。”项柔着实有些无奈了,她告诉了萧墨凌也就算了,怎么还找上门了。于是抚了抚耳边的长发:“你先回去吧,我会处理的。” “是。”他行了一礼便转身出了门去,留项柔一人无语的立在院内,这项琉璃在想什么? 刚穿了男装出来,莲儿就凑了上来好奇的打量着问:“公子去哪儿?” “雀楼。”项柔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回头看她:“你好好照看桔梗,我去去便回。” “哦,知道了。”莲儿吸了吸小鼻子转身便跑回屋去了。 这天气已经有些凉了,项柔的身子是尤其不爱冬天的,看着街上早早为新年准备年货的人们,还真是有够温暖的。 到雀楼时,项柔站在了门口许久,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应付那女人,思索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果然她正坐于二楼栏边的雅座上,望着窗外一脸愁容。 “琉璃姑娘?”项柔走到她桌边礼貌的叫了一声,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项琉璃立马惊喜的转过头来,这分明是一个少女见到了期盼了许久的心上人该有的表情,意识到这一点项柔不免皱起眉头来。 “项公子。”似乎是感觉到了项柔的情绪,她便轻唤了一声行了一礼。 “不知琉璃姑娘这几日寻我何事?”项柔也不多想,坐在了她的对面。 “那日得亏项公子相救,特来感谢公子救命之恩的,只是不巧,前几日你都不在。”项琉璃说着低下头去,她感觉到了项柔对她有意的疏远,心里泛起的丝丝喜悦也不免被冲淡了几分。 “我喜欢到处走。”项柔淡笑了一下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救姑娘乃举手之劳,换做别人我也是会救的,姑娘不用太放在心上。” “……”听项柔这样一说,项琉璃的脸色又黯淡了几分,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站在边上。 “你果然又来寻他。”突然响起的冷漠的声音,让项柔与项琉璃同时抬起了头,萧墨凌却只是盯着她,眸子里满是受伤:“他有这么好?” “是他救了我。”项琉璃的声音有些弱,毫无底气的解释着。 “那又如何?”说完还不忘狠狠地剐了项柔一眼:“此人来路不明,若是兰琼的奸细怎么办?” “他不是……”项琉璃猛地抬起头来辩解,那么美好温润的人,怎么会是奸细,打死她都不会信的,他几次三番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还救了自己的命,怎么可能会害她,虽然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疏远,但他绝对没有恶意的,她就是知道。 “你了解他多少?是我待你不好还是凌王府的下人们待你不好,让你这般想逃开?”萧墨凌气极,他实在搞不懂,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琉璃这般对他念念不忘,从小琉璃的眼里只有他,只看着他一个人,怎么这个人一出现就什么都乱了。想到这里就有些气愤的伸手去拉她,却被项柔一把挡下。 “王爷温柔些。”想到上次项琉璃被抓的通红的手,项柔心里就突然的有些不忍,想也不想的站了起来,就是这种感觉,不想项琉璃受到伤害的感觉,项柔自己的心里也有些恼,分明是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管她死活干嘛?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让开。”萧墨凌阴着一张脸不悦的盯着项柔,他已经快要爆发了,他不否认这人长得极好看,可这样就把琉璃迷惑了吗? “琉璃是姑娘家,王爷如此不怕吓着她吗?”项柔看了眼身边脸色绯红的项琉璃不愠不火的反问。 “不要再一味的挑衅本王。”萧墨凌看着项柔那一脸淡定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就往上冒,这副天塌下来都不为所动的淡然倒是与那暖香阁的九月有了几分相像,一想及此萧墨凌都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会无缘无故想到那个性情乖张阴晴不定的女子,于是愤愤的说了句:“让开。” “若我说不呢?”项柔此时已经不冲着保护项琉璃而是在和自己赌气了,这项琉璃有这么好吗?她都已经背着你去找别的男子了怎么还这么不死心的? “想死本王就成全你。”本来就有些心烦意乱的萧墨凌看他这样,火气一上,出手便要打去。 “不要。”眼看着萧墨凌又要动手,项琉璃又急急地站了出来拦在了两人中间,她就是不喜欢萧墨凌这个样子,永远都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动手比动脑快,且不说平日里孩子气的很,对待外人更是一点都不亲切,从来不懂何为温柔何为体贴。 “你为了这个陌生人三番两次忤逆我……”萧墨凌垂下的手握紧了拳,受伤的表情一览无余,只是盯着她说道:“置我于何地?” “你不是也为了暖香阁的女子,将我一个人丢在王府吗?”项琉璃也有些恼了,以前不管出什么事他都会一步不离的守在自己身边,可是这次呢,他却放任自己一个人而去帮那青楼女子…… “那是司易有求于我。” “你不答应司易会逼你吗?他处理问题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不能一夜之间灭了他们一家,若不是急于为了给那女子报仇,你何苦撇下我去操办她的事?”项琉璃说着,语气里满是委屈,那个从来都只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人,也不过如此的,而项柔则完全愣在了原地,原来,是萧墨凌做的。 “我就是帮了她,那又如何?”萧墨凌见她不但不听解释还无理取闹起来,看她仍死死地护在项柔面前,终是生气的拉长了脸。 “那你便去将她接回凌王府,岂不是更省事?”项琉璃见他并不哄着自己还承认了自己对他的指控,也是撕破了脸皮不满的叫了起来。 “你希望我接她回府?”萧墨凌本就不爽的脸更黑了,她居然不在乎吗,不在乎把别的女子接进凌王府?那就成全她好了。 “与我何干?”气头上的项琉璃哪里还管那么多,见他冷着脸便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 “好,很好!”萧墨凌咬牙切齿的丢下三个字,转身拂袖而去。只有项柔一个人傻傻的站在一边,看着她们两个的故事愈演愈烈。 “墨凌……”见他身影消失在门口,项琉璃才一副回过神的模样,呢喃了一句他的名字。 “琉璃姑娘这是何苦?”项柔有些搞不懂的看着她,这分明是在吃醋,何必装的这般冷漠? “让公子见笑了。”她回过身一脸尴尬的低下头去。 “还是早些回去给王爷认个错吧。” “叨扰公子了。”她微一福身便向楼下走去。 项柔站在原地呆了许久,萧墨凌,他真的会去接自己进修王府吗?如果他提出来,怎么去回答呢?虽然知道他是在和项琉璃赌气,可,还是很希望能待到他身边去。 回到暖香阁时,还未进门便见霍香跑了出来,一脸的慌张。 “公子。”她急急地叫道将项柔往后门拉去。 “怎么了这般惊慌?”项柔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少有的无措不解的问。 “凌王爷要见你,你还是赶紧换了装去楼上瞧瞧吧。”霍香边说边不安的往前院张望。 “他真的来了?”项柔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霍香,心一下子飞到了嗓子眼,霍香也顾不得她神色的点了点头,得到霍香的确认,项柔才开心的笑了起来:“不要这样惊慌,你去将王爷请到后院来。” “是,公子。”霍香并不多做停留,领了命便急急地出了去。 待项柔打点好一切,以九月的身份再次出来时,萧墨凌已然坐在了院内的石凳上,见项柔开门出来也只是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 “九月见过王爷。”项柔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福了福身。 “坐吧。”萧墨凌的语气淡淡的,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院内的秋菊。 “不知王爷来此所为何事?”项柔小心的问着,有些紧张,她突然感觉自己像个恶毒的小三,先去破坏了别人的和谐,又来期待他把自己带回去。 “听你唱曲。”他仍是没回头,脑海里琉璃倔强的脸与项柔温婉的样子重重叠叠,他知道自己冲动说了过分的话,但是,真的要将这九月带回凌王府吗?他不是没调查过九月,但是,太少了,少的让他更觉得她身份的特殊,她绝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或许她是故意接近他或者他身边的人,但是什么目的,他始终猜不透,她太多变了,才见了几次面,就已然看到那么多不同的她。 “琵琶留在别苑了,我去取把琴来。”项柔俏皮的一笑,眼睛弯弯的,说罢便提起裙摆转身进了屋去。萧墨凌有一时间的恍惚,只一瞬间便决定了,带她回去吧,若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少女,如她这般的也算是个好姑娘了,若不是,那便更好,琉璃的身边太危险了,那些在暗地里想对琉璃不利的一切,就让她来替过好了,看着抱着焦尾琴出来的她一脸喜色,再寻不到那日的冰冷,似乎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一般。 烟锁着秦楼细雨把酒黄昏后 海棠花是否依旧应是那绿肥红瘦 独自泛轻舟雨疏风骤添新愁 浓睡不消那残酒有多少事欲说还休 锦书已经不在大雁却仍依旧 我饮尽杯中昨夜的温柔 这才下眉头却又上心头谁念我终日凝眸 帘卷着西风惊醒旧梦谁比黄花瘦 风吹梦醒后不见红酥手桌边谁的玉簪头 寻寻觅觅中似梦非梦你在那等候 相思惹闲愁日上帘钩懒梳头 不是悲秋新来瘦花自漂水自流 跨越千年后平仄间眼泪游走 韵脚中我空等候声声慢心事谁知否 锦书已经不在大雁却仍依旧 我饮尽杯中昨夜的温柔 这才下眉头却又上心头谁念我终日凝眸 帘卷着西风惊醒旧梦谁比黄花瘦 风吹梦醒后不见红酥手桌边谁的玉簪头 寻寻觅觅中似梦非梦你在哪等候 “王爷觉得如何?”项柔唱完一曲,歪着头一脸笑意的看着恍惚的萧墨凌。 “九月姑娘天生一副好嗓子。”萧墨凌被她一问回过神,对项柔露出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微笑,她的曲子从未听过,更是从未在别处听过,段司易说过她是个有才情的女子,上次中秋已然听过她的曲,确实是能让人忘乎所以,入了她的意境中去的,于是抬起头问她:“此曲何名?” “李清照。” “李清照?”萧墨凌略有所思,相比唱的是她自己吧,于是也不多问什么低头喝了口茶:“这暖香阁原是烟花之地,如今这般繁华模样,还真是让人惊讶。” “这红颜终有老去的一日,再美的女人也总有凋谢的时候,人总是要有些所谓才能活下去。”项柔低着头微笑,并不介意他眼里探寻的意味。 “九月姑娘倒是颇有远见。”萧墨凌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人,看模样也就十五六岁上下,怎么得就像个历经风霜的人一般。 “生活所迫,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坐吃山空,活活饿死,更何况这女子也并非只有皮囊和身体值钱,只看外人如何去识别罢了。”项柔嘴角一扬,毫不躲避萧墨凌探究的眼神,男尊女卑,那可是绝不能接受的。 “不知九月姑娘有何值钱之处?”萧墨凌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窘,心里竟也掠过一股玩味。 “那便看王爷如何看待了。”项柔依旧笑着,萧墨凌真怕自己被这眼前其貌不扬的女子温婉地笑给勾了魂去,看来段司易这小子也并非谁都可以的。 “你可愿随我走?”不知所谓的一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明所以的期待,答应下来吧,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 “王爷厚爱。”项柔并不婉拒,也不做作,直接便应了下来,这是来到这世上麻本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于是麻本成了她至今最重要的人,现在萧墨凌如此说,他会不会也如同麻本那般疼爱自己呢。 “明日你在此等候……”萧墨凌显然没有料到她会马上应承下来,他总以为她会推辞,至少要表现的羞涩些,但是没有,这让萧墨凌觉得好像是中了谁的圈套,就等着自己往下跳一般,看她回答的那么干脆,是早就想着跟自己走了?一想及此,不免露出讽刺的笑意,果然还是世俗的红尘女子,哪个不想攀龙附凤呢?既然如此,也不必那般麻烦,于是站起身说道:“现在便随本王走吧。” “现在?”项柔有些吃惊,不解的看他。 “怎么,九月姑娘不想早些进我凌王府的大门?”他冷笑一声俯视着一脸无害的项柔,这女子绝对不简单,若她这一脸单纯是假,那必定是有极深的城府的。 “九月不敢,只是莲儿与桔梗……”项柔有些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到,低下了头去。 “你先随本王回府,随后命人将她们一同接来。”说罢转身走了出去,项柔看着他的背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甚至有些惶恐,咬咬牙,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上来。”萧墨凌并未坐马车,而是骑了匹枣红色的马,居高临下的向项柔伸出了手,阳光照下来,刺的项柔眼睛有些疼,见项柔一脸淡然的抬着头,眉头微皱,萧墨凌有些不耐烦的伸手将其拎上了马背。 “小姐……”霍香急急地跟了出来,看这情形,不免担心起来。 “九月姑娘本王要了。”萧墨凌留下这句话便扬手一鞭,马儿立刻跑了起来,甚至不给项柔和她们说话的机会,项柔用眼神制止了霍香,偎进了他的怀里,萧墨凌又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身体也随之一僵,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他不喜欢碰陌生人,项柔却被他的小动作伤到了,是,嫌弃她吗?可是倔强如她,才不会如此认命,一咬牙便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这回萧墨凌是彻底僵硬了,从小到大,除了琉璃,他从未抱过任何其他女子,只要是自己动过的别人不能碰,别人碰过的自己也绝对不会要,只是项柔突然的举动,竟是没有激怒他,只是僵了片刻,就加快了速度往凌王府奔去。 “王爷。”刚到凌王府门口,还未下马便见管家模样的男子迎了上来,萧墨凌扫了他一眼下了马,然后在门卫与几个下人惊讶的目光中将项柔抱下了马。 “何事?”将马缰递给一下人的手中,他才转过头问那男子。 “琉璃小姐在屋内等您。”那男子边说边用余光打量起项柔来,这项琉璃虽然还未嫁于王爷,但在所有人心中已然是这凌王府的女主人了,谁都不会怀疑她将来成为王妃的事实,怎么今日,王爷竟带了别的女子进来? “恩。”萧墨凌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搂着项柔向里面走了进去,不管别人看来有多亲密,只有项柔知道,那搂着她的手与身体有多僵硬和不自然。 “世修……”许是听到下人通报,只见项琉璃急急的迎了出来,只是在看到项柔之后,一张绯红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幽怨的看着萧墨凌。 “为何不在屋内休息?”萧墨凌看着琉璃略显苍白的脸,心里的怒气已然消去大半,却仍不爽她刚刚为了那个项天泽如此待自己,所以并未放开搂住项柔的那只手。 “我先回屋了。”三个人立于院内沉默了许久,最终项琉璃垂下了眼帘转身往院内走了进去。萧墨凌有些失神,他,其实并不是要她难过的,他只是生气而已,带项柔回来也只想混淆暗地里那些人,想要保护琉璃而已,他想追上去说,却还是抿了抿嘴忍了下来。 “琉璃姑娘真真是国色天香,百闻不如一见呐。”项柔看着萧墨凌眸子里的温柔与无奈,心里吃味的紧,嘴里的话不经大脑思考的冒了出来,说完便后悔的要死,自己怎么这般像个深闺怨妇了。 “哼。”听到项柔的话,原本就不开心的萧墨凌只冷冷的哼了一声,那么明显的嫉妒,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于是冷漠的扫了一眼松开了手。 “九月冒犯了。”项柔赶紧低下头去,心里不免又对自己警告了一遍,现在的处境不一样了,人家是堂堂的王爷,是一个可以一夜之间灭了你满门的王者,而自己,只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萧荣。”萧墨凌见她低下头去也并不多理会,自顾自的叫了管家过来:“将九月姑娘安置在西苑,好生照看着。” “老奴明白了。”萧荣行了一礼便走到我身边做出请的姿势:“九月姑娘请随老奴来。” “你要去哪里?”项柔不罢休的追问了一句,而萧墨凌却徒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扬长而去。 “九姑娘还是先随老奴来吧。”萧荣有些不耐烦,这琉璃对府里的下人都是很温柔的,从不会对任何人大声说话或者责罚,如今这女子俨然是来同琉璃小姐抢王爷的,他怎么会给她好脸色看呢。 “有劳了。”项柔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抱歉的微笑了下随他到了萧墨凌所说的西苑。 “九月姑娘暂且现在这西苑住下吧,若有事便随时唤老奴,一会老奴差几个懂事的丫头过来给你使唤。” “不用了,王爷已派人去接我府里的人了,荣伯自行去忙吧。”项柔在门口停住,婉拒了他的提议,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 12.都只为风月情浓 “小姐……”快到日落时分,莲儿的一声惊叫拉回了坐于院内游神的项柔,转过头只见她抱着琵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每次看到她连路都走不稳的模样,项柔就想发笑,于是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不会跑便慢慢走,慌什么?”项柔站了起来走过去接过了她手中的琵琶,跟在身后不紧不慢的桔梗也笑出了声。 “小姐不是去了雀楼吗,怎么突然就住到这凌王府来了。”莲儿急急地问着,眼里全是慌乱与不安。 “莲儿不喜欢我住到这凌王府吗?”项柔看着她那焦急的模样就忍不住想逗她:“他日我若成了这凌王妃,可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哦~” “就凭你也妄自想当凌王妃?”突然出现的一声怒喝,吓得院内的三个人同时抬起了头,只见项琉璃满脸厌恶的看着项柔:“青楼女子都如你这般痴心妄想吗?” “你……”大眼一瞪又要顶撞回去的莲儿,被项柔伸手一拉,才愤愤的将话咽了回去。 “琉璃姑娘误会了,暖香阁今非昔比,不再是青楼了。”项柔却并不恼,只是耐心的解释着。 “哼,这般想攀龙附凤,当真是不知羞耻。”见到项柔辩解,那项琉璃更是黑了脸,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你这样的女子,若想在这凌王府安生,最好守住你的本分。” “不知在琉璃姑娘的眼里,何为本分?”看着俨然气得不轻的项琉璃,项柔的眼里不禁浮起了一股玩味。 “少用你那些狐媚手段来勾引墨凌。”她说着还不忘狠狠的剐了一眼桔梗手里的小狐狸:“墨凌他日娶得定是他真心喜爱的女子,你若是让我知道你对墨凌耍手段,定不饶你。” “如今是王爷自己要带我进府,我一介女流又无依无靠,怎敢拒绝?”项柔眉头微皱,故作为难的撇了撇嘴。 “你!”项琉璃看着她那副淡然的模样,气结的涨红了脸:“若不是与我生气,他怎么会带你进府?” “那九月在此谢过琉璃姑娘了。”项柔月牙儿般的眼睛又笑了起来,完全无视她的愤怒行了一礼:“无所谓是什么理由,只要是能待在凌王府就可以了。” “你这狐媚女子,我定不会让你伤到墨凌一分一毫的。”丢下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开了,从始至终未踏进门过,项柔心里苦笑,让他伤心难过的不是你吗? “小姐!”见项琉璃一走,莲儿立马发作了起来:“为何任那琉璃如此侮辱你。” “好凶哟~”项柔粉红色的嘴微微一撇故作害怕的看着莲儿,随即又大笑了起来。 “小姐你总是这样。”莲儿小脸一拉,环顾了一圈院子嚷嚷道:“我不喜欢这大笼子!” “莲儿,小姐愿意呆在这里必定是有她的理由,不可胡闹。”桔梗懂事的拉了拉莲儿的小手小声的劝。 “哼,就是不喜欢,这里什么都不及我们自己的院子好,还有讨厌的项琉璃,难道小姐喜欢王爷吗?”莲儿撇着嘴不依不饶的问着,院外假山后的树丛内,墨蓝色长袍的身影不禁顿了顿,原本看到项琉璃的反应而欢喜雀跃的萧墨凌因为莲儿的这句话,压下了马上去找琉璃的冲动退回了原地,而院内的项柔却只是安静的看了眼平静的水面,但笑不语。 “天气有些凉了,先回屋吧。”许久,项柔开了口,捏了捏莲儿红扑扑的脸转身进了屋,院外的身影晃了晃,最终迈开脚步走远了。 直到入夜,萧墨凌都未曾在出现,晚餐也是由人送到院内,项柔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和项琉璃一桌也未必吃得下饭,倒是莲儿却一直在不停的抱怨着,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莲儿你不累吗,一直絮絮叨叨的。”项柔无奈的蹙起眉看她。 “气死我了,想那项琉璃见到男儿装扮的小姐时是那般娇柔可爱,今日却如此一副泼辣模样。”莲儿双手叉腰的说着,一脸愤怒,而项柔却出了一身冷汗,着男儿装的时候莲儿也是跟于身边的,今日项琉璃却并未认出,想来是从未仔细看过自己身边的丫头,这倒是让项柔松了口气,看来那项琉璃是当真被“项天泽”迷住了,一想及此,不禁轻笑出声,这狐媚之姿未勾引萧墨凌,倒是把你项琉璃给诱惑了。 “小姐……”莲儿见项柔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小脸不禁又黑了三分:“你怎么还能笑的如此淡然。”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的脾性,难不成你更希望小姐生气吗?”桔梗受不了的瞥了莲儿一眼,又低下头去做手里的针线活了。 “也对,如果小姐生气,定是开心了那项琉璃。”莲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笑了起来。正说笑着,院内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不一会门便被推开,首先进去的是段司易,项柔还未搞清楚状况便被他一把拉了起来往外面走去,那一刻,项柔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恐惧感,觉得他好陌生。还未出门,便被随后赶来的萧墨凌挡在了门内,而项琉璃则一脸委屈的立于他身后。 “出了什么事?“项柔虽然被抓的生疼,仍旧不解的看向面前的三个人。 “跟我走。”段司易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很不好看,眼神里冰冷一片,早已不复往日的温柔。 “去哪?”项柔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到底是要怎样。 “哪也不许去。”萧墨凌看了他们一眼跨进了屋子。 “九月不能留在这里。”段司易加重了抓住项柔手的力道,不卑不亢的回答。 “本王说可以就可以。”萧墨凌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真搞不懂,难道段司易这小子真的喜欢上她了? “为什么?你这样做置琉璃于何地?”段司易不忍的看了眼站在门外的项琉璃心疼的皱起了眉。 “本王自有打算。”萧墨凌心下一紧,只是抿紧了嘴,留这个女人下来,不就是想保护琉璃的安全吗?对她的怀疑也有对段司易说过,对于为什么要接她进来也是有说过的,怎么还这般阻挠? “她们二人,你今天只能选一个。”段司易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项柔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开始疼起来,原来,又是为了项琉璃吗? “本王两个都要。”萧墨凌瞥了一眼淡然的项柔不冷不热的宣布,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 “墨凌……”项琉璃也跟了进来,拉住了萧墨凌的手:“司易喜欢九月姑娘,便让于他吧。” “如果我不让呢?”萧墨凌有些恼了,眼里满是不爽,若不是为了保护你,若不是为了混淆那些人的视线,谁愿意带个陌生女人回来,居然还为了段司易那小子说话。 “你可知他萧墨凌心中只有琉璃一人?”见动摇不了萧墨凌,段司易又转回头去看项柔,这眼神里的警告刺痛了项柔,他这分明是在为项琉璃抱不平,心里不禁疼起来,那么我呢,我何其无辜。 “知道。”项柔淡淡的开口,垂下了眼帘。 “那我带你走,如何?”听到项柔的回答,段司易眼里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不想琉璃难过,更不想让眼前的人受到任何伤害。 “呵呵。”项柔抬起头看着段司易的眸子,往日的那些温柔真的存在过吗?还是在透过她看谁的影子?项柔失望的神色段司易尽收眼底,心口一紧,只见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九月你……”段司易原本欣喜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就算他有朝一日会娶你,那你也只是个妾,一个青楼女子……” “青楼女子?”项柔的眼睛猛地睁大,死死地盯着段司易,原来啊原来,原来自己在他眼里同样只是青楼女子,不,是他们所有的人,所有人都这样,一想及此,声音也不免冷了几分:“好一句青楼女子!” “我……”段司易看到项柔眼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可是他抓不住,他想说的不是这些,他只是想告诉她,在萧墨凌眼里除了琉璃他谁都不会要的,他并不是故意要伤害她的。 “王爷喜欢我不是吗?”项柔嘴角扬了起来,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与周身散发的寒气让几个人都为之一怔,她却只是笑着甩开段司易的手走到萧墨凌的另一边挽住了他,温柔地笑着。 “九月。”段司易瞥了一眼项琉璃又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项柔:“如若你跟我走我便娶你,只你一个。” “好感人呀~”项柔看他的眼里再无平日的温柔,俨然成了一个陌生人,甚至都不如:“可九月自知身份卑微,只在王爷身边服侍便知足了,世子,九月高攀不起。” “你这女子怎么这般不知好歹。”项琉璃终于看不下去,在她眼里,连段司易那样的人都开口说要娶她了,这项柔仍死死缠着墨凌不放,心里恼了,便扬起手要打下来。 “不要胡闹。”萧墨凌微皱了眉抓住了她的手,既然都已经接回府了,没必要再赶她走的,尤其是看到她眼里的受伤,哪怕不是为了保护琉璃安全,他也不忍心赶她走了,而且,她似乎很想待在自己身边,她一定是有目的接近他的,就算今日赶走了,还会有下一次,倒不如放在身边,看看她究竟想如何。 “你居然维护她?”项琉璃一脸的错愕,眼里盈满了泪水,终是在等不到回应之后,甩开他的手跑出了院子,段司易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萧墨凌追了出去。 “九月姑娘对本王倒是死心塌地。”见他们走远,萧墨凌便拂开了项柔的手,一脸冷笑。 “进了凌王府便是王爷的人,怎能跟了别人去?”项柔咬紧了下唇低下了头去。 “以后自当安分点待在府内,本王定不会亏待了你。”说罢转身又一次扬长而去。 “小姐……”见萧墨凌走了出去,莲儿终于大叫着哭了出来,抓过项柔被段司易捏红的手腕心疼的咒骂起来:“那段公子怎么跟那项琉璃一般,变成这副模样,怎么忍心如此待你。” “没事啦。”项柔吃痛的皱起眉头安慰着她。 “小姐是及怕疼的人,莲儿知道的。”莲儿倔强的仰起头不开心的反驳,随后又软下了语气:“小姐。你哭出来吧,多疼啊~” “还是先给小姐上药吧。”桔梗也万分心疼的蹙起了眉将项柔了拉到了一边。 “哭什么,说起来你们二人还大我一些,怎么成天哭哭啼啼的也不知羞呀。”女人的眼泪最让人受不了了,即使身为女人,项柔已然如此觉得,否则看到项琉璃哭,为什么他们两个都跟出去了呢? 到凌王府已两月有余,自那晚起项琉璃再未去寻过项柔的麻烦,她也极少出院子,更别提王府的大门了,府里的下人态度都很不好,因为那日琉璃哭着跑出去,他们都知道是西苑的女人惹的,那是青楼里出来的妖媚女子,大家在愤愤于王爷为何带这样的人回府之余,对她的态度更是差了起来。萧墨凌并不天天去西苑,隔三四天会去一次,只是听曲,听完便走,从不多逗留,偶尔不听屈就谈些朝中的事。但都是他说,项柔在一边安静地听,似乎是认定了她一介女流之辈不懂朝堂之事,所以也从不询问什么。 百无聊赖的待在房内画着画,看着炭盆内渐渐隐去的火星,项柔放下笔搓了搓手,张望了一下门口仍不见莲儿回来,桔梗去了府外添置冬日的衣物去了,只是这莲儿取了半天都未回来,让项柔有些担心,披上外套便寻了出去,穿过正厅的院子便看到了莲儿的身影,她手里抱着装碳的篮子正与那项琉璃的丫头争吵着什么,项柔好奇是什么事让这两个平日里见了面都不讲话的丫头吵了起来,于是走过去听了起来。 “凌王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家小姐会是将来的凌王妃,你那主子凭什么来抢!”那婉儿早就看西苑的主仆不爽很久了,加上莲儿与那日抢她香囊的人尤其的相似,虽然小姐说了不可能是天泽公子身边的那个人,但她仍旧看莲儿讨厌至极。 “我家小姐仙人美貌,才不屑与那项琉璃比,你快些让开,小姐还等着炭火暖身呢。”莲儿心里有些急,这么冷的天是小姐最虚弱的时候,哪有闲工夫在这里和她计较这些。 “就那姿色还想与我家小姐比,倾城琉璃,何为倾城,你家小姐一个青楼女子如何比得?”一想起那项柔永远一副淡然的模样她就更加不爽,似乎什么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谁都奈何不了她一般。 “不许骂我家小姐……”莲儿的脸一下子羞的通红,就项琉璃那点姿色也就够他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惊艳下,别说项柔,哪怕是冉度也是比她美的,虽然拿男人与女人比有些不妥,可莲儿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那王爷虽也帅气俊美,可哪有冉度公子温柔体贴,从小莲儿就觉得小姐就该和冉度那样的男子共度一生,真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非要待在凌王府。 “就骂了怎么样,不知羞耻的狐媚女子……” “你家小姐也好不到哪里去,王爷在身边还天天念着天泽公子,如今王爷宠的是我家小姐,那项琉璃如此不知好歹早晚叫人给赶出去……”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莲儿的话也打断了项柔的思绪,提起裙摆便走了过去,只见那婉儿仍旧高昂着下巴一脸的鄙视:“再敢冒犯我家小姐我就……” “就如何?”项柔看着莲儿红透的脸颊早已心疼不已,哪里还舍得让她这般责骂,话音刚落便狠狠一巴掌打了回去。 “你敢打我!”那婉儿哪里受得了这一巴掌,一下便坐在了地上。 “打你又如何,你还敢打回来不成?”项柔沉了沉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平日里没少见她对莲儿与桔梗恶语相向,本想留她点面子,居然连手都动上了。 “你……我回去告诉我家小姐,定让王爷好好罚你。”婉儿含着泪爬了起来,从小到大小姐都从未舍得骂过她,居然被一个青楼女子扇耳光,心下愤然,一副不报仇不罢休的模样,在项柔看来不免成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于是想也未向的一巴掌打了过去,那婉儿显然没料到她还会动手,惊叫着又坐回了地面:“啊!你这个妖女。” “妖女?你不是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吗,不打个够怎么对得起你一片苦心?”项柔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冷漠的扬了起来。 “你……我家小姐都从未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 “那你一个小小的丫头凭什么打我家莲儿?莲儿十岁便跟了我,情同姐妹,她对我来说是亲人,你对那项琉璃来说顶多也就是个资格老一点的侍女,再怎么样也是服侍人的命,服侍人的身份,你怎么敢动我身边的人?”说完又上前解恨的给了她一巴掌。 “啊!”她惊叫一声,这回再也不敢说任何,坐在地上眼里盈满了泪水,只是死死地捂住半边脸看着眼前的人。 “很疼对不对?那就给我记住了,你们私底下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可以忍,但我有我的底线,不要试图动我身边的人,任何一个!”项柔狠狠的剐了她一眼转身接过莲儿手里的篮子,轻抚着她的脸心疼地问:“还疼吗?” “不疼了。”莲儿含泪的摇了摇头,其实真的不疼了,但她还是想哭,这世上。再没有比小姐对她更好的人了,婉儿是项琉璃最喜欢的丫头,项琉璃又是王爷最疼爱的人,不知道,王爷晓得后会不会责罚小姐,一想及此她便难过的低下头去:“小姐快回屋吧,外头冷。” “以后切不可再受人欺负,听明白了吗?”项柔仍旧心疼的看了眼她脸上的巴掌印,不悦的皱起了眉。 “莲儿明白。” “回院子吧,外头果然冷得紧。”见她乖巧的点了点头,项柔才缓和了表情,笑着搓了搓手往西苑走去。 婉儿坐在地上终于哭出了声,她恨那对主仆,可她却又嫉妒的发疯,小姐说疼她,但也只是因为跟在身边的时间久,产生了依赖,却并没有项柔说的姐妹之情,退一万步讲,项琉璃那样的身份,若自己的侍女被打,哪怕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姿态,表现自己的宽容,最多也就责骂动手的人几句,却绝不会像项柔那般生气的打回去,婉儿模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西苑的入口许久,才踉跄的爬了起来往琉璃阁走去。 到了晚饭时间,并未有人送吃的进来,项柔心里一下了然,估计是那婉儿去告了状,所以才不给她们饭吃,想到这里项柔不免有些好笑,这幼稚的惩罚估计也只有萧墨凌那表面冰冷内心不成熟的家伙想得出来。她们三个倒也无所谓,本来就想换换口味,白天就让桔梗出门带了些烧烤回来弄了吃,那些不咸不淡的饭菜早就吃够了,她自然不会相信堂堂凌王府会潦倒到吃那些剩菜剩饭,所以,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她也不在意,反正横竖都是为了填饱肚子,谁在乎呢? “哎呀莲儿,你轻些成不成,火星都飞出来了!”项柔惊叫着,一脸受不了的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脑门上,好几次差点被她点着衣服。 “哎呀好疼呀。”莲儿举着一对鸡翅捂住额头万般委屈的撅起了嘴,巴巴的看着眼前的人。 “知道疼才能长记性。”桔梗也受害颇多的斜了她一眼,将烤好的肉串递给了她,换下了她手中的鸡翅:“你就一边吃去吧,这边我和小姐来。” “这怎么可以,还是小姐去屋里休息吧,外头冷。”莲儿一听,一脸羞愧的蹭了过来。 “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负责在一边吃就好了,谢谢谢谢。”项柔赶紧拦住她,一副她过来绝对没好事的表情。 “我……”莲儿脸更红了,呐呐的吐出一个字正要反驳,却突然脸色一囧,低下头去行了一礼,怯怯的唤了一声:“王爷……” 此时的萧墨凌已然在门口站了有一会了,看着眼前忙活着的人,心里就涌起一股不爽,什么好吃的都藏起来自己吃,这女人不知道如何讨男人欢心吗?半月不来见她她也不会主动去找他,倒是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顿时白天吃饺子的心情又现了出来,不见他心情那么好,那就偏偏每天都来让她瞧见,这样想着便抬起脚走了进去,故作不解的问:“你们在做什么?” “烧烤。”项柔懒懒的撇了他一眼,估摸着也是来为人抱不平的,所以并没有见到他而起的任何惊喜心情,火红色的炭火照着她平淡无奇的脸,温暖的很,尤其是那双眼睛,即使不笑也似乎是弯弯的,秋水盈盈的模样,见萧墨凌并不接话便将手中的肉串递了出去:“要吃吗?” “……”许世修被她的举动吓到,抿了抿嘴,抬头看了一眼满嘴流油的莲儿,复又转回头去看着她,许久才接了出去,不动声色的吃了一口,在野外烤着吃肉的事并不是没有过,以前同父皇出去打猎,也有马上宰杀了烤了吃的经历,却绝不是这个味,随即微微一笑:“还行。” “喏,自己烤。”见他吃得满意,项柔不免也有些得意,便又取了一串塞到他手里,然后自顾自的烤了起来。 “……”萧墨凌有些无语的看了转过头去仔细烧烤的项柔微皱了眉,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不会讨男人欢心,聪明如她,分明是知道他为什么而来的,难道不该大献殷勤,好让自己放过她一马?居然还让他堂堂一个王爷自己动手烤吃的。 “看着我干嘛?”项柔被他盯的有些不自然,斜睨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一副“自己不会动手吗”的表情,眼里有藏不住的鄙视,萧墨凌一愣将肉串便驾到了炭火上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今天打了婉儿!”他用的并不是疑问句。 “恩。”项柔仍旧懒懒的应了一声,头也不抬一下。 “为什么?”萧墨凌被她的态度惹得有些恼,却又不好发作。 “她打了莲儿。”项柔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事情还没搞明白就来兴师问罪是不是有些唐突?一脸“你搞清楚状况没”的表情。 “那把她牙都打掉了。”一想起白天婉儿满嘴的血哭诉的样子他就不自觉的皱了下眉,这女人到底什么心,居然下这么重的手,就算婉儿先打了莲儿,也不至于把人家的牙打掉吧。 “哈哈……”一听到牙被打掉了项柔突然就笑了起来,花枝乱颤的模样,一点也不掩饰眼里的喜悦,萧墨凌是真的搞不懂眼前的女人了,她到底凭着什么如此肆无忌惮的面对自己,她明知道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还能这样坦然,一副吃定了自己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姿态。 “你倒是一点都不怕。”萧墨凌的脸沉了下去,死死地盯着她的笑脸,她极少对自己这样笑过,不,是从来没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永远像是隔着很远一般,只是微笑,什么都不做。 “怕?怕她们就不会欺负我们了吗?”项柔止住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她是琉璃最疼爱的丫头,以后做事还是量力而为些。”萧墨凌的脸一黑,这女人根本就是不给他面子,别说凌王府,哪怕是整个雀城皇都都没有人不知道项琉璃是他的宝,偏偏这女人总是不知死活的撩拨他的底线,还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 “王爷罚也罚了教训也教训了,大可以回去哄项琉璃开心了。”项柔突然就怒了起来,将手中的肉串一丢站起来转身就走,她项琉璃的丫头就是人了,我家莲儿就不是人了吗? ------------ 13.南池风雪,送我无尽风华叹 坐到屋内的项柔仍然有些愤愤然,火大的自己倒了杯水,但一想到自己在他面前竖立起来的温柔模样已然被自己刚刚的举动全部打破,不免又失望起来,他不就是爱项琉璃那样温婉的女子吗,自己怎么就冲动了。本想等他走了再出去,谁知他竟与莲儿她们一起吃了起来,想想自己先前烤的都进了莲儿的肚子,又看看院外迟迟不走的萧墨凌,只能自己一个人生起了闷气。 “小姐?”莲儿轻唤了一声探进了半个脑袋。 “干嘛?”项柔靠在长椅上头也不抬的问道。 “这是王爷让我送进来的,快点趁热吃吧。”莲儿一脸溢于言表的笑意,将一盘烧烤搁到了桌上:“王爷对咱们家小姐的态度变了不少呢。” “要你多嘴。”项柔将书往一边一丢,抓起一串就吃了起来,今天的萧墨凌确实有些怪,按他以往的作风,这事哪有这么容易就罢休了。 本以为只罚一天没饭吃,谁想到第二天第三天仍是不给,更可笑的是萧墨凌那家伙还每天晚饭后都来打小灶,项柔真怀疑他是不是因公徇私那么多天故意不给她们送饭吃的。 日子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又过了一个月,天已经下过几场小雪,冷的项柔更是不想多动,连被窝都不想出。 “小姐。”此时项柔正窝在床上打盹,莲儿满含怨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何事?”项柔挠挠后脑勺迷迷糊糊地转过头去看她。 “段公子来了。”她撇撇嘴老大不乐意的回答。 “他来干嘛?”项柔眉头皱了皱,都失踪三个月了,还来做什么?想着还是闷闷的坐了起来。 “说是来赔礼的。”莲儿见她坐了起来,连忙上前服侍她穿起了衣服。 “你先下去吧,让他在院子里等我。”项柔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吩咐着下了床。 “哦。”看了项柔一眼,莲儿仍旧不开心的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自那晚的事情之后,段司易已经三个月未再来凌王府了,或许他来过,只是未见项柔,想到这里项柔无奈的摇了摇头,穿足了衣服走到了院子内,他背对着,静静地看着面前毫无波澜的荷塘,听到动静后便转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知世子找九月何事?”项柔看着熟悉的脸却再也笑不出最单纯的笑脸,只是福了福身行了一礼。 “九月……”他身体一僵顿在了原地,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走到了项柔面前,仍不死心的说道:“九月你听我的话,墨凌不适合你,跟我走吧。” “走?去哪?”项柔不动声色的拿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退后了一步,这里的人可都真自私啊。 “我娶你。”他立在原地,眼神里满是慌乱。 “呵呵……”项柔笑出了声,脸终于冷了下来:“世子心心念念的不是琉璃姑娘吗?” “我早就放下了。”段司易急急地辩解却低下头去不敢看着项柔的眼睛,即使不放下,那也是永远不会属于他的,他段司易也绝非是随便一个女人都可以的人,如今的项柔能给他不一样的感觉,他也不想她受伤,只要明白这点,就够了。 “如若世子真的放下了,现下又来说服九月离开做什么?世子该不会以为九月真的会傻到认为世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九月吧?”项柔冷笑了一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真是个冷漠的世界。 “墨凌,你应付不了的。”段司易皱紧了眉头,一脸的于心不忍,他知道那晚是他冲动了,不该说那样的话。 “段司易你爱我吗?”项柔拂了下额前的碎发看着荷塘问他。 “我可以只你一个。”听到项柔这般问,段司易像是又得到了希望,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我该说你的心已经死了,对于与谁成亲已然无所谓呢,还是你伟大到可以为爱做出任何让步?甚至是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共度一生?”项柔的心狠狠的疼了下,没有甩开手,只是冷漠的看着荷塘,自己在他亦或是所有人的眼里,到底算什么?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的时候,退而求其次,有条件相当的丞相之子出现,自己就该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并嫁给他吗? “你根本不知道墨凌为何要留你在府内……”段司易有些急,他极不愿意琉璃再受伤害,可也不代表他忍心看着项柔替她去承担那份危险。 “我爱他。”项柔的声音很轻,却足以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段司易的脸一沉,步履不稳的往后退了一步。 “再没有任何人能分开我们,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项柔突然就笑了起来,那神情妩媚的不可方物。 “一定非他不可吗?”段司易像是被磨光了耐性,忍不住追问。 “对。”项柔仍旧在笑,只是看不到一点温度。 “纵然他心里只有琉璃一个也没有关系吗?”他眉头蹙紧,握紧了拳。 “那与你何干?”项柔微微叹了口气转开头去。 “像以前那样不好吗?我对你不好吗?”段司易像只斗败的雄狮一般颓然的低下了头去。 “你不会懂我与墨凌之间的羁绊,更不会明白千年的执着。”项柔不再多说什么,头也不回的往屋内走去。 “我不明白,我确实不明白,明明是我与你先认识的不是吗?”他不依不饶的追上来拦住了一脸寒意的项柔,虽然表情一窒,却仍开口:“为什么不能宽容一点,九月你是聪慧善良的女子,你年纪尚小,根本不懂何为爱,你这般……” “世子。”项柔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的话:“九月累了。” “兰琼太子对琉璃垂涎三尺,赤炎的君王也几次三番想将她掳了去,连当今的皇上都希望能纳琉璃为妃……他们已走得如此不易,九月你何苦还来破坏他们!”段司易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世子不是说王爷心里只有琉璃吗,世子在害怕什么?小小一个九月,何德何能让世子如此看得起?”项柔又冷笑了一声推开了他后退了一步:“项琉璃当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呵呵……” “……”他的脸一下子由红转白,愣在了原地,他不喜欢项柔这样笑,笑声里满满的只有不屑于冷漠。 “世子与其在这里对九月浪费口舌,还是多想想如何应付那兰琼国的太子吧。”项柔再也笑不出来,脸虚情假意的笑都给不了,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这还是当初笑起来如沐春风的人吗,还是为了一曲掷银万两的段司易吗? “墨凌明天就要出征了。”他低着头自顾自的说着。 “什么?”带兵出征?项柔的身形晃了晃,这冷兵器的时代,战争何其残酷,为什么要让他去。 “皇上是想将他调到塞外,将琉璃接进宫住段日子……何其用心良苦。” “王爷答应了?”项柔不安的追问了一句。 “毕竟君臣有别,圣命难违。”段司易深深的吸了口气,眼里全是茫然不安:“最近太后身体不好,太后是极疼爱琉璃的,皇上若说让琉璃进宫陪陪太后,你觉得墨凌会拒绝吗?” “冲冠一怒为红颜。”项柔低低的念了一句,用手抚摸着自己藏起来的脸,她不需要倾尽天下只为她一个,不要兵戎相见只为她一个,不要兄弟反目只为她一个,她只是要萧墨凌,只是要他而已。 “你还是如此执着吗?”段司易轻声的问,像是试探。 “……”项柔仍旧手抚着脸立于寒风中,突然就觉得好冷。 “任谁都分不开他们的,九月。”他眼里突然就生出了一丝柔情,带着淡淡的心疼。 “他会爱我的,只我一个。”项柔平静的脸,语气却异常坚定,很多年以后,当段司易看到萧墨凌为这个少女哭泣嘶吼的模样,恍惚间又忆起了今日的场景,只是他最后都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敢那么坚定的相信墨凌会爱上她,爱的失去自我,爱的深入骨髓。 他要出征了,回到屋里的项柔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虽然以往他也有半个多月不见她的先例,但是总归是在凌王府,知道他是安全的,但若此一别,要多久才回来呢,听说南边的蛮人异常凶残,还吃人肉,萧墨凌才十七岁不是吗?明天就要走了,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不知道这里有人在为他担心吗?即使不知道吧,但,以往三个多月的情分都是假的吗? “小姐,饭菜都该凉了……”桔梗给她披了件外套心疼的皱了皱眉。 “我不饿,你们先吃吧。”项柔眼巴巴的看着门口,懒懒的回答。 “小姐……你若是想见王爷,便出去看看吧……”莲儿也站到一边,一副比项柔还要委屈的模样。 “我只是担心他的安危,见与不见无所谓。”项柔安慰似的笑笑看了她们一眼:“草原上的都是蛮人,生性凶残,如今这天气又是这般寒冷,草原上是蛮人的天下,他们早已习惯,只是我们沧月国的军队却未必受得住。” “小姐,我们王爷这么厉害,定是能凯旋的。” “对,王爷肯定是能打败那些蛮人的。” “你们不会懂得战争有多残酷。”那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画面,项柔在电视上看的够多了,如今要真实的发生在身边,发生在自己爱的人身上,怎么能做到冷眼旁观。 “小姐……”莲儿突然拉住了项柔的手,眼里盈满了泪水:“莲儿的爹娘便是死在那些蛮人手里,莲儿懂得的……” “你从未与我说起过你家里的事。”项柔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当年霍香的话又飘进了耳朵“只要照顾好少主,你的大仇来日定当得报”。 “是那蛮人杀光了莲儿一家,莲儿的爹娘,莲儿的姐姐,那个叫边都的蛮人……”说完她便在项柔怀里大哭了起来。 “……”项柔并不言语,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莫再哭了,我呀,最见不得你们哭,还是早些去吃饭吧,别伤了身体。”说完抚了抚额头起身回了屋去。 入了夜的冬天更冷,若不是旷世火莲,项柔不可能起死回生,若不是麻本的玉蝴蝶也不会有这常人的体温,若不是每日必练妖蛊,这破败的身体肯定是不能撑过这数九寒天的。 “王爷,王爷王爷,小姐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王爷……”项柔正端坐于床上练着心法,门外突然传来了莲儿急急地叫喊声,心头一紧,这妖蛊最忌讳半途而废,并不是想收便收那么容易的。 “生病了?”脚步声停在门外,萧墨凌颇有些惊讶,每天都看她生龙活虎的还能突然病了? “许是吹了风,说是有些头晕,便早早歇下了。”桔梗恭敬地回答,并不似莲儿那般莽撞。 “可有请御医?” “小姐自幼学医,说是无大碍,不用劳烦府内的人。” “本王进去看看。”萧墨凌的脸一沉,有一丝不悦。 “王爷不可……”莲儿立刻慌乱的挡住了门,若王爷看到此时的小姐,会不会把小姐当妖孽赶出去? “本王想见你家小姐还需要你们同意?”萧墨凌本就沉着的脸又黑了几分,愤愤的推开拦在门口的莲儿推门进去,才刚踏进屋,就见硬生生冲破逆流的血液,将白发逼回青丝的项柔一口血吐了出来,他的身体明显一僵,待莲儿一声惊呼才反应过来,不及多想便走了过去扶住了项柔:“出了何事?” “没有。”项柔虚弱的摇了摇头,嘴角却情不自禁的扬了起来,原来他终究还是记得自己的。 “还不快去叫御医?”他眉头微皱的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地上的血冲门口发愣的莲儿与桔梗吼了一声,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安下心来。 “不用了,莲儿桔梗,你们先下去吧。”项柔习惯性抚了抚耳边的长发微笑了一下。 “这般模样还说没事?”萧墨凌有些恼,这女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都不见人通知他。 “王爷明日就要出征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项柔强忍住胸口翻腾的气息,仍旧笑着。 “这么不想看到本王?”本来就恼她不说,现在又看她将自己往外撵,脸瞬间冷了下来,她不仅不介意自己不来看她,甚至还不想见到自己?这一认知让萧墨凌立马不爽起来,言语也不免冷了许多。 “塞外天冷,多带些衣物,饭要按时吃,不能熬夜,凡事放宽心,切莫冲动行事,蛮人凶残至极,又诡计多端,万事皆三思而后行……” “你是在教本王行军打仗?”萧墨凌冷笑着打断了项柔的话,还真是个不自量力的女人,于是不屑的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九月不敢。”项柔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恼怒,不由得低下了头去。 “看你这身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好起来,早些休息吧,明日也别来送了。”萧墨凌说的是气话,可是埋着头的人却始终不肯再抬起头来,想他萧墨凌哪里受过这样的忽视,于是愤愤的站了起来走向了屋外。见他终于起身离开,项柔终于忍不住,胸口一阵猛的翻腾,一股鲜血吐了出来,还未走至门外的身影明显一愣,但是骄傲如他,仍是没有回头的出了西苑。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都怪莲儿没用。”一见萧墨凌离开,莲儿与桔梗便冲了进去。 “要不要去取些什么药来?”桔梗无措的看了看靠在床上苍白的项柔与床前的血。 “别担心,一会便好了,早些去休息吧。”项柔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看了她们一眼笑了起来。 “我们不走。”莲儿一脸哭腔的帮项柔擦去嘴角的血迹,帮她拉好了被子。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项柔佯装生气的收起了笑,她可不想看到她们两个哭哭啼啼的模样,叫人无所适从。 “小姐你别生气,我们马上出去,你,你若有事就喊我们……” “去吧。”项柔的语气缓了缓,伸手扶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项柔早早起了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到莲儿与桔梗的房内点了迷香,让她们好好的睡上一觉,穿了件暗红色的长袍抱出了琵琶出了屋子。前院的热闹与她这西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项琉璃正双眼含泪的对萧墨凌说着什么,他却只是笑,不一会便牵了她的手往院外走去,项柔看的很不是滋味,便退进了西苑。 萧墨凌拉着琉璃温润的小手,心里却有一角塌了下去,不禁抬头望了西苑一眼,那门口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不知道那死女人身体好点没有,但一想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便又生气起来,愤愤的转回头,与项琉璃一同出了门去。 项柔一人游荡着来到了城门口,从一边绕了上去,那城墙不是谁都可以上去的,但是那几个小小的守卫哪里能防得住她呢?当她立于城门上了,下面的人仍然未有察觉。 辰时,城外已站满了沧月大军,再半个时辰,皇上的队伍便缓缓行了过来,萧墨凌行在最前,与他并骑的是一身明黄的萧墨冰,他们长得太像了,只是萧墨冰看上去成熟稳重许多,后面软轿内坐的该是项琉璃了。 大队伍行到城门口便停了下来,项琉璃从轿内走了出来,仍旧一副梨花带雨的楚楚模样。她心里是不安的,她明白墨凌被派去出征是皇上想让她进宫的下下策,这也不怪皇上,只要墨凌在身边,即使身为皇上的他都不能随意为难墨凌。一想到蛮人的凶残,更是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若是墨凌此次一去有个什么闪失,她该怎么办。 “哭什么,很快就回来的。”萧墨凌看着她一直的哭着,心里开心却也不忍,只轻轻的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暖了暖。 “你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回来。”项琉璃的声音哽咽着,眼圈红肿了起来。 “回来后带你去看冬梅。”萧墨凌极难得的温柔一笑。 “恩。”看到他的笑,项琉璃才渐渐放下心来点了点头,抽出自己的手为萧墨凌整了整衣服。 “出发吧。”萧墨冰的脸色并不好看,墨凌是他最疼爱的弟弟,而项琉璃又是他最想得到的女人,这让他痛苦的受不了,却也无能为力,只是冷冷的吐出了三个字。 “等我回来。”萧墨凌头也未抬一下,伸手将项琉璃披风上的帽子给她戴上,才翻身上了马。正要扬起马鞭,却被突然响起的琴声顿住。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那城墙上暗红色的身影,在大风里,如一只嗜血的蝴蝶一般,让人着魔,人群里有人认出了她是暖香阁的九月姑娘,都表现出了一副期待的模样安静了下来,仔细的听着。 有些爱像断线纸鸢,结局悲余手中线 有些恨像是一个圈,冤冤相报不了结 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还将付出几多鲜血 忠义之言,自欺欺人的谎言 有些情入苦难回绵,窗间月夕夕成玦 有些仇心藏却无言,浮华风雪为刀剑 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荒乱中邪正如何辨 飞沙狼烟将乱我,徒有悲添 半城烟沙,兵临池下 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 一将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半城烟沙,随风而下 手中还有,一缕牵挂 只盼归田卸甲,还能捧回你沏的茶 半城烟沙,血泪落下 残骑裂甲,铺红天涯 转世燕还故榻,为你衔来二月的花 萧墨凌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听她唱曲了,余音缭绕间他听到了周围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那些家中有儿女参军的老人们都沉浸在了她的歌声里,她真的是一个可以让他不能很好控制自己情绪的女人,就像现在,他看到了皇兄眼里露出的少有的赞许与欣赏之色,心里就憋屈得慌,他萧墨凌的东西,只要是他的了,就谁也抢不去,谁也别想抢。 正愤愤的想着,却见萧墨冰突然一跃而起,萧墨凌有被吓到,转过头去,只见围城上的项柔正摇摇欲坠,若不是萧墨冰反应及时,只怕已经摔了下来。 “皇上……”项柔微呼出声,当时也只觉得有些站不稳,估计是吹多了风,怎么就差点摔下来呢。 “你在那城头待了多久,身体如此冰冷。”萧墨冰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看着一身暗红色的人,分明是很温暖的存在,怎么抱在怀里像是……死尸一般冰冷。 “谁让你来的。”萧墨凌有些恼,一把将项柔从萧墨冰怀里拽了出来,项柔被突然的力道一扯没站稳,却稳稳的跌入了萧墨凌的怀里,惊慌失措的抬起头,看到的便是萧墨凌愠怒的眸子。 “我……”项柔有些心虚,咬着唇低下头去。 “你以为这是在王府吗?惊了圣驾怎么办?”他真的是要被这个女人弄成神经质了,昨晚明明说过叫她不要来送了的,最初见到她时分明是个乖巧听话的女子,哪怕她是装的,他心里仍然认为她是温顺的,可最近几次,怎么总见她在反驳自己忤逆自己,尤其是现在,把自己冻的同冰块一样又想如何,于是脸一沉,生气的叫道:“司易!” “……”段司易?项柔一愣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从旁边人群里走来的人。 “带她回去。”萧墨凌的脸依旧冷着,将项柔塞到了段司易手里翻身上了马。 “……”段司易接触到我的手之后明显的一愣:“怎么如此冷。” “还是早些将姑娘送回府里暖暖身子吧。”萧墨冰颇玩味的扬了扬嘴角看着眼前的人,还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这姿色与琉璃是没得比的,只是这行为处事的态度倒是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还不快回去。”萧墨凌像是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偷窥了去一般生气的剐了一眼段司易,又催促了起来。 “走吧。”段司易会意的一点头,对皇上行了一礼便带着项柔出了大队伍隐入了人群。 “你以为这苦肉计对墨凌来说有用吗?”段司易直接将项柔抱回了屋里放到了床上,脸上一片冰冷,怒不可遏的模样,他生气的看着项柔,搞不懂她为什么会为了墨凌那样伤害自己。 “多谢世子送九月回来。”项柔倒是一副没看到他生气的模样,将身体裹进了被子里弱弱的回了一句,便不再理他。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御医来……”见她那般虚弱的模样,段司易再也恨不起来,放软了语气小心的问。 “不用,睡一觉便好了,世子请回吧。” “那我明日再来看你。”段司易被项柔的冷漠弄得有些无措,沉默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 “世子还是多关心下入了宫的琉璃姑娘吧。”项柔闭着眼说完,便转身朝了里面,徒留了一个背影给他,没多久便听到了他走远的脚步声,然后无力的睡了过去。 ------------ 14.嗟叹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在王府内休息了半月之久,每次段司易来项柔都是闭门不见,其实项柔真的很好奇他哪里来那么多闲时间。 入了夜,项柔站在莲儿的床边看着月光下她的容颜,看了许久,而后留下一封书信离开了王府。一身劲装上了马,趁着月色向着南边草原奔去。 两天一夜之后终于是到了草原,这远比项柔想象中要冷上许多,她只有时时的记着心法才能感觉舒服点,不至于在奔波劳累的前提下倒在千里之外的草原上。出门时高高竖起的长发也挽成一个发髻用头巾掩盖了起来。正值夜里,项柔将马留在了距离两方军队驻扎两百米以外的空地,按耐住想见萧墨凌的冲动,越过沧月军队直奔南蛮的军营。 看着他们垂头丧气的模样,想来是并未占得便宜,项柔四处张望下并未找到哪个营帐属于统领,于是隐藏到一个暗地里,抓过了一个小士兵。 “边都在哪?”项柔的速度是极快的,这世上估计是再也找不到比她速度更快的人,她用手扼住那人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问他。 “将,将军……”小士兵看向扼住自己喉咙的少女一下子愣在原地,其实项柔感觉有些好笑,人家办事都是用别的身份,她倒好,每次遇到正事倒是用起自己的脸了。 “恩?”项柔见他支吾了半天没了动静不免有些急躁起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将军,在,在帐内。”那人表情一窒,死死地抓住了项柔掐住他脖子的手,又颤颤的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边都所在的帐篷,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后,项柔便一记手刀劈了下去,闪身跃到了边都帐外。 “想不到沧月那对萧氏小儿竟如此难缠,如今将士们都一副毫无战斗力的模样,如何打下去……”帐内传出一个忧心忡忡的声音,随后叹了口气。 “过了今晚,沧月便完了,你怕什么?”另一个声音跟着响起,语气里满是不屑。 “可他们军队似乎没有任何混乱的迹象,将军那毒……” “区区一个小少年也想带兵压我南国大军?今日他中我一箭,奈何他如何神通广大也熬不过三日,此时怕是为了稳定军心不敢有所透露,怎么,石副将军信不过本将军?”帐内话音刚落,项柔的心便揪到了一起,萧墨凌受伤了? “将军英明。” “最多在等两日,这沧月的五万大军便都是本将军的囊中之物,加上萧墨凌的项上人头……” “只怕你没那个命等到了。”项柔一个闪身进了帐内,冷着眼扫了两人一眼。 “来者何人?”站于一旁的男子一脸警惕的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惊讶于眼前的少女是怎样入了这帐内。 “谁是边都?”项柔眼皮都未抬一下,来回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不知这位姑娘找本将军何事?”立于中间的男子,络腮胡,魁梧的身材,脸上的线条更是尽显男人的刚毅,他嘴角扬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项柔。 “取你项上人头。”项柔的眼神比之刚才更冷了一分,杀莲儿一家在先,伤萧墨凌在后,这仇在项柔心里可不算小了。 “哦?”边都看着眼前的少女显然把她当成了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却毫无自知的无知小儿,看着她那美到极致的容颜冷笑了起来:“姑娘杀了我,还出的去这帐吗?” “小女子不才,从小略习五行八卦,如今这帐,只怕是起了大火也未必会有人进来。”项柔回给他一个讽刺的笑环顾了一眼大帐,这阵还是当年柳颜教给她的,柳颜从小喜欢那些奇怪的巫蛊之术,五行八卦,虽然麻本总不让她练,她却仍旧自己偷偷的学,不亦乐乎。 “不知姑娘有何能耐取本将军性命?”边都心中一惊,却仍强装镇定的打量着项柔:“倾城琉璃,百闻不如一见,姑娘,本将军猜得对吗?” “呵呵……”项柔一听顿时笑了起来,声音清冷的叫人心里发颤。 “只是这琉璃姑娘还习得武艺,倒是让本将军颇为惊讶,不愧是项将军之女,虎父无犬女。” “我不是项琉璃。”项柔收起嘴边的笑冷下脸来向前跨了一步。 “姑娘此等姿色,是在将边都当无知小儿耍弄吗?世人皆知凌王爷为了倾城琉璃什么都会做,原来琉璃姑娘对修王爷也是这般情分,倒真是一对痴情佳偶……” “你可有遗言?”项柔不悦的皱起眉头打断了他的话。 “哈哈……”见项柔如此狂妄的话不禁大声笑了起来,想他边都在南国也是十年难遇的将领人才,竟被一个小小少年,还是一个女子,狂妄的羞辱至此,还真是让人感觉好笑。 “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笑。”项柔冷着脸一下便闪到了他的面前扼住了他的喉咙,边都的身形魁梧却并不是十分高大,项柔高挑的身材在他面前也只矮了半个头,项柔根本不给他惊讶的机会,随手便将毒药丢进他微张的嘴里,动作之快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将军!”那石副将军惊叫一声便要冲上来,这倒省了项柔不少力气,随后一挥手便将药丸丢进了他的嘴里。 “你给我们吃了什么!”边都的声音颤抖起来,此时的他已然没有什么力气去握住手中的刀,也似乎才意识到眼前站着的并不是一般的少女,他太自负了,以至于从开始到现在都未好好去思考过,若他眼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如何入得了他的军营,他的大帐。 “很普通的药,化功散而已。”项柔又一次笑出了声,妖娆的看着他:“再问一遍,可有遗言?” “项琉璃……”边都面色惨白,几乎被扼的喘不过气的脸由白转红,痛苦至极,想他边都一世英明,竟是因为自己的自负而落在这妖精一般的少女手里,叫他如何甘心。 “再说一遍,我不是项琉璃!” “你,究竟是何人?”边都脸色又白了几分,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只知道倾城琉璃有着倾城之色,而眼前这个绝美的人却不承认自己是,那会是谁,还有谁能出落的如此美丽,当年那个沧月的少年将军,那个俊美如谪仙的少年,只有他的后人才生的如此脱俗的容颜不是吗? “你不需要知道。”项柔已然没了耐心,手上一使劲,便结果了他的性命,当他的脑袋无力垂到一边时,项柔的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性命在自己手中暗淡下去。 “将军!”石副将见到边都无力的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不禁害怕的想从地上爬起来。 “我不会杀你……”项柔魅惑的一笑,转身间头巾散了下来,倾下满室的银白色。 “妖女,你……”刚爬起来稳住身形的石副将见项柔那一头银色的白发,又一次跌回地面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 “妖女?”项柔缓缓的走到瘫坐于地上的人面前浅浅一笑,抚了抚耳边的发丝:“石副将可知刚刚服的是什么药?” “什,什么?”他往后挪了挪,又惊恐的看了眼躺在边上边都的尸体。 “此药名为夕阳醉,每日酉时发作,发作之时神志不清,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知道,什么也都会去做,而中毒之人还会很享受,石副将,你喜不喜欢呢?这毒不会要了你的命,只会折磨你的精神,或许你一觉醒来,你的妻儿已经死在你的手中,或许……” “别说了。别,给我解药,快给我解药,请你给我……”听着项柔的诉说,石副将早已一脸哭腔,死死地拽住了项柔的衣袖。 “回去告诉你们的王,不要随意来撩拨我们沧月国,解药让他自己来取。”项柔冷笑了一声将他甩到一边:“如果你对他来说尚有利用价值的话,我想他会来的。” “项琉璃,你这个妖女……” “石副将从来不好好听人说话的吗?”项柔眉头微皱,不再纠正他,说再多遍估计他也认定自己就是项琉璃了,于是转过身去,砍下了边都的人头,多么不可一世的枭雄,最后竟落得身首异处。将他的人头包好,找到解药,用头巾将头发再次裹好。 “你这个妖女……” “你不应该感谢我没有要了你的命吗?”项柔一脸悲哀的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男人皱了皱眉:“石副将若不想在得到解药前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最好是用链子将自己捆起来。” “项琉璃,我不会放过你!”石副将急红了眼,若不是亲眼看到,他实在不能相信,英明神武的边都将军居然就在刚刚,就在这绝美的小少女手里,永远的消失了,如此一张温润柔和的脸,怎么会如此狠绝不留余地。 项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拎起边都的人头跃出了帐,帐外的士兵俨然不知道自己的将军已经命归黄泉,自顾自的忙着自己的,看着放眼望去无边的敌国军队营地,项柔皱了眉在他们营地里穿梭了起来,不到半刻钟,她便找到了他们的粮仓,取出火折子丢了进去,瞬间扬起了万丈火焰,比雀城那晚的火要旺上许多许多。 南国的将士们瞬间慌了手脚,叫喊声响彻半个草原,项柔恶作剧般的微微一笑,趁乱回到了沧月军队营地,两军的营地离得并不远,南国的熊熊大火早已入了他们的眼,正一筹莫展的张望着,他们不知道南国又出了什么策略,只是不安而焦躁的等着。 当项柔将边都的人头丢到营内空地时,所有的人终于爆发出了各种情绪的惊叫,于是趁乱隐进了萧墨凌的帐内,他的贴身侍卫程北正满脸不安的立于一边,军医在帮他治疗,外面的动静太大了,程北已然有些站不住。 “程大人,出,出事了……”帐外传来一个急急地声音,却不敢进来。 “何事如此喧哗。”程北的脸一沉,眉头蹙的更紧了,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向帐外走去。 “边都,边都的人头……” “什么?”程北一惊,已顾不得其他,掀开帘子冲了出去:“速带我去。” 项柔悄无声息的走到军医身后撒了迷香,见他昏睡过去才急急地去检查萧墨凌身上的伤,脸色灰白,胸口缠着的纱布已经染红,项柔心疼的说不出话,昏暗的烛光影影倬倬的照在他脸上,慌忙从怀里掏出解药喂他吃下去,这“嗜血”也算是一种阴狠的毒了,中毒之后昏睡不醒,却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流失,身体慢慢变凉的感觉,伤口亦是止不住的,说白了就是流三天的血,活活流死。 “水……”床上的萧墨凌眉头一皱,轻声呢喃了一句。 “你等下。”匆匆的去取了水又回到床边小心的扶起他,喂到他嘴里:“可有好受些?” “……”喝完水的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好似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的存在,嗖一下转过头去,萧墨凌有些虚弱的眯起了眼,他记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很好闻,印象中的人有着雪白的银色长发,柔软而温顺,想及此,他便伸手扯下了项柔头上的丝巾,顿时倾下了一室的月白色。 “你……”项柔有些恼,看他迷乱的神色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没想到居然还有力气来扯她脑袋上的丝巾。 “桑月林……”看到那倾泻出来的银发,似乎是得到了什么肯定般笑了出来,他心里突然很安稳,他喜欢她在身边的感觉,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将整颗心填的满满的,对,就是那种得到了全世界的感觉,他不懂为什么会对这个见面才两次的人有这种感觉,但他就是喜欢,只是太暗了,刚醒来虚弱的很,也看不真切,若是能看清她的脸那该多好,萧墨凌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想着。这边的项柔可有些慌神了,伸手抚了抚耳边的长发别开头去。 “王爷认错人了。”项柔缩回扶着他的手拿回床边的碗站了起来,却被他一把抓住。 “你的味道……”萧墨凌沉思了一下,继续道:“我很熟悉。” “……”项柔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了,心里却闷闷的想着“我与你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你敢说你不熟悉吗”。 “王爷……”萧墨凌见眼前的人并不回答他的话正要说什么,就见程北冲了进来,看到突然出现的项柔,心中一惊,提起手中的剑便刺了过去,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而反应不过来,萧墨凌心里一急便挣扎着要起来阻止,而项柔本来可以躲开,但看到萧墨凌那样,怕他扯开伤口便又迎了回去,左边胸口不偏不倚被刺了一剑。 “住手!”萧墨凌的脸色一下子煞白,死死地盯着眼前低着头的人,银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王爷,边都的人头出现在外面,对面南国的营地也突然燃起了大火,属下怕是调虎离山,此人……”程北不甘心的收回剑,昏暗的烛光跳跃在他倔强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有他照顾项柔也放心了,便转身跃出了他的大帐。 “不准追。”萧墨凌有些恼,原本可以与她多呆一会的,就算看不清容颜,能多呆一会也是好的。 “王爷。”程北将剑丢在一边急急地上前去扶住了他。 “你刚刚说什么?边都的人头?”萧墨凌看着程北严肃的脸:“还有,南国的军营起了大火?” “正是,属下已命人前去打探。”程北看了看昏睡在一边的军医,又转回头来看靠在床榻上的萧墨凌,这王爷白天中箭之后一直昏睡着,怎么突然醒了。 “立即召集所有将士,半个时辰后攻打南军。” “王爷,你的身体……” “还不快去?”萧墨凌的脸冷了下来,边都的人头,着火的敌军,都是她做的吗?想到这里,冷着的脸才缓缓的柔和了下来。看着掉在地上的头巾,是一块类似于手绢的墨色方巾,若不是她掉下的丝巾,萧墨凌都不敢确定这一切是不是真实存在过了。 ------------ 15.伊人倚门,望君踏归程 “小姐,你回屋里歇歇吧,外头多冷,你的伤还未好……”莲儿可怜巴巴的扯了扯项柔的衣袖小声的劝着。 “整天闷屋里,好人也给闷坏了。”项柔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捏了下她粉嫩的笑脸随即笑了起来。 “外头街上都在传,南国将军边都被刺杀,咱们王爷带军乘胜追击将那些南蛮人赶回了草原最南面,南边受如此重创,肯定是要安分好长一段时间了,王爷肯定也能马上回府了,所以呢,小姐你就乖乖在屋里等着吧。”桔梗也不乐意的凑了过来将项柔往屋里拉去。 “谁说我在等他。”被说穿心事的项柔脸上一热,却嘴硬的斜了她俩一眼转身回屋,鞋袜一脱就躲进了被窝里。只是,为什么已经赢了还不快点回来,还是身上的伤未好?或者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小姐,你若当真喜欢王爷就说出来嘛~”莲儿不死心的跟进了屋,一脸欠揍的笑着。 “就是,连着奔波了七天六夜,还受了伤回来……”桔梗一副“这样你还不承认吗”的表情看着被窝里露出个后脑勺的人。 “喂,你们两个很闲吗?去做饭!”项柔转过身狠狠的瞪了她们两人一眼。 “好的,小姐好好休息,我们去准备,切不可再出去吹风了。”交代完毕之后才退出屋的两个家伙,项柔看着被关上的门,郁闷的又翻了个白眼。从被窝里坐起来,伸手抚摸着胸口粉红色的小伤疤,叹了口气,好在没伤到玉蝴蝶,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麻本,分开了那么久,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小姐小姐……”一惊一乍的莲儿满脸通红的跑进了屋内。 “干嘛!”项柔一脸郁闷的耷拉着眼睛扫了她一眼,见她跑的凌乱的头发和喘气的急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王爷,王爷他回来了,是王爷……” “什么?”正欲躺回去的项柔一听萧墨凌回府了,二话不说跳下了床,鞋都未穿就急冲冲的跑了出去。 “哎哎哎~小姐,小姐你的鞋……”莲儿在身后急急地叫着,可是项柔哪里还管那么多,提起裙摆便往院外跑去,刚到中庭的院门口时,他们一群人正走进来,项琉璃挽着他的手,眼圈红红的想是已经哭过了,萧墨凌的脸色很好,看来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想到这里项柔才在心里暗暗的舒了口气。 “我让婉儿准备了热水,你先去洗洗暖下身子,我马上让荣婶给你准备吃的。”项琉璃拉住他停在大厅门口,眼波流转全是温柔。 “好!”萧墨凌听话的点了点头,看着项琉璃梨花带雨的脸,和温婉流转柔情的眼眸,终于安心的笑了起来,这笑看在项柔眼里却是那般刺眼。 “……小姐,你,你的鞋……”跑着追上来的莲儿上气不接下气的拉住了项柔的衣袖,声音立刻吸引了那边含情脉脉的一对璧人,萧墨凌看了眼莲儿手里的鞋,随即低头,便看到了项柔的双脚,不免皱起眉头来,这女人还真是每次都让他吃惊不小,出征那天把自己冻的和冰块一样,今日又光脚站在雪地里,她都不会知道冷吗?看着冻成粉红色的脚,脸色又黑了几分,项柔则一手扶着院门,有些窘迫的低下头去,项琉璃为了迎接他而做的盛装打扮更是让她觉得无地自容,咬了咬嘴唇便转头往西苑跑去。萧墨凌的身形动了动,脚却没迈开去,抿紧了嘴。 “别管她了,快去吧,一会水该凉了。”项琉璃看了眼她跑远的身影,拉了拉萧墨凌的衣袖,她不明白萧墨凌眼里突然出现的不忍是怎么回事,但是只是一瞬间,快到她怀疑是不是幻觉。 “外面冷,你也快回屋吧。”萧墨凌拉住她冻的冰冷的小手,扯了扯嘴角,脑海里又一闪而过项柔那冻的粉红的脚。 跑回西苑的项柔进屋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内,刚刚脚踩在雪地里都不及现在的心冷,他刚刚眼神里分明是不满,却无半点怜惜的,自己又何苦如此不珍惜自己。 “小姐,你睡了吗?”桔梗敲着门小声的问着。 “什么事?”项柔躲在被窝里,懒懒的开口。 “王爷让人来喊你去中厅用晚膳。”说完又小心的问:“小姐,你去吗?” “哦。”项柔看着雕花木床的床顶,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桔梗进来为你更衣吧……”桔梗心里有些难受,小姐为王爷默默做了那么多,却这样委屈自己,也得不到王爷的疼爱,分明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儿,为什么要这样亏待自己呢? “不用了,一会我自己去,你与莲儿早些休息。”项柔叹了口气坐了起来。 “桔梗知道了。”抿了抿嘴,桔梗才慢慢的吐出五个字,然后转身离开了门口。 来凌王府四个多月,项柔从未被唤到中厅用过膳,都是差人送到西苑,估计是为了庆贺他凯旋而归才勉强让她去的吧,项柔站在门外自顾自的想着,随即苦涩的笑了起来,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九月见过王爷。”项柔只是一味的低着头,声音也淡淡的。 “坐吧。”萧墨凌看了低着头的人一眼,鹅黄色的锦袍衬得她的皮肤更白皙了些,她从不过多装饰自己,甚至连耳饰都没有,萧墨凌曾仔细注意过,她并没有任何女子都会有的耳洞。 “脸色为何如此差?”刚坐下,段司易便转过头来小声的问。 “这个月你都没好好照顾九月姑娘吗?”见项柔不答话,项琉璃便一语双关的问着段司易。 “我疏忽了。”段司易一愣,略显尴尬的一笑,眼里闪过一丝难受。 “不怪世子,九月如今待在凌王府,王爷不在的日子见别的男子只怕要遭人闲话,所以不是世子疏忽,是九月受不起。”项柔抬头看了项琉璃一眼浅浅一笑,语气平淡无奇,听在项琉璃耳里却很不是滋味,这一个多月她都是陪在萧墨冰的身边的。 “人都到了,吃吧。”萧墨凌也听出了滋味,冷着脸开了口,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你刚从塞外回来,要多补补。”项琉璃说着夹了块鱼放到了萧墨凌的碗里。 “他不爱吃鱼。”项柔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项琉璃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僵在半空,萧墨凌更是愣在原地,他确实不爱吃鱼,除了母后没有人知道,但是每次把鱼刺挑出来将鱼肉放到他碗里,是琉璃为他做的最温柔的事,所以他总是笑着吃下,为什么她会知道,而项柔也显然被自己的唐突弄得有些不适,只是无语的低下头去。 “恩。”场面冷了很久,萧墨凌又一次打破了沉默,他不愿意看到琉璃伤心难过,所以将鱼放进了嘴里吃了起来:“很好吃。” “我就知道你爱吃。”项琉璃也笑了起来,每次她将去了刺的鱼夹到他碗里时他都会很开心的吃完,怎么可能不喜欢吃呢。 “你瘦了。”萧墨凌看着她笑逐颜开的样子安下心来,似乎刚刚项柔根本没说过话一般,只有段司易注意到了项柔眼里盈满的雾气。项柔心里难过,他分明是不爱吃鱼的,他烦极了去鱼刺的麻烦,尤其讨厌那股鱼腥味,那么挑剔的一个人,居然为了项琉璃做到这个地步吗。 “你初次去塞外,我不放心……”说到这里,项琉璃放下了筷子盯着碗里的米饭:“为何得胜了之后不马上回来。” “寻人。”萧墨凌吃饭的手顿了顿,眼前马上闪过那温柔的月白色,随即笑着回答。 “什么人?”项琉璃一听,好奇的转过头去问。 “救命恩人。”说到这里他仍旧低着头去吃自己的饭,自从那次酒精中毒后,萧墨凌已经极少喝酒了。 “对了,我听程北说你中了边都一箭。”段司易也抬起头来问:“是何人所救?” “没看清。”萧墨凌思索了一下,颇有些失望的回答:“背光,未看清脸。” “这倒是可惜了。”段司易也略显无奈的应了一声,而埋在碗里的项柔却开心了起来,幸好是没看清。 “王爷。”正想着,管家萧荣站到了门口唤了一声。 “何事?”萧墨凌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 “屋外有人找项姑娘。” “是什么人?”一听是找项琉璃的,萧墨凌终于放下了筷子抬起头来。 “是一男子,长得极是好看。”萧荣从未见过比自己家王爷更好看的人,今日倒是见识了,难道门外的男子就是好几次惹王爷与琉璃姑娘吵架的人吗? “项天泽!”琉璃一听萧荣的话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这世上极好看的男子,除了那个少年该死再也找不到别人了吧。 “你怎知就是他?”萧墨凌拉住她,不乐意的沉下脸去,项柔也有些发愣,自己好好的坐在这里呢,哪里来的项天泽。 “那公子让老奴给项姑娘看一样东西,说项姑娘见了便知他是谁。” “是什么?”项琉璃也不管萧墨凌的脸色,迫不及待的问,项柔也好奇,歪着脑袋向萧荣看去。 “正是此物。”萧荣边说边将东西拿了出来,只一晃项柔便跳了起来,那分明是她买来送于冉度的玉,那门外的是冉度?可为什么他找项琉璃?不对,他找的是自己,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叫九月,而管家萧荣同样不知道自己姓项。 “他在哪?”项柔再也不想多等,一把夺过玉佩问萧荣。 “这……”萧荣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了一跳,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到的面前,看看项琉璃又看看她手中夺过去的玉佩。 “九月姑娘为何抢我之物?”项琉璃有些气恼,甩开萧墨凌的手走了过去。 “他在哪儿?”项柔并不搭理他,只是拉住萧荣又问了一遍:“玉佩的主人在哪儿?” “他是来寻项姑娘的。”项柔有些不满的看了项柔一眼皱起了眉。 “……”项柔抿了抿嘴不再多问什么,放开他转身就往外跑去。 “九月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项琉璃不依,追了上去急急地拉住了项柔的衣袖。 “放手!”项柔的眉毛皱到了一起不满的看着她。 “把玉佩还给我。”若门外真的是项天泽,她怎么能让别人将玉佩夺了去,于是伸出手不耐烦的拉长了脸。 “莫名其妙。”项柔已经没有耐心了,狠狠的甩开她的手,却不想她一个踉跄往后倒去。 “琉璃。” “琉璃。” 萧墨凌与段司易都惊叫着追了出来,原本生气的萧墨凌在看到要倒地的琉璃时仍旧飞奔出来,抢在段司易之前接住了她,那个女人,居然敢这般蛮横的对待琉璃,虽然不希望琉璃拿到那块玉,但是,更不会允许别人对她有任何的伤害。段司易则愣在原地,好一会才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消失在门口的鹅黄色身影,外面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让向来淡定的九月慌成这样?萧墨凌安抚着怀里的人,心里充满着不解,那女人难道也认识那个项天泽? 项柔才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急急地跑到了门外,那站在夜色月光中,堪比谪仙美貌的男子,不是冉度又是谁呢?才分开这么些日子,怎么他却瘦了那么多,原本柔和的线条竟棱角分明的显出了更突兀的刚毅之色,只是那微笑仍旧温暖的一成不变。 “度哥哥。”项柔捂住了嘴,深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哭出声来。 “柔儿。”熟悉的慵懒的声音响起,这一刻,她再顾不得其他跑过去一头栽进了冉度的怀里,冉度也是想极了怀里的人,即使她隐去了容貌,但仍一眼就知道是她,是那个天真烂漫的柔儿,他的柔儿。 “我好想你。”项柔又抱紧了些,似乎怕这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 “他待你不好?”冉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心疼的问着,他知道师父总有一天要将她许给沧月的萧墨凌,他也明白这都是她自愿的,他更明白自己对她有多放不下,却只是无奈。 “让我好好抱抱你。”项柔摇了摇头死死地埋在他的怀里,双手用力的抱着。 “别把妆哭花了。”冉度的语气里透着淡淡的笑意,将项柔从怀里拉了出来:“柔儿仙人美貌,切不可让外人看了去的。” “他是谁?”萧墨凌的声音陡然响起,他看着月光下相拥着的两个人,身体内的火气比见到项天泽还要大,这女人把凌王府当什么,把他萧墨凌当什么,刚刚还说与别的男子见面怕遭人闲话,现在居然跑到别人怀里去了。 项琉璃有一瞬间的恍惚,失望之余又被眼前的人惊艳到,比之项天泽,眼前的男人更高大更有男子气概一些,只是那温润笑着的容颜与神情,简直与记忆力的少年的笑容如出一辙,他是谁?而段司易却一头雾水,茫然了,那个柔媚的男人是九月的什么人? “度哥哥……”项柔抓紧了冉度胸前的衣服,不安的低下头去。 “别怕。”冉度温柔的一笑轻轻的拍了下项柔的头,这一幕全然落在了萧墨凌眼里,不免又多了一分火气,只见冉度转头看向门口的那群人,毫无波澜的说道:“舍妹在王府承蒙王爷照应,今日我不远千里而来,只想看看柔儿生活的是否安好,还请王爷许在下与她团聚几日。” “柔儿?”萧墨凌的脸已经不能用冰冷来形容了,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儿无助的身影,心下却恼怒起来,这个女人居然骗他。 “想来是舍妹并未道出真名。”感觉到萧墨凌语气里的质疑,冉度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不急不慢的解释道:“一个姑娘只身在外,难免提防的多,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哼!”萧墨凌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带着项琉璃走进了王府内。 “走吧。”冉度回头唤了一声怀里的人,抓起了她的手。 “九月……”段司易不甘的叫了一声,却被冉度伸手拦住了脚步。 “舍妹姓项,单名一个柔字,公子以后还是勿再提及那风花雪月的名了。”冉度语气里透着一丝淡淡的不满,客气而疏远的提醒。 “项柔。”段司易低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呆立在了原地。 “劳烦公子与凌王爷说一声,柔儿我带走几日,过些天便送回来。”冉度俯首做了一揖拉起项柔走了起来。 “度哥哥,你怎么来了?”夜色中项柔任由他拉着,忍不住问道:“爹爹身体还好吗?” “是师父让我来的。”冉度转过头去看着她温柔的一笑:“我也想你想的紧。” “颜儿姐姐没一起来吗?”项柔笑的眼睛弯弯的,随即又问。 “颜儿要照顾师傅,不过你不用担心,师父身体很好,只是不能来看你。”他仍旧笑着看着月光下日思夜想的人,手握的更紧了些:“冷吗?” “不冷。”项柔摇了摇头,也露出一笑:“爹爹只是让你来看我的吗,可还有何事要交代?” “师父让你随我进宫。” “进宫?所为何事?”项柔收住笑,一脸的不解。 “让我给那沧月国新国君送些治国之道,而你,去为太后治病。” “太后?”项柔思索了一下,记忆中似乎有听段司易提过。 “你知道的,太后是师父的旧相识,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们不知,但师父这么交代,我们便这般去做就是了。”冉度见项柔略显惊讶的神色随即又笑着安慰起来。 “那我们几时入宫?” “明日。” “明日?这般急吗?”项柔有些不开心的皱起眉头:“我想多陪陪你。” “太后病得很重。”冉度眼里透过一丝忧色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而且为了你的安全,师父让我早些回去,如果让赤炎国君知道你的存在,定是要抓你回去的。” “那爹爹会有危险吗?” “师父那里有宁姑姑守着,无碍。”冉度伸手理了理项柔被风吹乱的发丝安抚着。 “度哥哥你瘦了好多。”项柔心疼的看着他消瘦的俊脸不忍的皱起了眉头:“为何不先去休息下再来寻找,瞧你这一脸的疲惫。” “就想快些见到你。”他毫不在意的笑笑伸手抚上项柔的眉间:“还是先找个住处吧,你冷了。” 项柔将眉头舒展开来,报以同样的微笑,带他回了自己的别苑,路过雀楼时带回些吃的,那一夜是项柔睡的最安稳的一夜,虽然与冉度聊至很晚,但仍旧很满足。 ------------ 16.未得渡清浅,相对遥相望 第二日项柔与冉度二人早早的到了宫门口,那里早已有人等着迎接他们,皇宫是很大的,亭台楼阁更是数不胜数,这让项柔产生一种很强的危机感,总觉得自己原地转一圈都会迷路,去往御书房的路很长,天上飘起了细小的雪花,恍惚间到了御书房门口,直到带他们进宫的全公公尖锐地声音响起,才猛地抬起了头。 “怎么了?”冉度有些担心的看向身边的人:“天太冷了,你该多穿点。” “没关系。”项柔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两位贵人,请。”全公公恭敬的立于一边将门打开了一扇,示意他们进去。 这是项柔第二次见到萧墨冰,不知道是不是上次他救了自己一命的缘故,竟觉得他有些亲切,除了身为帝王特有的王者霸气,那张脸却比萧墨凌柔和上许多,他正在批阅奏折,现在应该是刚下朝,见到两人进来才抬起了埋在桌前的头。他瞬间愣住的神情已然证明他被眼前两个人的样貌惊到,同样身为男子都有些惊艳。 “冉度参见皇上。” “项天泽参见皇上。” “先生可好?”萧墨冰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激动,却仍旧声音平和的问。 “师父很好,谢皇上惦记。”冉度微微一笑:“不知太后身体如何,还是先差人带泽儿去太后那儿吧。” “朕带你们去。”提到太后,他的眼里又晃过一瞬的忧色。 “师父还交代了些事让我细细告诉皇上,冉度时间不多,还是差人带泽儿去吧。一会我们议完事再去看太后,泽儿治病不喜有人在一边打扰。” “倒是和师父一个毛病。”萧墨冰扫了一眼一直沉默的项柔点了点头:“全英。” “奴才在。”全公公应了一声推门进来,恭敬的站于一边。 “带项公子去太后那,一切听从项公子的。” “奴才遵旨。”全公公得了令,行了一礼便绕到项柔面前,摆出了请的姿势:“项公子请。” “请公公带路。”项柔笑着应允,便跟着他出了这暖而压抑的御书房。太后的寝宫离御书房确实有些远,走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 “项公子,到了。”全公公收起油伞抖了抖上面的雪花递给了一旁的小宫女,又转头福了福身:“请项公子稍等,容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恩。”项柔点点头应了一声,立在映月宫的廊内,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漫天大雪,没过多久全公公便退了出来。 “太后身体不适,难免有些脾气,望项公子不要往心里去,务必帮忙治好太后……”全公公面露难色的看了项柔一眼又低下头去:“项公子请随老奴来。” “项天泽定当尽力而为。” 屋内添置了很多炭盆终于让项柔几乎冻僵的身体舒展开来,全公公将其带到太后房门外便通报了一声退了出来,本就极大的寝宫,遣散了所有宫女太监更显孤独。项柔只听冉度说过麻本曾是萧墨冰的先生,一手助他登上皇位,如今对麻本派来的人倒是真的万分放心。 项柔站于厅内,与太后只有一帘之隔,两人谁也不说话,直到太后屋内响起压抑的咳嗽声,项柔才迈开了脚步走进去。 “项天泽见过太后。”项柔低着头走进帘子内,停在床边一米处行了一礼。 “你是他的徒儿?”卧靠在床榻上的苏映月转过头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感受到她注视的目光项柔抬起了头,只见眼前的人瘦骨嶙峋,脸色死灰,虽隐约看出几分姿色却毫无生气,不免低抽了一口气,这哪里还有一点太后该有的雍容华贵。 “太后……”项柔失声的叫了出来,有些难以置信。 “哀家是不是很丑?”她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别开头去。 “项天泽一定能治好太后的病。” “怎么会治不好呢,你是他的徒儿啊~”苏映月靠在床上微微的叹了口气,脑海里闪过那温润的容颜,多少年了,那个身影似乎很久没出现过在她的梦里了。 “他是我爹爹。”项柔微微一笑,异常温顺的低着头。 “什么?”听到项柔的话,苏映月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的画面,那个美丽脱俗的女子,那个名叫花奴,得到了麻本所有爱的花奴,她竟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子吗。 “麻本是我父亲。”项柔微微抬起头仍旧笑着,礼貌而温和。 “那你为何唤作项天泽?”苏映月依旧一脸的不相信,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爹爹为了保护我。” “你当真是花奴的孩子。”苏映月像是突然泄了气,软软的靠了回去,除了花奴,谁还有资格为他生育下一代呢:“也对,那个人又怎么会允许他与花奴的孩子活在这世上呢?” “太后……” “你退下吧。”苏映月打断项柔的话,又叹了一口气。 “天泽答应爹爹,定是要治好太后的。”项柔收起笑,脸上挂起了少有的严肃表情,上前一步坐在了她的床沿。 “治好了又如何?”她并不看着项柔,只是眼泪盈盈的自言自语着。 “为何要与一个死去的人较真?我娘亲已经不在,爹爹只希望活着的人能好好的,太后不肯随了爹爹的愿吗?”项柔有些心疼的皱起了眉头,看着她那憔悴的不似常人的脸也跟着叹气。 “哀家倒情愿死去的是自己。”苏映月转过头来细细的打量着项柔,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了她的脸,轻声的问:“多大了?” “十六。”项柔抿了抿嘴吐出两个字。 “哀家也是十六那年认识的他。”苏映月突然就笑了,看着项柔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你比花奴还好看。” “太后才是艳冠天下。”项柔被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尴尬,随即低下头去。 “哀家如今的姿色,怕是早就如鬼魅一般了。” “天泽定是能治好太后。”项柔嗖的抬起头,异常坚定的又说了一遍。 “再美,心爱的人也看不到了不是吗?”说完,苏映月又一次低下了头去。 “谁说的准呢?或许下一刻就见到了不是吗?” “真的还能再见到吗?”苏映月微垂着脑袋,声音弱弱的,透着无力感。 “恩。”项柔扯出一个微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太后并未生病,而是中了毒,看情况已然在身体里有两三年之久,这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叫做归春,长相极似茶叶,入口甘甜清香,比任何名贵的茶叶都要可口,却只生长在悬崖峭壁处,极难得找到,发病也慢,与感冒引发肺痨的症状极其相似,直至把人活活折磨死。只是,究竟是谁要害这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可还有得治?”苏映月看着眉头微皱的项柔轻声的问了一句。 “有得治,只是病的太久,需要调养的时日长些。”项柔抬起头努力的笑了下,替她掩好被子。 “是何病?” “没什么大碍的。”项柔仍旧笑笑:“以后少喝些茶,若是喜欢,我给您送来。” “这宫里不缺这些。”苏映月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 “宫里的这些茶对您身体不好。”项柔的笑也收了起来,语气颇为严肃:“太后身边最信任的是谁?” “玄文。”她几乎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道,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玄文四岁便跟在我身边了。” “她人呢?” “三年前她大病一场,哀家便只让她管理这映月宫的大小事宜了。”苏映月细细的解释着,突然眉头微皱:“为何问这些?” “太后还是让玄文姑娘回身边服侍吧,如今身边的人赶紧换了。” “什么意思?”此时的苏映月眉头已然皱的更深了:“你是说有人想加害哀家?” “以后若是想喝茶天泽给您送些来,但凡不是玄文姑娘亲手拿到您手里的都不能吃,可以吗?”项柔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小心的嘱咐着。 “是……茶吗?”苏映月的眉头微微展开,别开头去。 “太后好好休息,我去给您开方子,切记我的话。”边说边将她的被子拉拉好站了起来。 “泽儿。” “恩?”项柔一愣,停住脚步回过头去:“太后?” “叫哀家一声姨母吧,毕竟花奴曾经也是哀家最好的姐妹。” “是,姨母。”项柔微笑着点了点头,行了一礼方退出了太后的卧室。 “母后怎么样?”刚走到外面厅内,萧墨冰便迎了上来,正低头思索着的项柔被他一惊,突的抬起头来。 “中毒时间太长,要好好调养,倒是无性命之忧。”项柔看了看冉度,回头认真的对萧墨冰说道。 “中毒?”萧墨冰顿时身体一僵,沧月境内居然有人要毒害自己的母亲。 “帮忙去查一下太后的茶是由哪里献来的。”项柔眉头又不自觉的皱了下:“别打草惊蛇,能弄到春归的人必定不一般,也别让外人知道太后中毒,就说是风寒引起的感染,久未处理,拖垮了身子而已。” “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害朕的母亲!”萧墨冰握紧了拳冷下了整张脸。 “皇上闲来还是多陪陪太后……”看着空荡荡的大寝宫,项柔都感觉孤单。 “是朕疏忽了。”听到项柔的话,萧墨冰才慢慢的松开紧握的拳低下头去。 “还是要加紧查清春归的来历。” “朕知道了,两位先去君澜宫休息会吧,一路赶来还未好好休息过。” “皇上不必如此麻烦,我与泽儿还是回自己的住处去吧。”冉度想也未想的上前一步拒绝了好意。 “这雪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正巧今日是朕皇弟凯旋而归,朕为他举宴庆功的日子,还是留下来用过晚宴吧。”萧墨冰来回的看了两人几眼,若是母后有什么差池,有项天泽在总是好的。 “若是用完晚宴再走,怕是出不了这宫了。”冉度一听有些为难的笑了起来。 “那便在君澜宫住下,这项天泽为母后治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整日里来回跑也累,这君澜宫本就是留给两位的。” “这……” “皇上说得有理,离太后太远我心里也放心不下,就住下来吧。”项柔看了眼为难的冉度,再回头给了萧墨冰一个安慰的笑,萧墨冰竟有些失神,从见面到现在,项柔在他面前的笑都是淡淡的挂在嘴角若有似无的,如今这般露骨的一笑,倒是让萧墨冰恍惚了,这一发现让他自己吓了一跳,在他看来,项天泽再好看也只是个男子,自己怎么就被他的美色迷惑了。 “如此甚好。”萧墨冰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才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起来,随即唤来了全公公,让他带着冉度项柔二人去了君澜宫。 “身体可有不舒服?”刚一到君澜宫坐定,冉度便拉着项柔上下打量了起来。 “哪有这般娇贵?”项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郁闷的翻了个白眼。 “嘴唇都有些发紫了。”冉度摇摇头一副比她还郁闷的表情掸了掸身上的雪花走了进来。 “为何这般不愿意呆在宫内?”想到刚刚冉度拒绝皇上时有些强硬的态度,项柔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不习惯。”冉度扯了扯嘴角也跟着坐了下来:“在赤炎就天天待在宫内,其实是有些腻了。” “才多久呀就腻了?”项柔一听立马露出“不至于吧”的表情歪着脑袋打量起他来,然后又问了句:“颜姐姐好吗?” “恩。”冉度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什么,端起茶就喝了一口。 “哦?”项柔眼睛一弯凑过脸去:“是不是赤炎皇宫内的美人太多,你只顾着她们冷落了颜姐姐?” “这世上还有比柔儿更美的人?”冉度被她那般一调笑,随即一愣,很快就扬起比她还狡黠的笑容调侃起她来。 “那项琉璃不就是倾城之色吗?”项柔面上一囧,尴尬的扯起了嘴角笑了起来。 “那柔儿便是倾天下的美色了。” “喂,从小就这样,老取笑我。”被她一扯淡,项柔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涨红了脸一巴掌就往他脑袋拍去,竟被他险险的躲了过去。 “哈哈……”见项柔扑了个空,某人立即不顾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真不善良。”项柔抿了抿嘴憋出一句话,拉长了脸看着眼前笑的快岔气的人。 “以前有人可说过我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呢。”冉度忍住笑瞥了项柔一眼,但眼里的笑意却是丝毫不掩饰的。 “白内障!”项柔愤愤的吐出三个字便站了起来,不打算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欣赏起君澜宫。 “何为白内障?”冉度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有些好笑,好奇的问她。 “瞎子。”说完还不忘狠狠的瞪了冉度一眼。 “柔儿的眼睛可是这世上最明亮的星。”看着眼前独自转悠的小人儿,冉度又回复到了以往的慵懒模样,浅浅的笑了起来。 冬日里的白天是极短的,项柔与冉度在君澜宫聊聊天,看看书,不多久就感觉天已经黑了,外头是更冷了些,全公公又亲自来传他们进殿。去的路上项柔突然感觉有些害怕,萧墨凌他会来,他是今晚的主角,他有没有想起过她呢。 “二位贵人请稍候,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全公公并未带他们从大殿正门进,只是从侧门到了大殿后,交代了一句便匆匆的到前殿通报去了,没多久便又回了来迎他们出去。 “不走正门?”冉度不解的看着他问了一句。 “请随老奴来。”全公公颇有深意的瞥了项柔一眼带头走了出去。 “这皇上唱的是哪一出?”项柔被他看得心里一紧,有些担心的转过头去看冉度,一脸的茫然。 “总不至于害我们,走吧,”冉度轻笑一声也跟着走了出去,项柔愣了好一会才急急地跟出了门。 大殿内安静的有些吓人,待他俩站到萧墨冰身边时,底下才低低的响起了议论声,项柔知道萧墨凌就坐在下面的一堆人中,但她却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项天泽接旨。”全公公略带刺耳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项柔与冉度二人皆是一惊,转过头去看高高在上的萧墨冰,他却并不回头,只是安静的笑着,项柔又不安的看了眼冉度,在得到他眼神的认可之后才走到大殿的中央跪了下来。 “草民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项天泽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今为治太后旧疾有功,又为沧月献策安国,稳我沧月朝纲,特封为国师……” 后面的话项柔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只留最后两个字“国师”“国师”“国师”“国师”…… “国师大人,该谢恩了。”全公公不知何时已走到一脸发怔的项柔面前,皱巴巴的老脸正笑着看着眼前的人。 “臣,领旨谢恩。”项柔终于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接下了全公公手中的金黄色绸布。 “平身吧。”萧墨冰脸上的笑一直未曾散去,看得人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谢皇上。”项柔抬起头来,谦和的笑了一下站起了身退到一边。 “众爱卿以为如何?”说完萧墨冰仍旧带着笑意扫了殿内的人一眼,貌似很不经意的问着。 “皇上圣明。”所有大官小官被他这么突然一问,都各自揣摩着他的用意却又捉摸不透,倒是被吓到了几分,这皇上好好的突然搞出个国师,究竟是要与谁抗衡,这永远是他们心里第一想的,于是都惶恐的站了起来,只有萧墨凌仍旧稳如泰山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还有他身边难掩惊喜之色的项琉璃。 “以后还望国师与众位爱卿能为沧月多多出力,以保我沧月永世繁荣昌盛。”萧墨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说完还举起一杯酒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臣等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有项柔一个人愣愣的看着文武百官一起朝拜的场面,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起来,这异口同声着实叫人惊奇了。 “冉公子是神医麻本之徒,是我沧月的贵客,还望各位爱卿好生招待。”萧墨冰说着笑容满面的看了冉度一眼,然后对着项柔摆了摆手:“国师与冉公子,入席吧。” “谢皇上。”得了令的二人立即有些急切的坐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座位上,离萧墨凌的位置只有一个小过道之隔。 “墨凌,此次你得胜而归,可有什么想让朕赏赐的?”安排好项柔二人,萧墨凌又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弟弟,余光却一直未离开过项琉璃。只是这琉璃今日为何一直盯着国师看?这国师确实是仙人姿色,自己初见他时也以为是见着了神仙,若是女子定是要比琉璃都要美上三分,难不成琉璃也对他倾了心? “臣弟什么都不缺。”萧墨凌声音冷冷的,脸也拉的老长,项柔看着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今日分明是为了给他庆功才设宴,干嘛还给人家摆张臭脸,说什么都不缺,分明就是缺心眼。 “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萧墨冰心里也有些不开心了,好好的问他,哪怕是假装也要假装一下,居然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前拂他面子,于是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可有心仪的女子?” “……”萧墨凌这下是真的恼了,脸黑了三分不说,眉头更是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嘴紧抿着,本来他就心情不好,那女人莫名其妙的跟人走掉不说,还在这里看到两个最讨厌的人,其中一个还被封为国师。现在自己的皇帝哥哥居然也为难起他来,这沧月上下谁人不知他心属项琉璃,只是自己开口要,你会答应吗。 ------------ 17.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 “这兰琼的使者还在这宫内住着呢。” “区区一个兰琼,带兵灭了就是。”已经满脸乌云的萧墨凌冷冷的出声,萧墨冰许是也没料到他会放肆到这般地步,愣了一下之后便笑了起来。 “好了,今日是为你庆功的,不谈那些,各位爱卿用餐吧。”萧墨冰一摆手终于提起了筷子,殿内的那一群王公大臣才缓了神色吃起酒菜来,歌姬舞姬乐师也都一下子鱼贯而入,冲淡了尴尬的气氛。 那领舞的女子一袭红衣,轻纱遮面,露出的双目细长妩媚,一抬眼便是顾盼生辉,那曼妙的身段跳出的舞更是有种说不出的醉人,光看眼睛就不难猜想那轻纱下是张多么令人神魂颠倒的容颜了。 “这小小女子有如此好看。”冉度失笑的低下头看着一脸呆滞看着舞池的项柔,实在无语,这世上哪里还有比她好看的人,居然能看一个陌生女子看到这种出神的地步。 “比颜姐姐差些。”项柔扬起嘴角拎了拎一边的秀眉斜了他一眼。 “看她与你一般年纪,是朵尚未张开的花骨朵,自然不比颜儿有风韵。”冉度温柔的一笑,脑海里闪过另一个火红色的身影,柳颜可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这舞跳的醉人,不知是哪个宫的?”舞已经停了下来,萧墨冰一脸欣赏的问着殿中的人。 “臣女段司音。”那女子一俯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小女顽劣。”她话音刚落,便见一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原来是丞相之女。”萧墨冰看了眼段悠之又转回头看向段司音,眼里露出了些许疼爱之色:“几年未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承蒙皇上惦记。”只见那段悠之微微低着头,脸上也是显而易见的慈爱之色。 “朕从小与司易一起玩耍,怎会忘了如此可爱的小妹……如此说来,怎么未见司易?”萧墨冰抬头巡视了整个大殿一下,有些不解的问。 “哥哥病了。”段司音语气里有些不快,低着头闷闷的回答。 “哦?请太医了吗?”萧墨冰眉头微微一皱看向段悠之,项柔则回头看向萧墨凌,昨晚离开时他分明还好好的,怎么会说病就病了?但是萧墨凌那张永远生人勿近的脸着实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一旁的项琉璃脸色极难看的低着头。 “没什么大碍,老臣谢过皇上关心。”项柔泄气的转开头去看那立在对面的段丞相,只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忧色,恭敬的回答,心里不禁有些忐忑,莫不是真的出事了? “恩,既然如此镇朕便不多问了,司音也入席吧,朕去看下母后,爱卿们自便。” “臣等恭送皇上。”萧墨冰一走,大殿内才真的是轻松了不少,所有的大臣都敬酒攀谈着,对象无疑是项柔与萧墨凌了,项柔有些感慨,这是怎样一种明目张胆的讨好啊。 “你不胜酒力,少喝些。”冉度看着项柔脸上微微的潮红,有些不悦的夺过她手中的杯子。 “盛情难却啊~”项柔则翻了个白眼,故作无奈的笑了开来,抬头之间却见项琉璃正看着她,嘴角的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着实尴尬。这一幕萧墨凌全看在眼里,看着隔壁的两个人心里说不出的不痛快,那项天泽真有那般好吗?他可并不这么觉得,光长相就像个女人一般,行为处事更是没有半点男子该有的气概…… “国师大人……”项柔正被一冷一热两束目光搞的浑身不舒服,突然头顶传来的叫唤终于是拉回了她恍惚的思绪,转过头来一看,正是取下面纱的段司音。 “司音姑娘有礼。”项柔像找到救星一般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周边立即刷刷射来无数目光。 “你可是神医?”段司音问得有些小心翼翼,脸色绯红煞是可爱。 “姑娘有事求我?”项柔倒是未多注意她的姿色,只是脑海里闪过段司易的脸,看来他是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国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段司音犹豫了好一会,抬头问道。 “我去去便回。”转头跟冉度汇报了一下,见他点头应允项柔才又转头回来说道:“司音姑娘带路吧。” 她点了点头从群臣身后绕了过去,项柔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段司音将她带到花园的亭子内,率先坐了下来,身后的宫女立即在她脚边支起了炭盆,项柔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她却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 “司音姑娘不是有事要说吗?”项柔被她弄得无语,手暖着茶杯忍不住问了一句。 “国师大人……”段司音有些为难的抬头看了项柔一眼,哥哥是被敌国的人所害,这事爹爹交代过不能让外人知道,但是眼下能救哥哥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个人了,可,信得过吗? “段世子病得很重?”见她欲言又止,项柔眼里也闪过一丝忧色。 “恩。”段司音一惊,随即难过的低下头去:“中毒。” “毒?”项柔的眉头终于挤到了一起,昨晚她走后究竟发生什么了? “对,南国的月伤。”一说到这毒段司音便哭了出来,想起家里冷冰冰躺在床上的哥哥,就像死了一般,这叫她怎么受得了。 项柔看着眼前哭泣的人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段司易平时虽有些玩世不恭,怎么也不至于招惹南国的人对他用这么阴的毒啊,这月伤,每月头发作一次,发作时浑身冰凉,状态就像被活活冻住一样,之后调理一个月稍微恢复便又要再被冰冻一次,不死,却极折磨人,最可恨的是解药的药引长在南国。 “何人下的毒?为什么要害你哥哥?”项柔突然想到自己给那石副将下的夕阳醉,不安地追问,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扯到段司易身上。 “他不是想害哥哥……”段司音抽泣着仍旧低着头。 “……”项柔有些迷糊,眉头也皱到了一起。 “你可以救我哥哥吗?”段司音抬起早已哭花了妆容的脸惨兮兮的看着眼前的项柔。 “恩。”项柔最受不得女人在自己面前哭,于是温柔的笑了起来,伸手拂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了。” “项公子。”项琉璃突然的出现让项柔很不解,收回手转过头来,张望了一下并未看到萧墨凌,竟松了口气,项琉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很委屈,眼前的人虽然对自己温柔,却从未这般亲昵过。 “琉璃姑娘怎么出来了?”项柔被她看得难受,出声叫了她。 “那南国的刺客是冲着我来的,只说让我拿解药去换,并未说其他。”项琉璃撇了撇嘴,心里也懊恼,不知道是谁陷害了她,如今又拖累了司易。 “刺客?”“昨晚有南国刺客到凌王府,说是让我交出解药,我并不知道缘由,那刺客便动起手来,若不是司易裆下那一剑……”项琉璃难过的抿紧了嘴,看着眼前的人,若当时他也在,会是怎样的结局? “哪里?”项柔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那件事,看来那个石副将还真是认死了那天的人一定是项琉璃了。 “什么?”身边的两个人同时不解的问。 “换解药的地方在哪里?” “你要去?”项琉璃一听有些急了,那南国的刺客那般厉害,昨晚一个人都能从凌王府脱身,若是项天泽去了,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恩。”项柔倒是有些被她担心的神色打动到,微微笑了起来。 “他说的是用解药去换,我们连什么解药都不知道,如何去换,你去会有危险。”项琉璃紧张的抓住了项柔的衣袖。 “难道琉璃姑娘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项柔仍旧笑着,转过头去对司音说道:“在此等我,我马上随你去丞相府。” “恩。”段司音眼里有难掩的喜色,却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让国师大人去冒这个险,会不会出意外。 “琉璃姑娘还是早些回到王爷那吧。”项柔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衣袖,往大殿走去,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在他因自己而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份上,他欺骗自己感情的事就不去与他计较了吧。 “是要去救那男子?”冉度看着刚走到面前欲言又止的项柔,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了起来。 “恩。”项柔有些尴尬,伸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我陪你去吧。”说完放下酒杯也站了起来,项柔心下一喜便跟了上去,才没走几步却被萧墨凌拦了下来,冉度心里不怎么痛快,却仍旧笑着问道:“不知王爷何事?” “九月……” “舍妹项柔,不叫九月。”冉度似乎对别人把项柔叫做九月这件事特别不喜欢,萧墨凌才说了两个字便被他冷冷的打断。 “她是本王的人。”萧墨凌同样冷着一张脸,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个人,一个带走了九月,一个蛊惑了琉璃,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 “走吧。”项柔有些囧,拉住正欲说些什么的冉度,绕过萧墨凌率先走了出去,冉度看着那纤细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柔儿从小都只亲近他们几个,现在突然亲近了别人,他真的不习惯。 “国师大人……”段司音迎了上来,项琉璃则站在一边,不言不语的看着项柔。 “叫我项天泽吧,国师不习惯。” “那你也唤我司音吧。”她有些害羞,脸红扑扑的。 “我师兄,冉度。”扫了一眼满脸慵懒的人,有些不情愿的介绍。 “冉公子……”司音礼貌的行了一礼便抬起头来:“还是快些去看看哥哥吧。” “好。”项柔应了一声,转头瞅了瞅一言不发的冉度跟了上去。 到丞相府时段司易正浑身冰冷的躺在床上,若不是起伏的胸膛出卖了他,项柔真的会以为他已经死去了多时,屋内的炭盆点的有些多了,项柔的手心也不免渗出了汗水,她摒弃了所有的人,才自顾自的坐到了他的床边,毫不犹豫的取了刀划破了手,将血喂到段司易嘴里,旷世火莲是最能克制寒毒的解药了。 “炭盆撤掉吧,多了对身体不好。”项柔打开门看了一眼着急的司音,声音淡淡的。 “哥哥怎么样了?”她有些急切,却不敢贸然进去,只是死死地盯着项柔看。 “暂无大碍,明日我便将解药送来。”项柔有些头晕,闪到一边让她进去。 “项天泽,谢谢。”感激的对她行了一礼,段司音便急急地冲进了屋内,屋内床上的人显然已经有了血色,体温虽然低,却早已不再冰冷了。 “你脸色不好。”冉度见她走了进去,便伸手扶住了项柔:“明日你要去哪里?” “度哥哥,我还是小孩子吗?”项柔翻了个白眼笑了起来。 “先回宫吧。”冉度一拍她的脑门也随即笑了起来,项柔这嘴平时虽然不饶人,可是紧的时候谁也别想从她嘴里知道任何。 第二日,项柔有些得意的站在冉度的窗前端详了他半天,昨日在他屋内点了安神香,不到辰时是醒不来的,这男子从来都不会提防自己,想到这不禁笑了起来,替他掩好被子便匆匆出了宫。 那是在雀城三百里外的一个小别苑,并不太远,院子也不特别,普普通通的模样,项柔翻身下马,拍了拍衣摆上的雪花向大门走去,还未走近,便被人从内打开,开门的是一位女子,容貌不美,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抬头见到项柔时明显的一愣,他们南国的男子大多都是高大魁梧,眼前的少年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柔中带刚的英气,姿色也美的骇人,但她很快便隐去了小女子姿态,对着项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姑娘知道在下要来?”项柔将马拴在了树下,随后才走到门前轻笑着问。 “公子可是来还解药?”她歪起头反问。 “还劳烦姑娘带路。”项柔仍旧笑着,微微颔首,她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屋里走去,项柔则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院子并不大,一会便到了厅内,设了炭盆,倒是暖和了许多。 “公子请在此稍候。”那女子行了一礼闪身往屋内去了。 项柔自顾自的坐下,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没多久便见一男子走了出来,二十五左右的模样,并不出色的五官,却坚毅异常,有种说不出的男子气概和微微散发的霸气,那女子跟在身后并不言语,项柔微微歪起脑袋并不站起来,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以琉璃姑娘的胆识,怎的没有自己来呢?”对视了许久,那男子忽而一笑在项柔对面坐了下来,对身边的女子说道:“未央,奉茶。” “不劳烦姑娘了。”项柔抬了下手阻止道:“项天泽从来不喝茶。” “恩?”南楚剑眉微一皱,有些不悦的看着项柔,想他堂堂南国皇上,难不成还会用下毒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害他不成? “受不了那苦味。”项柔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去,窘迫的很。 “那未央去为项公子上份白水吧。”叫未央的女子一听,随即也笑了起来,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那解药可带来了?”南楚看着未央走出去之后便转回头来开门见山的问。 “那就要看南王的诚意了。”项柔莞尔一笑,细细的看着他,不是都说南蛮的人阴险狡诈的吗? “本王亲自来到沧月,还不够诚意吗?”南楚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的人,石副将说害他之人绝美姿色,这一点倒是符合,可眼前的分明是个男子,那下毒之人该是项琉璃了,于是眼里不免露出不屑之色:“倒是琉璃姑娘,托人带话让本王亲自来,自己却不现身……” “与琉璃姑娘何干?”项柔打断他的话,故作一脸的不解。 “不知项公子与那琉璃姑娘何等关系,竟为她只身前来冒险,又处处维护她?” “南王说笑了,第一,这虽是在城外,但至少还在我沧月境内,何来冒险一说?第二,此事本就与琉璃姑娘无关,我只是还她清白罢了。”项柔不再看他,低头玩弄着自己圆润的指甲。 “听项公子如此说,想来是知道何人所为了?”那南王也不怒,倒是一脸玩味的看向低着头的项柔。 “不知道。”项柔笑着瞥了她一眼,俨然一副“知道也不告诉你”的表情。 “项公子对那琉璃姑娘的真心倒是难得的很……” “这就不劳南王提醒了,解药拿出来吧。”项柔收起嘴角的笑,不想再与他拖时间了,于是冷冷的说:“南王不担心石副将吗?” “你就这么肯定本王将解药带来了?” “不然南王是来我沧月看风景的?”项柔的嘴角又扬了起来,只是眼里却无半点笑意,伸手从怀里掏出夕阳醉的解药扔了过去:“还是不要误了正事的好。” “有胆识。”南楚看了手中的解药一眼,心里竟是毫不怀疑解药的真假,对面的人看上去温润如玉,却隐隐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霸气,却不似男子该有的那种,倒像是女子的英气,想及此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起来,果然是妖颜,都让他产生这般幻觉了,于是也取出解药丢了过来,项柔稳稳接住。 “告辞。”项柔并不想多逗留,对他一揖便转身往门外走去,正巧迎上端水而来的未央,撞了个满怀还洒了一身的水。 “公子。”未央吓得惊叫出声,看着项柔身上已然湿透的衣服,一脸的抱歉。 “不碍事。”项柔拍了拍身上的水迹,无所谓的笑笑。 “这……”见项柔一笑,未央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她真的从未见过这般美的人了,这水不管洒在了谁身上都不会是这副温润的态度的,倒还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谢南王赐药。”项柔回头又对南楚一笑,越过未央走出了院子。 “这世上竟真有如此好看的人……” “妖颜如斯,绝非善类……” 取了解药的项柔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雪突然越下越大,本就畏寒的身体颤抖的有些抓不住马缰,看着漫天的大雪终于有些支撑不住的放慢了速度,忽的,一阵马蹄声迎面而来,项柔无力的抬起眼皮看向挡住自己路的人马,微叹了口气,来人一共五个,中间那一身绛红色裘衣的少年俨然是他们的头,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其余四人皆是墨蓝色劲装,一副高手的模样,项柔不免皱了皱眉,不解的看向他们。 “来者何人?”其中一人冷冷的开口问道。 “跟你有关系吗?”本来身体的不适就已经让项柔很心烦气躁了。 “大胆,敢挡我兰琼太子的路,不想活了吗?”那男子一囧,立马搬出了自己主子的身份。 “沧月如此大,道路如此广,还不够几位走的?”项柔皱着的眉头始终未曾展开,转头扫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那绯红的身影,果然,皇家就是出尤物的地方,只见他嘴巴抿着,只是探究的看着自己,梁初尘,项柔脑海里嗖的便跳出了他的名字,果然长得也是“出尘”。 “难不成要本太子给你让路?”梁初尘冷冷的开了口,那火红色的衣服确实与他冷冷的态度极不符合。 “……”项柔并不多说什么,拉了下马缰便准备绕过去,却见其中一人突然飞身过来,手中的剑丝毫不带犹豫,项柔刚松开的眉头又皱到一起,闪身险险的躲了过去。 “好身手。”梁初尘心下一惊,他从未见过速度如此之快的人,真是只是一晃眼的瞬间便躲开了去,于是使了眼色,又有两人迎了上去。看着漫天大雪里项柔那墨色的身影,梁初尘的心突的被刺了一下,脸色更是一下子沉了下来,喃喃自语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我已让路,为何咄咄逼人。”项柔已落下马去,又险险的躲过一掌后退了数步。 “这位公子,似乎身子不怎么好啊。”梁初尘早已收齐了刚刚的情绪,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人。 “不知太子殿下在这沧月境内对沧月国师如此大打出手是为何?”项柔扯出一个笑抬起头去看他:“不是为了两国友好来联姻的吗?联姻不成恼羞成怒了?” “你就是那少年国师?”梁初尘眼里闪过一丝震惊,死死地看着他。 “项天泽不像吗?”项柔仍旧笑着,丝毫不受他反应的影响。 “项大国师那些治国之道倒真是让本太子怀疑你是否就是其本人。”一想及早上在朝堂上听到的那些治国策内容便眯起了眼,眼前的人分明只有十六岁上下,哪来的那满腹经纶:“亲贤者,远小人。” “……”项柔抿紧了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只是儿时与麻本闲谈时胡扯的不是吗? “项大国师倒真是有胆识,敢说出那般放肆的话,不知在国师眼里谁是贤者谁是小人?” “若太子拦住项天泽只为说这些,那恕项天泽不奉陪了。”项柔淡然的扫了他一眼,绕过他翻身上了马。 “咱们会再见的,项大国师。”梁初尘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又自顾自的呢喃了一句,他已经二十了,若二十五之前再解不了蛊毒,便再也见不到慈爱的母后,见不到心爱的人了吧。 ------------ 18.文彩承殊渥,流传必绝伦 感到丞相府时已是申时,项柔踉跄着下马险些跌倒,将马缰扔给门口的侍卫便直奔院内,刚踏进他的院子便见冉度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见到她之后几乎是一瞬间便闪到了面前。 “为何如此胡闹!”冉度的表情愠怒,语气里全是隐忍的担心。 “先救人要紧。”项柔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服,吃力的喘着气,见她如此冉度便不再多说什么,扶着她进了屋内。 “项天泽。”司音见到项柔之后立刻欢喜的冲了过来,一屋子的人全部齐刷刷的转过头来,丞相,太医,项琉璃,还有萧墨凌。 “拿去吧。”项柔扬起嘴角从怀里掏出解药递了过去。 “谢谢。”段司音看了苍白脸色的项柔一眼,心里不忍,眼里一瞬间盈满了泪水,见项柔点头后才飞快的跑回了床边。 “不可再这般任性了。”冉度心疼的理了理项柔额前凌乱的头发,轻声的责备。 “这不是好好的嘛。”项柔扯扯嘴角低下了头去,萧墨凌看了眼床上的段司易又转头看站在门口依偎在冉度身边的项柔,这身影为什么这么熟悉,这样微低着头依偎在别人身边的身影,怎么和那个女人的样子叠在了一起。这样一想不免皱起了眉头,尤其是看到两个大男人那般依偎在一起更是说不出的厌恶,便愤愤的转开头去。 “为何哥哥还不醒?”段司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到项柔的耳朵里,她才抬起头走了过去。 “哪有这般快。”项柔轻笑出声:“又不是天上偷得的仙丹。” “那何时才会醒?”她抹了把眼泪看向坐在床边的项柔,一脸难受的立在一边。 “让我看看。”项柔微笑了下替他把起了脉,然后松了口气:“中毒时间并不长,明日早晨便能醒来。” “国师大人对犬子的救命之恩,老夫感激不尽,他日若有……” “丞相。”项柔急急地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举手之劳。” 项琉璃的身子颤了颤,当初他救了她也是这般推辞,举手之劳,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吗?看着他苍白异常的脸,谁都看得出来他身体不好不是吗?怎么这般逞强,又从不接受别人的感谢呢。 “爹,哥哥的命是项天泽救的,我们定要好好谢谢人家的。”段司音上前一步挽住了段悠之的手,一脸认真的说。 “这是自然,爹马上吩咐下去,晚上设宴感谢国师大人救命之恩,若王爷与琉璃姑娘不嫌弃便一起吧……” “丞相大人,不必了。”项柔有些站不稳,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 “国师” “项天泽” “项公子” “柔儿” 所有人一惊,齐齐的喊了出来,冉度那声柔儿没有进别人的耳朵,却偏偏让萧墨凌听了个真切,不禁皱起了眉头死死地盯着眼前一脸苍白的人,却看不出任何的端倪,难道刚刚是听错了?还是那人叫错了? “不碍事,许是累了,不劳烦丞相了。”项柔说着转头看了眼床榻上的段司易:“世子需要静养,府内还是安静些好,项天泽还是先回宫了,若有什么事,及时差人来唤我。” “那老夫马上让人为国师备轿,他日定当到府上道谢。”说完已然出了门去。 “告辞。”项柔抬头对留着的人行了一礼,由冉度扶着跟了出去,萧墨凌看着他伸手抚了下耳边凌乱的头发,心中又是一惊,那习惯性的动作竟都与她如此相似。 一路上冉度都在念叨着,直到回了宫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项柔有些郁闷的翻着白眼,无奈的听着,想起梁初尘的治国策一说,问了冉度才明白,原来是早朝时高太傅与李将军对自己的国师之位不满,萧墨冰才取出了麻本给的治国策当众宣读,说是出自项柔之手,才堵住悠悠之口。 第二日早早给太后送去了药,嘱咐了几句又急急地赶去上朝。 “自朕登基以来,虽说没有大灾大难,却仍有灾民存在,许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沧月虽大,却不是四国中最强大的,朕并不想一统天下,却是希望在沧月境内能国泰民安。”萧墨冰一脸严肃的开口,眼神凌厉的看着殿内所有的文武百官:“现沧顺连发两年水灾,民不聊生,不知爱卿们可有良策?” “古来有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臣认为洪水之灾定是要筑坝挡住的。”高太傅跨出一步认真的提议:“只要将这洪涝挡在外头,自然就危害不到我沧月百姓。” “无源之水,可以壅防遏抑;有源之水,岂能壅防遏抑?壅防遏抑,只能治之于一时,岂能壅防于长久?年深月久,人工做的堤防,怎能敌得住洪水不舍昼夜之冲击?”项柔突然冷冷的开口打断了高太傅的话,治水之道还真是没有人能比得过大禹了,所有常人遇到水灾的第一想法永远都是堵,可堵得了一时,堵得了一世吗? “你……”高太傅被项柔一说,气结的顿在原地,脸色惨白。 “高太傅觉得项天泽说的不对吗?”项柔扯起嘴角,转过头去看他。 “问道堤防是活的。水高一尺,堤高二尺;水涨三尺,堤增四尺,水涨堤高,你怕它做什么?”高太傅的脸色难看,却仍不松口。 “臣只是有点忧心,唯恐大堤有不能支持的一天。” “朝堂之上,哪有你一个无知小儿说话的份。”高太傅好歹还是皇上当年的先生,如此被项柔当众削了老脸,立马恼羞成怒起来。 “臣是沧月的国师,可是皇上钦封的从一品。”看着气愤的高太傅,项柔的笑越发深了,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老者。 “你……” “既然国师如是说,那国师觉得应该如何?”萧墨冰心里暗暗佩服,另外高太傅平日里仗着是自己的老师而过于嚣张,今日有项天泽替他好好削他脸他也是乐意看见的,只是他现在更关心如何治水。 “高者凿而通之,低者疏而宣之。” “胡闹!”高太傅一听第一个跳了起来:“疏是掘地吗?凿是开山吗?你看的这样容易!这两件事就目前的人力、财力,你能做到吗?” “高太傅说的也有道理,可还有其他更好的良策?”萧墨冰确实被项柔奇怪的思维方式震撼到,但却不能否认他说的句句在理。 “皇上先莫急着否认臣的提议,待下朝后臣送上一份方案,皇上看完之后再做定夺如何?”项柔微低下头去认真的收起了笑,严肃的有些让人不习惯。 “好。”萧墨冰心里喜欢,脸上的神色不免柔和了许多,只留高太傅一脸铁青的站在那里。 “这水就算是治了,那这国又该如何强大起来?”见项柔那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高太傅哪里肯当过他,于是又刁难了起来。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 “国师言下之意是觉得百姓比国家重要?” “百姓富裕就安于乡居而爱惜家园,安乡爱家就恭敬君上而畏惧刑罪,敬上畏罪就容易治理了。百姓贫穷就不安于乡居而轻视家园,不安于乡居而轻家就敢于对抗君上而违反禁令,抗上犯禁就难以治理了。所以,治理的好的国家往往是富的,乱国必然是穷的。因此,善于主持国家的君主,一定要先使人民富裕起来,然后再加以治理。”项柔说完扬起嘴角转头看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此简单的道理,高太傅不会不懂吧?” “此等说辞还不用你一小儿来教老夫。”高太傅脸一下子拉的老长,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国师继续。”萧墨冰有些不满意高太傅总是打断项柔的话,眉头不免皱了起来。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虽在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项柔可不管萧墨冰的脸色,仍旧不知死活般的继续刺激着高太傅,嘴角噙着特有的笑。 “你……”高太傅已然被气的不轻,伸手捂住了胸口大口的喘着气,项柔则不再管他,转过身继续说着自己的。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岂取之易守之难乎?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为严刑,震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唯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那国师觉得该如何?” “君人者,诚能见可与,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以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思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思所加,则思无因喜意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项柔偏头看了眼脸色已然死灰的高太傅,悠然的弯起了眼睛:“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意,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国师大人,朕当真是小看你了。”萧墨冰的眼里充满了惊喜,得他这般的臣子,还怕他沧月强大不起来吗? “太傅,高太傅。。。。。。”项柔刚退回群臣队伍中,便听到人惊叫,不免皱起了眉头,心里却好笑,自己可是来自未来的全能美少女,光背背课文就能搞死他们了不是吗。 “送太傅回府,宣太医。”项柔看着倒下去的高太傅,还未回过神便见他被抬了出去,无语的望着大殿的正门许久,这老爷子倒真是经不起折腾,正郁闷着,突然感到一束目光,转过头去正是段悠之,此时正满眼含笑慈爱而欣慰的看着项柔,项柔倒是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着低下头去,最后连怎么退得朝都不知道。 “项天泽。”走在回君澜宫的路上,突然响起萧墨冰的声音,急急地停了下来。 “臣参见皇上。”退后一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你随朕来。”说完转身先走了起来,项柔有些摸不着头脑,撇撇嘴跟了上去,到了皇上的御书房萧墨冰才又开了口:“国以何立?” “……”项柔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下了朝这萧墨冰还这般敬业,于是思索了下,说道:“具官。” “如何具官” “用贪官,反贪官。” “为什么要用贪官?”萧墨冰有些不解,治国策内不还说要亲贤者远小人吗。 “你要想叫别人为你卖命,就必须给人家好处。而你又没有那么多钱给他们,那就给他权,叫他用手中的权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不就得到好处了吗?” “贪官用朕给的权得到了好处,又会给朕带来什么好处?” “因为他能得到好处是因为你给的权,所以,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好处就必须维护你的权。那么,你的统治不就牢固了吗。你要知道皇帝人人想坐,如果没有贪官维护你的政权,那么你还怎么巩固统治?” “既然用了贪官,为什么还要反呢?”萧墨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遂又搞不明白的提问。 “这就是权术的精髓所在。要用贪官,就必须反贪官。只有这样才能欺骗民众,才能巩固政权。” “说!” “这有两个好处:其一,天下哪有不贪的官?官不怕贪,怕的是不听你的话。以反贪官为名,消除不听你话的贪官,保留听你话的贪官。这样既可以消除异己,巩固你的权利,又可以得到人民对你的拥戴。其二,官吏只要贪,他的把柄就在你的手里。他敢背叛你,你就以贪为借口灭了他。贪官怕你灭了他,就只有乖乖听你的话。所以,“反贪官”是你用来驾驭贪官的法宝。如果你不用贪官,你就失去了“反贪官”这个法宝,那么你还怎么驾驭官吏?如果人人皆是清官,深得人民拥戴,他不听话,你没有借口除掉他;即使硬去除掉,也会引来民情骚动。所以必须用贪官,你才可以清理官僚队伍,使其成为清一色的拥护你的人。” “朕明白了。”萧墨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还有呢?”项柔眉头微皱,看着一脸沉思的萧墨冰。 “还有什么?” “如果你用贪官而招惹民怨怎么办?”项柔有些好笑他的反应,于是便真的笑了出来,萧墨冰也不恼只是认真的听着。“祭起反贪大旗,加大宣传力度,证明你心系黎民。让民众误以为你是好的,而不好的是那些官吏,把责任都推到他们的身上,千万不要让民众认为你是任用贪官的元凶。你必须叫民众认为,你是好的。社会出现这么多问题,不是你不想好,而是下面的官吏不好好执行你的政策。” “那有些民怨太大的官吏怎么办?” “宰了他,为民伸冤,把他搜刮的民财放进你的腰包。这样你可以不负搜刮民财之名,而得搜刮民财之惠。总之,用贪官来培植死党,除贪官来消除异己,杀贪官来收买人心,收贪财来实己腰包,这就是玩权术的艺术。”萧墨冰看着眼前的人,沉默了许久许久,他实在看不出他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世人不敢苟同的东西,却不能否认他的高明,心里对他更是满满的敬畏,他真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吗? “皇上,你不打算奖励些什么给项天泽吗?”项柔继续笑嘻嘻的看着高坐在上面的男人。 “你说。”被他这么一问萧墨冰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跟着随即一笑。 “日后可不可以不再上朝?”项柔小心翼翼的问着,还不忘用余光撇向他。 “……”萧墨冰只是静静的看着,心里想了许久,若是项天泽不再帮他,这可是一大损失。 “微臣散漫惯了,说话也向来直言过头,不懂避讳,总如今日一般闹了朝堂可不好,皇上若有什么烦心事,依然可以召项天泽,项天泽是沧月的国师不是吗?” “允了。”其实萧墨冰也只是要他的一个承诺而已不是吗? “谢皇上恩准。” “国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看着他仍显苍白的脸色,萧墨冰突然有些不忍,他昨日去为段司易治病的事他是知道的,虽然说段悠之并未说段司易是中毒,但他是沧月国的皇上,有什么事能瞒过他呢? “臣告退。”项柔心下欢喜,眼睛始终都是弯弯的,那笑竟差点蛊惑了高坐在上面的人,看着他闪出门去的身影,萧墨冰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嘴角,若他是女子…… 项柔喜滋滋的回了君澜宫,心情一下子大好,只是刚回到宫内没多久圣旨便跟了来,不是什么大事,倒是赏了她一块自由出入皇宫的腰牌,国师的专属腰牌,其实萧墨冰对自己真的是已经很好很信任的了,试问哪个臣子是可以在皇宫内与皇上同住的? 那日之后少年国师的名字更是响彻了整个沧月国,冉度待了不到半月便回了赤炎,那边有麻本需要照顾项柔也不再多留他,项柔日日住在宫内,为太后治病,闲暇时也陪她聊天下棋,偶尔陪萧墨冰批阅奏折,不咸不淡的提上几点建议,治水的事按照大禹的方法给了他一个方案,萧墨冰自然是大喜的,对项柔更是敬畏有加。他时常想,得亏这项天泽是先生的人,不然这位置谁坐了去还不知道呢。 项柔是真正的大散人了,每天无聊到爆,最不济就与宫中的小太监和小宫女玩玩小游戏,猜谜喝酒吃烧烤,如此一系列事,更是在众宫女太监心里树立起了亲切,平易近人的大善人形象,最重要的就是护短。 “这满屋子的红色,你们不觉得头晕吗?”项柔郁闷的看着为迎接新年而忙来忙去的人叹了口气,这向晚比起莲儿来,那股闹腾劲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公子,这大过年的不用些红色,哪显得出喜庆呀。”向晚那丫头边说边头也不回的换着项柔床上的被单。项柔的眉头微皱,又不是成亲,至于这般夸张吗?翻了个白眼不去管她,转头看向窗外,也不知道莲儿与桔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欺负,最近太后的病已经很稳定了,只要按时服药不会有什么差池,看来还得早点想办法出去。 “主子。”项柔正出神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轻轻的唤了一声,生怕惊到了那里坐着的人。 “怎么了?”项柔看了他一眼笑着问。“丞相府的公子小姐求见。” “快些请他们进来吧。”项柔抿了抿嘴站了起来,看来段司易的身体已然无恙了。 “项天泽。”司音一进门便欢快的喊了一声小跑到项柔的面前。 “何事这么开心?”项柔看着她红扑扑的脸有些受宠若惊的笑着。 “许久不见你,想的紧。”段司音俏皮的一笑,丝毫没有扭捏之色:“哥哥身体已然康复,今日特来谢你救命之恩的。” “多谢国师救命之恩。”段司音说完,那段司易便上前一步行了一礼。 “举手之劳,世子不用放在心上。”只是扯平了而已,项柔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 “怎么能不要放在心上,哥哥差点为此丧命。”司音看着眼前这云淡风轻的人实在有些恼,似乎从来不会有什么事让他上心一般。 “学医本就是为了救人的,哪有那么多讲究。”项柔倒是被她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就好像是自己被他们救了却不知感恩一般。 “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过国师救命之恩的。”段司易看着眼前的人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只是为什么从一进门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那味道,分明是九月特有的,一想及此,他心里一惊,项柔项天泽,莫不是亲人? “好吧,我接受,不知二位要如何谢我?”项柔见他们如此执着便玩味的伸出手去笑了起来。 “额……”看到项柔伸出手去要谢礼,两人顿时都愣在了原地。 “哈哈……”正端着茶水进来的向晚见了这般情形,突然就大笑了起来,整个人都一颤一颤的。 “当心把茶水洒到了烫到自己。”项柔被她一搞也收回手笑了起来,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茶放到一边,对呆若木鸡的两个人努了努嘴说:“坐啊。” “公子你要不要水啊。”向晚却并不怎样,她早就不怕自己的主子了,仍旧一脸笑意的问。 “不用了,你去忙吧。”项柔无语的对她挥了挥手将她打发了出去。 “国师果然如传说的一般……”段司易已然做到了位置上,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相貌截然不同,可是,真的很像,很熟悉。 “恩?”项柔有些好奇的看着他,自己都成传说了? “外头呀,把你传的比神仙还神仙呢。”段司易看项柔一脸的茫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这么出名?”项柔也被她感染的笑弯了眼睛。 “仙人姿色,满腹经纶,医术精湛,待人又极好,但凡世上所有的好词用在你身上都不为过。”司音与项琉璃是截然不同的,说着这些的时候她的眼里清澈的只有崇拜之意,若这番话项琉璃说出来,无论如何都会带着羞涩之意,让人无限遐想的。 “我本就是千年以后来的仙人啊。”项柔说完随即大笑了起来。段司易看得有些恍惚,三个人便这样天南地北的聊了一个下午,晚间还一起用了晚膳,他们二人才出宫,心满意足的回了丞相府。 ------------ 19.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 三日后便是庆年的大典,无非就是所有的官吏带着家眷与皇上及他的后宫们一起凑热闹吃个饭。酒宴设在最大最华丽的永乐殿内,群臣们互相拍着马屁,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萧墨凌仍旧与项琉璃出双入对,段司易对国师身份的项柔是极恭敬的,或许是因为他救过自己的命,段司音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是从里到外都表现出了爱慕之意,这着实让项柔有些吃不消。 大典开始之前,萧墨冰便说了些贴己的话,不外乎于那朝堂上的恭维,项柔坐在殿内,看着他那些各有千秋的嫔妃们心里真是感慨万千,若只是与别人共事一夫也就算了,还跟那么多的美人在一起,换谁都受不了的,只是为何这样的场合却并不见皇后出现?连一国之母都没有看到,这多少让项柔有些失望,只是巴巴的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人群,安静的坐在太后的身边。 “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在冰儿身边,听说沧顺治水也是你献的策?”太后拍着项柔的手,一脸慈爱的笑,心里念着,果然和当年那个人一样能干。 “天泽是他的臣子,都是应该的。”项柔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嬉笑着转头看向高坐在一边的萧墨冰一眼。 “泽儿的优秀果然是很让女子心动啊……”苏映月看着眼前人儿的侧脸,温柔的笑着,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怎么那琉璃偏偏也看上了他,自己的墨凌不够好吗?一想及此便低下头去喝了口水:“哀家就这么两个儿子……” “……”项柔被她突然的转移话题弄得有些不解,好奇的转回头来看她。 “冰儿有霸业雄心,墨凌却从小散漫惯了,无欲无求。”苏映月说完还不忘抬头看了下殿内端坐的萧墨凌,她给了墨冰整个天下,而墨凌却从未开口对自己要过什么,从来都是她怎么说他便怎么做,似乎从来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一般,除了项琉璃。 “恩。”项柔温和的跟着笑了笑,实在捉摸不透为何太后突然和她讲这些。 “你觉得琉璃怎么样?”见眼前的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苏映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却像是害怕项柔会说出让她为难的话一般又急急地跟道:“哀家倒是蛮喜欢她的,若是墨凌娶了她,哀家便也放心了。” “姨母说的是。”项柔一愣,随后尴尬的笑着点头应和,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方才的云淡风轻,若是萧墨凌真的娶了项琉璃,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然而项柔这表现看在苏映月眼里无疑成了另一番光景,她是认死了项柔心里是因为放不下项琉璃才这般难过了。 “琉璃是个好姑娘。”苏映月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看着项柔,眼前的人是他的骨肉,她也是疼到了心坎上,但是,墨凌无论如何是自己的孩子,她总要为他多着想一些,于是狠下心说道:“墨凌从小就未对哀家提过什么要求,难得他心里有琉璃……哀家也知道琉璃对你有意……” “姨母!”听到这份上再傻的人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项柔更是无语的打断了她的话,心里不免有些好笑,原来这太后是怕自己跟她儿子抢媳妇吗? “泽儿。”不等项柔开口辩解,苏映月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露出了一脸的愧疚:“莫怪姨母心狠。” “不会,王爷与琉璃姑娘很般配。”项柔无奈的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苦笑,转头看向萧墨凌,他恰巧也抬头看过来,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便转开了头去,与段司易说着什么,项琉璃却是巴巴的看着太后身边的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委屈你了。”项柔的失落无疑全都落进了苏映月的眼里,项柔却只能无奈的继续苦笑,谁会想到让她牵绊的人其实是萧墨凌呢。 “天泽对琉璃姑娘绝无非分之想,姨母不必自责。”项柔看着苏映月为难的神色,只得干巴巴的解释着,扯起一丝微笑低下头去。 “其实,司音也不错……” “姨母!”项柔猛地抬起头阻止她接下来的话,皱了皱眉很认真的又说了一遍:“天泽真的对琉璃姑娘无意,司音也是一样。” “难道泽儿是有了心上人?”苏映月见项柔这般急着撇清与她们的关系不禁有些好奇起来,难道他真的对琉璃无意吗,项柔被她盯得有些难受,霍的站了起来向殿内的舞池走去。 “姑娘可否借琴一用?”项柔有些不礼貌的打断了琴师的演奏,殿内顿时安静下来,那女子脸一红遂站了起来,行了一礼便退到了一边,项柔感激的笑笑坐了下去。 下在心里这么多年未曾干去 一面之缘的相遇决定来世今生的宿命 青石板上远去的马蹄 他日约定在青春中慢慢燃尽 你多情很无心的一笔把我葬在等待里 花儿开在雨季心碎在手里 那叫潇湘的女子在哪里 花开在雨季心碎在手里 那瞬间足够用一生去回忆 花开在雨季心碎在手里 那叫潇湘的女子太美丽 花开在雨季心碎在手里 那瞬间足够用一生去珍惜 听着殿内人唱着的曲,台下的人心里百感交集,萧墨凌与段司易是听项柔唱曲最多的人,当她开始弹奏的时候两人便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个云淡风轻的少女,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低头浅唱的人。 段司音小脸有些失落,但是听着曲子,心里也不免明朗起来,若真有那样一个让他深爱的女子,倒真希望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这四个人中最难过的无疑就是项琉璃了,她低着头已经不敢再去看那人的身影,心里嫉妒疯了那个叫潇湘的女子,原来他早已心有所属,所以才总是对自己那般疏远,原来他对自己好真的没什么,自己受伤他会救自己那是他举手之劳,他生性善良,待谁都好,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幻想不是吗? 一曲末了,知道萧墨冰说了一句“好”,殿内才活了过来,赞赏之声此起彼伏,项柔笑着回头对琴师说了句:“姑娘继续。” “除却那日在城外听到的曲子,朕许久未听到如此美的琴了,国师果然才华横溢啊。”萧墨冰看着已然走到自己母后身边的项柔,眼里满满的全是赞赏之色。 “天泽献丑了。”一听萧墨冰提及城外唱曲的事,项柔立即心虚的低下头去坐了下来。 “说起那日在城外唱曲的姑娘,是墨凌府上的吧?”萧墨冰脑海里闪过那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神,和她冰冷的身体,却见萧墨凌眉头紧蹙的低着头,盯着桌上的酒杯,有些不识趣的追问:“没有一起来吗?” “她身体不适,未曾跟来。”萧墨凌转过头来恭敬的回答,却在转回去时狠狠地盯着项柔,那冉度已然回了赤炎,却为何没将那人送回?眼前的人必定知道那人在哪里的,却迟迟不让她回王府是为何?项柔躲闪的目光在他看来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便转头对段司易低语了一句:“一会你去问下他,可知项柔现在何处。” “恩。”段司易其实早就想问了,只是怕太唐突了。 “这倒是可惜了,那爱卿们继续吧。”萧墨冰颇有些失望,便随意摆了摆手,歌舞又起,所有人都回到了之前的气氛中,各自娱乐着。 “潇湘?”比之项琉璃,这最开心的就是苏映月了,看着项柔这幅表情,她终于相信了他对琉璃无意,心下也高兴得很。 “姨母见笑了。”项柔一听,表情仍旧显得有些尴尬。 “找机会带来给姨母看看,到底是哪家姑娘有那么好的福分。”苏映月笑着点了点头,一副皆大欢喜的模样。 “恩。”项柔略微一顿,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哀家有些困乏,先回寝宫了。”苏映月感觉心下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才想起来有些累,伸手抚了抚额头同项柔说了一句,便由身边的宫女扶了起来。 “泽儿送您回去吧。”说着项柔也跟着站了起来,却被她一把按了回去。 “年轻人都喜热闹,多玩玩吧。”交代完项柔便跟萧墨冰说了些什么,从大殿后面走了出去。太后一走,项柔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无语的看着那一个个乏味的节目,瞌睡也直往上冒,突然眼前光线一暗,不解的抬起头,段司易正一脸笑意的端着酒立在那。 “世子有事?” “……”段司易有些恍惚,很多人称他世子,但是眼前的人这般叫他为何感觉那般的熟悉,抿了抿嘴终于开了口:“向国师打听个人。” “项柔?”项柔有些好笑的扬起嘴角,看来这段司易对自己还算有些情分。 “国师果然认识?”段司易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急急地问。 “项天泽与项柔,世子看不出什么端倪吗?”项柔抬起头来看着他,段司易却被他问的愣在原地,不是没想过,只是两个人相差实在太悬殊。 “她现在何处?”看着眼前淡定的人许久,那种熟悉的感觉终于让段司易接受了他与项柔为兄妹的“事实”,于是有些期盼的追问。 “该回去的时候总会回去的。”项柔并不多说什么,怕说多了露了马脚,段司易见他这般态度便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说了什么?”萧墨凌看了眼项琉璃又转头看着段司易问道。 “兄妹。”段司易一扯嘴角,自顾自的陷入了沉思。 “……”萧墨凌抿紧了嘴,脑海里闪过的脸,与那人的姿色何止是天壤之别,倒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像到了极致。 “司易与你说了什么?”萧墨冰不知何时走到了项柔身边,好奇的瞥了一眼段司易又转头来问项柔,难道是给司音说媒?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项柔无暇顾及他调侃的眼神,认真的问。 “你说。”萧墨冰也不介意,一脸无所谓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臣子在宫内久住总不是那么回事……” “可以啊,反正国师府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萧墨冰瞥了他一眼一副“这有何难”的模样。 “臣散漫惯了,喜欢到处走。”项柔讨好的笑着敬了一杯酒,萧墨冰的脸却立刻严肃了起来。 “容朕想想。” “臣不会走太远的,出不了这雀城,只是住不惯那么大的府邸。”项柔见萧墨冰虽然为难却也并不强硬,便急急地跟着说服他。 “还真是每次都不让朕失望啊~”萧墨冰看着他难得讨好的笑脸也终于笑了起来,点头应允了他的请求。 “谢皇上。” 第二日项柔便出了宫,只是没有马上回王府,而是回暖香阁住了些日子,然后才懒洋洋的一个人往凌王府走去,那熟悉的朱红色大门,还真是让人想念。 “九,九月姑娘……您回来了……”门内走出来一个小厮,一见到立在门外的项柔立刻慌了神,结巴了起来。 “什么九月,是柔姑娘。”另外一位小丫头见状打了他一下随即迎了出来:“柔姑娘请。” “谢谢。”项柔有些受宠若惊,以前在这凌王府,上上下下哪有一个给过她好脸色看,这现在是怎么了。不解的跟在那丫头身后走了进去,萧荣一见到项柔也是一愣,随即跑着迎了上来。 “柔姑娘您回来了。” “恩。”项柔是真的蒙了,怎么连萧荣都对自己这般恭敬了,自己不在的日子这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姐。” “小姐。”随着两声脆生生的呼唤,项柔还未回过神就见两个身影扑进了怀里。 “莲儿,桔梗,我回来了。”看着眼前的两个丫头项柔心里说不出的柔软,笑意也不免加深了许多。 “呜……小姐走了也不带上我们。”莲儿将头埋在她怀里,哭着埋怨了起来。 “这不是回来了吗,哭什么呀?”项柔好笑的将她从怀里拉出来,心疼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我们都快担心死啦。”说完又一头埋到项柔怀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起来。 “哎呦喂,我的衣服。”项柔故作可惜的叫了起来,这下眼前的两个人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不许哭了,外面这么冷,回屋里说去。” “恩。”桔梗也抹了把眼泪终于笑了起来。 “荣伯,你去忙吧,我回院子了。”回头招呼了一声萧荣,项柔便随着桔梗二人回了西苑,看着那纤长的身影隐进了院门,萧荣便转身往琉璃阁跑了去。 “小姐你快坐。”刚进屋莲儿就将项柔拉到椅子边按了上去。 “这般热情做什么?”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模样,项柔立即笑弯了眼。 “小姐你一走就是一个月,也不托人捎个口信回来。”这时立在一边的桔梗也跟了上来,眼圈依旧红红的。 “就是,若不是那天上街听到皇上封了国师……” “嘘~”项柔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打断了一脸委屈的莲儿的话:“项天泽项柔是兄妹,记住了。” “记住了。”二人一听皆听话的点了点头。 “我不在的日子,可有人欺负你们?”看着她俩消瘦许多的脸,项柔终于还是心疼的皱起了眉头。 “没有,小姐刚走得几天,府里的人也就对我们爱理不理……”桔梗说着从屋内取出一件外套给项柔披上:“倒也不曾为难我们。” “后来听说小姐是国师的妹妹之后,他们见到我们便一副巴结的模样。”莲儿骄傲的说着,确实是看不出受过什么委屈。 萧墨凌赶到西苑时,项柔正懒懒的靠在贵妃椅上,脸上的笑容很淡,桔梗在一边做着女红,莲儿则眉飞色舞的与她说着府内的趣事,午后的阳光温柔的照在项柔的脸上,那对笑弯了的眼如同月牙儿一般,偶尔还发出“咯咯”的笑声,萧墨凌有些发愣,他被自己的反应弄得有些茫然了,自那晚她随那个男子头也不回的离开王府至今已有一月有余,平日里并未如何想她,为何今天在听到萧荣回报她已回府时,行动快于思考的赶了过来。 “小姐,是王爷。”讲的正起劲的莲儿刚一抬头,就见到站在院门口的萧墨凌,呐呐的说,项柔心下一惊猛地坐了起来,那冷脸站在门口不是日思夜想的人又会是谁呢? “项柔见过王爷。”项柔整了整出现褶皱的裙摆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 “本王倒是低估你了。”萧墨凌慢慢的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微微皱紧的眉头泄露了他的不满,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对他隐瞒身份就算了,居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王爷从未问过。”项柔听出了他的不爽,只是抿紧了嘴,心里也委屈了起来,分明是他自己从来未问过,有什么好说的,她倒是想说,可他有那个功夫搭理她吗?暖香阁的姑娘用的都不会是自己的名字,这有何奇怪的。 “你是在怪本王不关心你?”萧墨凌冷笑一声,死死地盯着眼前低垂着脑袋的少女,做错事还敢同他强词夺理。 “项柔不敢。”被他冷漠的眼神盯的发寒,项柔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抬起头来:“王爷来,是有事同项柔说吗?” “……”她抬首间正逢一阵清风吹过,青丝扬起,鼻间带过一缕淡而熟悉的香,很多年以后萧墨凌才知道那是一种叫薰衣草的香,项柔特有的味道,她独爱的一种花。 萧墨凌看着她月牙儿般的眼有些恍惚,她不是个美丽的女子,与琉璃没得比,甚至与她那仙人容貌的国师哥哥都无半点相似,唯独这双眼睛,熟悉的让人茫然,萧墨凌总觉得怪怪的哪里不对,总觉得一定是遗漏了什么,但是他想不起来。 “王爷?”项柔见他盯着自己,不言不语的模样让她心里有些发慌,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于是伸手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不要随意碰触本王。”萧墨凌的思绪被她一拉立刻回了神,不无厌恶的皱起眉头,他讨厌陌生人的碰触,非常不喜欢,生来便是如此。 “哦。”项柔有些委屈,呐呐的应了一声,收回了悬在半空中尴尬的手,但随即又笑了起来,萧阳果然还是以前的萧阳,他有洁癖,从不许别人动他或属于他的任何人或物。 “你笑什么?”萧墨凌不明白,甩开她时分明看到了她眼里的受伤,怎么又笑了起来,这女人是简单到傻气还是城府太深?当初接她进王府后就调查过她,却只知道她来自城外的深山,其他一无所获,可是深山里出来的女子,哪能养出这般浑然天成的气质。 “天气不错。”那双月牙儿般的眼一弯,项柔笑嘻嘻的抬起头来指了指太阳,她葱白细长的食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有一种几近透明的不真实感。 “看起来,不在王府的这一个月,你过得不错。”萧墨凌将视线落回到她脸上,静静地看着。 “许久不见哥哥,想的紧。”项柔见他不被自己的情绪感染仍旧臭着一张脸,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拂了下耳边的长发。 “项大国师,还是……”萧墨凌脑海里闪过那个同样性情的男子不悦的凑到她面前冷冷的问:“那位冉公子?” “……”项柔噌的抬起头,显得有些无措,他突然冷下来的语气也让她有些害怕,只是揣摩着他的想法呆呆的看着他。 “回答我。”萧墨凌被她的沉默激怒了,不爽的一把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他怎么也不会忘记她抢过那块玉时是神情,和站在月光下靠在那人怀里哭泣的背影,已经属于他萧墨凌了,就永远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王爷是在吃醋吗?”项柔看着他微怒的神色放下心来,心里有些雀跃,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故作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人。 “……”萧墨凌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反问自己,一时愣在原地,好一会才一副被耍了的模样愤愤的收回了手,盯着项柔一字一句的说:“你是本王的人。” 项柔不知道萧墨凌是怎样出的院子,她只是沉浸在他最后的那句话里,嘴角扬起许久不见的温柔的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再次开出了花。 “小姐,你都傻笑到现在了,王爷究竟同你说了什么?”莲儿八卦的凑到项柔面前笑嘻嘻的问着。 “嘿嘿~”项柔桃花似的眼睛仍旧弯弯的,一歪头倒进了被窝里。 “太小气了,都不同我们讲。”莲儿见项柔没回答立马一脸委屈的撇了撇嘴。 “小姐开心成这样,定是好事,你多问个什么?”桔梗看着她一副不满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事就该大家伙一起开心嘛。”莲儿将嘴一撅一屁股坐到了项柔的床边,伸手扯了扯被子:“小姐~” “你说,我嫁给王爷好不好?”项柔的脸微微地红着,烛光照在她脸上朦胧的很。 “王爷要娶你吗?”莲儿捂住小嘴一脸的惊喜,连不动声色的桔梗都瞪大了眼睛,自家小姐喜欢王爷她们是看在眼里的,若真能嫁了王爷,那该多好。 “还没有。”项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笑了起来,但是有他那句话,便够了。 ------------ 20.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这年一过,天气便慢慢的转暖了,那日项柔回府后,段司易便又天天往凌王府跑,似乎他们之间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一般,项柔喜欢温暖的日子,这对她的身体大有好处,心情不免也好了起来,此时她正蹲在厨房外的小池边与厨娘一起洗菜,段司易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得有些失神,他的琉璃是心目中的女神,美丽的有些不真实,让人望尘莫及,只有萧墨凌那样的人才配得上,而眼前的少女,明珠浩眸,平凡的姿色,那双灵动的双眼却总是那样弯弯的,时而温柔时而俏皮。 “柔姑娘,你还是到一边坐着吧,这初春的水凉的很,你看你的手冻得……” “我不怕,荣婶您一边忙去吧,菜我来洗。”项柔今天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柔软的发丝被微风一吹便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只是笑嘻嘻的甩甩手上的水珠,胡乱的将头发捋到耳后。 “柔姑娘……”荣婶的眼眶有些红,虽说这凌王府上上下下都很和善,但人与人之间总有隔阂,更没有项柔这样体贴下人的主子。 “哎呦,荣婶你这副模样让我感觉自己的形象一下子变高大了许多,哈哈。”项柔抬头看了下立于一边的荣婶,冻成粉色的手里还拎着菜却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 “你看你这手,别给冻坏了。”荣婶见她笑成那样不免有些难为情,但看到项柔通红的小手不忍的皱起了眉头。 “荣婶的手才该好好养着呢,给你的药有按时涂吗?”项柔瞄了一眼荣婶已然结了枷的手笑着。 “柔姑娘的药妙得很,我这十几年的创裂都好的差不多了。”荣婶被她这么一问立马露出了欣喜,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但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去抢项柔手里的菜:“柔姑娘的手可不能像我这般。” “诶?我可是大夫,学医的,不怕。”眼见荣婶来抢她的菜,她便急急地站起来往后一退,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毫无防备的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段司易急忙想去接,无奈太远根本没有赶上,只是在看到她龇牙咧嘴的模样后,所有的担心都被她滑稽的样子逗没了。 “好疼呀。”项柔举起手里的菜爬了起来,满眼含泪却不敢哭出来,惨兮兮的看着荣婶。 “摔着哪了?让荣婶看看,啊?”荣婶一看她要哭出来的表情立马慌了神,上下打量起她来。 “屁股……”项柔抿了抿嘴憋出两个字,荣婶顿时满脸挫败的僵在了原地,项柔在心里加了一句“真的好疼。” “哈哈……”段司易站在身后终于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太不善良了。”项柔一边担心汹涌的泪水会流出来化了妆而极力忍着,一边狠狠剜了他一眼。 “段公子,你看这……”荣婶一见来了救星立马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摔疼了吧,我扶你回院子去。”说着就走上前一步去抓项柔的手,却被躲了开去。 “不去,莲儿与桔梗去集市了,没人陪我。”项柔斜了他一眼,一脸防备的退后一步。 “那我陪你便是。”段司易见她这般疏远自己,心里有些难过,却仍旧笑着说道。 “谁要你陪了,我要包饺子去。”说完丢下面面相觑的两人率先进了厨房。看着她一瘸一拐的闪进了厨房,段司易又扬起嘴角跟了进去,只见她早已挽起袖子弄了满桌的面粉,原以为她定会将厨房弄得鸡飞狗跳,却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井井有条,似乎早已习惯了一样。 “你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段司易站在她身边,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手里变幻出来的饺子,小巧而精致。 “我与你很熟吗?”项柔抬头斜了他一眼,一脸不屑的“嘁”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我……”段司易被她说的有些发窘,心里闷闷的却不知如何反驳,自己当初为了不让琉璃伤心试图将她弄走来着,被她这般一说更觉理亏,悻悻的闭了嘴,眼巴巴的看着她的侧脸,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墨凌呢? “被我的美貌和聪慧折服,所以爱上我了吗?”项柔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不悦的抬起头来,见他看着自己有些失神,便妩媚的一笑准备逗逗他。 “柔儿……”段司易被项柔突然地这一问弄的更囧了,呐呐的叫了一句却没了下文。 “哎呀世子你可真是太能逗我开心了。”见他一脸窘样,项柔终于大笑起来,段司易却只是看着她的笑颜失了言语。 “柔姑娘的手当真是巧啊。”荣婶见状也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着试图缓和下气氛。 “味道更不错哦。”项柔得意的一笑,又斜了段司易一眼,看得他不免又一阵苦笑,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呆呆的立于一边,看着她小巧的身影在厨房内转来转去的忙碌着。 “瞧你满头大汗的,要不要……”后面“擦擦”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见她沾满面粉的小手一巴掌拍了过来,直击面部,举起的要为她擦汗的手更是僵在了半空。 “哈哈……”看着段司易脸上白皙分明的手掌印,项柔终于又一次笑了出来,这回连荣婶都忍不住了。 “以前倒是从未觉得你如此调皮。”段司易无奈的看了大笑的两人一眼,郁闷的摸了一把脸。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项柔有些不爽的瞪了她一眼,将金灿灿的一盘饺子端了起来。 “这饺子还可以这样吃?”看着被炸成金黄色的饺子段司易好奇的问。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项柔将饺子往他面前一推,一副“你敢不敢吃”的模样。 “……”闻着那股香味,段司易早已有些忍不住,于是伸手捡了一只放进了嘴里,松松脆脆的还有鲜美的汤汁,边吃边满意的点着头。 “好吃吧?”项柔将头一仰得意极了:“荣婶,这份我带回别苑了,留下的你分给其他人吧。” “要不要给王爷送一份去?” “不给。”项柔的脸色不免黑了下来,这将近一个月他都未来看过自己,自己干嘛要给他吃。 “其实,柔姑娘是个善良的好姑娘。”看着那纤细的身影闪出门去,荣婶低着头看向那些金色的饺子喃喃的说道。段司易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墨凌心里只有琉璃,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到她呢? 此时的萧墨凌正陪着项琉璃作画,那是项琉璃的琉璃阁,阳光照着她绝美的脸着实有些恍惚,萧墨凌确实找不出有什么词可以来形容她的美,琉璃从小便是个温婉恬静的女子,体贴,善解人意。每次这样安静的看着她,萧墨凌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是一种美到极致的存在,似乎这世间任何人都不配与她并肩而立。 “好看吗?”项琉璃据其手中的初春图莞尔一笑。 “好看。”萧墨凌扫了一眼画,眼神便越过画落到项琉璃的脸上,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夸画还是夸人。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项琉璃被看得有些窘,羞涩的红了脸斜了他一眼。 “在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话音刚落,两人的脑海里都同时闪过一张美到妖娆的脸,萧墨凌的脸立马一沉,在看到项琉璃因此而落寞的眼神之后更是不满的拉长了脸。 “不知他去了何处。”项琉璃抬头看了一眼长出嫩芽的树枝呢喃了一句。 “他有那么好?”萧墨凌冷着脸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看向自己。 “疼!”项琉璃被他一拽吃痛的站了起来,脑海里闪过一句“对待姑娘温柔些”,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少年,总是不动声色便能撩拨人心的少年,他为何突然消失了。 “他不属于你。”看到她吃痛的表情,萧墨凌才松了手,脸却冷的吓人,他真的不甘心。 “我知道。”想起那晚他唱的曲,项琉璃就感到一种窒息的痛楚。 “我不好吗?”萧墨凌看了心疼,尽管他是那样生气,但仍旧心疼,不忍看她难过,轻轻的将其拥进了怀里。 “墨凌,我有些搞不懂自己了。”项琉璃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项天泽项天泽项天泽…… “看着我,同以往那样,只看着我便好了。”萧墨凌的心里是真的难受,自己爱了她那么多年难不成还比不上那个才出现几个月的人吗? “我有些饿了。”从他怀里抬起头的项琉璃已然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笑脸,萧墨凌看得有些失神,脑海里却瞬间闪过一双月牙儿一般的眼。 “让婉儿去给你拿些吃的来。”萧墨凌有些恼的将那双眼睛赶走,低头看着她。 “我想吃芙蓉糕,你陪我去买。”女人总是这样,喜欢在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有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人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好。”萧墨凌对自己爱的人是极宠的,即使会生气会闹别扭,但仍是放不下的。 萧墨凌与项琉璃并肩从院内走出来时正巧项柔抱着饺子路过,半个多月未见,项柔从未想到今日会突然遇上,除非他到西苑,自己是从来不会主动去找他的,今天这么突然一见,倒有些尴尬了,连行礼都忘到了脑后,只是傻傻的站在院内看着他们。 项琉璃是不喜欢她的,即使知道她是项天泽的妹妹也没有多大的好感,甚至有些嫉妒,嫉妒她与项天泽的血脉相连,嫉妒他们不同于外人的关系。 萧墨凌只是看着项柔,她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打扮,风吹着她从不细心打理的凌乱长发胡乱飞扬,她的表情看上起有些僵硬,有多久没去看她了,五天?十天?萧墨凌为自己懊恼的想法不爽了一下,随即皱紧了眉头。 “荣婶包了饺子吗?”三个人许久无语,倒是项琉璃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项柔并不想多说什么,懒懒的瞥了一眼,抿了抿嘴低下头去看碗里金色的饺子。 “说起饺子,我也许久未吃了,也去向荣婶讨些来。”项琉璃见项柔并不搭理自己颇有些尴尬,便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没有了。”项柔头也未抬的吐出三个字,心里不爽的想着,自己忙活了一个上午,凭什么给你吃。 “你手里不是有吗?”萧墨凌声音冷冷的,不管项柔与他相处的那些日子在他心里占了多少位置,但无论如何是无法与项琉璃比的,再者,项柔如此一副孩子气的模样,显然是故意为难人,萧墨凌不免有些生气起来。 “这是留给莲儿与桔梗的。”项柔一看萧墨凌要打她怀里的饺子的主意急急地退了一步。 “难不成琉璃还不及你两个丫头?”萧墨凌微微一愣,立马拉下脸来,虽然平日里也听下人说她待下人极好,尤其是身边的丫头更甚,他不明白怎么府里的人似乎一夜之间全倒向了她那边,不知是她真心待他们好还是另有目的,想起她那个与她一样性子的哥哥,心情就糟到了极点。 “……”项柔抿紧了嘴死死地看着他,似乎他是一个喜新厌旧,对糟糠之妻不留情分的丈夫一般,其实她更想说,项琉璃对你来说是宝,对我来说可什么都不是。 “拿来。”萧墨凌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似乎真的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般,不悦的皱起了眉。 “墨凌……”项琉璃有些不忍的轻唤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却见项柔狠狠瞪了自己一眼抓起饺子就往自己嘴里塞,一个接一个,恨不得一下子全倒进嘴里,吃得太快以至于抢出了眼泪憋红了脸,却仍倔强的继续吃着,项琉璃顿时瞠目结舌,原来她也会生气啊~ “项柔!”萧墨凌气极,他极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甚至在知道她真名后一次都未曾叫过,想来这次是真的火大了,促进了眉头死死地盯着眼前,双眸含泪,却极不协调吃着饺子的少女。 “莲儿与桔梗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了。”项柔被呛红的脸没有一丝表情,高仰着头不让呛出的眼泪流下来,或许她是真的想哭,但是没人知道。 “柔儿……”段司易刚到时,正见她咽下最后一只饺子,通红的脸,双眼全是雾气。 “我做的东西只给自己喜欢的人吃。”说完用力的将碗砸向了地面,瓷碗清脆的碎声惊得在场的另外三人皆是愣在原地,只有怒火中烧的项柔愤愤的扫了他们一眼独自往西苑走去,直到闻声而来的下人赶到,三人才回过神来,项琉璃从未见过她生气,最多也就冷眼旁观似的收起她惯有的温和来冷落你,从来都是一副天塌下来也压不着她的模样,今日发这么大脾气是因为墨凌吗?原来她也这般讨厌自己啊。 萧墨凌与段司易是见过她发脾气的,那便是桔梗的那次,之后便再未见她动过怒,段司易不知事情经过,便急急地追了上去,萧墨凌也有些发愣,这女人是吃什么药了,居然敢对他大呼小叫。 “王,王爷,这……”萧荣看着有些混乱的场面但又的看了眼跑远的项柔,又不安的看向萧墨凌,不管从前对她持怎样的态度,但他真的对她再也讨厌不起来,虽然自己对她总是冷着脸,但总是能看到她穿梭在下人堆里忙碌的身影,自家那老婆子更是心头肉一般疼着她,每次提及她都一副弥补了膝下无子的遗憾的模样。 “收拾下吧。”萧墨凌毫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连萧荣也会为她露出这样担心的神色? “别生气了。”项琉璃看着追上去的段司易有了一瞬的失落,随即转过头拉了拉萧墨凌。 “恩,你先回屋,我去给你取些吃的来。”说完便向着后院走去,心里不爽到了极点,项柔生气的模样他见过,那时候的她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只是今日,为了一碗饺子,至于吗? “那咱们王爷到底喜欢谁呀~”还未走进后院,就听到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免皱了下眉头停下脚步来。 “自然是琉璃姑娘。” “可柔姑娘也不错啊,对下人又好……” “好是好,只是你想想,你若是男子,你选谁?” “这话不能这么说,琉璃姑娘美是美,待人也好,但总不及柔姑娘亲切~” “琉璃姑娘乃是项将军之女,能如此已是不错了。” “那柔姑娘的哥哥还是国师呢。” “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赶紧吃了干活去。”荣婶故作生气的打断她们,每人拍了一记催促。 “哎呦荣婶,这饺子当真是好吃,都没吃够,下次再多做些嘛~” “你以为这是想吃便能吃的?这可是柔姑娘亲自做的。”荣婶的话音刚落萧墨凌的身子便顿了顿,这半个月内也不是一次未见过她,总是能在下人堆里看到她嬉笑的身影,每次都似乎很开心,全然不似待在他身边时那副温婉的模样,初见她帮下人扫地时他也只是当是她一时兴起,今日一见,发现她倒真的会些家务,想及此心里便闷闷的,琉璃绝不会容许自己那纤细的手去摸那些锅碗瓢盆的,更不会让那些柴火油烟味染到自己,她似乎就该那样一尘不染。 ------------ 21.侠士勿轻结,美人勿轻盟 “你看,我说没错吧,柔姑娘是这世界上顶好的人。” “呀,你还真是容易被收买。” “还吵,再吵就被吃完了,这些饺子可是连王爷都没口福吃……” 萧墨凌的脸毫无疑问的又拉了下来,手也握成了拳,脑海里闪过她刚刚的话“我做的东西只给我自己喜欢的人吃”。原来,在她心里不仅是琉璃与她那些下人没得比,连自己都一样。原本以为她收买人心对下人好,最终的目的也无非是想讨好自己,现在看来似乎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了。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她开心地与下人一起干活会不爽的离开,甚至不去看她,原来自己是在生气,气自己在她眼里什么都不算,即使一直不去看她,她仍旧过得舒坦,可自己为什么就该为那样一个其貌不扬不知死活的女人心烦,居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王爷……”当荣婶看到黑着脸的萧墨凌走到面前时,吓得就差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之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几个丫头也都埋下了头去。 “准备些芙蓉糕给琉璃姑娘送去。”他眼睛盯着万里仅剩的最后一只饺子头也不抬的吩咐着。 “是,我们马上就去。”得了命立马抽身的几个小丫头嗖一下跑了没影,徒留荣婶一个人不安的立在一边。 “谁做的饺子?”萧墨凌倒是想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敢为了她忤逆自己。 “是我闲来做的。”荣婶可不敢说项柔做的,否则如何交代?王爷的女人给下人做吃的却没王爷的份吗?会给项柔带去什么麻烦她想都不敢想。 萧墨凌的拳握紧了又松开,最终伸手将饺子拿起来放进了嘴里,心里有了一丝得意,不让我吃我偏要吃!一旁的荣婶更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慢慢地吃完,然后嘴角扬起。 “荣婶的手艺越来越不错了。”说完在荣婶错愕的表情中走出了院子。 这边项柔正生气的坐在院内的贵妃椅上,段司易呐呐的站在一边,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竟让她生气至此,却不敢多问,只是静静的站着。 “啊!烦死了!”静坐了许久的项柔终于受不了的大叫了一声站了起来,她真的很难受,嫉妒的发疯,他怎么能这样,她项琉璃就算有千般好,可他也不能为了她来抢自己的东西啊。 “柔儿。”段司易被她突然的大叫吓到,一脸不忍的蹙起了眉头,早就说过墨凌不适合她的不是吗? “在这里干嘛,去陪琉璃啊。”气急的项柔又开始迁怒身边的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你去哪里?”段司易一愣,随即跟了上去。 “跟世子有半两银子的关系吗?”项柔看着眼前的少年,声音淡漠的有些吓人,他不再是初见时那个少年了,只要有项琉璃在,他心里的天平永远是倒向项琉璃那边的,这样想着便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柔儿……”段司易定在原地,看着她几乎逃似的跑出院子,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终是迈不开脚步低下了头去,她再不是初见时那个温暖而贴心的九月,她对他有了芥蒂,再不似从前了。 项柔回了暖香阁换了身男装,她已有大半月未回宫去看太后了,到不如去宫里陪太后几日,反正在凌王府呆的也闷,于是交代霍香给莲儿与桔梗捎个话便悠哉的往宫里去了。 “哪户人家的丫头这般不懂礼数,惊了我家老爷的马车还这般无礼。”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此等闹区,人多时难免挤着,若不是你们行的太快,哪至于惊到。”听到这洪亮的声音项柔不免微皱起眉头,往前面的人群里望去。 “放肆,还敢顶嘴。”项柔走进了一些,只见一男子正凶神恶煞的握着马鞭涨红了脸。 “你才放肆,天子脚下居然这般目中无人,你们这般赶车,撞到路边的百姓怎么办?”看着一脸伸张正义的莲儿,项柔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隐在人群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倒是未见过如此伶牙俐齿的丫头。”话音刚落便见一花白头发的老者从车内下来,五十岁上下,细长的小眼,鹰钩鼻,俨然一副奸商的模样。 “老爷……”那男子见主子下了马车立刻迎了上去一脸的讨好。 “没想到这两位姑娘倒是有些姿色,不如随老夫回去,做个侍妾总好过在别处为奴为婢,进了我章府的大门,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章老爷露出一脸的贪婪向前走了一步,项柔眉头一皱,原来这就是雀城首富章贵,出了名的游手好闲,贪图美色,年轻时就到处为非作歹,如今年老了更甚。 “谁稀罕。”莲儿的脸一红,拉着桔梗后退了一步。 “这可由不得你了。”章贵伸出的手捞了个空不免面露不悦的拉下了脸。 “你若敢动我们,我家主子定让你好受。”看几个家丁又围上去的架势,桔梗又将莲儿拉到身后,及其冷静地看着他。 “这雀城的总督都要对老夫礼让三分,你家主子还能大过总督?”章贵得意的斜睨了她们一眼,这总督可是正二品,这两个小丫头的主子还能大过正二品的朝廷命官? “这可是皇都,可是天子脚下,你还敢强抢不成?”莲儿一听也火了起来,双手一叉愤愤地看着他,先不说自家小姐是国师从一品,最不济还有王爷做靠山呢,一个小总督得意什么。 “老夫招名侍妾难不成还能惊动了皇上?”项柔看着那章贵一张一合的嘴,眉头终于拧在了一起,轻轻的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公子!”一见到项柔出现,原本还有些胆怯的两个人一下子露出了笑脸,嗖一下躲到她身后。 “……”章贵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年傻了眼,他从未见过如此美的人,还是个男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悸动。 “不知是哪位想要收我家莲儿与桔梗做侍妾~”项柔对身后二人一笑,转回头去看着他。 “这位公子府上何处?”章贵细细的打量了项柔一番,心里盘算着,带回去做个男宠也是好的。 “能否将严总督请来?”项柔不搭理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章贵不语的看着眼前的人,严总督确实生有一子,他是见过的,应该不会是严府的公子。 “章老爷不是要我府上的丫头吗?去叫总督来,总督若是同意了,在下便允了。”那章贵一听马上乐了,随即吩咐下人去请严总督,项柔却只是笑着走到一旁的茶摊边坐下,莲儿与桔梗也全无惧色的坐在了两边,毫不担心自己会被带走,因为她们知道,只要有项柔在,阎王爷也带不走她们。 “章老爷家中几口人?”项柔抚摸着自己的指尖头也不抬的问。 “章府上下一共一百三十六人。”那一直跟在章贵身后的男子自告奋勇的说道,脸上全是骄傲的神色。 “光妻妾就有二十七人吧?”项柔说着抬起头莞尔一笑:“都快赶上咱们圣上了。” “这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事,哪能与皇上的三千佳丽比。”章贵一听脸上一愣,却认真的说着。 “可我怎么听说咱们皇上也就只有一位皇后,两位贵妃,一位夫人,三位昭仪,三位贵人,算算加起来也就刚够十位,怎么能跟章老爷您比呢?”项柔漫不经心的数着手指,嘴角是一成不变的笑。 “皇上何等尊贵,怎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相提并论的。”章贵一听,脸色比之前更冷了几分,看着项柔的眼神也犀利了许多,这少年究竟是何人?明知自己的身份还能如此放肆。 “章老爷说的是,瞧我这话说得,倒是越矩了。”项柔笑着站了起来走到章贵面前停下:“只是,皇上刚过而立便已有一位皇子一位公主,怎么听说章老爷府上却是无一子嗣呢?” “你!”项柔这句话无疑戳到了章贵的痛处,章府的老爷妻妾成群却无一有所出,这是全皇都的人都知道的秘密,但基于他皇都首富的地位,又与朝堂上许多官员有交情,从未有人敢捅破这层纸,可项柔不同,她就是想激怒他,她就是要他万劫不复。 “章老爷怎么了?”项柔故作不解的微一皱眉:“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来人!”章贵的脸已然成了猪肝色,这些年来从未有人如此当众羞辱过自己,更无人敢在他面前这般肆无忌惮。 “老爷。”那些家丁一听主子喊他们,立刻围了上来。 “给我拿下。”看着项柔脸上挂着的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在章贵眼里除了嘲讽再无其他。 “章老爷~”见家丁迅速的架住了自己,莲儿与桔梗急急地站了起来却被其余的家丁拉住,项柔倒是不急,一脸悠哉的看着眼前的人。 “老夫今日定要好好的治你。” “这天子脚下,我还真不信章老爷敢目无王法。”说完又扬起一笑,丝毫不受他凶神恶煞的表情的影响。 “王法?今日就算皇帝小儿在此老夫也照样治你。”章贵已然被激怒的失去了理智,忍不住大声命令道:“给我打。” “公子!” “公子!” 随着身后两人的大叫,一记闷棍砸到了背上,项柔有些吃痛,顺势半跪在地,嘴角诡异的笑了起来,全然不顾身上不断落下的棍棒。 “总督大人到~”声音响起时,项柔挨了至少十棍,莲儿与桔梗早已哭成了泪人。 “章兄,何事如此急着唤老夫过来?”严总督看着半跪在地上被架着的人一眼,又看看被架在一边的两个少女,不禁眉头一皱。 “一个无知小儿,哼。”章贵见严总督赶到,心下底气足了起来,语气里更是不屑。 “所为何事?”严总督又来回看了他们几眼,正要再问些什么,却听跪着的人开了口。 “严大人好闲情啊~”项柔微微一笑抬起头来,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严长宁严总督只是心惊的出了一身冷汗,那么在那张脸抬起来映入眼帘时他终于有些站立不稳的后退了一步,随即跪了下去。 “严兄,你这是做什么?”章贵见严长宁突然下跪不免心中一惊急急地问道,那严总督哪里还有时间管他,只是急急地对着项柔磕下头去,微颤颤的吐出四个字。 “国师大人……” 此话一出,严长宁带来的所有侍卫也全都跪了下去,直到身边的百姓都跪下身去,架着项柔的两个家丁才后知后觉的放开了手,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百姓们是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少年国师,又见他正要处置这皇都首富,这个早已臭名昭著的人,都纷纷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 “公子……”得到自由的两个人立马跑了过来一左一右扶住了项柔,一脸的哭腔。 “没事。”项柔温和的一笑,才转过头去看着一脸呆愣的章贵。 “严总督。”项柔的视线始终定格在章贵的脸上,然后冷冷的唤了一声严长宁。 “下官在。”严长宁身子一颤,急急地应道,头却埋得更低了。 “当街强抢未出阁的女子,何罪?” “辱妇之罪,按律入狱三年。”项柔一听微皱起眉,恩,轻了。 “殴打朝廷命官,何罪?” “按官员品级定罪。”严长宁一想起刚刚项柔被架着的场景,心下感慨着,这章贵怕是活不了了。 “国师,从一品。” “斩。”此时,不言不语的立于一边的章贵终于惨白着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连跪着的严长宁也无奈的闭上了眼。 “无视圣上,目无王法,当众出言不逊,对皇上大不敬,何罪?” “诛九族。”三个字刚从严长宁嘴里吐出,章贵身边跪着的几个家丁也都瘫软在了地上,两眼惊恐的王着项柔。 “一百三十六口人。”项柔轻轻的扬起一个笑,那笑在他们看来再不似神仙般美好,而更像是来自地狱嗜血的修罗。说完项柔已然转身往人群外走去,只留一句,“所有财物收入国库。” “恭送国师大人。”百姓崇拜恭敬的声音响彻了整条街,失魂落魄的章贵才回过神来。 “严兄,你一定要救我啊。”说罢一把抓住了严长宁的手。 “老夫无能为力。”严长宁叹息一声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他今天得罪任何一个人都能帮他摆平,唯独这个少年,他如今可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自己以后的仕途,儿子的仕途可都还仰仗着他呢,别说不是为了自己,那个人怎么肯善罢甘休,外面的人都只知道国师心善带人极好,却哪里有人晓得他的善也是要看人的,身边的人自然是礼让有加,但这伤害他身边人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手软的。那日在公里他可是亲眼看国师赐死了那个老老太监,竟是那般活活掐死,虽然这老太监平日里也没少干坏事,贪财的很,对身边的人也不待见,可毕竟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也有些年岁了,连他官居总督都对他恭敬有加,竟只因为他打了国师府里一个小丫头而被活活掐死,想到这严长宁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命人将章贵押进了大牢。 皇都首富章贵一家,全府上下一百三十六口人一夜之间无一幸免,从此便再无章府了。如此一来,这少年国师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更是被无限的传奇化。 萧墨冰收到皇都首富所有财物收归国库这个消息时正在太后的寝宫里,他与太后两人皆是愣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心下对项柔更是喜爱的紧,虽说他已有半月未回宫,居然还能给他送上这样一份大礼。 交代了莲儿与桔梗几句便独自进了宫,她刚踏进太后映月宫就听苏映月不停的夸赞她,颇有些无奈,但看在她身体明显好了许多还是很欣慰的。 赶到萧墨冰的昌宁宫时,他正一脸眉头紧锁的模样与身前侍卫大半的人说着话,这些都是项柔透过窗缝看到的,全公公一脸哭腔的立在一边,眼巴巴的望着面前紧闭的门,时而看看靠在一边的人。 “门外何人?”项柔才打了个哈欠,就随着话音从里面闪出来一个黑影,项柔站在原地丝毫未动,当那人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时仍旧一副茫然的模样,昏昏欲睡的看着眼前的人。 “项天泽?”萧墨冰也跟了出来,在见到她时所有的情绪都被开心所替代。 “国师大人?”那侍卫脸色一僵立马缩回了手后退了一步,可他却感觉怪怪的,怎么刚刚掐住国师脖子的时候好像少了点什么? “项天泽参见皇上。”项柔摸摸脖子笑着点了下头,随即向萧墨冰行了一礼。 “朕说怎么外头这么大动静全英却都不做声呢。”萧墨冰也笑了起来,只有那侍卫与全公公尴尬的立在一边,顿时惹的项柔一阵好笑。 “不知皇上在为何事烦心呢?”笑完之后项柔认真的问了一句。 “随朕进来。”说罢转身进了门内。 “可是太后的事有眉目了?”项柔紧随其后,还未等萧墨冰坐定便急急地问,那侍卫关上了门安静的立在一边。 “李义手中的兵权太重了。”萧墨冰有头没尾的回答了一句促紧了眉头。 “出了何事?” “你可知朕的皇后是李将军之女李久烟?” “然后呢?” “朕放给他的权利太大了。”说到这里萧墨冰的脸色便沉了下去:“朕光记得九烟是朕的皇后,李义是朕的岳父,却忘了李素乃先皇曾废弃的皇后,你可知李素是谁?” “不知。”项柔眉头一皱,老实的摇了摇头。 “正是李义的亲妹妹,当年就是为了稳住自己的后位,但凡父皇多看一眼的女子她都不放过,后来竟想害我母后腹中的胎儿,若不是父皇及时发现,哪有今日的朕……” “后来呢,那李素去了哪里?” “进了冷宫,后来父皇驾崩,母后说她也是个可怜人,便让朕放了她,回了将军府,那时候李义还只是个大理寺少卿。” “皇上如今怕他报复,要反?” “都已经对我母后动手了,朕还敢不怕吗?”说完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那春归是……” “是那李素献进宫的,她倒当真是胆大,自以为无人识得这春归,朕恨不得现在就让人去将她抓了来。” “皇上有所不知,春归当茶单饮可使人中毒,但若是与茶花一同泡饮却是一剂好茶,你若以此为罪去抓那李素,倒是人家说自己也喝着那茶,只是不懂其中奥秘无心害了太后,你又当如何自处?”项柔打断他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问道:“沧月如今兵力如何分布?” “一半兵力在他李义手中,严长宁与墨凌各执四分之一。” “这倒是有些难搞了。”项柔抿着嘴思索了一会,随即笑了起来。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很简单,收回他的兵权。”项柔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副“不然怎样”的表情。 “这不等于在逼他造反吗?”萧墨冰的脸拉长了去,只当是项柔在拿他寻开心了。 “那就让他自己交出来。”说完还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那岂是朕能左右的?”萧墨冰微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 “如今南边由谁镇压着?”项柔歪起脑袋认真的问着。 “李义的长子李良成,袭了他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握着李义手里的一半兵力。” “皇上觉得严总督可信吗?”听完萧墨冰的话项柔又不假思索的问:“他是否还有一个儿子?” “可信,除了有些贪,对阵倒是忠心,你说过的,贪官可用……”说完还不忘瞥了项柔一眼:“他儿子是个人才,去年秋末狩猎见过,是个可塑之才,严长宁看重钱财,倒是他儿子严子墨对行兵打仗很痴迷,比他更有能力。” “那皇上可放心将李义手中的兵权一半放到严子墨手中?” “怎么让李义放出那一半兵权?”若是能放在自己能控制的人的手里,自然是好事。 “攘外必先安内。”项柔笑着看了眼前的人一眼:“我需要去一趟南池。” “去那南蛮之地做什么?” “若是以退兵换取李义一半兵力,皇上愿意吗?”项柔认真的看着萧墨冰:“若是臣的计策让李义自动献上一半兵力,可否让南边的军队撤回沧月边境?” “理由?”萧墨冰眉头一皱有些不解,那可是墨凌辛辛苦苦打下来的。 “因为沧月如今有求于他们,天泽此去是请他们帮忙,没有好处他们怎么肯依?” “求他们?”萧墨冰更不解了,堂堂沧月还要去求一个手下败将吗? “皇上只管放宽了心,在此等待天泽的消息,时机一旦成熟,您就等着坐收李义亲自将兵权送上吧。”项柔说完得意的一笑站了起来。 “这般有把握?” “不是啊~”项柔眨眨眼一脸的认真。 “你……”萧墨冰有些气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大不了让他永远醒不来,看他如何来反。”说完一转头出了昌宁宫,徒留萧墨冰与那侍卫呆愣在原地,萧墨冰心中一惊,他是绝对相信那个人是言出必行的,只希望他能将一切搞定,只是这般连计划都不与自己讲,如何让自己放宽了心等呢,随即苦笑的摇了摇头。 ------------ 22.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背上挨了十多下棍棒的项柔并未马上离开,而是陪了太后几日,等身子养好了写才出了城直往南去。七天之后她终于穿越了整个草原站到了南池国的城门外,看着往来于城门口的南国百姓,项柔突然觉得南池也并非真的是南蛮之地。 项柔在南城闲逛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上午等到了南楚,那时的项柔正坐在酒楼内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听着说书先生的故事,不时还点头应和着。 “项国师。”南楚面带笑容的走上前在项柔的对面坐了下来,他实在是佩服他的胆量,竟敢只身前来南池,自己当初去沧月可是藏了一只精兵禁军在暗处的。 其实项柔第一日到南池他便已经知道了,只是猜不透他来是所为何事,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派人一路查去,竟仍未发现任何其他人,他果然是只身前来。 “南王查完了?”项柔头也不抬的剥着手中的花生。 “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南楚心下一愣随即陪笑了起来。 “你才多大?说话这般老气横秋。”项柔眉头微皱转过头来看他,分明也就是个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在这里跟她装什么老成。 “比项国师大了十岁还不算大?”南楚丝毫不恼的打量着眼前仅有十七岁的少年,心里思索着他此时只身前来为的是什么。 “嘁~”项柔拎了拎一边的秀眉不屑的丢了他一记白眼,随即站了起来:“南王不请我回去坐坐吗?” “请!”南楚看着项柔眼里不以为然的神情也跟着站了起来,这个少年真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在给他震撼,且不说他在沧月时的自大与不屑,如今可是在南池,是他南楚的地盘。 项柔随南楚一路进了南池的皇宫,到底是太过偏僻的蛮地,皇宫也不及沧月那般气势恢宏,倒也算华丽,到南安殿时正值午膳时间,自然而然便是要与南楚一起用了。 “王后驾到。”正等着太监宫女上菜的时候,只听一声通报便有一群人涌了进来,项柔嘴巴一撇循声望去,那一身王后朝服的女子正是那日在沧月见到的未央,不禁多看了几眼。 “臣妾参见皇上。”说罢行了一礼,抬头见到看着自己的项柔又福了福身,“见过项国师。” “王后有礼。”项柔也不拘谨,甚至没有站起来行礼,只是微微一笑转开头去,看着进进出出的太监宫女。 “一起过来用膳吧。”南楚的表情说不上柔和,但语气还算温柔,未央一听便走了过去,到他身边坐定。 “挺恩爱的嘛。”项柔又将视线转回到他们身上笑了起来。 “项国师是来南池看本王与王后恩爱的?”南楚也扬起了嘴角,学着项柔惯有的调调,将已然红透了脸的未央搂进了怀里。 “原以为王后只是南王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女,还打算来讨了去的……”项柔一脸玩味的笑了起来,任那南王如何放纵她的放肆也不免黑下脸来,项柔见玩笑有些过了头,便立马讨饶了起来。 “国师还是讲正事吧,如此千里迢迢的只身前来,不是为了开玩笑吧?”南楚放开了未央,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现在他只在乎项柔来的目的,其他的都不想提。 “跟你谈笔生意怎么样?”项柔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笑嘻嘻的开了口。 “项国师就这般确信本王愿意与你谈?”南楚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看着项柔,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自大啊。 “沧月退兵,这条件诱不诱人?”边说项柔还边夹了一块羊肉放进了嘴里。 “……”南楚嘴角的笑一窒,眼中一亮死死的盯着项柔,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想他项大国师那般精明的人怎么会做放虎归山的事?或者,是有什么阴谋? “恩?”项柔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不禁抬起头来:“打动不了南王?” “如此诱人的条件,本王只怕没那个能力做到项国师交代的事。”用那退兵这么大的让步与自己谈生意,只怕不会是太过简单的事。 “不不不,很简单。”项柔撇了他一眼,笑意更深了:“南王只需放出话去,就说,若是沧月将军李义愿意倒戈来助你成就霸业,便甘愿与其一起称王。” “……”南楚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脑海里迅速的运转着,他自然不知道沧月的内幕,心下想着,莫不是这项天泽是来劝降的?想到这里脸色不免更难看了,项柔看着眼前人的神色自然明白他想到了什么,却仍旧笑着等他的回话。在南楚看来,眼前的人似乎又没有那么鲁莽,虽自负却并不是没有大脑的莽夫,甚至是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妙人,于是又自己将那个猜测压了下去,若不是劝降又是什么?突然想到什么般眼神犀利起来。 “清君侧。”项柔依旧无害的笑着,轻轻地吐出三个字,肯定了南楚心里的猜测,他果然是在与那李义争权。 “就这么简单?”南楚心中开始动摇,却仍旧不敢轻信,眼前的人绝非善类,他早就知道的,于是不免表现出了自己的为难:“本王凭什么信你?” “哎呦,我这么个大活人在你南池做人质你怕什么,不损失一兵一卒就能让沧月退兵的机会,可是错过了便再不会有了,更何况南王不会有任何风险和损失不是吗?”项柔将手一摊,一副“你看着办吧”的表情。 “本王信你一次。”南楚思索了片刻,转头看了看沉默的未央,见她似乎也并无异议便点了点头,一边还伸手出去夹吃的,谁想项柔一听他答应,一激动便一巴掌拍了过去,震的他筷子和菜全掉在了桌上,一脸的抽搐。 “爽快!哈哈!”项柔丝毫不顾忌周边已然跪成一片的下人,一个人大笑了起来。 “……”南楚无语的对着跪在边上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站起来,自己则微皱着眉看向项柔,他被她的笑晃晕了眼,未央失神的看着大笑的项柔微微的拉了拉南楚的衣服,他才回过神来。 用完膳南楚便将项柔安置在了招君殿,项柔看着那明晃晃的三个大字突然想起王昭君来,不由扬起嘴角,甚至感觉有点亲切,知道三日后南楚的妹妹南西子出现,项柔才感觉到不对,招君殿,分明就是南国的驸马府。 “项天泽,项天泽你给我出来。”项柔浑身一震,扔下手中的书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公子公子……”招君殿的小宫女一见来势汹汹的公主,一脸哭腔的叫着跃出窗户的项柔,这两天公子天天来,见不得项国师就大发脾气,可苦了他们一帮下人。 “就说我出宫玩耍去了。”项柔心里有些愧疚也没有办法,实在想不出怎么去应付那难缠的公主,眉头皱成一团。 “本公主难不成还配不上你吗?”话音刚落就见一拿短刀的劲装少女一跃而出站在了项柔的面前,项柔的脸也瞬间垮了下来,叹了口气。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是不可以。”项柔耷拉着脑袋看了她一眼向院内走去。 “本公主说可以就可以。”南西子嘴巴一抿跟了上去,想她堂堂南池的公主,看上他难不成还委屈他了不成?除了那张脸哪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若不是为了哥哥,为了南池的百姓,才不来找他,自己心目中的男人必定要像哥哥那般英勇神武,哪像这项天泽,美是美,可就是一副女人气。 “公主可以为了南王的一句话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项柔挠了挠头,她不是不知道南楚的用意,光看他这几日总找借口推辞不见自己就不难看出,他分明是想用自己的妹妹困住自己留住自己,为他南池效力,可他算错了一点,因为项柔是女子啊。 “……”南西子一愣,盯着眼前玩味的人抿紧了嘴。 “南王如果以为我娶了你便能困住我,那可真是要让他失望了。”项柔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嬉笑了起来。 “哥哥说了,你是个人才,若为我南池所用,必定能助我南国一统天下。”南西子心里是极不服气的,眼前这个总是温柔浅笑着,笑却不达眼底的人,没有哥哥那样的霸气,干净的眼里也没有任何的算计,如何成就霸业。 “公主觉得呢?”项柔看着她一脸的不服气,自然明白这南西子对自己的不满,这倒是让她想到了段司音,那个不拘泥不做作的小姑娘。 “哥哥说的总是对的。”南西子不再去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天下统一了,这百姓也便不用再受战争的苦,再不会有死伤,鲜血,泪水,离别……”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项柔认真的看着她的侧脸,话就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其实南西子就是太过开朗豪放,可项柔就是喜欢这样的她,忍不住的就想亲近想信任,这样的女子多半是善良的。 “恩?”南西子回过神颇感惊讶的看着她,项柔从来没有这样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过话,以往虽在笑,却总是笑意不达眼底,看着这般茫然又警惕的南西子,项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南西子心里一惊,诧异于项柔的手竟是那样柔软,好半晌才叫道:“做什么?” “告诉你秘密啊。”项柔轻笑着眨了眨眼,拉过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你……”摸到那一处柔软的一瞬间,南西子不可抑制的睁大了眼睛,嘴微张,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我们的秘密哦。”项柔笑着将呆滞状的南西子搂进了怀里,隐在院外树荫下的南楚扬起嘴角退了出去,项柔看着那消失的身影依旧不动声色的笑着,似乎她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 “为什么……”南西子呐呐的开口,任由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项柔将自己拥在怀里,她只是不明白,身为沧月的国师,一个女子的身份,这样惊天的大秘密,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因为南西子会帮我守住秘密啊。”项柔笑弯了眼睛,凑在她耳边轻声的说着,项柔其实就是个感性的人,心里想什么便会毫无顾忌的去做。 沧月这边,项柔离开的第二天就被萧墨凌发现了,可是无论他怎么问,莲儿与桔梗都说不知,这是她最疼的两个丫头,除了禁足,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若不是皇兄招他进宫商讨李义的事,若不是提到那项天泽,他根本不会发现,她的国师哥哥出现了,难道是去见他了?可那项天泽不是去南国了吗? 萧墨冰在项柔去了南国的当天便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函,里面记录了项天泽整个计划的安排,看着她一步步精心安排的一切萧墨冰甚至有些兴奋,这项天泽,果然是先生送给自己最大的礼物。 “皇兄为什么让你带兵去南边。”萧墨凌不解的站在段司易的身边看着城门。 “这都统倒是挺和我胃口。”段司易扬了扬眉故作轻松的笑着,皇上只说要收权,做臣子的只有服从不是吗? “那李良成如今可是握着李义手里一半的兵权,你这区区五万大军算什么?”萧墨凌愤愤的转过身看向一脸淡定的段司易:“我再去与皇兄说,与你一起去。” “墨凌。”段司易喊住他不免皱起了眉头:“皇上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留在皇都,保护好琉璃。” “如今谣言四起,李义随时会反。”说到这里萧墨凌握紧了拳,那项天泽一去南国,那边就如此大的动静,莫非倒戈了?他究竟在做什么,让南王有如此大胆,放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你更应该留下来守住皇都。” “你自己小心。”沉默了许久萧墨凌才终于叹了口气妥协了。 “柔儿那边……”说到一半段司易还是硬生生的将话吞了回去,扬起马鞭领着大军出了城门,萧墨凌望着那高高的城楼,冬去春来,当年城头为他唱曲送行的人,这时候在哪里。 “你去哪了?”萧墨凌有些懊恼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回头向凌王府走去。 李义已在段司易出兵的这天被萧墨冰召进了宫,无形的软禁了起来,迫于谣言的压力,他又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入夜,李义的将军府内潜入了一个黑影,迅速的隐入了书房,熟练地打开他的密室,取出他平时随身携带,而如今怕引起皇上猜疑的虎符,笑着藏进了怀里。清理掉所有的痕迹又一次隐入了夜色中,穿过雀城静逸的大街小巷,最后进了暖香阁,不久便见雀楼楼主卓雀悠闲的走出,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离落,你在李义府上待了也有五年了,如今这事只有你去才不会引起怀疑,一定要将少主吩咐的事办好,听到了吗?”霍香一脸严肃的将虎符交到叫离落的女子手中:“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 “属下明白,一定完成任务。”小心的将虎符藏进怀里,一跃已消失在了夜色里。 三日之后的夜里,离落到达了李良成的营地,马还未停她便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士兵将她带到李良成营帐时,她的脸上已然毫无血色,只有劳累奔波留下的痕迹。 “离落?你怎么来了,可是父亲出了事?”一见离落狼狈的样子,李良成立马跳了起来,这是他五年前在暖香阁买回的女子,寡言少语却温柔体贴,心思尤其细腻,他是爱到骨子里的。 “将军让我送这个来。”说完递上一个密封的信,李良成二话不说便打了开来,里面只有两个字“速回”!李良成一惊愣在了原地,南国那边的传言他不是没听到,如今这般一来立刻乱了阵脚,表面却异常冷静,死死地盯着手中的信。 “父亲现在何处?”李良成仍旧看着那两个字,低着头看不出他的情绪。 “被皇上软禁在宫内。”离落站在一边,吃力的促进了眉头,手捂着胸口,那里的虎符被她捂得有些发烫,她不敢轻易拿出来,她在赌,赌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的爱,对她的信任。 “即刻回皇都。”李良成将纸放到蜡烛上烧毁,转身传了令下去,离落终于松了口气,若今日他不信她,她出示了虎符,那将给少主带来更多的麻烦,这是她第一次为从未谋面的少主办事,她不想办砸。 十五万大军连夜赶路,到达沧月边境时却被段司易拦了下来,一切都顺着项柔的计划进行着,而计划的主人却悠闲的在南国的皇宫内与西子下着棋,好不惬意。 “李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段司易看着眼前的千军万马,淡定的问着。 “回皇都。”李良成见段司易只带了几个士兵拦在前面,而他身后却是无数的营帐,隐在黑夜里根本不能计算他带了多少人,心里没底便不敢轻举妄动。其实就算是白天他也计算不出来,因为他们这是空城计,只有营帐没有士兵。 “皇上让李大人在此镇压南蛮,怎么能擅自离开?”段司易冷笑,打量着眼前的人:“那些南边的传言莫不是让李大人动了心?” “你!”李良成气结,却不知如何反驳,他是个行军打仗的好手,只会舞刀弄枪,嘴上永远占不了便宜,牛脾气一上来,便愤愤的吐出两个字:“让开。” “有皇上圣旨在此。”见李良成要来硬的,段司易立马掏出了怀里的圣旨:“皇上命你即刻回去,否则以抗旨论罪。” “我看谁敢拦我。”说罢举起手中的利剑便要冲上去。 “良成。”离落见状急急地抓住了他,缓缓的摇头:“将军还在宫内,切不可冲动行事,你现在此等候,就地扎营,我回去,想办法联系将军,等我消息。” “离落……”李良成有些吃味,离落总是云淡风轻,很少说这些贴己的话,但今天的她,让他感觉到了担心与在乎。 “放心,我一个弱女子,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说完下了马往段司易走去,她就那样站在月光下看着马上的段司易良久,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小少年,他,可还记得自己?于是只是苦涩的笑了下:“都统大人可否送小女子回皇都?” “……”段司易从她淡然的神情中似乎看到了项柔的身影,恍惚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来人,送离落姑娘回皇都。” “谢都统大人。”离落微微一笑跟上了带她走的士兵,段司易,你是否有一点点记得我,那个在城外误入桃源奄奄一息的自己,那个被她带回送进暖香阁的自己…… ------------ 23.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墨凌,你看这美吗?”项琉璃站在扇子摊前,举着手中的美人扇笑着问身边的人。 “喜欢便买下吧。”萧墨凌看着她的脸心不在焉的笑了下,如今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虽然李义被皇兄无形的软禁了起来,可他实在不明白萧墨冰哪里来的那么大自信,那种弥漫在皇都里死一般的寂静让他很不安,更是担心南边司易的安危。 “你最近心情不好吗?”项琉璃被他的神情伤到,放下手中的扇子,自从项柔走后,萧墨凌便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或许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变化,项琉璃有些吃味,因为项柔在她心里从来都不属于好人一列。 “只是担心如今的形势,南边的煽动让我放心不下司易,不知道项天泽在搞什么鬼。”萧墨凌显然没有注意到项琉璃在想什么,只是郁闷的瘪了瘪嘴。 “你是怕他会倒戈吗?”项琉璃神色黯淡的低下了头去,一想起那个人便咬紧了嘴唇,她才不相信那个人会倒戈,他才不会。 “……”萧墨凌看着项琉璃的神情不免皱起眉头来,刚要说什么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喊,项琉璃也跟着循声望去,只见一对夫妇正大哭着给人送葬,身后黑色的棺材诡异的吓人,估摸是家里的老人去世了,萧墨凌不愿项琉璃看到这些场面,便伸手挡住了她的视线,退到了路边,冷眼的看着他们走过,生死有命,谁都会有这么一天。 “真可怜,才十五岁。”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妇人惋惜的声音,萧墨凌无意的一转头,只见那妇人摇着头微微的叹了口气。 “可不是吗,都是第六个了,我都不敢让自家闺女出门了。”另一个妇人也应和着甚至脸上还露出了一丝恐惧,轻轻的拉着之前说话的那个妇人的手:“你见过尸体没……” “听说了,没敢去看过,说是被吸光了血……” “你说什么?”萧墨凌心下一愣,放开挡住项琉璃视线的手急急地抓住了那个妇人,那妇人被萧墨凌突然的动作吓到,半天未吱声,萧墨凌便不耐烦的又问道:“城内出了何事?” “这么俊的姑娘还是不要带出来的好。”那妇人偷瞄了项琉璃一眼缩了缩脖子:“城里最近丢姑娘。” “都是十五六岁的女娃,不是找不着就是在城外发现尸体。”另一个妇人说完急急地调头跑了开去,好似要回去看好自家的闺女一般。 “墨凌……”看着萧墨凌失神的放开那妇人的手呆在原地,项琉璃显然也想到了什么,显然不见了,而且已经半月有余,她虽不喜欢项柔,却也并不希望她出事的。 “回府吧。”萧墨凌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却只是扯出一个牵强的笑,项琉璃也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跟了上去。一路回到凌王府,萧墨凌都紧抿着嘴一言不发,项琉璃的脑海里却交错着项柔与项天泽的脸。 “你先回琉璃阁……”萧墨凌眉头微皱,仍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项琉璃看了他许久,最终还是未说一句话,点了点头转身往琉璃阁走去,看着项琉璃的身影消失,萧墨凌终于忍不住急躁了起来,大声的唤了萧荣过来。 “王爷。”急急赶到的萧荣看着停在西苑门口的萧墨凌时,一脸不解的低下头去待命。 “通知程北,让他带人去将项柔找回来。”萧墨凌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担心还是生气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总是动不动就突然消失,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危机感,明不明白如今兵荒马乱的战争一触即发。 “柔姑娘她……”萧荣更加不解了,这项柔都出府半月有余了,这王爷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找她回来了? “翻遍雀城也要找到,城内没有就去城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萧荣听到最后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领了命调头就往外面跑了出去。 “王爷……”桔梗正在院内帮着照看刚播下的花种,突然被萧墨凌一拽,吃痛之余急急地唤了一声。 “说,你家主子究竟去了哪里?” “小姐未与我们说,许是去了国师处。”桔梗总是要比莲儿沉稳许多,见萧墨凌这般模样仍旧强作镇定的回着话。 “还撒谎,国师去了南池,难不成你们家小姐也跟去了?”萧墨凌气极,分明知道她在骗自己却无可奈何,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仆,都一个死性子。 “奴婢真的不知。”桔梗被拽的有些吃痛,却仍死死地低着头不肯多说任何。 “你可知最近城里不太平?” “奴婢知道。”桔梗是想当然的以为萧墨凌指的是南池谣言的事,于是点了点头,这下萧墨凌是完全没辙了。 “你!”看着眼前抵死不说实话的小人儿,终于愤愤的甩开他转身出了西苑。 整整三天四爷未找到任何项柔的蛛丝马迹,甚至连城外也没有发现她的尸体,萧墨凌站在西苑的门口久久的看着不言不语,项柔本身就是个身份不明的人,若她此次真的与她那国师哥哥去了南池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依如今的形势看,很有可能与她那哥哥一起倒戈了,那到时自己与她便是真正的敌人,想到南边的传言,以及司易的信件,萧墨凌终于持不住的往府外走去,上了马直奔皇宫。 “李将军棋艺是越发的精湛了。”御花园内萧墨冰手执一颗黑子却迟迟不下,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静静地看着眼前两鬓有些许花发的李义。 “臣乃一介武夫,哪能与皇上比。”李义摇了摇头,此时的他看上去有些憔悴,连笑起来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李将军乃我沧月的一代勇将,哪个君王不想收于坐下?”萧墨冰依旧笑着,把玩着手中的棋子:“这南楚倒是有眼光的很呐。” “皇上……”李义心中一惊,急急地放下手中的棋子。 “李将军不要惊慌,朕自然是相信李将军不会投奔那南王而去的。” “臣惶恐。”李义稍微松了口气,却仍感觉心中有什么堵着,闷得慌,尤其是萧墨冰脸上的笑竟让他诡异的想起了那个少年,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南边的谣言分明是想离间自己与小皇帝的关系,而此时的自己也拿不准萧墨冰的心思,却只能干坐着。 “皇上,南边段都统传报。”突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说。”萧墨冰眯起了眼,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李义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李良成带兵试图回皇都的事他是知道的,如今已是对峙的第五天了。 “李大人今日突然动起手来,段都统五万精兵恐难抵挡,望皇上增派援军。” “……”萧墨冰的眼眯得更细了,脸上的笑容也隐了下去,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跪着的人,许久才愤愤的将棋子丢了出去滚出好远。 “皇上。”李义一惊急急地跪倒在地上,心中怎么也不明白李良成怎么突然动手了,自己的儿子虽然莽撞,却也不至于如此不顾全大局的。 “李将军,不知您爱子何意啊,朕与朝中各大臣信任他,委以重任,你们李家就是这般报效沧月的吗?”说完一伸手掀翻了眼前的棋盘,所有宫女太监被这一幕吓到,纷纷跪了下去。 “皇上,皇上恕罪,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望皇上明察。”李义一听更是急了,浑身出了冷汗,磕下头去。 “段司易手中握有朕的圣旨,那李良成还敢动手,做出此等欺君犯上之事,难不成你们李家想反吗?”萧墨冰啪一下站了起来,吓得那李义又磕下头去。 “皇上,臣恳请皇上明察。” “可知南边为何动手?”萧墨冰眉头一皱,转头问一边传报的人。 “段都统试图劝李大人回南边去,可李大人却说,却说……” “说下去。”萧墨冰负手而立,冷冷的吐出三个字。 “说,说反便反了,这本就是他们李家打下的江山。” “你们李家打下的江山?”此时萧墨冰是真的火了,猛地上前一步揪住了李义的衣领:“这天下是项将军打下来的,是项连堇,难道李将军不记得是谁让你坐上这将军之位的了吗,当年项将军征战四方之时你姑且还只是个小小大理寺少卿,今日你儿子竟然都敢说出如此妄言……” “皇上,犬子一定是听信了谣言,得知老臣在宫内担心老臣安危才慌乱使然,望皇上开恩啊。”李义早已忘记了害怕紧张的打断了萧墨冰的话,项连堇,当年的他简直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怎么,你们李家握了沧月一半的兵力,还不许朕留个心眼了?”说罢一把甩开李义向一边走去:“立刻拟旨,大理寺少卿李良成……” “皇上,皇上开恩。”李义一听连滚带爬的抓住了许世遥的锦袍:“臣恳请皇上看在老臣这几年为沧月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给犬子一个机会。” “如今这局势,你比朕更清楚,这李良成胆敢当众说反,你让朕如何信你?” “犬子年少气盛,定是担心老臣安危才至于此,皇上……” “如今是李良成先动手,司易五万大军只能抵挡一时,若不派援军势必败下阵来,你叫朕如何抉择?放李良成回皇都吗?区区十五万他都敢叫嚣着要反,回了皇都,朕这皇位还坐得稳吗?” “臣只恳请皇上饶犬子一命……”李义终是低下了头去,饶是他在看不透现状也该明白了自己进了眼前这人的圈套,这小皇弟背后一直有个人在指导他,李义也明白那个人是赤炎的麻本修,当年若不是那个人哪里还有今日的萧墨冰,如今与皇上同辈的皇子只有与之同胞的萧墨凌尚在人间,可想而知那人的手段有多么的狠绝,而眼前的人是那个人一手带出来的,自己这几年果然还是低估了他,如今走到这一步只能认命的低下头去:“臣愿意交出虎符。” “李将军。”萧墨冰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却并不张扬,他的声音透着激动,说不上来是因为欣慰还是兴奋,总之他心中的大石算是落地了,但仍是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你要明白,朕也是迫不得已,李将军能这般体谅,朕深感欣慰,李良成定是受了奸人挑唆,朕一定还他一个清白。” “谢,皇上隆恩。” “传朕旨意,命严长宁之子严子墨任护国大将军,接替大理寺少卿李良成退兵至沧月边境,镇守沧月领土以免敌国入侵,李良成降至宣抚使,迁至沧州,罚俸禄一年,李义任巡抚,兵权交修王,项国师,严护国,段都统……”说到这里萧墨冰终于忍不住扬起一丝满足的笑:“国师升一品。” “皇上圣明。”李义僵在原地,似乎才明白过来,他把最重要的人给忽略了,那个少年国师,早在他给太后治病只是自己就该多留个心眼的,想到这里不免怨恨起李素来,若不是她妇人心态,乱了大局,也不会逼得小皇帝这般早对自己动手,自己也不至于被打的这般措手不及。 萧墨凌赶到御书房时萧墨冰正走出来,带着说不尽的自得与轻松,满面春风的模样,如今这样的局势皇兄怎么还能如此惬意,前几日倒还见过他愁眉不展的样子,今日是出了什么事? “皇兄。”萧墨凌也不管其他,急急地迎了上去。 “墨凌你来得正好,陪皇兄去好好的喝一杯。”心情大好的萧墨冰哪里还去管萧墨凌的脸色,丢下这句话便自顾自的往昌宁宫走去,萧墨凌错过了去他府上宣旨的人,因此还不知道早上的大变故,于是跟了上去。 “皇兄,臣弟认为那项天泽此去南池实属不妥,他这一去已近一月,除了那边传出来的谣言,一无所获,而今却迟迟不回……” “项天泽此次立了大功,朕一定是要好好赏的。”萧墨冰打断他的话豪爽的大笑了起来。 “什么?”萧墨凌却显然是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萧墨冰。 “怎么?圣旨还没到你府上?”萧墨冰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你这般急匆匆的赶来,皇兄还以为你是接到圣旨才来的呢。” “究竟出了什么事?”萧墨凌本就是性子急的人,被萧墨冰一而再再而三的打马虎眼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咱们边喝边说,哈哈。”萧墨冰完全不孬,说完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 24.谁在岁月里长长叹息 “你真的非要今夜就走吗?”南西子红着眼睛死死的拽着项柔的衣袖。 “再不走你那哥哥就得逼咱俩成亲了!”项柔一手扶额,一边郁闷的翻了个白眼。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南西子面露不舍,眼巴巴的瞅着项柔,她是南楚最疼爱的妹妹,从小到大不曾有任何人忤逆过她,更是不会有人与她真心交朋友,项柔的到来显然成了她最好的玩伴,如今只要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里再没她陪着玩耍,便更是愁容满面。 “要不你干脆嫁了我,做个国师夫人,随我到沧月去?”项柔看着她那一脸的小媳妇样笑弯了眼睛,忍不住就开始逗她。 “又取笑我!”南西子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如此调侃,便一巴掌往她肩上拍去,项柔轻轻一闪便躲了开去。 “好了,我该上路了。”项柔抿了抿嘴突然收住了笑,上前拥了拥南西子,不等她说话便跃出了窗户,随即消失在了夜色中。 “你若是男子,我便真的随你去了。”南西子看着无边的黑夜呐呐的低喃了一句,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屋去。 项柔出了草原之后便卖了马,悠闲的徒步走了起来,沿路走走看看倒是心情出奇的好,只是路上总遇到出丧,起初没怎么注意,见多了才发现,死的都是未出阁妙龄的少女,甚至有一次棺木不小心打翻,里面竟是一副枯如柴骨的女尸,分明就是被吸光了血。 看着身边隔三差五的有棺木经过,项柔心里便无端恐慌起来,她突然想到了吸血鬼,于是再不敢多逗留,一心往着沧月赶去,只想着回到雀城就该安全了,殊不知在雀城外的树林里竟也见到了一具同样死法的女尸,终于无法忍受恐惧,一刻不停的往城内跑去。 到凌王府时项柔早已上气不接下气,涂了粉掩盖住的容颜仍显得那样苍白,萧荣第一个看到了她,激动的也不顾招呼她,掉头就往萧墨凌处报信去了。 “这一个月你去了哪里?”突然响起的暴怒声让愣在门口喘着气的项柔回过头来,此时的她脑海里只有那一具女尸,表情都迟钝了许多,而萧墨凌见她没反应,似乎才觉察出了她的不对劲走了过去,看着她苍白的脸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墨凌……”项柔的声音有些颤抖,在看清眼前的人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里全是雾气,却如以往任何一次那样,强忍着不敢让眼泪流出来,只是轻声喃喃了一句:“死了好多人……” “什么?”萧墨凌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眼里的泪水与她微颤的嘴唇让他有些看不下去,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项柔眼睛一闭,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萧墨凌一惊便急急地接住了她,眼中一阵诧异,她居然比琉璃还轻,看着怀里苍白的人,不再做他想,掉头便抱着她往西苑走去,只对一边的萧荣吩咐道:“请御医。” 项柔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看着熟悉的雕花床顶,神情都显得有些呆滞,她不怕死,却怕极了那些鬼怪,脑海里又一次闪过那具干尸便急急地抓住胸口的单被盖住脸,身体都在轻轻的颤抖,正在一边收拾屋子的桔梗听到动静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跑了进去。 “小姐?”她小心的唤了一声,深怕惊到了窝在被子下的人。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项柔才“嗖”的露出脑袋来,可眼里的惊恐却是真真切切的,待看清了眼前的人才低喃了一句:“桔梗……” “小姐你可吓死我了!”见项柔终于有反应,至少还认得自己,桔梗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还不忘大声唤着:“莲儿快来。” “桔梗姐姐怎么了,小姐醒了吗?啊,是不是醒了?”伴随着焦急的叫喊声,便见莲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下就扑到了床边,放声大哭起来。 “你们哭什么呢~”项柔此时才真正的缓过来,看着眼前两个哭成泪人的丫头笑出了声。 “小姐,小姐为何……”莲儿的声音哽咽得不行,想起白天王爷抱着自家小姐进来时,二人早已吓得差点倒下,项柔多大的能耐他们比谁都清楚,怎么会弄到那般狼狈回来。 “没事,太累了而已,别哭了。”项柔仍然笑着坐了起来,向屋内张望了一下,她分明记得自己晕倒前见过萧墨凌的,他不在吗? “莲儿快去通报王爷,说小姐已经醒了。”见过见项柔这幅模样,心思细腻如她怎么能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莲儿一听竟也立马意识到了,话也不回掉头就往屋外跑了出去。 “莲儿……”项柔有些发窘,想叫住她却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小姐,王爷从白天将你抱回来便一直守在西苑,刚刚琉璃姑娘来唤他去用晚膳方出了门,王爷心里还是有小姐的……”桔梗说着给项柔披了件外套,脸上满是泪痕,却满足的笑了。 “想来是要急着问我去哪了吧……”项柔不是滋味的扯了扯嘴角低下了头去。 这边莲儿又是跌跌撞撞的跑进了用膳的正厅,萧墨凌正在为项琉璃夹菜的手猛地收回,急急地站了起来,见莲儿这般急以为项柔定是出了事,便迎了上去。 “王爷,小姐她,她醒了……”莲儿喘着气扶在门框上看着迎上来的人。 “恩。”萧墨凌一听,眼里便不自觉的闪过一丝淡淡的喜色便迈了出去,似又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了看项琉璃:“你先用吧,我去看看她。” “恩。”项琉璃抿了抿嘴,对他温柔的一笑点了点头。 “何时醒的?”萧墨凌掉头向西苑走去,仍有些不放心的问着跟在身后的小人。 “刚醒便来通知王爷了。”莲儿本就身材娇小,跟在疾步走的萧墨凌后面显得格外吃力起来。 “吃过了吗?” “白天熬了粥,一直温着,莲儿现在去取。”被萧墨凌这般一提醒,莲儿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停住了脚步,掉头就往厨房跑了去,温了一下午估计也不好吃了,得赶紧熬碗新鲜的才行。 萧墨凌到西苑时,项柔正坐在葡萄架下听着桔梗说着府内的趣事,一如当初她在府内说笑的情形,她笑的很恬静,脸色也恢复了红润,似乎白天晕倒的根本不是她一般,只是这一个月她究竟去了何处,又为何那般狼狈的回来?想及此便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项柔见过王爷。” “桔梗见过王爷。” “恩。”萧墨凌站在项柔的面前俯视着她,月光洒在她身上尤其柔和,桔梗来回看了几眼便识趣的退到一边干自己的活去了。 “王爷用过晚膳了吗?”项柔抬起头看着月下的人,那俊美的脸此时却无一点表情,墨黑的瞳孔让人看一眼便深陷进去! “你去了何处?”萧墨凌同样在项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刚刚白天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四处走走散散心。”项柔随便扯了个谎,却低下头去咬住了嘴唇,他果然只是急着想知道自己干嘛去了而已。 “……”萧墨凌自然是不信的,在他眼里,项柔俨然是一个娇小姐,怎么一个人在外生活一个月之久?只是他无论如何看都看不出任何破绽,项柔自己是肯定不会说实话的,于是便皱了皱眉继续问道:“御医说你受了惊吓,出了何事?” “……”项柔的身子明显的一抖,抿紧了嘴唇,眼里也闪过了一丝恐慌。 “究竟出了何事?”萧墨凌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反应,上前一步紧盯着她。 “只是……”项柔呐呐的张了张嘴,手脚都有些冰凉,别开头去皱紧了眉头:“路上死了好多人。” “所以才知道回来了?”听她这么一说,萧墨凌倒是有些相信的,心里却并不痛快,整个王府的人都在为她担心,她倒是可以,游山玩水,遇到害怕的事情了才想到回来。 “让王爷担心了。”项柔听他那么吃味的一句指责倒是开心了起来,桔梗自然早已将他派人寻自己的事全说了,一想到这些便情不自禁的扬起了一丝羞涩的笑,他,是不是有些在意自己了? “你好歹是国师的妹妹,若在本府上出了事,怎么都说不过去的。”萧墨凌看着项柔的神色,一副被人戳穿心思的狼狈模样,别开头去不开心的辩解起来。 “哦。”闷闷的应了一声的项柔撇了撇嘴便低下了头去,不再有任何语言。 “国师如今立了大功,倒是深得圣心。”萧墨凌自己都有些别扭,见项柔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又有些恼怒起来:“国师府已然落成,府内也全部安排妥当,想来不出几日国师便会来接你回去了。” “……”萧墨凌话音刚落,正郁闷着的项柔“噌”一下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他要赶自己走吗?他竟要赶自己走?看着他月光下的侧脸,项柔突然很想哭,自己当日是他亲自带进府的,现在这天下谁人不知道项国师的妹妹在凌王府上,甚至在外人眼里自己早已成了他的女人,他怎么可以赶自己走?他有没有为自己的名声考虑过?项柔总在想,只要她还一日未娶项琉璃,自己就是有机会的,原来,他竟从未想过要娶自己吗?那当初为何接进王府?真的单单只为了与项琉璃斗气? “怎么?本王说错了?”见项柔半天没说话,萧墨凌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身边的人,项柔在他眼里是个聪慧的女子,加上她那天人般的哥哥,萧墨凌更加认为项柔绝非善类,明知自己心中无她却仍要留在凌王府,司易那样的人她都不放在眼里,时而温和时而乖张,总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如今她那国师哥哥又与皇兄走的那般近,难保他不是另有所图,先不说治国策一事,尤其是现在,竟逼得李义都亲自交出了兵权。一个辅佐皇上,一个待在沧月唯一的王爷身边,萧墨凌怎么会不多留个心眼? “项柔不回去。”说这话的时候项柔脸上的神色是带着愤怒的,她自认为自己可不属于玩物一类。 “以前你只是个青楼女子的身份,如今可不同了,堂堂国师的妹妹,若一直在本王府上住下去,怕是要遭人闲话,影响了你的名声可不好。”说罢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名声?王爷当日将项柔接进府,到今日才与项柔说名声?”项柔是真的感觉自己委屈极了,原来自己在他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是个青楼女子而已吗? “本王接的是暖香阁的九月姑娘,并非是你。”背对着自己的萧墨凌让项柔看不见他的神情,更是无法揣摩他的心思,原来他急着自己醒来就是要说这些吗?而在萧墨凌心里,却只是在恼她当初对自己的隐瞒,或许,现在眼前的她也并非是真实的。 “我不回去。”项柔又眼巴巴的看了看他的背影,倔强的吐出四个字,可是看着无动于衷的萧墨凌,项柔竟是咬了咬牙“啪”一下跪到了地上,声音都颤抖着带着一丝祈求:“请王爷不要赶我走。” “你这是做什么?”萧墨凌显然没有料到项柔居然会给自己下跪,她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行过这么大的礼,更没有如此低姿态的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于是死死地盯着眼前跪着的人,心里乱得有些窒息,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项柔自踏进凌王府便是王爷的人,从今以后哪儿都不会去,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这凌王府内。”此时的项柔已经有些哽咽了,若是得不到他的爱,那便是生生世世的纠缠与万劫不复。 “你是要本王娶你?”萧墨凌突然就冷笑了起来,这女子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自己若是有了琉璃还会娶别人吗?尤其是像她这样青楼里出来的女人?即使是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但人不还是那个吗? “项柔不敢……”听着萧墨凌冷冷的语气,项柔的心头更是狠狠的揪了起来。 “既然受了惊吓,便早些歇下吧,本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罢一甩广袖出了西苑的大门。 项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着那一身墨色消失在了门口,终于捂住脸泣不成声。 萧墨凌原本打算直接回屋里休息,路过正厅却见项琉璃仍坐在那里,正抬头看着自己,心中一惊,随即便是心疼,于是转头走了进去,待走到厅内才发现满桌的菜肴与离开时一模一样摆着不禁一愣。 “怎么不吃?”说着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等你一起用。”项琉璃原本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的,她不喜欢萧墨凌与项柔亲近,一点都不喜欢,于是说出这话的语气里不免有些委屈。 “若不喜欢我去看她,我以后便不去了。”萧墨凌看着她略失落的脸心中却有些雀跃,她这模样分明是在吃醋了,想来琉璃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墨凌……”项琉璃看着眼前微笑的人却哽咽了起来,自己十一岁那年父亲战死沙场之后便再没人这般宠着自己了,母亲更是因为父亲的离世而独自一人进了庵堂,再未管过自己的死活,萧墨凌是个极任性的人,从小便是这样,对外人也不亲近,却唯独对自己,会这般温柔的笑,项琉璃不想任何人夺取这一切,尽管自己是那样自私。 “怎么哭了。我以后不去了便是,真的不去了。”萧墨凌眼看着项琉璃流出的眼泪,一下子慌了神,将她拥进了怀里小心的安抚着,嘴里仍不听的说着:“我保证再不去看她了,过几日便送她走。” 项柔到门口时正见着他将项琉璃搂进怀里,后面的话更是一句不差听的真真切切,方才哭过还红肿的眼睛仍有些酸涩,本来补好妆出来想与他好好说说的,怎么,会是这样的场面?萧墨凌背对着门而坐,而项琉璃却是见到了月光下一脸面无表情的项柔,她眼里全是雾气,安静的有些吓人,项琉璃是有些心虚的,于是将头埋进了萧墨凌的怀里。 “王爷!”项柔的声音哑的厉害,突兀的响起异常刺耳,屋内拥着的一对人都不禁一愣放开了彼此,转头看向院内站着的人,在一旁立着的仆人们看着这场景都感觉有些心酸,却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什么事?”萧墨凌有些不耐烦,眉头一皱不咸不淡的问。 “若王爷执意要送项柔出府,便将项柔的尸体送到月华山吧。”说完这句话之后,留下一屋子呆滞的人转身回到了西苑,月华山便是当年与麻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墨凌……”项琉璃被项柔的执着吓到,她万万没想到看到这副情景她居然还会冷静的说出那番话来,她到底是个怎样倔强的人啊。 “……”萧墨凌的嘴抿得很紧,更是黑着脸一声不吭,看着院门口许久不说话,脑海里甚至可怕的闪过了马上杀了项柔的冲动,可是只一会,便被自己的想法真切的吓到了,若那个人死了,那个少女真的不见了,再也无法看见,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 25.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此时李义的府内冷清的有些诡异,门上将军府的大匾已被撤下,空空的极不协调!李义似乎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竟生出了许多白发,正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的二人。 “你说是接到为父的急信急着赶回,那是谁送的信?”虽然问着李良成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离落。 “父亲……”李良成担忧的看了眼低着头不言不语的离落,万般不情愿的叫了一声。 “回答我!”李义见自己儿子仍护着眼前的人,不禁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拉长了脸。 “是奴婢!”离落说着便跪了下去,却并不见惊慌之色。 “你究竟是谁?”李义的眼眯了起来,压低的语气透着丝丝的冷意。 “奴婢只是暖香阁出来的丫头。”说罢抬起头迎上了李义的目光,不卑不亢。 “那你为何要害我们,成儿那般真心对你,李府上上下下哪里亏待了你?”李义已然气极,说着便站起来冲到离落面前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离落。”李良成见状,惊呼一声上前拥住了她,脸上全是焦急之色:“父亲,一定不是离落,不会的……” “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护着她?”李义脸色发白,显然气的不轻,对自己的儿子又无可奈何,只能转身将桌上的茶具挥了一地,李良成也被他的反应吓到,拥住离落的手也顿时僵住,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去看怀里的人。 “你可信我?”离落凄楚的笑笑,含泪看着李良成。 “我信。”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李良成就算心里也有疑问却仍是点下了头,即使他明白自己的父亲并不会胡乱猜忌冤枉好人,可是,他仍然信她。 “不是我……”离落捂住红肿的脸终于哽咽了起来:“是李管事让我去的,我只是担心你与将军的安危,真的不是我……” “胡言乱语,李应跟随在老夫身边几十年,谁都有可能背叛老夫,唯独他不可能!”说罢又要举起手向离落打去,却被门外匆匆赶来的仆人打断。 “将,将军,李管事,他,他死了……”话音刚落,李义整个人就全部僵在原地,整个厅内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冲出了屋子,直奔后院而去。 一行人赶到后院时李应早已断了气,服毒。看他的样子似乎死得很安详,并看不出任何被害的迹象,此时他正躺在床上,像睡过去了一般,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只有寥寥数字。 “老奴贪心太重,听信旁人利诱,误了李府,不敢苟活,望老爷原谅。”李义的手微颤着,终于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晕了过去,离落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终于松了口气,只有她知道,床上的人之所以甘心背着黑锅,只为了乡下那一双儿女与妻子,若他今日不听话,那死的便不只他一个了。 李良成背起李义往前院屋里跑去,徒留离落一人还留在李应的床边,她上前细细的瞧着,突然就有些想哭,若自己的爹爹也这般疼自己,自己还会是今天这般模样吗? 离开李府时离落什么都没有带,一如她空手而来,李良成明日便要迁去沧州,自己是绝对不会去的,自己的心还在这里,心里念着的人也在这里,她哪都不会去。 萧墨凌虽然再未提过要将项柔送走的事,却也真的再没踏进西苑半步,甚至在府内都未见到人,他或许是在有意躲着自己,项柔难过的想。 国师府已经落成,就等着她去收拾,所有婢女仆人都已送到国师府内,却迟迟不见国师回府,这倒是让国师府的下人们着实沮丧。 “桔梗,你呆在王府,我与莲儿去国师府一段日子。”项柔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叹了口气。 “若王爷……” “他再不会踏进西苑半步,放心吧。”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项柔有些无力的低下了头去。 “小姐……”莲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声音都跟着哽咽了起来。 “走吧。”这半个月来项柔早已习惯了,只是心里终是有些不是滋味而已。 二人先去了暖香阁换了身衣服,莲儿却始终眼圈红红的,弄的霍香一直担心的问东问西,项柔却只是但笑不语,与她们扯开话题谈笑起来,离落便是这个时候进了后院,当日她出了李府便回了暖香阁,只是未料到李良成竟敢违背圣旨硬是在此拖了两日,最后若不是霍香好言相劝,扯进了谎话,才让他终于相信离落不在,这才悻悻的离去。 “离落见过少主。”正说笑着的项柔听到陌生的声音转过头来,一下便明了她的身份。 “不必行礼。”说着扶了她一把笑了起来,离落早听说过少主仙人姿色,只是待她转过身来仍是被惊艳到,一旁的莲儿见状终于也跟着笑了起来。 “离落失礼了。”见莲儿突然发笑,离落才觉失态又低下头去,凌王府的王爷与当今圣上也算得上是俊美的人了,却不及眼前的人这般精致,若换回女装,怕是那项琉璃都不能比的。 “当年公子这么点个的时候,我也被惊到的。”莲儿满脸堆笑,一边还不忘比划着当年项柔的身高。 “时辰不早了,香香姐让你随了我,方才听说你去集市了,笑着便随我走吧。”项柔撇了莲儿一眼,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仍旧笑嘻嘻的,掸了掸衣摆走了起来。 “……”离落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呆呆的转头看着霍香。 “日后好好照顾少主。”霍香抿嘴一笑:“段世子可是咱们少主的至交。” “离落谢香香姑娘。”一听段司易,离落脸上立马一喜,急急地行了一礼,提起裙摆追了出去。 “公子,这天气终于是暖和起来了。”莲儿左看看右看看的欣赏着街边的小摊,笑眯眯的感叹起来,见到一个喜欢的簪子便又急急地跑了过去。 “怎么,喜欢?”项柔见她爱不释手的模样也凑过去看。 “恩恩喜欢。”抬头见项柔温润的脸,心下就明白,这簪子是自己的了,于是转过头来去看一边规矩站着的离落,兴奋的问道:“离落你也来看看,喜欢的让公子给你买。” “你喜欢哪个?”听莲儿那么一喊,项柔也觉得是该送点见面礼才对,于是也转过头去,却见离落一脸惊吓到的模样,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的项柔轻笑出来:“像莲儿这般就好。” “被害羞,桔梗姐姐初见公子时也这样,会习惯的。”莲儿颇为自豪的笑着,一仰头得意的瞥了项柔一眼:“公子,快付银子啊。” “离落并不喜这些。”看着眼前亲近的两个人,离落却依然觉得拘谨,甚至微微的退后了一步。 “别像个下人一样,我看了极不舒服,以后自称我。”项柔被她的反应伤到,自己有那么可怕吗?于是眉头微微一皱拿起一只翡翠簪子插到了她的发髻上,随即开心的笑了起来,自己眼光还是不错的,只是离落却不料到项柔会这般动作,只微微一愣便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此时一个绯色的身影正坐在茶楼的雅间内,透着窗户看着楼下的人,那个无论落到多少人中仍然能一眼辨认出的人!梁初尘摸了摸胸口,无奈的笑了起来,难道自己的蛊真要眼前的男子来解?然而街的另一头,萧墨凌与项琉璃显然也看到了人群中那温柔笑着的人,看着项柔为离落戴上珠花,两人心中各有各的滋味,萧墨凌是从来不喜欢他这般模样的,在他眼里,那种温柔不是该只对自己心爱的人才有的吗?怎么对任何人都这样。项琉璃更是吃味了起来,揣摩着那羞涩低下头去的女子会不会就是那个潇湘。 “王爷好兴致。”梁初尘笑着看向被自己突然出现吓到的二人笑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萧墨凌一脸防备,边说边不忘将项琉璃护到了身后。 “琉璃姑娘不与本太子打个招呼?”见项琉璃吓得又缩了缩,梁初尘的笑便更猖狂了。 “离琉璃远些。”似乎觉得护在身后还不足以保护她,又将其拉至身前拥在了怀里。 “琉璃姑娘当真狠心,本太子一片心意这般入不了姑娘的眼吗?”梁初尘又眼巴巴的瞅了项琉璃两眼,故作受伤的皱起了眉头来。 “本王再说一遍,琉璃是本王的人。”说罢拥着她的手又紧了些,项柔也早已发现他们的存在,本只想当做没看见走过去,却仍是在听到这句话时顿住了脚,项琉璃见他如此动作,更是不自然的挣扎了一下,却徒劳。 “项大国师,别来无恙啊。”梁初尘见项柔过来,立马收起了委屈的表情,轻扬起嘴角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一身绯色更衬的他妖娆至极。 “太子殿下倒是对我沧月情有独钟。”项柔只觉得无奈,便也略微一笑转过身来。 “本太子只是对沧月的人情有独钟。”说着还不忘看项琉璃一眼。 “……”项柔嘴一抿扯出一个苦笑,未再说任何,只是别开头去。 “听闻国师的妹妹也在凌王府,不知是不是……”梁初尘见项柔与萧墨凌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有些好奇的试探起来。 “本王与那人没有关系!”萧墨凌听到梁初尘提起项柔,不免立马拉长了脸,本来就为了项柔的事让项琉璃不开心了,今日见到他们二人更是不爽到了极点,现在梁初尘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便想也没想的否认了一切。 “公子。”见项柔一个踉跄,莲儿轻呼一声,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狠狠的瞪了萧墨凌一眼。 “哦?本太子以为王爷是要娶她呢,不然藏在府内做什么?”梁初尘若有似无的瞥了眼项柔,又转回头去看萧墨凌怀里的人。 “是她来在王府内不走,本王还能将她赶出去不成?”萧墨凌说完便转头看向了一边的项柔,原本只想这般说了,她那哥哥必定是不会忍她受委屈接她回府的,却见项柔煞白的脸苍白的厉害,仍旧别着头看向远处,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当真如此吗,本太子还以为王爷是想两位美人一起娶了呢。” “本王只会娶琉璃一个,那个女人与本王没有任何关系。”被梁初尘再次撩拨,萧墨凌的脸色俨然难看的不行,说出的话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王爷还是莫要说大话,这琉璃姑娘还指不定是谁的美人呢。”见萧墨凌一副项琉璃守护者的姿态依旧幸灾乐祸的笑着,丝毫不见恼怒,说完也转过身去看向项柔,他实在有些看不懂了,在他印象中此人极护短,更吃不得亏,怎么今日任别人这般羞辱自己的妹妹却不反驳? “太子殿下似乎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萧墨凌明知他指的是眼前的人却仍故作不明白的反驳回去。 “这天下对琉璃姑娘有心思的怕不是只有本太子吧?”梁初尘妖娆的一笑转头往皇宫的方向望去:“王爷不觉得只有九五之尊才配得起琉璃姑娘吗?” “你……” “墨凌……”萧墨凌脸色阴沉得很,松开拥着项琉璃的手就要扑上去,项琉璃见状只得急急地拉住了他,担忧的来回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所以王爷还是不要把话说的那般绝,若是琉璃姑娘成了他的人,这不,王府还留着一位呢吗?” “就算没有琉璃本王也不会娶她,太子如此关心那人,到本王府上接去便是。” “萧墨凌……”这是沉默了许久的项柔终于开了口,声音冷的让人不禁有些畏惧,项柔仍旧看着远处,慢慢的问道:“你真这般想?” “本王心中只有琉璃一个,还望国师回头好好劝劝令妹,别再花任何心思与本王身上。”说完还不忘露出一脸鄙夷的冷笑。 “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吗?” “自然。” “所以,就算没有项琉璃,仍然不会喜欢是吗?”项柔的语气软了下来,转头静静的看向拥着项琉璃的那个人。 “……”萧墨凌被看得有些心虚,那双眼睛就如同那晚月光下的那个人。 “我懂了。”扯出一丝微笑,转身隐入了人群里。 “本太子也懂了。”不似项柔的失落,梁初尘倒是心情极好,笑着转身向另一边走去,慢慢消失在了人群里,萧墨凌的身子有些僵硬,直到怀里的人动了动才回过神来。 “墨凌,你真的,非我不娶吗?”项琉璃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想起刚刚那人受伤的眼神,他一定很疼项柔吧,会不会因此恨自己? “这么多年了,你感觉不到吗?”被她一问,萧墨凌立马抛开了所有恼人的思绪,认真的看着她。 “若是真如梁初尘所说,墨冰要娶我呢?”项琉璃的语气里满是无奈,萧墨凌同样无言以对,自己即使再反对,君终究是君,臣终究是臣,更何况那个人是从小便疼爱自己的哥哥。 到国师府的项柔未说一句话便找到自己的屋子将自己关了进去,盼了半个多月终于盼来主子的下人们虽见到了传说中国师的姿色,却并未发现他有如何亲切,甚至未理任何人的请安,一回府便将自己关进了屋子,所有的事宜自然就只有莲儿与离落来操办。 第二日宫里便来了圣旨,要项柔立刻进宫面圣,莲儿与离落都担心项柔的状况,而将自己关在屋内一夜的人却似乎什么也未发生一般,嬉笑着与她们说着话,又抽空见了府内所有的人,之后才慢悠悠的向宫内走去,想了一夜她也想通了,不能改变便不强求了吧,反正人家横竖的不喜欢自己了,何苦难为自己难为别人呢。 “几时回的皇都?”昌宁宫的院子内,萧墨冰笑着问眼前的人。 “昨日刚回。”项柔看着荷花池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可想过要什么赏赐?”在萧墨冰眼里可谓是喜极了项柔,有他在,哪怕是统一四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他这样的人,用什么才能永远的拴住他? “没有。”说罢项柔转回了头,同样细细的打量起他来,随即温柔的一笑:“皇上似乎心情不错。” “了却了一桩如此大的心事,朕自然是高兴的。”说着便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难道皇上不是在为选秀的事偷着乐?”项柔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一边伸出手去拿了块糕点吃。 “……”一听项柔提起选秀的事,萧墨冰的脸色倒是难看了起来。 “天泽说错话了?”见萧墨冰如此模样,项柔赶紧放下了手中的吃食,小心的看着他的反应。 “若不是选秀这事,朕或许会更高兴些。”说到这里眉头都不自觉的皱到了一起。 “为何?”自古以来,哪个君王不爱美色,哪个不想拥有佳丽三千? “朕不想自己身边留太多居心叵测的人,那些大臣你以为有多衷心,哪个不想拴住朕?”说罢站了起来,走到一边负手而立,远远的望向东边,那是皇后的淑宁宫,这倒是让项柔吃惊不小,更是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了,皇后是李义的女儿,如今李义倒台,按道理,这皇后如今的处境估计也不好。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皇后?”项柔也跟着站了起来,停在他的左方好奇地问。 “恩?”萧墨冰一愣转回头来看向项柔,阳光照在他脸上着实耀眼,他与他那妹妹真的一点都不像,这姿色看着倒是与琉璃有些相似,想到这里萧墨冰自顾自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是不是太想琉璃了,还是单单的只因为他们二人长得都太美而已? “想来皇上还是挺爱皇后的嘛。”项柔看着他脸上那抹不明所以的苦笑扯起了嘴角。 “九烟太弱了,自她十六岁嫁给朕,从未要求过任何,也从不过问朕的朝堂之事”,只是整日的守在东宫内,甚至很少出来走动。想起自己那个过去温婉柔弱的皇后,萧墨冰脸上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意,项柔倒是对这皇后很是好奇,即使年庆上,她这一国之母都未出席,若说萧墨冰不爱她,真是难以相信的,这般恩宠谁能得到? “那选秀之事皇上如何打算?”虽然项柔看得出萧墨冰对九烟的情意,但若只为这个而不想选秀,i理由似乎有些过于牵强了。 “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却唯独那个人的心不属于朕。”说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项柔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有些无奈的撇了他一眼。 “非她不可吗?”项柔这般问着,耳边却又回荡起了那日街上萧墨凌的话,表情不自觉的就暗淡了下去,萧墨冰看了她一眼,见她这幅表情不免皱起眉来。 “这普天之下,谁不想得到她?”萧墨冰看向项柔的眼神突然就犀利了起来,语气里都带着一丝不悦,显然是误会了项柔在对琉璃动心思。 “只是为了得到而得到吗,还是为了爱?”项柔也不管他的语气有什么不妥,突然就抬起头来朝他看去。 “朕……”萧墨冰突然语塞,项柔的问题竟然让他有些惊慌失措,正在此时,一个小宫女急急地跑了来。一下跪倒在他们面前。 “皇,皇上,皇后娘娘她……”那小宫女显然跑得很急,眼睛通红,哽咽着气有喘得厉害。 “她怎么了?”萧墨冰一听立马上前了一步,不等那小宫女回话又疾步的出了昌宁宫直奔淑宁宫去。那小宫女跪在地上,没得到允许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只是焦急的看向跑走的人。 “起来吧。”项柔走到她身边轻声的唤了一句,那小宫女才转回头来,待看到眼前的人,一下便明白了他的身份,“噌”的红了脸,项柔见她娇羞的模样毫无形象的笑了起来,见她并不起身,便伸出了手,温柔的问道:“需要我扶吗?” “国,国师大人!”那小宫女一听脸更红的厉害,急急地自己站了起来:“谢国师。” “你家娘娘出了何事?”项柔本就对那李九烟好奇得很,这回更想去看个究竟了。 “皇后娘娘她突然晕倒了……”那小宫女一想到这事,马上又红了眼睛,断断续续的说道:“开始娘娘只是吃不下东西,偶尔恶心呕吐,还以为是娘娘害喜,谁想太医一看竟不是那么回事,甚至不知道娘娘得的是什么病,最近些日子还总是不时的流鼻血,止都止不住,也只是当是娘娘家里出了事才担心所致,却不想这几日越发严重了。” “带我去看看吧。”项柔一笑,却给了那小宫女莫大的安慰,似乎才想起来国师还是神医。 “请国师随奴婢来。”说罢掉头就小跑了起来。项柔到淑宁宫时里面正乱成一团,跪了一地的人,萧墨凌黑着脸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个人,看不真切,只瞧得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被萧墨冰包在手里,众人一见到项柔皆是心中一喜,唯独萧墨冰依旧冷着一张脸。 “皇上。”项柔有些好笑萧墨冰的反应,自己这么大个神医在此,他对那跪了一地的老家伙们发什么脾气,于是上前一步说道:“不妨让臣来看看?” “朕倒是把你给忘了!”听项柔这么一说,萧墨冰一下子充满了喜色,一拍脑门一副懊恼的样子站了起来,退到一边给项柔让了位置。 “皇上还是先让老先生们起来吧,都一大把年纪了。”项柔颇为同情的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坐到了床边,萧墨冰才不爽的让他们统统站了起来。 李九烟确实不算美人,最多算是清秀,却极耐看,此时脸色煞白,毫无生气的躺着。项柔细细的检查着,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萧墨冰见她这模样更是担心起来,又不敢打扰,知道项柔转过身站起来,仍不敢问,在他看来项柔为自己母后治病都未露出过如此凝重的表情。 “你过来。”项柔对带着她来的小宫女招了招手说道:“我问你几个问题。” “国师请问。”那个小宫女看了眼床上的李九烟怯怯的低下了头去。 “皇后娘娘这身子如此多久了?” “回国师大人,自上个月娘娘高烧之后便一直未好转过。” “刚刚,我见娘娘手臂上有许多瘀斑,你是娘娘的贴身侍女,侍奉娘娘沐浴时可有发现有类似的瘢痕?” “……”那小宫女略带吃惊的抬起头,随即看向萧墨冰,见他点了点头才老实的说道:“娘娘身上确实有许多瘀斑。” “还经常出血对不对?鼻子,嘴巴,对不对?若是不小心弄了伤口血还不易止住对不对?”项柔连着问了三个对不对,声音也跟着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在犹豫又像是自言自语。 “对!”那小宫女见娘娘的症状全被国师一语说中,立马露出了喜色,只道是国师既然明白病状定是能救自己娘娘的命。 “天泽,九烟她得了什么病?”萧墨冰并不这么认为,他在项柔脸上看不到任何轻松的神色,他甚至从未见过项柔如此严肃的模样,于是便担心的询问起来。 “……”项柔抿紧了嘴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看床上的人,最多也就十八岁的模样,如今得了这病,项柔都有些无措了,她该怎么回答,告诉这千年以前的古人,他的爱妃得了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简称白血病吗?这二十一世纪都只有靠手术换骨髓才有可能治愈的病,现在,该怎么办? “很,严重吗?”萧墨冰见项柔毫无表情的脸,跟着无措了起来。 “尽力吧。”项柔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竟比哭还难看,来到这世上至今,还从未遇到过让她如此没有信心的事。 “救她。”萧墨冰心中充满了不安,坐到床边看着李九烟,只轻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 26.多少红颜悴,多少相思泪 “不可再给娘娘吃人参之类的热性补药,多吃些桃、梨之类的水果,莲藕也可,少食多餐,少烫多温,少硬多软,少盐多淡,少酒多菜,少陈多鲜,少肉多素,少炸多炖,少熏多炒。你们可都记下了?”项柔环顾了下屋内所有低首而立的人,一脸的严肃,见过或者没见过她的人都被她严肃的神情吓到,都呐呐而恭敬的应声道:“记下了。” “切不可惹你们娘娘生气,避免情绪波动,一定要让娘娘多休息,心情保持愉悦……”说完还若有所思的看了萧墨冰一眼,然后走到一边拿起纸笔写起了药方,太医院的太医们各自都不是滋味,且不说自己无能救不了娘娘,竟是让眼前的小少年一眼便瞧出了病症,确实有些无地自容,若先前还有些埋怨皇上迁怒自己的人,如今看来自己确实该骂了。若是有机会定是要向那个小少年好好讨教一番的。 项柔走出淑宁宫时,天突然就变得有些阴沉,心情也沉重了起来,若是要根治,只有换血换骨髓,可是在古代,除了至亲的血,如何去辨别血型是否相配,即使是亲人,也有差池的不是吗?更何况就现在的条件,换血就相当于一命换一命,谁会愿意?一想到她的状况只能治标不治本便又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那日之后不光萧墨冰每日一下朝便去看李九烟,项柔更是天天前去照看,一来二往便熟络了起来,项柔极喜欢这个从里到外都温顺到极点的女子,她似乎永远都只是在听人说,却又很少主动说什么。 李九烟自然是很喜欢眼里神一般的少年国师,但仅仅只是觉得亲切,并无其他心思,两人倒是一拍即合,也只有萧墨冰在一旁总是吃味的一脸苦逼样,偶尔有些不爽滋味。 “昨日讲到何处了?”项柔吃着碗里的糕点头也不抬的问。 “讲到宝哥哥娶了别人……”玉儿手里端着盘水果凑了上来,玉儿便是那日带她来的小宫女。 “唔,然后就该林妹妹伤心欲绝了~”项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开始讲了起来,这些日子为了给李九烟解闷,只得讲起了《红楼梦》,每次一讲就几乎整个淑宁宫的小宫女小太监都围了过来,李九烟却真真没个主子的样,只是安静听着,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却从不多话。 李九烟的身体确实是有些好转,却仍是病怏怏的,项柔每次见她都觉得心疼,所以每天也不多讲,半个时辰便陪她在花园里走走,从来都是项柔说上好多句她才淡淡的回上一句,若不是将近半月的相处,了解了她的脾性,项柔定是会认为她清高的可以。 萧墨冰批完奏折来时,项柔正陪着李九烟在阳光下坐着,初春五月的天气总归还不算太暖,看着李九烟脸上淡淡的红润,萧墨冰才稍稍放下心来。 “爱妃出来多久了?”萧墨冰走过去站到她身边温柔的问,其实他心里明白,若不是自己打压了她的父亲,她也不会突然生病,项柔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心里多少有些内疚起来。 “您怎么来了,国事处理完了吗?”李九烟只有在萧墨冰面前才会一次说很长的话。 “爱妃不想朕来?”萧墨冰说着按住欲起身的李九烟,在她身边蹲了下去。 “不是,只,只是担心误了你的正事!”李九烟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男子,终于红了脸,从来都只是自己仰视他的,今日却是他这般仰望着自己。 “如今只有你才是我心中最大的正事。”项柔是真切的听到了他用了“我”而非“朕”,反正李九烟是笑了,第一次到达眼底的笑,萧墨冰同样温柔的扯起了嘴角将她抱了起来:“该回屋休息了。” “恩。”李九烟心里是幸福的,若只有病了他才会这般对自己,那自己宁愿永远都不要好了。 “你在此等着,朕一会有事与你说。”交代完项柔一句萧墨冰便一转身向屋内走去了。待他们走远,一直微笑的项柔终是垮下脸来,李九烟的病是不能再拖了,可究竟要去哪里找血源和骨髓?一想到这伤脑筋的问题,项柔便头疼得厉害,眉头不自觉的就皱成了一个川字,萧墨冰很快便折了回来,看到李九烟微红的脸色,自是以为她好得差不多了,却不想此时的项柔的一脸愁容让他又忐忑了起来。 “九烟的病情如何了?”萧墨冰问着在一边坐了下来,玉儿便小心的奉上了茶水。 “……”项柔的嘴紧抿着,头都未转过来。 “你实话告诉我。”萧墨冰心里憋得难受,却又极度不安,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无药可救。”说罢项柔才缓缓的低下头去,摸着自己圆润的指甲,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究竟是何病,竟是连你也束手无策?”萧墨冰急了,一把抓住了项柔的手,那一刻他有一丝惊讶,虽然项柔在他看来较一般男子瘦弱些,却不想这手腕握起来竟也如女子一般。 “方法是有。”项柔一皱眉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淡的说道:“换血。” “换血?”萧墨冰被她的话惊到,思绪又被拉了回来,活这么大还从未听过如此诡异的治法。 “而且只有至亲的血,旁人的没用。”项柔摸了摸被拽疼的手腕看了他一眼:“皇上有那个信心说服李义或者李良成,一命换一命吗?” “……”听完项柔的话,萧墨冰再没有说任何,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朕尽力。” “希望不大。”项柔很不给面子的追问了一句,萧墨冰却如没听到一般站起身离开了淑宁宫。项柔在院内坐了没多久便也站了起来,正要走时却被玉儿拦住了脚步。 “国师大人……” “我知道你忧心你家娘娘,我也不想如此,但我会尽力,相信我。”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项柔便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个样子的她让项柔无端想起了莲儿与桔梗。 “不,国师大人,玉儿只想知道,是不是只要有至亲的血,就可以救娘娘?”玉儿见项柔这般承诺自己,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来。 “……”项柔探究的看了她半天,才微微点了点头:“理论上讲,是这样。” “请国师为娘娘换血吧。”谁想那玉儿一听,脸上一喜便急急地跪了下去。 “什么意思?”项柔有些错愕,隐约有些猜到了什么。 “玉儿是娘娘的妹妹,是李将军的女儿。”说完低下了头去:“请国师大人未娘娘换血。” “娘娘可知?”若是妹妹怎么会做自己的侍女? “姐姐不知道,玉儿是侍妾所生,母亲生下玉儿便去世了,从小便在府内做婢女,爹爹让玉儿照顾好姐姐,姐姐嫁进宫,玉儿便跟来了,姐姐虽不知玉儿身份,但是待玉儿是极好的,还请国师大人成全。”说完又重重的磕了头。 “这可是以命换命。”项柔心里顿时矛盾极了,眼前的玉儿分明也是个苦命的人,自己真的下不了手。 “玉儿知道,玉儿请国师成全。”似乎是怕项柔不答应,又是跟着磕了几个头。 “你可想清楚了?不后悔?” “不后悔。”玉儿说的不卑不亢,挺直了腰板跪在地上。 “你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项柔终是叹了口气,默认了她的请求,这是救李九烟唯一的办法了。 “如今李府已垮,玉儿只求国师能保姐姐周全。” “没有其他了?”项柔眉头微皱,实在想不出她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希望玉儿去后国师将玉儿葬在见得到姐姐的地方,淑宁宫后院有棵桃树,望国师成全。”说完这番话后玉儿早已泪流满面,对着项柔又是磕了一个头。 “回去多陪陪娘娘吧,三日后我来为你们换血。”项柔深吸了一口气,再未看她一眼,转身出了宫去。 那日之后项柔再未进宫,在国师府待了两日,倒是段司易与段司音二人到府上过,司音自是冲着项天泽去的,而段司易显然是为了项柔本人,其实段司易心里是极不好受的,想来自己去边境那么多日,才刚得知项柔回府,急急赶去却不见人,问起萧墨凌居然一副比自己更不知状况的模样,沉默了许久才回他一句“许是回了国师府”。可赶到国师府后却仍不见人,叫他怎么不郁闷。 “那国师可知柔儿去了何处?”段司易自知不该太唐突,可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确实不知。”项柔摇了摇头,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国师可知最近城内不太平,柔儿一人在外,国师不担心吗?”段司易的表情有些不悦了,想着跟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项柔的亲哥哥,对别人那般紧张的人怎么丝毫不担心自己亲人的安危。 “……”项柔想起之前看到的干尸不禁一皱眉:“倒是听说了一些。” “那国师仍不担心吗?”这下段司易是真的恼了,之前还猜测他或许是帮着皇上忙于国事,不知晓城内的动静,如今却见他这般轻松的说他知道,他知道居然还这般姿态! “哥哥……”司音有些尴尬段司易的反应,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若是你不见了,我定是要翻遍整个皇都都要将你找回来的。”段司易气极,甩开司音的手,气呼呼的转开头去,项柔心里却暖暖的,想来段司易这人,除了上次言语上冲撞过自己,却从未真的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如今看她这般着急自己,倒是笑了起来。 “只要我安好,她便不会有事。”项柔说着还不忘对他温柔的一笑。 “你在国师府待着自然没事,可柔儿如今身在何处都不知晓……” “唔……”项柔有些伤脑筋的抚了抚额头,随即又笑道:“我与她血脉相连,她若出事,无论在哪我都能第一个知道,若我安好她便安好。” “我与司音也是血脉相连,怎不见得有如此感应?”段司易不信的蹙紧了眉头。 “你该知道……”项柔说到一半神秘的笑了起来,走到段司易面前:“我们本不是普通人,我早说过我是来自千年以后的神仙……” “……”项柔的话音刚落,段司易便禁了声,连带段司音也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眼前仙人美貌的人。 “哈哈。”见二人都一副惊呆了的表情,项柔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调笑的说道:“我逗你们玩儿呢,哪来的神仙。” “项天泽你总是没个正行。”段司音立马一副被耍了的表情撇了撇嘴,段司易却久久的回味着他的话,抿着嘴许久没有言语。 “是我不对,请二位到雀楼一聚如何?” “好啊。”段司音是求之不得的,也不等自家哥哥反应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不知段都统可否赏脸?”项柔问了一句,末了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边的离落一眼,离落的事她也听霍香说了,总觉得她也算是个好姑娘,配段司易不差。 “你确定柔儿没事?”段司易仍旧不放心的追问。 “你若再这般追问她便这得要有事了。”项柔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恩?”段司易眉头一皱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问的让我不痛快,她是能感应到的。”见段司易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项柔又补上一句:“不信你下次不妨问问她?” “我自然会去问的。”段司易颇有些不满的斜了项柔一眼,项柔却是哈哈一笑出了正厅:“莲儿留着府内,离落随我一起去。” “哥哥,怎么突然这般孩子气。”段司音被段司易弄的尴尬不已,又扯了下段司易的衣袖小声的抱怨了起来。 “你也知道,最近城内不太平……” “知道啦知道啦,可是项天泽是那人的哥哥,他如今都这般模样,那人自然是没有任何差池了,咱们快走吧。”说完拉上了欲言又止的段司易跟了出去。 “这些可是柔儿种的?”路过花园时,段司易看着园内的绿嫩芽问道。 “恩,你怎么知道?”项柔随意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她在墨凌府上也种满了这花。” “哦,薰衣草,安神。”项柔倒是不意外段司易的细心,只是笑着解释了一番:“花香怡人,茎和叶都可入药,有健胃,发汗,止痛的功效,是治疗伤风,腹痛,湿疹的良药。” “倒是看不出如此一朵小花还有这般作用。”段司音有些吃惊的看着绿色的一片小嫩芽一脸的感慨。 “别看它小,还有个美丽的传说呢,想不想听?” “想,你快说。”听项柔这般说,段司音更是放开了段司易,不顾男女之别的挽住了项柔的手,项柔自是不在意的,段司易却是脸色难看极了,但见到司音脸上少有的满足表情,硬是压下了心中想上去分开他们的冲动。 “很久以前有个小村庄,村中有个少女,独自在寒冷的山谷中采着含苞待放的花朵,就在回家的途中,遇见一位来自远方受伤的旅人向她问路。少女捧着满怀的花束,眼睛深情地望着这位俊俏的少年,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已经被青年热情奔放的笑容所占据。不顾家人的反对,少女坚持让青年留在家中的客房疗伤直到痊愈。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青年的腿伤已好,两人的感情也急速加温。就在一个微凉的清晨,青年要告别离去,少女却不顾家人的反对要随青年远去,到远方青年开满玫瑰花的故乡,村中的老奶奶在少女临走前,握着一把初开的薰衣草花束,让痴情的少女用这初开的薰衣草花束试探青年的真心。据说,薰衣草花束的香气会让不洁之物现行,就是那个山谷中开满薰衣草的清晨,正当青年牵起少女的手准备远行时,少女将藏在大衣内的一把薰衣草花束,丢掷在青年的身上,就这样,青年幻化成一缕紫色的青烟忽聚忽散,山谷中隐隐约约可听到冷风飕飕,像是青年在低吟着,少女想,原来我就是你想远行的心啊,于是徒留下少女孤独的身影独自惆怅,没多久,少女也不见踪影,有人说,她是循着玫瑰花香找寻青年去了,有人说,她也被青年幻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在山谷中……”项柔说完温柔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段司音:“这种花一出现就代表了爱情与承诺,一如她的花语。” “何为花语?”段司音早已被故事深深的吸引了进去,问起话来都有些哽咽。 “花语啊~”项柔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才歪着头解释道:“就是花的心思,每种花都有她代表的独有含义。” “那这花代表什么?”段司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认真的问。 “等待爱情。”说完项柔便扯起了一丝苦涩的笑,这一切全然落入了段司音的眼睛,项柔与眼前这人外貌绝对有天壤之别,别说是亲兄妹,哪怕是旁系血亲他都不信的,可是刚刚的神情,两个人却是像极了的,甚至脑海里两个人的身影都完全叠合在了一起。 “为什么?”段司音的情绪很低落,低低的问了一句。 “之所以等待,或许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或许是生命中的那个人还未出现。”话音刚落,走在路上的四个人都陷入了沉思,许久都不再有任何人说话,直至雀楼,众人的气氛才缓和了点,随意的聊起了家常,之后便寒暄了一番各自回了府。 ------------ 27.背负万丈尘寰,等待下一次重逢 项柔看到国师府门口那一身绯色的人时着实吓了一跳,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才又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莫不是走错了地方?”项柔抬头看了眼大门上“国师府”三个烫金的大字又转头不解的看向梁初尘。 “国师府三个字本太子还是认识的。”梁初尘半倚在门口的石狮上,悠闲地瞥了一眼大门。 “不知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所为何事?”项柔不置可否的歪了下头示意他跟上,便径自进了大门,丝毫没有任何恭敬之意,梁初尘身后的随从纪尤明显看不下去了,一副要为主子打抱不平的模样,却被梁初尘稳稳地拦了下来,随机跟着一起进了府。 刚入了正厅,项柔便让离落去准备了茶水,梁初尘却自来熟的欣赏起了自己的府邸,全然没有雀城外初见时的凌冽。项柔摸不准他打得什么主意,也不说什么,只是但笑不语的看着他,梁初尘貌似在打量着府内的建筑与摆设,眼睛却不时的瞥向门口路过的人,一会儿时间下来,项柔想来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分明是在自己府上找人来着。 “太子殿下请用茶。”离落恭敬的将茶奉上,随后便站回到了项柔的身边。 “……”梁初尘妖娆的秀眉一扬,看着离落放在桌上的茶水,又看看项柔手边空空的桌子。 “我家公子不爱喝茶。”离落许是看出梁初尘的犹豫,又加了一句:“茶水是离落亲手沏的,太子殿下尽管放心便是。” “你家主子还未说话呢,你这丫头倒是嘴快的很。”说罢在一边坐了下来却并不喝茶。 “奴婢逾越了。”离落一听便急急的跪了下去,只是膝盖还未着地便被项柔拉了起来。 “太子殿下贵人事忙,不会只单单来我府上教训我的人如何懂得主仆之分吧?这倒是太子殿下多虑了,我府上从来不兴这一套,他们的脾气也是我惯的,您若怪便怪我吧,项天泽在此给太子殿下赔不是了。”说完也不起身也不任何,仍旧只是淡淡的笑着,转头对离落说:“你玩去吧。” “是。”离落微微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梁初尘自然记得离落就是那日街上项柔为其戴珠花的女子,此时见项柔这般维护倒有些猜远了。 “看来是本太子唐突了国师的美人。”说罢还极有深意的一笑。 “太子殿下还是说正事吧。”项柔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不置可否的一笑,安静的看着他。 “不知令妹可在府上?”梁初尘被他一问倒也不好意思再装糊涂下去,只是有些尴尬。梁初尘其实并不乐意见着自己为了解蛊而逼眼前的人与自己发生什么断袖之事,若他真有一个妹妹,定是也有些姿色的,既然蛊毒对项天泽有反应,或许他的妹妹也是能解的。 “……”项柔听了他的话却淡定不下去了,眯起了双眼细细的看着他,自己女儿身的时候并未与梁初尘有过什么交情,怎么他今日忽然寻自己来? “国师大人是怕令妹仙人姿色被本太子相中了不成?”见项柔那般防备的看着自己,梁初尘却妖娆的笑了。 “她不在府上。”项柔依旧死死地盯着他,却仍旧看不出任何端倪。 “哦?逛集市去了?” “我并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说完项柔也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我看太子殿下不光找错了地方,似乎还找错了人呢。” “本太子找的就是令妹。”梁初尘虽然仍旧一层不变的笑着,可室内的气氛却突然诡异的吓人,两个都是笑不达眼底的厉害人物,弄得周围都无形的起了一股寒流。 “我说了她并不在府上,你也知道,她一直在凌王府。” “本太子前些日子便去过凌王府,萧墨凌说她早已离开,若未回国师府,她能去哪?”梁初尘见项柔并不待见自己,怎么都不肯说出想见的人的下落,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眼里有了一丝不快。 “……”项柔则是抿紧了嘴,一声不吭。心下揣摩着,萧墨凌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是什么反应,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国师大人还是不愿意透露吗?”梁初尘眉头微微一皱追问了一句,见项柔仍旧没有反应便彻底拉下了脸:“那本太子便留在这国师府,等到她回来为止。” “……”项柔这才惊觉的抬起头来,看向颇有些生气的梁初尘,只是此时已无心与他纠缠,便唤了一声在院内的向晚,甚是好脾气的说道:“带太子殿下去最好的厢房,好吃好喝伺候着。” “那本太子就在此谢过国师大人了。”说罢扬起嘴角跟着向晚出了门。项柔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绯色身影微叹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这边请。”向晚是从宫里跟出来的丫头,当初也是选秀女才进的宫,本以为终于可以拨云见日,见得圣颜,荣宠一生,下半辈子无论如何都能衣食无忧了,谁想,因着自己没有家世背景,最后竟连个“官女子”都没混上,做了宫女,若不是自己平日嘴甜,与宫里的老嬷嬷关系处的好,磨破了嘴皮子,哪有这般幸运出的了宫,进的了国师府。 “姑娘跟在这国师身边多久了?”梁初尘貌似很惬意的欣赏着府内的景色一边问着。 “自公子被封为国师,皇上便已将向晚赐给公子了。”向晚说着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得意。 “哦?”梁初尘见她如此神情,即刻明白了她的心思,心道,那项天泽真看不出是个多情的种子。 “我以后自然是要嫁给公子的,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见梁初尘脸上全然没有诚意的样子,她倒是有些不开心了,急急的说道:“公子心里有我。” “何以见得?”梁初尘嘲讽的扬了扬嘴角停下来看着她。 “公子为了我将宫里的赵公公都给治了,那可是正三品都要给他留些颜面的人……” “呵~”梁初尘听罢轻笑出声,心下突然就多了个心眼,眼前这女子典型的虚荣心膨胀,自我感觉过于良好,那项天泽护短天下谁人不知,就仅为两个丫头都能灭了人家首富满门的人,这点小事算什么? “你,你笑什么?”许是真被项柔惯坏了,此时的向晚竟有些不知死活的对着梁初尘瞪起眼来,纤细的手指还指着眼前的人。 “本太子对你很有兴趣。”梁初尘突然魅惑的一笑抓住了向晚的手。 “太,太子殿下……”向晚似乎才想起来对方的身份,脸一下子煞白,但见到他近在咫尺的魅惑笑容又红了脸,听到他那句话之后更是不由自主的连身体都颤抖了下。项柔的笑在她看来是极干净的,怎么都是仙人般的存在,而梁初尘却截然不同,那是一种震撼的美,带着妖娆。 “哈哈。”梁初尘见她已然进了自己的圈套便立即松开了手,只要她能被自己控制便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的很啊。 第三日一早项柔便进了宫,她并未告诉李九烟要如何救她,想她那种性子若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定是不肯接受的,萧墨冰是知道事情经过的,但也不会对她说任何。项柔给李九烟吃了药便让她睡去了,玉儿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最终才慢慢的躺到了隔壁的床上。屋子是极封闭的,因为项柔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把握,待准备好了一切,萧墨冰才带着一干太医退了出去,安静的守在门外。 “你害怕吗?”项柔低垂着眼帘,多希望这个时候玉儿能自己反悔,开始若她反悔李九烟便又必死无疑。 “玉儿不怕。”李玉扯了扯嘴角,偏过头看向隔壁床近在咫尺的人,她若知道自己的血能换姐姐的命,也不会等到现在,让姐姐平白受那么多苦了。 “若是两人都能救,我定不会放弃你……” “国师,请您全心全意救姐姐,玉儿死不足惜。”见项柔的犹豫,玉儿急急的打断了她的话,深怕她在治疗时顾忌到自己而不能好好的救活李九烟。 “答应你的,我一定做到。”项柔实在不忍心再看她泛红的双眼,只别开头去递给了她一颗药,直到身后传来玉儿均匀的呼吸声才忍住心酸回过头来。 看了玉儿许久,终是叹了口气从身边的药箱取出了自己特制的输液管和移植骨髓的工具,开始给她们互换,项柔做的极小心翼翼,因为连她自己心里都没底,这毕竟对二十一世纪医学界来说都是一种绝症,她如今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图用千年以前才有的内力来保全她们。 萧墨冰与众太医已在门外守候的几乎快没了耐心,辰时她们进的屋子,现在已是申时,几乎在里面待了整整五个时辰,叫他们如何不担心呢,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里面是在以命换命…… 项柔停下时已然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盘腿而坐的身子摇晃的闪了下终于也支撑不住靠向了床榻边,本想顺口气再站起来,却吐出一口污血,缓了好一会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急急的给李九烟检查了个遍,确定她对玉儿的血与骨髓没有任何排斥才算是真真的松了口气,然后再急忙转过身,却在伸出手时触碰到一片冰凉,玉儿死了,项柔有些想哭,可是这样的结局她本来就该知道的啊,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难受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她惨白的手指紧紧的抓着床单,骨节分明,又极显脆弱,许久才将眼里的泪收了回去,抱起床上的玉儿向外走去,她真的很轻,似乎才十四岁的模样。 门被打开时所有人都一时间抬起头来,项柔今天特地穿了件月白色的锦袍,而如今胸口却是血红一片,那是她自己的血,平静的脸苍白如纸,怀里的玉儿也早已没了呼吸,众人皆未看到过如此阴沉表情的项柔,这少年国师心思再狠戾,在他们心里却仍习惯了她云淡风轻笑眯眯的模样。 “九烟如何了?”萧墨冰瞥了一眼项柔怀里的玉儿,不禁一皱眉急急地问。 “……”项柔捕捉到了他眼里的一丝不耐,心里更是难受极了,天下男子皆薄幸,更何况是帝王?在他们心里任何人为他们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应当的,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好似给了那人非一般的荣宠一样。被这样的男子爱上,能爱多久?他心里有你时可以拿别人的命来续你的命,他日他若不爱你了呢,会不会拿你的命去续别人的命? “朕问你话呢。”萧墨冰见项柔挡在门口不言不语终于有些恼了,脸都不免冷了三分。 “无碍。”项柔无力的扯了下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平日的风采来,抱着玉儿跨出了门,甚至未告退便径自往后院走去,那里空无一人,淑宁宫所有的下人都在前殿跪着等候自己的主子。项柔将玉儿小心的放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棺木,未再多看一眼便将盖子合上,稳稳的放入了两日前玉儿自己亲手挖的坑里,然后用手一点点的将土推了进去,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大抵不过如此了吧。萧墨冰到屋内时看到安静呼吸着的李九烟才终于放松的表情,小心的将她抱出了屋子,往她的寝宫走去,所有太医吊在嗓子口好多天的心才算是回了位。 酉时的样子,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淑宁宫内一片喜气洋洋,虽然这宫的主人还未醒来。 “国师呢?”萧墨冰从李九烟的屋内走出来,一边问着跟在身后的勾辞,他的贴身侍卫。 “一直未曾见到。”勾辞低着头认真地回答,萧墨冰的眉头便有些不悦的微微皱起来,迈开脚步向后院走去,果不其然,项柔正闭着眼坐在桃树下,背靠着大树安静的待着,月光透过树枝的细缝照到她的脸上,斑斑驳驳的甚是迷离。萧墨冰有些失神,但只一会便又苦笑了起来,自己怎么越看他越觉得眼熟,难道真的是与琉璃有些像的缘故?这样一想,他倒觉得眼前的人与琉璃更像兄妹些。 “皇上,国师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勾辞的眉头也不禁一皱,一句话拉回了萧墨冰的思绪,这才注意到项柔真的有些不对,便急急地走了过去。 “项天泽?”他轻唤了一声蹲了下去,待看清时着实吓了一跳,眼前的人嘴角溢着血,脸色在月光下更是惨白的几乎透明,胸口的血迹已不似白天鲜明,早已成了暗红色,项柔自中了玄老一掌又被冰飒所伤,身体便一直不好,想来今天是真的伤到累到了。 “唔……”项柔痛苦的睁开了眼睛,待见到萧墨冰的脸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那个人,随即又垂下了眼帘,那个人才不会来。 “传御医。”萧墨冰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自责,怪自己疏忽了眼前的人。 “不用了。”项柔叫住起身而去的勾辞微微叹了一口气,扶着桃树站了起来。 “你这幅模样还要强撑到何时?”萧墨冰有些生气,也跟着站了起来,却不想项柔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倒了过来,萧墨冰见状自然是不经任何思考的接住了她!只是他的手却突然顿住,想他身为一国之君,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女人柔软的身体对他来说更是清楚不过,而如今怀里这人的身子骨,怎么都不像一个男子的。 “项天泽该死。”项柔随虚弱的很却也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急急地推开萧墨冰,站稳了身子,后退一步行了一礼。 “……”萧墨冰收回悬在半空扶她的手,负于身后,眼睛也微眯了起来,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国师救了朕的皇后,何罪之有?” “想来是累到了,还请皇上为臣找位太医来。”项柔心中一紧,仍旧低着头。 “勾辞,请何太医到君澜殿,好好为国师检查检查。”话一说完便转身出了淑宁宫,项柔则仰头长叹一声,无力的跟了上去。项柔明白,萧墨冰肯定是对自己起了疑心,若推辞不让太医看,他肯定是不放心的,但若看了,只一把脉就能知道自己是女子了。 项柔到君澜殿的时候何太医早已候在殿内,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极为恭敬,见到项柔便行了一礼,项柔不习惯这般年纪的人对自己点头哈腰,便也回了一礼,淡淡的笑了开去。 “何太医,坐。”项柔指指一边的位置,自己则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还是先让老夫来为国师把把脉吧。”何太医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项柔胸口暗红色的血迹催促着。 “我没事。”项柔顺着他的眼光也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只略微撇了撇嘴笑了起来。 “皇上差老夫来,这人都到了,国师还是先让老夫看看,也好让大家放心才是。” “你也知道,我的医术不比你差,只是皇上太过于担心了而已,你回去只管回复皇上,说项天泽只是太过劳累,休息几日便没事了。”项柔说这话时眼睛已然眯了起来,眼底深处甚至还带了丝丝警告的意味,看的何太医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这……”何太医有些为难的瞥了项柔一眼,讷讷的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时皇上一再交代过,定要为国师把到脉,回去时也不可有任何隐瞒,起初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国师这般推辞,心中不免打起鼓来。 “我有个毛病,不喜别人触碰,何太医只管按我说的去做便是。”项柔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萧墨冰是什么人,他比起萧墨凌可要细腻上百倍,很多时候,只一个眼神他就能洞察了你的心思。 “老夫明白了。”何太医沉思了许多,无论如何,这国师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虽明白皇上定是让自己来打探些什么,但若真的发现了些不该知道的,怕是自己也活不长,皇上喜极了眼前的这个小小少年,估摸着也不会希望他出事,于是终于诚恳的点了点头:“那老夫不打扰国师休息了。” “何太医不好奇娘娘的病吗?何不留下来喝杯茶再走?”项柔微笑着喊住了眼前的老者,若是他这般早就回了去,只怕萧墨冰心中还是不信的。 “请国师赐教。”何太医心中一喜,立马转回了身,这国师可是神医的后人,若能得他指点,那可真是他三生有幸啊。 ------------ 28.开辟鸿蒙,谁为情种 这边国师府的某人却早已被虏获了芳心,向晚是宫里赐给项柔的丫头,又因着宫里赵太监一事,早将自己当成了这国师府的女主人,平日里除了离落与莲儿便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莲儿极看不惯她那副模样,好几次想与她起冲突,离落倒是不甚在意,反正自家主子也是女子,还真怕那丫头能抢去不成? “你们国师近几日去了哪里?”梁初尘斜靠着坐在廊上的石栏上,玩弄着怀里人儿的发丝,轻笑着问。 “进宫了。”向晚扬起嘴角透着无尽的甜蜜,一脸的幸福姿态:“想是宫里谁又病了。” “哦?听你这语气倒是对他挺倾心啊。”梁初尘听出了她话语里那丝毫不掩饰的骄傲,故作吃醋的轻咬了她的耳垂。 “哪有,向晚如今心里只有殿下一人。”说罢娇羞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这项天泽倒是个少有的仙人一般的人,外人都传他极亲和下人,怎么你就如此倾心于本殿下了?” “他呀,只是带着身边的丫头才真心好。”一提起这个,向晚的脸便不由的垮了下去。 “怎么?他对你不好?”梁初尘看着她变幻的脸,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带着一抹嘲讽。 “连个屋子都不让进。”说道这里向晚又是一脸不满的扬起了头,看着梁初尘委屈的抱怨道:“他的潇湘馆除了他贴身的丫头,谁都不许去的。” “这是为何?”梁初尘微笑着隐去眼里的不耐,柔声细语的问。 “说是喜欢清静,不爱让人打扰。”说完向晚便一歪头妩媚的一笑:“还是殿下待人好。” “那你可愿助本殿下?”梁初尘见她这般模样,不免心中一笑,寻思着那潇湘馆定没有那么简单。 “向晚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说罢双手一伸搂住了梁初尘的腰。 “那你告诉本太子,项柔去了何处?” “殿下找她做什么?”一听梁初尘嘴里问着别的女人,向晚脸色马上黑了下去,抬起头来不满的问。 “本太子找她有用,母后得了病,想是只有你们国师能治,然而他似乎对本太子颇有偏见,定是不会轻易同意的,若是有他妹妹在手里,就不怕他不听话了。”梁初尘边说一边还不忘装出一副心痛的模样。 “殿下的母亲病了?”见梁初尘如此姿态,向晚便马上放软了语气,心疼的抓住了他的手。 “恩。寻遍名医都束手无策。” “可是,府上的下人自来到这里便从未见过国师的妹妹,听说是住在凌王府上的。” “本太子知道项天泽待你好,你不愿说便算了。”梁初尘一听眉头瞬间皱在一起,眼里闪过一丝不快,随即又装作一脸的难过低下头去,末了还不忘深深的叹了口气。 “殿下,向晚从未骗过你,以后也绝对不会,向晚说的都是真的。”见梁初尘不信自己,向晚一下子便急的乱了手脚,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看她这副模样,梁初尘倒是有些信了,寻思着莫不是那项柔真的未在国师府?于是勉强的扯出一个微笑将向晚搂进了怀里。 “本太子错怪你了。”说着一边用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你若一心为本太子,本太子定不会亏待了你。” “真的只是为了给你母后治病吗?” “你还不信我吗?一旦事成我便带你回兰琼,做我的人。”梁初尘特意换了“我”自称,嘴角却扬起了一丝不屑的笑意。 “当真?”向晚一听自然是高兴的很,激动的抬起头来满目的惊喜之色。 “我还会骗你吗?”梁初尘轻笑出声,心里想着,佳丽三千,多你一个也不多,见眼前一脸欢喜的人仍旧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便俯身吻了上去。 项柔在宫内休息了三日便准备出宫了,萧墨冰并未得到什么有效的线索,也只当是自己这几日太累,出现了幻觉才会胡思乱想,便也未再多留,临走之前项柔又到了苏映月宫内,倒是未曾想到会在那里见到萧墨凌,一个多月未见,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想到这里项柔不禁苦笑起来,难不成他还会为自己不见而忧心吗?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难过而已。 “天泽见过姨母。” “来,快来姨母这边,听冰儿说你前几日为了救烟儿那丫头累垮了,你在休养,姨母也不好去叨扰,如今可是好了?”苏映月一见项柔一脸的病态,不由的心疼了起来,萧墨凌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却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多谢姨母挂心,已无大碍。” “这便甚好。”苏映月一听也算是放下心来,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转头看向萧墨凌:“你的事母后知道了,冰儿那边母后去说,你只管放心。” “儿臣此生非琉璃不娶,望母后能说服皇兄别再动琉璃的心思。”说完还不忘瞪了项柔一眼,这在苏映月眼里不免又成了另外一副景象。 “天泽心里只有潇湘姑娘,定是不会与你抢琉璃的。”说着便笑了起来,项柔心里则太不是滋味,却仍旧赔笑着。 “儿臣只是希望国师能看好自己的妹妹,这几日她离开了凌王府,不知可是想通了,所以回去了?”萧墨凌一脸的冷笑,不屑的撇了项柔一眼。 “妹妹?”苏映月久居深宫,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会知道国师还有一个妹妹的事,她只当麻本只有项天泽一个孩子,现在突然多出一个,叫她怎么不吃惊不茫然? “母后不知道吗?项国师的妹妹可在儿臣府上住了一年多,赶都赶不走呢。”说罢双手环胸,又是一脸的冷笑。 “墨凌!”苏映月虽未见过他们所说的人,却仍不喜欢萧墨凌嘴里那些刻薄的话。 “你看国师自己不是也没反驳吗?”萧墨凌见项柔仍旧不言不语的端坐着有些恼了,不都说他极护短吗,连下人都保护的那么好,怎么自己的妹妹被如此羞辱都无动于衷。 “泽儿是不想与你计较。” “怕是国师心中另有所想吧?莫不是那人根本不是国师的亲妹妹?想她那姿色与国师你站在一起,任谁都不会相信你们是兄妹的。”萧墨凌眉头一皱黑下脸来:“还是说,她本就是暖香阁的青楼女子?” “墨凌!”苏映月也跟着恼了,她特别不解萧墨凌今天是怎么了,平日不是刻薄的人,从不喜人亲近,不熟悉的人更是连争辩都不屑的,今天怎么突然就对项天泽如此咄咄逼人。 “……”萧墨凌被自己母亲一顿吓唬也终于不再说任何,只呐呐的说了一句:“儿臣告退,母后莫忘了琉璃的事。” “墨凌定是为了琉璃的事,心烦才恼了你,别往心里去。”看着消失在殿门口的身影,苏映月才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安慰项柔,转念一想又急急地问道:“他说的妹妹又是谁,你还有一个妹妹吗?” “姨母,以后我会告诉你的。”项柔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她始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萧墨凌对她总是羞辱不够,为难的看了苏映月一眼退后一步行了一礼:“天泽告退。” 项柔并未马上出宫,而是急急地赶到了萧墨冰的昌宁宫,此时他正与李九烟说笑着,项柔看不懂他们任何一个人,眼前的男人,他到底爱谁,若真心待李九烟为何又死拽着项琉璃不放?项柔其实很想上去揍他一顿,身为帝王,一国之君,何苦与自己弟弟争抢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害那么多人痛苦?可是项柔最后还是掉头走了,她,终究是个局外人。 回到国师府时,莲儿正巧不在府内,离落见到项柔的模样时着实吓了一跳,大老远便跑了过来,项柔抬起头,看向离落时的眼神都有些恍惚,之后便虚脱的倒在了离落身上,正出来的梁初尘听到离落的惊呼声便急急地赶了过来,见到项柔那般狼狈的模样时,胸口不可抑制的痛了起来。 “主子!”离落也顾不得一边脸色突然苍白的梁初尘,只扶着项柔急急地往屋内走去。 “我来!”梁初尘一愣神,立马追了上去,试图从离落手里夺过项柔,却被一把打开。 “离落会照顾主子。”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潇湘馆。梁初尘仍旧愣愣的站在原地,右手死死地捂着胸口,难不成为了活命真的非要一个男子爱上自己吗?究竟是谁,对自己下了那般恶毒的蛊,别说这项天泽本来就对自己有偏见,哪怕没有过节,那也是没有希望的啊。 入了夜,梁初尘静坐再院内的石栏上,抬头看着月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的空气里突然传来“嘶嘶”的声音,梁初尘扯起嘴角,却悠然的闭上了眼睛,轻声问道:“病好了?” “人血到底要比畜生的鲜美许多。”突然屋顶上多出来一个红色的身影,红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飞舞着,脸瞳孔都是骇人的赤色,那“嘶嘶”声分明来自那人手上缠绕的蛇,话音刚落便是一连串的笑声,俨然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有办法了?”梁初尘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睁开眼看向屋顶上的人。 “没有。”那女子头一歪,背光而立,脸并看不真切。 “那你来做什么?”梁初尘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所以语气倒也平淡。 “来看看你想做什么。”女子扯出一个妩媚的笑容飞身下来,落到了梁初尘身边,一个欺身便窝进了梁初尘的怀里:“这小心脏似乎出了点什么问题啊~” “你大病初愈,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听我的心脏?”梁初尘毫不在意的一扬眉看着怀里的人。 “我来沧月是有事要办,顺道来看看你而已。”女子一听他的调侃“蹭”一下站了起来。 “你也看到了,我很好。”梁初尘双手一摊,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在我想到办法前,为保万无一失,你不是该待在项琉璃身边吗?”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调笑着向前迈了一步,环顾了一下院子,不解的问:“守在这国师府做什么?” “你只要负责想办法,如若救不了本太子,本太子倒是不介意让你陪本太子殉葬。”梁初尘扯出一个冰冷的笑,眯起眼来看着眼前的人,他可不敢低估这个狠毒的女子,一个敢用身体试毒,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的人,这天下有几个?更何况她练的又是那些歪门邪道巫蛊之术,她要害人全凭喜好,才不管什么是非对错,若不是自己手里握有她想要保命的东西,她哪里会委身于自己替自己效命? “殿下这话说得,颜儿哪敢管殿下的大事。”说罢调笑着扬起了头,此时才让人看清了她的模样,若现在项柔在这里,她绝对不会相信,眼前的红衣红发赤瞳的女子,竟是她的颜姐姐,柳颜! “你不是来办事的吗?”梁初尘眉头微微一皱,瞥了她一眼。 “没见着人。”柳颜嘴巴一抿,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她一来沧月就直奔凌王府,可是守了两天都未见到项柔,她分明听冉度对师父说项柔在这里过得不好,要将她接回去的,难道是冉度给自己下的圈套?柳颜一想到这里便一脸的不痛快,冉度从小都是她的,只是她一个人的,即使是自己疼爱的小师妹也不能将他夺去,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先将项柔嫁出去才行。 “找人?这雀城本太子比你熟悉,你倒是说说看你想找谁?或许本太子能帮你。”梁初尘无意的瞥了她一眼,并不是真的多想帮她,而是此时不想她在身边叨扰自己。 “项柔!”柳颜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本事靠着的梁初尘一听,一下子便坐了起来。 “谁?”梁初尘眼睛又一次危险的眯了起来。 “怎么,我要找的人名叫项柔,殿下见过?”见梁初尘这般反应,原本只当随口一说的柳颜也上前了一步。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梁初尘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她。 “沧月国师府。”柳颜也不含糊,一本正经的回答,却也同样不解的看向梁初尘。 “那你可知府上住的是谁?”见柳颜回答的干脆并不像要隐瞒什么,于是又追问了一句。 “自然是沧月的国师。”柳颜倒是有些恼了,脸也跟着垮了下来,自己问他项柔,他倒是一个劲的问起国师府的事来了。 “那人是项柔的哥哥!”一抿嘴梁初尘极平淡的吐出了话,然后眼也不眨的看着柳颜的动静。 “不可能。”柳颜第一时间跳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吓得她手上的蛇一下钻进了草堆里。 “为何如此肯定?”梁初尘也未觉的柳颜是在与自己开玩笑耍诡计,于是耐心的问了起来。 “我与她生活了整整十三年之久,她有没有哥哥我还不知道吗?”柳颜本就为着项柔的事情气恼,如今一提起少不了一些怒气,梁初尘却是神色不明的皱了皱眉,有些混乱摸不着头脑。 “我倒是从未问过你的来历。”经他这么一说,梁初尘才第一次对柳颜的身份产生了兴趣。 “殿下无需知道。”柳颜看着梁初尘一脸的探究,眼神一冷,可不消一会又笑了起来:“那国师现在何处?” “你要做什么?” “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做了柔儿的哥哥。”嘴角一扬,不顾梁初尘变幻的脸色径自走了起来。 “你便是要这般光明正大的去?”梁初尘一把抓住她的手,冷着脸问她,白天项柔回来时的狼狈样还在他眼前,如今听柳颜的口气定是不会让他好过,若是让她见了那人,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有何不可?”柳颜一扯嘴角不屑的笑了起来。 “若是认错了人,你这般姿态,如此身份,怎么脱身,别到时候被当刺客抓了起来。”梁初尘略一皱眉却并不放手。 “区区一个国师府还能困住我不成?”柳颜并不是想忤逆梁初尘,只是她真的很好奇而已。 “看来你还太不了解这少年国师的厉害。”梁初尘如此一说竟放开了手,一副“你不信便随你”的姿态,柳颜的身体却突然僵住,这少年国师的名号她在江湖上不是没听说过,见如此狂妄的梁初尘都这般说,不免有些心虚起来,以前只当是那些庸人无能才这样传颂,现在看来心里倒是没底了,难道项柔真的还有一个哥哥? “那你告诉我柔儿在何处,我先去见见她问清楚。” “不知道。”梁初尘说的有些无奈,自己在这里待了这么许久可是连人影都没见着。 “你不是说这国师是柔儿的哥哥吗,怎么……” “有人来了。”梁初尘听到动静急急打断了柳颜的话,神色一凛,柳颜无法,只得转身先隐入了夜色中。 “太子殿下!”项柔一脸的正色,语气里带着满满的不悦,刚刚听莲儿说梁初尘勾搭上了向晚时,她真恨不得马上来一巴掌拍死这人,说是寻自己而来,怎么就勾搭上了向晚,向晚年纪小不懂事,她还能看着被毁了? “国师大人身子无碍了?”梁初尘玩味的一笑向前了一步。 “太子殿下来我府上也有些日子了,难不成要长住下去?”项柔本就因着玉儿的事心情差到极点,此时再看梁初尘一脸的悠然自得,火气一下子便冒了上来。 “国师大人这是在下逐客令吗?”梁初尘见项柔这般姿态对他倒也不怒,仍旧笑眯眯的看着。 “太子殿下若是安安分分的不打我府中人的主意,本国师倒也不介意多给一口饭吃。” “向晚本太子是一定会带走的。”听到项柔的话梁初尘才明白了她的来意,于是笑的更得意了。 “若太子真心待她,本国师定当替她做主许了太子殿下。” “那就不劳国师费心了。” “你若待向晚不好,大可以试试会有什么下场。”项柔生气的瞪了他一眼,总觉得跟他说话就像在跟个无赖讲道理,于是愤愤的一甩广袖,转身离开了。 ------------ 29.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栏露华浓 “梁初尘!”隐在暗处的柳颜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她极少这样认真的直呼其名,梁初尘也有些愣神,回头看着一脸似笑非笑的柳颜,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柳颜却是久久的看着项柔走远的方向,好一会才问:“你见过项柔吗?” “没有。”梁初尘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你可知刚刚那人是谁?”这回柳颜的反问倒是让梁初尘不敢直接回答了。 “国师项天泽。”看着柳颜仍旧笑意吟吟的样子,梁初尘才有些底气不足的开了口。 “哈哈,好一个国师项天泽。”听梁初尘回答完,柳颜更是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然后一脸认真的同样吐出四个字:“她是项柔!” “……”梁初尘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神色更是变幻莫测,眼里却有着藏不住的惊喜之色,那人是女子,那人居然是女子?柳颜看着他激动而欢喜的神色,突然就微微一笑,柔儿其实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看梁初尘这神情分明是动了心思的,那么,就再好不过了,柔儿嫁给谁她都会祝福她,只要那个人不是冉度。 “全当我送你的一份大礼了。”说罢一个转身跃出了国师府,如今自己这副鬼样子,还是不见柔儿了罢。 梁初尘回过神,看着跃墙而出,消失在夜色里的火红身影,再想起之前的话,心里喜不自胜,再联想到向晚说的,她的后院从来不让外人进,想来就是为了这个秘密了。心中虽是欢喜的,却仍不敢太相信,柳颜在自己心里的形象怕是这辈子都好不起来了,所以项柔这事他仍要自己去看了才敢放心的。 项柔白天被萧墨凌气得不轻,晚上又遭梁初尘这么一恼,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魂不附体,离落与莲儿也问不出个究竟,也只当她是暂时的心情不好,并不敢多说什么,听项柔的话去准备了沐浴用的水,便乖乖的退出了屋子,到屋外守着去了。 褪去所有衣物,项柔一脸倦意的躺进了屏风后的池里,连日的劳累与内心的苦涩似乎才得到了缓解,闭上眼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项柔的眼眶有些酸涩,她希望有谁能在这里,这个时空里,旁观也好,沉默也好,至少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自人生,可以突然想起她,或者一直记得她,让她在孤寂的时候还有一息尚存的角落。 陷入自己意境的项柔紧闭着双眼,显然是没有发现窗棱上斜靠而坐的人,梁初尘刚跳上窗口看到浴中的人时,甚至惊艳的倒抽了一口气,男儿装扮的项柔已让他看的有些移不开眼,如今这副画面不禁让他晃了神,好一会才扬起嘴角靠于窗棱上细细的欣赏着浴池里的项柔。若是平时,或许项柔早就发现窗口的动静,但今日不同往日,连着一个月为了李九烟的事伤了身,今早又被萧墨凌一气,晚上梁初尘又不安分,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精力去顾及其他。 “墨凌……”项柔的脑袋靠在池边,突然呢喃的轻唤了一声,右手轻举,懊恼的抚了抚额头,睁开眼睛转身站了起来,梁初尘还未从她那声轻唤中回过神,就已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得愣住,此时的项柔背对着自己,上半身全部呈现在空气中,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长发松散的挽成一个髻,些许发丝贴在白皙光滑的背上,梁初尘顿时感觉胸口一热,险些坐不住,“嘭”一声从窗棱上摔了下来。正被浴池中雾气熏的有些恍惚的项柔循声转过了头,手里抓着浴巾挡在身前,侧着身,说不尽的撩人,背光而立的梁初尘让项柔有些看不真切,梁初尘却是把她看的印进了心窝里。 “公子,出了什么事?”许是听到了动静,莲儿与离落一同急急地赶了来,在门外急急地问着。此时的项柔似乎才回过神,杏眸突然睁得老大,她从未料到会有人闯进后院甚至她的屋子,虽看不清脸,却依稀能分辨出那是一个男子的身影,随即将浴巾一裹,一跃从池里飞了出来,稳稳的站到了池边。 “什么人?”项柔心里恼到了极点,只道是今晚晦气,什么倒霉事都撞到一起来了。 “公子!”听到项柔的怒喝,离落丝毫不再犹豫,推门闯了进来,梁初尘眉头微微一皱,转身跳出了窗户,一下便隐入了夜色里,待离落与莲儿进到屋里时,项柔正一脸阴沉的立在池边,死死地盯着窗口。 “小,小姐,出了什么事?”莲儿一见这架势立马奔了过去,担心的询问着。 “有人潜进来了。”项柔头疼的又抬手抚了抚额头,随即转身利索的穿起衣服来,她不知道来者是谁,但有人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身绝对不会是件什么好事,于是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带人追出去,尽量抓回来。” “离落明白。”“莲儿明白。”二人一愣,领了命迅速的退了出去。 “倒霉。”项柔眉头紧紧一皱,转身出了屋子,刚刚的身影看上去那么眼熟,项柔总隐隐的觉得那人就是梁初尘,便抬脚向他院内走去,若真是那个人,可就真的有些麻烦了。 这边梁初尘虽然逃出了潇湘馆,但脑海里却仍满满的全是项柔转过脸来时的画面,心中烦热更甚,他本就是经常流连花丛中的人,身体有需要也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今日见了项柔沐浴的样子,不禁感慨,竟是比那些个药物更让人难以自持,于是路过向晚房间时,便毫不犹豫的闯了进去。向晚正睡的迷糊,听到动静抬起头时,梁初尘已然到了床边,此时向晚一脸睡意,香肩外露,梁初尘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脱了外衣便跳上了床去。 “殿下,殿下……”向晚被来人一惊,终于清醒过来,看着跪坐在自己身边的梁初尘吓的没了言语。 “闭上眼睛。”梁初尘眉头一皱,不等她说话便欺身上去,一手掀开她身上的薄被溜了进去,向晚身子一僵,却只一会便满心欢喜的伸手攀上了梁初尘的脖子,青涩的迎了上去。 这项柔越走越感觉不对劲,那身影怎么看都像是梁初尘,心中的不安更是扩大开去,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起来,可是在路过向晚房间时生生的止住了脚步,那屋里传出的xx声,让项柔整个人浑身一震僵在原地,仔细一听还有男子沉重的呼吸声,项柔再傻也该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了,本来这种场合确实不适合闯进去,可是项柔已然愤怒到了极点,哪里还管那么多,一脚踹开门便冲了进去。 梁初尘正卖力着的身子一僵,身形顿住身体下的向晚更是惊的脸色煞白,而门口的项柔却拽紧了衣摆怒气旺盛的看着他们,梁初尘正双手撑在向晚两侧俯在她身上,薄被只盖住下半身,但向晚的两条腿却是露在外面,好一副香艳的画面。 “梁初尘!”项柔早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咬牙切齿的叫着他的名字。 “国师这般杵在这儿,不尴尬吗?”梁初尘并未抬头,看着身下的向晚,嘴角扯出一丝邪魅的笑来。 “我说了不准碰我国师府的人,放开向晚。”项柔被他的笑激怒了,愤愤的上前了一步,却不好再有其他动作。 “晚儿,可是我强迫你?”梁初尘妖娆的一笑低下头去轻咬着向晚的耳垂,声音魅惑至极:“告诉她。” “主,主子,不关殿下的事,向晚,向晚心中有殿下,心,心甘情愿的……” “你……”项柔一听向晚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心里恼着,这梁初尘是冲着项琉璃来的,沧月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么这向晚就这般糊涂,轻信了他。 “国师还有事吗?”梁初尘一声轻笑抬起头来,转过脸对着项柔暧昧的一笑,看着项柔微红的脸,便又想起了刚刚那副美人沐浴图。 “……”项柔被他一看,一张粉红的脸更是瞬间红了个透,抿紧了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唔……国师确定不走吗?本太子倒是不介意当着国师的面与美人欢爱。”梁初尘一脸伤脑筋的表情,随即一笑,猛的一个挺身,惹得身下的向晚一声轻呼,顿见项柔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而梁初尘却俨然一副不将项柔放在眼里的姿态,继续埋头自己的事,引来身下的向晚娇声连连,项柔终于忍不住,夺门而出,脚步慌乱的消失在了门口。梁初尘却突然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漆黑的门外,心中苦笑不已,早该跑了,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如此难耐。 “见鬼的梁初尘!”项柔气到了极点,挥手一掌打在了柱子上,用力的甩了甩头才迈开脚步向后院的潇湘馆走去,离落与莲儿自然是无功而返的,项柔心中郁闷,也只能暂且顺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了。 梁初尘第二日便让纪尤将向晚送去了兰琼,项柔火大到差点拿刀剁了他,她可不信梁初尘这妖孽是真心待向晚,再说了,这向晚可是皇上赐给自己的人,这梁初尘未免也太自说自话,哪怕是拿样国师府的东西好歹也要经过她这个主人的同意吧? “你究竟想要如何?”项柔一把拦住在自己院内悠哉闲逛的梁初尘,一脸的不悦。 “不见到令妹,本太子是不会走的。”梁初尘玩味的一笑,双手抱胸,俨然一副无赖的模样。 “若是有事,我自可以帮你带话,这人怕是一时半会你也见不到了。”项柔被他看的心里一阵发虚,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来。 “本太子要娶她。”梁初尘在心中其实早已笑到不行,看着眼前眸中略带慌乱的人轻笑出声。 “谁人不知殿下钟情琉璃姑娘,现在我府中骗走向晚不说,怎么又打起了我妹妹的主意?”项柔按下心中的慌乱,拉长了脸不满的看着眼前的人。 “向晚是自愿去的兰琼,怨不得本太子了。”说罢耸了耸肩,一副“我也无能为力”的模样。 “你……”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显然是没把向晚放在心上,忍不住心中的火气,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恨不得将他这张脸打的开了花。 萧墨凌在国师府门口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莲儿见到他之后先是一脸震惊,随即一脸欢喜的迎了上去:“王爷,你怎么来了?” “国师呢?”面对莲儿的莽撞,萧墨凌只是略微的一皱眉,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主子在院内与梁太子说话。”莲儿正自顾为着萧墨凌的到来开心,显然忽略的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满。 “梁初尘?”萧墨凌沉思的抿了抿嘴,这家伙不去骚扰琉璃怎么跑到国师府来了? “王爷找主子有事吗?要不莲儿这就带您去?” “恩!”萧墨凌不解的瞥了一眼满脸兴奋的莲儿,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萧墨凌随莲儿到院子时,正是项柔揪住梁初尘的前襟,梁初尘比项柔高一个头,此时正被拽的身子前倾,眼睛与项柔平视着,眼里却全是笑意,与项柔气急败坏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此近的距离,梁初尘看的有些痴了,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向着项柔靠近,气头上的项柔满眼怒火,丝毫没有觉察到梁初尘的变化,却是一边的萧墨凌看的有些急了,但碍于不好出面,便假装无意的推了莲儿一把,处于迷糊状的莲儿才惊呼出声。 “主子!”随着莲儿的大叫,项柔“嗖”的缩回了手,转过头来,梁初尘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眉头微皱,项柔是没看到,却让萧墨凌看了个真切,而梁初尘虽不满被打扰却仍扯出一个笑转过身来,与萧墨凌四目相交,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项天泽见过王爷。”项柔看着萧墨凌阴沉的脸顿了顿,便行了一礼:“不知王爷来此所谓何事?” “……”萧墨凌抿了抿嘴,视线从梁初尘身上移到了项柔脸上:“琉璃病了。” “……”原本有些雀跃的项柔脸色也一下子黑了下来,眉宇间全是不满之色,又是为了她。 “琉璃姑娘病了该请御医,怎么到国师府来了?”梁初尘桃花眼一弯,上前了一步,死死地盯着项柔的侧脸,心里却不痛快起来,昨晚项柔在浴池里起身前分明喊了他的名字,今天又是这幅表情,加上之前的种种,梁初尘即使再不甘,也得承认,项柔心里有人,那个人就是萧墨凌。 “御医们治不了。”萧墨凌面带不悦的斜了梁初尘一眼,心中却诧异于他的反应。 “我没空。”项柔动了动嘴,吐出三个字。 “……”听到项柔的回答,梁初尘马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萧墨凌却完全黑了脸。 “若没其他事,王爷便请回吧。”说罢项柔便转身往屋内走去。 “你如何才肯去?”萧墨凌自然知道眼前的人在生自己的气,可是琉璃显然是遭人算计中了毒,御医们根本治不了,除了他,萧墨凌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如何都不去。”项柔咬紧了牙关,头也不回的进了屋:“莲儿,送客。” “王爷还是回去另寻他法吧。”梁初尘笑的有些幸灾乐祸,头一仰也抬脚跟了进去。 “王,王爷,主子他……”莲儿见项柔如此决绝的态度转身进了屋,再看看萧墨凌冷着的脸,无措了起来。 “……”萧墨凌沉默了许久,才转身出了国师府,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开口,那人便一定会答应,直到被拒绝才恍然大悟,那人是项天泽不是项柔,不是那个会对着自己跪下来苦苦哀求的少女。 “你跟着我做什么?”项柔猛地转身,愤愤的看着梁初尘似笑非笑的脸。 “只想与你亲近些。”梁初尘丝毫不恼的笑了起来,项柔眉头一皱,捉摸不透的仰视着眼前的人,他真的是那个一脸冷漠,眼神狠戾的梁初尘吗?还是初见时那个人吗?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向晚已去了你兰琼,你还在这国师府做什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项柔便不爽的转开头去。 “你知道的,向晚并不是我真正想得到的那个人。”说完一脸很有深意的眯起了眼。 “那太子殿下可的赶快去凌王府,看看那项琉璃还有没有的救。”项柔极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抬起脚就要走,梁初尘见到便一把拽住了她的手。项柔心中恼怒,用力的甩开凶道:“做什么?” “看不出国师倒是有几分女儿家姿态啊。”见项柔慌乱的神情,梁初尘更是笑了出来。 “胡言乱语。”项柔一听,不免心虚的退后了两步,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人。 “不然你脸红什么?”说罢欺身上前,停在离项柔只有一公分的地方,他甚至能看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两个男子拉拉扯扯,成,成什么样子!”项柔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被蛊惑,她很少有这样慌乱的时候,还好只是一会便反映了过来。 “唔,有道理。”听项柔这么一说,梁初尘收起了笑故作伤脑筋的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项柔:“若你是女子该多好。” “神经病。”项柔浑身一颤,瞪了梁初尘一眼,不等他再说任何,转身逃似的离开了,殊不知她那句“神经病”就透出了多少的小女儿情节,梁初尘被她恼羞成怒的模样逗的大笑了起来,自顾自乐了许久才转身回了自己屋去。 项柔一边生着气,一边又极度不安,总感觉梁初尘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跑进屋关上门便倒头躺在了床上,看着雕花床顶,脑海里全是之前萧墨凌失落的神色,项柔一点都不想他难过,可是,自己为什么要去救那项琉璃,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每次都是她……为什么,连自己都不希望她有事,明明该讨厌那个人才对的啊~ ------------ 30.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离落。”项柔猛地从床上坐起,叫了一声门外的人。 “主子。”听到叫声离落一个转身立马闪进了屋内,担心的问道:“什么事?” “我要回凌王府。”说罢已然站了起来:“你与莲儿待在国师府,桔梗一人在凌王府待的够久了……” “主子……”离落这声唤的有些委屈,她哪能不知道项柔是为了什么而回去呢。 “我得避开梁初尘,他让我很不安,你与莲儿也千万当心,别着了他的道。”一交代完跨出了门不给离落任何劝说的机会。 项柔回到凌王府时,萧墨凌还未回来,此时的他正踌躇的要不要进宫让萧墨冰求个情,好让那人来救琉璃。正在院内走出来的桔梗第一个见到项柔,眼睛顿时一红便冲了过去,扑进了项柔的怀里。 “不是吧,每次都拿我衣服擦鼻涕。”项柔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却满眼笑意的轻轻拥着怀里的人。 “小姐……”桔梗哽咽了一声终于抬起头来,弱弱的唤了一声。 “哭什么?我还能不要你了不成?”看着梨花带雨的脸,项柔的脸色不由的柔和了许多。 “不会,小姐不会不要桔梗的,桔梗知道,桔梗只是太开心了。”说罢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 “你倒是越发像莲儿了,这般爱哭。”项柔见她满脸泪痕却笑了开去的滑稽样,终于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额头,一脸的无奈。 “柔姑娘。”萧荣听到门卫的通报后立马赶了过来,见到项柔之后更是一脸的欣喜。 “好久不见。”项柔心中欢喜了下,萧荣眼里的喜悦她是看得出来的。 “你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琉璃姑娘前两日突然重病,王爷请了许多御医与江湖郎中都无济于事,想来柔姑娘一定是有办法的……”萧荣见脸色越来越冷的项柔,声音不免渐渐的低了下来,他极少看到这副神态的项柔,而项柔刚刚还满心的喜悦全部化成了失望。 “什么症状?”项柔垂下眼帘淡漠的问。 “浑身红斑,奇痒无比。”萧荣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却仍急急地回答,项柔心中却是一个念头闪过,眯起了眼。 “斑如红豆大小,每隔半个时辰便发作一次,斑内积血,触碰即破……” “对!柔姑娘果然不愧为国师的妹妹,看来,琉璃姑娘这次是有救了。”萧荣显然忽略了项柔眼里的一丝惊愕,自顾自的开心起来。 “……”项柔却只是瞬间睁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这小小的刺肤散她再熟悉不过,那可是柳颜自己偷偷研制的第一剂毒药,这世上也只有柳颜会,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项琉璃身上?项柔心中一紧,猛地抬头,却只见一袭红衣伴着几丝散乱的红发消失在了凌王府的屋顶,项柔没看清她的脸,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用力摇了摇头才无力地对萧荣说了一句:“带我去。” “柔儿,你还是迷糊呵~”柳颜望着高高的围墙冷笑着扬起了嘴角:“你那可笑的善良。” 项柔走到项琉璃房间时,项琉璃正在默默地哭,原本如玉的脸上全是红斑,有些破了渗着血,婉儿也在哭,一边小心的为她擦着血迹,看着这般模样的琉璃,项柔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迈开脚步走了过去。项琉璃看到项柔时眼里明显的闪过一丝慌乱,原本那样不起眼的人,今日怕是也比自己要美上千百倍了吧。 “让开。”项柔撇了婉儿一眼,声音听不出冷暖,婉儿却是一副怕极了的模样退到一边。 “你做什么?”项琉璃的声音明显已经哭的嘶哑,身子往后一仰,防备的看着项柔。 “你以为?”见她不领情,项柔秀眉一挑嘲讽的笑了起来:“或许你比较希望我哥哥来救你……” “不,不要,不要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项琉璃一听便更慌了,双手捂住脸大声地哭了出来,刚回凌王府便直奔琉璃阁的萧墨凌一听项琉璃凄厉的哭喊声,加快脚步冲了进去,见到床边冷笑的项柔先是一愣,随即上前一把推开她,坐到了床边拥住了哭喊不止的项琉璃。 “小姐。”桔梗轻呼出声,上前急急地扶住了倒退数步的项柔,眼里满是怒意。 “等她烂成蜂窝,看你如何来求我。”项柔被推的闪了神,好一会才生气的丢下这句话转身往门外走去。 “站住!”萧墨凌身体一僵,急急地叫住了项柔。 “怎么,不是王爷将我推开的吗?”项柔将耳际的乱发抚至耳后,不屑的笑着。 “救她。”萧墨凌的声音都跟着有些僵硬,更透着一股压迫,若不是为了项琉璃,他定是不会这般低声下气的与自己说话吧,项柔无奈的想。 “你让我救我便救,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项柔不解恨的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冷眼看着床上相拥的二人。 “你的面子难不成还比一条人命重要?”萧墨凌听项柔这般无所谓的态度,一下恼怒的转过头来,狠狠的瞪着项柔。 “人命?嗯,确实重要。”项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轻笑出声:“可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今日你若不救她便别想走出凌王府。”萧墨凌的话一出,项柔脸上的笑也顿时僵住,就连周边的几个丫头都倒抽了一口气,项柔并不是怕什么,而是,心里真的很难受。 “若我死也不救呢?”原本侧身而立的项柔完全转过身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本王会杀光你身边所有的人。”萧墨凌冷笑一声,放开项琉璃站了起来,似乎怕项柔不信一般说道:“你大可以试试。” “哼。”项柔见他一副不留余地的模样同样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啊!”这边项柔才刚跨出一步,身后就传来桔梗的惊呼,项柔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去,萧墨凌正掐着桔梗的脖子,而桔梗则痛苦的满脸通红,眼里早已溢满了泪水。 “放开她。”项柔的声音瞬间冷到了极点,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救琉璃。”萧墨凌也不多废话,只是冷冷的吐出了三个字。 “萧墨凌,你给我记住。”项柔咬了咬牙,愤愤的一甩衣袖往床边走去,见她如此,萧墨凌才松开了桔梗的脖子尾随着跟到了床边,紧张的看着,完全不同于刚才那副嗜血的模样。 “哭什么哭!”项柔憋了一肚子的气,心里又是万般委屈,见琉璃仍然哭哭啼啼的样子,心中就烦的要命,拉长了脸毫不留情的拽过了项琉璃的手。 “疼。”项琉璃吃痛,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你做什么?”萧墨凌一见这架势更是心疼,一脸恼怒的看向项柔。 “要不你来治?”项柔看着他阴沉的脸,神色也为之一变,深吸一口气,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你轻些。”萧墨凌被她一说有些呐呐的低喃了一句,其实他也怕,万一真的惹恼了她,琉璃便真的没人救了。项柔看他又一次低声下气的对自己说话,心中更是不痛快,也懒得多说什么,抓着把脉的那只手也轻了许多,其实也没什么好诊断的,一看这症状就绝对是柳颜的刺肤散,项柔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项琉璃会被下这毒,柳颜不是在赤炎吗,难道她来沧月了,可是她为什么要加害项琉璃? “可查出了什么毒?”见项柔许久不说话,萧墨凌有些忍不住的问。 “你这凌王府也该好好整顿了,怎么的就隔三差五的让人家姑娘在你府内遭人算计呢。”项柔见他一脸担心,心中就气愤不已,说的话也不免刻薄了起来。 “程北。”萧墨凌听项柔这么一说脸色立马一冷,唤了门外的程北进来。 “王爷!”程北撇了眼床边坐着的人恭敬的应了一声。 “把那红发的女子给本王找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说罢握紧了拳,直到程北领命而去,他的四周仍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杀气。红发女子?项柔一惊,莫非刚刚自己不是幻觉? “桔梗,你随我来。”项柔眉头一皱也站了起来,叫了一声便向外面走去。 “你去哪?”萧墨凌见她仍未说项琉璃中了什么毒,心中不安,又急急地拉住了她。 “开药方。”项柔厌恶的斜了他一眼,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迈出了琉璃阁,萧墨凌手中一空,闪过她那厌恶的一眼,心中跟着一片凄凉,凄凉?怎么会有一种被抛弃的凄凉。 “小姐,你,你为何要这个时候回来。”桔梗绞着手,一脸哀怨的模样:“何必救她。” “难不成让我看着你被他掐死?”项柔头也不抬的写着药方,低垂着眼帘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都是我不好……”听项柔这么一说,桔梗更是自责了起来,随即眉头一皱一副要哭的模样。 “说什么胡话呢。”项柔见她一脸的小媳妇样,轻笑出声,拿起药方站了起来,递到她手中笑道:“去将药抓回来吧。” “恩。”桔梗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嘴,领了命转身走了出去。 项柔微微叹了口气走出了屋子,看着高高的围墙又想起了之前的身影,柳颜确实从小爱极了红色的衣服,但头发仍然是黑色的啊,几时成了红色?更何况她完全没有理由来沧月毒害项琉璃,究竟是为了什么?项柔承认柳颜确实有些喜怒无常,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没有任何理由才对。丝毫没有任何头绪的项柔不禁皱起眉来,郁闷的揉了揉鼻子,往开出花骨朵的薰衣草园里走去。 “一味的等,会不会很寂寞?”项柔蹲到花丛边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柔儿?”段司易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院中蹲着的少女,多久没见了,三四个月了对不对? “你来干嘛?”项柔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一副“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的表情。 “我……”段司易被问的有些窘迫,迟疑了好一会才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项琉璃死不了!”项柔丢了他一记白眼站在原地不动。 “她的毒你能解?”虽然项柔的语气不善,但是段司易听了还是极开心的。 “是,不出三日便能痊愈了,你可以走了?”项柔厌恶至极的皱起了眉头,见段司易神情一楞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终于忍不住一个转身绕过他往院子外走去。离开那么久还没去见过荣婶,才懒得理这家伙。 “柔儿,柔儿你听我说……”段司易显然没料到项柔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失神了好一会才急急地追了上去,出了西苑的门才追上了她,一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干什么?”项柔的脸拉的老长,一副吃人的表情盯着眼前的少年。 “前些日子,你,你去了何处?”虽然项柔的态度极其恶劣,段司易仍是好脾气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关你什么事?”本就有着一肚子气的项柔立即没了耐性,愤愤的将其推到一边又径自走了起来。 “我只是担心你。”段司易后退几步又急急地赶上,一把拽住了她:“为何你变成这副样子,像刺猬一样。” “本姑娘的死活与段大人有半两银子关系吗,有吗?段大人今日来不是为了看项琉璃吗,来与我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啊?你们到底想怎样,一个个的不都巴不得我消失巴不得我死吗?现在用得着我了想起我了,连哄带骗的让我救那女人,软的不行就用威胁,我项柔何德何能阿让你段大人为我担心,项柔受不起啊!”见段司易越来越冷的脸项柔更是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眼里依旧噙着泪水却不肯落下。 “对不起。”段司易被项柔的激烈反应吓蒙了,伸手将她小心的拉进了怀里:“是我不好,不该冲你发脾气的,我只是担心,真的只是担心而已,城内最近出了几起大命案,我又寻你多日无望,每次城外有新命案我都第一时间跑去,到了却又不敢看,我真怕那人会是你,真的怕,即使去国师府那问了你的去处,即使得到了国师的保证,但未见到你安然无恙,我仍是放不下心,我有多不安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项柔被拥着一动不动,只是木木的问出三个字。 “我……” “司易。”萧墨凌的声音陡然响起,生生打断了段司易的话,三个人的心却都轻轻松了口气,项柔是怕他再说下去会是一个让自己困扰的答案,段司易却是因为自己都吃不准自己的感情,而萧墨凌,天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天知道他怎么都不想听到段司易的回答,无论是什么,他都不想听,他害怕。 “墨凌。”段司易迅速的松开走了过去:“琉璃如何了?” “毒性刚过,现已经睡下了。”说罢转头朝项柔看去:“药呢?” “急什么?”项柔眼里的泪早已咽了回去,此时正一脸不爽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柔儿……”段司易见项柔这般拒人千里的模样有些为难的轻唤了一声。 “别叫的那么亲近,我与你不熟好吗。”一到气头上项柔便会无缘无故的迁怒别人,于是又摆出了一副惯有的淡漠表情,双手环胸的盯着他们二人。 “你先进去看看琉璃吧,这里交给我。”萧墨凌拉住正想说些什么的段司易,臭着一张脸同样看向项柔,段司易抿了抿嘴,也知道项柔的为人,气头上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心里也担心着项琉璃的安危,便转身往琉璃阁去了。 “没事的话,项柔先告退了。”项柔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丝毫没将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你在生本王的气?”瞧瞧,刚刚与段司易说话还自称“我”,到了项柔这里就成了“本王”,于是项柔又不乐意了,眉头皱成一个川,萧墨凌倒是一脸悠哉的看着她。 “项柔不敢。”抿了抿嘴,项柔泄气的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不是走了吗?为何又回来?”萧墨凌看着她失落的神色,慢慢的踱步走到了她面前,一脸的似笑非笑。 “王爷不知道项柔对您一片痴心,日月可鉴吗?”项柔自嘲的轻笑一声转回头来,萧墨凌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项柔的反应弄的措手不及,却仍有些迟钝的愣了好一会。 “倒是本王的错了。”回过神来的萧墨凌又上前了一步,伸手揽住了项柔的纤腰,脸上的笑却充满了玩味。 “做什么?”见他如此动作,项柔反射性的伸手挡在了他的胸前,萧墨凌却被她的小动作激怒,瞬间不爽起来,刚刚司易拥着她,也未见她有如此抵触反抗。 “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女人,你觉得本王在做什么?”萧墨凌恼怒的抓住挡在他胸口的那只手,眼睛也跟着危险的眯了起来。 “王爷也说过要将项柔赶出去。”本来听到那番话该高兴的项柔,竟是赌气的又一次别开头去。 “可你不是对本王痴心一片日月可鉴,所以回来了吗?”萧墨凌见她反驳,倒是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听的项柔愣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一脸探究的看向近在咫尺的人,而此时屋檐上两个火红色的身影却露出了不同的表情,柳颜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笑的一脸妩媚,而梁初尘则看着梨花树下貌似相拥的两个人皱紧了眉头。 “太子殿下可要加油了哦。”柳颜凑近他耳边调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凌王府,徒留他一人坐在上面。 “那王爷接受我这份心意吗?”项柔看了半天看不出端倪,便一扬嘴角笑了起来。 “唔……本王……”萧墨凌脑袋一歪故作沉思的抿了抿嘴。 “凌王爷美人在怀,想来这柔姑娘的心意只能本太子收下了。”话音刚落,梁初尘便出现在了二人身边,甚至不动声色的将项柔拽到了自己怀里,萧墨凌怀里一空顿时拉长了脸,这府里的守卫看来是该好好整顿了。 “太子殿下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不觉得有失身份吗?”萧墨凌瞥了眼他怀里还未回过神来的项柔脸色更是冷了几分:“项柔,过来。” “恩?”被突然叫到名字的某人含糊的应了一声,看着萧墨凌又茫然的看着梁初尘,这家伙…… “本王让你过来。”萧墨凌见她直勾勾的盯着人家梁初尘,立刻气不打一处,声音也提高了许多。 “啊~”显然还在梁初尘的突然出现震惊中的项柔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会才开始挣扎起来,可梁初尘哪里肯那么容易罢休,只是拥的更紧了些,项柔见状立马火大的拉长了脸叫道:“梁初尘,你给我差不多点!” “恩?柔姑娘认识本太子?”梁初尘一愣,随即得意的笑了起来,凑到她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一副奸计得逞的狗腿样。 “你!”项柔顿感不妙,出了一身冷汗,却一时间无措的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 31.几段唏嘘,几世悲欢 “放开她。”萧墨凌终于有些看不下去,语气里少了之前的那份客套,拉下脸来。 “本太子进来是来履行王爷答应之事的。”梁初尘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有紧了紧怀里的人,笑的一脸无害,而项柔与萧墨凌则一时间顿住,脑海里都闪过当日街上的话。 “……太子如此关心那人,到本王府上接去便是……”当时,萧墨凌是这样说的吧? “王爷可是想起来了?”梁初尘见萧墨凌变幻的脸色更是得意了起来,嘴角上扬再上扬。 “跟不跟你走是她的事,与本王无关。”萧墨凌眉头一皱别开头去,项柔却是满脸的哀怨,好一句“与本王无关”。 “那项琉璃的死活也与我无关。”看着萧墨凌俨然一副不顾自己死活的样子,项柔就生气的挣开了梁初尘的怀抱,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 “你去哪?”萧墨凌见她又要往外走,急急地追上去拉住了她。 “放手。”项柔生气的甩了一下没甩掉,又大叫了起来:“不是去哪都与你无关吗?放手听到没有?!” “琉璃的毒还未解,那之前你哪也不许去。”萧墨凌一愣,随口就拖来一个借口,谁知这拙劣的理由更是激怒了项柔,只有梁初尘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站在一边高深莫测的笑着。 “琉璃琉璃琉璃……你就知道琉璃,你心里只有琉璃,你把我项柔当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说罢挥起手往他身上打去,萧墨凌抿紧了嘴并不言语,不躲不闪的任由她发泄着。 “解气了吗?”看着脸色通红一脸愤怒却已停下手的项柔,萧墨凌漠然的开了口:“解气了便回去将琉璃的身体治好。” “果然啊……”听他这般说,项柔突然收起了浑身的刺,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柔柔……”梁初尘看着这副模样的项柔再也笑不出来,即使是隐去了容貌的一张陌生的脸,梁初尘仍然觉得她难过的每一丝表情都那样刺眼。 “可即使那样,仍然想呆在你身边,即使你心里只有她一个人,怎么办呢。”项柔看了梁初尘一眼转头看向萧墨凌,紧抿的嘴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即使谁都不看好我,仍然固执的想跟着自己的心意走,怎么办?” “怎么办?”萧墨凌看着她满含雾气的眼木讷的呢喃了一句,似自问似反问。 “小姐……”桔梗不解的看着院内的人,怯怯的唤了一声,三个人才从各自的冥想中惊醒过来。 “给我。”项柔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眼泪抢过她手中的药,掉头便往厨房奔了过去,桔梗无措的看了看剩下的两个人,行了一礼也急急地跟了上去,留下他们二人站在满是梨花的院子里。 “等琉璃姑娘的身体好了,还望王爷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梁初尘的脸色阴沉沉的,俨然变回了项柔初见他时那副模样,眼底全然没有一丝笑意,只是过分的阴冷气息。 “……”萧墨凌眉头微皱,不言不语的看着他,按道理他不再纠缠琉璃是好事,怎么心中仍然不痛快? “凌王爷莫不是想反悔?”见萧墨凌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梁初尘则扯出一抹阴冷的笑:“本太子可从来不是太懂怜香惜玉之人,这琉璃姑娘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怕是王爷不乐意见到的吧?” “你威胁本王?” “只是与王爷谈个交易而已,王爷钟情琉璃姑娘,而本太子呢一心只想要项柔,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何乐而不为?”说罢双手一摊,一副“你赚大发了”的表情。 “你若是想利用她什么,可别忘了她还有一个国师哥哥。” “项天泽吗?”想到项柔女扮男装,除了她身边的丫头,恐怕也只有自己与柳颜知道,一想及此不免又开心的笑了起来:“他与柔柔一条心,王爷多虑了。” “你若能带的走只管带,只是,方才你也听到了,她可并不愿意离开本王。”说完萧墨凌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转头走了开去,只留下梁初尘一人阴晴不定的站在院内。 琉璃阁内 “小姐还是我来吧。”桔梗跟在项柔身边小心的提议,项柔却仍是不言不语,端着药走进了项琉璃的房间,段司易正坐在一边,婉儿恭敬的站在床尾手里端着水盆,萧墨凌则侧坐在床边帮项琉璃擦脸,见到项柔端着药进来便站起身迎了上来,一把将药抢了过去。 “我来!”说罢人已经转回身到了床边,小心的扶起项琉璃,轻声的安抚着:“起来吃药,吃完便没事了,听话。” “走吧。”项柔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段司易,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萧墨凌见她又要走心里有恼了起来,项柔依言停住脚步转过头,一脸淡漠的抚了抚耳边的长发,询问的看向他,萧墨凌憋了一会,终于找到一个借口,便问道:“喝完药还需注意什么?” “那种事,想也不会发生,所以不用刻意提醒注意。”项柔瞥了项琉璃一眼淡淡的回答。 “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本王不想琉璃再有什么意外,究竟还要注意什么?”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萧墨凌不依的拉长了脸看着项柔。 “禁房事。”项柔若无其事的抬了下眼帘吐出三个字,萧墨凌一听如遭电击一般定在了原地,脸上绯红一片,项琉璃更是红透了脸,段司易更是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项柔见他们这副滑稽的模样竟有些消气的在心里笑了起来,一耸肩,万般无辜的眨眨眼说道:“不是我想说的。” “你先下去吧。”萧墨凌顿了顿,尴尬的从床边站了起来,也不看项柔,只是故作镇定的说道:“别离开王府,琉璃完全好之前。” “放心,她好了我也不会走。”说罢一提裙摆昂着头走了出去,哪里还有刚才的委屈模样。 “小姐,小姐你慢点走。”桔梗一脸小媳妇样小跑着跟在后面。 “你自己玩去吧,忙了大半天也该累了。”项柔一撇嘴,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桔梗。 “桔梗还是跟着小姐吧。”说罢还上前一步拉住了项柔的衣袖,一副深怕她跑掉的样子。 “桔梗……”突然响起的声音立马引起了项柔的注意,“噌”一下抬起了头,只见程北有些尴尬的故作淡定的立在不远处。 “…小姐…”桔梗被项柔暧昧的眼神看的有些无措,羞涩的低下了头去。 “程北见过柔姑娘。”见项柔一言不发只是神秘的笑着,程北便再也淡定不下去了,抽搐的扯了扯嘴角对着项柔行了一礼。 “啧啧。”项柔来回看了他们几眼,笑意更深了许多,随即将桔梗往程北处一推笑了起来:“别在这里你情我浓了,该哪玩哪玩去吧。”桔梗平日里极稳重,从未见她发窘的模样,今天托程北的福倒是见了个真切,于是不禁大笑了起来,然后扬长而去。 “你怎么来了,王爷不是差你去办事了吗?” “那女子狡猾的很,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抓住的,不是答应今天陪你出去买锦缎的吗。”项柔转头看了眼梨花树下相视而立的两个人,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开心笑,然后抬腿走进了自己的西苑。 六月的天已经开始有些闷热,微风吹的项柔有些飘飘然,无聊的在院内转了好多圈,似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地跑进了屋,找出桔梗做女红的篮子,翻出些碎布捣鼓起来!西苑是萧墨凌府里最偏僻的院子,此时只有项柔一个人倒显得安静极了,只见她拿了条床单铺在了草地上,抱了一大堆的针线类玩意扔了上去,然后脱了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低下头认真的做起事来。 梁初尘好奇而又悠闲的躺在屋顶吹着风,眯着眼细细的看着院内埋头的小人儿,虽然是张假脸,可表情却丰富极了,一会皱眉一会轻笑,时而伸手轻轻的抚一下耳边的乱发,动作温婉而不扭捏造作。说实话,在二十一世纪项柔是个全能少女,可人无完人,她唯一不会的就是针线活,此时的她正纠结着叹了口气,对着手中的布条一阵懊恼。 “其实很简单的,对不对?”项柔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忙了起来,反反复复几乎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才完成了这项真可谓浩大的工程,一脸得意的怪笑了几声,梁初尘被她的笑声惊醒,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只见她一脸欢喜的举着三个布偶,俨然是几个别扭的晴天娃娃。梁初尘有些受不了的皱了皱眉,这家伙忙活了一个下午就做了这么几个丑不拉几的布偶?还笑的那么一脸的得意。 “我TM的太有才了。”项柔一激动就爆了句粗口,这习惯早在出月华山之后便被莲儿唠叨着改了,此时不知是不是真的开心过了头,开口就爆了一句,听得屋顶的梁初尘险些掉下来,而项柔则欢快的爬了起来转身进了屋,一会就见她推开了窗户,将晴天娃娃挂在了窗棱上,微风一吹便转起圈来,毛笔画的笑脸虽说有些不自然,却仍是很可爱。 “这是何物?”突然落到窗口上的梁初尘瞥了眼窗上的晴天娃娃,歪着脑袋好奇的问着项柔。 “你干什么?”项柔显然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不轻,一下跳了起来。 “吓到你了?”梁初尘微怔,随即笑了起来,他以为项柔什么都不怕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谁让你进来的?”见某人仍旧一副欠扁的模样,项柔的语气更恶劣了起来。 “唔,柔柔好凶。”被项柔一凶立马换做一张苦瓜脸的梁初尘委屈的撇了撇嘴。 “闭嘴,不要叫的那么恶心。”项柔搓了搓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手臂斜了他一眼。 “一点都不恶心,我喜欢这样叫你,柔柔,柔柔。”梁初尘见项柔一脸嫌弃却一点也不恼,反而厚颜无耻的大笑了起来。 “梁初尘,你给我适可而止啊!”说完一巴掌就对着他脑袋打下去,这家伙就是个十足的无赖啊。 “哇,真下的去手。”梁初尘被项柔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捂住额头哀怨的抿紧了嘴,一脸不甘心的说道:“不叫便不叫嘛。” “那还不快走?”说罢又扬了扬手。 “这是什么?”梁初尘这回可学聪明了,身子一闪躲了开去,指着窗棱上的布偶仍旧问着。 “晴天娃娃。”项柔有些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句,看着梁初尘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就忍不住翻他白眼。 “嗯?娃娃?做什么用?”梁初尘微皱了一下眉,脑海里闪过柳颜屋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娃娃,那些可都是柳颜用来制蛊和下咒用的,难道项柔也会?那她将娃娃挂在自己屋里做什么? “它就叫做晴天娃娃,也叫扫晴娘,只是一种祈求晴天的布偶而已。”项柔见他脸色怪异,难得好心情的解释了一番,反正一个人也无聊,便一跳坐到了窗棱上,往后一靠认真的说道:“它可是天神,既可以求子孙殷盛,也可以代替人承受灾难和疾病。” “就这个小东西?”梁初尘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不停转动的布偶。 “有个传说你要听吗?”项柔歪了歪脑袋,难得好脾气的对梁初尘扯出了一个笑。 “愿闻其详。”见项柔少有的温柔对待,梁初尘也微微一笑,侧靠在了墙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从前有个小村庄,里边有个擅长做布偶的姑娘,叫晴娘,她人温柔善良,又有一双巧手,村里人都对她极其喜爱,就连别处的外人也是如此,常有慕名前来之人,只为得她亲手所做的布偶以祈求多福。又一年六月,村里受到暴风雨的突袭,一连半个多月,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洪水从山内开始蔓延,人们拼命祈求天气放晴,但没有任何成效!有一日深夜,晴娘为了避开浸水而爬到了屋顶,向苍天祷告,这时大雨中出现了一条巨龙,是东海龙王的太子,他要求晴娘做他的妻子,否则整个村庄都会被淹没在洪水之中,晴娘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哭喊与求救,点头应允了,同时一阵强风吹过,晴娘便消失了,暴风雨转瞬间变成了晴天,从此以后,人们为了纪念晴娘,每年六月都会做一个晴天娃娃挂在门上。” “然后呢?”梁初尘似乎没听够一般,继续追问。 “什么然后,然后没了。”项柔双手一摊,一副“你还想怎样”的表情。 “晴娘后来如何了?”比起那个布偶,梁初尘倒是对那个晴娘更感兴趣些。 “当然是和龙王太子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项柔轻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 “……”梁初尘被项柔直白的话弄的一时语塞,沉默了好一会才不确定的问:“真的?” “谁知道呢,我瞎掰的。”项柔转过头来眨眨眼,俨然一副“我也不知道啊”的模样。 “我还是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梁初尘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趁项柔愣神之际,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一个布偶转身跑出了西苑,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项柔才回过神,大叫了一声:“梁初尘你死定了!” “太子殿下何事如此高兴?”萧墨凌看看他又看看西苑,不自觉的就不开心起来。 “本太子的太子妃就先托王爷照顾了,琉璃姑娘病一好,本太子便来接太子妃回去,告辞。”说罢,双手一揖,掉头走了出去,萧墨凌瞥了眼他手中的布偶,脸色又黑了几分,抿了抿嘴去了琉璃阁。 申时未到的时候,项柔与桔梗二人正在自己西苑用晚膳,就见萧荣满头大汗的跑进了屋,急喘着叫道:“柔姑娘不好了,琉璃姑娘她,她,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你,你快去看看。” “……”项柔咬着筷子一言不发的看着萧荣,微皱起了眉。 “柔姑娘……”萧荣有些为难的吞了吞口水,一脸祈求的看着项柔。 “你先吃,我一会便回来。”放下筷子项柔对桔梗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见桔梗欲起身反驳,只温怒的看了她一眼,直到她坐回原位拿起筷子才笑着走出了门。 还未到琉璃阁便已听到了项琉璃凄厉的叫喊,让微凉的夏夜也有些阴森的错觉,但她的叫喊却让项柔心疼了下,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到院内时已是飞奔了过去,急急地撞开了紧闭的门,当项柔见到她一脸惨白,满头大汗,头发凌乱的样子时顿住了脚步,这药果然像柳颜的作风,连解药都这般折磨人。 “就算有解药也未必敢吃。”项柔突然想到柳颜当初的话,只不过到今日才明白,这解药是真的有切肤之痛的,项琉璃那样的女子怎么受得了? “唔……”随着一声闷哼,叫喊声突然停了下来,项柔才猛的回过神,萧墨凌的手臂已被项琉璃咬住,红色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和他的手流了下来。 “松口。”项柔瞳孔猛的一缩,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生生将萧墨凌的手夺了过来。 “你做什么?”萧墨凌却丝毫没有感激之意,怒吼着推开了项柔。 “好痛,墨凌,我好痛,让我死,让我死啊……”这边项柔还没反应过来,那边项琉璃又一次叫了起来,满脸的泪,混着血水异常可怕。 “琉璃,琉璃你别这样,听话别这样……”萧墨凌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扑回去紧紧地拥住了她,见安抚无用又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看向项柔:“你究竟对琉璃做了什么?” “……”项柔无言,她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仇恨与厌恶,她第一次惊慌了,视线急急地来回在萧墨凌与项琉璃之间,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好痛,为什么为什么……”项琉璃痛到了心窝里,声音早已嘶哑,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小就是不断的暗杀,可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突然好恨,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之后终于昏死了过去。 “琉璃,你醒醒,别吓我……”萧墨凌有些哽咽了,看着怀里毫无生气的人慌乱的不知所措,见项琉璃紧闭双眼毫无反应,终于小心的放下怀中的人,替她掩好被子,一个箭步冲到了项柔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到底是谁?” “……”项柔被他掐的红了脖子,涨红了脸,她看到了他满目的仇恨如熊熊怒火淹没了自己,只是抿紧了嘴死死地抓着萧墨凌掐住她的那只手。 “到底是谁,为什么来凌王府,为什么待在本王身边,为什么害琉璃,为什么,那红发女子是谁,是谁?”萧墨凌一想到床上生死未卜的项琉璃,又见面前的人一句也不辩解,更是加重了力道。 “我是谁?”项柔吃痛的一皱眉,从嘴角溢出三个字,似问自己又似问他,然后扯出一个惨淡的笑。 ------------ 32.长歌当哭,为生命中最深的爱恋 “若是琉璃不能安好,本王定要让你陪葬。”气极的萧墨凌完全忽略了她那一丝苦涩的笑,挥手将项柔摔倒在了地上,而屋顶的柳颜赤红的双眼却是愤怒的能滴出血来,原本只想来听听这女人的惨叫,可居然有人敢伤害自己的柔儿~ “伤害我亲人的人,我定让他生不如死。”低喃了一句的柳颜瞬间隐入了夜色里。 “……”而项柔原本通红的脸在听到“陪葬”二字后,瞬间惨白,连指骨都泛着青灰色,颤抖的支起身子坐在了地上,眼睛干涩的发痛,巴巴的看着他转身回到了项琉璃身边,满目的疼惜。 “程北!”萧墨凌一喊,原本立于一边的程北立即站了出来,而萧墨凌则头也不抬的说道:“将她带下去关起来。” “王爷……”程北一愣,为难的看了看地上脸色惨白的人,连萧荣也被吓得一脸恐慌。 “还用本王说第二遍?”见程北迟迟不动手,萧墨凌又一次不耐烦的命令道。 “那琉璃姑娘的病……” “本王还敢信她吗?”说罢满脸仇恨的看向了项柔,这一看他却愣住了,项柔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却是项柔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可她就是笑了。 “明日便好了。”项柔又扯出一个微笑,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死不了人的。” “你以为你这样说本王就会放过你吗?”说罢冷笑一声死死地看着她,命令道:“带下去。” “呵~”项柔低头轻笑了一声,淡漠的说道:“还真是下的了手啊……” 话音一落,屋子里便再没了任何声响,项柔抿了抿嘴走到了项琉璃的床前,解下了自己腰间的布偶挂了上去,萧墨凌见状立马抓住了她的手,怒吼道:“你又想做什么?” “它能代替人承受灾难和疾病。”项柔连头都未抬下,她不敢看他的表情,那满脸的防备与满目的仇恨,她承担不起,看着床上一脸安详的项琉璃,竟然觉得亲切极了。 “本王不信。”无视项柔的反应,一把扯下布偶扔在了地上喊道:“程北,听不懂本王的话吗,带下去!” “是!”程北急急的迎上去,一把扶住了被甩开的项柔,或许该先带她离开这里,至少可以少受些罪。 “你最好祈求琉璃明日能安然醒来,否则,你也不用活了。”说完这句话的萧墨凌再未看项柔一眼,转过身心疼的看向床上的人,项柔抿了抿嘴,终是被程北带了下去,关进了凌王府的大牢内。 婉儿看着项柔被拖出去,心中不免开心了起来,连日来为项琉璃的担心也扫去了一大半,看了眼萧墨凌便自觉的退了出去,尾随着程北到了大牢,待程北一离开才施施然的迎了过去。 “婉儿姑娘。”那牢头见是项琉璃的丫头,一脸恭敬的挺直了腰板。 “刚刚关进去的那女子伤了我家小姐,还望牢头大哥好好照顾一番。”说罢拿出一锭银子放入了他的手中。 “这……”牢头一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刚刚程大人明明交代要好好伺候不能伤着,怎么这会又变了个样子。 “这是王爷的意思,她伤了我家小姐,王爷怎肯放过她,这天下谁人不知王爷疼惜我家小姐,你只管放手去做,说不定王爷一高兴还能提拔你。”婉儿见他犹豫的模样不罢休的诱惑了起来。 “小的明白,请婉儿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好好关照。”那牢头一听是王爷的意思,收起银子立马转身往牢房里去了,婉儿则冷笑着摸了摸当初被打过的脸,离开了牢房。 项柔见那几个狱卒将自己捆绑起来吊在了刑架上,不免眉头一皱问道:“做什么?” “你觉得我们要做什么?”牢头拿着皮鞭玩味的眯起了眼睛,既然是王爷的意思,他自然是要自己动手的。 “难不成还想用刑?你们王爷可只让你们关着我。”项柔不屑的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小的几个可是接了王爷的意思才敢对姑娘动手的。”说罢便挥起一鞭打在了项柔的背上,瞬间显出一条血痕,狰狞的可怕,淡紫色的衣服泛出血色,撕裂开来,但在项柔看来却远不及心中的痛,原来刚刚程北对牢头耳语的就是这个吗?萧墨凌,你为了一个项琉璃竟恨我至此吗,连等到明日都不能容忍了吗? “嗯?不吭声?我倒是想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鞭子硬。”见项柔无动于衷的样子,牢头随即拉长了脸,皮鞭接二连三的落下,项柔竟生生的咬破了嘴唇,她自小身体不好,牢内潮湿阴冷,本就不利于她的体质,如此这样折腾下来,俨然只剩下了半条性命。 第二日辰时,项琉璃便醒了过来,看着趴在床边睡着了的萧墨凌终于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她就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墨凌都一定会保护自己在自己身边,心便柔软了几分,伸手摸向了他苍白的脸,他一定吓坏了吧。 “你醒了?”本就不敢睡得太沉的萧墨凌,感觉到脸上的触摸,“噌”一下便抬起头来,满脸的欣喜,直起身子将她拥入了怀里,哽咽的叫道:“琉璃。” “我没事了,不痛也不痒。”项琉璃抬起头看着一脸憔悴的他,心疼的抿紧了嘴,拉过他的手挽起他的衣袖,整齐的一排牙印赫然出现在眼前,她有些哽咽的伸手去摸:“很疼对不对?” “你没事便好了。”萧墨凌摇了摇头,眼里全是温柔,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又拥住了她,喃喃道:“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总是让你担心。”项琉璃有些自责,看到他这副模样便哭了出来。 “别哭,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说完又心疼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认真的说:“琉璃,我要娶你。” “……”项琉璃满眼含泪,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脑海里闪过那张美丽的脸,心痛的点了点头。 “琉璃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萧墨凌本就欢喜的脸上更是溢满了幸福,他,从来没想过项琉璃会答应的这般干脆,可喜悦过后,怎么又起了一丝惆怅? “我不嫁你,还能嫁给谁?”项琉璃含泪一笑埋向了他胸口,那个人,不属于她,即使对萧墨凌只是习惯只是依赖,但这世上,再不会有比他更对自己好的人了。 “等你身子好了我便进宫请旨。”说完又一次拥紧了怀里的人,可是心里怎么突然越来越恐慌,是不是幸福来的太快了所以才这般不安?正在两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时,门被“嘭”的撞了开来,梁初尘一身火红的冲到了二人面前。 “太子殿下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萧墨凌扶着琉璃让她躺了回去,然后才站了起来不满的问。 “为何将项柔关起来?”梁初尘是满目的怒火,今日一早去西苑就见桔梗哭哭啼啼的坐在屋内,一问才知道项柔昨夜被关了起来,也来不及问缘由便冲了过来。 “她伤了琉璃。”萧墨凌眉头紧跟着皱了起来。 “昨日我亲眼看到她为项琉璃治病煎药,何来伤害一说?” “琉璃昨夜突然感到切肤之痛,差点死去。”一想到那时的琉璃,萧墨凌的脸便更臭了。 “刺肤散?”梁初尘在柳颜那听过这药,也见她在别人身上用过,随即转头看向项琉璃,之后便爆发了:“那刺肤散解药本就是以毒攻毒,想要治愈就必须忍受切肤之痛,你竟然将她关起来!” “以毒攻毒?”萧墨凌有一瞬间的发呆,很快又恢复了冷淡,不屑的说道:“只是关了一晚,急什么?” “那还不快点将她放出来?”此时的梁初尘简直就像是烧了屁股的猴一样跳了起来。 “程北。”门外等候多时的程北一听立马跑了进来:“去将项柔带回来。” “是。”领了命飞奔出屋,早已哭成泪人的桔梗一把抓住他,硬是要跟去,程北也不管那么多,拉上她便跑了起来。 牢内的项柔早已血肉模糊,脑袋挂在胸前,头发散乱不堪,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的不成样子,被血染成了暗红色,牢头在一边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骂道:“MD,居然折腾了一个晚上都不吭声。” “头儿,她,会不会已经死了啊?”一个狱卒看着那破败不堪的身影怯怯的问。 “死?”牢头眉头一皱,挥手又是一鞭,项柔吃痛,本已昏过去的她又痛醒过来,见她还有反应便又想挥第二鞭,程北与桔梗便是这个时候冲进的大牢,一声鞭响更是让阴森的牢房更透出一丝恐怖。 “啊!!!”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桔梗终于惊叫着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项柔,大哭了起来:“小姐,小姐,你不要吓我,不要……”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程北顿时也傻了眼,送进来时分明交代过的,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说小姐只是被关起来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这样相信你,为什么!!!”桔梗大哭着转过头来愤怒的看向程北,这可是项柔啊,是将她从绝望中救出来给她新生的人啊,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啊! “桔梗,你先别哭,我定会查清楚的,先将柔姑娘带回去……” “不用你假好心,你们凌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东西,假的,都是假的,小姐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许碰,走开。”桔梗早已哭的嘶哑,推开程北之后转过身,哭着解开了项柔的绳子,项柔便像散了架的风筝倒了下去。 “若是生气,也等我先将柔姑娘送回王府找大夫医治可好,再相信我一次,我定会给你个交代。”程北看着哭到几乎死去的桔梗扶住了她,此时桔梗才忍住了哭看了看怀里的项柔点了点头。 程北再不敢多耽误一刻,抱起项柔便冲了出去,桔梗也站了起来,眼泪早已擦干,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说道:“伤害我家主子还妄想活命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梁初尘心里不安极了,昨晚他做梦便梦到项柔浑身是血,今日一来又听人被关了起来,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安下心来,皱紧了眉头在院内来回的踱步。段司易与段司音刚下马车便见到程北抱着项柔往府内冲,段司音见到项柔那副惨样忍不住捂了嘴惊呼了一声,原本只是想来看看那人的妹妹,怎么见到这么一幅场景?而段司易只觉得自己猛地一顿,拔腿就追了上去,待站到程北面前看清他怀里的人时,眸子瞬间睁大,几乎站立不稳。 “怎么回事?”段司易感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眼前这人,她还活着吗? “你让开,一个都不是好东西,让开!”桔梗见段司易拦住去路不做他想,上前便凶凶的推开了他,拉着程北往西苑跑去,段司易被推的后退了数步,被迎上来的段司音扶住,这才回过神,与她一起追了进去。 待梁初尘看到进来的人时,整张脸瞬间惨白,心脏痛的像被人用手生生揪住了一般,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知道桔梗大声哭喊起来他才终于回过了神冲了上去。 “你们都走开,走开,小姐我会照顾,把小姐还给我。”桔梗哭喊着抢着程北手里的人,疯了一般。 “先让我将柔姑娘送进屋可好,马上让人去请大夫……”程北有些无措的哄着,却怎么也不敢松开怀里的人。 “给我。”梁初尘一把拉开桔梗便将项柔抢了过去,转身就往西苑走。 “把小姐还给我。”桔梗脸上一慌,不罢休的跟了上去,拦住他恶狠狠的叫道:“还给我!”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梁初尘隐忍着怒气凑到桔梗耳边低喃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进了西苑去。 “……”桔梗的身形顿住,双眼圆睁的僵在原地,莫非那晚小姐院子里的人真是他,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小姐的身份! “我马上去请大夫。”程北见人被送回了屋才终于松了口气,掉头便要去请人。 “不用你们假好心,谁也不许靠近我家小姐半步!”桔梗一把拉住了他,又转头看向段氏兄妹,甩开程北的手转身进了西苑。 “究竟出了何事?”段司易的眼里同样充满了怒气,程北却同样一头雾水,为难的抿了抿嘴,实在是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掉头就走,还是请大夫要紧。 “哥哥……”段司音早被那血腥的一幕吓惨了,此时正怯怯的拉着段司易的手,小脸仍旧没什么血色。 “墨凌太过分了。”段司易见段司音只看了那场面便已吓成这样,而项柔却生生被打成那般,心中怒气更盛,拔腿便往琉璃阁走去,段司音则站在原地,一脸担忧的看着西苑的入口许久,难过的像要哭出来,她就是那个人的妹妹吗,伤成这样,他感觉到了吗? ------------ 33.最初的面庞,碾碎梦魇无常 “我吃不下了。”项琉璃看着递到眼前的一勺粥弱弱的皱起了秀眉。 “你身体太虚了,该多吃点。”萧墨凌手端着碗,轻笑的哄着床上嘴巴紧抿的人。 “你自己也去吃,我知道你定是也好几日未进食了,我不要你这样……”说着便低垂下眼帘抓住了萧墨凌的手,正要说什么就见段司易横冲直撞的跑了进来。 “司易……”萧墨凌不解的看着他一脸的怒气,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将碗向边上一放走了过去:“琉璃已经没事了,你不用……” “为什么!”段司易可不听他那么多废话,冲上前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眼里全是愤怒与不解,项柔被折腾成那样,他却怎么可以在这里置身事外。 “你在说什么?”见段司易这般激动,萧墨凌显然是已经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不悦的皱起眉头来。 “若是项柔有什么事……”话说到一半,段司易竟接不下去该如何讲,若是那个人真的出了事,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项柔?”萧墨凌若有所思的呢喃了一句,思索着估计是梁初尘与他说了昨晚的事,所以司易才会生气,可只是关了一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至于这样吗? “即使她伤了琉璃……”说罢松开了萧墨凌的衣襟退后一步看着床上一言不发的人,低下了头去,只是轻声的念道:“也罪不至死啊~” “……”萧墨凌只感觉自己身形一顿,眼神有些慌乱地看着低下头去的段司易,项柔定是出了什么事的,到底是怎么了? “司易,你别怪墨凌,他只是担心我才唐突了项柔,墨凌也只是关了她一夜,已经让程北去接了,你别生气……”项琉璃有些自责,毕竟是因为自己才让项柔受了罪,不管是不是她下的毒,但最后她至少还是救了自己的。 “你身体刚好,多休息,我去看看她。”段司易抬头看了看她仍旧虚弱的脸色,心中难免不忍,便又退后了一步转身出了屋子,萧墨凌心里却升起了一股不安,浓浓的不安。 “墨凌……”项琉璃看着神色不定的人,以为他是被段司易气到了,小心的唤了一声。 “我没有做错。”萧墨凌听到有人叫自己,像反射性的脱口而出,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她伤了你,那是她该得的。” “墨凌!”听他这么一说,项琉璃顿时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怎么哭了?”突然哭了的项琉璃让萧墨凌一阵无措,急急地迎了上去,伸手小心的擦去她的眼泪。 “你别再生项柔的气了,她一个姑娘家被你关了一夜定是受了惊吓,司易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你别再为难她了。”说罢将头埋进了萧墨凌的怀里,她并不想萧墨凌为了她双手沾血。 “嗯。”萧墨凌听后认真的点了点头,将她搂进了怀里。另一边,桔梗仍死死地守在门口将段司易等人拦在门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而屋内的梁初尘却早已心疼不已,项柔的脸色惨白,没有丝毫的血色,假脸早在桔梗为她擦干净脸,脱掉衣服后消失不见,此时她正卧躺在床上,布满伤痕的背裸露在空气中,梁初尘为她上药的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项柔,他一定要带走。 “呃~”昏迷中的项柔吃痛的溢出一声轻呼,眉头皱的极紧,煞白的嘴唇更是显出了青灰色。 “柔柔?”梁初尘急忙停下手凑过去担心的看着她,而项柔却像是被梦魇住了,眉头终是不肯松开,梁初尘看来心疼,伸出手去将她凌乱的发丝抚至耳后,温柔的抚摸着她的眉间:“对不起……” “麻本……”项柔痛苦的呢喃了一句,竟哭了出来,若是麻本在,若是爹爹在,不会让人如此伤害自己的,绝对不会。 “神医?”梁初尘若有所思的蹲在床边,细细的看着床上的人。 “爹爹……”又是一声呢喃,梁初尘抚摸着她脸的手顿时僵住,他知道项柔是麻本的传人,难道竟然还是他的后人吗,那她究竟为了什么独自一人来到沧月? “你究竟有多少秘密?”梁初尘轻叹一声,站起身将她肚兜的带子系好,温柔的盖上被子,坐在床边,安静的守着。 入了夜,西苑内一片寂静,桔梗锁了西苑的大门神色阴暗的出了凌王府,那几个伤害项柔的人,怎么能让他们继续安然的存活于世?桔梗刚走,苑内的项柔就发起了高烧,梁初尘急的想死,可他毕竟出生高贵,哪里学过照顾人,只是不停的用湿毛巾帮她擦脸,然而项柔慢慢由黑转白的发丝终于让他忍不住抓狂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这样,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梁初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立在床边眼睁睁的看着项柔的墨发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变得雪白。 “谁干的!!”柳颜突兀的声音响起时,梁初尘像是见到了神灵一般惊喜的转过身去,柳颜正双瞳赤红的立在门边,手中的赤炼鞭更是拽的死死地,骨节都有些发白,唯独那双赤红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人,那周身散发的杀气让梁初尘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你快救她……” “我问你谁干的!!”柳颜的眼里除了怒气似乎再无其他,一甩赤炼鞭就要转身出去。 “先救人!”梁初尘再不管那么多急急地上前拦住了她,一脸的担忧:“柔柔一直高烧不退。” “……”柳颜嘴角紧抿着,好一会才稍稍的压下了心中的怒气往床边走去,项柔依旧卧躺在床上,额上全是冷汗,侧着的脸上汗水黏着凌乱的发丝,表情痛苦极了,柳颜心疼的伸手抚了抚她雪白的长发,小心的将她扶了起来,轻声的唤道:“柔儿。” “严重吗?”梁初尘焦急的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床上的一对人,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柔儿从小身子骨就弱,异常惧寒,不过,死不了。”柳颜淡漠的瞥了他一眼,扶正项柔,坐到了她身后,立即运功为她治疗,至少要先让她暖和起来,恢复常温。 半个时辰之后,项柔终于恢复了血色,脸颊微红,额头仍有细密的汗水,柳颜小心的喂她吃了药才将她放回到床上,表情虽是松了一口气,却仍阴沉的可怕,梁初尘看着她又看看项柔,不安的问:“怎么样了?” “柔儿有玉蝶护身,还有……不知名的心法护着心脉,休息段时日便好了,得亏这天气已经转暖。”柳颜下了床,温柔的将被子为她掖好,转身又拿起了赤炼鞭。 “我要带她走。”梁初尘双手紧握,语气异常的坚定。 “不行。”柳颜一听便不悦的拉长了脸,回头生气的说道:“柔儿身子太弱,经不起路上的颠簸,这对她的身体极不利。” “那要如何,放任她在此受人欺负吗?”若是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梁初尘可真不敢想。 “我去杀了她。”柳颜的眸子瞬间变得血红,抬脚便往外走去,项琉璃本就是她的任务之一,她必须得死,若不伤害项柔,或许可以考虑让她多活几天,至少死的痛快些!还有萧墨凌,若不是她的柔儿喜欢,若不是柔儿心心念念惦着他…… “那她的脸~”梁初尘一闪身又拦住了她的去路,如今项柔没了假脸,他可不敢保证不会被别人看到,她可是他一个人的!柳颜闻言这才想起这回事,才又急急地回到床边,掏出药粉在她脸上细细抹了起来,梁初尘虽是皇子,但也在江湖上行走多时,见过人皮易容,却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药粉,不免好奇的睁大了眼。 “遇水即化。”柳颜只交代了四个字便站起了身,最后看了一眼项柔,掉头走出了屋子,她要回去制一种蛊,让项琉璃万劫不复的蛊,她加之在项柔身上的痛定让她双倍还来。 眉头紧锁的萧墨凌正低头死死地盯着紧闭的西苑门,心里说一点都不担心那是假的,但程北那家伙只说她被用了刑,可究竟伤成什么样?这是自己的王府,今天居然搞得连门都进不去。 萧墨凌不禁有些无奈的仰头叹息了一声,这一抬头不早不晚,正看到柳颜飞身跃出围墙,萧墨凌看到那一抹红色瞳孔猛地一缩,一跃便追了上去,听到身后动静的柳颜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加快了速度,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已到了城外的树林里,这树林茂密的很,柳颜不屑的冷笑了一声隐入了树丛之中。萧墨凌看着空无一人的密丛皱紧了眉,那红发女子明明进了这树林,没理由突然消失,肯定还在这林里才对,她为何半夜出现在凌王府出现在项柔的苑内,难道真是一伙的? “本王知道你就在这林内。”萧墨凌的眼睛眯了起来,警觉的听着四周的动静,柳颜则早已坐在树上,一脸不屑的冷眼看着林中站着的人,这萧墨凌倒也确实是个俊美之人,可远不及冉度温柔秀美,这柔儿究竟是看上了他哪点,甚至连师父也那样看好他。 “你当真不出来?”萧墨凌见柳颜没动静,嘴角也阴冷的笑了起来:“你若再不出来就别怪本王对府里的人不客气了。” “凌王爷~”柳颜的表情一顿,随即又冷笑出声:“你对自己府上的人如何,与我有关系嘛?” “本王倒是很好奇姑娘为何三番两次出入我凌王府。”萧墨凌笑意不减,循声望去,只见一棵大树的树枝间坐着一个红色的身影,正是那个红发女子,只是看不清面容。 “哦?王爷好奇吗?”柳颜又轻笑一声,妩媚的说道:“本姑娘就是见不得有人比自己长得美呢~” “琉璃的毒果然是你所为!”听她一说萧墨凌的脸色马上愣了三分,沉了下去。 “嗯,可惜了。”柳颜表现出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可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的失望来,随后又是一阵清脆的笑声,惊得林中的鸟儿一下子全部飞了起来:“不过王爷可要记清楚了,柳颜可是个不达目的至死不休的人哦~” “你究竟想如何?”萧墨凌握紧了拳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树上的人。 “唔~王爷连生气都是这般有魅力。”柳颜调笑着歪了歪脑袋靠在了树枝上。 “若是敢动琉璃一下,本王定将你碎尸万段,杀不了你便先拿项柔陪葬。”萧墨凌毫不理会她的调侃,冷着一张脸浑身的杀气,这叫柳颜的女子,若真不认识项柔,又何必出声来搭理自己呢,不是吗? “……”隐在树荫下的柳颜顿时收住了笑,愤怒的握紧了双手,赤瞳的血色又深了几分。 “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王爷随意~”深吸了一口气柳颜又一次展现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一跃向树林深处行去,萧墨凌追了几步停了下来,眉头紧锁,脸色阴沉,眼中显出算计的神色,却看不出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桔梗正带着一批人血洗了那牢头与几个狱卒的家,不留一个活口,如同当初项柔为了她们灭了章府满门,只是这次留下了牢头与狱卒的狗命,灭门的教训也够他们受的了。 西苑内,梁初尘正守在项柔床边,纪尤突然出现在了屋内,对着他单膝跪了下去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 “事都办好了?”梁初尘将项柔的被子掖了掖站了起来,踱步走到他的面前:“起来回话。” “殿下……”看了看床上的人,纪尤有些为难的止住了话。 “有话直说。”梁初尘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坐到了一边。 “皇后让您即刻回兰琼。” “出了什么事?”一听这话梁初尘终于有些动容的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向晚姑娘刚到宫中,皇后娘娘正在为您选侧妃,觉得向晚姑娘毫无背景只够做个侍妾,向晚姑娘不依,因着是您差属下送回宫中,所以皇后娘娘也并不敢太大动作,故差属下速来沧月请殿下回宫。”纪尤说完便小心的用眼角瞟向自己的主子,一副心虚而又担忧的模样。 “一个女人而已,拉出去砍了便是,母后会搞不定?究竟出了何事?”梁初尘脸色不变,手指轻敲着桌子,自己送回去的女子何止一个两个,若母后不喜欢,自然由她处置,今日用了如此蹩脚的借口,着实不像他母后的作风。 “殿下……”纪尤其实早就知道瞒不住自家主子,但皇后娘娘交代过,此时过于重大,自己主子身子又异于常人,经不起突然的大变故,只是聪慧如他,怎么可能听不出话的真假,于是认命的跪了下去说道:“皇,皇上重病不起,三皇子蠢蠢欲动,皇后娘娘……” “……”梁初尘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抿紧了嘴,纪尤已不敢再多说任何,梁初尘则眯起了眼,许久之后才抬起了头看向床上安静呼吸的人,江山美人孰轻孰重?若是失了皇位,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得到她,这世上能与她并肩而立的,定要是那万人之上的王者才配,不是吗? “殿下……”纪尤有些为难的低唤了一声,看着自家主子犹豫不决的模样不解的瞥了眼床上样貌平平的少女,殿下不是一心想娶项琉璃为太子妃的吗,怎么突然对她起了兴趣。 “你去门外候着。”梁初尘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纪尤则恭敬地一俯首也跟着站了起来,退出了屋,而梁初尘又踱步到了项柔的床前,慢慢地蹲下去,眼里满含不舍,轻轻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来沧月,以她如今的处境,自己若是不在她身边相护,她又当如何自保?想到这不免一阵酸楚,伸手抚摸着她消瘦冰冷的脸:“柔柔,等我回来。” 萧墨凌回到城内便直奔府邸,更是未曾停歇地打开了西苑的大门冲了进去,梁初尘已然走了,而桔梗还未回府,屋内的烛光有些昏暗,萧墨凌第一次觉得这西苑竟是这般的冷清,安静的有些凄凉。 床上的人连呼吸都是那么小声,萧墨凌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桔梗不在屋内便皱了皱眉反手关上了门,然后才缓缓的走到床边,烛光下项柔的脸恍惚的有些不真切,秀眉紧皱,满脸的汗水。 “很难受?”萧墨凌喃喃了一句,可床上的人分明被梦魇住了,哪里还能听得到。 “不要……”项柔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只轻轻的一句,却又眼泪流了出来,萧墨凌顿时僵住,他哪里见过项柔哭,他甚至以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哭的。 这边被梦魇住的项柔则迷迷糊糊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四周全是空白,无边无际。 “爱他吗,仍然义无反顾的爱着他吗?”陡然响起的声音惊到了她,是那个将她带来的声音,为何此时觉得这般熟悉,是谁?项柔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环顾四周,微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你在动摇吗,是不是动摇了?”那声音再次响起,就像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项柔的胸口,她只是拼命的后退,后退,摇着头跌坐在地上,终于没忍住,让眼泪绝了堤!爱他吗?动摇吗?她不知道,不知道! “你想他死吗,想他为你而死吗?”那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忍与无奈,继续说道:“你看看,你忍心吗?”声音刚落,项柔便见四周的空白起了变化,熟悉的高楼,熟悉的大街,熟悉的一切,还有那坐于楼顶熟悉的身影,是萧阳,那一脸的惨白,面容憔悴的人,是他!他瘦了,穿着病号服,双眼无神的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项柔惊恐的想从地上爬起来跑向他,可无论怎么跑都无法靠近,她想喊他,可是没有声音,没有! “萧阳,你下来。”项柔早已哭倒在地,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心中一喜,猛地抬起头,是项天泽。是那个与自己流淌着一样血液,是那个世界中唯一一个呵护自己,陪伴自己的小小少年,项天泽。 “你恨我的吧。”萧阳的声音很轻,却满满的全是压抑的悲伤。 “你这是做什么?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比起你我更想随她而去,她是与我生活了整整十七年的人,失了她我就像失去了一半的生命,可我不能死,她不会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到底要干什么!”项天泽双眼通红,握紧了拳嘶吼着,却一步都不敢上前。 “我想她啊,怎么办,那么想她。”萧阳的声音哑哑的,肩膀也不可抑制的抖起来,项柔看到了,他在哭。 “别这样……”萧阳浑身一抖,眼里充满了焦急。 “她该多恨我啊,你也恨我的吧,我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走呢?她是流淌在我血液里,永世都抹不去的人啊~”说完这句话,原本安静的萧阳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她那么怕疼,怎么受得了,怎么可以这样……” “萧阳,你先回来,回来再说,听话,回来……”见他失控,项天泽终于按耐不住试图慢慢的向他那挪动了脚步,而萧阳却仍旧自顾自的哭诉着。 “那些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都快在我心里堆积发酵以致溃烂,就像在心脏边缘重复堆积成一层层厚重的痂,让我失声让我失明,原谅我,原谅我,我是一个连自己都无言以对的人……”项柔听着他一句句杜鹃啼血般的哭诉终于跟着放声大哭起来,双手狠狠的抓住胸口的衣服,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项柔泪眼朦胧的看着项天泽一步步的向他走近,可是,萧阳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惊到一般,猛的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项柔的方向,项柔心中一喜,伸出手却仍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雨柔……”嘴角扯出一丝凄凉的笑,萧阳却是将身体轻轻的往后一仰,像残败的纸鸢一样坠下楼去。 “萧阳!!”耳边是项天泽震耳的呼唤,而项柔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坠落,坠落,无能为力,只是一阵天旋地转昏死过去。 ------------ 34.尘缘从来都如水,莫多情,情已伤 “…不要…”床上的人眼泪越流越凶,萧墨凌早已被惊的手足无措,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她。 “什么不要?”萧墨凌小心的俯下身,轻声的问,但床上的人始终重复着这两个字,萧墨凌心中一紧,莫不是在狱中受了太大的惊吓?看着满脸泪水又满头汗水的人,心中软软的一动,坐到床边将她扶起来拥到怀里,温柔的安抚着:“不会了,都过去了。” “不要~”项柔仍在哭着,低低的祈求一般又呢喃了一句。 “我当你不会哭呢。”萧墨凌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从怀里掏出丝巾为她小心的擦着脸上的汗水和泪水,这眼看着已经入夏,怎么怀里的人身体这般冰冷?倒是消暑的好方法,想到这萧墨凌不免被自己的想法弄的有些哭笑不得,轻笑一声将丝巾收入怀中,见怀里的人不再哭,便又准备将她放回床上,原本在怀里背光看不清脸,此时早已被萧墨凌擦干净脸的项柔俨然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而萧墨凌再一次呆愣当场。 “项…天泽…”许久,萧墨凌变幻莫测的脸才稍稍有了些平静,原来,真的是双生兄妹,果然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可是,为什么要遮去自己的容貌,这张比琉璃更精致的脸,毫无瑕疵的脸,为何要藏起来?她,究竟是谁,这眉眼,在灯光下,怎的这般熟悉,还有这味道,萧墨凌小心的俯下身,凑近项柔嗅了嗅,猛地直起身,从怀里再次掏出那丝巾,眼睛瞬间睁大,桑月林,南池草原,军帐,所有的身影合到了一起,再次转头看向床上的人,低低的说道:“原来是你。” “不要…死…不要……”离了那温暖的怀抱,项柔又微皱起了眉,只是这次萧墨凌却再不上前一步,心中百感交集,项柔的身份越来越扑朔迷离,她对自己来说究竟是敌是友,想起桑月林那次,她雪白的长发,再想到柳颜红色的发丝,眉头不由的就皱到了一起,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自求多福吧。”萧墨凌将丝巾拽紧了些,凝视了床上的人许久,终是又将丝巾放回了怀里,掉头出了西苑。 “不要!”床上的项柔像是拼尽了全力嘶吼出声,惊恐的睁开了眼睛,刚走到西苑门外的萧墨凌被她一声惨叫惊得顿住,但仍是迈开脚步回了自己院子,他不能回头,他不能让项柔知道自己发现了她的真面目,既然她要隐藏,不愿透露,那么就等着好了。 “萧阳~”看着熟悉的一切,项柔终是无力的哭了出来,声音凄凄惨惨,揪心至极,她的萧阳,他坠下了楼,会不会死?那是肯定的,可那究竟只是个梦还是个警告。那个梦里的声音到底是谁,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动摇的心,所以才用萧阳的生死来威胁自己?项柔伸手捂住了脸,痛苦的摇着头,嘴里呢喃着:“我不动摇了,别伤害他,求你别伤害他,萧阳……” 桔梗第二日清早回的王府,看到大开的院门才急急的冲进了屋,却见萧墨凌正坐在床边喂项柔喝药,顿时瞪大了眼愣在门口,其实早上待项柔看到萧墨凌时同样被惊到,那时自己刚补好脸上的妆,便见他端着药进来,吓得她手中的梳子都掉在了地上。萧墨凌见状只是微皱着眉将药放到一边,走过去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之后便一言不发的端药坐到了床边。 “奴婢见过王爷。”桔梗眼里的震惊已然退去,却带着一丝埋怨,不卑不亢的跪着。 “你家主子伤成这样,你不在旁好生服侍着,留你何用?”萧墨凌被她眼中的神情弄得心烦,冷着脸看向面前跪着的人。 “奴婢……”桔梗咬了咬唇,有些无力的低下头去,自己走时梁初尘明明还在的,以他对主子的态度,不该放任不管才对的,更何况他知道主子的真实身份,怎么会走掉。 “王爷……”项柔虽也奇怪为何桔梗一夜未归,但她相信桔梗总不会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便有些为难的叫了声生气的萧墨凌。 “你不用为她求情,平日里你处处护她,如今你身体有恙,她却照顾不周……” “是我让她去国师府报平安的。”项柔一把拉住萧墨凌的衣袖,胡扯了一个理由打断了他的话,萧墨凌却脸色铁青的看着地上的人,这丫头分明昨晚就已经不在,若真是去国师府何须一整晚?既然项柔如此护她,想必也是得了她的令才去的,心中不免一阵不快,好一会才强压下怒气转头看向项柔,连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是本王不好,你这西苑也太过冷清,回头本王再让许荣差几个机灵点的丫头过来……” “…不用…”项柔被他突如其来的体贴弄得满脑狐疑,这萧墨凌究竟在搞什么鬼,她项柔可不信他是在自责,那般不信任自己的人,如今还想放丫头过来监视自己吗? “这是什么表情?”萧墨凌被她看的心虚,却仍故作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没什么。”项柔看了他许久,轻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你待我如此防备,还问我这是什么表情?这样下去,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看到我的真心? “你先下去吧。”萧墨凌被桔梗盯的如坐针毡,随即挥了挥手将她打发了出去,桔梗领了命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便退出了房间,萧墨凌才暗自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项柔,而项柔却仍旧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指甲。 “项琉璃好些了吗?”项柔抿了抿嘴,轻声的问,却并不抬头。 “是本王错怪了你,害你受了伤。”这一句是真心话,萧墨凌有些自责的将项柔搂进了怀里,这只拥抱过项琉璃的怀抱,如今拥了另一个人,竟不见任何的别扭与不妥。 “……”项柔并不言语,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扰乱了新,但只是一会便垮下了脸,若不是你萧墨凌,我项柔何至于此?如今想要怎样,故意讨好吗?又再怀疑我什么,又想要套出什么?所以强迫自己对一个不喜欢的人如此迁就如此温柔?可是,哪里见过他对项琉璃这样“本王”不离口的?萧墨凌,你太不适合假调情了。 “本王知道你心里有恨,你同本王好好说句话,你这样不搭理人,本王心中难受。”萧墨凌见她仍不咸不淡的对自己,便将她从怀里拉了出来,眼里全是自责之色:“要不,揍本王一顿?” “……”项柔被他略显无奈的话弄的心中一软,抬头斜了他一眼:“项柔不敢。” “只要你不生气,本王随你处置。”这话一出,萧墨凌自己也愣了一下,饶是项柔再如何淡定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这还是萧墨凌吗,是那个昨晚还叫嚣着要自己给项琉璃陪葬的人吗? “萧墨凌~”项柔想起他对自己的狠戾,又想起梦中的萧阳,眼里陡然起了一股雾气,难过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不生气了?”萧墨凌的身体僵了僵,半晌才伸出手安抚起怀里的人:“怎么这脸跟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项柔的声音自他的胸口传出,闷闷的,却重重的砸进胸腔,萧墨凌深吸一口气,别开头去,微风中不停旋转的布偶挂在窗口,一张笑脸忽隐忽现。 “项柔。”萧墨凌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若你只是项柔,哪怕只是暖香阁的九月,若只是如此,该多好? 那日走后,萧墨凌真的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几乎每天都会到西苑走上一遭,只是他要送丫头进来的事仍是被项柔拒绝了,她本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若他还要在自己身边强加监视的人,自己可不敢保证哪天就真的疯了。桔梗是极高兴的,想着自家主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么都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只有项柔,丝毫没有任何得意的姿态。 “柔姑娘,王爷让奴婢来看看,柔姑娘准备好了没。”一个小丫头急急地跑进了西苑,恭敬的立在项柔面前。 “嗯。”项柔低头看了下衣服,扯了扯裙摆,应了一声便向苑外走去,昨天萧墨凌便交代了,今日要带她出去散散心,项柔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喜悦的。 “怎么这么许久,可是身子不适?”萧墨凌见项柔出来,便问了一句,语气听不出任何不妥,而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耐却被项柔看了个真切,心中不免又是一阵虚弱,如此演戏讨好自己,萧墨凌,可真真是难为你了。 “柔姑娘若是身体不适,只管让墨凌换个日子带我们出去便是……”项琉璃见到项柔,也显出一丝尴尬与窘迫,尽量温柔的笑着看向项柔。 “不比琉璃姑娘娇贵,区区几鞭要不了我项柔的命。”说罢还有意无意的看了那婉儿一眼,只吓得她躲到了项琉璃身后去,这婉儿太过碍事了,若不是桔梗与自己说明了来龙去脉,项柔还真想不到会是她,那天若不是梁初尘相救,自己指不定还真的没得活了,只是梁初尘那货,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听桔梗说,他俨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他究竟想做什么? 六月末七月初的雀城开始燥热了起来,项柔一行人难得和谐的游起了大街,萧墨凌搀着项琉璃,因为她看上去实在太虚弱,而项柔却故作坚强的挺直腰板。 “许久没有出府走走了,今天出来一逛,感觉真好。”项琉璃苍白的脸因天气的缘故倒透出了一丝红,娇俏至极。 “待你身子好些了,我可以天天带你出来。”萧墨凌脸上的笑是极淡的,项柔瞥了一眼便转开了头去。 “墨凌你看。”项琉璃忽然雀跃的喊了一声,项柔听着却极不舒服,但仍转过头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项柔只看到了一个做糖人的小摊,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不就是个糖人吗,大惊小怪。 “想要?”萧墨凌可没空管项柔的反应,只是笑着反问。 “你还记得当年为我做的那个糖人吗?那对鸳鸯……”项琉璃的脸红扑扑的,看着萧墨凌时,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名叫幸福的光芒。 “记得。”说这话的萧墨凌嘴角动了动,竟有些尴尬的别开头去。 “其实,也不是那么差劲。”项琉璃见他那副模样,有些不忍心的拉了拉他的手,当年萧墨凌为了给她亲手做个鸳鸯糖人,愣是在人家小摊上磨了一个下午,结果做出来的却差强人意,当项琉璃拿到手时,只皱着眉说了句“好丑的鸭子”,于是某人的小脸立马挂不住了,一声不吭的回了自己的王府。 “今日再为你做一个,定不会让你笑话了去。”似乎是她的话奏了效,萧墨凌随即拉上她便往前走去,项柔始终一声不吭,却只能微微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我也为你做一个。”项琉璃细细的看了好一会也蹲了下去,笑着动起手来。 “你身子弱,去一边好好坐着。”萧墨凌略带不满地看着她,伸手欲拦,项琉璃却笑着躲开。 “很好吃的,就让我做个给你尝尝。”见他这副样子,项琉璃笑着笑着便露出了一脸的祈求。 “不知所谓。”项柔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的斜了他俩一眼别开头去,项琉璃被她说的脸上一窘,为难的低下头去。 “喜欢便做吧~”萧墨凌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又不好对项柔发作,只得依了项琉璃,随后又自顾自低下头去做糖人去了。项琉璃自然是开心的,项柔却皱紧了眉头,萧阳不爱甜食,他不爱吃糖。 “臭小子,我再让你偷。”突然一声爆呵,一个脏兮兮的小身影被从对面的楼内丢了出来,紧随身后的还有一个大厨模样的汉子,手里操着一个扫把一脸的凶神恶煞。 “吃你一个包子而已,凶什么凶?”那个小小少年被摔了个结实,龇牙咧嘴的爬了起来。 “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偷人东西还敢大呼小叫。”那汉子说罢,又是一扫把打了过去,那小少年本就被摔的吃痛,根本还没来得及站稳又被打中后背,趴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嗷嗷大叫。 “墨凌,墨凌,那孩子会死……”闻声转过头来的项琉璃急急地拉住了萧墨凌的手,脸色全是不忍,项柔则眯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打了个呵欠。 “自讨苦吃。”见萧墨凌要起身去帮忙,项柔仍旧不咸不淡的吐出四个字,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地上抱头大叫的小少年,所有人都还没搞懂她话里的意思,只见那小孩突然奋力爬起来,冲到项柔面前抱住了她的腿大叫。 “姐姐救命啊。”那小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满脸污迹,眼睛却清澈的很,此时却全是恐慌与不安。 “姑娘,这臭小子三番两次来我楼内偷吃,今日我定要好好治他,还望姑娘莫插手。”那汉子看项柔一行人衣着富贵,想来不是官宦之人也是大户人家,便停下了手,却仍不解气的瞪着那小少年。 “姐姐,姐姐救命……”那小少年见项柔无动于衷,却依然死死地抱着她的腿苦求着。 “我干嘛要救你。”项柔被他纠缠的有些恼了,不耐烦的使了力将他甩了开去,那小少年一倒地便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周围看热闹的人,虽然没有上前帮忙,却仍是被项柔的冷漠有些激怒了,开始纷纷指责起来,项柔看他们那副架势便不悦的抬头看了过去,不冷不淡的说着:“要不你们救?” “谢姑娘……”那汉子见周围的人因着项柔的一句话也都禁了声,脸上一喜,又要迎上去。 “住手!”项琉璃终于忍不住的叫了起来,萧墨凌也被项柔的反应弄迷糊了,被项琉璃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急急地拉住欲上前的项琉璃,可她哪里肯依,一脸哭腔的挣扎着看向地上的小人:“会被打死的。” “打死也是他自找的。”项柔见萧墨凌又要去帮忙阻拦,抢在他面前不悦的说道:“还能救他一辈子不成?”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好歹还是个孩子,做错了事也得给个机会改正才是。”项琉璃满眼含泪的样子让项柔不耐到了极点,撇了撇嘴转开头去。 “没点本事就该找个地方躲起来慢慢等死。”说罢又是极不屑的丢了那小少年一记白眼,鄙视的哼了一声:“臭乞丐,你偷了包子都被抓住,本姑娘凭什么要救你这样的无能之辈?你还是听话自己找个地方了结了自己的好,省的出来丢这个人,倒让旁人笑话了去,博同情这招太低劣了,不是谁都那么没脑子愿意救你的。” “你……”项琉璃一听,脸唰的红到脖子根,似乎要哭出来的表情更添了一丝羞愤,指着项柔大叫道:“乞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不救他便只管走开,你不敢,我救!” “这……”那汉子见她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项柔,却始终不敢上前。 “一个包子才多少银两,你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对一个孩子下如此重的手。”项琉璃已羞愤至极,挣开萧墨凌的手跑到那汉子面前,掏出几两碎银子丢在了那人身上,随即蹲下身去扶那小少年,不忍的问道:“还疼吗?” “……”那小少年却是未看她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项柔,项柔则冷笑一声也毫不示弱的回看着他,项琉璃有些尴尬,只能蹲在那里,眼巴巴的看向萧墨凌。 “还能站起来吗?”萧墨凌眉头微皱,扶起项琉璃之后淡漠的看着那个仍旧坐在地上的小少年。 “嗯。”萧墨凌站在了那小少年与项柔的视线之间,那小少年似乎才听到问话,应了一声自己爬了起来,之后才同样淡漠的瞥了一眼项琉璃别开头去。 “婉儿,拿些银子来……”项琉璃见他摇摇晃晃的样子,又急忙转回头跟婉儿要起了银子,然后递到那小少年面前:“先拿去用,找大夫看看身上的伤,好好买些吃的,莫再出来偷了。” “真不要脸。”项柔见那小少年似乎有些动摇了,便又插上了一句,讽刺的笑道:“只有楼里的小倌才收女人的银子。” “项柔!”萧墨凌也被项柔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与挖苦激怒了,不爽的打断了她的话,那小少年却是浑身一震,退后一步掉头跑了开去。看着双眼几乎冒火的两个人,项柔却是一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项琉璃眼里充满了怒火,狠狠的看着项柔凶道:“你难道和他有仇不成?” “干什么干什么,他自己有手有脚,不会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吗?你这是在这装哪门子的善心,发哪门子的慈悲啊琉璃姑娘~”项柔本就见不得那些胡乱发善心的人,更是不爽整天不做事,专想着坐享其成的人,嘿,今天还偏偏两个都碰到了。 “你,项天泽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项琉璃气结,涨红了脸瞪着项柔。 “萧墨凌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项柔也面露厌恶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项琉璃,鄙视的说道:“头发长见识短,胸大无脑,简直就是妇人之仁。” “……”项柔的话让面前的两个人同时垮了脸,项琉璃有些窘迫,竟找不出可以回击的话,萧墨凌也被她的那句“胸大无脑”给堵了个死,只是无语的眯起了眼来。 ------------ 35.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们不做糖人了?”看了看四周散去了的人,项柔又懒懒的瞥了他们一眼,自顾自走回去坐到了凳子上。 “别想了。”萧墨凌对待项柔的行为突然感觉很无力,便只拉了拉项琉璃的手走到了摊边,继续未完成的糖人,却怎么都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的要去看坐在一边昏昏欲睡的人。 萧墨凌为项琉璃做了一只很漂亮的鸳鸯,项琉璃则做了一对鲤鱼,项柔正百无聊赖的眯眼看着路上的人群,突然一个糖人递了过来,她却只是淡漠的瞥了一眼,但那一眼之后随即又转回头来,看向拿着糖人的萧墨凌,他的表情很柔和,让项柔一时失了神,直到他有些不耐烦的将糖人塞到她手里才反应过来,那是晴天娃娃的模样。 “走吧,花会快开始了。”萧墨凌有些不忍看她那欣喜的样子,转身拉了项琉璃便走了起来,项柔才终于抿嘴一笑跟了上去,桔梗却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甚至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前几天刚被这坏王爷叫人一顿好打,虽然不是他的命令,但也是因为他的过错,怎么今天一个糖人就让自家主子开心成这样,真真叫人看不懂。 花会是雀城每年都要举行的活动,家家户户,不管富贵贫贱都可以拿出自家的花来出售,供人欣赏,其实花会还有一丝情人节的味道,但项柔明显是不感兴趣的,甚至不太开心,尤其是他们二人在自己面前一副恩爱的模样。 “这花总是要比往年的更美些~”项琉璃早已忘了刚刚的不快,一脸兴奋的看着花会上的花。 “可有喜欢的?”萧墨凌见她开心,便也笑了起来。 “我还是喜欢你十三岁那年送我的波斯菊……”项琉璃说完一歪头,一脸神往的模样。 “那就再带一棵回去。” “不要了,再带多少回去也不是原来的那一棵了。”说罢扯出一个微笑看向萧墨凌:“你可记得你十岁生辰那天我送你的带刺的球?” “啊?那个东西~”一听她提起,萧墨凌马上露出了一脸的懊恼,甚至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 “哈哈……墨凌你居然会笨到用手去抱,好笨……”项柔静静的立在一边,看着阳光下欢笑回忆着的两人,心中才觉酸涩起来,他们一直走着,笑着,回忆着,自己只能默默的听着,看着,跟随者,那一声声欢笑竟是那样的刺耳,而几乎整个下午都成了他们回忆的时光。 “这花真好看。”项琉璃突然停住了笑,拉住萧墨凌跑向了一处,指着黑色曼陀罗说道:“真特别。” “喜欢吗?”萧墨凌瞥了一眼不觉得有多美,但仍略一偏头温柔的问。 “喜欢!”说完又用力的点了点头,项柔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亲热的模样,却也并不是存心找麻烦,只是走上前去蹲在了一边一起看着那花。 “你确定要?”项柔的语气有些过分的冷淡,头也不抬的看着曼陀罗。 “与你何干?”见项柔过来,项琉璃立马想起方才的事,不悦的低喃了一声。 “你可知这花代表什么?”项柔如同往常一样不羞不恼,不等她说话又轻笑了一声自顾自地回答道:“曼陀罗,黑色,无间的复仇,绝望的爱,不可预知的死亡。” “你,信口雌黄!”项琉璃自然是当做项柔在故意找茬,气愤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项柔。 “月华山上的花可比这里的多多了,这世上恐怕找不出比我更懂花的人了。”说完项柔便不屑的一扯嘴角斜了她一眼,站了起来,指指不远处的百合说道:“就如同这百合,永远代表纯洁与神圣。” “那,这是什么花?”抿了抿嘴,项琉璃有些不服气的指了曼陀罗边上的紫色花朵将信将疑的问。 “蓝色鸢尾。”说罢眉头微皱:“宿命中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却易碎易逝……” “……”项琉璃听完项柔的话便低下头去咬住了嘴唇。 “琉璃姑娘可是想到了谁?”见她这副模样,项柔有些幸灾乐祸的凑到她耳边轻声的问:“是,萧墨凌吗?” “我,我没有。”项柔的话音刚落,项琉璃不禁浑身一震,略显惊慌的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向一边的萧墨凌,萧墨凌是没听到项柔的话,但在看到项琉璃的表情时,仍有些不悦的瞥了她一眼。 “那你院中种的花为何名?代表什么?”萧墨凌有些小心眼的转头看向了项柔,而原本笑意吟吟的项柔却略带僵硬的收起了笑,转开头去看向了别处。 “薰衣草。”淡漠的吐出三个字后,调皮的一笑:“代表什么?唔,不记得了。” “是吗?”萧墨凌眼睛一眯,显然是不相信的,项柔却是一脸的无所谓,耸耸肩转身走了。 “她真是个怪人。”看着她走开的身影,项琉璃便撇了撇嘴,再没了赏花的心情。 “墨凌?”随着一声叫喊,还未转身就见段司易与段司音跑了过来,司易脸上淡淡的笑着,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发现想见的人才又转过身来:“就知道会遇上你们。” “带琉璃出来散散心。”说罢将项琉璃拉到一边拥进了怀里,十足的孩子气。 “项柔没来吗?她身子可有好些?”司音张望了一会也未见着人,便开口问了起来,她的脸微红,额上是细密的汗珠,手里捧着一盆花,俨然是一棵薰衣草。 “她走开了,许是自顾自赏花去了。”萧墨凌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她怀里的花。 “那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本想着去国师府让项天泽来给她瞧瞧,可他却并不在府上……”说罢脸上难免露出了失落的神色,他不是说过,无论项柔出了什么事他都能感应到吗? “你也喜欢这花?”对于她的话题萧墨凌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嗯!”司音一听提到手中的花,美美的笑了起来,边应还边开心的点了点头。 “并不特别美,喜欢它什么?”见段司音这般神情,萧墨凌倒是忍不住更加好奇了些。 “唔,项天泽说了,每朵花都有它特别的涵义。”一想起那温润的少年,段司音不免笑的更甜了些。 “是什么呢?”萧墨凌一歪头,颇感兴趣的看着她。 “等待爱情。”话刚脱口而出,便羞涩的低下了头去,四个人心中便都各有了心思,好一会都没再有人说话。 “太阳都快落山了,不如去我府上一起用晚膳?”段司易第一个打破了沉默,才终是化解了沉闷。 “也好,自你当了都统之后,都未去你自己的府上好好坐过。”萧墨凌露出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跟着笑了起来,放开项琉璃说道:“你先与婉儿随司易去,我去将项柔找来。” “我与你一起去。”项琉璃说的有些急,一脸倔强的拉住了他的衣袖,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你身体不好,今日已走了太多的路,先随司易去,我随后即到。”萧墨凌极少有的拒绝了项琉璃,将她留在了原地,带着程北往项柔离开的方向寻去。 这边项柔早已出了花会,闲散的漫步在街上,萧墨凌正要叫她时却见一个老人挑着干柴摔在了她面前,想起之前她对那小少年的态度,不免皱了皱眉,冷眼看着她这回又该如何羞辱这老人家,却万万没想到她竟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一脸的担心毫不作假。那老人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项柔却将他扶到一边,半跪在地上小心的为他检查起来,萧墨凌顿时有些摸不透她了,其实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她不是吗? “老爷爷,您背着这么多柴要去哪里啊~”项柔在确定他没有大伤,只是一些淤青之后才松了口气,却头疼的皱着眉,语气里都带着一丝责备,这大爷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了,挑这么多柴不知自寻死路吗! “本想着来城内将柴卖了换些碎银子,可这天都快黑了,都没人来买,只得明日再来……”老大爷的声音哑哑的,低着头颇为不自然的看着项柔:“多谢小姑娘了……” “您住在城外?”项柔抬头看了看城门,城外最近的村子,自己徒步都要走半个时辰,这大爷挑着柴怎么走? “嗯,老朽要赶着出城了,待会儿城门一关可就麻烦了。”说罢便又要站起来去挑柴,身子却左右晃着。 “唉唉唉~真真是买柴的找不着卖柴的,卖柴的寻不到买柴的,我今日出来寻柴夫半天都没瞧见,这会儿倒是让我遇上了。”项柔有些不忍的扶住他,将柴推到一边,急急地掏出银子放到了他手中。 “……” “爷爷您赶紧回去吧,一会城门该关了。”见老大爷一脸激动的抬头看着自己,项柔却笑着将他往城门的方向推去。 “这,这柴不值这么多银子,小姑娘……”大爷瞧着手中的钱,除了激动甚至有些惊慌,那可足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项柔可不听他说,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我没有碎银子~”说罢收起了笑故作为难的抿紧了嘴,可只一会儿便又笑了开去,说道:“若爷爷您觉得柴不值这个数,那便有空了再砍了送来,往后若是砍了柴只管送进城来,也省的我总上街来寻,这柴总归是要用的!” “这,真的?”那老爷子一听,原本垮下去的脸立马又鲜活了起来。 “真的,送去雀楼即可,每次银子与掌柜的拿便是了。”项柔笑眯眯的说完,却见那老人家“啪”一下跪到了地上,吓得项柔跟着跪了下去,顿时满脸黑线:“老爷子您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 “姑娘的大恩,老朽……”说着说着,竟是哽咽了起来。 “您别这样啊,桔梗,快扶老爷子起来。”项柔被弄的手足无措,愣了一会才向一边同样目瞪口呆的桔梗求救。最后劝了半天才将老人家送出了城,完了二人才虚脱的长叹了一口气,随即相视大笑了起来,萧墨凌远远的站着,被她的笑又一次晃晕了眼,有多久没看到她这样笑了? 项柔正笑的畅快,却突然被一个小身影挡住,收住笑看过去,才发现竟是那小少年,此时正一脸愤愤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小乞丐~”项柔见他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又扬起不屑的笑看着他。 “为何不肯救我,却帮那个老头。”说完小脸拉的更长了,项柔却有些无语了,这古人多半是脑子没进化完整,怎么的求人救自己都这般理直气壮。 “我干什么要救你?你哪里值得我救了?”说罢双手环胸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那老头又哪里值得你帮了?”这小少年心里委屈,更是撇了撇嘴不罢休的追问起来。 “他给我柴。”项柔耸耸肩,俨然一副“你看不出来吗”的神情。 “你根本不需要柴。”那小少年可不吃这一套,异常肯定的反驳了回去。 “对,是我不需要,怎样?”这一刻,项柔竟被他弄的有些哭笑不得,轻笑一声走到了他面前:“这世上,我只救两种人。” “哪两种?”小少年一听,颇为不解的问。 “将死之人和无力自保之人。”项柔又凑近了些,如蛊惑一般,小少年却一脸的似懂非懂。 “……”他低下了头去,细细的琢磨着这句话,眉头蹙了起来。 “你觉得,你属于哪种?无力自保?还是,将死之人?”说到这里,小少年的神情已不再倔强,却是多了一丝迷茫。 “可我刚刚分明被打的那样惨,为何你不救?”想了想,他又固执的追问起第一个问题来。 “你出来行走江湖,连个包子都偷不到还搞个屁啊~”项柔被他一条筋的思维方式弄的有些恼了,说完便一巴掌往他脑门上打去,小少年吃痛的捂住额头,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你可真不像个大家闺秀。”小少年嘟囔了一句,又怯怯的后退了一步。 “恩。算你有眼光。”项柔扯起嘴角,丝毫不恼怒的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才调侃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小少年仍旧揉着额头,小心的用眼角瞥了一眼项柔。 “如果,我是神仙,你会跟我要什么?”项柔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见小少年犹豫不决,有些畏惧的样子,便不悦的皱起眉头说道:“说实话~!” “银子。”动了动嘴,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开了口:“很多银子。” “可是,你为什么需要神仙?”说罢又一次笑了起来,甚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只是摆摆手留下一句:“想通了就带上柴到雀楼找我,本姑娘可不救没本事的人。” “我,为什么需要神仙。”小少年低下头去喃喃了一句,挑起一边的柴默默地离开了。 萧墨凌因为站的有些远,他们的对话他也只是隐约的听了个大概,至少项柔凑近那小少年说的话与最后的问题他是没有听到,看着项柔悠然自得的走过来,才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王爷?”项柔有些吃惊,左右没瞧见项琉璃,便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赏完花了?” “嗯,本王要去司易府上,你一起来吧。”说罢转身走了起来。 “王爷,我,可不可以不去?”笑话,看你们恩爱着赏花,再看你们恩爱着用膳?鬼才吃得下。 “身体不舒服吗?”萧墨凌停住脚略带关心的问。 “是!”项柔回答得铿锵有力,哪里像是一个身体不舒服的人,萧墨凌也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光明正大的睁眼说瞎话,却不好发作,只能嗯了一声,自顾自的走了,项柔看着他走远的身影,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 那少年挑着柴寻到雀楼时,项柔刚吃完晚饭,正悠闲的躺在后院的美人榻上,哼着小曲百无聊赖的发着呆,桔梗见那小少年瘦弱的身子仍挑着柴站在两米开外,有些不忍心的拉了拉项柔的衣袖。 “主子~”桔梗见项柔无动于衷,终是为难的唤了一声,项柔才懒懒的瞥了他一眼坐了起来。 “这么久才想通?”见那小少年埋着头站在原地,挑着柴却是一声不吭,项柔抚了抚耳边的乱发站起来走了过去。 “嗯!”小少年见项柔立在面前仍不抬头,只闷闷的应了一声。 “记住,永远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若没有自保的能力便不要出来自寻死路。 ”说这话的项柔表情是极认真的,小少年身子一晃,终于抬起头来,傍晚的凉风扬起了项柔凌乱的发丝,她身后的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仿佛项柔就在那云里,宛若谪仙。 “请收留我。”小少年眸子是清凉的,神情也相当的认真起来。 “嗯?” “你教我本事,我替你卖命。”他看着项柔一脸探究的模样,异常坚定的开了口,而项柔的脸却瞬间黑了下来。 “这世上没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任何人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活命,一个连自己性命都能出卖的人,我怎敢留在身边?”说罢脸色一沉,转身就要离去。 “不要,我想学本事,不要再过暗无天日的生活,我要做人上人,再不受任何人的欺负,请你收留我。”那小少年见项柔作势要走,竟扔掉了肩上的柴跪在了地上。 “站起来。”项柔气的瞪大了眼,转回身来一把将他拖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听明白了没有?” “你,可以收留我吗?”小少年一听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不安的看着项柔。 “你叫什么名字?”项柔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边问边伸手整了整他的衣服。 “我或许有名字,但我不知道。”说到这里小少年眼里闪过一丝难掩的落寞,牵强的笑了笑。 “卓叔一生无妻无子,从今以后你便认他做父亲,就叫,安之吧,卓安之!”项柔看着他清澈的眼,终于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来:“我并不希望你以后多么有出息,但人活一世总该有些所谓,别虚度了一生。” “卓安之。”小少年喃喃了一句,便欣喜的抬头向一边同样慈眉善目的卓雀看去,不做任何犹豫的跑到他面前行了个跪拜大礼:“安之谢爹爹收养之恩。” “今日主子将你托付给我,你便是我卓雀唯一的儿子,起来吧。”说罢将他扶了起来,脸上是少有的温和表情。 “安之谢主子大恩。”见雀楼老板都对项柔恭敬如此礼让有加,甚至称她为主子,卓安之更不敢怠慢,甚是有礼的鞠了一躬。 “你比我小三岁,且叫我一声姐姐,你也不用谢我,往后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的,你需要学的还有很多,比如,你永远要感谢给你逆境的人,但也要随时认命,因为你是人。”项柔脸上是惯有的温和表情,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默念着,安之,只愿你往后的日子里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安然处之。 ------------ 36.人世苦多,怎堪欢颜 安之的小脸是极认真的,安静的听着项柔所说的每一句话,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项柔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当你快乐时,你要想,这快乐不是永恒的,但当你痛苦时,同样要想,这痛苦也不是永恒的。” “嗯。”安之其实并没有太明白项柔的话,但他仍旧听话的记着。 “不要总去抱怨不公,多分心去注意别人,就少一分心力反省自己,懂吗?” “懂。”安之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又是极听话的点了点头。 “还有,要活着,活着一天就是福气,就该珍惜,当你哭泣自己没有鞋穿的时候,或许你会发现,有人却没有脚。”说完项柔又是一声轻笑,挥手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眼睛不要总是睁那么大,我且告诉你,百年以后,是你的一样是你的。” “……”安之捂着脑袋看着她突然恢复的笑脸,只是略显认真地问道:“什么叫认命?” “与其去排除它已成的事实,不如去接受它,这就叫认命。”项柔说的极为自然,仿佛所有的事本就该如此一般,双手一摊,懒懒的补充道:“你认命总比抱怨好,对于不可改变的事实,你除了认命以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就像我的命,对吗?”安之的语气里透着不属于他年龄段的淡漠,牵强的扯了扯嘴角。 “不要总觉得自己不幸,世上比我们还痛苦的人还有很多!”安之茫然的神色让项柔有些心疼,走到他面前特别温柔的扬起了嘴角:“比如卖柴的老爷爷,他已是迟暮之年,哪怕你给他整个雀城,他能享用多少?而你不同,你年轻,这就是你的资本,你的财富。” “我懂了。” “男子汉大丈夫,为人处事要懂得能屈能伸,知道为什么野草总是那么顽强吗?因为暴风雨来的时候它总懂得低头,而挺拔的大树往往会折断自己所有的枝干。”说完这句话,项柔便不再多说任何,抚了抚耳边的长发,抬脚走出了雀楼。 待萧墨凌与项琉璃回到凌王府时已是酉时初,项柔正悠闲的在庭院内逗着五千两,心情似乎很是不错,萧墨凌将项琉璃送回屋,坐都未坐便转身要走,项琉璃却极不是滋味的拉住了他。 “怎么了?”萧墨凌回头看着烛光下摇曳的脸,面露关心的问。 “你不坐会吗?”看着萧墨凌一如既往俊美的脸,项琉璃竟有些害羞起来,这个男人,他说他要娶自己的。 “你需要多休息,洗漱一下早些睡,明日我再来看你。”萧墨凌心里是欢喜的,却只淡淡的拂开了项琉璃的手,笑的有些礼貌,有些生疏,他知道柳颜随时可能在暗中对项琉璃不利,虽然她说是因为看不惯比自己美的女子,但是项柔不是更美些吗?所以,柳颜很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而自己是绝不能拖累了琉璃,让她受了伤。 “你呢?要去看她吗?”项琉璃是越来越不喜欢项柔了,无论自己将来与萧墨凌如何,都不会成全项柔,在项琉璃眼里,项柔的存在就是那样无端让人讨厌,如今见萧墨凌突然的变化,心里更是委屈了起来。 “没有的事,早些休息。”项琉璃受伤的表情无疑让萧墨凌心中不忍起来,但为了她的安全,只能强压下不舍,转身出了琉璃阁。 “项柔!”项琉璃看着萧墨凌走远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的念叨了一声她的名字,低下了头去。 这边萧墨凌出了琉璃阁便放慢了脚步,甚至有好几次都想回过头去找项琉璃,但仍是狠了狠心向西苑走了去,项柔正窝在薰衣草花丛边的躺椅上,一脸满足的与手中的小白狐说着话,萧墨凌听不真切便上前了几步,而极度认真的项柔竟是未曾察觉。 “五千两,你能不能别睡了?”项柔突然垮下脸来捏着手中昏昏欲睡的小狐狸:“哇,太过分了,眼都不睁一下。” “喂~五千两~你说明天我到底要不要约他啊~”见小狐狸不搭理自己,项柔仍旧不罢休的扯了扯它的耳朵,这下小狐狸有反应了,睁开满是茫然的双眼,委屈万分的瞥了项柔一眼,项柔可不管那么多,立马脸上挂满了笑的将小狐狸搂进了怀里,开心的大叫道:“果然是母子一条心,让为娘好好亲热亲热。” “……”萧墨凌有些瞠目结舌,这项柔与一只小狐狸自言自语也就算了,居然还扯上关系了。 “王爷?”项柔正开心着,一抬头就看到萧墨凌若有所思的斜倚在不远的梨树下看着自己,心中一喜丢开小狐狸便急急地跑了过去,红扑扑的脸上全是笑意,双手往身后一放,歪着脑袋好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萧墨凌同样将头一歪,好奇的反问。 “明天,有空吗?”项柔被他一问,少有的拘谨了起来,自顾自的问完便小心的抬起眼看他,萧墨凌也不回答,只是扬了扬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于是项柔便乐呵呵的问:“明日陪我出去玩可好?” “嗯?明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萧墨凌仍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细细的看着项柔略带紧张的小脸,心中更是好奇的紧,这云淡风轻的小人也有无措的时候? “只是想王爷陪我出去玩一天,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见萧墨凌并不爽快地答应自己,项柔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去,葱白的手指搅在一起,用力的抿了抿嘴。 “你在怪本王今日疏忽了你?”萧墨凌看她委屈的模样突然一笑,凑到项柔耳边轻声的问,他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喷到项柔的脖子上,酥酥麻麻的,不禁一缩,却正让萧墨凌的嘴唇拂过她的耳垂,顿时萧墨凌嘴角挂着的笑僵在了脸上,心中似一阵电流穿过,浑身都为之一振,二人皆是僵在了原地谁也不敢吱声。 “你说你不是来看她的。”幽幽的声音陡然响起,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微弱,可在这寂静的院里却那般清晰,项琉璃站在院子口一脸受伤的看着相依相偎的两个人,从她这个角度看,就像是萧墨凌在亲吻项柔一般!萧墨凌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至少顿了顿,站直了身子,却并不回头,他不忍看她现在的模样,他怕自己心疼。 “这么晚了,琉璃姑娘不去休息吗?”项柔见萧墨凌并不搭腔,墨黑的瞳孔里却全是她看不懂的东西,至少即便如此,她也不喜欢项琉璃的出现,于是抬起头来,有些冷漠的下了逐客令。 “我有与你说话吗?”项琉璃握紧了拳,竟迈开脚步向二人走了过去,项柔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萧墨凌拦下。 “不是让你早些休息吗?”萧墨凌换了一副温润的模样转过身去,项柔想伸手去拉,却空荡荡的一片,他只有对项琉璃才这般温柔,只有对她才会这样。 “你呢?为什么在这里?”项琉璃并不理会他扯开的话题,仍固执的追问着。 “我们回去再说。”萧墨凌不动声色的一皱眉,却仍是耐心的哄着。 “就在这里说。”项琉璃有些急红了眼,萧墨凌的行为此时在她看来,无疑是在维护项柔,她怎么能算了,这个说要娶自己的男人,他马上就要是自己的夫君了。 “这夜里风大,琉璃姑娘还是先回屋里去吧,有什么事明日说不也一样吗?”项柔上前一步站到了她身边,一脸的真诚模样,心里却是不痛快的,这萧墨凌还没答应自己呢,怎么能让他走。 “我与王爷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了!”说罢项琉璃已挥手狠狠的打了下去,萧墨凌完全一副没反应过来的震惊模样,她那一巴掌已稳稳的落在了项柔的脸上,其实以项柔的速度,躲开或者挡住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可她却只是皱了皱眉,生生受了这一耳光。 “琉璃。”萧墨凌有些微怒的叫了一声,他从来没想到过一直温柔的项琉璃会动手,看着项柔迅速红肿起来的半边脸以及盈盈的泪水,心中不可抑制的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似愧疚似心疼。 “琉璃姑娘,项柔虽懂得施恩莫忘报的道理,可好歹我也救过你一命,你这又是算什么?”项柔突然露出万般委屈的神色,语气里全是幽幽的埋怨。 “你这狐媚女子,本就来历不明,谁知道我的毒又是何人所为。”项琉璃听项柔这样一说,又看到萧墨凌眼里对她的疼惜,更是火大了起来。 “琉璃!”萧墨凌是真的有些不开心了,见项琉璃俨然一副气极的模样,怕她再生了什么事端,便急急地抓住了她的手,眼里是从未有过的陌生,他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的琉璃,是自己让她变成这样的吗?想到这里不免又一阵心疼,本来只想着接近项柔来牵制柳颜,到最后竟是出了这样的闹剧。 “墨凌……”项琉璃看着萧墨凌带着几分冷峻的脸,终于委屈的哭出了声,甩开他的手跑了出去。 “王爷~”项柔见萧墨凌又要追出去,有些失落的轻唤了一声,原本已经迈出脚步的萧墨凌竟然生生的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还疼吗?”他突然小心的捧起项柔的脸,那略带心疼的神色让项柔觉得,这一巴掌,无论如何都值了,就算他是假装的,她也认了,于是抿了抿嘴轻摇了摇头,萧墨凌见她如此才放松了神色说道:“明日辰时,本王在门口等你。” 项柔不知是不是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或者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萧墨凌走远的背影,傻傻的笑了起来。柳颜此时却并不如项柔开心,项琉璃那一巴掌早已将她最后一点耐心打没,又一次愤愤的转身隐入了黑夜里。 第二天一早,项柔便穿戴整齐等在了大门口,以前约会都是萧阳等她,所以这次,就换自己来等萧墨凌好了,一边想着一边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萧墨凌走得很慢,甚至整个心思都在项琉璃身上,昨晚一个晚上琉璃都没理自己,待看到一脸傻笑的项柔时,更是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王爷。”项柔的喜悦是毫不掩饰的,眼睛笑的弯弯的。 “桔梗呢?”萧墨凌环顾了四周未发现桔梗,又发现大门外空空的,便不解的问:“没准备马车?” “桔梗今天没空。”项柔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有些祈求的看向他身后的程北说道:“你可不可以也没空?” “……”项柔的话音刚落,程北就满脸黑线的嘴角都抽搐了起来,苦着一张脸看向萧墨凌,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 “你呆在府里吧。”萧墨凌看着一脸期待的项柔,又看看一脸苦逼的程北,竟是极好说话的点了点头,于是在项柔的欢呼声中开始了一天的“旅程”。 “王爷。”刚走上街,项柔就别扭的叫了一声拉住了萧墨凌的衣袖,一副纠结的模样。 “嗯?”萧墨凌偏过头略显不悦的瞥了眼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仍让项柔放开了手。 “今天,就今天,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项柔问得很小心,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连这种事情都要和他商量,萧墨凌同样是意外的,这小人生气的时候几时管过对自己的称呼,一想及此不禁整个人转过身去探究的看她。 “可以。”萧墨凌看着她少有的低姿态,终是略带疑惑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萧墨凌。”这边萧墨凌刚答应,项柔便迫不及待的叫了一声,脸上全是满足的神色。 “嗯。”她那雀跃的模样让萧墨凌心中有些好笑。 “萧墨凌!”项柔见他一副淡漠的样子,甚至带着一丝敷衍,便又不服气的叫了一声。 “嗯。”萧墨凌这回认真的看着她很是专心的应了她,连嘴角都显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萧墨凌~”项柔的眼睛也弯了起来,连眼角都在笑。 “我在。”在项柔叫到第三声时,萧墨凌有些不忍心的看她为了自己一声回答而反复折腾的样子,于是甚是温柔的笑了开去,或许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着她无奈的笑了。 “你一直都在~”项柔笑着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萧墨凌却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了,他似乎又看到了她眼里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正不悦的收起笑却被项柔一把拉过,走了起来。 “去哪?”萧墨凌本能的甩了一下手竟未挣脱,见项柔一脸的兴奋便放弃了甩开她的念头。 “我想要个糖人。”项柔指着上次的小摊,认真的看向他:“不要鸳鸯,还是要娃娃。” “昨天不是做过了?”萧墨凌抿抿嘴有些不乐意,却仍是跟了上去。 “要娃娃。”项柔固执的撇了撇嘴,站在糖人摊前一脸认真的看着萧墨凌,见他眉头微皱的回望着自己,仍旧锲而不舍的拉着他坐了下来,孩子气的重复道:“晴天娃娃。” “那你做什么给我?”萧墨凌不知不觉的便放开了“本王”的自称,有些懊恼的看着她,俨然一副“我不能吃亏”的样子。 “这个。”听他那么一说,项柔则一副早料到会如此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偶,比手掌还要小些,精致极了,娃娃的小眼睛笑的弯弯的煞是可爱。 “……”萧墨凌并不说话,甚至有些无语,只是细细的看着她手中的小布偶,想起当初在琉璃屋里的那个,似乎是被婉儿拿去烧了,说是不吉利,可这纯白的小东西真的不干净吗? “除病痛保平安,愿你一生一世都平平安安。”项柔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极认真的,见萧墨凌并不伸手接,便弯下身子,小心的将其挂在了他的腰间,萧墨凌并不阻拦,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微红的侧脸和额上细密的汗水,他想伸手去擦,却又缩了回去,她脸上的妆,似乎是遇水即化的。 “幼稚。”看着腰间的小布偶,萧墨凌眉头一皱,故作不悦的吐出了两个字,这小东西的确有损他王爷的身份。 “挺好看的。”项柔故作认真的欣赏了下,一拍他的肩膀大笑了起来,其实真的有些滑稽。她这一笑萧墨凌心中反而不纠结了,也径自看了下腰间的小玩意扯了扯嘴角,再抬头时,项柔仍在笑,头发依旧有些凌乱,初升的太阳照在她身上,说不尽的朝气蓬勃,似乎任谁一见到她就会全身充满活力。 待项柔笑完回过神时,萧墨凌已然在埋头做糖人了,项柔手托腮打量着他,那深深烙在她心中的五官,怎么看都依然是看不厌的,项柔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他的俊美,反正是极好看的,虽不及冉度柔美,不如梁初尘妖冶,但在项柔眼里,总是最好看的。萧墨凌的速度很快,做起来很是熟练,不一会便已加工糖人递到了项柔面前,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却不是贪吃的神色,只见她小心的接过去,拿出一块洁白的丝巾,将它小心的包起,踹进了怀里。 “这还能吃?”萧墨凌不解的看着她,脸上全是困惑之色。 “嘿嘿。”项柔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傻笑一声站了起来:“走吧,去下一站。” 一天下来,他们去了城外的溪里抓过鱼,到小村里农户地里挖过菜,甚至上树捣腾过鸟窝,他们做了很多很多的事,跑了许多许多的地方,可是萧墨凌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心中更是有股无名的怒火升了起来!因为他们到的每一处地方都是萧墨凌儿时最常去的,几乎每处地方都有他与项琉璃的回忆,甚至很多事项柔都带着她又做了一遍,他搞不懂项柔想干嘛,但是却是极不爽的。 “你怎么了?”项柔此时正抱着一沓纸张一脸不解的看向身边阴沉脸的萧墨凌,小心的叫了一声:“萧墨凌?” “还有什么?嗯?”萧墨凌早已有些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压着怒气看着她。 “我教你一种忘记烦恼的好办法。”项柔其实是听出他话里的怒气了,却仍笑眯眯的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她身后是个圆湖,湖边是一片树林环绕,天色早就黑了,月光洒在她身上温柔的有些诡异。 “我不需要。”萧墨凌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眉头都死死地皱了起来。 “没关系,我现在要教你一样东西,你以后肯定用得着。”项柔不以为然的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地跪坐在了地上,抽出一张纸来,一边自顾自地说道:“这叫纸飞机,是比纸船更容易折的纸鸢了。” “……”项柔话音刚落,萧墨凌的拳头便握紧了,以往自己不开心,或是琉璃想他爹爹了,他们二人都会来放纸船,这项柔今天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居然在暗地里调查自己? “你看,它可以飞得很远,若是不开心的事就丢到水里,让它沉进泥里!”项柔站起来认真的讲着,对着那湖,用力的将纸飞机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段优美的弧线,落入了水里,慢慢的沉了下去,然后又转头对着树林飞出去一只:“若是思念一个人就用力的往天上飞,或许风能将它带到你想的人身边。” “……”萧墨凌仍旧不言语,视线却越过项柔随着纸飞机移到了树梢上。 “如果不幸掉在了树上。”项柔无所谓的一耸肩:“那小鸟也会帮你送到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萧墨凌却是眉头一皱,上前一步用力的拽住了她的手腕,那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与琉璃儿时的过往,怎么能允许旁人来介入,来指手画脚。 “你不喜欢吗?”项柔看着终于爆发的人,仰着头脸上的难过之色昭然若揭。 “你代替不了她,没有人能代替的了,不管你怎么模仿都没有用!”萧墨凌被她伤神的眼眸扰乱了心,慌乱之余只是想着如何去反驳她,他不想自己与琉璃的回忆就这样被她替代,怎么能让她就这样轻易地代替了去,他不是爱项琉璃的吗,他只爱她啊,等她身子好了自己要进宫请旨跟她成亲的啊,为什么自己的心竟会莫名的慌乱成这样,这慌乱让他狂躁不已,终于忍不住一甩手推开了项柔。 “我只是,想弥补上,你少年时我迟到的时光。”项柔被推的倒退许多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声音颤颤的说完了这句话,她的脑袋一直低着,眼里早已盈满了泪水,不敢再听到他的回答,掉头飞快的跑了起来,她才没有想模仿项琉璃,她才不会,自己只是,想在他生命里如同项琉璃那样留些美好的过往,她嫉妒项琉璃,嫉妒的快要发疯了。 项柔转过身时洒落的眼泪让萧墨凌真切的看到了,她哭泣的脸,哽咽的声音,颤抖的身体,踉跄着跑远的身影,都像沉重的钝器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胸腔,心似被无端的揪成了一团,压抑的他再也喘不过气。 ------------ 37.谁应了谁的劫,谁又成了谁的执念 萧墨凌心情抑郁的回到王府时,里面早已乱成一团,见此情景立马想起了正事,直奔项琉璃的屋子,果不其然,屋里屋外站满了人,还伴随着几个丫头嘤嘤的哭声。 “王爷,琉璃姑娘她……”程北一见他跨进屋便迎了上去,一副见到救星的模样。 “怎么回事?”萧墨凌迅速的环视了一遍,只见宫中的何太医都在,只是脸色极差的立在床边,不等程北回话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项琉璃正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脖子处一朵鲜艳的莲,栩栩如生却异常诡异。 “那个女子已经被关了起来。”程北见萧墨凌铁青着脸,赶紧小心的回了话。 “为何不早些通知本王!”萧墨凌气极,转身一掌就打在了毫无防备的程北胸口,咆哮了起来。 “属下,找不到王爷。”程北被这一掌打出去老远,吃力的爬了起来,仍旧恭敬的回答着,眉头都未皱一下。 “……”萧墨凌一听抿紧了嘴,心下肯定了是项柔在设计自己,显然是与那柳颜一同合作,一个支开自己一个对琉璃下手,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一想及此便更是怒不可遏,拉长了脸说道:“将那女子给本王带来。” “是!”程北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萧墨凌,转身走了出去。 “琉璃情况怎么样?”见程北领命而去,萧墨凌才转过头来询问何太医。 “恕老夫直言……”何太医看了看床上的人,为难的说道:“情况很不乐观,老夫才疏学浅,识不得琉璃姑娘所中何毒,若是能请到国师……” “不要与本王提那个人!”一听何太医的话,萧墨凌的脸色明显更黑了些,这边项柔与那柳颜都是一伙的,那人能例外吗? “这……”何太医不解的看看萧墨凌,犹豫了许久才只得呐呐的说了一句:“请王爷恕老夫无能为力。” “若是不能治好琉璃,你这太医院也不用再待下去了。”本就担心万分的萧墨凌听他这般一说,立马暴跳起来,这何太医是宫里最好的太医,他都束手无策,那琉璃岂不是必死无疑? “呵呵……”正在萧墨凌大发脾气之时,伴随着一阵妖娆的笑声,就见柳颜款款而入,那姿态那神情,哪里像是一个被抓的阶下囚? “你究竟对琉璃做了什么?”见罪魁祸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萧墨凌立马转头恶狠狠的瞪向跟着她身边的程北,只是此时的程北却是两眼空洞,面无表情,完全魂不附体的样子,于是急急的叫道:“程北!” “怎么办呢?王爷的得力助手似乎听不到王爷在叫他呢~”柳颜一手玩弄着耳际的发丝,一边故作为难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看着萧墨凌,看他一脸铁青,随即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萧墨凌再不管其他,一下冲到了她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恶狠狠的盯着她:“你这个妖女。” “唔~”柳颜被掐的眉头一皱,轻哼了一声,仍旧悠然自得的扬起了一抹笑:“柳颜孤身一人,死便死了,只是这莲惑的解药,可只有我一人知道啊~” “告诉本王,你们到底要什么?”萧墨凌心中自然明白柳颜可以救床上的人,可他正在气头上,哪里肯放开手。 “娶项柔。”柳颜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本指望着梁初尘能带项柔走好好照顾她,可谁知兰琼突然宫变,想来那梁初尘一年半载内是回不来了,若是再不将项柔的终身大事定下,过几日冉度一到,又该如何?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虽然心中一直猜测,但听柳颜此时一说,心中为何会那么排斥,那个云淡风轻的人,真的可以为了嫁给自己做出这等让人痛心的事? “柔儿可什么都不知道。”柳颜见萧墨凌瞬间眯起来的危险眼眸,便不紧不慢的解释了一番:“柔儿从小便轻倾心于你,你今日若允了我的要求,项琉璃的命我自然帮你救回来。” “你以为本王会信吗?”只为了嫁给自己?从小就对自己倾心?这一切在萧墨凌看来简直可笑至极。 “颜……姐姐……”项柔刚进大门便被荣婶拉了过来,看着满院的侍卫还疑惑着是不是来了什么刺客,待见到屋内熟悉的容颜却与记忆中大相庭径的人时,不禁用手捂住了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原本还在调笑着的柳颜在听到项柔的声音时,瞬间收起了那份妖娆,沉默了一会用力打开了萧墨凌的手向项柔走了过去,然后温柔的扬起了嘴角,轻轻的叫了一声:“柔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项柔不安的抓住了柳颜的手,环顾了一下周围又担心的问:“出了什么事?” “王爷与我在商量你的婚事呢,凌王爷你说是不是?”说罢又极妖娆的笑着转头看向发愣的萧墨凌。 “将解药拿来。”萧墨凌听后瞳孔猛的一缩,看了看项柔转而又看向柳颜,恨恨的说道:“否则你们谁也出不去这颐王府。” “柔儿,你看看,这就是你爱了十三年的人!”柳颜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似乎是萧墨凌的话让她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一般,随后便又扬起了温柔的笑,看着眼前神情低落的项柔,萧墨凌紧绷的脸也为此垮了下来,狐疑的看着她们二人,十三年?那时的项柔才多小?四岁又没有?可为什么自己却觉得柳颜并未说谎,心中纠葛的厉害。 “项琉璃怎么了?”项柔抿了抿嘴扯开了柳颜的话题,瞥了一眼床上的人,不安的问她。 “我早说过,你这可笑的善良早晚会要了你的命。”柳颜的眼神又一次犀利了起来,转头狠狠的瞥向一边站着的婉儿,冷笑道:“她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都敢妄想要了你的命,我让她受些苦又有何妨?” “……”项柔一听噌的抬起头看向柳颜,这个与自己生活了十三年之久的人,她是怀着怎样的情愫在爱护着自己啊,所以她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自己吗? “将她们抓起来。”沉默了许久的萧墨凌终于忍不住发了话,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 “王爷真以为凭这些个无能之辈能拦得住我吗?”柳颜一听嘴角嘲讽的扬了起来,拉上项柔,一闪便已跃出了屋子,随手一挥,只见一阵红色的烟雾弥漫开来,碰到的人瞬间神色一变,俨然一副与程北同样的神情,萧墨凌反应及时,险险的躲开,看着漫天散开的红雾,拽紧了拳。 柳颜带着项柔停在了城外的树林里,待两人站定项柔才回过神死死的抓住了柳颜,眼里是少有的惊恐之色,担心的问:“到底怎么了,你的头发怎么了,你的眼睛,究竟怎么了?” “我很好。”柳颜看着为自己担心的项柔,抚了抚她的长发笑了起来。 “那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凌王府,究竟出了什么事,项琉璃她怎么了?”项柔想起了刺肤散,想起了萧墨凌口中的红发女子,心里却怎么都不肯相信那人就是柳颜。 “项琉璃必须死。”见项柔那副担心的模样竟是为了那个人,立马收起了笑,厌恶的蹙起了眉头,看项柔一脸的不解又温柔的笑了起来:“那样柔儿就能嫁给凌王爷了不是吗?” “我不要这样,不要为了我而牺牲项琉璃。”项柔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是项琉璃死了,萧墨凌会怎么样,于是抓住柳颜的那只手又拽的更紧了些:“颜姐姐,你救她。” “为什么?只要她一死,就再没有人与你抢萧墨凌了。”柳颜不满的拉成了脸,不解的盯着项柔哀求的神情。 “我与萧墨凌的事与她无关,颜姐姐你放过她吧,求你了。” “即使她不死在我手里,也自然有别人来取她的性命,你仍然要救她?今天遇到的是我,你尚可以替她来求我,若他日换了别人,你还要护着她吗?”柳颜的脸色冷了许多,赤色的瞳孔更是显出了一丝诡异。 “是谁?是谁还要害她?为什么?”对于项琉璃项柔从来都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如今听有人要害她更是担心了起来,乞求的看着柳颜。 “你可听过阴阳家?你可听过冥王?”柳颜有些气急败坏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项柔,说完之后自己的神色都变了,带着一丝莫名的恐慌,那个只有上一辈人才知道的,并且令他们闻风丧胆的阴阳家——冥王! “阴阳家?冥王?”项柔明显的一脸茫然状,事情越来越复杂,她只是单纯的想与萧墨凌在一起,为什么,生出了那么多无端的事来? “只要是他想杀的人,谁也别想救。”若不是想拜他门下,柳颜也不会无端的来找项琉璃的麻烦,想以项琉璃的性命来讨那人的欢心。 “以后的事我管不了,但是今天,颜姐姐你能不能先救她?”项柔甩了甩头,甩开那些恼人的事情,异常坚决的看着柳颜。 “莲惑是我新制的蛊,解它世间只有一个办法。”说罢认真的看着项柔诡异的笑了起来:“药引就是你的血。” “只是这样便可以?”项柔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柳颜,以她对柳颜的了解,若只是这么简单,就太不像她的作风了。 “等你与萧墨凌合欢之后的血方可有用~”说完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脸色却依旧温柔的看着眼前的人,而项柔则早已呆在原地睁大了眼,见她如此吃惊的模样,柳颜又接着道:“若不幸饮了别人的血,十二个时辰以后无论供血者还是食血者,只要一方有事,另一方也必死无疑,中了莲惑,七日之内若不得解,便会在之后的七日内瞬间衰老直至死亡。” “颜姐姐,为什么啊~”项柔的声音里透着哭腔,终于无奈的垮下了脸来。 “你自己拿主意吧。”说罢转身往树林的更深处走了去,嘴角有些于心不忍的扬起,这样一来,项柔横竖都会是萧墨凌的人了,那么,就再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与自己抢冉度了。 项柔浑浑噩噩的回到颐王府时,里面依旧灯火通明,下人们见到她时也都略带着一丝惊恐的退了开去,萧墨凌坐在项琉璃床边,那憔悴的模样让项柔伤透了心。正盯着项琉璃脖子上红莲出声的萧墨凌听到动静冷冷的转过脸来,一声不吭的看着她。 “你想救她吗?”项柔瞥了床上的人一眼,平静的问道。 “你有解药就拿出来,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说完便站了起来走到了项柔的面前。 “娶我。”看着萧墨凌为了另一个人而担忧着急的脸,生涩的吐出了两个字。 “……”萧墨凌的眼又一次危险的眯了起来,死死的俯视着眼前的小人。 “否则她活不过七日。”项柔丝毫不闪躲的仰着头,同样回望着他,眼神却飘忽的很。 “你就这么想嫁给本王?”萧墨凌握紧了拳,上前一步用力的砸在了项柔身边的茶桌上,顿时碎了一地的木屑,项柔却连眼皮都未动下。 “你不会后悔娶我的。”项柔的声音很轻,却极具蛊惑力,萧墨凌看着她飘忽的眼神,脸色更是难看,又是这该死的眼神,那种在他身上找另一个人影子的眼神,究竟是谁,竟让她那般不择手段的想嫁给自己? “你以为本王没有办法救她吗?抓回那个女人本王就不信没有办法让她交出解药。”萧墨凌不爽的拽住了项柔的手腕,几近低吼的叫了出来。 “且不说你根本抓不住她,就算抓住了,药引也在我身上,我不同意,谁也救不了项琉璃。”看着他愤怒的脸,项柔挣扎着抽出了自己的手,再不看他一眼,转身回了西苑,萧墨凌,我们之间,究竟算不算孽缘。 “墨凌……”项柔刚走出屋,床上的人便悠然转醒,萧墨凌猛的一转身欣喜的跑了过去。 “琉璃,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萧墨凌极小心的扶起她拥进了怀里,小心的安抚着。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爹爹,墨凌,我怕。”项琉璃一脸的苍白,说完便嘤嘤的哭了起来:“我会不会死,我是不是要死了,墨凌……”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看着怀里哭泣的人,萧墨凌拥着的双手都僵硬了起来,他怎么能让她出事,只要能救她,娶了项柔又如何? 第二日中午时分,项柔接到圣旨时完全呆住,她知道萧墨凌为了救项琉璃一定会娶自己,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去宫里请了旨来,这样铺张,这样隆重,是不是代表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想及此,项柔便不由的笑了起来。 萧墨凌站在苑外,冷眼看着里面一脸笑意的人,阴沉着脸,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若不是怕她那国师哥哥不许她嫁进来,他萧墨凌才不会去宫里请旨让皇兄赐婚,虽然项柔一直纠缠,但他心里却总觉得项天泽并不待见自己。看着依旧笑意盈盈的人,萧墨凌想起那日她苍白的容颜,竟有些迷糊起来,自己真的要娶她了吗?沧月国唯一的一个王爷成亲那是大事,更何况与之成婚的还是那个有名的少年国师的妹妹,而凌王爷从始至终都说非卿不娶的人却不知如何。 项柔虽说知道萧墨凌娶自己全是为了救项琉璃,但仍是开心的,婚姻大事,只此一次,她定是要最完美的,至少形式上要这样,此时,项柔正安静的坐在国师府的院内绣着鸳鸯枕,她向来不擅长女红,可她就是想亲手绣一对枕头,即使手指被扎的千疮百孔仍是不肯听桔梗的劝,固执的绣着,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准备大婚,想来凌王府定然也是一个模样,因为圣旨刚到萧墨凌便将项柔送回了国师府,甚至将项琉璃都送回了将军府。 冉度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项柔的面前,他温润的脸上再无惯有的微笑与神采,他知道项柔早晚会嫁给萧墨凌,因为那也是麻本的意思,可为什么会这样仓促,尤其这消息还是柳颜告诉的自己,他真怕项柔是有什么苦衷。 “度哥哥。”项柔看着冉度阴霾的神色站了起来,走上前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腰,小声的说:“我要成亲了。” “你开心吗?”冉度将她从怀里拉出来,认真的看着她憔悴的脸:“我看不到,看不到你脸上有任何有关快乐的神情。” “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项柔慌乱的挣扎了一下又扑进了他的怀里,他那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这么大的事,你竟也不通知我们。”冉度苦涩的笑了,一脸的无可奈何,轻轻的拥住了怀里的人:“师父来不了了,不能看着你出嫁,就让度哥哥来送你出门吧。” “你是我最亲的人。”项柔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了出来,伴随着哽咽。那日起冉度便化作项天泽的模样,陪项柔住在了国师府,他要守着这个在自己心里住了十三年的小人,要看着她出嫁,去到她爱的人身边。 ------------ 38.胭脂红伊人泪,满园欢笑独人殇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好在项柔一心扑在了绣鸳鸯枕上,三天时间说慢也不慢的晃了过去。七月七日是他们成亲的日子,离落为她梳妆打扮,桔梗为她穿戴嫁衣,唯有莲儿一个人始终红着眼眶站在一边,好似项柔一旦成亲就不再要她了一般。 “主子,再没有比你更美的人了。”离落站在她身后,望着镜中妖娆多姿的身影,甚是感慨的补充道:“王爷今日若是看到主子的真面目,真该被迷晕了去。” “我并不是想以美色博他爱怜,只是成亲之后,他便是我的夫,我不想夫妻之间有任何的隐瞒与猜忌。”项柔同样细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声音很平淡,丝毫没有新嫁娘该有的欢喜。 “主子……”桔梗见项柔不悲不喜的脸,再瞅了会旁边站着兀自落泪的莲儿,鼻子一酸,竟也红了眼。 “喂~给点面子行不行,今天是我成亲的大喜日子,哭什么?”项柔最见不得她们几个流泪,看左右两边自顾自红了眼,立马故作不满的拉长了脸去。 “别哭了,主子成亲是件大喜事,开心点。”离落见状赶紧拉了拉二人的衣袖,神色却并不比她们好多少,项柔自然知道她们是怕自己嫁过去会受委屈,因为她们同样知道自己为何而嫁,萧墨凌又是为何而娶。 “今天是你们主子成亲的大喜日子,都给我笑起来。”一身火红的柳颜突然出现在了门口,甚至比项柔的一身喜服更加艳丽,此时正一脸笑意的看着项柔,似乎出嫁的是她自己一般,她身后是冉度,一如既往的微笑模样,简直与项柔作为国师身份时的神情如出一辙,那种淡淡的微笑,笑不达眼底。 “颜姐姐,度哥哥。”项柔看了看眼前二人,羞涩的一笑站了起来。 “那人若是待你不好,我定不饶他。”柳颜上前一步,笑意盈盈的伸出手,小心的理了理项柔的发丝。 “颜儿有这个闲工夫还是多想想涟太子为好。”冉度突然开口,却让柳颜的脸瞬间变了色,愤愤的一甩手转头恶狠狠的看着云淡风轻的冉度,他却只是淡淡的看了柳颜一眼别开头去:“他一直在寻你。” “冉度你什么意思?”冉度的话显然击中了她的痛处,只见她血色的瞳孔里再无刚刚的温柔。 “你该明白涟对你的心意,师傅也希望你能……” “那你呢?你也希望我嫁给他?”柳颜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甩手就是一鞭打在了墙上,那墙壁瞬间裂开一道缝来,项柔不明状况,见他们这副姿态,不免懊恼的皱起了眉。 “我总希望你能嫁个好人,涟他不错。”冉度的视线从裂开的墙转到她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神情,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今天我成亲,不提不开心的行不行?”项柔自小就明白柳颜对冉度的感情,她不信冉度看不出来,更是以为他们二人终有一天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如今又出来一个叫涟的男子,是谁? “麻本涟,我倒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娶我。”柳颜甩开上前拉住她的项柔,怒火冲天的跑出了屋去,项柔呆愣在原地,冉度则连眼皮都未曾抬下,项柔是真的有些看不懂他了,他还是那个见不得柳颜伤心难过,为了博美人一笑愿意做任何事的冉度吗? “度哥哥~”项柔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脸的冉度,竟感觉从未有过的陌生,是因为他用了假脸,神情才那般的看不真切吗? “想那萧墨凌的迎亲队也快来了,柔儿还是好好准备下吧。”冉度伸手温柔的拂了拂项柔的长发,扯出一丝温柔的笑来,他是那么的不舍,可是,有什么用呢? “颜姐姐她……” “随她去吧,她总会明白谁是值得她爱的人。”冉度不紧不慢的打断了欲言又止的项柔,再不给她任何自寻烦恼的机会,项柔见他如此,又想想以柳颜的造诣,自是没有几个人能伤到她,便听话的点了点头。 “项琉璃如何了?”项柔有些担心的问着,却不敢表现的太多,因为她不能让冉度知道真相。 “昏睡时间越来越长,总是醒来之后便不大记得之前的事。”说到这里冉度微微一皱眉探究的看着项柔,怀疑的问:“她究竟中了何毒,你的药可是真能救她的命?” “不碍事,过了明日就该慢慢好起来了。”项柔强装镇定的一笑,躲闪开去。 “安心成亲吧。”冉度有些心疼项柔,再不想提不开心的事来扰乱她的心境了。 “项琉璃知道他要成亲了吗?”项柔问的很小声,头也低了下去,今日要娶自己的可是当初说非她不娶的人,若她知道了,也是会伤心的吧。 “没有人告诉她。”似乎是看出项柔的愧疚,冉度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能安慰道:“项琉璃我会帮你照顾,别觉得内疚,做个开心的新娘。” “谢谢。”项柔扯出一抹微笑牵强的点了点头,正在此时却见一个小身影飞奔而来。 “姐姐,王爷到了,王爷他……”安之欢叫的身影顿时停在了门口,眼睛睁的老大,不可思议的来回看着屋内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好久才反应过来,不禁感叹,果然是亲兄妹,竟一模一样,原来这才是项柔真正的样子。 “怎么不叫唤了?”项柔脑袋一歪,好笑的看着门口瞪大眼睛的小人儿。 “我老感觉姐姐修了八辈子的福才嫁的王爷那般俊美的人,现在一看,真是不知道王爷修了多少福了。”说罢还跨进门,绕着项柔好几圈。 “几日不见,倒是更会奉承了。”说着又要挥手打去,这次安之可是学乖了,早早便逃得老远。 “吉时到了,姐姐可万万不能耽误了。”嬉笑着话音刚落,便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屋去。 “主子,带上凤冠,盖上喜帕吧。”莲儿的眼始终红着,此时正为项柔戴着凤冠。 “度哥哥~”项柔突然就伤感起来,仰头看着眼前与自己生活了十三年之久的亲人。 “去吧。”冉度仍旧在笑着,接过莲儿手中的喜帕,为她盖了上去,喜帕一落,她与他,便是咫尺天涯了。 萧墨凌同样一身红装,骑在马上,看着身着喜服的项柔由冉度搀了出来,他看不到项柔的表情,只是自己的脸上虽不见喜色,却也并未显难色,心里脑海里倒全是与项柔相识之后的点点滴滴,待项柔坐进轿内,礼者高呼迎亲回府时他才突然回过神,自己竟与她有了那么多的回忆。 沧月皇室的成亲礼是极隆重讲究的,项柔被迎进府之后便只能待在新房内,新郎则要在外面应酬,直到晚上,才由喜娘带女方出门,到正厅与新郎拜堂,在屋内忐忑了几乎一整天的项柔,终于与萧墨凌并排站在正厅时,心中反而平静了,只是手心仍有细密的汗,却比白天安心了许多。 高堂上坐着易容的冉度与萧墨冰,萧墨冰的到来是项柔极意外的,虽然说长兄如父,可他毕竟是天子,她从来只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在争抢一个女人,倒是真不知道萧墨冰竟也这般疼爱自己的弟弟,连他娶妻都亲自来看礼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敬茶~”话音刚落,便见喜娘将两盏茶递到了二人面前,萧墨凌瞥了一眼便接了过去,而项柔则迟迟不伸出手去接,院子内所有的文武官员,商贾宾客全部不解的噤声看向厅中的二人。 “项天泽,你这妹妹莫不是害羞了?”萧墨冰见项柔半天未动,便调笑着扯起了嘴角,冉度则是瞥了萧墨凌一眼,但笑不语。 “你怎么了?”被冉度一看,心中竟有些发虚,随即低下头问喜帕下的人。 “皇上。”许久不动的项柔并不理会贺君颐,突然开了口,完全无视他的往前了一步:“项柔想让您为我与王爷做个见证。” “哦?你指什么?”萧墨冰略有不解的看看冉度再转头看向项柔。 “项柔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子,不像哥哥有宏图谋略报效沧月,只求能得一生一世一双人。”说罢不仅萧墨冰一脸惊愕,周围的宾客更是全部倒抽了一口冷气,纷纷议论了起来,让堂堂一个王爷只娶一妻,何等猖狂。 “这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要墨凌自己允诺了你才算的,若墨凌无异,朕自然是乐意做这个见证的。”萧墨冰瞥了眼一脸紧绷的萧墨凌,优雅的笑了起来,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他知道萧墨凌为了救琉璃才娶了眼前这人,本还担心琉璃到时候会做出以身相许的事来,若今日他一旦应承了项柔,那事情便…… “从今以后,你会不会像爱你自己一样爱我?”项柔见萧墨凌迟迟不说话,便转过了头去,虽然盖着喜帕,萧墨凌仍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如被蛊惑了一般,缓缓的点了点头。 “嗯。”声音由鼻腔坚定的发出之后,萧墨凌第一个被自己吓到,自己这一嗯,是不是等于承诺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朕今日也恭祝你们二人,白首不相离。”说罢爽朗的大笑了起来,周围的气氛才终是回升,每个人心中都各有所思,那个昭告天下说非项琉璃不娶的凌王爷,不仅娶了国师的妹妹,还承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只道是国师仙人姿色,那妹妹必定也是倾城美貌,才掳了王爷的心。 段司易端着酒杯坐在酒席间,平静的看着堂内一身红装的二人,心中滋味只有自己只道,总之,无论如何是极不舒服的,为琉璃,为自己,段司音自然是知道自己哥哥对喜帕下的那人有着不一样的情愫,此情此景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只是呐呐的轻喊了一句:“哥哥。” “我没事。”段司易扯出一个可以用惨淡来形容的笑,站起了身走出了正厅,往项柔的西苑走了去,段司音看着他的背影也只徒劳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厅内相依偎的二人。 项柔知道自己有些卑鄙,她猜准了萧墨凌为了救项琉璃任何事都会答应自己,所以才无耻的要了这个承诺,只是,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呢?自己既然已经跟他成亲,那便绝不能容忍他身边还有其他女子的,可项柔却并不是真的开心了,直到礼成回了新房,仍旧浑浑噩噩的模样,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榻上,红烛微弱的光照着满屋的喜色,却异常凄凉。 萧墨凌回到房间时,项柔正安静的坐着,透着烛光玩弄着自己圆润的指甲,萧墨凌看着低头不语,兀自玩弄手指的项柔忍不住皱起了眉,上前一步坐在了她对面的凳子上,然后冷冷的开口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项柔抿紧了嘴,手指用力的绞在了一起。 “如今,你要的,本王都给了,琉璃,你几时救?”萧墨凌看着她发白的骨节,眉头皱的更深,心中更是不快,一想到自己鬼迷了心窍般答应了她那么多,便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在心中不停的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琉璃。 “今晚不是洞房花烛夜吗,为什么要提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项柔的声音冷冷清清,萧墨凌有那么一瞬间怀疑那喜帕下的人到底是不是项柔本人。 “你明白本王为何娶你,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王爷不该好好的娶我吗?”项柔生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说罢还不忘冷哼了一声。 “你还想怎样?”萧墨凌被她抢了话,略带不满的拉长了脸。 “不用将喜帕取下吗?凤冠压得我累。”项柔是真的被压累了,听到萧墨凌颇为无奈的语气之后也放软了姿态,萧墨凌听到她那满是疲倦的声音后,不由的便闭了嘴站起来走到了项柔面前,揭开了她的喜帕,立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吃惊不是装出来的,虽然他早已见过项柔的真面目,却怎么也不回想到她竟在成亲之日突然恢复了容貌。 “我美吗?”项柔满意的看着萧墨凌吃惊的表情,笑弯了眼睛,仰头看着眼前的人。 “……”一听项柔的话,萧墨凌立马红了脸,竟举着喜帕一时不知该放哪里去。 “你从未为我红过脸。”项柔轻笑一声取下头上的凤冠径自站了起来,将头上的饰物一一取下,放在了梳妆台上。 “你……”萧墨凌被她一说,才回过神,将手中的喜帕往床上一丢,欲言又止的看着项柔。 “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夫妻,我不想与你有任何隐瞒。”说罢转过身,一脸认真的看着萧墨凌。 “那你告诉我,琉璃如何救?”萧墨凌显然是不信的,随即眼睛一眯试探着眼前的人。 “待你我有了夫妻之实,我便救她。”项柔听着他的话,心中更是委屈,自己都已经让步到这副样子,他居然还心心念念的只想着项琉璃,还这般防备着自己。 “今日你也累了,洞房之事日后再说。”看着已然站在眼前的项柔,萧墨凌又一次没出息的红了脸,往日琉璃的姿色都让他恍惚的移不开眼,这项柔分明要比琉璃更美些,自己并不是多么爱美色的人,却在面对项柔时,怎么也藏不住那一丝手足无措。 “今天是你我成亲的日子,你却心心念念惦记着别的女人。”项柔的眉头已然蹙紧,死死的盯着有些躲闪的萧墨凌,可是他的尴尬在项柔看来无疑成了对自己的抵触,心里更是委屈的想要哭出来。 “既然你我已经成亲,我定不会负你。”萧墨凌看到了她眼里的那一丝受伤,却有些恼怒她说出的话,想也未想的反驳了回去。 “那你今晚便要了我。”项柔见他又后退一步,胸口更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委屈的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留下来,她自嘲的想着,是不是只有告诉他,只有二人合欢之后才能救项琉璃,萧墨凌才愿意碰自己呢?可是,她不想这样,连成亲都是为了那个女人,难道连这种事都要建立在为救项琉璃的基础上吗? “你!”萧墨凌显然没有料到项柔会突然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来,浑身不自在的瞪大了眼睛,气极的模样在项柔看来同样成了另外一番滋味。 “你是不是想等我救了项琉璃之后便休了我?”项柔看着他不爽的脸,声音清冷的甚是吓人,只是表情倔强的让人不忍心看。 “我几时说过!”萧墨凌早就被她眼里的泪水弄的心烦意乱,这回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他萧墨凌几时说过了,他怎么可能会做那样卑鄙的事情。 “你就是这个意思。”项柔抿紧了嘴,万般委屈的仰头看着眼前的人,若不是有这样的打算,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碰自己呢,见他俨然一副要揍人的样子,生气的别开头去叫道:“我不救了。” “我已经娶了你,你怎么能说不救就不救?”萧墨凌被项柔突然的转变弄的一阵无措,激动的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项柔可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她既然说的出就一定做的到的,这一点萧墨凌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如今听她这样一说,叫他怎么不激动。 “就是不救,死也不救!”项柔倔强的将头转回来,恶狠狠的瞪着他,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好,只有洞房了你才肯救是不是?”萧墨凌被她无赖的样子气昏了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边将她丢到了床上,项柔因着刚刚的挣扎头发有了些凌乱,衣服也松垮下来,萧墨凌有一瞬间的失神,竟呆呆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他说过自己从来都不是贪图美色之人,这床弟之事更是没有先例的。 “……”项柔被他一丢,又见他盯着自己没有任何动作,才惊觉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有多么的羞人,随即从床上坐了起来,拉上了自己的衣服,低头不敢看眼前的人。 萧墨凌看着烛光下床上的人,颜如渥丹,柳眉如烟,明眸皓齿,唇色似朱樱一点,散乱的发丝更添一丝姿态,竟觉胸口一阵闷热,喉结也不自觉的动了动,抿嘴沉默了好一会才似下定决心般,开始解自己的衣服,项柔听到他的动作,有些慌乱的抬起头,竟轻呼一声捂住了眼睛,萧墨凌被她的动作弄的一阵尴尬,无语的皱起了眉头,见她半天不动,便上前跪倒在床上拉下了项柔捂住眼睛的一双手。 “躲什么?”说罢竟扬起了一丝玩味的笑来。 “做,做什么?”项柔看着他的胸膛,挣扎了下被拽住的手腕没有挣脱,便急急的用另一只手挡在了他胸前,萧墨凌胸口被她用手一挡,那双手触碰到的每一丝肌肤都跟着酥起来,瞬间传遍全身,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僵硬了起来。 “你说做什么?”萧墨凌见她瞬间红透的脸,想起方才她大义凌然的模样心中便一阵好笑,原来也只不过是装的那般凶悍而已吗? “我说我不救了。”项柔见他向自己靠近了几分,竟紧张的手心都沁出了汗来,眼里全是慌乱之色,挣扎着想要推开眼前的人,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的用。 “你……”萧墨凌看着她慌乱之余更显倔强的脸,瞳孔猛的一缩,拽住她的那只手更是用了力,项柔吃痛,狠狠的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那殷红的唇此时在萧墨凌看来却是那样的碍眼,他突然想到了生死未卜的项琉璃,想到自己如今的局面全是拜眼前的小女人所赐,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敢说她不救了,于是用力一按将她推到了床上,狠狠的盯着她的脸。 “萧墨凌!”当萧墨凌温热的唇落在项柔锁骨处时,项柔终于惊叫出声,浑身为之一颤,双手仍被禁锢着,动弹不得,只是紧张的转着眼珠子,惊慌的看着在自己面前缓缓抬起头来的人,面如冠玉,美髯凤目,那墨色的瞳孔里闪着让她心动的神色,此时的萧墨凌也正看着怀里的少女,项柔脸上的抵触终于慢慢的转变成了温顺的神色,垂下了眼帘,萧墨凌竟是不自觉的心中一喜,再一次低下了头去,温柔的附上了项柔的唇,禁锢她双手的手也松了开去,缓缓的褪下她的喜服,那动作生涩却异常小心,项柔身上独有的香味让他一时间失了神,胸腔内更似起了无名的火,灼烧的他想要渴望更多,他的抚摸他的亲吻,都让项柔节节败退,臣服在了他的世界里。 项柔似是感受到了萧墨凌身体的反应,在他小心甚至带着一丝迫切的分开自己双腿的时候竟慌乱而紧张的抓紧了萧墨凌的肩,抓的身上的人顿时一僵,萧墨凌抬头看着眼前脸喘着气的人,喉结一动,脑海里竟闪出了项琉璃的脸,心中顿时起了一股内疚与自责,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项柔正疑惑他为何突然出现这样的神情,却只听他轻声的呢喃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琉璃。” 项柔还未来得及为此难过,就感觉身体传来的一丝揪心的撕裂般的疼痛,整个人都躬了起来,双手用力的攀住了萧墨凌的肩,萧墨凌却突然埋首在了项柔的颈窝间,压抑的喘着气,脑海里百转千回全是项琉璃的脸,丝毫没有发觉项柔的不妥,他只是无意识的叫出了她的名字,却让项柔听了个真切,项柔突然就哭了,却只是默默的流泪,直到她的泪水滑落到萧墨凌的脸庞,他才惊觉的抬起头来,看着身下兀自落泪的人,有些无言以对,两个人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暂时的忘记了各自心中的惆怅与不快。 ------------ 39.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天泽还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居然从未曾与本宫说过,也不将你带来给本宫见见。”苏映月看着眼前状似乖巧的项柔心中甚是欢喜,长的又极标志,更是讨她欢心,于是拉过了她的手取下自己的镯子给她戴了上去:“天泽称本宫一声姨母,如今你倒是比她更与本宫亲近了些,这镯子啊就当做是母后给你的见面礼了。” “……”项柔看了看手腕上的翡翠镯,做工精细,纹理清晰,定是值钱的东西,不免有些小心的瞥了眼站在一边的萧墨凌,见他并无异色才开心的行了礼:“项柔谢母后疼爱。” “墨凌待你可好?”项柔的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苏映月的眼睛,见“乖巧”的项柔如此畏惧自己的儿子,便佯装不悦的问起项柔来。 “好。”项柔被问的一愣,随即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然后躲闪的低下了头去,苏映月见她这般模样自然是以为她是在害羞,便也愉悦的笑了开去。 “墨凌若敢欺负你,你进宫来告诉母后,母后定不轻饶了他。”说罢还故作严厉的斜了萧墨凌一眼。 “母后……”这边萧墨凌一听可就不乐意了,想自己认识她那么就几时欺负过她了,就是放在以前,那也只有她算计自己的份,于是抿了抿嘴不悦的说道:“她是儿臣的妻,儿臣自会好好疼她。” “那就好啊~”苏映月听罢萧墨凌信誓坦坦的话,心想自己这儿子可算是从项琉璃的牛角尖里钻出来了,不免又开心的笑了起来,而另一边的项柔则是以看怪物似的眼神上下打量起他来,萧墨凌被她看的一阵恼,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开头去。 “想来这项天泽的妹妹很得母后的心啊~”萧墨冰心情甚好的从外殿走来,随着一阵行礼声便已然站到了大殿之内,这萧墨凌摆明了不会再与自己争抢项琉璃,而母后又如此喜欢眼前这人,叫他怎么不开心? “这样的妙人,母后想不喜爱都难。”苏映月仍旧在笑着,项柔心中却忐忑起来,低着头转过身来对他行礼,萧墨凌心中也甚是不安,有些紧张的观察着萧墨冰的反应,果然,在项柔抬起头时,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与瞬间涌起的欲望,心下马上一阵不快。 “你是项柔?”萧墨冰的声音再不似进殿时那般爽朗,眼睛也危险的眯了起来,他有强烈的预感,这眼前的人根本就是项天泽,项柔他在那日城门口是见过的,若是说她当时是易容也未见不可,但眼前这人,分明就是项天泽,哪怕是换了女儿装,萧墨冰仍然这般肯定,他早就怀疑过项天泽是女儿身,只是她的才华她的所作所为迷惑了自己,此时才猛的惊觉,为何这几日见到项鸳总感觉不对,因为他比项柔高了许多,身材也更像个正常的男子,自己竟被一时的喜悦冲昏了头,忽略了那么大的一个破绽。可是,究竟是项天泽假扮了项柔还是项柔假扮了项天泽? “皇兄。”萧墨凌见项柔略显慌张的低垂着头,另一边的萧墨冰则死死的盯着她,便不悦的往他们二人中间一站,一脸的防备之色说道:“她就是项柔,项天泽的妹妹,我昨日刚娶进门的凌王妃。” “弟妹与国师长的真是如同一人啊。”萧墨冰见自己弟弟略带不满的挡住自己的视线,也不恼,只是扯起一丝玩味的笑意,话中带话的试探着项柔的反应。 “可不是嘛,本宫也是从未见过如此相似的兄妹,真真是叫人惊叹。”苏映月毕竟是过来人了,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她不可能看不出来,不想他们又为了眼前的项柔再次动干戈,尤其是现在,项柔已经嫁给了墨凌做了他的王妃,更是由不得萧墨冰胡闹,便笑着打破了僵局。 “朕倒是要好好问问项天泽,怎的把如此貌美的妹妹藏的那般好。”说罢又有意无意的瞥了眼萧墨凌身后的人。 “项柔一直在臣弟府上,并不是国师藏了起来。”萧墨凌往后一退站在了项柔身边一把搂住了她,一副宣兵夺主的样子。 “……”萧墨冰一听他的话便抿紧了嘴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放在项柔腰际的那只手。 “看这时辰也该用午膳了,难得墨凌进宫一趟,今日便与墨冰一起留下来陪母后用个膳,去将烟儿也一同叫来,一家人好好吃顿饭。”苏映月面带笑容看着兄弟二人,更是将“一家人”三个字咬的极重。 “母后说的极是。”萧墨冰立马收起了阴霾,扬起一丝笑意点头称是,随即差了人下去叫李九烟,项柔则抬头看着仍旧一脸不爽的萧墨凌,不由的笑了起来,他这是在紧张自己吗?这一点也不会看形势给脸色的脾气还真是让人纠结,心中想什么非要全放在脸上,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动什么心思似的。 “笑什么!”萧墨凌感受到项柔的目光,转头一看正见她笑的开心,不免一下子拉下了脸去,自己在一边为了她不痛快,她到好,自顾自笑的跟朵花似的,于是眉头一皱,又狠狠的刮了她一眼。 “小气鬼,喝凉水。”项柔嘴巴一撇,轻声的反驳了一句,萧墨凌一听脸上立马红了起来,恼羞成怒的瞪着项柔,项柔则别开头去故作没看见,这下萧墨凌更是觉得伤了面子,搂着她的手一用力,让项柔贴紧了自己。 “比起凉水,为夫更喜欢娘子身上的味道。”萧墨凌的唇凑近了项柔的耳畔,低声的呢喃了一句便抬起头来,待看到满脸通红的项柔时才觉解气的扬起了嘴角,一脸胜利者的姿态,而一边与苏映月聊着朝中闲事的萧墨冰却将眼前人的娇羞与记忆中项天泽的笑靥叠在了一起。 二人用过午膳之后,陪苏映月聊了会闲话便出了宫,萧墨凌只是让程北将项柔送回府,自己并不同行,项柔知道他定是要去看那项琉璃,于是刚有些起色的好心情又低落了下去,闷闷不乐的独自一人回了凌王府。 早晨荣婶等一干婢女见过项柔的真面目之后,早已将此事在府内传开,成亲当日国师的姿色,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一想到那平日里素面朝天,姿色一般的柔姑娘竟生的和国师一样的脸,心中更是一阵好奇。于是在项柔刚下马车之际,便涌来府内大大小小的婢女小厮,待见到项柔后更是一个个惊艳的双眼发直,项柔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心中的惆怅也散去了大半。 “怎么?都不认识我了?”项柔抿着嘴一笑,走进了府去,这事府内的人才回过神,纷纷跪了下去。 “见过王妃。”那行礼声整齐的绝不亚于阅兵时喊口号,项柔极不习惯他们的跪拜礼,只微微一皱眉便挥手示意他们站了起来。 “不要见了我就下跪,你们当中多的是比我年长的人,总这么对着我跪,不是折我寿嘛?”项柔原本只想劝他们别动不动就屈膝,谁知此话一出,年长的几个竟又吓得跪了回去。 “王妃,奴才们给主子下跪是天经地义的事,还望王妃莫要说那些折煞奴才的话啊~” “……”见眼前又跪成一排的人,项柔真是无奈的想泪奔,瞬间涌起一股无力感,这代沟,岂止是相差年岁的问题,那是跨越了千年,怎么也垮不过去的大西洋一样的代沟啊~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再不理他们,独自一人进了院子里。 将近傍晚时分,项柔正百无聊赖的在书房作画,夏天要到了,她要为自己去做几件旗袍,既穿了方便又凉快,正当她喜滋滋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时,萧墨凌突然就冲进去,一把拽过她的手腕,惊的项柔手中的笔应声而落。 “你干嘛!”项柔有些恼的看了眼被沾上墨水的画,生气的瞪着眼前的人。 “你与琉璃说了什么,她竟不肯见我。”气头上的萧墨凌哪里会管项柔在恼些什么,原本就因为娶了项柔觉得辜负了项琉璃,虽说纸包不住火,但也希望在她身体好了之后再告诉她的。 “她不肯见你关我什么事?”项柔一听他的指责,心下也一阵不爽,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 “你为何要将我们成亲的事告诉她?!”手被项柔甩开的人显然更生气了,上前一步凶神恶煞的瞪着项柔。 “怎么?你还能瞒她一辈子不成?”项柔同样不悦的后退了一步恶狠狠的看着他,心想定是早上桔梗的话伤到了项琉璃,所以这会才不愿意见他。 “你究竟想怎样?!”萧墨凌的眼里突然透露出失望的神色,几近一副哀怨的模样。 “我想怎样?我若说要你忘了项琉璃不许你去看她,你能做到吗?还问我我想怎么样,我倒是想问问萧墨凌你,你想怎么样!”说罢生气的上前一步,用力的推了萧墨凌一把,眼里全是受伤的神色。 “琉璃现在身体还未好,你为何要现在告诉她。”萧墨凌见她一脸的委屈,自觉有些理亏,语气也软了下去。 “她的死活尚且不在我所关心的范围之内,若不是答应你救她,我才懒得管她死活,你也最好别再拿她的事来惹恼了我!”自己拿血救她的命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凭什么还要去管她开不开心? “你要搞清楚,她如今遭受的一切是拜谁所赐!”萧墨凌被她的冷漠激怒了,便也毫不顾忌的咆哮了起来,项柔一听则僵在了原地,仰着脑袋难过的看着他,这算什么呢?昨天才成亲,今日就为了另外的女子这般争吵。 “怎么样呢?”项柔自嘲的冷笑了一声:“大不了一命抵一命,还给她便是。” “人命在你眼里就这样无足轻重吗?”看着项柔冷漠的脸,萧墨凌显然被她气昏了头,眼里也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人命?萧墨凌你当初要让我给项琉璃陪葬的时候可有想过人命的轻重?那时你可有关心过我的死活?如此看来,人命的轻重度还是要看心中如何对待罢了,我项柔的命在你眼里一文不值,我又何苦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伤神伤身?你这会是在埋怨我冷漠无情吗?我且告诉你,我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救她,比起你们这些个从骨子里都泛着冷漠的无耻之徒,我项柔做的事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你们任何一个人!”项柔已经气红了眼睛,气急败坏的喊完一通便提起裙摆夺门而出,徒留萧墨凌一人欲言又止的站在屋内,失了言语。 那日之后,二人便开始了冷战,谁都不曾搭理过对方,即使夜里入寝都是一人一边,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只是项柔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每天的供血太消耗她的精力,脸色也是一日比一日苍白可怕,以前还可以用假脸蒙过去,如今却只能给自己上着浓艳的妆!萧墨凌看过之后是极反感的,虽然说项柔怎么都很美,甚至这样装扮更显妖娆妩媚,可萧墨凌就是无端的厌恶,而项柔要的就是他对自己的不理睬,最好避而远之,深怕他看出什么端倪,自己并不想以此来博取他的同情。为了怕任何人看出破绽,项柔在府里的行为处事也乖张蛮横起来,弄的下人们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渐渐府里便起了传言,说项柔本就是青楼出身,处心积虑的纠缠王爷,如今得偿所愿嫁入了王府,便露出真面目来了。对于这样的流言蜚语桔梗是极生气的,偏偏项柔总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根本不当回事。 这天项柔如往日一般煎了药给项琉璃送去,项琉璃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若不是脖子处那朵妖娆的红莲赫然印在那里,项柔都差点以为她已经康复了。冉度站在一边,神情疑惑的打量着项柔,记忆中,无论小时候还是长大的现在,项柔从来都不是个爱打扮的人,甚至懒到连头发都极少打理,最近却怎么突然上起了那般浓艳的妆来,心中早已有些放心不下,总感觉她出了什么事,却有意瞒着自己,尤其是她身边的桔梗,总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似乎她随时都会出意外一般。 “柔儿,你最近可是身体不适?”待项琉璃喝完药回了屋,冉度便上前一步拦住了欲走的人,他怎么就老感觉项柔在躲着自己,以前她是极喜欢与自己亲近的,哪次见面不会呆上许久,怎么这几日总是匆匆来匆匆走,项柔绝不是因为成了亲而故意疏远自己的人,项柔被他问的一惊,身体都忍不住晃了晃,好在冉度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没有的事,可能是没睡够。”项柔仍旧躲闪着扯了个谎,不动声色的缩回了自己的手,就在那一瞬间,冉度碰到了她腕上的疤,一把将其拽了过去,顿时气红了眼睛。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冉度已然气到极点,双眼通红的拽住她,却并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她。 “不小心的……”见冉度发现手上的伤,项柔立刻慌乱的低下了头去,扯着衣袖想要挡住那丑陋的疤痕。冉度则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一把夺过桔梗手里的药碗凑到鼻前嗅了嗅,一张俊脸瞬间黑了下去,挥手将碗摔在了地上。 “你竟然敢用自己的血!”冉度已经气的咬牙切齿,死死的盯着项柔,难怪自己总觉得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旷世火莲特有的味道,他早该发现项柔的不对,早该阻止她的。 “没事的拉!”项柔眼见谎言被戳穿,只得巴巴的扯了扯嘴角。 “若只有旷世火莲能救她的性命,我去跟师傅求……”冉度看着项柔手腕上狰狞的伤疤,终于心疼的放软了语气。 “不行的,她中的是蛊毒,唯有我的血可以解……度哥哥,别告诉任何人。”项柔有些乞求的看着他,她真的不想萧墨凌知道这件事,她不要他觉得亏欠自己什么。 “蛊毒?”冉度也不管她之后的请求,只是瞳孔猛的一缩,抓住了她的肩膀,嘴唇微颤的问:“是不是颜儿?” “……”听到冉度的问话,项柔一脸惊讶的抬起头看他,虽然她什么都未曾说,可就这个表情,以冉度的头脑怎么可能猜不到?他早就怀疑是不是柳颜做了什么手脚,只是一直一直的不愿意相信。 “我去找她。”此时的冉度已经看不到项柔眼里的为难,放开手转身就出了门去,以项柔现在的身体状况,她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 “主子。”桔梗看了看碎了一地的破碗,心疼的拉了拉项柔的手:“回府吧。” “你家主子没那么容易死。”见她一脸的难过,项柔心中一阵暖,笑着拉过她的手,一同走出了将军府。 ------------ 40.风华是一指流沙,苍老是一段年华 离开凌王府还有大概百步远的样子时,突然飞来一个人影将项柔掳了去,桔梗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见那人丢了一团烟雾,瞬间消失在了视线里,只是隐约的见到一闪而过的鲜红。 “主子,主子,小姐,来人啊……”桔梗被烟雾熏的呛出了眼泪,迷了眼,追了几步便往回跑,一边还不忘大叫:“王妃出事了!” “桔梗,出了什么事?”程北在院内早已听到桔梗的大叫,得了萧墨凌的允许便匆匆赶了出来。 “主子,主子她,被掳走了。”桔梗一见程北便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眼里全是恐慌焦急之色:“快,快带人去追回来。” “王爷……”程北一听项柔被掳走,如今她可是凌王府的王妃,出了事是怎么都担待不起的,于是匆忙转过头询问的看着萧墨凌:“属下马上带人……” “不用了。”萧墨凌却是冷淡的瞥了桔梗一眼,打断了程北的话,就项柔那点肠子他还猜不出来吗,谁敢在王府门口劫走王妃,定是她又在耍什么鬼点子糊弄自己。 “王爷,主子可是你的王妃,你不管吗?”桔梗一听猛的放开程北,上前一步哀怨的看着他。 “她?本事大着呢~”说罢又是冷笑一声,自顾自走出了凌王府去。虽然项柔从未在他眼前出过手,但是能独自来去南池,又刺杀边都的人,需要他来紧张吗?更何况,自己为什么要先低头。 这边项柔只感觉到一个熟悉的怀抱,之后便是一阵迷香,便沉沉的睡了过去,梁初尘面无表情的将她放进了马车,随即自己也跟了上去坐在了一边,挥手示意纪尤驾车,直奔兰琼而去。 “你居然敢嫁给他,你居然真的敢!”梁初尘看着侧卧在车内的项柔,愤怒的拽进了拳,他压低了声音压抑着怒气,握紧的拳也显出了一丝苍白色。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当日梁初尘听到他们大婚的消息时,几乎想立马飞到沧月,可是宫里局势不稳,父皇病重,皇兄又想谋权篡位,母后以死相逼,他都快疯了。 “若是那日带你回了兰琼,现在会不会不一样?”梁初尘的声音有些嘶哑,伸出手轻轻的拂上了项柔的脸,从兰琼到沧月,七天的路程,硬是让他缩短到了两天,日夜兼程只为早点将她带回身边。 “或许吧。”项柔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淡漠的开了口,而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静静的看着梁初尘。 “你……”看着一脸平静的项柔,梁初尘一惊,随即突然伸手将项柔拽进了怀里:“那我现在带你走还来不来得及?” “为什么突然不见?”项柔并不挣扎,语气却异常疏远,甚至心里有一丝埋怨,不是表现的对自己很有兴趣吗,不是一副只自己不娶的样子吗,不是一直在努力试图讨好自己吗,若是那天他将自己从梦靥中叫醒,趁她当时正在动摇之际,或许真的就会跟他走了,也正如他说的这般,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对不起。”项柔的话虽不重,却仍旧像把利剑一般刺进了梁初尘的胸腔,让他越呼吸越疼痛。 “那晚国师府潇湘馆的人是你对不对?”听着他毫无缘由的道歉,项柔扯出一个微笑,离开了他的怀抱,梁初尘则别开头去不说任何,见他不回答项柔便也不问了,这么一目了然的事,问了也是多余。 “为什么?”二人沉默了片刻,梁初尘有些按耐不住的又问了起来:“为什么嫁给他?” “嗯?”项柔抿嘴一笑,那鲜艳的妆衬的她妖娆极了,随即将头一歪不解的说道:“我听不懂太子的意思。” “我早就说过我要娶你,你早就知道的,为什么?”梁初尘被她云淡风轻的模样惹恼了,不免咆哮了起来:“他萧墨凌有什么好,哪里好?” “那我又哪里好?”说罢项柔一个欺身凑到了他的面前,笑容却是更加的诡异骇人:“项柔身上有什么是太子殿下想要的?” “……”梁初尘被项柔问的一阵心虚,匆匆的低下了头去,他不否认自己的初衷,可是自己要怎么开口告诉她。 “看来我似乎猜对了些什么~”项柔冷眼看着他的反应,又靠回了车边,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一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人,就那般兴趣十足,项柔可不认为他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能一眼识破自己的身份和伪装,继而迷上自己的美色。 “你不该嫁给他。”梁初尘看着她艳丽的脸,声音透着浓浓的埋怨,项柔却只是轻微的喘息着,她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舟车劳顿,马车的颠簸让她连呼吸都那样吃力。 “你要带我去哪?”项柔的眉头微皱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无力的看着梁初尘。 “兰琼。”梁初尘并没有看出项柔的不对劲,只是挺直了腰板坚定的说道:“你是我看中的太子妃。” “梁初尘!”原本就因吃力而蹙紧眉头的项柔听罢他的话,整张脸都几乎皱了起来,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就升起一阵无力感:“我是萧墨凌的妻子,是沧月的凌王妃。” “我要你等我的。”梁初尘急急的脱口而出,生气的瞪着项柔,而项柔却是再没有力气与他争辩,只是难受的抿了抿嘴,无奈的瞥了梁初尘一眼,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等项柔再次醒来时,已然到了兰琼的皇宫内,睁开眼便是梁初尘苍白的脸和担忧的神色,项柔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抿了抿嘴:“你这是什么表情?” “太医说你气血不足,你的手……”梁初尘看着她去了妆容之后惨白的脸,伸手小心的摸了摸她腕上的伤疤,那狰狞的伤,让他想起离开沧月那晚她满是鞭痕的脊背,心口便是抑制不住的疼。 “没什么。”他眼里的疼惜项柔不是看不到,于是避开了话题:“你突然回兰琼必然是这宫里出了什么乱子,处理好了?” “你担心我?”梁初尘看着项柔,突然就笑了起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大不了就是谋权篡位那些事。”项柔说到这里有些嘲讽的扬了扬嘴角,动也不动的看着梁初尘。 “能写出治国策的女子,我从来都不会惊讶于她异于常人的聪慧。”梁初尘并不介意她眼里的讽刺,只是欣赏的看着床上的人,这等要杀头的话都能让她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口,他还能如何? “看来,太子殿下想在我身上得到的就是这些了~”说罢吃力的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想起初次见面,梁初尘谈到治国策时的神情,那种嫉妒痛恨与欣赏夹杂在一起的神色,项柔无奈的笑了起来。 “你起来做什么?”梁初尘并未反驳她的话,只是担心的上前要扶她,却被项柔不动声色的躲了开去。 “沧月有人命关天的事在等着我。”项柔认真的看着他,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来:“我且说些故事与你听,虽然不知道这宫里具体出了什么事,但与你,总是有帮助的。” “禀太子。”突然门口立了一个小太监,神色异常慌张,却只站在外面,不敢走进了去。 “何事?”梁初尘一转头便认出了那是自己父皇身边的小六子,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股不安。 “皇上,他……” “祝太医呢?”梁初尘一见他那副样子立马拉下了脸冲了出去。 “太医们都在乾坤宫候着,这怕是……”小太监一说完,又一脸哭腔的跪了下去。 “放肆,若是治不好父皇,本太子砍光你们的脑袋。”说罢留下地上满脸恐慌的小太监奔出了东宫,项柔安静的听着,直到门口传来小太监的哭声才缓缓下了床走到门口,那小太监还跪着,巴巴的抹着眼泪,这太子没让他起他也不敢起,想起自己才刚被调到皇上身边做事,就出了这样大的乱子,叫他怎么不难过,万一到时皇上仙逝,再来个陪葬什么的,那他…… “带我去你们皇上那。”项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想着这人一激动就会忘记很多重要的事,比如说,有自己这么大个神医在,何苦去为难那些个中庸的老头子们。 “啊!”那小太监正哭的投入,听到声音便睁着迷蒙的眼睛抬起了头,只见项柔白皙的脸虽带着一丝病态却仍遮挡不住她那柔美如谪仙的姿色,一时失了神竟叫出了声,甚至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吓到你了?”项柔抿嘴一笑,连眼睛都弯了起来,倒是从未有人被自己的姿色吓得到地上的。 “你,你是何人?”小太监“噌”的从地上跳了起来,转念一想又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前几日听宫里人说,太子五天前出宫,昨晚夜里才回来,还带来一女子,想来那人定是极重要的,现在见项柔从太子寝宫出来,再加上她的姿色,立马明白了她的特殊身份,头一低又要跪下去。 “你再跪我可就不叫你起来了,你们的皇上也就没人救了。”项柔见他又要跪自己,佯装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一边百无聊赖的抚了抚耳际的长发。 “您,您能救……”小太监一听立刻一脸欣喜的看向项柔,原来这女子是太子请来的神医吗? “还不带路?”项柔自己本身就有些虚弱,站得久了也有些累,也懒得与他多说,打断了他的话,那小太监立马一俯首带头向外面走去。 到了乾坤宫时,并不似项柔想象中那般热闹,里面只有七八个太医,没有婢女也没有妃子,项柔有些不解,但随即又想,或许是怕这老皇帝的病情传出去会出大乱子,所以才做的这般隐秘。项柔没让小太监通报,梁初尘背对着门站着,正与眼前的太医低语着什么,立在一边的其他太医则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项柔款款而入。 “有人生病了吗?”项柔眉头微皱故作不知情的瞄了眼床榻上的人,站到了梁初尘身边。 “你怎么来了。”梁初尘看到项柔先是一惊,随即一脸愤怒的转头看向门外的小太监,与他说话的就是为项柔看过病的那位,因为已经见过,到也不见什么失态,倒是梁初尘,仍旧火大的拉着脸。 “我不来的话,还有谁能治你的父亲?”项柔一手扶额伤脑筋的皱皱眉,梁初尘这才想起什么般,一脸欣喜的看着项柔,项柔则鄙视的回了他一个白眼,兀自走向了床榻边。诊断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像所有狗血的剧情一样,老皇帝中毒了,活不过一年,这让项柔有些沮丧,她以为自己一定能救的,但他这毒分明早已侵入体内至少八年有余,这该是多么大的阴谋,竟足足策划了八年之久。如今这老皇帝俨然一具破败不堪的身体,叫她如何下手去救。 “怎么样?”梁初尘看着项柔毫无波澜的侧脸小心的问。 “我只能尽量让他在剩下的时间里过的快乐些,我可以让他健康起来,像正常人一样终老,但是,只有一年。”项柔说的很轻,小心的将老皇帝的手放进被子里站了起来。 “为什么?”听项柔说只能活一年,梁初尘终于抓狂的拽住了项柔的手,几乎是用喊的问出了这句话,眼里全是项柔从未见过的慌乱与难过。 “至少我能让他快乐些,这毒已经侵入他的骨髓,融入他每根血脉里,他能忍住病痛熬至今日已经实属不易。”看着梁初尘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脸,项柔心中便不由的跟着难过起来,自己的父母,是否还沉浸在失去自己的痛苦中? “真的,没办法了吗?”梁初尘抿紧了嘴无力的垂下了头去,那是他的父亲,从小就对他疼爱有加的亲人,在这深宫之中保护着自己的人,从来都不会大声责骂自己一句,无论闯多少祸都会帮自己收拾残局的人,这个给了他二十年疼爱的男人,自己母妃走后,却仍悉心照顾自己的男人,他是兰琼的王,他,就快不行了吗? “像个男子汉一样抬起头来。”突然项柔凑了过去,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让我,静一静。”看着项柔一脸的病态,梁初尘有些愧疚的别开了头去:“小六子,带着项姑娘回寝宫好好歇着。” “我哪也不去。”项柔见那小六子闻声走了进来,随即稍退一步拉住了梁初尘的衣袖:“让我陪着你。” “……”梁初尘一听,不解的转回头来看她,说不感动是假的,其实,对于项柔来说,出了初次见面,梁初尘似乎从未做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甚至处处护着自己,对于这样的他,如今怎么能放任他一个人胡思乱想。 “你让各位太医都下去吧,我这就去把药方开出来。”说罢放开梁初尘的衣袖走到一边,提起笔写了起来,不稍一会便将写好的药方递到了刚刚与梁初尘说话的祝太医手里,万分慎重的交代道:“不能有丝毫的失误,差之一毫失之千里,这道理,想必大人是懂得的,今日之事切不可胡乱传了出去,若是有问起便说是太子殿下请了神医,传你们几位过来商讨皇上重病之事,若问结果如何,你们只管往好里吹,别管他人信不信,懂吗?” “臣等明白。”几位太医虽然不知项柔身份,但以那样的姿色和医术,太子殿下必定是极器重的,于是将项柔的话全部认真的听了进去。 几位太医走后,便鱼贯而入好些婢女太监,项柔上下打量了下梁初尘阴沉的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的说道:“我饿了。” “……”梁初尘听后一愣,觉得项柔实在是个让他琢磨不透的人,原以为她留下来定是要安慰自己,谁想开口就是说自己饿了,不免有些无奈的撇着嘴点了点头。 “给爷笑一个,爷给你做好吃的。”项柔看着他仍旧阴沉的脸,似乎比刚刚更黑了许多,于是嬉笑着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真的?”梁初尘听罢一阵欢喜,但在看到项柔苍白的脸时又皱起了眉:“你身体不好,不能……” “不能看你一个人伤心难过!”项柔抢过他的话,嘴角的笑容扩散了开去:“所以,化悲痛为食欲吧,都会好起来的。” “柔柔……”看着项柔苍白却温柔的笑靥,梁初尘终于也扯出了一抹笑来。 “唔,看你如今这么可怜的份上,姑且允许你这么恶心的叫我吧。”说完一扬眉,俨然一副“我果然是大好人”的表情,随即俏皮的一笑,真可谓是笑出了一室的春暖花开。 ------------ 41.应是青黄偏著意,尽把韶华付与 项柔没有见过历史上的御膳房长什么样,但梁初尘家的厨房显然把她吓到了,那简直可以称得上富丽堂皇。此时所有的御厨都恭敬的立在一边,安静的看着项柔来回的忙碌着,虽然不如现代设备方便,但这材料却是极齐全的,这让项柔足足做了八种花样的糕点,看的梁初尘完全傻在了原地,他从来都把项柔看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项柔细细的在每份糕点内挑了几块放在手中的盘子内,转身端到梁初尘面前,得意的说道:“尝一个。” “母妃走后,再没人亲手做过糕点给我吃。”梁初尘抿了抿嘴伸手捏了一块放进了嘴里,或许项柔做的并不是那么美味,可在梁初尘吃来,却远比御膳房做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可口许多。 “说什么胡话,你看看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在为这你的一顿饭整日整日的忙碌着,难不成你吃不出他们的心意?梁初尘,不要总执着着自己失去了什么,想想你拥有的。”项柔吸了吸鼻子,仰着头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有那么多人都为了他而存在着,何其有幸? “你是我拥有的吗?”梁初尘问的既小声又小心,只有他面前的项柔才听得到,而项柔则只是扯出了一个微笑,缓缓的摇了摇头,却显得那样坚决,随后便转过了身去。 “剩下的你们分了吃吧。”说罢径自走了出去,徒留里面一群面面相视的人,还有黑下脸去的梁初尘。 “恭送太子殿下。”看着一脸不悦的梁初尘跟出了门,里面的人皆跪了下去,待二人一走远便都兴奋的站了起来,看着桌上五花八门的糕点,谁也不敢先下了手去,那仙子一般的人做出的糕点,只有太子殿下才有口福吃的糕点,叫他们如何不动心? 项柔起初是走在前面走的极快的,但没一会便放慢了脚步踱到了梁初尘的右边,不是她顾及到梁初尘的身份,而是她迷路了,梁初尘却不知原因,见她走到自己身边,方才的阴霾也散去许多,虽不说话,却扬起了嘴角,时不时的看向身边低头走路的人,手里端着糕点,走的异常小心,梁初尘突然想到她手腕上的伤,便一把抢了过来。 “干嘛?”正兀自走路,想着怎么逃走的项柔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噌”的抬起头来。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梁初尘不置可否的抿抿嘴,不回答却反问了起来。 “我说是为了救人你信吗?”项柔将脑袋一歪,百无聊赖的丢了他一记白眼。 “嗯。”梁初尘认真的应了一声,又瞥了眼她负于身后的手,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孺子可教。”项柔看看他的表情随即一脸悠哉的笑了起来,摇头晃脑的自顾自看风景去了,梁初尘还想问些什么,但看到项柔脸上少有的惬意,便只动了动嘴唇,终究再没有开口问任何。 回到梁初尘寝宫时,盘里的糕点早已所剩无几,一路走来两人倒是有说有笑的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不快,项柔有些累了,便头也不抬的直奔屋内而去,谁想却在门口与一个女子撞了满怀,险险的往后倒去,好在梁初尘反应快,丢掉了手中的盘子接住了她。 “啊,哪个奴才敢撞本宫!”那人也是被撞的不轻,得亏身后的婢女扶的及时才没倒了去。 “可有伤到哪里?”梁初尘完全忽视了她的尖叫,只是焦急的看向怀里的人,项柔被撞的晕晕乎乎,正一脸吃痛的捂着额头。 “殿下……”那女子一身宫装,颤颤的喊了一声,一脸的委屈,一边还小心的张望着梁初尘怀里的人,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妖精,竟将她的太子迷了去,可是待她看清了项柔的脸之后,倒退了数步,惊讶的捂住了嘴深怕自己叫出了声。 “谁允许你来的!”见项柔无碍的梁初尘这才抬起头来,隐忍的看着眼前的人,要不是项柔再三警告自己要善待她,自己真相一刀将其解决了才好。 “晚儿听宫里人说殿下前几日出了宫,昨儿个夜里才回来,有些担心,所以……”向晚说罢抿了抿嘴,再不敢看梁初尘以及他怀里的人一眼。 “向晚?”项柔有些不确信的叫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她,向晚变了,那浓艳的妆容早已让她褪去了少女的清丽,俨然让她沦为了深宫之中的又一个怨妇。 “你是谁?”向晚看着熟悉的脸却不同的人,防备的蹙紧了眉头。 “她是你主子的妹妹,你不认识?”梁初尘说罢,阴沉的脸更是冷了几分,向晚更是睁大了眼睛幽怨的看着梁初尘,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项柔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为了这个柔美如谪仙的女子。 “殿下……”向晚抿紧了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楚楚可怜的看着眼前的人。 “没事就下去吧,以后没本太子允许,不许到本太子的东宫里来。”说完便搀着项柔绕过她往屋里走了去,项柔的心里却突然很不舒服,不知道是为了梁初尘对向晚的态度,还是向晚的改变。 项柔已经被梁初尘禁足在宫里整整两日,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早已有些坐不住,且不说她并不想待在这兰琼,项琉璃更是离不得她的药,若再拖几日已怕是她的极限,前几日也算担心梁初尘,所以也既来之则安之的与他相处了两天,每天不是去给老皇帝看病就是给梁初尘讲些历史上宫变的事件。 此时项柔正伤脑筋的走在花园内,园中有个大池塘,项柔看着里面初生的荷叶有些出神,这水清澈无比,定是活水,倒是不知这出口在哪,放在以往这小小的皇宫哪里困得住自己,只是今非昔比,想到这里不免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怎么?太子殿下厌倦你了吗?”突然响起的挑衅声拉回了项柔的思绪,微一皱眉转过头去。 “你在以什么身份同我说话?”项柔厌恶极了那些为了争风吃醋而胡乱撒泼的人,既然她不念旧情,自己何必给她好脸色看? “你!见了本宫也不行礼,还敢口出妄言!”向晚听后脸上立马挂不住了,恶狠狠的盯着项柔的脸,一副吃人的模样。 “你不就是国师府的一个小丫头么~”项柔并不恼怒,悠然自得的一歪头笑了起来。 “你!给本宫掌嘴!”这便向晚一听更是觉得羞愤,脸也瞬间涨的通红,叫嚣着就要让身边的小宫女欺上来。 “侧妃娘娘,这项姑娘可是太子殿下交代要好生照看着的人。”这时项柔身边的小宫女也立马走上了前,挡住了那作势要打上来的人,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向晚:“侧妃还是三思而后行。” “原来只是个侧妃啊,这气势,我当时太子妃呢。”说罢又是嘲讽的一笑,这向晚哪里受得了这三番两次的羞辱,推开挡在面前的小宫女便挥手往项柔脸上打去,项柔则是轻轻一闪躲了过去,见一下没打到,向晚又疯了似的扑过去,却见项柔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身子一仰便往后面的池塘里倒了去。 “啊,项姑娘,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快来人……”那项柔身边的小宫女一听到掉水生急急地往池塘看去,可哪里还有项柔的身影,似乎都未挣扎一下便没入了水底,除了荷叶只有荷叶,脸色一下子惨白,若是这人丢了,自己的命也就完了。 “不,不是我~”向晚也吓坏了,她明明没有推她的,她还未碰到她的身她怎么就掉下去了,还有她那诡异的笑,向晚一想到这里终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待梁初尘得知消息赶来时,池塘里正有七八个人在打捞,若不是身边下早朝一同赶来的大臣拉着他,他早已自己跳了下去,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都未见到项柔的身影,梁初尘知道她肯定是没事了,可是她走了!一想到这里便一转头掐住了那宫女的脖子,将她生生提了起来。 “殿,殿下,不是,不是女婢……是,是侧妃……”那小宫女被掐的悬空,涨红了脸为自己辩解起来。 “来人!”听完那小宫女的话梁初尘瞳孔猛的一缩,甩开手上的人,转头阴冷的看着向晚,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属下在。” “将侧妃带下去,关进冷宫,没有本太子的允许,谁也不许见。”说罢一甩手就要走开。 “殿下,殿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是自己掉下去的,殿下……”向晚一听冷宫,立马大喊着哭出了声,挣脱开架住自己双肩的侍卫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的抱住了梁初尘的腿。 “若不是答应她要好好待你,本太子今天就要了你的命!”说完用力的踢开她,终于扬长而去!项柔,等我成了王,有了保护你的能力,绝不会再让你从自己身边再逃开去。 池塘的另一个出口便是皇宫的后山,项柔从里面出来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山间的微风吹的她湿透的身体有些凉,项柔抬头看了看周围,确定了没人之后找了棵大树靠了下来,慢慢的为自己调息,整整一个时辰,她由黑发转白,又由银发变成青丝,才稍觉有了些精力,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来!梁初尘则坐在高高的宫墙上,远远的看着林中的身影,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而冲了过去,只是,那样倔强的人,用强硬的手段能困她多久?一想及此便又深深的叹了口气,目不转睛的盯着林中,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纪尤吩咐道:“一路护送她回沧月,直到她安全入了雀城再回来。” “是!”纪尤分明还未从刚刚看到的一切中回过神来,这下被梁初尘一通命令,才慌乱的低下了头去,那女子,难不成果真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若是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后果。”说罢看着林中越走越远的身影转身下了宫墙。 “属下明白。”纪尤看了看自己主子落寞的背影随即又转头看着那林中飘忽的小人儿,不禁感慨,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于是一跃出了皇宫,远远的尾随在了项柔的身后。 项柔休息够了便起身向林外走去,这回去的路少说也要三天,不知道项琉璃等不等得及自己,于是进了城就买了匹好马,直奔沧月而去!秋思远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滚到了项柔所骑的马腿下,若不是项柔收手及时,只怕早已成了肉泥,葬身于马蹄之下了。 “不长眼睛吗?”本就急着赶路的项柔被他一惊,吓出一身的冷汗,坐在马上火大的看着趴在地上哀嚎的人。 “实在对不住,对不住。”秋思远更是吓的不轻,吃痛的爬了起来,一边道歉一边还不时的往身后的树林张望。 “以后走路给我看着点!”项柔看着他心不在焉的道歉有些恼了,脸也更黑了些,秋思远听到她怒气十足的话后才一脸抱歉的抬起头来,逆着光看向马上的人,头发凌乱不堪,衣衫脏兮兮的很不整洁,狼狈的很,只是无论如何却都掩饰不去她那柔美的容颜,一时竟有些看的呆了。项柔看着眼前的人同样有些小吃惊,唇红齿白,典型的美人瓜子脸配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柔和的线条简直与女子无异,若不是听到他说话,项柔定会将他当做女人的,再看看那身段,俨然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书生模样。 “在,在下,冒犯了。”秋思远见项柔打量完自己之后又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这才自觉尴尬,“嗖”的低下了头去。 “看你细皮嫩肉的,一个人徒步在这郊外做什么?”项柔看他的衣着也不像是穷人的样,又是一副文弱的书生态,这出门也不叫辆马车,着实好奇,边问还边不解的看向他身后的树林。 “……”被项柔一说,秋思远立马红了脸,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复又担心的张望了一下身后,随即转回头乞求的看着项柔,项柔则扬着嘴角冷笑了一声,一副“你想怎样”的表情俯视着眼前的人,读书人到底是脸皮薄,被项柔这表情一吓,立马怯怯的低下了头去。 “被人追杀?”项柔看着他欲言又止的可怜样,突然就笑了出来。 “还,还望姑娘行个方便,带,带在下,离,离开兰琼……”见项柔开口问,秋思远立马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将话接了过去,话音刚落到真的隐约见到七八个人气势汹汹的从林立追了出来,项柔不免眉头微皱瞥了他一眼。 “上来!”说着歪了歪脑袋示意他赶紧上马,结果这秋思远却涨红了脸,无措的看着项柔让出来的马镫,见他那副苦逼样,项柔脸上瞬间起了三条黑线,伸出手几近咬牙切齿的说道:“上来!!” “冒,冒犯了。”看着项柔伸到眼前苍白而又柔美的纤纤玉手,秋思远又是一阵尴尬,但是保命要紧,于是一咬牙伸手抓紧了项柔,这才终于上了马去。 “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项柔受不了的斜了身后拘谨的人一眼,扬起马鞭,狠狠的抽了下去,立马将追上来的那些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这,这算是个什么事,这回去要是让九爷知道了,咱们这几个还怎么活。”身后追来的那些个人见秋思远瞬间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内,不由一脸哭腔的垮下了脸去。 “MD,还不快去找马来继续追,连个弱书生都抓不住,还想不想在九爷手下做事了,快去。”貌似带头模样的汉子同样一脸愤怒的瞪大了眼,狠狠的瞪了之前说话的人一眼,心中更是气愤,这秋思**日里柔柔弱弱的,本以为抓他回去小菜一碟,竟出了这等事。 “是是是。”那人被踹的一阵吃痛,掉头就往回跑,结果没走出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抬起头刚想骂,却被吓的倒退好几步,惊恐的行了一礼:“纪大人。” “刚刚那是何人?”纪尤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啊,纪大人,您怎么也在这里?”那汉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到纪尤不免又露出了一脸狗腿样贴了上来,讨好的回答道:“那是九爷楼里的小倌,九爷极爱听他唱曲,谁想这人竟如此不识抬举,还给逃了出来……” “不用追了。”纪尤抿了抿嘴,看着项柔远去的方向,然后又转回头来看着一脸不解的人吩咐道:“那马上的人你们得罪不起。” “呃……”那汉子本还因着自家九爷与太子殿下有些交情,想与这太子眼前的红人套套近乎,谁想竟是连人都不好去追了,不免一阵为难。 ------------ 42.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不信你们大可以试试。”纪尤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睨了他们一眼,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追着项柔的方向扬长而去。 “哥,这这这,这不完了嘛,这姓秋的几时攀上了这么有力的主。”那人一听纪尤的话,更是一副马上死到临头的表情,哭丧着脸看着汉子:“这样一来,还怎么去将姓秋的抓回来。” “蠢货,姓秋那丫头还在我们手里你怕什么。”汉子的脸色也极不好看,抑郁的皱着眉头看着纪尤远去的背影,心里更好奇之前马上的人是谁,竟是连太子眼前的红人都这般敬畏,这般一路保护跟随,看样子似乎还是在暗中保护,这纪尤在兰琼,是个人都知道是太子梁初尘身边的人,平日里就连皇上的话都不听的,眼下这情况定然是受命于太子了,于是郁闷的摆了摆手:“走走走,回去了。” “那九爷那边怎么交代啊。” “就说是太子殿下的人给截去了,想九爷也不敢去责问太子些什么,就算是问起,太子殿下也定是会维护那人的。”说罢一转身,兀自先走了起来。 “姑娘,你,你有没有事?”秋思远的手虽然只是拉着项柔的衣袖,却仍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寒意,冰冰凉凉的,想起方才项柔苍白的面容与泛白的骨节,不免有些愧疚的担心起来。 “你结巴吗?”项柔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话语,又忍不住转头嘲笑了他一番:“你叫什么,结巴先生?” “在,在下,姓秋,名思远。”秋思远又被项柔的话弄的一窘,瞬间涨红了脸。 “啧啧,这小脸红的,怎么,本姑娘救了你的命,你打算如何报答?以身相许怎样?让我收了你做个小爷?”项柔看着这个动不动就满脸通红的大男孩,突然就玩心大起,玩味的对着他笑了起来。 “姑娘自重。”谁想项柔的话音刚落,这边秋思远的脸就从红色一下子转成惨白,甚至还一脸厌恶的往后仰了仰,心想着自己刚从楼里逃出来,怎么就又落入狼口,虽说这女子绝对国色天香,可他秋思远这辈子最痛恨的便是别人将自己当小爷当女人,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恩原来。 “哟,不错嘛,不结巴了?瞧这小脾气甩的~”说完项柔便兀自笑了起来,居然还有不被自己美色迷惑的人,有意思。 “……”秋思远这一听就知道着了项柔的道,不免有些难堪的撇了撇嘴,秋思远自小就长相甜美,被误认为女子,哪怕与妹妹一同出门也总会被当做姐姐,那些个有些闲钱的人也总是要来自己家里找麻烦,想自己原来也算是个大户,书香门第,谁知这秋府正是因着自己这张脸而一夜之间全给毁了,所以,他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拿自己的脸说事。 “为何沦落至此?”项柔一脸悠哉的看着路边的风景,一边看似无意的问着。 “不提也罢。”身后的人显然很不愿提及这事,说话的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想自己读了那么些年的书,总想着有朝一日考取功名,站到朝堂之上,谁想却全部毁在了那个九爷手里,愣是将自己与妹妹关在府内一年之久,逼着自己去楼内当清倌,自古以来,读书人都是极瞧不起戏子的,这秋思远自然也是厌恶至极,若不是自己委曲求全了那么久,怎么有自己今日出逃之时,只是想起自己的妹妹不免又叹了口气,既然她愿意待在九爷身边,那么也便随她去吧。 “追你的是什么人?”项柔听他一声叹息,不免又好奇了起来,歪过头认真的看着他抑郁的脸颊。 “九爷。”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秋思远的脸上尽是厌恶的神色,连眼里都透着一股不耐与反感,说完之后便再也不愿多说任何别开头去,项柔得了个无趣,也就不再多问了。 “你可是读书人?”看他白白净净,一副文弱书生样,就是不知道肚里有没有真学问。 “嗯。”或许是刚刚提起了他不愿想起的人,这会儿回答起话来都有些疏远了。 “可有想过以后如何?”项柔也不回头看他,自顾自的问着自己的话。 “没有。” “唔,那我就好人做到底,给你谋个差事如何?”边说脑海里边闪过安之那倔强的小脸,这家伙现在可是越来越嚣张,给他请的那些个先生全让他给折腾跑了,非说只有自己的才学才够资格教他,若是这秋思远有些本事,也不枉自己救他一遭。 “……”秋思远也不说话,只是嘴一抿,等着项柔的下文。 “我家中有一弟弟,顽皮的紧,好些先生都叫他给气走了,不知道秋公子可有本事将他给驯服了去?”说罢便不由的扬起了嘴角。 “姑娘倒是会做人。”秋思远一听也不免笑了出来,这分明是叫自己报恩呢,还说那么好听。 “哈哈。”听了秋思远的话项柔便知道他是答应下了,于是爽朗的大笑了起来,一扬马鞭加快了速度。 沧月这边,项柔失踪俨然快要六天,项琉璃连着几日未服解药,又开始昏睡起来,冉度离开之后便没有人在她府上照看,若不是婉儿寻到凌王府上,萧墨凌还根本就不知道项柔失踪后那边就断了药。 “为何不给琉璃送药?”此时的萧墨凌正脸色铁青的坐在正厅内,前面跪着一脸憔悴的桔梗。 “主子不在。”桔梗的声音颤抖的厉害,项柔失踪那么久,暖香阁的人也是追了,雀楼也派了人去查,可是至今却没有任何消息。现在眼前这个最有责任去关心的人却在这里担忧着别的女人,叫她怎么不难过。 “你在怪本王没去找你家主子?”听完桔梗的话萧墨凌更是黑了脸,一掌拍在了桌上:“你家主子有多少本事,你比本王清楚。” “桔梗恳求王爷去救主子。”桔梗可不管他的叫嚣,忍着眼泪恳求着一头磕了下去。 “你将药方给本王,本王便派人去找你主子。”看着眼前一脸坚决满眼含泪的桔梗,萧墨凌又一次皱紧了眉头,琉璃停药这么多日,人命关天,这丫头竟然这样不当回事。 “王爷将王妃找回来才能救。”桔梗突然就哭了,她实在想不通,如此冷漠的人,怎么就得了自己主子的心。 “你威胁本王?”萧墨凌的眼睛随着桔梗的话瞬间眯了起来,透着危险的气息。 “药引在王妃身上。”见萧墨凌俨然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模样,桔梗却始终不敢将真相说出来,项柔想的什么,她怎么不懂。 “项柔!”萧墨凌冷冷的看着桔梗咬牙切齿的念了一句项柔的名字,猛的站了起来,她倒的确是有城府,这是逼着自己不得不管她的事了,以她的性子这样突然消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谁知道她又想耍什么花样糊弄自己,只是,拿琉璃的命开玩笑,决不能原谅。 “王爷……”桔梗哽咽着看向一脸冷漠加愤怒的人,颤颤的叫了一声,巴巴的仰视着他,这个让主子可以连命都不要的男人。 “程北!”萧墨凌也不再理桔梗,一甩衣袖便向外走了出去:“马上召集人手去将王妃找回来,还有,给本王备马!” “是!”程北有些心疼的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桔梗,随即领了命匆匆的跟了上去。 连着奔波三日的项柔早已有些不堪重负,尤其是又带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说难听点除了会说些大道理几乎连生活都不动自理的秋思远之后,更是深感疲惫。原本自己打算两日走完的路程,生生被多拖了一日!秋思远不会骑马,马车速度又慢,所以一路上二人都是同坐一骑,若不是上好的马,只怕也早已倒在了半路! “柔姑娘,这眼看着就要到沧月了,你要不将速度放慢些?”秋思远看着项柔日渐糟糕的脸色,愧疚的抿紧了嘴,轻声的提议。 “你想让我轻松些?”项柔无力的动了动眼皮轻哼了一声:“那你下马去。” “我……”秋思远一听又红透了脸,尴尬的动了动嘴角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路上项柔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可是没有一次是真的停下来赶他下马的,这会儿一听又是心虚的低下了头去。 “你好吵。”项柔有些不悦的转过头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雀城的城门已然在眼前,桔梗她们该是担心坏了,现在终于回到了这里,心中虽急却也让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然而突然一阵无力,竟是手一松,生生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柔,柔姑娘!”秋思远没料到方才还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的摔了下去,手足无措的抓住缰绳勒住了马,也跟着跌落马背,正要跑去扶,却突然一个宝蓝色身影蹿了过来,见那人伸手就去拉躺在地上的项柔,心中不知缘由,只是一阵紧张,急急地冲过去打开了来人的手,防备的挡在项柔前面问道:“你是何人?” “让开!”萧墨凌压抑着怒气蹲在秋思远面前,见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护着项柔,心里更不是滋味,这女人平白无故消失那么久,自己就猜她没有什么好事,出去闹便闹了,闹完了回来也未见不可,可如今竟将自己搞的这般狼狈不说,还带了个小白脸回来,叫他怎么不生气,一想及此更是拉长了脸,挥手将秋思远推到了一边。 “你想做什么?”本就半蹲着的秋思远被他一推,结结实实的坐到了地上,眼看着萧墨凌将项柔抱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跟着站了起来拦住了萧墨凌的去路。 “本来来接自己的王妃回府,有什么问题吗?”萧墨凌的眼里透着无名的怒火,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人,不给秋思远任何说话的机会便转身向着城内走去,徒留秋思远一个人震惊而又茫然的站在原地!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项柔是王妃,那个少年国师的妹妹!看着渐行渐远的二人一马,秋思远很是无力的叹了口气,这王爷生这么大气也是情有可原,没有将自己就地正法已经算是仁慈了,哪个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和别人在一块,而且看项柔这副样子显然是逃出来的,想必这王爷出城也是为了寻她而来,看看空旷的四周,还是先去项柔说过的雀楼安顿下来再说。 萧墨凌抱着项柔回到凌王府时,整张脸已经黑的不成样子,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杀气,这一路上他都在纠结那个男人的身份,甚至很后悔怎么就那样放过他了,应该抓起来碎尸万段才行!桔梗看到自家主子自然是最高兴的一个,可是看到萧墨凌阴沉的脸,也再不敢上前一步。萧墨凌将项柔的放到床上便差人去宫里请太医,自己则阴沉的坐在一边,紧抿着嘴,一副谨慎者杀的样子,直到何太医为项柔把完脉,仍旧一副吃人的模样。 “王爷,王妃的身子太虚弱,这几日又劳累过度,加之气血不足……”说罢还有意无意的瞥了眼项柔腕上的伤,也不敢妄自猜测什么,然后又看看坐在一边的萧墨凌,见他并不有所动作,甚至头都未抬下便微微叹了口气:“老夫开几贴药,给王妃调养调养,休息段时日就该无恙了。” “嗯。”萧墨凌仍旧是不说话,脑海里闪过的始终是秋思远方才护在项柔身前的姿态。 “那,老夫先告退了。”说罢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屋去!萧墨凌这时才抬起了头,看向床上的人,看着她苍白如纸几乎透明的脸颊,更是拽紧了拳!闹便闹吧,做什么将自己搞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萧墨凌?”项柔有些试探的叫了一声,虽说在摔下马前似乎是见到了他的身影,但仍有些不相信的眯起了眼,看着坐在远处的人。 “……”正兀自想着秋思远的事生着闷气的某人一听项柔的叫唤,才“噌”的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床边,原本心中就在担心着她的身体,现在见她醒来也想试着说几句贴心的话,谁知百转千回之后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句:“那男子是谁?” “嗯?”刚睁开眼的项柔显然还没有醒透,有些迷糊的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的茫然状。 “算了,本王才懒得管你那么多。”脱口而出的话本就没经过大脑,刚刚一说完,萧墨凌心中便一阵后悔,见项柔没听清才松了口气,但心中仍是极气愤的,于是拉长了脸问道:“将琉璃解药的药引拿来。” “……”听完他的问话项柔原本柔和的脸也瞬间冷了下来,躺在床上死死的盯着两步开外的人,她以为,他今天是去找自己的,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出城去的,原来,只是为了项琉璃吗? “你为何将药引带在身上,不知道琉璃没了解药会死吗?”萧墨凌被她埋怨的神情看的有些心虚,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可是一想,明明是她自己带了个男子回来,竟然还敢给他摆脸色! “你失踪那么多日,醒来第一句话你就是问她的解药吗?你可有担心过我?”项柔的声音极淡漠,问完之后便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你需要本王担心?”项柔不说还好,一说他就马上想起秋思远的脸,火大的脸色一沉,冷笑一声别开了头去。 “你可知道,这样逼我,会要了我的命。”项柔仰着脑袋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哀伤的抿紧了嘴,传递出听出了里面的受伤,却并不懂其中的意思。 “你还是早些将解药给琉璃送去的好。”萧墨凌突然感觉很压抑,再不愿多说什么,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桔梗跑进去时,项柔正两眼无神的靠在床上,不言不语的模样让桔梗心疼的想死,在她连唤三声都不见回应后,才终于大哭了起来,扑到在了项柔的床前。 “项琉璃如何了?”项柔听到哭声才有些迟钝的回过神。 “昨日昏睡过去之后,至今未醒。”说罢又哭了起来。 “扶我去厨房。”听完桔梗的话项柔心中有是一阵难受,伸手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主子!”桔梗惊叫出声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急急的夺过她手中的被子将她盖好,哭着说道:“你自己都这副样子了,还如何去救她,桔梗若不能保你安好,如何对得起莲儿她们!” “项琉璃会死。”看着桔梗满是泪痕的眼,项柔心中矛盾极了,项琉璃的死活不能不管啊。 “就算主子现在将药送去,她也未曾醒来,不如先睡一觉休息会,待她醒了,桔梗再陪你去,可好?”看着项柔一脸的疲惫,桔梗几近哀求的哭着,项柔见她这般模样,听着也有几分道理,这才听话的点了点头,躺了回去。 ------------ 43.碧落黄泉,红尘里难寻她 安顿好项柔,待她熟睡之后,桔梗才擦干了眼角的泪从屋内走了出来,谁想谁萧墨凌竟是没有离去,此时正面无表情的倚在廊内的柱子上,见如此情形桔梗便欠了欠身行了一礼,沙哑着声音唤了一声:“王爷。” “嗯。”方才屋内的对话他显然是听到了的,项柔话语里的担心并不做假,一想自己刚刚的恶劣态度心中不免有些自责,她项柔在自己眼里确实有异于常人的能耐,但毕竟是个双十未到的少女,现在凭空消失那么多天后如此狼狈的回来,自己怎么能那样待她?!于是眉头一皱抬脚便要往屋里去。 “王爷!”桔梗见他又要进屋,眼看着项柔刚睡下,可不想他再去狠心将她吵醒,于是小心的挡在了门口,脸上却全是心疼的坚决模样,仰着脑袋说道:“主子刚睡下。” “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些?”萧墨凌见桔梗一副防备的样子,心中便一阵不快,他这是进去看自己的妻子,这是他的颐王府,是他的屋子,竟被一个小丫头挡在门外。 “桔梗马上去为琉璃姑娘煎药,还望王爷放过主子。”桔梗怎么都忘不掉萧墨凌带项柔回家时那阴霾的表情,阴郁的下人,若是现在放他进去,谁知道他会对自己主子做什么。 “本王只是进去看看,你且先去为琉璃送药吧。”萧墨凌原本是极生气的,但听罢桔梗的话,心中一阵愧疚,若不是自己态度过分恶劣了些,想她一个小婢女怎么敢这般大义凛然的站出来试图阻拦自己,于是有些无力的放软了语气,说罢绕过桔梗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时恍惚的桔梗待身后响起关门声才后知后觉的回了头,看着紧闭的门沉默了许久才算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心想这王爷,心里总是还有些主子的,于是掉头直奔厨房而去!她知道药引就是已婚女子的血,那日项柔为了说服陆莲,不让她替自己做药引而扯的谎却被桔梗记在了心里,她清晰的记得项柔面带羞涩的说“你是处子,你的血没用”,可是她却忽略了项柔眼里一闪而过的伤痛。如果项柔当初能预料到今日的事,或许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扯那样的谎言,让她永远失去桔梗的谎。 桔梗用刀划开手腕时,几乎一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一想到极怕疼的项柔每日都要忍受这样的折磨,便又忍不住红了眼眶,满眼含泪的看着鲜红的血顺着手腕淌入药罐,当初她看着项柔做这一切时就在想,这种眼巴巴看着自己血液流出身体的事,得要多大的勇气才下的去手?如今为了项柔做这一切的桔梗却突然明白了,只要是为了自己心中所爱的人,为了自己认为值得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你在做什么!?”因为担心桔梗还寻来的程北,阴沉着脸站在了门口,眼睛紧紧的盯着桔梗淌血的手腕,听到动静的桔梗马上捂住了伤口惊的抬头看向门外,抿紧了嘴看着程北,强忍着眼泪一声不吭,程北见她如此便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从怀里掏出桔梗送他的丝帕将她腕上的伤裹了个严实,之后才看了眼火上的药罐气急败坏的问道:“到底在干嘛?” “……”可是不管程北如何问,桔梗却只是摇头,最后终于扑进程北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究竟出了何事,你在用自己的血做什么?”程北有些不忍的安抚着怀里的人,语气也软了下来。 “是药引!”桔梗觉得自己快疯了,被这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逼疯了,或许真的是压抑太久,终于是忍不住告诉了程北。 “什么?!”程北一听立马将怀里的人拉了出来,心疼的弯下腰去看她的眼睛:“你说琉璃姑娘每次喝的药都是用你的血煎的?竟然是用你的血?” “没有没有,不是这样的。”看着程北心疼而又愤怒的神色,桔梗的心中更不是滋味,自己流了这么一次血尚且有人心疼,可是自己主子呢,竟还要受着那许多的误会,每次都是自己偷偷的包扎伤口,于是对着程北拼命的摇起了头:“是主子,是主子的血啊~” “……”原本心疼桔梗,有些埋怨项柔将桔梗当做药引的程北一听她的话,瞬间僵在了原地,一脸的不敢置信,那个云淡风轻的少女,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少女,那个有着仙人姿色的少女,那个变得苍白着脸一脸冷漠的少女,程北简直不能相信的瞪大了眼问道:“王妃?” “嗯!”桔梗听罢用力的点了点头,不停的哽咽着:“主子不让我替她,可是你不知道,主子身体从小就弱,根本受不起这样的折磨,如今又是这副样子回来,叫我如何忍心,如何忍心嘛!” “为何不告诉王爷?”一想到王爷对项柔的误会,程北也跟着不忍心起来。 “你千万不能将今日之事告诉王爷,若主子知道定会生气的。”桔梗听他提到传递出,立马不安的抓住了他的手,乞求了起来:“别告诉王爷,主子并不想以此来换王爷的同情和内疚。” “……”程北又一次沉默了,看着桔梗梨花带雨的脸,脑海里又闪过项柔苍白无力的容颜,终于抿紧了嘴点了点头:“等药煎好,我与你一起送去。” 桔梗与程北将药送到将军府时项琉璃正巧醒来没多久,几日未曾服药,颈上的红莲更显妖娆,印在她苍白的肌肤上艳的骇人。 “拿去给你家小姐喝吧。”桔梗瞥了眼床上一脸病态双眼无神的人,将药往婉儿手中一放便别开了头去。 “小姐,快些将药喝了吧。”婉儿有些愤愤的接了过去,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了下去,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家也不敢太造次,只能抿了抿嘴转身回到了床边,项琉璃看着眼前的药,眉头微皱了起来,转头看向来人,又是一阵失望,那个人还是没回来,还是说,那也只是自己的幻觉,或许他从未出现过,一想及此便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力的接过药碗,慢慢的喝了下去。 “既然药已送到,琉璃姑娘也服下了,桔梗便不多打扰了。”说罢看了程北一眼,一同转身出了门去,只是还未走至庭院,便听到项琉璃屋内传来婉儿的尖叫,二人担心的相视一看掉头就往回跑。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啊……”婉儿是真的被吓坏了,手足无措的扶着口吐鲜血的项琉璃,桔梗与程北跑回屋时,正见项琉璃披头散发的从床上跌下来,嘴里还在不断的涌出鲜血,场面异常的吓人。 “怎么回事?”桔梗也早已被吓的没了语言呆愣在原地,只有程北还保持冷静的问着,上前一把将项琉璃从地上抱了起来,只觉她身上如灼烧般滚烫,脸颊也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微弱至极。 “你们,你们给小姐喝了什么,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我,我要去告诉王爷。”说罢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因着她的尖叫,屋内一时间来了许多的吓人婢女,程北二人也没空去顾那婉儿,只是担心的没了主意。 “怎么会这样?”桔梗颤抖的看着床上满是血迹,睁着双眼却如同死人一般的项琉璃,没来由的一阵恐慌,转身紧紧的抓住了程北。 “许是多日未曾服药才会如此反应,你别担心。”程北虽然嘴上安慰着桔梗,却同样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甚至不敢上前一探鼻息,深怕项琉璃已经死去。 婉儿赶到颐王府又哭又闹的时候,萧墨凌正看着熟睡的项柔发呆,以往项柔是极警惕的,夜里睡觉稍有动静就会醒来,如今睡得那么沉,想来是真的累坏了,此时听到婉儿在屋外哭喊,不禁有些不悦的皱紧了眉头,起身走了出去。 “王爷,王爷,小姐快死了,她快死了。”婉儿一见萧墨凌出来立马挣脱开拉住她的几个家丁跑了过去,跪在萧墨凌面前哭闹了起来。 “你说什么?”原本正不爽的萧墨凌听完她的话,脸色瞬间一变,不等她回答便冲出了屋去,直奔将军府,等他赶到时项琉璃早已昏死过去,屋内屋外站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查看项琉璃的状况。 “王爷!!”程北一见气势汹汹而来的贺君颐心中不由的升起一阵不安,不动声色的将桔梗挡在了身后。 “怎么回事?”萧墨凌只瞥了眼他们便奔到床边,待看清项琉璃的惨状之后终于咆哮了起来:“究竟出了何事!!” “王爷,是他们带来的药,王爷,你要替小姐做主啊,他们分明是想置小姐于死地……”疾跑着尾随而来的婉儿见没人吱声便又哭诉了起来,萧墨凌一听,随即眼神凛冽的朝桔梗看去,以这丫头护主的忠心来看,要害琉璃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王爷,不是桔梗。”程北显然也感觉到了萧墨凌眼里的危险气息,又挡着桔梗后退了一步:“药是属下看着桔梗煎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药引是什么?”萧墨凌记得她说过药引在项柔身上,可刚刚在凌王府却并未听到她与项柔要,此时又是如何煎的药? “……”桔梗被问的一阵心虚,慌乱的低下了头去,她不知道项琉璃为何会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难道的药材记错了?正在桔梗纠结难当之时,项柔却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其实,婉儿去凌王府大哭大闹那会她就醒了,她只不过想看看萧墨凌的选择而已,虽然他来了将军府,自己很难过,可是项琉璃出事,她心中却是放不下的。 “怎么了?”项柔方才只听到萧墨凌问药引的事,只以为是项琉璃或许出了什么状况他才急的逼问桔梗,于是提了裙摆向床边走去!桔梗看到项柔的出现不但没回答,更是惊慌失措的倒退一步将手藏到身后低下了头去。 “你问问她给琉璃喝了什么?!”萧墨凌见桔梗这般姿态,更是认定了她害琉璃的事实,气急败坏的将她从程北身后拽了出来!正走至床边为项琉璃查看的项柔听完萧墨凌的话猛地直起身,迅速的转过身来,震惊的看向桔梗,然后视线慢慢的移到她包扎了丝帕的手腕,一副如遭电击的模样,甚至连身子都有些站立不稳的晃了晃。 “都出去。”对于突然冷漠下来的项柔,萧墨凌也为之一振,项柔却只是死死的盯着桔梗。 “你要做什么?”看着项柔瞬间冷下来的脸,萧墨凌不解的蹙起了眉头,却仍是听话的放开了桔梗,只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抿紧了嘴。 “想让项琉璃活命就出去。”此时的项柔说不清楚是愤怒还是其他,只是那拒人千里的模样确实压住了所有人的气势,于是一干人等除了桔梗全部退了出去。 “主子……”桔梗的声音始终带着哭腔,颤巍巍的叫了一声却并不敢抬起头来。 “为什么?”项柔看着她的手腕,心中同样难受之极,桔梗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主子,那项琉璃会不会有事?”自知再瞒不过的桔梗,只得抬起头来,张望了一下床上的人,为难的问着,她可不想再为了项琉璃的事,因着自己而让项柔和萧墨凌疏远开去。 “我说过这毒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人可解,你为何不听我的话。”一想起柳颜的警告,项柔甚至不忍再看桔梗一眼。 “……”桔梗有些不明白的皱皱眉,呐呐的回道:“莲儿不可以但我可以,我早已不是处子之身……” “这是蛊毒啊我的傻桔梗!”看着桔梗惨白的脸项柔终于忍不住将桔梗拥进了怀里,那不堪的过去,何必去想起,自己又怎么忍心让她去回忆。 “桔梗不想主子再伤害自己了……” “可你如今这样比一刀杀了我还让我痛苦你懂不懂,除我之外,任何人一旦做了药引,十二个时辰之内,只能活一个你知不知道!?”项柔几乎是哭着说了出来,身上像是被压了千斤重的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便保项琉璃吧。”桔梗一听项柔的话只稍微一愣,随即竟有些欣慰的笑了起来,只要项琉璃没事,只要不连累主子,怎么都好。 “说什么胡话?”被桔梗的话一惊,项柔迅速的放开了她,一脸不忍的看向她:“我绝不会让你为了任何人去死。” “桔梗是死过一次的人,桔梗什么都不怕,只求主子一生安好!”桔梗看着项柔的神情是极平静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死的是苏青儿,桔梗只有一个,不许乱想你听到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桔梗眼角越来越深的笑意,心中突然不安起来,项柔的眼里透着莫名的慌乱,桔梗却是凄惨而又满足的扯起了嘴角,慢慢的到了下去,项柔惊叫一声赶忙去拉,却被她一带摔倒了地上,只是此时的桔梗腹部早已血红一片,鲜血不断的涌出,淌满了一地。 “别救我,求你!”眼看着项柔要来为自己止血治疗,桔梗又一次死死的拽住了项柔,另一只手挡在腹部的匕首上,那是当初项柔送与她防身用的,今日竟是用到了自己的身上,其实自己早就不想活了,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若不是项柔给了自己重生,给了自己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机会,自己怎么能挺到今日? “对不起……”门外众人听到项柔的叫声急忙冲进了屋,见到的便是项柔低喃着“对不起”,拥着桔梗坐在地上的情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桔梗,程北第一个疯了似的跑了过去,竟用力推开项柔,一手夺过桔梗抱进了怀里。 “桔梗你怎么样,我带你去找大夫。”程北慌乱的看着脸色逐渐惨白的人,不停的与她说着话:“你别这样……” “这都是命。”桔梗无力的看着程北努力的扯出一个笑:“下辈子,要早些找到我。” “我知道,所以你不要死,这辈子的我还未补偿上……” “……”桔梗却是无言的摇了摇头,转头深深的看了萧墨凌一眼动了动嘴唇却再也发不出声,可是萧墨凌看懂了,她说“好好待主子”,萧墨凌瞥了眼另一边满脸淡漠毫无表情的项柔一眼,同样无言的点了点头,桔梗这才一身轻松似的露出一个微笑,闭上了眼睛。 “你为何不救她,为什么不救?”程北看着怀里再无呼吸的人,愤怒的埋怨起项柔来。 “生死有命。”项柔早已没了眼泪,淡漠的看了桔梗一眼摇晃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眼看着屋内所有的人,桔梗有今天不是他们逼得吗,最该伤心的人是她才对,是她项柔好不好! ------------ 44.你自妖娆,我自伴,永不相弃 “你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程北始终抱着桔梗瘫坐在地,仰头望着面无表情的项柔,项柔却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了项琉璃的床边,看着她血迹斑斑的模样,竟是凄惨的笑了起来。 “项琉璃,桔梗的命,我会记着,别让我有机会要回来!”那声音冷漠的就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很轻,却冰冷的渗进在场那些人的血脉里。 “琉璃她……”萧墨凌看不到项柔的脸,只看见她僵硬的双肩和挺直的脊背,项柔的话让他心中一阵不安,他担心桔梗一死,她会不会不再救琉璃。 “项琉璃?这个时候你心里仍旧只惦记着她么,真是无情啊……”说罢一转身凄美的笑了起来:“王爷是要问药引吗?都在我身上呢?要不要都拿去?” “你身体还未好,将药引留下便先回府吧。”萧墨凌看着她同样毫无血色的脸,心疼的皱起眉头,向她走了过去。 “王爷,这女人从来不安好心,她定是还想害我家小姐的,今日桔梗这个小贱.人替她死了,难保她不会再对小姐下手,王爷您……啊……”一边煽风点火的婉儿话还未说完便已被项柔扼住喉咙顶到墙边,那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哪怕是站在项柔面前的萧墨凌都未曾看清。 “你骂谁?”这边桔梗刚死,怎么能容忍别人这般侮辱,问完这句的项柔根本没给婉儿任何说话的机会,手上一使劲,就生生的拧断了她的脖子,冷漠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我警告过你,不要撩拨我的底线。” “项柔!”萧墨凌一脸错愕的看向顺着墙滑到在地的婉儿,圆睁的眼里仍旧透着临死前的恐惧之色,周围的下人一看这情景,更是惊恐的倒退了数步。 “我从来都是个会迁怒别人的人,你早该知道。”项柔冷眼看着他,见他眼里那一丝不满,突然就笑了起来:“怎么办呢?项琉璃最疼爱的丫头死了,王爷准备如何罚我?” “……”看着眼里没有丝毫温度的项柔,萧墨凌只是抿紧了嘴一言不发,这样的项柔他太陌生。 “想来项琉璃未愈,王爷还是不敢动我的,要不,将项柔身上的药引取走了再罚?”说罢挽起了一边的衣袖,兀自看向腕上那条狰狞的疤,萧墨凌正不解着她腕上何时多了这伤,却见她突然用力的扯开了那伤口,诡异的笑了起来。 “你做什么?!”所有人都呆愣在了原地,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为何如此神仙姿色的人做出的事情竟如此的让人毛骨悚然,萧墨凌完全没有弄明白状况,待看清项柔正将血滴进一边的瓷碗时,才猛的反应过来,冲过去捂住了她的伤口。 “做什么?药引啊,救项琉璃……”项柔仰着头看着他少有的焦急神色,终于哭了出来,她的桔梗没了,再没人教她做女红,再没人给她做糕点,再没有桔梗这个人了,若不是自己为了那所谓的爱情,她便不会死,不会。 “我并没有怪你什么,别哭啊。”萧墨凌看着她逐渐苍白的嘴唇,心里更是难受的揪成一团,而项柔却一直哭一直哭,最后竟一头倒进萧墨凌的怀里昏了过去,萧墨凌看着怀中的人,又看看床上的琉璃,脸上除了焦急之色再无其他。 “将药引拿下去煎药吧,反正药方将军府也有。”程北看了看萧墨凌突然就开了口,抱着桔梗从地上站了起来:“王爷,请允许属下告假半日。” “你说的药引是什么?”萧墨凌方才只顾着担心项柔的伤,这会听程北的话,心中一阵不安。 “王妃的血。”程北面无表情的动了动嘴,吐出四个字便带着桔梗走了出去。 “……”萧墨凌则呆愣当场,又一次错愕的低下头去看着怀里的人,手中还有她血液的温热触感,脑海里如倒带般响起了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世上唯有我可以解她身上的毒,信不信随你。” “我且告诉你,我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救她。” “你可知道,这样逼我,会要了我的命。” 所以,项柔并不是为了嫁给自己才设计陷害琉璃的对不对,所以一直都是自己错怪了她对不对,萧墨凌有些麻木的将项柔抱了起来,送回凌王府后再不敢离开半步,想着这近一个月发生的种种,越发觉得自己有愧与她,被掳走的那些日子,也不曾问过她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回来又是对她发那么大的脾气,若是她这一去再没能回来又会怎样,萧墨凌简直不敢想象,他总觉得项柔是如以往那般出去闹几日自会回来,所以并不觉得有些什么,如今突然想到,若是再无法见到她,他,真的会疯掉! 项柔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内的烛光晃得她有些晕眩,眼睛干涩的发疼,却仍旧睁的大大的!放完毛巾与水盆回来的萧墨凌见她醒来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刚才睡梦中的她流了好多汗,又不停的哭,实在是折腾的她够呛。 “饿不饿?”萧墨凌问的很小声,一边兀自坐到了床侧,项柔不知道屋内还有人,听到他的声音才慢慢的转过头来,萧墨凌第一次在项柔的眼里看到了仇恨和厌恶,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仍是让他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你认为我吃的下吗?”项柔因着虚弱,连声音都嘶哑着,一脸冷漠的看着萧墨凌。 “是我不好。”萧墨凌受不了项柔对他的疏远和冷淡,内疚的低下了头去,若是自己早些发现她的不对劲,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你是在向谁忏悔?我吗?还是死去的桔梗?”问完又自嘲的笑了起来。 “我从未想过要她的命,她大可不必去死!”萧墨凌有些急的辩解了起来,若是将事情说清楚,只要琉璃还有救,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她不死,死的便是项琉璃,你舍得吗?”项柔说着便想起了桔梗甜美的笑靥,想起她临死前坚决的脸,不可抑制的红了眼眶:“你看我多自私,我明明可以救她的,可我又不想你难过,我怕你失去项琉璃会恨我,我怕……” “……”看着项柔瞬间涌满雾气的眼,萧墨凌更是心疼不已,小心的将她从被窝里拉出来拥进了怀里:“琉璃不是我的,所以我也不会失去她。” “是桔梗换来的这一切,可是我后悔了,后悔的想死掉怎么办?桔梗没了,我的桔梗没了,她没了……”早已泣不成声的项柔似乎没有听见萧墨凌的话一般,更是凄厉的哭了起来。 “我不会让你后悔的。”听着项柔沙哑的哭声,萧墨凌生出了再也不能放任她不管的心思,或许很早以前项柔便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可能是桑月林,也可能是塞外的军帐内,但是,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那些她为自己守候的过去便让他成为过去吧,以后的日子都由自己来保护她。 “你是不是在可怜我。”项柔哽咽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委屈的看着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因为愧疚,因为自责,所以想要对自己好一点了,可她要的并不是这些啊。 “我是会因为可怜你而说出这番话的人吗?”看着项柔满是泪痕的脸,萧墨凌便不自觉的放软了语气,伸出手小心的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扯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来。 “你看清我是谁了吗?”萧墨凌从未如此温柔的对自己说过话,更别说是露出如此惑人的笑,这样的笑容项柔见过,只是那时的他面前站着项琉璃。 “项柔。”萧墨凌盯着她的脸回答的极认真,又干脆,直看的项柔脸颊染上了红晕才兀自笑了开去。 “你笑起来还是这么好看。”项柔突然就放下了心中的负担,静静的看着萧墨凌的笑脸,想起萧阳,想起那个只会对自己温柔微笑的少年,紧绷的脸才终于柔和了下来,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项柔却突然感觉嘴上一痛,猛的回过神,看到的就是瞬间从眼前移开的萧墨凌的脸,只是此时的他脸色差到了极点,项柔有些迟钝的伸手拂了拂自己的唇,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用力的吻自己一下! “我不管你透过我看到了谁,从今以后,你只能看着我。”这边话音刚落,项柔还未反应过来,说话的人倒是“噌”的红透了脸,但仍是气愤的盯着项柔,为什么每次看自己的时候又似乎在看着别人。 “你也记住,无论我眼睛看着谁,心中都只有你一个。”看着萧墨凌突然红透的脸外加别扭的神情,项柔终于笑了出来,自私便自私吧,人都是自私的,能有什么办法? “为何那般执着的要嫁给我?”虽然生气,但是项柔的话仍是极有用的,至少萧墨凌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一边还伸出手将项柔搂进了怀里。 “你信不信天注定?”项柔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声的开了口,那是千年的羁绊,三世的恋人呵。 “可为什么又要易容?”比起当初那张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脸,比起她如今的姿色,何止是天壤之别,若是要讨自己欢心,这张脸不是更容易些? “美色能迷惑一个人多久?十年?二十年?”想想那项琉璃,不也是天下皆知的倾城之色吗,可是,有什么用呢?于是从他怀里抬起了头,异常认真的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你倒是从开始便吃定了我。”看着项柔憔悴却仍认真的脸,萧墨凌终于又一次轻笑了出声:“竟从未想过放弃?” “我并不害怕分离,痛苦和灾难,或者是无比残酷的时间,你要知道,直到我们白发苍苍,直到连死神都不能将我们分开那一刻,它才能被称之为爱情。”其实项柔有想过放弃,可是怎么办呢,老天总是有意的将二人栓在了一起,挣脱不掉又何必一味逃脱。 “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项琉璃也可以放下吗?”项柔知道此情此景提起另一个女人很煞风景,可是她就是想知道,固执的连自己都有些厌恶自己。 “我说了,琉璃从来都不是我的。”想起项琉璃,再看看项柔腕上的伤疤,萧墨凌原本温润的脸也沉了下来,这样不能两全的事,究竟要如何折磨他。 “项琉璃我会救。”看着他眉头紧皱的样子,项柔知道他在为难什么,救与不救,对他来说都太难决定。 “你的身体根本不行。”萧墨凌盯着项柔仍旧苍白的脸,无论如何都再也狠不下心去,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项柔要瞒着自己,她只是怕自己难过,抑或是怕自己对她生了愧疚之心。 “可若是我不救,项琉璃必死无疑。”那种自小相伴长大的情意,哪怕萧墨凌如今看透了那根本不算爱情,可至少也等同于亲情,就像冉度对自己,怎么可能忍心放任不管。 “柳颜一定有办法。”萧墨凌突然想到那个红发赤瞳的女子,急急地抬头看着项柔,而项柔却是为难的摇了摇头。 “颜姐姐从来都不是一个做事会留后路的人。”她的决绝她的狠戾,是项柔可望而不可即的,但是想到她对自己的情意却又笑了起来:“放心吧,颜姐姐自小就极疼爱我,她既然让我做了药引,那定然是顾虑到我身体,不会有事的。” “她就是这样疼爱你的吗?”怎么可以让自己的亲人做出以血做药引的事来。 “你不懂,她只是想让我如愿,她只是想让你娶我。”或许她还有别的目的,但是,项柔相信,柳颜和冉度是一样疼爱自己的,他们都和麻本一样,无论对自己做什么,总是为自己好的。 “你就不怕我等你救完人休了你?”想起成亲那日,项柔倔强的脸,萧墨凌却是笑了出来。 “你果然想过要休了我!”项柔一听他这样说,突然就瞪大了眼睛,万般委屈的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人。 “我从未想过。”见项柔一副要翻脸的样子,萧墨凌终于笑出了声:“是你自己一直这样想。” “对,我就是这样想,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好好对我,女人都是没有安全感的,颜姐姐肯定也是顾及到这个才会制了这蛊,只有,只有……”项柔看着他一脸悠哉的模样,想想自己却总是心惊胆战的伴在他身边,甚至为了嫁给他什么龌龊的事都干了,一时有些接不下去。 “只有什么?”萧墨凌看着项柔突然涨红的脸,倒是好奇的歪起了脑袋。 “只有我与你合欢之后的血才可解蛊。”说罢又是一阵委屈,想起那晚的痛楚,他竟连做这那种事还想着项琉璃,于是将脸一别不再看他。 “待你我有了夫妻之实,我便救她。” “那你今晚便要了我。” 想起那晚项柔的反常,萧墨凌竟是到了今日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心中更不是滋味,伸手抚上了她凉凉的脸颊将她转了过来,不安的看着她的眼睛,抱歉的说:“那晚不算。” “什么?”项柔仍旧委屈的撇着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并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却见他突然欺身上来,柔软的唇印上了她的。 “我们重新来过。”萧墨凌低哑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而项柔早已迷乱在他突如其来的吻里,揽住项柔腰身的手也跟着不安分起来,那光滑如绸缎的肌肤,早在萧墨凌第一次品尝之时便有着不一般的魔力,让他渴望更多,项柔终于不可抑制的轻呼出声,萧墨凌却并不给她多余的空隙,寻觅着她口中的芳香,萧墨凌有些笨拙的褪去了彼此的衣衫,钻进了被窝内,他的身体紧贴着项柔,就那样温柔的注视着身下的人,项柔身上的蝴蝶此时也衬的她异常妖娆,看着萧墨凌的眼,项柔竟有些不安的伸手挡住了胸口,萧墨凌却是轻笑一声拂开了她的手低下了头去,凑近她的耳边,轻声呢喃:“为夫最喜欢柔儿害羞的模样。” “唔。”项柔正被他的言语撩拨的一阵尴尬,虽然不是第一次却仍是让项柔吃痛的皱起了整张脸,双手紧紧的抱住的萧墨凌的肩。 “很疼吗?”萧墨凌感觉到了她的僵硬,有些心疼的抬起埋在她胸口的脸,隐忍的眯着眼看着项柔,自己是不是太急了些。 ------------ 45.黯乡魂,追旅思 “第一次你都未曾问过我痛不痛。”项柔有些伤感的忍痛抿紧了嘴,仰望着萧墨凌面若桃花的容颜,那时候的他心里还只有项琉璃,心心念念着那个人。 “对不起。”萧墨凌看着项柔微皱的小脸同样心里不好受,是他顾虑的太少了,他从未替眼前这个少女想过。 “我从不怪你,若你与琉璃之间的情分都能做假,那你便不值得我去爱。”自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那种羁绊那种情谊,都已经在心中生根发芽,怎么可能说丢就丢,便是再无情的人也总会有所顾忌,自己又怎么会忍心责怪,项柔看着他全是自责的脸,终于颤微微的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红唇递了上去,轻声的呢喃了一句:“我可以受尽千年的历练折磨,去换你爱我有生之年。” 桔梗走后莲儿就回到了项柔的身边,原本跟着冉度的她在冉度离开后就回了国师府陪离落,桔梗的离开除了项柔与程北,最有资格难过的就是她了,可是她却不敢哭,从见到项柔那一刻就一直在微微的笑着,强装成什么都未曾发生,她知道,桔梗死了,项柔才该是最痛苦的人,自己又怎么忍心再去触碰她的伤口? 日子就这样小无声息的回归了平常,所有人都缄口不提桔梗,项琉璃的药每日都会按时送去。萧墨凌是个十足的闲散王爷,打从项柔认识他就没见他上过几次早朝,这几日倒是突然勤快了起来。项柔带着莲儿从将军府出来便去了雀楼,自兰琼回来都还没去见过秋思远,也不知道他寻来了没。 “姐姐。”正在屋内练字的安之一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来,见到是项柔更是将手中的毛笔一丢飞奔了出去。 “看来这新为你请来的先生还不错。”以往来雀楼,哪里能见到他学习的样,看着一脸终于盼到救星的模样不免好奇的抬头找起秋思远来。 “先生出去给我买书了。”安之已经许久不见项柔,前段时间项柔失踪他并不知情,只是桔梗的事他还是了解的,如今看着项柔略显病态的脸,不免担心的问:“可是生病了?” “没有。”项柔笑着拂开他探上来的手,灵巧的躲了开去,随即在院内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卓安之见她并不愿提及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也随手拖来一个凳子挨着项柔坐下。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项柔奇怪的看了一眼盯着自己一眨不眨的安之,挥手就是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跟你说过多少次,眼睛不要总是睁得这么大。” “疼疼疼。”卓安之正想着如何安慰项柔来着,结果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捂住额头嗷嗷叫着弯下了腰去,一边还不忘幽怨的控诉着:“眼睛本来就长这样,老打我作甚?” “一脸无知。”项柔可不怪他痛不痛,一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吃起了桌上的糕点,一尝之后觉得并不对胃口便又伸手推了他一把:“去,给我买些水果来,要新鲜的。” “干吗不让楼里的小厮去买?!”这边刚被打的吃痛,这会儿又被叫去跑腿,卓安之立马垮下了脸,一副打死也不去的模样。 “那就回屋里去多做些功课。”项柔才不管他乐不乐意,语带威胁的说完还不忘懒懒的瞥了他一眼。 “我,我还是去买水果吧。”话音刚落,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门去,买了书回来的秋思远被他撞了个结实,倒退数步,险险的扶住门框才稳住了身子,正想将他揪回来呵斥几句,却瞥见院内坐着的人,又是一怔,急急地走了进去。 “见过王妃。”秋思远看了眼脸色稍许有些好转的人,整了整衣摆恭敬的行了一礼。 “瞧你这酸腐样。”项柔见他那副姿态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一手托腮一手无意的敲打着桌面,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人。 “……”从兰琼来沧月的路上,秋思远就没少被项柔戏弄调侃,现在被项柔如此一说仍是有些尴尬,讪笑着抿了抿嘴低下了头去。 “不都说读书人全有着一张能说会辩的巧嘴吗?怎么我见你总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你瞧瞧你,说不上三句话你就脸红个什么劲?”说完忍不住仰天长叹了一声,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还煞有介事的转头对一边逗弄小白狐的莲儿说道:“莲儿,你且记住了,嫁什么都别嫁书生!” “主子,莲儿几时说想嫁人了。”正兀自玩的开心的人突然被项柔一调侃,腮帮子一鼓也跟着红起脸来,秋思远则更是满脸黑线的斜睨了她一眼,遇到项柔这样的叫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能把死的给说活了,黑的给说白了,所以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点出息。”项柔看着两个通红着脸的人终于懊恼的一手扶额叹了口气,完了还直接趴到了桌上,莲儿则是小嘴一抿气呼呼的出了院去。 “身子可有好些了?”秋思远虽然知道项柔并不是个拘泥小节的人,为人处事又极为随性,但她毕竟是沧月唯一的王妃,她不计较,自己却是介意的,这会子被项柔一顿冷嘲热讽也并不恼怒,将书往边上一搁便兀自坐了下来。 “喲,胆子见长啊,本王妃还没让你坐呢,你倒是自个儿就先坐下了?”见秋思远俨然一副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模样,项柔则故作吃惊的斜眼睨着他,被看的人却是装作一脸茫然的一耸肩,摆出一副“你少吓唬我”的表情。 “脸色倒是好多了,但仍太过苍白了些。”秋思远认真的打量了项柔一番,若有所思的下了结论,项柔则是不以为意的抚了抚耳边的头发,报以妖娆的一笑。 “别老问我的事,倒是你自己,可为自己的前途想过?”项柔仍是不咸不淡的问着话,好似无意的随口问道,秋思远却是沉默了许久,慢慢的摇了摇头。见他低垂着眼帘分明一副心有所想的样子,项柔则一脸有内涵的笑了起来:“你身为读书人就没有一点抱负?” “如今我孤身一人流浪在外,还空谈什么抱负。”心中想起自己的种种遭遇,忍不住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好男儿志在四方,谁规定只能在自己国内有所作为?”项柔最受不了他们的迂腐,一大男人如此扭捏怎么成的了大事,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急急地建议道:“去参加今年的科举如何?” “科举?沧月的科举?”秋思远听罢项柔的话,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迂腐!!!”看着他激烈的反应,项柔立马拉长了脸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两个字,一拍桌子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若是还想回兰琼,想要被抓回楼里做清倌,我项柔绝不拦你。” “我……”秋思远显然也没料到项柔会生这么大的气,一时又是无言的垮下了脸去。 “安之你也别教了,我怕他被你教的一样世俗!”见他一副憋屈样,项柔更是气的黑了一张脸,一甩衣袖就向门外走去,嘴里还不忘碎碎念着:“果然是朽木不可雕!” “柔姑娘……”秋思远见项柔这回是真的动了怒,一听这话更是心中一急,追了上去拉住了项柔的衣袖,满脸通红道:“思远,只是怕沧月并不接受别国的学生。” “有我在你怕什么?”项柔不爽的瞥了眼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不耐烦的丢了他一记白眼。 “思远生为男子怎么……” “哎哟,行,你有骨气,我倒是想问问你,若不是遇到我,你仰仗什么活下去?给人写字作画?代写书信?”项柔冷笑着打断秋思远的话,毫不留情的攻击着他的心理防线。 “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柔姑娘的大恩,思远这辈子……” “得得得,你别跟我提什么大恩说那些客套话,我可以花大把的银子救大把的灾民,可以花大把的精力栽培大把的人才,但我项柔绝不养无所作为的庸人!”说罢用力的甩开他的手,生气的掉头就走。 “柔姑娘!”秋思远被项柔一通骂瞬间清醒了不少,见她又要走便欲追上去,谁想门口却突然多了一个身影,让他生生的收住了跨出去的脚步,低下头去恭敬的请了安:“草民见过凌王爷。” “你怎么来了?”项柔跑的正急,一个没刹住就结结实实的撞到了某人的怀里,看着他阴戾的脸,颇为惊讶的问。 “不回府好好歇着,来这里做什么?”萧墨凌低头看着项柔苍白的脸因为生气而透着一丝红晕,再看看院内一脸尴尬立在原地的秋思远,俨然一副吃味的模样。 “来看看安之。”项柔看他望向秋思远的神色明显不对,立马转了下眼珠子,狡黠的巧笑了起来。 “他是谁?”萧墨凌并不吃项柔这一套,有些气恼的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倒是让他将秋思远这档子事给忘记了,如今看项柔这模样,心中顿时一阵恼怒,冷冷的看着院中垂首而立的男子。 “是安之的先生。”项柔也瞥了眼不言不语的秋思远,看着他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心中一阵好笑。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看着项柔浅笑连连的眼,萧墨凌更是不爽的拉长了脸,这个男人是她失踪七天后带回来的,如今又不顾身体特地来看他,叫他怎么放心。 “他是我路上捡的小弟啦。”项柔实在受不了萧墨凌惯有的占有欲,却仍是突然的大笑一声凑到他面前笑眯眯的问:“你吃醋了对不对?”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原本兴师问罪的萧墨凌被项柔突然一调侃,竟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能强装镇定的板起了僵硬的脸。 “他叫秋思远,是我回来的路上救的,如今给安之做先生,报恩呢。”说罢还对着秋思远挤眉弄眼了一番,见他又红着脸低下头去,火气便又“噌”的冒了上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至他身边,一巴掌拍到他肩上:“爷几个罩着你,你担心什么?” “……”秋思远被项柔说的一阵尴尬,这厢被项柔一拍更是紧张的朝着一脸阴沉的萧墨凌瞥了一眼,又转回头为难的看着项柔,半天憋出了一个字:“我……” “除了萧墨凌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想揍过一个人。”见秋思远又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项柔顿时握紧了拳隐忍的拉长了脸。 “喂。”话音刚落,立在院门口的人显然不乐意了,同样拉长了脸跨了进去,一副冤枉的模样问道:“做什么要揍我!” “揍你算是轻的好吗?”虽然他是王爷没错,可项柔却仍是不给丝毫面子的数落了他一顿,眼睛一瞪反问了回去:“说到底你突然来这里做什么?” “府里来了个疯女人!”萧墨凌被她说的一顿气结,见她如今这样弱弱的样子又不好怎样,只得生气的别开了头去。 “疯女人?谁?”项柔顿时不解的皱起了整张脸,会是什么人,竟让萧墨凌出府来寻自己,萧墨凌却是狠狠的剐了她一眼,一副“找你的你不知道?”的表情,想起刚刚自己王府门还没进就听到的吵闹声就不悦的皱起了眉,若不是那个女人说认识项柔,他真想直接将她从府内丢出去。 “你自己回去看!”见项柔仍旧一副不明所以的茫然样,萧墨凌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拉起项柔就往院外走了出去。 “秋思远你这个混蛋,你若是不去参加科举,本王妃就摘了你的脑袋。”被拉着跌跌撞撞的项柔仍不忘回头威胁院内始终站着不言语的人,都说人的本性是极犯贱的,好好说的时候总是不听,非要使用非常手段,听罢项柔的狮吼,秋思远则俨然一副满脸黑线的表情嘴角抽搐的僵在了原地。 “先生~”正买水果回来的卓安之见项柔二人风风火火拽拉着,完全无视自己的出了院子不免叹了叹气,一脸同情的看着秋思远摇了摇头:“你最好相信她不是在吓唬你。” “啊?”秋思远一听,僵硬的脸都垮了下来,只是任命的发出了一个单音节,低下了头去。 “你对待姑娘就不能温柔些?”项柔被拽的吃痛,一脸哀怨的嘟囔了一声,萧墨凌听到之后却是浑身为之一怔,停住脚步有些僵硬的看向一脸恼火的项柔,喃喃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叫你对待姑娘家温柔些!”这项柔正被拽的火大,见他停下来问自己,以为他没听清,便又生气的重复了一边,谁知萧墨凌手上的力道却更重了些,捏的项柔一声惊叫:“萧墨凌,你想掐死我吗!” “呃……”一脸思索状的萧墨凌突然被项柔一吼才惊觉自己下手重了些,急急地松开了手,弯下腰去自己的查看她红肿的手腕,一脸的后悔自责,自己怎么会把项柔当做项天泽呢,他们是双生兄妹啊。 “你到底在想什么?”项柔看着萧墨凌为自己检查手腕时心疼的侧脸,无语的抿了抿嘴。 “恍惚了下,还疼不疼?”萧墨凌听后又是一阵尴尬,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抬起头来关心的问。 “疼,快要疼死了!”受不了的斜了他一眼,然后伸手用力的掐了他一把才解气的说道:“好了,现在不疼了。” “……”萧墨凌完全无言的愣在了原地,当初司易说的没错,项柔果然是一个你让她不痛快,她定要让你双倍不痛快的人,连对自己的夫君同样如此,说起司易,似乎自己大婚之后再未见过了,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辜负了琉璃,不愿再与自己有交集? “疼傻了?”项柔看着完全神游了的萧墨凌,有些不确信的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然后某人才又一脸尴尬的回过了神,拉着一脸探究的项柔上了早已准备在门外的马车。 ------------ 46.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到凌王府时,项柔刚下马车便见到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在门外张望着自己来时的方向,一身劲装透着无尽的活力,项柔正惊讶的发愣,却见那女子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不由分说的将项柔抱了个满怀,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笑声。 “南西子!!”项柔被搂的够呛,痛苦的大叫了起来。 “哇,你都不去看我。”这边兀自兴奋着的南西子哪里管得那么多,完全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有发现项柔的不对劲。 “放手!”萧墨凌一看可就急了,冲上前去一把拽开南西子将项柔拉回了自己身边,低下头小心的查看着:“可有弄疼哪里?” “你居然敢对本公主动粗?”正开心着的南西子被突然一拽,惊的一愣,待看清来人之后便双手叉腰睁大了眼睛狠狠的瞪着萧墨凌。 “你是哪国的公主?”低头查看着项柔的萧墨凌被她猛的一吼也好奇的抬起了头来,上下打量了南西子一番,然后眉头一皱不确信的问:“南池西乐公主?” “哼,算你有见识,还知道本公主的封号!”南西子得意的一扬头斜了他一眼,随即一脸委屈的看向还处于混沌状的项柔:“柔儿好冷淡~”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某人终于回过神,这才拂开萧墨凌的手迎了上去。 “想你想的紧。”见项柔走过来,南西子才又开心的一笑拉住了项柔的手,换回女装的项柔明显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刚刚见项柔下了马车都仍有些不敢相信她真的是女子,此时看着她柔美的脸不免有些嫌弃的睨了萧墨凌一眼,凑到项柔耳边小声的抱怨道:“你的小王爷长的虽俊美,却是好凶。” “他就纸老虎。”项柔一听南西子这般评价萧墨凌也忍不住瞥了眼一边负手而立的人,轻笑出声。 “本王是不想与你计较。”虽然她们的对话说的极小声,但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根本不算悄悄话,所以萧墨凌仍是听到了,于是又摆出王爷的姿态不满的别开头去,又似乎觉得不够解气,复抬脚自顾自的走进了王府,心中却不解,这两个小女人是何时,又是如何认识的? “你哥哥如何舍得放你一人出来?”项柔也不理会萧墨凌,他本来就像个无知而又任性的小孩,于是拉着南西子的手也跟了进去,兀自嬉笑了起来。 “我说我要来将你诱拐回去。”说罢还恶作剧般的坏笑了起来。 “我可不信。”项柔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立马一脸怀疑的斜睨着她,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以南楚对西子的疼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她一个人来沧月的。 “唔,你总是要较常人聪慧一些。”西子的小脸一垮,故作委屈的埋怨了起来。 “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被你骗到,而且你每次撒谎的时候,眼睛尤其明亮!”说完又是一脸“你不行”的模样看着南西子摇了摇头,别人撒谎的时候眼神都躲躲闪闪的,可偏这南西子与人格外不同。 “……”南西子被项柔说的一阵无语,垮着脸郁闷的低下了头去。 “说吧,到底出了何事?”项柔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将她拉进了屋内按到了椅子上。 “我逃婚来着。”眼看着瞒不下去,南西子反而双手一摊,语气极不屑的吐出了五个字。 “南楚要你嫁人?嫁谁?”项柔一听则是惊的瞪大了眼,上次虽只在南池待了只短短一个月,但南楚对西子的疼爱真可谓是非同一般的,按道理若是西子不愿意的亲事,怎么也不可能强硬着来啊,为何会逼的南西子从南池逃了出来。 “边都长子,边鸾!”说罢小脸一拉,满脸不爽的模样:“边都将军是英雄没错,他为南池战死沙场南池的所有子民都该尊敬他是没错,但为何要我嫁与那边鸾,他又不是我心中理想之人。” “边都?”项柔此时从南西子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仍不禁浑身抖了抖,那是她第一次杀掉的人,现在突然想起,似乎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瞧你这模样,那边都不是我什么人,你做什么一副如此尴尬的表情,当年边都将军败在你家小王爷手里是他自己学艺不精,本事不够,怨不得别人!”南西子当初只知道沧月大败自己南池军队,被逼回南池不说,边都还给人砍了首级,并不知其中的真实情况,只道是应了那句成王败寇,死在了萧墨凌手中而已,此时见项柔这般模样,竟还安慰起她来。 “想那边都也算是一世枭雄,大将之才,他儿子定也不会差到哪去,怎的就看不上了?”听着南西子如此安慰自己,项柔倒是松了口气,笑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优雅的为她倒了一杯水。这边都怎么也算得上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当初若不是他轻敌,着了自己的道,哪有那般轻松就解决了他。 “说起来那边鸾也算一表人才,可我就是不喜欢。”想起那个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男子,西子便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南池的男子皆是高大伟岸,偏偏这边鸾,只因生母是兰琼人,竟随了他母亲,长了一张秀气的脸,一点男子气概都看不出。 “那你倒是与我说说,你心仪怎样的男子,让我在沧月也好好的为你物色物色,指不定到时还真能来个两国联姻,结个百年好合。”看着南西子全是懊恼之色的小脸,项柔又忍不住调侃了起来。 “至少要像哥哥一样英明神武,最最起码也要是个良将之才,可以带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南西子说着说着便露出了一脸的神往,她想起了幼年时遇到的那个俊美少年,虽然那时的自己还至是个孩童,可躲在大殿后的她,仍是怀着恐惧与期待的心情,看着那一身银色铠甲的少年,手握红缨枪缓缓步入正殿,那时他的身后便是千军万马,他就如同一个真正的王者,却又宛若谪仙,淡然的立于正殿当中,他就是当年名震四方的少年将军,被誉为战神的人,项连谨!一想起那人从容不迫的笑脸,西子突然就转过头来看着项柔,这个有着少年国师身份的少女,竟让她恍惚的看到了那人的模样,不禁有些失神了起来。 “看你这模样,别是真想做国师夫人了吧?”项柔被她突然呈现迷乱状的眼神看的浑身一颤,双手护在胸前一脸防备的看着,说完还煞有介事的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往后仰了仰。 “说的什么胡话!”正满足的回忆着的南西子被项柔一调侃,立马红了脸往项柔肩上打去,项柔也不躲闪,挨完一巴掌才一脸吃痛的皱起眉来,西子也不理她,只是兀自问道:“你可有见过战神项连谨?” “嗯?”正吃痛揉着肩膀的项柔被西子突然转变的话题弄的一愣,随即抿嘴淡淡的一笑:“哦,听说过,倾城琉璃的父亲嘛,倒是未曾亲眼见过。” “我曾有幸一见。”说罢又是一脸探究的盯着项柔,上下打量起来,边看还边呢喃着:“我总觉的你的眉目间与他极相似,除了他我从未见过像你如此好看的人。” “诶?”项柔听罢一阵莫名其妙,项琉璃的爹怎么会与自己想象,于是摆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叫道:“你你你,你该不会是看上项琉璃她爹了吧!” “我在与你说正经的,你怎的又取笑起我来,项将军长的极美,又是战神,哪个女子不爱慕?”说完还露出一副比项柔更大惊小怪的模样。 “哦,哦~哦!”听完南西子的辩解,项柔则是两眼一翻,连着发出三声怪异的“哦”来! “你再如此不正经我便不予你说了。”先前还有些强装镇定的西子被项柔这么一闹,终于脸上挂不住瞬间红了个透,埋怨了起来。 “那你到底是喜欢俊美的男子还是英勇的男子?”见她真的恼了,项柔立马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笑嘻嘻的凑了过去。 “英勇的,必须是个大英雄!”南西子为难的沉思了一会,而后坚决的给出了结论。 “看来那边鸾定是不够英勇才入不了西乐公主的眼!” 项柔想着想着也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长相不能当饭吃,有真本事才是王道,于是一抿嘴对着西子露出鼓励与支持的神色。 “倒也不是,只是长的太过秀气了些,我一看心中就别扭的紧。”说完还故作受不了的搓了搓手臂,一副完全不能忍受的模样。 “原来咱们西子喜欢粗犷魁梧的男子,哈哈!”项柔突然就想到上次将安之从楼内打出来的大汉,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就知道笑话我,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嫁了如此冷漠而又凶巴巴的坏王爷!”见项柔三番两次的戏弄调侃自己,西子终于不爽的反击了起来,谁想却被正从院外走来的萧墨凌听进了耳朵,原本不动声色的脸立马黑了一片。 “不知本王哪里怠慢了公主,竟惹得公主这般大的怨气~”站在门口的萧墨凌说完也不走进来,只是双手环胸,懒懒的往门框上一靠,一脸貌似很真诚的模样询问的看着南西子。 “且不说你刚见到本公主时的恶劣态度,就是在柔儿面前也未曾见你对本公主露过一次笑脸。”说完还不爽的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等着一脸慵懒的人,想自己堂堂南池公主,哪个人见了自己不是陪说陪笑,就算是到了沧月,身为沧月的王爷,难道就这样的待客之道吗,真是叫她心里不痛快。 “哦?”萧墨凌一听立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扬起嘴角,竟是风情万种的笑了起来,连项柔都看的有些呆了!南西子说的没错,萧墨凌本来就是个对待外人极冷漠的人,也极少管闲事,如今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如此妖娆的一面。 “柔儿,你嫁了一个妖孽。”西子被他突然的笑迷了眼,只是木讷的吐出了一句话,有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这边萧墨凌听完这一句可就不乐意了,“嗖”的收回笑,冷着脸盯着始作俑者,南西子被他突然的转变唬了一跳,随即掉头看着项柔,俨然一副“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来,再给大爷笑一个?”项柔却不以为意,一耸肩站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抬起了萧墨凌的下巴,无限撩拨的抛了个媚眼,弄的萧墨凌浑身一震,回过神来红着脸拂开了项柔的手,项柔看着他紧绷的脸,心里更是一阵好笑,身子往前凑了凑妖娆的说道:“要不,大爷给你笑一个?” “你跟谁学的这些。”萧墨凌看着项柔眼角漾开的笑终于不满的开了口,声音压的低低的,却死死的盯着花枝乱颤的项柔,不时还瞥一眼早已笑到人仰马翻的南西子。见二人只顾自己嬉笑并不搭理自己,才一阵无力的叹了口气。 “王爷!”项柔与西子正笑的开心时,萧荣突然站到了门外,奇怪的瞥了眼三人不同的神色,仍旧恭敬的唤了一声。 “怎么了?”这萧墨凌刚被项柔一顿气,这会儿回答起萧荣的话来都带着一丝不痛快,说罢站直了身子转过头去。 “护国大将军严大人求见!” “严长宁的儿子?”笑的投入的项柔一听萧荣的话立马收住笑感兴趣的凑了过来,见萧荣点头,立马提了裙摆跨了出去:“走,带我去看看,西子快跟上。” “你一个女子,总是抛头露面的做什么?”萧墨凌见她一脸兴趣十足的模样冲出去,想也未想的将她给拽了回来。 “诶?女子怎么了?”项柔被拽的一个站立不稳倒进他的怀里,听到他的话立马不乐意的抬起脑袋看着脸色铁青的萧墨凌,随即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眨了眨眼。 “你!”萧墨凌被她问的一阵无语,又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只是气结的憋出了一个字来。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南西子则是来回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颇为认同的感慨起来。 “我只是好奇去看看,保证不捣乱的。”项柔见萧墨凌被南西子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立马作可怜状,巴巴的求了起来,她项柔可不是大女子主义,更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女人,意识到萧墨凌的尊严此刻正遭受到毁灭性的冒犯,便乖乖的摆出柔弱女子的姿态,极力挽回着他的面子。 “我也没说不让你去,可你跑什么,不会慢慢走吗?”萧墨凌其实也没想那么多,也不觉得听项柔的话就代表着自己的尊严遭到了挑衅,只是不痛快项柔对其他男子表现出过分的热情,此时见她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身子又不好根本不忍心让她失望,于是只得放开了她的手,颇为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兀自朝前面正厅走去。 “你这小王爷倒也不似外面传的那般邪乎。”南西子看着萧墨凌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起来。 “外面?外面如何传?”项柔有些好奇的一歪头,探寻的看着西子的脸,她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看着萧墨凌,倒是从未去打听过他在世人眼里是个什么模样。 “冷漠,不近人情,虽极不管事,但一旦去做了,便绝不留余地,就如上次我们南池犯你沧月边境,他不光击退边都的大军,还生生将我们南池的军队逼回了皇都,占了我们边境的草原……”南西子说道这里还不忘形象的抖了抖,一副后怕的模样瞥了项柔一眼,随即又是一笑:“但待你倒是极好的。” “墨凌只是厌生而已。”项柔说着竟有些腼腆的笑了起来,似乎在说的是她自己一般。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不是非项琉璃不娶的吗,怎的就突然改变主意了?”南西子一脸好奇的皱了皱眉看着项柔但笑不语的侧脸,不解的抿紧了嘴。 “还去不去了?”走到院门口的萧墨凌发现她们并未跟上,转回头好奇的看了眼低头耳语的两个人,项柔与南西子一听他的催促才又相视一笑,眼里透着一丝不言而喻的神色,急急地跟了上去。 ------------ 47.虚幻大千两茫茫,一邂逅,终难忘 严子墨此时正恭敬的立在一边等候着由远而近的人,只是瞅到了一身华服的下摆他便有礼的福了福首,给萧墨凌请了安,紫红色的武将朝服衬得他挺拔的身段更加欣长,皮肤或许是因为多年习武的原因而呈现一种健康的古铜色,他长的并不英俊,却极耐看,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五官并不精致,但组合到一张脸上却有着不同寻常的独特感,严子墨就属于这类人,不够俊美却足够爷们,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MAN”。 “严将军不用多礼,坐吧。”萧墨凌表现的不热情也不厌恶,这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平日里还老念叨自己是个淡漠的人,其实他自己才是从骨子里泛着孤僻的家伙。 “谢王爷。”严子墨的脸色是极严肃的,听萧墨凌赐坐才抬起了头,见到立在一边仔细端详自己的项柔时明显吓了一跳,似乎才发现还有别人,于是又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参见王妃。” “不错,有点眼力。”项柔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才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一脸的满意。 “子墨有幸见过国师一面。”言下之意就是我认得的是国师不是你修王妃,瞧瞧,多么犀利的话语,项柔当然不可能听不出话里的意味,却也不恼,虽然不明白严子墨为何对自己有着无形的抵触,但听他的语气倒是对国师身份的自己颇为敬重,于是只抿嘴一笑坐到了一边。 “不知严将军今日到本王府上有何要事?”萧墨凌自然也听出了他对项柔的不敬,见项柔又变得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起来,最近的项柔好不容易变得有些像个正常的同龄少女了,这会儿被严子墨一激,却是又摆出了一贯的淡漠姿态。 “子墨特地为家父来送寿帖,三日后家父五十寿辰,还望王爷能屈尊到府上一聚。”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请帖,走到萧墨凌面前递了过去:“这几日早朝虽见得到王爷,但您总是走的匆忙,子墨只得来府上叨扰。” “严大人的寿辰,本王自当是要去祝寿的,帖本王收下了,三日后定当赴约。”虽说萧墨凌是个十足的闲散王爷,但这可不代表他不管朝堂之事,沧月的存亡。这严长宁眼下也算是个位高权重的老资格了,他自然明白什么样的人“宠得”,什么样的人“宠不得”。 “那子墨与家父便恭候王爷大驾了。”说罢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却一点也不失了男子气概。 “不知严将军可还有事要说?”萧墨凌见他行完礼并不告退,只是欲言又止的拿眼角看一边端坐着玩弄指甲的项柔,不自觉的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这……”严子墨听到萧墨凌的问话就踌躇的抿了抿嘴,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边玩指甲边与南西子低语的项柔,一脸诚恳的问道:“不知王妃可知国师这几日去了何处?” “你找他有事?”项柔一听他问及自己,不由有些好奇的扬了扬一边的眉,斜睨着眼前不卑不亢的人,项柔就不明白了,为何男儿身份的自己总是要比女儿身的自己受欢迎那么多。 “国师的才华世人皆知,不知对行军打仗是否也同样有着另一番的独到见解,子墨只想有机会亲自向国师讨教一番!”说这话的严子墨竟表现的有些激动,这只是远远观望过的人,可是对他有着知遇之恩的,当如若不是他在皇上面前举荐自己,哪有今天的一切荣华,更是因为自己是由国师推荐,间接的成了他的门生,有多少人因着这层关系对自己恭敬有加,他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你是不是去国师府上送过帖,没见着人?”项柔看着他一脸热切的模样也并不做假,于是小嘴一抿,温柔的笑着伸出了手去:“帖子给我,我替你送。” “子墨谢王妃大恩!”这严子墨一听项柔肯帮忙,就知道这事必定有着落了,于是立马掏出另一封请帖递了上去,项柔见他因着这事连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恭敬许多,不禁有些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将帖子收进了衣袖内,严子墨这才心满意足的告了退,离开了修王府。 “说起国师,我也是许久未见了,去了何处?”萧墨凌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只要一提起项天泽便不由自主的将他与项柔两个人完全重叠起来,此时问着的话都不可掩饰的透着一丝试探。 “要你管。”项柔古怪的瞥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而后兀自站起来拉上南西子出了正厅回了后院,弄的萧墨凌满脸黑线一阵无语,这是他的修王府,项柔是他的王妃,他不管谁管! “刚刚那人就是如今镇守边境的严子墨?”这南西子还未在屋内坐定便又急急地问了起来。 “对,沧月第一贪严长宁就是他爹。”项柔不屑的加上了一句,随即想到什么一般凑到西子面前,一脸不怀好意的眯着眼睛问道:“你喜欢他这样的?” “我哪有说。”虽然嘴上否认着,可是红透了的脸俨然出卖了她,南西子是个爽朗而又单纯的女子,平日里虽大大咧咧惯了,如今被项柔这么一说,仍旧是羞红了脸。 “瞧这小脸红的。”看着南西子俨然一副芳心暗许的模样,项柔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你便安心的在这王府住下吧,将严子墨收入闺房再回你的南池去。” “这凌王府我可不敢住!”这西子一听项柔的话立刻摆手拒绝道:“若整日待在王府,终有一天要与你的小王爷打起来,我可不想柔儿夹在中间为难!” “哪有那么夸张,再说了,你不住这还能住客栈去?”说罢露出一副“你现在就让我很为难”的表情,然后夸张的瞪大了眼睛问道:“还是说你要直接搬去严府,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去,谁说的,你不是还有偌大的国师府空着嘛!”说完露出一脸的乞求神色,听刚刚严子墨的话就不难断定他对国师的恭敬与追崇,若是自己去了国师府待着,总要比在修王府机会多。 “你倒是学会了没脸没皮。”项柔听完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担心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才不满道:“你小声点。” “柔儿教得好。”见项柔这副态度,南西子自知她肯定是答应下了,于是拉下项柔捂住自己嘴的那只手开心的笑了起来。 “……”项柔只觉一阵无力,满脸黑线的耷拉下眼帘。 “既然如此,那我便马上动身了,记得常来看我哦。”南西子此时哪里还管项柔如何,一张笑的跟朵花的脸上洋溢着莫名的光彩,话音刚落便兀自跑出了屋去,项柔则是抽搐的动了动嘴角,也懒得去管她那么多。 “王妃。”萧荣来时的路上被横冲直撞的南西子撞了个结实,现在仍有些心有余悸的惨白着脸,这突然出现的南池公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与她一同待着的,却是自家这王妃,看似温温柔柔的怎的与那般豪放的女子一同为伍了。 “荣伯,什么事?”项柔无力的叹了口气,捋了捋耳边有些散乱的发丝,提起裙摆走了出去。 “有位姓秋的公子求见,王爷让老奴来唤您。” “那王爷人呢?”姓秋的话,在项柔认识的人里,除了秋思远还能有谁?只是这萧墨凌怎的突然这么好说话,让自己去见他了? “王爷刚刚出府去了。”萧荣说完还躲闪的瞥了项柔一眼,一副深怕她会接着往下问的样子。 “哦。”项柔看着他的反应就不难猜出他这出府是去哪里,虽然说就算作为朋友去探望下项琉璃也是应该的,但是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 秋思远用眼角瞟着一边悠闲吃着糕点的项柔,有些坐立不安的踌躇着站在一边,项柔则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反正自己是不急,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去。 “让你坐你又不坐,你想怎样?”项柔看着不停挪步,总安分不下来的秋思远一脸愁容的模样,眉头便不由的皱到了一起:“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了,便秘都该完了。” “我,关于科举的事,你看能不能……” “要脑袋还是要科举,痛快点!”项柔秀眉皱的更紧了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一脸不爽的抿紧了嘴。 “……”秋思远原本就已尴尬万分的脸更是僵硬住,项柔这话问的,跟“想死还是不想活”有区别吗?于是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科举都是分三场,这前两场已过,你叫我如何入得这殿试去?” “那你明日便搬去国师府。”项柔略一沉思,马上露出一副“这不算问题”的模样。 “啊?”这秋思远一听要他搬去国师府,脸上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兴奋,虽然项柔有些让自己招架不住,但也是自己迄今为止遇到的最有能耐的贵人了,此时一听还能见到名震四方的少年国师,更是激动的知道出了一个“啊”字。 “只要成了国师的门生,谁还敢不让你入得这殿试去?”项柔看着一脸痴傻状的秋思远,无力的一手扶额,俨然又是一副“朽木果然不可雕”的痛心模样。 “这,这恐怕……” “有后台你不用,是傻子吗?”见他又一副为难的样子项柔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狠狠的打断了他的话。 “一切听从王妃的意思。”看着项柔火冒三丈的架势,秋思远也算是学乖了,每次与项柔争论也没见自己胜过,此时见项柔俨然又要发火,自知只有认命才能少吃些苦头,突然想起出门时安之说的两个字,“认命”,果然,由项柔教导出来的卓安之是最能体会这个词的真是含义的。 “有你一去也不至于让西子太无聊。”项柔见他终于听话,满意的换上了一张笑脸,心里却打着鬼主意,一个身为女子太过豪放,一个身为男子又太过秀美,西子喜欢“MAN”的男子,而秋思远则心仪温柔的姑娘,一想这样的两个人生活在了同一个屋檐下,项柔心中便忍不住一阵好笑,权当是让他们二人互补了吧。 “嗯?”秋思远听罢她的话,却是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项柔却是不给他任何发问的机会,立马派人将其“打包”送去了国师府,以后的日子他就自求多福吧。 三天时间很快就到了,项柔一早给项琉璃送去药回来便称自己不舒服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萧墨凌急的要请太医她却死活不肯,看着床上双眼紧闭不理自己的项柔,萧墨凌自然是不会怀疑她的身体状况,只是有些无奈的守在一边,巴巴的看着床上的人。 “究竟哪里不舒服?”萧墨凌蹙紧了眉头伸手轻轻碰了下项柔,闷闷的问了一句。 “就是乏,想睡觉,你别管我。”说完还有力的拍开了萧墨凌的手。 “我就说过这样不行,还是要把柳颜找出来。”看着项柔日渐消瘦的身子,萧墨凌早就看不下去,但平日里她总说自己没事,可今天却不一样,这不舒服可是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叫他如何放的下心? “我有这么容易死吗?”项柔白了眼拦着不走的萧墨凌,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罢又推了推他:“你还是早些准备寿礼去给人祝寿吧,你都守在我身边一整天了,不闷吗?” “你这副样子,我哪也不去。”萧墨凌古怪的看了项柔一眼,替她掩了掩被子,心中却奇怪,怎么老感觉项柔想支开自己? “严长宁是什么身份,如今他们父子位高权重,你做事有点轻重好不。”项柔一听他说不去就急了,“噌”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黑着脸凶狠的瞪着被吓到的萧墨凌。 “没有不舒服了?”见项柔那利索的举动,萧墨凌愣了几秒才试探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被你吵死了,没法休息。”说完一转头,生气的不去搭理他。 “……”萧墨凌一副吃瘪的模样抿了抿嘴,看着项柔苍白而又倔强的侧脸,却突然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她也只不过是个未过双十的少女,以往见她淡漠惯了,如今见她这副闹情绪的别扭样,心中倒是高兴了起来,于是微笑的站起身凑到她面前,转过她的脸在额头上轻轻的印上一吻,柔情的嘱咐道:“在府里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被突然轻吻的人更是瞬间被迷的七荤八素,直到萧墨凌出了门去还是一副呆样,许久才摸着额头,似乎那上面还有他唇瓣柔软的触感,于是又跟着傻笑了起来,笑了半天才一拍脑门嚷嚷着“糟糕”跳下了床去。 萧墨凌前脚刚出王府,项柔后脚就从后门溜了出去,直奔国师府。她必须趁今天这个绝佳的机会将秋思远介绍给文武百官,至少要让那位高权重的几位知道他的存在,今天严长宁大寿,来的必定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项柔怎么会放弃如此大好的契机呢? “秋思远,你信不信本公主让国师将你脑袋给摘了!”这项柔刚踏进国师府大门,就听到了西子大声的咆哮,于是一皱眉走了进去,连一路问安的婢女小厮都没搭理。 “你将我衣衫撕扯成这样,还要摘我脑袋?”秋思远一副“你搞错没”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真可谓用泼辣来形容的女子,她真的是一国公主? “本公主看了碍事,撕了便撕了,嚷嚷什么?”南西子本就不喜欢过分秀美的男子,可这秋思远又偏偏生的比普通女子还清秀,叫她如何看都极不顺眼。 “好吵~”项柔一脸头痛的斜倚在桃树下,看着院中争吵不休的二人,一手扶额,完全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正吵的换的二人听到动静立马禁了声,在看到项柔那一瞬间,秋思远几乎以为是项柔假扮,若不是项柔服了药暂时变了声,他可就真的要大跌眼镜了,而一边的南西子看到她时仍有些恍惚的愣了愣,若说这世上长相秀美的男子一定要让她选一个的话,那就是男装的项柔,真可谓是美轮美奂! “泽哥哥~”南西子见秋思远俨然一副无措的模样,突然眼珠子一转冲过去抱住了项柔的一只手撒起娇来:“这秋思远也太过小气了些,我不就是撕了他一条衣服么,竟还对我凶起来。” “我,我只是问你为何撕我衣衫,几时凶你了?”秋思远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分明一直是这个女魔头在欺压自己,如今竟还在自己最崇拜的国师面前反咬一口,本想着无论如何要给国师留个好印象,谁知这南西子的一番话,无疑的当头给了他一盆冷水! ------------ 48.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你好端端的撕人家衣衫作什么?”这两人的为人项柔自然清楚无比,此时只摆出了一副伤脑筋的模样撇了撇嘴看着西子。 “谁让他堂堂男子汉衣服上还绣花。”西子见项柔并不袒护自己,便也不再装柔弱,一扬头不屑的斜了秋思远一眼。 “这是我们兰琼的琼花,怎么就不能绣在衣服上了?”秋思远被说的脸上一红,不满的抱怨起来,这琼花在兰琼可是尊贵无比的标志,没点地位和身份的人还不许绣在衣服上的! “伪娘!”西子可不管那么多,看他一脸猴急的模样只是冷笑了一声转开了头去。 “你……” “行了,时辰不早了,你去整理下,随后与我一起到严总督府上给严老爷子祝寿。”项柔无奈的看了眼气急败坏却无计可施的秋思远,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同情,这秋思远听项柔发了话却是立刻茫然的愣在了原地。 “为何我要去?”看着完全相同的两张脸,秋思远仍旧有些不习惯的咽了咽口水,小心的问着。 “以后都要在一个朝堂上办事,总要先熟悉起来。”项柔说完便一个转身兀自往院外走去,秋思远则张大了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项柔的背影,心中顿时思绪万千。 “出息。”西子见他俨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又忍不住啐了他一句,急急地追上项柔,立马换上一张讨好的脸说道:“带上我如何?” “你去像什么样子?若是让人知道南池的公主来沧月,不先觐见皇上不说,还去给严长宁祝寿,这传出去你觉得世人会怎么想,我们的皇上会怎么想?”项柔一脸头痛的瞥了满目期待的西子一眼,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我就假扮你的婢女好了,反正也没人认得我,你就带上我,可好?”这严长宁是严子墨的父亲,如此大好的机会,想她南西子怎么肯放过? “可不许闯祸,今天对他来说很重要。”说罢还不忘看一眼仍旧傻站在一边的秋思远,无奈的摇了摇头出了这国师府去,兀自上了早已准备在门口的马车。 直到项柔的身影出了院门,秋思远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脸兴奋的奔回屋里取了件像样的衣服换上,大朵的琼花更是衬得他白皙的肌肤诱人之极,于是在他上了马车之后,又少不了被西子一通嘲笑。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为何非要穿绣花的衣服?!”看着唇红齿白,异常柔美的秋思远,南西子心中就憋闷的很,哪有男子长成这样,又不是和项柔一样女扮男装,说罢还极不舒服的瞥了斜靠在窗口一脸慵懒的人,却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睁大了眼看向秋思远,猛的伸出手去摸向了他的胸。 “你做什么?!”本打算无视南西子恶意挑衅的秋思远被她突然的举动,吓的几乎跳了起来,一把打开她的手死死的护在胸口,恼怒的瞪着南西子,咬牙切齿的吐出四个字:“公主自重!” “居然真是男子。”这边南西子没有摸到臆想中的胸,有些懊恼的呢喃了一句,被秋思远一吼倒是头一次觉得理亏,呐呐的一撇嘴将双手放到了身后,端坐了身子不再言语。 “我本来就是男子。”秋思远气结,好不容易安抚下狂跳的心脏,才故作镇定的反驳了一句,从小到大出了娘亲与妹妹,还从未有任何女子如此触碰过自己,想起南西子的鲁莽心中不觉想着,南池果然全是一群南蛮子,连女子都如此不懂矜持。 国师府的马车到严府时,立马俨然已是宾客满座,随着一声“国师到”,更是让严长宁亲自迎了出来,其余的官员一听许久不露面的国师竟也来捧场,同样热情的迎了出去,那场面绝不亚于萧墨凌到时的排场。 “国师大驾,实乃下官的荣幸啊。”严长宁嘴上说着恭维的话,略微发福的脸上却全是得意之色,想这沧月出了皇上,最有地位的便是凌王爷与国师,如今两位都屈尊来为自己祝寿,叫他如何不得意? “严大人寿辰,天泽身为晚辈,应该的。”说罢毫不委婉的将身边的秋思远往前轻轻一推,笑着介绍到:“他叫秋思远,不才是我收的门生,日后还请严总督与各位大人们多多照拂。” “国师言重了,能成为国师的门生定是有才学之人,既然如此也算是与我家子墨师出同门,国师既然托付,下官自然是义不容辞。”严长宁方才听罢项柔的话只微微一愣,随即满脸堆笑的应承了下来,其他在场的官员见秋思远眉目如画,秀美异常,只道是只有这般姿色与才学的人才能入得了国师门下,见严长宁也是如此应承,也都纷纷表现出了一副万死不辞的样,这少年国师有多少人巴巴的想要巴结,想要为他做点事,如今人家自己开口,谁会拒绝了去?于是所有人又是一通寒暄,项柔则带着秋思远一一见过所有大臣之后才入了席,其他人该拍的马屁也拍到了,想打的算盘也都打了,于是也都心满意思的看歌舞听小曲喝小酒去了。 萧墨凌此时正盯着项柔仍旧苍白的脸若有所思的端坐着,段悠之与段司易与他同桌而坐,见到项柔正由严长宁往自己方向带,便会意的站了起来,礼貌的行了一礼。 “严大人,今日是你寿辰,不用如此照应我们,还是回你的主位去吧。”项柔不爽极了他在左右恭维着的姿态,于是委婉的打发了他去,谁知他刚一走,这严子墨就跟着坐了下来,一干人等都不说话,气氛突然诡异的有些让人难堪。 “这位是段丞相,另一位是丞相之子段司易段都统。”项柔瞥了眼略显紧张的秋思远,指了指坐在对面的父子二人。 “学生秋思远见过两位大人。”听罢项柔的介绍,秋思远便极有分寸的站了起来,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既然是国师府上的人,便无需多礼了,坐吧。”段悠之仍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丝毫没有历史上说的那些奸相该有的狡猾奸诈,段司易则只是淡淡的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国师许久不见,看上去似乎是有些身体不适?”萧墨凌见项柔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虽然早已习惯项天泽对自己淡漠的态度,但此时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难道是应为娶了项柔的原因? “王爷多虑了。”听着萧墨凌满是挑衅的语气,项柔却是冷淡的斜了他一眼,以往每次都因为项琉璃而对自己冷眼相向,现在都娶了自己了,竟然还是这副姿态,不免心中一通不爽。 “听说项柔最近身体也不好。”段司易看着项柔淡漠的脸,却更在意为何身为神医之后的他谁都能救,唯独不救自己的妹妹。项柔是他心中的一个情结,只是在他还尚未明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时,她便嫁给了自己的兄弟,他有太多的不理解,不懂何为项柔对萧墨凌有着非卿不嫁的执着,而承诺非琉璃不娶的人却是娶了她?所以自他们大婚之后他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们的事情,因为他实在是不懂。 “……”项柔看着他温怒的双眼,心里明白他的情意,她知道段司易其实一直都对自己很好,所以并不想多争辩什么,只是但笑不语的拿起一边的糕点吃了起来。 “啊,你不长眼睛吗?”正安静下来的一桌子人被西子突然的大叫拉回了思绪,秋思远第一个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小厮正慌张的跟南西子赔着不是,而南西子的衣服前襟俨然湿了一片。 “怎么回事?”项柔有些不悦的蹙起了眉头,拿过秋思远自己都不知何时掏出来的丝帕帮南西子擦了起来。 “国师饶命!”那小厮一见撞的是国师的人,更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这天下皆知,出了名护短的人,如今让自己给得罪了,叫他怎么不恐慌。 “废物,端个水都不会,留你何用?”严子墨更是生气,自己这会儿还没来得及跟国师说上话,就见自家的小厮将他给惹恼了,立马火大的站了起来,厉声喝道:“来人,拉下去杖毙了!” “主子,主子开恩,国师饶命啊……”那小厮一听要拉出去杖毙,一下哭了出来,因着是老爷子的寿宴又不敢大声嚷嚷,怕更惹急了主子,只得惨白着小脸哭了起来。 “算了。”项柔听到杖毙也是惊了惊,想那小厮也不可能故意洒西子一身的水,怎么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要了人家的命,于是转过头对严子墨说道:“今日你父亲寿辰,这事我不想计较。” “……”严子墨见项柔虽有不悦却并不想闹大,想着今日是父亲的生辰,确实不宜杀生,便不耐的对着小厮摆了摆手道:“还不快滚?” “是,是,小的谢国师大恩,谢将军大恩。”那小厮一听要放过自己更是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的跑了开去。 “倒霉!”西子看着湿透的衣衫一阵恼,本想着能在今天给严子墨留个好印象,谁知这话还没说上呢就将自己搞成这副狼狈样,脸色也不免黑了下来。 “严将军,还劳烦你带西子去换件干净的衣裳才行。”项柔见西子轴承一团的小脸,心中觉得好笑,她自然知道西子是为何而来,自己怎么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不说还无功而返。 “这……”严子墨一时无语,看着西子此时正一脸受伤又带着乞求的脸,为难的抿了抿嘴,自己一个将军,尚未娶妻不说,就算是普通人家的男子带一个姑娘家去换衣服,也是要遭人耻笑的,可是看着眼前的国师又似乎很疼爱她的模样,难不成是国师在考验自己什么? “别人我不放心。”项柔看出了严子墨的为难,于是摆出了一副“我也不想如此”的模样,无耻的找了个借口。 “那,西子姑娘请随我来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严子墨自然不好再推脱,只得硬着头皮带着西子往后院走去,秋思远则呆呆的看着一前一后的二人离开,抿紧了嘴,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淡淡的无奈。 打发完西子的项柔,正掉头要坐下,却突然瞥见屋顶一抹红色身影一闪而过,只是那身影同样没有逃过萧墨凌的眼睛,只见项柔脸色突然一沉,对秋思远小声嘱咐了几句便往府外跑去,萧墨凌见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立马站起身跟上了项柔的脚步,段司易看着相继跑出去的两人,却只是别开了头,虽然不知道两个项柔最亲的人为何突然跑走,但是理智克制着他,让他不要再多管闲事。 “你若打算一路跟去,我保证后果会更糟。”项柔明白,萧墨凌早就想找柳颜来解决自己蛊毒的事,于是在严府门口停了下来,转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萧墨凌看着眼前这人冷漠的脸,只觉心中一堵,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我心中有数,柳颜并不待见你,所以不要跟来。”说完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循着柳颜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萧墨凌则是双手拽紧了拳,恨恨的砸在了一边的柱子上。项柔是自己的妻子,为何自己只能看着她如此痛苦却无能为力? “颜姐姐!”之前早就提过,项柔的速度是极快的,于是才追了两条街不到便赶上了她,只是待项柔抓住她的手,面向自己时却愣住了,那分明是一张男子的脸,虽然红发红衣与柳颜的装扮如出一辙,可是他的瞳孔却仍然是正常的黑色,肤色是一种病态的白,仔细看,眉目间竟与麻本有些相像。 “你,认得柳颜?”那男子看着项柔,眼里除了试探的神色,以及期待的意味,丝毫没有任何被项柔惊艳到的神情。 “你是何人?为何到严府……”项柔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心想这人或许只是路过而已,于是又改口道:“你是颜姐姐什么人?” “……”男子抿了抿嘴,听到项柔的提问却是失落的低下了头去,淡淡的回答道:“我是涟。” “你该明白涟对你的心意。” “我总希望你能嫁个好人,涟他不错。” “你是麻本涟?”冉度曾经说过的话闪过脑海,项柔立刻想起了他的身份,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认得我?”麻本涟听项柔喊出他的全名,惊觉的抬起了头,这才仔细的端详起项柔来,他以前总觉得冉度该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却不知竟有人比他更美。 “我是沧月的国师。”项柔仍旧没从麻本涟的突然出现中回过神来,只是呆呆的回了话,心想,这人居然真的为了柳颜追到这沧月来了? “你是皇叔的……”麻本涟说到一半也停了下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项柔,这就是皇叔日日念叨的女儿,就是冉度珍藏在心中十几年的少女,吗? “我爹爹他,可好?”项柔在听到他提及麻本时,突然就红了眼眶,瞬间涌起了一股雾气,连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有宁姑姑照顾,很好。”涟虽然不明白为何皇叔不让父皇知道项柔的存在,但他仍旧无条件的保守着这个秘密,以往总在冉度和麻本的嘴里听到关于这少女的一切,如今见到本尊竟无端的生了一股亲切感。 “那最好了。”听到麻本安好,项柔便放心的呢喃了一句,突然又想到麻本涟的出现,于是急急地问:“你来找颜姐姐吗?她不在沧月,她去赤炎寻你了。” “我知道,可她已经随度回来了,你可知道他们会去哪?” “回来了?一起回来的?”项柔不解的问,如果冉度回来沧月没理由不着她的啊。 “度先回来的,颜儿随后就跟回来了。”说罢有些凄惨的扯了扯嘴角,难过的低下了头去。 “若是度哥哥回来,定是去我国师府了,你随我来。”项柔看着他隐约有些像麻本的脸,有些于心不忍的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国师府去。 “听度说,你身体不好,凌王爷不会担心吗?”涟看了看项柔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却是突然温柔的笑了起来,像是疼爱妹妹的哥哥一般,拥了拥项柔单薄的身体:“颜儿对你做的一切,对不起。” “……”项柔被陌生是怀抱拥着,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家人,像是麻本拥着自己,那熟悉的,安心的味道。 “早些回去……我多年未见的妹妹。” ------------ 49.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 项柔回过神时麻本涟早已消失在了夜色当中,望着广阔寂静的夜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跃下屋顶慢慢的往着凌王府走去。人世间总是有太多的无能为力,有时候项柔总是在想,爱究竟是什么,萧阳曾经告诉过她,爱是心底最深处,那一片潮湿的温暖,是流淌在血液里,永远也抹不掉的美好回忆,是经过了辗转反侧,世间最坚实的怀抱!那么,如今的自己算不算被爱着,算不算幸福?想到这里,项柔又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奈的笑了起来,那些所谓的稚嫩的信仰,那些仍旧天真的透明的承诺,就留给时间去证明吧。 严府里,萧墨凌待项柔走后便未再多留,而是早早的回了王府,在回到府上时,项柔自然早已先他一步端坐在了屋内,这边萧墨凌还未进得屋去,就见荣婶端着一碗绿豆汤笑眯眯的跑了过来,萧墨凌不爱甜食,却唯独喜欢在夏天饮这绿豆汤。 “王爷,荣婶熬了你最爱的绿豆汤,赶紧拿去喝了解暑吧。”说罢一脸疼爱的将碗递了过去。 “还是荣婶想的到。”萧墨凌接过碗,抿嘴微微一笑,以往小时候都是母后熬给自己喝,现在想想竟是许多年没尝到了。 “哪里,荣婶年纪大了,倒是王妃提醒了我,今天一想起竟是有好些年没为王爷熬过了。”荣婶一讲起项柔就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似乎项柔就是她家的闺女一样。 “项柔?她如何知道我爱喝这汤?”萧墨凌看着手中的绿豆汤却并不喝,只是略显不解的皱了皱眉,自己对她知之甚少,怎么她却对自己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 “王妃是个好姑娘,许久之前就来问过荣婶关于王爷的一些喜好,一些儿时的过往,当真是有心呢。”荣婶边说还不忘“暧昧”的看了萧墨凌一眼。 “是吗?”萧墨凌只呐呐的自语了两个字,原来,只不过是自己从未主动去了解过她,而她却总是心心念念着自己的事,想到这里心中便一阵甜蜜,小心的喝了一口,随即一股清凉的感觉如泉水般渗入胸口,不免好奇的问道:“加了冰块?” “加了冰块这汤可就变味了,是王妃叫我们用冰块将汤给冰镇了起来,这一喝起来真真是凉爽的很呢。” “确实不错。”萧墨凌赞同的点点头,随即一笑,仰起头大口的喝了起来。 “还是王妃细心,说是王爷这几日夜里总是热的出汗,怕你晚上睡不舒服,特地吩咐我们以后每日都要为王爷准备一份,好让王爷消暑解热……” “噗……”正喝的爽快的人听荣婶这么一说,突然就一口汤给喷了出来,还给呛得一阵咳嗽,涨红了脸弯下了腰去,这可把荣婶给吓坏了,立马上前拍抚着他的背,萧墨凌却是一脸尴尬的将碗往她手里一放,急急地退开几步,掉头就往后院的屋内走去!心里愤愤的想着,这项柔每晚睡觉都极不安分,总该不停的翻来覆去,二人同宿一床,项柔身子偏凉,即使是夏天,到了夜里也总喜欢往暖和的地方贴,这一来自然就苦了生理正常的萧墨凌,每次一动就会碰到自己,还伴着她特有的体香,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偏偏她现在又身子弱,自己不能动她,她倒好,竟还有心思让人给自己煮绿豆汤去热。 “干,干嘛?”项柔正低头欣赏着自己让裁缝铺给自己订做的旗袍,见萧墨凌突然气势汹汹的闯进来,猛地凑到自己面前,吓得她从美人榻上跳了起来,用力过猛险些摔倒,好在萧墨凌反应及时将她给拉了回来。 “……”萧墨凌则是憋闷的抿紧了嘴,面对着项柔的问话一时无语,难道要告诉这个无知的小女人,自己每晚发汗都是因为被她折磨的吗?那还不如直接拿把刀将他给剁了来的干脆。于是拽着项柔的那只手一松,掉头回到床边,身子一仰躺倒了床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看的项柔一阵莫名其妙。 “萧墨凌?”项柔不解的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见他紧闭着眼睛不理自己,便又往床边走了走,担惊受怕的张望着,这家伙难道是刚刚在严府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床上躺着的人只觉头顶的光线一暗,知道项柔走了过来,脑海里竟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项柔娇美的身躯,忍不住脸上一红,转身朝里继续装死。 “萧墨凌?喂!”看着他脸上突然出现的不正常的红,项柔心里一紧,担心的凑了上去,上半身越过他,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焦急的抚向他的脸颊,不安的呢喃了一声:“好烫。” “做什么?”这萧墨凌正懊恼着,希望离她越远越好,谁想这项柔竟是半躺在自己身上不说,还伸手摸自己,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顿时气血上涌,连声音都哑了几分,抓住项柔摸向自己的那只手黑着脸憋出了那三个字。 “你病了?”原先只看他脸色微红,如今听他声音都是这般无力,项柔更是担心的挣扎起来,嘴里还嚷嚷着:“让我给你把下脉,你身上好烫。” “……”萧墨凌听罢一阵无语,本就纠缠在一起的身体经过项柔那么一挣扎,姿势更是暧昧起来,此时的萧墨凌看着因挣扎而脸色微红的项柔,连眼里都染上了一丝红色,一把便将项柔拉到床上,翻身压在了她上面,隐忍的盯着一脸惊恐的项柔。 “你怎么了?”项柔不安的看着反常的萧墨凌,心中更是紧张了起来,柳颜回来了,是不是她对萧墨凌做了什么? “不要总是玩火。”萧墨凌的额头都已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用最后仅有的一点理智控制着自己,凑到项柔的耳边恶狠狠的警告着。 “诶?”正担心着萧墨凌安危的项柔被他突然一通警告,弄的一阵茫然,仔细一琢磨才发现二人的姿势竟是那么暧昧,于是粉色的脸更是成了一片酡红,但是细细一想,这萧墨凌才刚回府,怎么突然对自己有这么大反应?于是项柔想到了电视中看到过的狗血剧情,紧张的对上了萧墨凌的双眸,小心的问道:“你中药了?” “什么?”萧墨凌几近抓狂的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多么诱人的脸,她究竟懂不懂自己对任何一个正常男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否则你怎么会突然如此大的反应?”项柔看着他几乎扭曲的俊脸,甚至还摆出了一副“你别不好意思”的模样来。 “项柔……你总能轻而易举的将人逼疯。”萧墨凌看着她认真的小脸突然一阵好笑,看着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思考那么多的小人儿无奈的扬起了嘴角,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深深的吐了口气,然后转过头看着仰躺在床上一脸茫然的项柔,“扑哧”的笑出了声。 “萧墨凌!你敢戏弄我!!”见萧墨凌满脸堆笑的看着自己,项柔才觉的自己被耍了,大叫着跟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火大的伸手就往萧墨凌身上打去。 “哇哇哇,你连自己的夫君都照打不误……”正笑着的萧墨凌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惨叫着从床上逃了开去,远远的站着,防备的看着床上的人,委屈的一撇嘴:“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谁让你戏弄我!”项柔见他居然还有脸给自己装傻,随手操起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 “大不了我也让你戏弄一回?”看着项柔恼羞成怒的娇羞模样,萧墨凌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大好的与项柔斗起嘴来,于是又笑道:“可你是为夫亲自娶进门的妻,刚刚那番亲热怎么也算不上是戏弄啊~” “萧墨凌,你找死!!!”说罢觉得丢东西都不足以解她的恨,于是也从床上跳了下去,追着萧墨凌一通乱打。 麻本涟坐在屋顶看着屋内追逐打闹的二人,不自觉的就扬起了嘴角,他一路护送项柔回来,看着她在烛光下摇曳着的温和笑脸,心中柔软一片,他只是在拥抱项柔时,看到了她耳后那独有的朱砂痣,便一下明了她的身份,懂得了为何皇叔不让父皇知道她的存在,这个让他牵挂了十四年的小人儿,最后一次见她时她才多大,三岁是吗?那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如今看到她安然无恙,也算是最大的安慰,此时看着屋内欢笑的人,却是兀自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孤独的身影在寂静的夜色中更显诡异落寞。 他突然就想到了柳颜,那个在自己生命中出现才不到两年的女子,她离开的那个阴郁的午后,所有的乌云都经过了那片,被她深深遗忘的花园,那个给她讲述过无数忠贞诺言的地方,他想起了自己苍白的指尖,抚摸过她曾深深爱过的玫瑰,它们都病了,褪了色。阳光依旧高高的挂在那里,即使天空偶尔下雨,却一直没能医好它们。它凋零了很久,所以它从此不叫玫瑰,爱情也不再是爱情,日日夜夜,它尖锐的刺,摩擦过自己柔软的心脏,只是今天,再没有血液来浇灌它们了,迟早会死的,花,自己,还有无知的岁月,只剩下回忆。 “可是,我还活着。”麻本涟有些伤感的呢喃着:“你问过我,天亮了耳朵还会不会记得,我们还有那么多话没有说,像少年般心悸的羞涩,我想带你找到开满花的地方,看着你笑,听着你说爱我……” “你就像是一个疯子。”柳颜冷漠的开了口,站在他十步开外,月光照在她妖娆的脸上,透过她赤色的瞳孔,异常妖冶。 “因为我的爱,它没有出口了。”麻本涟说完这句话便站了起来,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他害怕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被她看到,他没有那个勇气来面对她接下来的无情言语。 “麻本涟,你是最傻的傻瓜。”柳颜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却是突然哭了出来,这个男子,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唯一珍贵的心都已经不完整了,自己这具破败的身躯又如何配得上他? 第二日项柔为项琉璃送完药却并没有马上回去,因为她看到了多日未见的冉度,没有易容成自己模样的冉度,这让她十分不能理解,于是一直奇怪的打量着二人,却始终看不出个究竟来,按道理项琉璃也就见过冉度寥寥数次,连话都未曾说过,为何如今看了却像是两个相识了许久的故人一般,难道冉度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她了? “在想什么?”冉度嘴上虽这样问着,心里却很清楚项柔在懊恼什么。 “度哥哥几时与她如此熟络了?”项柔瞥了眼端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的项琉璃,不解的问出了口。 “我病重的这些日子多亏了度公子照顾,自然就熟络了。”项琉璃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回答了项柔的话,在她的记忆中总是有个模糊的身影,她一直以为那人是项天泽,直到昨晚冉度突然出现,才恍惚惊觉竟是另外一个人,只道是自己病的太重,连个人都分辨不清了。 “……”项柔则有些意外的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平淡的项琉璃,随即转头询问的看向冉度,而他却是微微一笑,同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姐,王爷来了。”正在项柔与冉度大眼瞪小眼时,一个丫头跑了进来,这话音刚落就见萧墨凌走来进来,他先看到项柔就愣了愣,没料到她今日这么晚了竟还未回府,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但一偏头看到冉度时却是立马黑了脸,不爽的走了过去。 “怎么还在这里?”萧墨凌臭着脸瞥了眼冉度,然后低下头看向同样冷着脸的项柔。 “打扰到你了?”项柔好不退让的将头一扬,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竟反驳的萧墨凌一时没了语言!见他俨然一副隐忍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于是放软了语气嘟囔了一句:“先办你的正事呗。” “皇兄要选秀!”见项柔先示弱,萧墨凌便也不如之前气愤了,直奔主题的看着项琉璃。 “好事。”项柔看着他那副不忍的表情盯着项琉璃就不爽的插了嘴,这皇上选秀是早就决定的事了,竟是为了项琉璃生生拖了这么久,想来那萧墨冰定是听说项琉璃身体大好了,所以又迫不及待的想将她接进宫里去了。 “琉璃已过双十,却还未婚嫁……”萧墨凌欲言又止的停住了接下去的话,此刻只顾着项琉璃的事,竟是丝毫也没听出项柔话里的吃味。 “你还管我的死活吗?”项琉璃看着眼前这个陪伴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人,自己曾一度认为他会是陪自己走完一生的人,如今却已成了别人的夫,眼中不自觉的便涌上了一股热泪。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弃你于不顾。”自小萧墨凌就见不得项琉璃哭,只要她一流泪无论多么无力的要求自己都会答应她,如今再次看到她双眼盈满了泪水,免不了又心疼了起来。 “有什么好哭的。”项柔听罢萧墨凌的话更是吃味的念叨了一句,脸色也瞬间阴沉的吓人。 “入不入宫是我的事,你回去吧。”项琉璃虽然不知道项柔如何救的自己,但聪慧如她,只从冉度的神情就不难看出,自己这毒的解药定是极不易得,如今项柔既然已与萧墨凌成亲,自己更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他们二人产生了隔阂。 “如果你不愿入宫,我自然会帮你。”萧墨凌看着项琉璃受伤的脸,那种绝望的神色让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怎么帮呢,娶她吗?”项柔冷笑着接过了他的话站了起来,她以为萧墨凌已经同以前不一样了,她以为他会懂的保护自己了,可现在竟是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袒护项琉璃,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心中更是一阵难过。 “项柔,我没有心思同你开玩笑。”萧墨凌此刻心里只有项琉璃要被选进宫中的事,对项柔说话的语气也无意的冷了些,他明白进宫对项琉璃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从来都不喜欢被束缚,受不得那些规矩,若是入了宫去,那她便真的毁了,此时见项柔一脸冷漠的盯着自己也只当是她在耍小脾气,便不再理会,只走到项琉璃面前轻声的安慰道:“别这样,我从来都不想看到你难过。” “为什么,既然已经娶了别人,为何还要管我死活,你萧墨凌凭什么?!”项琉璃看着他依旧温柔的脸,一下便哭了出来,究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管我娶了谁,你都是我不忍弃之不顾的人。”就像是亲人,亲人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 50.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萧墨凌微皱起眉头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温柔的说道:“你的死活,我管定了。” 项柔有些发愣的看着相视而立的两个人,如同初见时一样,他们还是那般登对,项柔苦涩的想,若不是自己的出现,他们现在会不会是幸福的一对?说到底自己才是那个该死的第三者呵~其实他们真的很般配,般配的项柔让项柔几乎发疯,可她却是什么都不能做,只是无力的仰着头看向无迹的天空,将眼泪生生给咽了回去,然后颓然的松开拽紧的拳,无声无息的往院外走去。 冉度心里是极难受的,心疼的像被什么利器撕扯着一样,他或许可以借此好好教训萧墨凌一顿,然后堂而皇之让他去跟项柔道歉,可是他没有,他的自私心作祟,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快步的跟了出去。 “让我静一静。”听到身后的动静,项柔头也未回的开了口,立在大门前微仰着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冉度的脚步自然停了下来,望着五步开外项柔单薄纤细的背影,无力的垂下了眼帘,自己究竟还在妄想什么,当初既然亲手将她送去了别人身边,如今为何还要这般割舍不下?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为什么会这么难! “度哥哥,明日是最后一剂药,你,带项琉璃走吧。”彼此沉默了许久,项柔终于咬咬牙颤抖着开了口,她觉得自己无耻极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项琉璃对冉度的情意她一眼便看出来了,她就是感受的到,虽然项琉璃曾倾心于“项天泽”,但她只是迷恋“他”的温柔,那份淡淡的慵懒气息,贪恋“他”温润如水的笑靥,以及“他”成熟内敛的处事态度,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项柔从冉度身上学来的,如今算是本尊出现在了项琉璃面前,加之冉度这几乎一个多月的相伴与照顾,叫她如何不动心? “你要帮她?”冉度的眼帘依旧低垂着,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项柔是他看着长大的,她在想些什么,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叫他如何敢相信,怎么肯承认?! “带她走,去到萧墨凌见不到她的地方,求你。”说完之后项柔就感觉自己心里某个地方碎了,那是与麻本一样疼爱自己的人啊,那是陪伴了她整整十三年的冉度和柳颜,她厌恶死了这样的自己,自私,狭隘!身边这些人的痛苦她不想去看也不想去管,她只是想要萧墨凌,只是想要他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这么难!儿时与柳颜的点点滴滴还历历在目,如今却要她深爱的人带着别的女子离开,柳颜知道了该多难过,可是究竟要怎么办?项柔被这强烈的罪恶感吞噬的喘不过气,终于蹲在门口失声大哭起来。 “别哭,我带她走,别哭,别哭了,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哭了。”冉度有些艰难的踱到项柔的身边蹲下,他听到自己的心也大片大片的碎了,疼的他几乎发不了声,可他又如何能对项柔的痛视而不见,置之不理,这比要了他的命都还要难不是吗! “不要碰我。”当冉度的手触碰到项柔的肩时,她竟一下子跳了起来,拼命的摇着头后退了数步,歇斯底里的喊道:“我变了我变了,不要碰我也不要看我,不要看着这样自私,恶毒,肮脏的我,求你不要看,求你!” “你永远都是月华山上的柔儿,在百花丛中如同仙子一样纯洁的人,在我心里你从未改变,永远不会。”冉度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跟着站了起来,她只是太爱了,谁的爱又不自私呢?自己又怎么可能去责怪她太爱萧墨凌。 “好恶心,这样的自己好恶心。”内疚,自责,厌恶,项柔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她再也不想听任何,再也不能忍受冉度清澈的双眸中隐忍的伤痛,终于掉头逃离开去。 “或许,我从开始就不该放手。”看着步履不稳的项柔跌跌撞撞的跑远,冉度却只是无力的低下了头,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是的,他都懂! 院中的二人仍旧相视而立的说着话,项琉璃已不再哭,却仍是一脸的憔悴面容,颈间的红莲因为中途断过药,即使解了毒也终将留下一个淡色的印记。 “若是圣旨一到,你我根本无力反抗。”她又何曾不知道萧墨冰对自己的心思,当初尚且有萧墨凌护着自己,这个萧墨冰唯一会去顾忌的弟弟,可是如今,连萧墨凌都已娶了别人,承诺了项柔一生一世一双人,呵,多么催人泪下的诺言,项琉璃想到这里不免自嘲的一笑:“你又要如何救我?” “我可以去求母后。”苏映月无疑是萧墨凌最后的王牌了。 “然后呢,我已过双十,不入皇宫也是要嫁人,你却已经娶了项柔……” “你明知道我娶她是为了救你!”萧墨凌有些急的打断了她的话,他一直在逃避的问题怎么能从她嘴里说出来,这是他曾经发誓要爱护一辈子的人,怎么能承认自己辜负了她。 “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为了我吗?”项琉璃看着他慌乱的神色,苦涩的笑了起来,越是狡辩就越证明是事实,那个任性而又固执的萧墨凌颐不一向如此的吗?她又怎么会不知。 “你是不是恨我。”听着她的话,萧墨凌瞬间溃败了,垂下眼帘自责的抿紧了嘴。 “有什么好恨的呢,生会疼痛,死会悲伤,人生也不过如此。”或许起初是有恨的吧,恨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自己,可正如他所说,项琉璃又何尝不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娶得项柔,但事已至此,又何必再纠缠不清呢。 “我不会失信于你第二次,相信我。” “其实嫁给谁都没区别,何苦呢。”她像是在对萧墨凌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看着站在紫藤架下始终不言不语的冉度又是惨淡的扯了扯嘴角,项柔与他相继出去她都看着了眼里,她承认见到项柔难过她心里有一丝报复般的快感,可是随后又极难过,以前的自己从来不会有这样邪恶的意念的,于是对着萧墨凌淡淡的说道:“你走吧,回到项柔的身边去。” “……”听到项柔的名字,萧墨凌才猛的身子一震,急急地转过身去,怕自己刚刚的话伤到了她,可是哪里还有她的影子,他只见到一脸阴戾的冉度,站在一片紫藤花间,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她走了。”冉度是极少用这样冷漠的口气说话的,哪怕是对陌生人也永远都微笑着一副有礼貌的模样,可是今天,却无法再隐忍了。 “……”心中虽是担忧,但他总觉的,项柔最多只是吃味而已,并算不得大事,如何也比不得项琉璃的终身大事重要,只是抿紧了嘴不做声,于是三个人站成了诡异的姿态,却是谁也不愿先打破这僵局! 项柔哭着跑了好久,跌跌撞撞的进了暖香阁,苍白的脸上全是泪痕,埋着头只顾冲的她却撞进了一个熟悉的胸膛,段司易刚从楼上雅间听完曲下来,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待看到来人的面容时却生生顿住了脚步愣在了原地,让项柔扑了个正着,结实的撞进了他的胸膛。 “项……天泽?”段司易几乎不敢相信的呢喃了一句,自项柔大婚他就再未见过她,以至于根本不知道她早已换了真面目,此时一见竟是完全不敢置信的愣在当场,许久,才将怀里兀自哭泣的人拉了出来,不确信的端详着:“你究竟是谁?” “段司易,你混蛋!”项柔心中正难受堵得慌,本就是爱迁怒人的坏脾气,又想起段司易那么许久未去找过自己,心中更是委屈,哭的也更是凶了。 “柔儿……”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段司易的声音才算是缓和了下来,好在项柔在扮男装时都服了药,好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太娘,想着段司易见到她这真面目,似乎才释怀的感叹道,双生兄妹果然长的一个模样,却是瞒了自己那么久。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项柔丝毫没有发现段司易的异样,只是哽咽着用力推开了他,掉头跑进了后院。 “柔儿!”见项柔又突然哭着跑开,段司易便疾步赶了上去,谁想项柔却了关了门将他堵在了门外,段司易只得隔着门问道:“出了何事?” “不用你们管。”屋里的人显然不愿与他多说什么,甚至还传出了踢翻凳子的声响。 “主子她怎么了?”闻声赶来的藿香焦急的看了紧闭的门一眼,又转头不安的看向段司易。 “……”被问的人却是同样毫不知情,只是一皱眉,缓缓地摇了摇头,也担忧的看了眼门,走上前又敲了几下,这回项柔却了连话都不搭理了,倒头睡在了床上,钻进了被窝!门外二人知道她一旦不想理人,不管你做什么都只会是徒劳,等了半天不见有反应,便悻悻的离开了。 “莲儿为何没有陪在你主子身边?”段司易随藿香出了后院不解的问。 “前些日子,主子让她跟着秋公子了。”藿香难过的皱了皱眉,仍旧不放心的张望着院子的入口。 “那怎么不另外再派人跟着,否则今日也不至于连她出了何事也不知道!”段司易担忧的脸上又多了一丝阴霾,不悦的看着一脸自责的藿香。 “主子现在是王妃了,有些事总不适合我们做,而且主子说了,她不缺人伺候。”藿香说道这里一阵委屈,也不是自己不想派人去,是主子自己不要,更何况,堂堂凌王府的王妃还需暖要暖香阁的丫头么? “可是凌王府上出了何事?”段司易想到项柔方才那句“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禁眉头一皱想到了萧墨凌。 “未曾听说过,主子也有段日子没来了。” “我去凌王府看看,好好照看你家主子。”说罢提起脚步便走了出去。 项柔哭了很久,终于累的睡了过去,睡梦中竟梦到了死去的李玉儿,她一脸幽怨的站在桃树下一直哭一直哭,嘴一张一合的诉说着什么,项柔听不清便凑近了些,然后她听到李玉儿不停的在说:“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护姐姐周全……” “玉儿……”项柔惊了一身冷汗从床上坐了起来,玉儿是不是也在担心项琉璃进宫会威胁到李九烟的地位?想到这里不免又回忆起桔梗,忍不住一阵难过,深深叹了口气,外头已是下午,天阴沉的可怕,夏天总是这样,说雨就雨,看这样子似乎很快就要落下来了。项柔无力的抿了抿嘴下了床,细细的为自己换上男装便从后面出了暖香阁。 项柔的到来对萧墨冰来说无疑是意外的,他坐在御书房高高的龙椅上,眯着眼打量着下面站着的人,这身段分明就是个女子,见她仍然那般淡定的看着自己,于是笑着走了下去。 “平日里朕若是想召你进宫都未必能见得到你人,今日你倒是自己来了。”说罢略带自嘲的一笑:“说吧,何事?” “放过项琉璃。”话音刚落,原本笑着的人就立马冷了脸,死死的盯着项柔平静的脸。 “你在同朕抢女人?”萧墨冰突然邪魅的一笑将脸往项柔面前凑了凑,深吸一口气,就是这种香没错,他第一次将项柔从城楼上抱下来时就闻到过这种花香。 “臣只是恳请皇上能成全家兄与琉璃姑娘。”项柔自然知道萧墨冰几次三番的想要试探自己,却是迎着他的脸又迈了一步,倒是吓得萧墨冰一阵无措,“噌”的抬起头来。 “你说冉度?”被项柔弄的措手不及的人,马上强装镇定的摆正了脸色。 “望皇上成全。” “项天泽你太不了解朕了,朕想要的又怎么会轻易的拱手相让?”萧墨冰看着眼前过分猖狂的小人儿,扯起嘴角冷笑了起来。 “那,臣与皇上做个交易如何?”项柔并不介意他眼角的那一丝嘲讽,她不是不了解而是太了解,于是只略沉思了一会便开了口,然后安静的看着他。 “你想拿什么与朕换?”听罢项柔的话,萧墨冰倒是饶有兴致的挂上了一张笑脸等待她的下文,只是她的两个字却是让他呆愣当场,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天下。”是的,就是天下,对一个帝王来说,有什么比一统天下更重要的?有什么比那无尚的权势更诱人? “天下……”萧墨冰仍旧不敢置信的呢喃了一句,分明是个小女子,怎么就敢夸下如此妄言?然而,项柔身上有分明有着不知名的力量,让他忍不住的去相信,萧墨冰以往想起她做过的种种,也总会想,她真的是女子吗?或者说,她真的是人吗? “对,给我十年,我还你一个完整的天下。” “只凭你一句话,朕便要相信你?”即使项柔确实与众不同,确实有着异于常人的才能,但是这一统天下,是自己用上哪怕二十年三十年都不敢妄想的。 “只要我承诺过你的事,可有一件未曾办到?”项柔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萧墨冰的胸口,看着她苍白的脸竟第一次觉得她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可怕,这种人若不能为己所用,终有一日是要亲手砍下自己头颅的吧。 项柔看着他变幻的脸色却并不着急,拿一个项琉璃换整个天下,她不信萧墨冰会拒绝,他是一个帝王,他与萧墨凌不一样。他会宠很多女人却不会爱任何一个,因为他只爱他的江山,江山如此之大,早已填满了他的胸腔,哪里还有位置留给那些可怜的人,美人嘛,只是消遣罢了。 “好,朕等你十年,若是十年后天下未能统一……” “项天泽当以死谢罪。”项柔抢过话随即笑了起来,自己脑袋里的那些来自千年以后的财富,就够你们繁荣昌盛百年有余了。 “你明知道朕不会舍得杀你。”萧墨冰这句话说的很轻,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舍得杀项柔,可那个此刻仍旧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人,她又怎么肯懂!或许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可那又如何? “臣先替家兄谢过皇上大恩。”说罢第一次对着萧墨冰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随后满足的笑道:“那臣便先告退了。” “嗯。”萧墨冰些木然的望着走出门去,渐行渐远的身影,苦涩的扯出了一抹笑,其实他刚刚想说:若是十年后天下未能统一,你便留在我的身边,到时,我许你一个天下! 萧墨冰在听到“天下”二字时或许心动过,可是项柔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男人的尊严,如何会仰仗一个女人替自己打天下?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只是,他又如何能拒绝得了她的请求呢? ------------ 51.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项柔还未出得宫门,天就下起了大雨,将她淋了个措手不及,只得急急地躲了回去,李九烟正从御膳房拿了糕点准备给萧墨冰送去,正巧瞅见项柔,便笑着迎了上去,看着一脸狼狈的人轻笑道:“国师这是要出宫去?” “诶?对!”项柔被突然出现的李九烟唬了一跳,心想着幸好衣服没有湿透,便泱泱的往后退了一步,讪讪的笑着。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国师还是先到淑宁宫一坐吧。”李九烟打量了下虽有些狼狈却仍然风姿卓越的人,笑意更深了些,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当真是无论如何都同仙人一般,此时见她面露为难之色,便又笑道:“那会儿说的故事还未讲完,我宫里头那些个小丫头们可都惦记着呢。” “……”项柔一阵无语,自然知道她指的是红楼梦,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倒真有些不好推辞,看着这雨也不见得能马上停下来,便随她一同去了淑宁宫,其实皇宫有时候也挺好的,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都给阻隔在了另一个空间一般。 段司易到凌王府时萧墨凌并未回府,等了几乎一个下午都不见他的踪影,问下人也没有一个知道他去了何处,眼看着这天要下大雨了便不再等他,又往暖香阁而去,只是回去时项柔早已不在,他也只道是她自己回了府,许是路上与自己错开了,只是想起她哭泣的脸还有一直不见踪影的萧墨凌,眉头一皱便往项琉璃府上走去,刚进将军府大门天就下起了大雨,屋内三人见到跟在小厮身后进来的人也是颇感惊讶,其实自他们大婚之后,段司易连项琉璃都未曾来看过,此时他出现在厅内,倒是让项琉璃也一阵意外。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项琉璃第一个站了起来,走上前很自然的伸出手想要去掸他身上的雨水,却被段司易轻轻的一闪躲开了。 “……”项琉璃见他如此反应顿时僵在了原地,手悬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收了回来,她知道自己与段司易之间出现了某种莫名的隔阂,却是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段司易看着她颇为尴尬的脸自己也是一阵错愕,抿了抿嘴轻声的回道:“来看看你。” “是吗?”项琉璃脸上的表情更显得僵硬了起来,见段司易虽与自己说着话,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萧墨凌,心中也算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说出的话也不免带了一丝埋怨。 “身体可有好些了?”听出了她话里的委屈,段司易才立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关心的看向她,瞥了眼她颈上的红莲微皱了皱眉。 “嗯。”项琉璃有些不是滋味的应了一声,心中对项柔的嫉恨突然就又莫名的冒了上来,这些本该都是她的,为什么都变了!项琉璃想起了初见项柔的时候,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便有种无端的嫉恨油然而生,似乎她本就是个掠夺者一般,夺去了她宝贵的东西。 “你来的正好,皇兄要选秀的事你早朝的时候也知道了,你也拿拿主意。”萧墨凌也看了他一眼,心想,琉璃就算是嫁给了段司易,也总好过嫁进宫里去过那些尔虞我诈的生活,更何况段司易也是心中有她。谁想这段司易听到这话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拉长了脸。 “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好好关心下自己的王妃吗,琉璃的事就不劳凌王爷费心了。”想起项柔苍白的脸,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何她会哭的如此伤心了,见同样冷下脸来的萧墨凌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轻哼了一声道:“你喜欢琉璃,我让给你,你喜欢项柔,我也让给你,可你看看现在算什么?你带给琉璃的是什么,带给项柔的又是什么?!” “……”坐着的人脸色瞬间由黑转白,手上一用力,竟是生生的将茶杯捏了个粉碎,阴沉着脸问道:“她去找你了?” “这是你的王妃,你不该知道她去了哪里吗?”看着萧墨凌流血的手,段司易却是又冷笑了起来:“既然你已娶了项柔,琉璃的事你能不能别管了?” “你当初为了琉璃都不曾这样与我说过话!”萧墨凌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胸口更是被堵住了一般的不痛快,他知道项柔或许会生自己的气,只想着若真是这般便回去哄哄她就好了,谁知她竟然跑去找段司易,更可笑的是自己最好的兄弟竟然为了自己的王妃来对自己兴师问罪! “你当初可从未让琉璃为你流过一滴泪!”段司易也瞬间恼了,那时候的萧墨凌简直就把项琉璃当成自己的命一样宝贝着,几时忍心让她像项柔如今这般痛哭过,否则当时自己又怎肯放手? “……”萧墨凌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僵直了身子,她哭了?可是怎么可能呢?项柔从来不是个会轻易流泪的人。 “从今往后,琉璃有我。”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说过一个字的冉度却突然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到项琉璃身边,拉起一脸错愕的她便走出了正厅,留下给怀心思的两个人,面面相视的立在厅内。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愧对琉璃,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她,可你想过没有,琉璃身边从来不缺想要守护她的人,没了你她或许可以找到更好的,可是项柔,她如今只有你一个,她是你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妻!”段司易拽紧了的拳又松了开去,看了呆站在一旁的人一眼转头扎进了大雨里,快速的离开了将军府。 “她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哭。”看着瞬间消失在大雨里的人,萧墨凌则是微蹙起眉头抿紧了嘴,项柔是何等要强的人,哪怕是隐忍着她都不会轻易让眼泪掉下来,哪有那么简单让她哭?她不是一向都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模样吗?!此时这般一想,心中竟是有些难受,于是懊恼的长叹了一口气,同一边的小厮要了雨伞,慢慢的步入了大雨中。 回到王府时已过了晚膳的时间,因为心情不痛快到也并不想吃什么,于是进了府便直奔屋内而去,可是进了房门却未见着想见的人,心中不免一阵好奇,便又转身出来,在院内的廊上绕了一圈,仍是未见到项柔,这才不安起来,莫不是还在段司易府上? “程北。”这样一想立马火大的叫来了程北不悦的问道:“王妃呢?” “属下不知,自随王爷早朝回来便一直未曾见到。” “从未回府?”听到程北的回话,萧墨凌心中的火瞬间就窜了上来。 “是!”程北犹豫了一下,拿不准两个主子又出了什么事,但看萧墨凌的脸色异常难看,便认命的选择了说实话,这边的人一得到肯定的回答却呆不住了,拽紧了拳狠狠的砸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原本因为捏碎茶杯受伤的手又渗出了一丝血来,可他此刻心里只想着项柔在段司易府上,根本没心思管手上的伤势如何。 “准备马车,到段都统府上!”吩咐完便头也不回的率先走了出去。 项柔自然没在段司易府上,得到这个答案的萧墨凌却不自觉的心中一喜,然而找不到她人却仍让他有些放心不下,段司易也有些不解,这项柔明明离开了暖香阁却并未回府上吗?萧墨凌却是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又回到了马车上直奔暖香阁而去。 “项柔可在你这?”萧墨凌撩着马车的帘子看向打着伞立于雨中的藿香,这种地方他只为项柔进去过,此时一想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主子来过,却是已经离开了。”藿香想起项柔白天的不对劲,有些胆怯的小声问道:“王爷,可是主子出了何事?白天来时哭的很凶,连离开时都未曾支会我们一声……” “……”萧墨凌撩起帘子的那只手明显的抖了抖僵在了半空,随即努努嘴牵强的说道:“既然不在你这,本王便去雀楼看看,若是有你们主子的消息,立即到王府禀报。” “是!”立在雨中的人先是一愣,见萧墨凌避开自己的问题心中瞬间涌起一股不安,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认命的回了暖香阁。 此时的项柔却是正在宫中与李九烟讲的火热,萧墨凌自然又白跑了一趟,只是眼下他再也从容不起来了,项柔会去的地方就这么几个,如今都找了个遍竟是仍不见她的踪影,叫他如何淡定。 “或许是回了国师府。”安之看着萧墨凌那表情便知道他两铁定是吵架了,心想着女孩子受了气定是会回娘家诉苦,便凑过去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一有她消息,马上通知我。”萧墨凌经他这么一说才想起还有国师府这么一回事,丢下一句话便冲了出去,连马车都顾不上坐,只交代程北先回府等着,若是项柔回去了再来寻他,自己则冒雨往国师府跑去。 在国师府门口翘首张望着盼南西子回来的秋思远,见萧墨凌浑身湿透的冲进来,愣是惊的连请安都给忘了,甚至连萧墨凌与他说话都没听见,在他记忆中,虽然与这坏脾气的王爷没什么太大的交集,对其也不甚了解,但他仍然知道萧墨凌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平日里都不让生人碰的,今日是出了何事,竟如此狼狈的出现在国师府? “本王问你可有见到王妃!”萧墨凌看着秋思远那一脸呆样几乎要跳起来了,这书生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不,不曾见……”秋思远被萧墨凌突然的一吼才算是回过神来,吓的匆忙低下头去准备行礼问安,谁想这萧墨凌哪里还管他,掉头就又冲回了大雨里,这最后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她,又下如此大的雨,可是被困在了何处?秋思远则是完全成呆滞状,随即心里也跟着一阵不安,天不怕地不怕的项柔会出什么事?竟是让凌王爷急成这副模样! 雨中的雀城虽不及平日里来得热闹,却仍是有许多架起雨棚的商贩,打伞而行的人也颇多,雀城是沧月的皇都,是这个国家最大的都城,饶是萧墨凌一身武艺也愣是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将它跑了个遍,这会儿雨也停了天也黑了,却仍是不见项柔的踪影,更是让他狂躁不安起来。 “王爷!”程北有些急的赶了上来,看着湿透的人心中一阵不忍,连忙说道:“王妃回府了。” “可有受伤?”萧墨凌一听立马抬起了阴戾的脸,紧张的询问着。 “伤倒是未曾见到,只是脸色极差,看上去又比平日里冷漠了许多,进了府便兀自回后院去了,属下未敢多问便急着出来寻王爷您了。”想起方才项柔回府时的模样,程北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正等萧墨凌发话,却只感到一阵风从身边刮过,回过神早已不见萧墨凌的踪影,立在原地无力的长叹了一声喃喃道:“桔梗,王爷其实很在乎你家主子,你可看到了?” 再次赶回凌王府萧墨凌便直奔自己屋内,可里面仍然空空如也,心中不免又是一惊,急急的退了出来,与正赶来的荣婶结结实实的撞了个满怀,好在他反应及时才不至于让荣婶给摔了去。 “哎哟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感觉先衣服去换了才是啊~”荣婶只听到说王爷回府了,正想着让他去看看项柔,谁知这萧墨凌更让她不省心,拉了他便往屋里推去。 “项柔呢?”萧墨凌哪里肯依,一个转身又跨了出来急急地问着。 “王妃现在没事,您先把衣服换了……” “她在哪?”一听荣婶知道项柔的下落,他更是没有心思换衣服了,死死的抓住门框不肯再进去,荣婶经他这么一问却是露出了一脸的为难神色。 “王妃,她在琉璃阁呢。”说罢还小心的偷瞄了萧墨凌一眼,实在搞不懂这对小夫妻又是怎么了,前几日分明已经是一副恩爱的模样,怎么今日又变了这般,一个冷冰冰的王妃,一个狼狈至极的王爷…… “……”萧墨凌听完之后至是略微一愣,也不想寻思其中的缘由,便绕开荣婶向琉璃阁跑去。 项柔刚沐浴完便换上了前几日刚赶出来的旗袍,头发松散的在脑后挽了个髻,或许是由于天气闷热的缘故,她病态的脸上透着一丝淡淡的红晕,此时正仰着头看着琉璃瓦砾的屋顶,旗袍的叉开到大腿,风一吹,光洁而修长的腿便显露无疑,玄色的旗袍配着同色系的小绣花鞋,更是衬的她恬静温婉,萧墨凌有些呆愣的站在门口看着院里的人,项柔的奇怪装束虽然让他有些恼火,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真的很适合她,纤细的腰身更是衬得玲珑别致妖娆至极,只是,她的神情却是太落寞了。 “你去哪了?”萧墨凌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寻她半日的不痛快,尽量表现的平静些,走到项柔的身后轻声的问。 “……”正专注于想心事的项柔听到熟悉的声音明显一愣,却是没有回头,只是无力的垂下了眼帘:“没去哪。” “天色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屋去休息。”萧墨凌自知她不愿说的便不会回答,也算是识趣的转移了话题。 “我就是想来感受下。”说罢自嘲的一笑低下了头去,轻声的呢喃着:“琉璃琉璃……呵呵……” “……”看她的反应果然是生气了,萧墨凌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只是抿紧了嘴看着她苍白的侧脸一言不发。 “花国选倾城,暖玉倚银屏,绰约娉婷,浅素宫黄争妩。生怕春知,金屋藏娇深处。蜂蝶寻芳无据。醉眼迷花映红雾。修花谱。翠毫夜湿天香露。”项柔的头低垂着,耳际松散的发丝便落了下来,遮住了她半边的脸,萧墨凌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琉璃的事我不可能不管。”就算项柔指责他金屋藏娇,他仍然是不能放任项琉璃不管的。 “没人拦着你。”项柔心里一阵难受,却仍是及平静的开了口,伸手将散开的发丝抚至耳后。 “你!”见项柔又突然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萧墨凌却是恼了起来,气结的看着她:“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出去!” “怎么,我管又管不得,哭又没有用,连进来感受下你对她的疼爱都不行吗?”项柔的眼里瞬间涌上了一股热泪,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肯哭出来,只是低垂着的脑袋如何挡得住汹涌而出的泪水,一滴一滴全部砸在了萧墨凌的心上。 “我不知道这点小事会让你难过至此。”萧墨凌眉头微微一皱想要伸出手去,瞥见自己湿透的却又生生收了回来。 “小事?对,因为无所谓所以觉得是小事,因为不在乎所以觉得无关痛痒,所以,不管你怎么伤害我,你都不会觉得心疼。” ------------ 52.人永远看不破的镜花水月 “你不是也去见了段司易了吗。”萧墨凌看着项柔头也不回的跑出琉璃阁,甚至从始至终都未曾抬头看过自己一眼,只是无力的低下头轻声的呢喃了一句,看着自己湿透的衣摆苦涩的笑了起来,原来被心爱的人无视就是这样的感受么?伸手抚了抚微烫的额头,踉跄的走了出去。 “王爷?”正担心着的荣婶见项柔先哭着跑了出来,早已焦急的不行,想追上去吧又想起萧墨凌还穿着湿透的衣服,更是不能安下心来,此时见他失魂落魄的出来,双颊全是不正常的潮红,连走路的脚步都异常虚浮,便赶紧迎了上去扶住了他,待碰到他滚烫的身体时更是惊的叫了起来:“哎哟,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呀,王爷,王爷你要不要紧……” “没事。”萧墨凌有些难受的皱紧了眉,使劲甩了甩头却仍觉得视线模糊的很,吃力的往一边廊柱上靠去。 “程北,程北快来……”荣婶眼看着萧墨凌因体力不支而站立不稳的身子渐渐依着柱子滑下去,急忙的叫来了程北,着急的交代着:“你赶紧扶王爷回屋里,我这就让人去宫里请太医。” “王爷,属下扶你回……” “去书房。”虽然早已浑身虚脱无力,但萧墨凌仍用尽全力急急的拉住了程北,他不能回屋,那里有项柔,若是将风寒传染给她,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指不定又得出什么大事。 “王爷……”程北被他打断话后又生生给止住了脚步,这会儿听萧墨凌这么一说更是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为难的看着他。 “别让项柔过来。”这不是他自作多情的想法,只是他心里就是无端的这样肯定,只要项柔知道了定不会放任自己不管的,她那个样子,自己又如何忍心让她再因自己生出别的意外。 “若王妃问起来呢?”看着分明一脸隐忍的人,程北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二人彼此心里都有着对方,却非要如此互相折磨的存在着,能活着,能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事。 “不见。”萧墨凌的眉头皱紧了些,她此时定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想必也不会来找自己,他有些难受的想着,拂开程北搀着自己的手,摇摇晃晃的往书房走去,程北极无奈的撇了撇嘴,只得认命的跟了上去。 已是三更了,项柔仍是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色,一脸面无表情的紧抿着嘴,自己对他来说还什么都不算吧,即使自己在他面前哭他也不会追上来哄几句,甚至连房间都不回了吗?这么晚,他又会去哪里,会不会在项琉璃身边,怀着怎样的心情,或许他们正在拥吻也不一定,项柔难过的想着,随即一阵烦躁站了起来。 “究竟是你太过狠心还是我无理取闹咎由自取?”项柔凄惨的笑了起来,踱步走到门外,守夜的小厮坐在一边睡着了,偶尔被蚊虫一叮咬还不满的皱起眉头来。她的脚步很轻,玄色的绣花小鞋踏在青石板的庭院内几乎听不到声音,整个凌王府都安静极了。 “王妃?”这荣婶正端了盆水往书房走赶去,此时见项柔出现不免吃了一惊,小心的问道:“这么晚了,王妃还不歇息吗?” “荣婶这么晚了端着水是要去哪?”看着荣婶异于常态的小心翼翼,项柔不解的歪下头去。 “……”项柔问完话便只是安静的看着她,荣婶却是被她波澜不惊的模样弄的心里慌乱不已,只身抿紧了嘴不敢说任何。 “可有见到王爷?”见她并不回答自己的话,项柔心里便起了疑心,荣婶在这凌王府算是对自己最好的一个人了,除了萧墨凌的事,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让她对自己有所隐瞒。 “这……王妃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罢又小心的看了项柔一眼,满脸不忍的轻声说道:“王爷吩咐了,今晚宿在书房。” “……”项柔脸色瞬间便苍白了下去,身形不稳的晃了晃,果然,是不想再理自己了吗?那样尊贵,那样计较,那样挑剔的一个人,竟然为了不见到自己不理自己而委屈的睡进了书房吗?! “王爷还等着水洗漱呢,老奴就不多耽搁了,王妃还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早些回去歇息吧。”荣婶看着她惨白的脸和受伤的表情,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想到王爷的交代,还是一咬紧牙关不敢透露任何,以项柔现在的身子骨,若真的给染上了风寒,谁都担待不起的,于是只得狠下心转身快步的往书房赶去。 “这么晚……洗漱吗?”看着荣婶慌乱跑远的身影,项柔却是不安的皱了皱眉,萧墨凌从来不会这么晚洗漱的,尤其是这么热的天,他定是早早的沐浴完待在屋里哪都不会去,也不会再动干戈的要洗漱,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让荣婶打水去?而且荣婶的神情分明是有事情瞒着自己,难道是萧墨凌出了什么事?这样一想不免心中一急,提起裙摆便追了上去。 “王妃留步。”站在书房外院子门口的程北一见突然出现的项柔,忍不住一阵懊恼,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自己正瞅着这会儿她已经安睡了才好,谁想竟是出现在门口了,于是只得为难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萧墨凌呢?”看着程北一脸的防备还将自己拦在院外,心中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急急地问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王爷已经睡下了,王妃请回。”虽然项柔表现出的担心让程北也为萧墨凌感到欣慰,但他却更不能放她进去了,想起里面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竟是出了一身冷汗,若此时让她入了这院门,肯定是要出大事的。 “他一定是出事了。”项柔并不理会程北的话,看看仍旧灯火通明的书房,神色慌乱的低下了头去,刚刚在琉璃阁的时候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此时一想更觉自责,拉住程北的手一脸的哭腔:“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王妃,你,这……”程北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人,立马有些招架不住,一个不留神就让项柔给溜了进去,待他反应过来哪里还来得及去拦,只能深呼吸一口气,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追了上去。 “嘭”的一声,项柔便推开门冲了进去,只是满目担忧的脸瞬间僵住,眼里还未落下的泪在那一刻突然土崩瓦解滚了出来!项琉璃端着药碗的手僵在半空,一脸受到惊吓的转过脸来,而床上的人同样吃惊的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冲着项柔身后一脸无奈的人吼道:“还不送王妃回去?” “王爷……”程北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嘴,转头看向一边默默流泪的人。 “好,很好。”此时的项柔早已看不到萧墨凌病态的脸,眼里只剩下床上那对人亲密的姿态,努力咽回眼里的泪,诡异的笑着死死的盯着项琉璃的眼:“你喝完我的血,现在还要来挖我的心吗?” “你误会了……”项琉璃听她那么一说,急急地将药放到一边站了起来,却实在是不知从何开始解释,原本只是冉度给她最后一天时间整理好沧月的一切人和事,让她来与萧墨凌做个了结,再随他一起离开,只是自己踌躇了半天,直至夜里才徘徊着来到凌王府,谁想却在门口时遇到刚从宫里赶来的何太医,一问才知道萧墨凌病了,待萧墨凌醒来将事情讲了一遍,才惊觉竟是自己惹了这祸端,不免自责起来,又因着明日便要离开沧月,就留了下来多说了些话,却不料被项柔给撞了个正着。 “是吗?是我误会了吗?”项柔来回的看着他们二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踉跄的倒退了一步,无奈的摇起头来。 “你先回去。”萧墨凌的声音有些嘶哑,高烧还未退去,整个人都显得异常无力,此时说话的语气在项柔听来却成了一种漠然,一种让她几近窒息的冷淡。 “回去?回哪去?”看着床上那人蹙紧了眉头,一张俊脸在烛光的阴影下竟显得那样不真实,于是她又恍惚的笑了起来,越笑越诡异越笑越凄凉,抬起脚慢慢的走到床边看着萧墨凌,轻启朱唇温柔的说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你疯了!”萧墨凌瞳孔猛的一缩,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诡异笑容的人,可是他只看到项柔眼里满满的痛苦之色,心被揪的生疼。 “疯了?不,我没疯,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之后或许我就能回去了,只要我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也不会有来生了吧,我们都不用这么痛苦了,动手吧,杀了我,死在你手里,我何其荣幸。”项柔满含泪水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着脸色异常难看的人,心里却痛的跟死掉一样。 “程北,还不快将王妃带回去。”若是此时他还使得上劲,他宁可选择一掌劈晕了她,也绝不要看到她这副模样,同样一脸错愕的程北听到萧墨凌叫他才回了神,正要上前却突然被项柔一个冷冷的眼神止住了脚步。 “我也就这点价值了对吗?想着项琉璃不需要我了,所以都结束了是吗?”项柔的双手无力的垂在两侧,一脸的平静,只是语气里全是委屈,带着哭腔。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可你真的误会我们了,你今日若不想听解释,那你先回去歇息可好?等明天再说如何?”项琉璃确实有些不忍心了,她毕竟是用自己性命救了自己的人,此时见萧墨凌也是倔强的抿紧了嘴一言不发,便试图站出来劝慰,可她不说还好,一开口却让项柔的脸一下子冷了好几分。 “你走。”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之后,项柔便不由分说的将项琉璃往外推:“你走,离开我家,这里不欢迎你。” “啊!”项琉璃可是真正的大户千金,又因着是倾城之色,从小便被人捧在手里长大,这会突然被项柔这般推搡,一个踉跄便摔在了地上,疼的她一下就哭了起来。 “琉璃!”萧墨凌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一愣,待见到项琉璃倒在地上哭了起来,才二话不说的掀了被子下床,步履不稳的跑过来扶她,一脸生气的瞪着项柔道:“琉璃身子未愈,你怎么能下如此重的手?!” “……”项柔被他一吼也突然清醒了许多,刚刚那一瞬间就似乎是有一个恶魔闯进了她的身体,掌控了她的一切,此时看着地上相拥的一对人,除了难过更多的却是慌乱,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是想离他更近些,却总是把彼此推的远远的。 “琉璃,你有没有怎么样?”见项柔终于肯安静下来,萧墨凌也只当她是生了愧疚之心,便也不忍过多责备,复又低下头去紧张的查看项琉璃的伤势,见她只是手掌破了点皮外并无其他伤口,才算是松了口气,将她扶了起来。 “萧墨凌……”看着他那样温柔的对待别的女人,项柔则是抿紧了嘴,弱弱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仰起头看着门外无边的夜色、 “什么?”扶住项琉璃的那只手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淡漠的项柔。 “我迷路在这里,没有人疼我,没有人知道。”项柔兀自说着话,苦涩的笑了起来,转过头温柔的看着萧墨凌,眼里却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委屈:“你的承诺我竟从没怀疑过,反反复复,要不是当初的温柔……毕竟是我最爱的人,我能怪你什么?” “所以你后悔了吗?后悔嫁给我?”萧墨凌早已放开了项琉璃,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往项柔走了一步,却并不敢走太近。 “后悔爱你吗?这问题问的这样愚昧。”看着一步开外的脸,项柔冷笑着扯了扯嘴角收起了那一抹温柔,转身走出了书房:“我只是再也不愿相信,不能相信你的谎言。” “这样,没关系吗?”项琉璃看着萧墨凌黑到极点的侧脸,又望向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自责的低下了头去。 “……”没关系吗?他不知道,只是,不会再相信自己了吗?她要求的一切他都做了,她却不信任他了吗?自己那般认真的给的承诺,她也不愿意要了吗? “你爱她的吧?”项琉璃的声音有些颤抖,问出这个许久之前就想知道的问题,却不敢看他。 “嗯。”闷闷的一声,自鼻腔发出,如同成亲那晚一样,她问他是否会像爱自己一样爱她,他也是这样回答,可是,她却不信了。 “这样,挺好的。”项琉璃原以为自己会难过,至少会有些嫉妒,可在确定了他的心意之后竟是松了口气,一副释然的感觉,抿了抿嘴内疚的说道:“都怪我……”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做的欠妥,太晚了,我让程北送你回去。”说完吩咐了一声程北,便兀自走回书房的床上,和衣躺了下去。高烧让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他想让自己静一静,哪怕是睡上一会儿也好,至少不要让项柔受伤的身影总是在自己脑海里徘徊,可是没用,无论他多么累多么疲惫,脑海里仍旧满满的全是项柔走出书房时的决绝神色,他快要被她折磨疯了。 项琉璃看了看床上眼睛紧闭的人,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提起裙摆走出了门,程北默默的跟在身后,二人走到门外时,却都被立在月色下男子惊到,冉度略显慵懒的眼神拂过他们两个,随即温柔的扯了扯嘴角,并无其他的动作。 “你,怎么来了?”看着温润如玉的人此刻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项琉璃竟是感觉那样不真实,呆愣愣的迈不开脚步去。 “唔,有些不放心。”冉度的脸上已然笑着,眼睛却掠过项琉璃往黑漆漆的王府内又看了一眼,其实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因着项柔还是项琉璃。 “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墨凌。”项琉璃回头交代了一声程北,便提起裙摆走下王府的阶梯,心中有些雀跃的走到了冉度的面前,仰着头微笑的看着他:“来很久了吗?” “或许吧。”他实在是记不起自己在门外待了多久了,他原本只是来看看项柔,想看看她是否安好,但听到王府里家仆提到项琉璃也在府上,竟是破天荒的没有离去,他冉度是温柔,是亲切,对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唯有一点,是和萧墨凌极相似的,那就是不爱管事,除了麻本柳颜与项柔的事,似乎再没有谁能牵动他的思绪,可是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生了根,开始发芽了。 ------------ 53.怎知红丝错千重,路同归不同 第二日一早项柔便出了凌王府,冉度与项琉璃正收拾好了一切在将军府等她,只是待他们二人看到项柔进门便不由的露出了一脸的惊讶,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项柔手中的包裹。 “你这是做什么?”项琉璃明显要激动许多,抢在冉度之前问道,不安的看着项柔。 “将药喝了吧。”项柔则并不理她,只是兀自将药塞到了她的手里,安静的立在一边。 “你先喝药。”冉度伸手拦住欲上前的项琉璃,略微皱眉的走到了项柔的面前,同样不解的问:“出了何事?” “我想爹爹了。”淡漠的看了冉度一眼,随即倔强的别过了脸去。 “……”看着项柔苍白的侧脸,冉度只是抿了抿嘴却出乎意料的吐出一个字:“好。” “真的?”项柔本就没抱有太大的希望,更没有想过冉度会如此爽快的答应自己,此时见他竟是毫不作假的应承自己,不免露出了一脸的欣喜。 “我拦得住你么?”见项柔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冉度才颇为无奈的扯起了嘴角,若是她执意要去,恐怕是谁也拦不住的,与其让她一个人上路,倒不如与自己同行更来得方便。而项柔则仰头看着冉度满目的疼爱,埋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幸好,自己还有亲人,除了萧墨凌还有可以依靠的人。 “多庆幸有你们!”项柔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发出闷闷的声响,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来。 “傻瓜。”冉度看着她满足的模样同样笑开了去,语气里满是宠溺的口吻,伸手将项柔耳边的发丝温柔的抚至耳后,他想,他的柔儿就该这个样子笑,唯有笑容最适合她。 “你有,与墨凌说吗?”项琉璃放下碗走了过来,小心的看了眼项柔便低下了头去:“你是真的误会墨凌了……” “你想说什么?”正开心着的项柔见她过来不免又拉下了脸去,不悦的皱眉退了一步。 “墨凌他爱你。”项柔生气时的冷漠模样她不是没见过,此时见她又摆出这副冷脸更是急切的解释起来,说完才略觉不妥的别开了头去。 “我知道。”项柔回答的异常干脆,似乎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一般,仍旧冷冷的看着项琉璃。 “那你为何……”项琉璃明显被她理直气壮的回答弄的错愕,抬起头不解的看着项柔,她居然说她知道?她凭什么说自己知道,又那样咄咄逼人。 “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子三更半夜共处一室,难不成我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说罢冷着的脸更是拉长了几分,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项琉璃。 “你真的误会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了,好吵。”项柔见她仍想继续说下去,又一次不悦的打断了她的话,无论事实真相如何,项柔都不愿再提起昨晚的事,那对她来说无疑是又一次凌迟。 “事已至此,便无需多说了,拿上东西赶紧上路吧。”冉度看到项柔满脸的抗拒,不忍的拉过她冰冷的小手,随即转身与她一同走出了门去。项琉璃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与紧握的双手,心中更是委屈万分,以前,从来都是自己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为何一到了他的面前,自己却成了被忽视的那个,这样想着,对项柔的嫉恨不免又多了些,咬紧了嘴唇才抬起脚跟了出去。 待他们三人刚出了院子,从更深的后院内便走出来一个身穿灰白色道服的女子,长发高盘,在头顶扎成一个髻,素面朝天,俨然一副道姑的模样,年纪三十上下,虽未着妆却给人一种冷艳感,尤其是眉角的那朵桃花,更是衬的她风情无限。 “夫人,还要再等吗?”那女子身后的婢女同样着一身道袍,瞥了眼门口消失的人影,低下头去恭敬,甚至带些畏惧的问。 “她本就是不为世人所知的存在,我又怎么会允许她的孩子继续安然的存活下去?”那女子说罢便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仰起头看向一边的桃树,仿佛那里还能见到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微笑的模样,桃花落了他满身,女子这样想着,嘴角的笑意也不由的温柔了起来,眼里也全是幸福的神色。 “这世上唯有夫人才配得起将军。”那婢女见她露出少有的温和姿态,便又紧跟着恭维了几句,谁想那女子竟是突然冷下脸来,转过身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竟生生将她甩出去五米远,吐出一口血来。 “项连谨,你骗得了世人却唯独骗不了我苏明月,你以为你能躲一辈子吗?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藏多久?!”这突然一脸阴霾的女子,正是项琉璃的生母,苏映月的胞妹,项连谨当年明媒正娶的妻。 “夫人……”那婢女吃力的爬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她却不敢再上前,只是唯恐丢了性命弱弱的唤了一声,死死的低垂着脑袋。 “琉璃,你如此软弱叫母亲怎么放心?”苏明月想起方才项琉璃隐忍的哀伤模样,又想起那人当年也是这般从自己身边抢走了项连谨,如今她的女儿又要来破坏琉璃的幸福吗?这究竟算不算一段孽缘?想到这些,苏明月的眼神也跟着阴冷了起来:“母亲定不会让人夺走你的一切。” 项柔三人未带一个下人便出了门,冉度驾着车,她与项琉璃坐在马车内,项柔一手托腮看着窗外,刚出了城门,外面仍是宽阔的大道,两边是无穷无尽的树林,项琉璃则端坐着,时不时的抬头观察着项柔,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她。 “我比度哥哥还好看?”感受到项琉璃的目光,项柔抿了抿嘴头也不回的开了口。 “你在想什么?”项琉璃被问的脸上一红,急急地瞥了眼被车帘搁在外头的身影,小声的反问。 “关你什么事?”两人的位置无论怎么摆放都是情敌的身份,项柔实在是对她没什么好感,说出的话也不免多了份不耐烦,正要再奚落她几句,马车却突兀的停了下来,二人皆是不解的一愣,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便不由的不安起来,没过一会儿马车的帘子就被来人猛的掀起,柳颜阴戾的脸便出现在了眼前,项柔见到久未谋面的她,心中一喜竟是忘了此时的处境,开心的笑着应了上前,迫不急到的叫道:“颜姐姐……” “……”柳颜淡漠的扫了一眼笑容满面的项柔却并不搭理,只是转头看向一脸惨白的项琉璃,自被柳颜三番两次的陷害之后,项琉璃见到柳颜便无端的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此时见她这般冷冷的仇视着自己,更是害怕的往里挪了挪。 “与我一同回赤炎?”冉度仍是一脸的平静,坐在马车一边,一手拉着马缰,一手不动声色的拂开柳颜撩起帘子的那只手,将她们三人隔了开来,项柔这才微觉不妥的皱皱眉,有些心虚的抿紧了嘴唇,瞥了眼项琉璃兀自下了马车。 “涟?”刚探出脑袋便有一只白皙的手伸到面前,项柔抬头才看清来人正是麻本涟,见项柔一脸惊讶的模样不由的温柔一笑,歪了歪脑袋,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你,也要回赤炎吗?”麻本涟也并未料到项柔会在车上,这会儿看她从车上下来,不由的转头看看冉度又转回头来不确信的看着项柔,轻声的问。 “嗯。”项柔的眉头微微的皱着,探究的看着麻本涟,自己从小便在沧月,什么叫“回赤炎”? “你要带她回炎城?”得到答案后的麻本涟仍旧不敢苟同的转头去问冉度,这样莽撞可一点都不像冉度的作风。 “……”经他这般一问,冉度却只是眸子闪了闪却并不说话,他不想让项柔不安,不想让她知道有人要害她,更不敢放任她一人留在沧月孤立无援,想起那眉角有着桃花印记的女子,冉度不由的回头默默的看了眼马车,无力的叹了口气。 “那么她呢?”柳颜见他并不回答,伸出手指着马车,愤怒的赤瞳闪着骇人的杀气,带项柔回去她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可以妥协,可是,为什么连项琉璃也要一同而去?” “……”项琉璃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冉度真的不知道,所以他又一次沉默了,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柳颜,大风扬起了她红色的发丝,冉度的眼里便闪过了一丝心疼,不忍的转开了头去,她是涟爱着的女子,若是没有涟的存在,又或者说没有项琉璃的出现,或许,自己会与她相伴一生吧。 “你回答我!”柳颜终于被冉度的无动于衷激怒了,不安感更是瞬间袭来,扬起赤炼鞭就狠狠的抽向了马车,若不是冉度阻挡及时,只怕这会儿马车早已四分五裂。 “不要胡闹!”赤炼鞭的另一头被冉度稳稳地抓在手里,而他的掌心早已血红一片,语气却仍旧淡淡的,好似这一鞭根本没有落进他手里一般。 “胡闹?对,无论我做什么,对你来说都只是胡闹,你究竟为什么要带那项琉璃一同回赤炎,为什么!”说罢将赤炼鞭狠狠的从冉度手里抽了回去,那早已血红的手掌顿时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度哥哥……”项柔不敢置信的看了眼柳颜,复又转头看向冉度的手,急忙掏出怀里的丝帕为他包扎了起来,究竟有多恨,竟是让她对冉度都下得去手了。 “为什么?”冉度任由项柔给自己清理着伤口,低下头去呢喃着自问了一句,随即略带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或许,会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正在气头的柳颜顿时如遭雷击,站立不稳的倒退了数步,得亏麻本涟及时扶住才不至于跌倒,只是看着冉度依旧低垂着的眼帘与淡漠的模样,像是有什么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一般,让她失声,另她窒息,追随了他那么多年,今天,这才算是正式的否决了自己的付出吗? “连柔儿都嫁人了,我们不也该找自己的另一半了吗?”收起眼中的不忍,冉度扯出一抹惯有的温柔表情,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看向满眼含泪的柳颜,项柔同样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她只是想让冉度带项琉璃离开,却从未想过要他们在一起啊,她一直以为无论他与柳颜如何纠缠如何互相伤害,总有一天是会在一起的,那在她看来是无可厚非的啊,而如今,冉度他竟然说要与项琉璃在一起吗? “哈,你以为你们能如愿吗?”看着冉度丝毫不为自己所动的模样,柳颜强忍着眼泪冷笑了起来。 “……”冉度仍旧一层不变的笑着,并不介意柳颜阴冷的眼神正死死的盯着马车内的人,轻声而又无害的说道:“不要试图再伤害她。” “她活不长了,谁也救不了她。”柳颜眼里的阴冷慢慢的变成了无奈和哀伤,看着冉度不动神色的脸,终于哭了出来:“这世上还有谁能从冥王的手里挽救一个人的性命?” “……”饶是冉度再如何淡定,如何强装不在意,在听到“冥王”二字之后也瞬间变了脸色,那是个可怕的存在,是他与柳颜随麻本刚来赤炎时麻本就告诉过他们的人,原来,柳颜一直不肯与自己说的事,不肯告诉自己为冥王做的事,就是要项琉璃的命吗? “今日你负了我,你别后悔!”看着冉度失魂落魄的模样,柳颜用力的擦了擦眼角滚出的泪水,看着冉度担忧的神色再不是为着自己,自己努力了十几年想要靠近的人告诉自己要与别的女子在一起,就这样一句话便否决了自己那么久的付出,终是没有勇气再看一眼,转身上了马,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颜姐姐……”项柔不忍的唤了一声,急急地追了几步仍是停了下来,在自己的记忆中,柳颜从未哭过,而此时的她竟是这般的让人心疼。 “炎城见。”麻本涟给了项柔一个安心的笑,再说瞥了冉度一眼,同样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冥王……是谁?”项琉璃听到他们远去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掀起车帘探出了头来。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看着项琉璃不安的神色,冉度却只能牵强的扯出一抹笑来,缓缓的摇了摇头,项柔看着柳颜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兀自上了马车,扯下项琉璃掀起的车帘,靠在车上闭了眼睛不再说任何。 凌王府内却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萧墨凌阴沉着脸坐在正厅内,整个王府的人全数跪在下面,没有一个人敢抬头说任何,这萧墨凌生性待人淡漠,对待做错事的下人,手端也异常狠绝,此时看着他阴戾的脸与满是隐忍杀气的双眸,皆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昨日执勤的门卫早已被他差人拖出去处决了,也不知此时是否已经命丧黄泉,这小王爷已是许久不曾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如何叫他们不畏惧? “本王是不是待你们越来越仁慈了?”烧了一夜的萧墨凌直至早晨才退了高温,想着自己昨晚做的确实欠妥了些,对待项柔也着实有些过分,便一大早的赶回屋内想与她解释,谁想竟是翻遍了整个王府都不曾见到她的身影,问遍了下人,居然没人知她的下落。 “奴才们失职,请,请王爷责罚……” “责罚?本王更想端了你们的脑袋!”说罢用力的挥去了桌上的茶盏,狠狠的盯着堂下的人。 “王爷……”打探消息回来的程北刚跑进屋就见萧墨凌将杯子打碎在地,眉头微皱的瞥了眼跪成一地的人,低垂着脑袋走了过去:“王妃正在去赤炎的路上。” “……”原本阴沉着的脸又跟着黑了几分,拽紧了扶手咬牙切齿的问道:“和谁?” “冉度。”说完又小心的瞥了眼萧墨凌的动静,接着道:“同行的还有琉璃姑娘。” “郁尧人呢?”萧墨凌的瞳孔缩了缩,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带着三名月将暗中跟着。”月将是萧墨凌私下的势力,类似于皇帝身边的御林军一样的存在。“备马!”冉度对项柔的情意,他不是看不出来,这一次,他绝不许项柔再离开自己,再不能让她逃出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她是他一个人的。 “王爷,你的身体……”见萧墨凌站起身就直奔门外,想起他昨晚一夜高烧才刚刚褪去,程北立即赶上去劝阻,萧墨凌却是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徒留一地惴惴不安跪着的人,程北无奈,只好认命的去马厩里牵了他的马,心中纠葛万千,月将可是萧墨凌当年为了派去别国做密探才暗中培养起来的势力,如今竟是为了项柔的下落,将他们都动用起来了。 ------------ 54.你的路途,从此不见我的苍老 马车的速度是极慢的,好在他们三人并不急着赶路,到也走得安稳自在,权当是出来郊游了一趟,到达赤炎时已过去将近半月,只是炎城内清一色鲜红装扮让项柔颇为好奇,忍不住转头对冉度问道:“这赤炎总这么红吗?好晃眼。” “……”冉度抬了抬眼帘打量了一圈,心中也颇为困惑,皱皱眉只是淡然的答道:“许是宫里有什么喜事。” “哦?难不成是赤炎的皇帝老儿娶妻?”项柔坐在马车的另一边摇头晃脑的欣赏着路边的小摊,冉度听罢却是心中一紧,停下了马车。 “进了城马车太过招摇,架起来也不方便,下车走吧。”说罢兀自先下了车,然后掀起车帘对着里面的项琉璃说道:“下车吧。” “请问一下……”项柔才不管那么多,听冉度说要走路便自己跳下了车,随手拉住一个妇人问道:“这赤炎可是有什么喜事?” “……”那妇人好好的走着路,猛的被项柔一拽唬了一跳,待看清来人的面容不免又惊艳的倒抽了一口气,半天才答道:“太子大婚。” “麻本涟……”松开那妇人的手,项柔有些木讷的转回头看向一边正扶着项琉璃下马车的冉度,呐呐的说:“他要成亲了。” “……”冉度的手明显顿了顿,眼帘低垂着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先回府吧,师父应该知道。” “那快走吧。”划过心中的那一丝不安在听到麻本时,瞬间被喜悦代替,便再也不管旁的,只想着早些见到那人才好。 当他们站到亲王府大门口时,项柔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了,跨进那扇门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脸,他有没有瘦了,是不是已然健康,看到自己,会不会开心的笑起来。 “进去吧。”冉度看着项柔一脸期待却迟迟不敢迈出脚步,轻笑一声牵起了她的手往里走去,项琉璃抬头看了看“亲王府”三个烫金的大字,只是抿了抿嘴,也跟着走进府内。 麻本正拿着一本医书靠在大树下安静的看着,那银色的发丝衬着他仍旧温润的脸异常恬静,听到动静的人终于抬起了埋在书中的视线,微眯着眼透过灼热的阳光望了过来,在看到项柔时,那神态无论如何都淡然不下去了,手中的医书应声而落,缓缓的从躺椅中站了起来。 “爹爹……”项柔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咽着唤了一声,便冲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深深的吸了一口他身上独有的味道,闷闷的说道:“柔儿来看你了。” “都长这么高了。”麻本揉了揉她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终于扬起了嘴角,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我很想你。”麻本才一开口,项柔的眼泪便止不住了,全数滚落出来擦在了麻本的前襟,滚烫的泪水渗透了单薄的夏衣,印进了麻本的胸膛,终是不忍的将她从怀里拉了出来,心疼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招爹爹心疼的吗?”说罢便又兀自笑了起来,温柔异常。 “师父。”冉度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眼身边不安的项琉璃,上前一步对着麻本行了一礼。 “今晚颜儿大婚。”麻本仍旧在微笑着,只是眼神在掠过项琉璃时不自觉的冷了冷,虽然只有一瞬,却仍是让项琉璃看到,更是不安的将脑袋低垂了下去,而麻本身边的项柔更是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柳颜说的让冉度后悔就是要嫁人? “涟吗?”冉度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低下头去轻声的问了一句,他早就该想到的,除了太子大婚还有什么事能让整个炎城兴师动众的这般欢庆?而涟,除了柳颜还会娶谁? “你们都长大了,为师也不想约束你们,只要到了你们垂暮之年不觉遗憾便罢,一生无悔才是最好。”说罢拉起仍旧呆滞状的项柔自顾自的往屋内走去。 “你难过吗?”项琉璃看着冉度面无表情的侧脸轻声的问了一句,只单单柳颜看着自己的仇恨眼神,她便看的出柳颜有多深爱这眼前的男子。 “不会。”冉度缓缓的摇了摇头扯起嘴角转过了头来:“涟是一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 “那么你呢?”冉度在笑,可是项琉璃却觉得他的笑容哀伤极了,拉起他受伤的左手轻轻的覆了上去。 “我?”冉度不解的皱了下眉,歪起脑袋询问的看向她。 “你会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吗?”项琉璃仍旧拉着他受伤的手,脑袋低垂着。 “你想试一下吗?”看着他那张与项柔有着三分像的脸,冉度无奈的笑了起来,柳颜这一生,他怕是要负定了。 “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尽管如此,我仍愿意相信你一次,别让我失望。”说罢放开他的手主动拥住了眼前的人,来赤炎的一路上项琉璃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她爱不爱眼前这个男人,冉度的出现虽然显得那般突兀,却丝毫没有任何不妥,似乎以前经历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为了等待他的出现,所有的过往都显得那般无所谓轻重,冉度,她是爱的。她总是看着别人为着自己奋不顾身,而今,她想为眼前的人飞蛾扑火一次。 柳颜与麻本涟的大婚,麻本自然是要去的,将近傍晚时分,麻本便带着他们一行人往皇宫里去,项柔与他同坐一辆马车,冉度则骑马而行,项琉璃因着身份不合适并未前来。此时麻本正闭着眼靠在车上,项柔却是不安的看着他,麻本不是一直抗拒自己来赤炎吗,不是有个不能相见的人在这里吗?今天又怎么要带着自己进的宫去。 “你可知道项连谨?”麻本懒懒的靠着,突然打破了沉默。 “项琉璃的父亲。”这个问题似乎经常在被问起,此时麻本一问,项柔更是好奇了起来。 “嗯。”麻本轻轻的应了一声睁开了眼,转过头来细细的打量着项柔,温柔的笑着,眼里却带着一丝抱歉,不置可否的陈述着:“你也姓项!” “……”项柔听的有些迷糊,完全搞不懂麻本想要对她说什么,只是抿紧了嘴看着他。 “所以,他也是你的父亲。”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却让项柔呆愣当场,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麻本淡笑的脸。 “我的名字,不是你取的么,我的爹爹,不是你么……”自己怎么可能是项琉璃的妹妹,她才不要这样的关系。 “我啊~我是你的舅舅。”看着项柔错愕的脸,麻本突然就不忍心了,伸出手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轻的安抚着:“你母亲是个生下来就被大祭司预言不该存在的人,她自出生便一直身体不好,柔柔弱弱的,所以父皇给她取名麻本柔,她长的极美,唔,你与她长的像极了,父皇母后及疼爱她,但大祭司却说她活不过双十,她会为了心爱的男子而丧命,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父皇与母后将她藏的很好,直到她遇见谨,你的父亲!” “……”项柔安静的听着,脸上的惊愕之色已经褪去,只是默默的垂着眼帘。 “至于你母亲如何遇见你父亲,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想起总是体弱多病的妹妹,麻本是多么庆幸项柔如今安然的活着,搂着她的手又不免紧了些:“皇兄是最疼爱你母亲的人,当年你母亲一死,他便发誓要害死她的人偿命……” “是谁害死了母亲?”项柔问着,声音里全是惴惴不安。 “难产。”沉默了许久,麻本终于下定决心般开了口:“即使是死,她仍想为你父亲留下血脉,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她只是想留下你继续陪在你父亲身边,可皇兄却迁怒与你和谨,你知道的,关心则乱,他只是太疼爱你母亲了……” “那么,是因为我吗?若当初不生下我,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项柔的身子被麻本搂着,却仍旧僵硬的很,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带着哭腔,双手紧紧的拽住了麻本的前襟,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竟是为了自己而死的吗? “别难过,你母亲是对的,你是她的希望,所以,别自责,你还有我……” “所以,你始终不肯让我随你来赤炎,你怕他会杀了我吗?那我父亲呢,是不是也死在他的手里?”她听说过,项连谨是遭人陷害战死沙场,如果是的话,那么到底是谁该找谁报仇? “傻瓜,他也是你的舅舅啊,你是你母亲的孩子,他如何真能忍心下手,若想你死,当初生下你时便早就要了你的性命,我只是不想让他每次看到你都想起你母亲,想起那些伤心的过往,至于你父亲……当时连尸体都未找到。”说道这里不由的扬起了嘴角笑了起来:“他可是战神啊,哪有那么容易死……” “你是说,他还活着吗?”项柔突然就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的盯着麻本,那个她从来都只听旁人提起的人,那个她从未谋面的父亲,他还活着吗? “或许吧,至少我是这样相信着。”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否则以苏明月的手段,知道项柔的存在,怎么可能让她安然长大?这世上,能护项柔一世安好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说道这里车内的人便都沉默了下来,直到进了皇宫都未再说一句话,项柔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并不快乐,她其实宁愿自己从来都不知道,总好过现在这般自责难过,那个被称为母亲的人,她是为了自己而死的。 项柔随麻本坐在大殿之中,文武百官看着六皇子恭亲王身边这样神仙般的一个人,都忍不住猜测起来,一年前就有传闻这六皇子与当年的神医之后育有一个孩子,只是传言终归是传言,未见到人这传言便自己淡了去,此时见他身边多了这样一个少女,都不由的想起了那个曾让麻本兄弟二人兵戎相见的女子,只是这姿色,怕是倾城琉璃也不过如此。而当事人却是一脸淡漠的端坐着,望着无边的红色想起了自己成亲的那日,想起了萧墨凌,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在找自己。 “太子,太子妃进殿~”随着礼者一声通传,项柔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柳颜一身喜服由涟牵进殿内,喜帕遮住了她的容颜,项柔看不见她此时的神情,麻本涟的脸上带着笑意,那是一种发着光的幸福姿态。 “皇上,皇后进殿~”又是一声高喝,项柔不自觉的抬头向上看去,麻本式长得与麻本极相似,可以说是双生,只是较麻本来说,眉宇间更多了些霸气,此时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殿内站着的二人。 成婚礼如何隆重也逃不过那点过程,只是从始至终项柔心中都极其不安,生怕会生出什么事端来,看着柳颜鲜红色的身影时不时的皱起眉头来。 “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冉度看着项柔苍白的脸,想起她自进了皇宫便没说过一句话,不免担心了起来。 “若是累了,就让度儿先带你回去可好?”麻本听到动静不由的转了过来,见项柔脸色憔悴,同样露出了担忧之色。 “没有,只是无端的不安。”说罢无力的低下了头去。 “有爹爹在。”麻本扬起嘴角温柔的笑了笑,只当是刚刚马车上告诉她的事让她心中不痛快,便也未放心上,冉度见她并不愿多说什么,也就不再多问,转开头去看着殿内行礼的二人。 礼毕,柳颜便由麻本涟牵着,在一大群婢女太监的簇拥下离开了大殿,新房并未设在太子东宫,而是涟曾经为她建的小院,里面有着一个偌大的花园,种满了大朵的玫瑰,鲜红的床帐鲜红的被褥鲜红的一切,涟看着端坐在床边的人,静静的不知该如果动作,满室的红色,仿若柳颜无处不在。 “其实,我并不爱那些鲜花。”柳颜突然开了口,连语气都少了平日里的咄咄逼人:“只是柔儿喜爱,而度喜欢看柔儿站在花丛中的模样。” “我知道。”麻本涟的神色并未有多大的变化,只应了一声便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兀自取下了她的喜帕,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我只是退而求其次才嫁给了你。”柳颜并未抬起头来,只是自顾自的诉说着。 “我知道。”麻本涟认真的点了点头,仍旧固执的扬着嘴角。 “我心中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度。” “我知道。” “值得吗?”听着麻本涟不动声色却异常坚定的回答,柳颜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说不清楚是恨还是自责,只是死死的盯着他红色的发以及逐渐转成赤色的瞳孔,这个男子,为了自己竟做到这般地步,可自己除了这场婚礼,还能给他什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值得!”麻本涟依旧温柔的笑着,他知道柳颜爱极了冉度温柔的模样,他只是想让她明白,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冉度才可以那样温柔,他麻本涟也可以,而且此生只对她一人这般,可是她一直不愿意懂,她不想懂! “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看着他少有的倔强的脸,柳颜突然就哽咽了起来:“若是我不在了,一定会有更好的人适合你。” “可我却不会再对一个人这么好了。”再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倾尽一生的付出了。 “……”柳颜的心第一次真正的为着他而痛了起来,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精致的五官,细细的打量着他的眉眼,这个在自己有生之年爱惨了自己的男子,怕是以后再也无法想见了吧,若是他能找到更好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成亲的新娘怎么能哭呢。”麻本涟努力的扯出一个微笑,伸手擦去了她眼角不自觉流下的眼泪,轻轻的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你先休息一会儿可好,我还要去应承殿上的人,晚些时候回来陪你。” “如果我不见了,你会忘记我吗?”见麻本涟站起来,柳颜突然不安的抓住了他的手,如果连他都不会记得自己,会是一件很难过的事吧,而麻本涟终于被她反常的言语弄的沉默下来,不解的看着她满脸的哀伤,见他并不回话,柳颜才是无力的松开了手,呐呐的说道:“你若真的忘记,其实也没什么。” “你在因为我而不安吗?”麻本涟突然就轻笑了起来,温柔的上前拥了拥她纤细的身子:“等我回来。” “……”柳颜只是无言的看着他微笑的脸,甚至未曾点头,看着他消失在门口,只是长长的一声叹息,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酒壶慢慢的在屋内踱着步,将酒洒满了整个屋,然后优雅的端起烛台,轻轻的点燃了红色的幔帐…… ------------ 55.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烛光细小的火苗触碰到酒水瞬间窜起,迅速的蔓延开来,柳颜则是一片祥和的面容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从容的将烛台往桌上一放,走至门口处安静的站着,那片火红的花园,再也见不到了,那个温润的少年,再也见不到了,那个自己疼爱着却仍觉亏欠的少女,再也见不到了,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男子,再也见不到了,那个追随了自己一路的人,为了自己尝尽苦头却从不强求的少年,也终要见不到了,就这样罢,从此山水不相逢。 院中的宫女太监见得太子妃屋内突然冒起大火,更是四处逃窜而去,麻本涟本就因着心中略有不安而走的极慢,此时忽听身后呼喊声乍起,猛的转回了身去,只见那一方小院火光四起,浓烟不断的上涌着,被大火印红的夜空弥漫着滚滚烟雾,就像要吞噬一切的猛兽。 “怎么了?”项柔受不了殿内的闷热,正与冉度出来闲逛,却见着那漫天的浓烟与火光惊叫出来,看着麻本涟疯了一般往回跑去,终于安奈不住心中的不安,拉着冉度紧随其后。 “颜儿,颜儿你快出来……放手,狗奴才你听到没有,本太子让你放手……”麻本涟感觉自己的心就被眼前的大火吞噬着,燃尽了身上的每一处,他看到他深爱的女子在火光深处,静静的看着自己,没有任何言语,没有她,他真的会死。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院内的小太监看着他要奋不顾身的往大火里跑,立刻护住心切的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无论麻本涟如何踢打都死不放开,闻声而来的侍卫见此情景更是架住了麻本涟,将他围了个严实。 “颜姐姐!!”漫天的大火越蹿越高,项柔显然也看到了大火中遗世而独立一般的人,一瞬间脑子空白,直到麻本涟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喊才猛的惊醒,绕过众人向着大火冲去,她已经失去了桔梗,再不能让柳颜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葬送了卿卿性命,若当初不是自己苦求冉度带项琉璃走,今天的一切绝不会发生,如果柳颜出了什么事,她会恨自己一辈子的,一辈子都不够。 冉度已经完全呆愣当场,望着直冲天际的大火,面容惨白,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她就是这般报复自己的吗?就是用自己的性命来让自己悔恨一生吗?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傻!外界的喧嚣他听不见,众人的哭喊声他听不见,他只是麻木的双手垂在两侧,透过大火死死的盯着屋内隐约可见的身影,双脚却如千斤巨石,如何都抬不起来。 “颜姐姐你出来,你快出来,我求你,别这样,求你别这样,我错了我错了,请你不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惩罚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出来,求你……”心急如焚的项柔被大火挡在门外寸步难行,慌乱的看着大火中微笑的人大哭了起来,柳颜只是略微心疼的一皱眉,隔着大火隔着弥漫的烟雾静静的看着外面的一切,火红的长发随着四周的热浪飞散开去,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绝望的美。她看到了自己心爱的人远远的站着,烟雾迷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冉度的表情,他是不是还在恨着自己,因为自己连疼爱的项柔都敢痛下杀手,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吧,早在自己给项琉璃下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想要害死项柔的心,所以他才会对自己越来越疏远吧,以至于到现在,再不肯多看自己一眼,甚至要与别的女子双宿双飞。那么麻本涟呢,是自己亏欠他比较多的吧,此时他正被三个侍卫架着,冲着自己大声的呼喊着什么,可是她听不见,她只是觉得好累,眼皮也好沉,终于不堪重负的缓缓倒了下去,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颜姐姐!!!”看着大火中摇摇欲坠的人,项柔终于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再不敢多拖延一刻,埋头就往大火中冲去,只是还未跑出几步就被人从身后生生扯住,正要叫骂便见冉度不顾一切的冲进了火海,柳颜已经吸食了太多的浓烟,呈现出半昏迷状态,但她仍感觉到了冉度的怀抱,那熟悉的味道让她虚弱而无力的扯出了一丝满足的笑,他,终究还是不能放任自己不管的啊。 “我带你出去。”冉度的声音嘶哑的厉害,这话一说出口,柳颜赤色的瞳孔里瞬间盈满了泪水,却是无力的摇起了头来。 “你走……”她虚弱的张了张嘴,无奈的吐出了两个字,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不是恨我吗?那就好好活着,活着才可以继续恨我。”冉度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他颤抖的声音却实实在在的出卖了他,他在害怕,他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怀里的人:“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痛苦吗?我不会为此内疚悔恨,你若是恨我,不想让我安生,就活着好好折磨我……” “这世上,我最不忍伤害的,就是你啊~”柳颜看着他眼中隐约的慌乱与不安,却是笑着哭了出来,伸出手想去抚摸他温润如玉的脸,可是却怎么都使不上力,冉度看出了她的无奈便急急地抓住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 “那么,也请你活下去,为了我而活下去。”大火在他们四周围绕着,可是柳颜的手却冰冷异常,无论冉度怎样做都暖不了她,她,是不是快死了,冉度害怕的想着。 “如果,没有柔儿,你会爱我吗?” “会。” “那么,如果,我活下来了,你会,娶我吗?” “会。” “还是,算了吧,不能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了吧,其实,一辈子也不是那么长……”就像自己,今天不就是她这一辈子的最后一天了吗,若是能在他怀里死去,也算是幸福了吧,冉度对项柔,就如同自己对他,怎么还能容得下别人呢,冉度是那么诚实又那么善良,他可以哄骗自己却唯独不能否认自己对项柔的心意,此时对着自己说出这般善意的谎言,还真像冉度的风格啊。 “一辈子还很长……”若是柳颜就这般去了,在他有生之年,该是多么漫长的一辈子,带着悔恨带着痛苦,永远活在罪恶的深渊里,冉度搂着她的双手拥紧了些,心头竟是生出了与她一同死去的想法,自己这生算是已经负了她,而今她若还要为自己丢了性命,他无以为报,只能誓死相随。 “你快走……咳咳咳,走……”柳颜在他拥紧自己的那一刻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不安的挣扎起来,浓烟呛的她更是一阵咳嗽,自己本就是一副残败之躯,就算出了这火海也命不久矣,她怎么能让他再陪着自己葬送了性命,她,绝对做不到啊。 “要走一起走。”冉度抬起了埋在她颈间的脑袋,眼神无比坚定的看着柳颜苍白的容颜,然而只见柳颜赤色的瞳孔猛的一缩,虚弱的她像是突然的回光返照,用力的推开了冉度,却被房梁上燃着大火坠下的重物狠狠的砸在了脊背,冉度丝毫没有防备的被推到一边,待听到屋外项柔惊恐的喊叫才回过神,终于恐慌的朝着柳颜扑了过去,奋力的搬开压在她身上的重物,用自己还缠着绷带的手慌乱的灭着柳颜背后迅速燃起的大火,就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走……快走……”早已油尽灯枯的柳颜被这一砸,又是生生的吐了一口鲜血,此时却是连说出的话都几不可闻,冉度哪里还肯放任她不管,他从来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啊,她可是他的亲人。 “对不起……”再一次将她拥进怀里,冉度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强烈的哽咽,再不听她说任何,扯起一边的薄被将她裹住,视死如归一般的向着屋外冲去。 “颜儿!”眼见着柳颜被冉度从大火力救了出来,架住麻本涟的几个侍卫也不敢再阻挠,终于松开了手,一获得自由的人更是踉跄着冲了过去,跪倒在地,一把将柳颜从冉度的手里夺了过去,冉度同样虚脱的紧闭着眼跪坐在一边,无力的低垂着脑袋。 “把颜姐姐交给我,让我看下……”项柔见他们二人皆护在柳颜身边,也不管不顾的跪倒下去,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不由分说的抓起了柳颜的手腕给她把脉,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丝动静,项柔哭丧着的脸更是皱了起来,慌乱的拉住柳颜的手,带着哭腔不安的问着:“你是不是中毒了,是不是?为什么我摸不到你的脉搏,为什么我要给你输送内力,你体内就有一股霸道的力量将我推开,你告诉我啊,求你告诉我,让我救你……” “食心蛊,无解。”柳颜安静的看着项柔哭泣的脸,低哑的声音像被什么撕裂了一般。 “不,才不会,只要是毒都能解,项琉璃的莲惑不都能解吗,我的血有没有用?嗯?可不可以救你?你知道的,我小时候身子弱,爹爹给我吃了那么多神奇的草药,普通的毒几乎都奈何不了我,一定能救你,你喝我的血,喝我的血……”项柔听着她几不可闻的话语,再看看她苍白无力的面容,慌乱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急急地卷起袖子就要去扯腕上的伤疤。 “别哭,不值得。”反手握住项柔为自己把脉的那只手,柳颜只是微微含笑的摇了摇头,对上项柔满是不安和盈满泪水的双眼,抱歉的说道:“我想过要你的命啊,傻柔儿……” “才不会,我才不信……”柳颜对她来说可是亲人一般的存在,项柔才不会信。 “莲惑让你受的苦,对不起……”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听,我去找爹爹,爹爹一定能救你……”项柔再没有勇气听她继续说下去,终于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去找麻本求助,对于莲惑的事,萧墨凌也曾不止一次的问项柔,问她柳颜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她如此信任的人,他说那样霸道的蛊,那样阴戾的解法,根本就是想置她和项琉璃两个人于死地,可是,她怎么敢相信呢,她怎么敢…… “柔儿这么容易被骗,还是真让人不放心啊……”看着项柔踉跄着跑远的背影,柳颜突然感慨了一句,无力的垂下了眼帘,苦涩的扯出了一个笑:“好好照顾柔儿,小心一个眉角有桃花的女子。” “别说话,等师父来……”冉度于心不忍的抬起头,小心的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再不说,就没时间了啊~”食心蛊无解,唯一可以续命的嗜血草也在梁初尘手里,以前为了冉度可以苟延残喘的靠草药续命,而如今,死亡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只是,为什么到了此刻却是这般不舍。 “别说话了,求你,皇叔马上就来了,他是神医,定能救你性命,所以,你可不可以为了我,坚持住……”麻本涟赤色的瞳孔已然满含泪水,用力的将她拥进了怀里,她才刚刚成为自己的妻,怎么能放开她的手,他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怎么肯让她离去。 “我想过了,你,还是不要记得我罢……”柳颜吃力的抬起眼帘看着麻本涟哀伤的脸难过的抿了抿嘴:“除了今天的一切,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做不到。”说完这一句麻本涟终于埋首在她颈间哭了起来,自己早该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让她等自己回去她也没有回答自己,她没有说“嗯”,甚至没有点头啊,自己怎么就留下她一个人走了。 “涟,师父来了,将颜儿交给师父……”冉度见麻本沉着脸带着一行人匆匆赶来,担忧的瞥了涟轻声的提醒,一听说麻本到了,立马露出一脸的欣喜,犹如见到救世主一般抬起了头,此时的柳颜却早已奄奄一息,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麻本的神情异常严肃,瞥了眼一脸死灰的冉度蹲了下去,执起柳颜的手替她把脉,许久才缓缓的抬起了头,手却仍旧死死的握着她的手腕,闭上了满含伤痛的双眸深深叹了口气,心痛的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颜儿。” “爹爹,颜姐姐如何了?”看着麻本凝重的神色,项柔跟着跪倒在一边拽住了麻本的衣袖,一脸哭腔的哀求着:“你一定要救她。” “解药恐怕只有梁初尘有,但嗜血草也只能续命,颜儿……” “我去取!”只要有救,项柔便要一试,此时听麻本说解药在梁初尘手里更是掉头就往外跑,也不管赤炎离兰琼有多远,只是才跑出去几步便被麻本给拉了回来,项柔慌乱的看着麻本哽咽了起来:“我要救她,颜姐姐不能死……” “太晚了……”食心蛊早已侵蚀了她的整个身体,连脉搏都找不到了。 “我速度很快,一定来得及,一定来得及的……”项柔开始奋力的挣扎起来,满是哭腔的乞求着,而麻本却并不放手,只是更用力的将她拥进了怀里,项柔也终于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柳颜是他一手带大,自己又如何不心疼,又怎么忍心不救她,只是柳颜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她自己选择的啊,谁都阻拦不了。 柳颜最后还是死了,带着那么多人的愧疚与心疼,世界上再也没有柳颜这个人了,正如麻本所说,食心蛊早已贯穿了她整个身体,柳颜的离开远比桔梗的逝去更让项柔心痛,在柳颜紧闭双眼,无力的吐出“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项柔真想死的是自己,她多想告诉柳颜,她从不怪她,哪怕柳颜曾经真的试图要过自己的性命,项柔仍然不恨她,一切都是她的错,若当时没有无耻的去乞求冉度带走项琉璃,又怎么会将柳颜逼到如此境地,她才是最该下地狱的那个人啊。 大婚变大丧,整个赤炎一夜之间都沉寂在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萧墨凌早在项柔到达赤炎的当日便尾随着进入了炎城,只是他知道项柔许久不见自己的父亲,定是要好好聚聚,所以想留些时间让她开心一下,只是这几日炎城里变故让他再也坐不住,柳颜大婚,当晚就葬身火海,那个在项柔心里亲人般存在的女子,她死了,那么现在,项柔怎么样了?会不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来,比如不吃不喝,比如,哭泣。 “本王要亲自去恭亲王府一趟。”越想越不安的萧墨凌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对立在一边的二人吱会了一身便推开客栈的门下了楼去。 “你带着月将在暗中保护,我随王爷一同前去。”这毕竟是在别国,就算不是敌对,程北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是以交代了郁尧几句便匆匆的跟上了萧墨凌。 ------------ 56.此生若相负,苍天必诛之 到达恭亲王府门口时,门上的白色仍未撤去,整个王府看上去都透着一副萧条哀伤的模样,侍卫见来人气质斐然,隐约散发着一股压迫感,长相俊美,衣着华贵,虽不认得却也拿不准是不是来府上吊丧的,观察了半天见他都不说话,只好略一皱眉,颇为恭敬的开口问道:“不知公子来此所谓何事?” “沧月萧墨凌,前来拜见恭亲王。”听到侍卫与自己说话,萧墨凌只平淡的张望了一下门内,摆出他该有的姿态也算礼貌的征询了一句:“可否劳烦通报一声?” “凌王爷请稍候。”那侍卫一听萧墨凌的名号也颇为惊讶,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便掉头往府里走去,这小王爷就是去年将南蛮边都逼回南池,还取了那人性命的少年吗?倒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一番。 侍卫进来通报时,麻本与金一宁正坐在院内陪在项柔身边,自柳颜死后她便再未开口说过一句话,整日整日的呆坐着,此时听说萧墨凌就在门口,心中不免一喜,想着项柔见了那人总该开心些,便嘱咐金一宁留下来陪着,自己则亲自站了起来迎出府去。 “先生……”麻本当年在沧月时就做过萧墨凌与萧墨冰的老师,萧墨凌天性散漫,所以每次授课都很少去,比起萧墨冰对麻本的感情,总归要淡然些,此时见他亲自出来迎自己,倒是颇为惊讶,呐呐的喊了一声竟不知接下去该说些什么,其实他早该猜到项柔的身份,月华山上住着的只有麻本,而项柔就是从那里来,只是,又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现在眼前这本是自己老师的人成了自己岳父大人,却仍是生涩的叫不出口。 “许多年未见了。”麻本看着他褪去稚气的脸微笑了起来,温柔的说道:“进来吧。” “项柔……”萧墨凌正急着想打探项柔的消息,只是才说了个名字却见麻本已转身进了府,微觉尴尬的抿了抿嘴,低头带着程北跟了进去。 “柔儿与你成亲那日,先生未去祝贺,可有生气?”麻本带着他到了书房内,并未立即带他去看项柔,坐定之后也只是自顾自的开始问起了话,脸上仍旧挂着一层不变的笑。 “……”萧墨凌此时只担心项柔如何了,被他这般突然一问到也不知如何回答,抿了抿嘴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不敢。” “嗯,是先生做的欠妥了。”他说的是不敢,并不是没有,麻本笑着看向他略显倔强的脸,明显的一副心不在焉。 “……”听麻本这样一说,萧墨凌也并不恭维什么,只是沉默着权当是认同了他的说法,一边还时不时的皱起眉头张望着,小厮给他端来茶水也并不看一眼,整个心思都已不在了书房。 “这么些年未见到先生,没有什么与我说的吗?”麻本则是悠然自得的端着茶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说罢还极优雅的抿了一口茶。 “先生……”萧墨凌有些为难的叫了一声,不悦的皱了皱眉,他就不信麻本看不出他是为何而来,此时却总跟他讲些无关紧要的事,就是不肯带他去看项柔,脸色也不由的拉长了些,闷闷不乐的问道:“能不能让我先见见项柔。” “真是叫先生伤心。”萧墨凌说的那句可不是询问的语气,根本就是一句陈述句,甚至还带着一丝强硬的味道,麻本嘴里说着伤心的话,眼角的笑意却是极温柔的,说罢将茶杯放到一边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看着萧墨凌:“项柔你可以见,但我却并不敢保证她是否愿意见你。” “是学生委屈了她,还请先生让学生见她一面。”萧墨凌一愣,随即低下了头去,理亏的抿紧了嘴,只道是项柔还在为着项琉璃的事与自己闹别扭。 “只是委屈了她吗?”从项柔十岁那年带她下山麻本便看得出项柔倾心于眼前的少年,又加之自己总给她灌输嫁给萧墨凌是自己所愿的思想,只怕这项柔是早就死心塌地的认定了萧墨凌,只是他并不知道,比这更早之前,项柔便早已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交付给了眼前的人。这次见项柔竟是负气回了赤炎,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受了委屈呢? “学生会亲自对她解释清楚的……”身子刚好又加上连日奔波,萧墨凌本就有些欠妥的脸色此时被麻本略带责备的一问,又是惨淡了些,眼神却异常坚定的看着端坐在面前的麻本。 “你答应柔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可做得真?”见萧墨凌俨然一副倔强的脸色,麻本却是收起了一贯的温和表情,颇为严肃的眯起了眼睛。 “既已说出口,自然当真。”自己几乎都当着全沧月的文武百官承诺了她,这世上只怕没有人不晓得他这个骇人的诺言了,哪怕自己不当真也必须得认命了,更何况,自己若不当真,今日何须跑这一趟? “这一生,你都别忘了今日说的话,别忘了自己做过的承诺,若是你负了她……”说到这里麻本的眼更是危险的眯成了一条线,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若是离她而去,那便后会无期。” “……”萧墨凌只觉得像是被人在心口用钝器狠狠的撕扯了一把,眉头都不由的皱了起来,他不怕自己会负她,却是被麻本那句后会无期弄的心中一阵不痛快,抿了抿嘴倔强的说道:“若负项柔,天诛之。” “好。”此时的麻本却像是一个要到了糖果的孩童一般,突然就欣慰的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又对着立在萧墨凌身边的程北说道:“我与你家王爷有要事交代,程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是。”程北显然被麻本亲和的态度吓了一跳,虽然他是别国的王爷,少说与萧墨凌也是同个级别,更何况眼前这人如今可是自己主子的岳父,竟是用这般商量的口吻询问自己,他敢说不么?于是行了一礼便乖乖的退出了书房,守在了门外。 “你对柔儿了解多少?”见程北将门带上,麻本便调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了太师椅上,一脸温和的看着萧墨凌。 “请先生明示。”他不是没调查过,以前为了琉璃的安危略微追查过,却也只知道她来自月华山,只单纯的认为或许她是麻本收的门生,又或许只是个巧合,而就在前几日让月将去查,也只是肯定了她与麻本非一般的关系,但感觉又不是真的父女,因为麻本根本无儿无女,项柔只是十四年前无端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那么之前那三年,项柔又在何处? “战神项连谨之女!”麻本说这话的语气是极平淡的,似乎就是在讲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贺君颐却是猛然的抬起了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麻本。 “她,自己知道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与琉璃不就是姐妹吗?难怪自己总觉得她与琉璃有些相似,竟是有这样一层牵绊吗?所以,无论自己如何对琉璃,无论她如何讨厌琉璃,都还是会誓死救琉璃的命,是不是这样? “……”麻本颇为满意的看着萧墨凌的反应,缓缓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三日前我才告诉的她。” “那她与琉璃是姐妹了……”萧墨凌轻声的呢喃了一句,脑袋却混乱极了,若是琉璃有一个妹妹,自己没理由不知道,甚至连琉璃都未曾与自己说过,看琉璃对项柔的态度也分明不知道有项柔这个妹妹的存在,而且为何项柔会跟在麻本身边? “她们母亲并不是同一个人。”麻本仍旧一副自在的模样陈述着事实的真相,丝毫不管萧墨凌能否在一时间内接受这么多惊人的内幕。 “项柔,不是姨母所生吗?那么是谁?”萧墨凌睁着大眼一点也缓不过来的看着麻本,项将军当年不是只娶了姨母一人吗?将军府连一个侍妾都没有的,所以自己才总是对项琉璃说,他日若是娶了她,定是也要跟她父亲一样,只她一人,绝不纳妾。 “我妹妹。”看着萧墨凌错愕的模样,麻本却是要平静的多,这个秘密在心里藏了十几年,在自己有生之年,在自己尚可以保护项柔的时候,死死守护着,然而如今自己的身体自己再清楚不过,虽然他坚信项连谨还活着,可那也只是自己一味的坚持和固执而已,谁又敢保证那个人还存在在这世上,若是有一天自己先项柔而去,他是真的不放心,颜儿与度儿都与自己提过眉角带桃花的女子,那除了苏明月还能有谁?项连谨是还未出现,这苏明月却是已经安奈不住了,虽然不知道她是畏惧什么才等到今日,但是,以她的手段,项柔总是要受些苦头的,想到这里不免苦笑了起来:“若是项琉璃的母亲要害柔儿,你会救吗?” “姨母要害项柔?”那是上一辈的恩怨,萧墨凌自然是不清楚的,他知道的只有,苏明月自项连谨死后便进了庵堂,甚至对琉璃都是不管不顾,怎么可能出来害项柔呢? “你只说会不会救吧。”说完坐正了身子,又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若是萧墨凌有所动摇,哪怕是一点点,他都是不放心将项柔交付的。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项柔,任何人。”不知道是不是麻本严肃的表情起到了作用,别说是犹豫,萧墨凌根本就是未做任何思考的脱口而出,只是他似乎忘了将自己归纳在他所说的“任何人”中,所以之后的那么多次,那么狠心而又无心的将项柔伤的鲜血淋漓。 “在谨出现之前,你定要护柔儿周全。”麻本听到他的保证也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扯了扯嘴角站了起来,并不等萧墨凌回答便兀自开了门向外走去。 “项将军……”萧墨凌再一次呆愣当场,那个人,难道他还没死吗? “不想见柔儿了吗?”屋外传来麻本略带调侃的话,萧墨凌才缓过神来,再不管其他,急急的站起来跟了出去,既然麻本给了自己那么多的线索,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院中紫藤花下,项柔仍旧安静的坐着,金一宁面带忧色的守在一边,此时见麻本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少年,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下巴微微抬起,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睛中带着一丝迫切,正张望着自己的放向,待看到紫藤花架下的项柔时,才露出了一副释然的表情,眼神都不免柔和了下来,心下立马明了他的身份,便急急的站了起来,向着麻本迎了上去。 “见过安宁郡主。”金一宁的存在萧墨凌是知道的,少年时也算见过几面,此时见她走来立在麻本身边扶住了他,颇为恭敬的垂首行了一礼。 “快去吧,好好哄哄,看着让人心疼。”金一宁却是对着他难过的摇了摇头,催促着他赶紧去项柔那边,自己则伸手拉了拉程北,使了个眼色,随即扶着麻本向院外走去。 “……”程北有些无语的撇了撇嘴,怎么自己好像到哪都很碍眼一眼,但一想到主子的事才最是要紧,便也认命的退出了院去。 “居然敢躲的这么远。”萧墨凌的话说的颇显无奈,却又带着一丝霸道,走到项柔身后轻轻的拥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多久没这样近的闻过她身上的味道了。 “……”感觉到腰上一紧,再是身后贴上来的身体,项柔原本放松的身子猛的一僵,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更是惊的睁大了眼睛,转过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茫然的失了语言。 “怎么,连自己相公都不认得了?”看着项柔错愕的脸,眼里隐约带着一丝惊喜,萧墨凌总算了扫去了连日的阴戾满足的笑了起来,凑上前在离自己不到两公分距离的樱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萧墨凌……”感受到唇上一触即逝的柔软,项柔才算了反应过来,呐呐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眼里瞬间盈满了泪水,转过身扑到了他的怀里,这两天她已经快被自己的罪恶感逼疯了,柳颜没有救回来,她只是突然觉得孤立无援,谁也救不了自己,谁都无能为力,但她又分明知道麻本他们的不安,他们都在担心着自己,自己又无处发泄,只得忍着,此时见到萧墨凌,却是怎么都忍不住了,终于在他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为夫是来给你道歉的,怎么还一个劲的哭呢。”项柔的眼泪渗进了他单薄的夏衣,灼的他胸口一阵疼痛,不忍的将她从怀里拉了出来,轻轻的拂去了她脸上的泪:“看在为夫亲自走这一趟的份上,可不可以给张笑脸?” “我把颜姐姐害死了……”虽然萧墨凌温柔的面庞真的很动人,真的很暖心,可是项柔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咽着低下了头去。 “啊~那或许只是场意外,怎么能怪你呢。”柳颜的离去对项柔有多大的打击,萧墨凌怎么能不懂呢,那分明是与她相伴长大的亲人,换成是自己,想必也不能接受吧。 “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让度哥哥带项琉璃走,如果不是这样,颜姐姐不会被逼到今天的地步,她就不会一心寻死,是我自私是我强求……”柳颜若不是一心求死又何必放那一场大火,她不就是怕被救下吗?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若不是自己对萧墨凌的强求,断不会做出那般糊涂的事来,她早该知道,以柳颜决绝的性格,怎么能容忍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 “……”原本以为项柔只是自责未能救活柳颜,此时听她一说才明白了其中缘由,原来她是怕琉璃的存在会迷惑自己吗,她在为自己不安为自己害怕,所以才让冉度带了琉璃走,以至于柳颜走上了绝路,那么,最该受到惩罚的不是他萧墨凌吗,怎么却让项柔承受这一切,看着一脸憔悴的人,萧墨凌顿时心里极不是滋味,伸手又将她搂进了怀里:“不怪你,是我的错。” “是我一直强求,是我强求……”项柔却是根本不听劝的,桔梗也是因为自己的自私而丧命,如今柳颜又是这般,她怎么还敢给自己找借口,玩鸵鸟呢。 “你没有强求任何人,我娶你是自愿,选择你也是自愿,是我的错,才让你不安,以后,再也不会了。”萧墨凌凑近了她的耳边,小声的哄着,从未有过的柔声细语,那呼出的热气吹在项柔的耳垂,终于让怀中一直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这才放心的呼出了一口气安心的扬起了嘴角,更用力的拥紧了怀里的人。 ------------ 57.那年那月,赤水河畔你的承诺 “你怎么会在这里?”项柔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双手死死的拥着萧墨凌的腰身,哽咽着问。 “本王的王妃不见了,只好自己来寻。”萧墨凌说的极为平淡,语气里却满是笑意,但一想到项柔的不辞而别又不免一阵委屈,将怀里的人拉了出来,很不是滋味的撇了撇嘴颇为无奈的说道:“你总这样突然的消失,叫为夫很伤脑筋啊~” “……”看着萧墨凌懊恼的神色,项柔只是无语的转开了头去,脑袋微垂着,这一看才发现了萧墨凌扶住自己的那只右手受了伤,急急的抓过来不安的追问道:“怎么弄的?” “没什么。”萧墨凌见项柔这般反应便不由的笑了起来,不动声色的缩回手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手背骨节上的伤是那日砸在柱子上弄的,手心的裂口自然是被捏碎的茶杯所伤,只是连日奔波来到赤炎,又一心只着急项柔的事,根本无暇打理这点小伤,以至于不能很好的愈合,这会儿听项柔这么一提醒,才发现伤口竟有些腐烂,比起之前更严重了些。 “怎么这么不小心。”项柔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不由分说的拉起他就往屋里跑,将他往床上一按便转身去找药,只见她极小心的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小跑至萧墨凌身边坐了下去,细心的为他上起药来。 “这是什么,味道很香。”见项柔如此紧张自己的这点小伤,萧墨凌一脸享受的笑了起来,悠哉的任由项柔给他上药,闻着这药不似普通药材那般有股难闻的苦味,不禁有些好奇的问着。 “凝香露。”项柔擦的很仔细,头也未抬的回答着萧墨凌的话,这是麻本为了除项柔腕上的伤疤特意研制的,这世间也就仅此一瓶,饶是项柔一背的狰狞伤痕都已荡然无存,如今只剩下这小半瓶,所以项柔格外珍惜,萧墨凌的手极美,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虽然瘦瘦的却感觉异常有力,似乎只要轻轻一握,这世间万物就完全在他掌控之内一样。 “听上去不错。”萧墨凌听罢微微的点了点头瞥了自己的手一眼,颇为满意的扯了扯嘴角。 “嗯,这世上怕是没有它去不了的伤痕。”项柔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上完药便为他小心的包扎了起来,一切完毕之后才将药放到一边抬起了头,脸上仍旧带着一丝淡淡责备及埋怨。 “任何伤疤?”项柔的话让萧墨凌眼角的笑意一瞬间收了起来,脑海里闪过项柔狰狞的脊背,眉头也不由的皱成了一个川。 “你不信吗,我背上的伤都已经去了。”项柔并未看明白他眼里的意味,只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在夸大其词,见他仍旧一副不满的神色便站了起来补充道:“我给你看。” “……”听项柔这么一说,萧墨凌眼里突然就漾起了一股笑意,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脑袋一歪俨然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在他眼里项柔仍是当日琉璃阁中那奇怪的装束,只是此时着了一身素色的绸缎旗袍,她的一只手已经熟练的解了领口的三颗怕盘扣,解到第四颗时萧墨凌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故作好心的提醒道:“不用将门关了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完正低着头的某人身体猛的一僵,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急急地拽紧了胸口的衣领,一脸窘迫的后退了一步,嘴张了半天却未吐出一个字来。 “怎么了?”萧墨凌的话里仍旧带着笑意,甚至还多了一丝促狭的调侃,长腿一伸便站了起来。 “……”经他这么一问,项柔的脸顿时红成一片,死死的咬住嘴唇慌乱的将盘扣扣了回去,做完这一切之后仍见萧墨凌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站在一步开外笑盈盈的抿着嘴,不由一阵懊恼,别开头去羞怯的问道:“看什么。” “看你。”萧墨凌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见项柔羞红的侧脸带着一丝倦意,便又上前一步将她拥进了怀里,细细的吻着她头顶的发丝,温柔的问道:“随我回沧月,可好?” “……”听罢萧墨凌的话项柔则是愣了愣神,缓缓的摇了摇头:“我要送颜姐姐下葬。” “我是说那之后。”赤炎有种习俗,家中有人过世都会在后院停放三天,意为让死者在这三日之内完成生前未做完的事,然后才会出葬下葬,萧墨凌自然明白项柔不会此时就放下这一切随自己离开,他只是想,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只愿自己不再与她相隔。 项柔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不言不语,萧墨凌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且知道她心中难过也并不多追问,只拥着她静坐在屋里,二人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申时初,麻本差了府里的下人来唤他们去用膳,项柔的脸上才算是有了些动容,到厅内时,其他人都已端坐在位,项琉璃则是在见到萧墨凌时瞪大了眼睛,她了解萧墨凌心里有项柔,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嫌麻烦的他竟能亲自赶来赤炎,饶是为了当初的自己,他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地步的。 “可有好些了?”麻本只平淡的扫了项柔一眼,语气里却极温柔,带着丝丝的关切。 “嗯。”项柔仍有些不愿意说话,应了一声便坐了下去,萧墨凌则是有礼貌的一颔首坐在了项柔的身边。 “吃吧。”桌上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压抑,自柳颜死后的这几日每顿饭都是如此,麻本发了话,大家也就默不作声的拿起了碗筷,只是所有人都没有胃口,慢悠悠的吃着饭菜。 冉度的脸色比起项柔的苍白,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唯有他一人拿着碗筷一动不动,柳颜既已嫁给麻本涟,她的遗体便被留在了宫中,他抬起头看了看原本柳颜坐的位置,如今却是空空如也,心中又是一阵酸涩,项柔的座位就在柳颜隔壁,冉度微微皱眉,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埋在碗里,只是不停的扒着饭却未动过一筷子的菜,脑袋低垂着一言不发,她,还在自责吧,是不是自己的存在反而会让她更不自在?想到这里更是一口饭也咽不下去,放下碗筷便起身离开了正厅。项琉璃坐在他的身边,他的神情,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了眼里,她明白他在难过什么纠结什么,她第一次尝到了何谓心痛,那种自己爱着的人为着别的女子心力交瘁的模样,这次,项柔算是完完全全的偿还给了她,只是,她既已决定为他飞蛾扑火一次,又怎能如此轻易的就说放弃,于是匆匆的瞥了项柔一眼便起身追了上去。 金一宁担忧的看着飞快跑出去的两个身影只淡淡的皱了皱眉,萧墨凌则死死的盯着埋头扒饭的人,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她仍旧看不见一般兀自吃着白饭,心里又难受又不痛快,唯独麻本一人貌似从容不迫的吃着,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项柔虽然一直低着头在吃饭,可是却味同嚼蜡,本来就觉得自己愧对所有人,尤其是冉度,所以这几日都不敢去见他,即使吃饭也总是匆匆扒几口饭便离开,此时见冉度如此反应顿时涌上了一股热泪,她觉得冉度一定恨死自己了,这样想着便趴在了桌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好好的吃着饭,怎么又哭了。”见项柔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下午,这会儿又哭了起来,萧墨凌便不悦的促起了眉头,放下碗筷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度哥哥一定恨死我了,怎么办……”那个总是温柔对自己笑的人,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的人,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你度哥哥最疼的便是你,何来恨字一说?”麻本终于也是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叹了口气:“他就是怕你见到他想些不开心的事,度儿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是我的任性害死了颜姐姐,是我的错。”项柔有些懊恼的抬头反驳了回去,干嘛自己犯了错,所有的人还有这样迁就自己维护自己,她不想这样,那可怕的罪恶感会要了她的命。 “颜儿的路是自己选的,她是一个会被随意左右自己命运的人吗,你也未免太小看了她。”麻本淡漠的脸上此时也染上了一丝不忍,随即转开了头去:“你不是知道的吗,她根本不是简单的摸不到脉搏,她是失了经脉,迟早是一死,食心蛊折磨她那么久,如今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是解脱吗?”项柔喃喃的低语了一句垂下了头去,柳颜那样爱着冉度,会舍得放手吗?那样决绝,做事万不会留后路的人,就这样放弃了自己追随一生的人吗,那满是伤痕却已然无力继续的一生。 “跟我走。”萧墨凌再也不想看到项柔这幅自我折磨的姿态,冷着脸吐出三个字便拉上她走了出去,他在街边买了大把的纸张带着项柔到了炎城的赤水边,那是一条很大的河流,水很清澈,但由于水底赤红的礁石远远看去却像是一条赤红的绸缎,因此得名赤水。 “……”项柔无言的立在一边,看看赤水又看看萧墨凌,脸上的泪水早已在奔跑中风干,凌乱的发丝让她看上去有些狼狈,萧墨凌打量了她那一身奇怪的装扮瞬间拉长了脸,后悔出门时没让她换了衣服再出来,但看看四周并没有其他人,便也不再计较,蹲下身去兀自折叠了起来。 “以前我总觉得琉璃是我要用一生守护的人,我甚至不否认娶你那晚心中的万般纠葛,我觉得愧对琉璃,是我辜负了她,是我的错才让她一次次的陷入险境。”萧墨凌的脑袋低垂着,认真的叠着手里的纸鸢,也不管项柔有没有在听,只是兀自说着自己的话:“可是,人们总是轻易的操纵了身体,却永远也拯救不了爱情。” “你,是不是还爱着她?”项柔的声音听不出冷暖,只是她认真的眼眸却透着隐忍不住的伤痛。 “爱吗?”萧墨凌手中的活停顿了片刻不明所以的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无奈:“我记得所有的过往,记得全部的一切,却唯独记不起琉璃那时欢笑的容颜,只依稀看的见她眼里化不开的忧伤,即使我倾尽全力的想要去安抚她,让她快乐,但她眼里的难过却怎么都散不开。” “你在自责。”虽然看不到萧墨凌的脸,但项柔却固执的认为他是在自责,自责自己不能给项琉璃带来快乐,这让她心里难受极了,盯着萧墨凌的背影委屈的皱紧了眉,她想哭,可是已经没有了泪水。 “相伴了那么多年,总有一天我们会从亲密无间变得犹如陌路,在生活在枯燥与残酷中失去了童趣和笑颜。”萧墨凌极小心的摆弄着手中的纸张,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话:“可是,她依旧是她,无论现在如何,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项柔有些迷糊了,她开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微蹙的眉头也皱的更紧了些,默默无言的立在一边,双手无力的垂着,心里无端的慌乱,语无伦次的诉说起来:“如果,如果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你不想念我,请让我知道。如果你不需要我,就让我离开。如果你不爱我,哪怕是一点点。如果你不爱我,如果你不爱我,如果你不爱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既已是我萧墨凌的女人,这一生,我都容不得背叛,容不得分离。”听着项柔断断续续到也算意思清晰的话语,萧墨凌猛的站起了身来,一把抓过她的手,双眸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如果我无心的伤了你,再不要疼痛的不发一言,不要躲在黑暗的角落看着伤口变大,还有,只有在我面前才可以流眼泪。” “……”项柔仰着头静静的看着月光下倔强的俊颜,终于扯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关于爱,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表达,你我都是如此。 “如果我们不犯错,我们就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对的。”萧墨凌看着她终于露出了笑脸才缓和了神色,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项柔,当初若是没放开琉璃,如今又如何能与项柔携手,正如麻本所说,若不是发生了这一切,柳颜如何肯放手解脱? “你当真能放的下项琉璃?”项柔心里欢喜,却仍不敢确信的看着他波澜不惊的容颜,萧墨凌不一样的安慰确实让她心里轻松许多,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叫她不去难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我说过,琉璃从来都不是我的。”琉璃的心思萧墨凌又何尝不知道,那长久的岁月里,都只不过是自己在强求而已。看着项柔仰起的小脸,眸中带着一丝的乞求,看的他心中一片柔软,举起手中早已叠好的纸鸢在她面前晃了晃,别扭的扯出了一抹笑:“想念的不开心的,都扔了吧。” “……”项柔看着他手中异常精致的纸飞机略显呆滞的睁大了眼,她只在他面前做过一次,而且那次的萧墨凌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她甚至不知道萧墨凌有没有看着她叠那些纸鸢,此时看到他手中小巧的纸飞机终是忍不住感动的红了眼眶:“原来你都记得。” “就算不能补偿上儿时的时光,但是今后的每一天,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是你的,我萧墨凌倾尽一世的年华,都是为你项柔一人。”说完将手中的纸飞机轻轻一抛丢进了赤水河里,那纸鸢便优雅的划出一道长长的弧度,稳稳的落进了河水,越飘越远。 “你可知道这世上最美的地方是在哪里?”项柔看着他在月光下带着一丝妖冶的脸庞,竟是想起了那习惯着一身绛红色华服的男子,随即微微一笑抱住了萧墨凌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梁初尘,我欠你一句抱歉。 “嗯?”萧墨凌被项柔突然的举动弄的一愣,只是迟钝的抿了抿嘴应了一声。 “对我来说,我想,是你的身边。”再没有比萧墨凌的怀抱更温暖的地方,哪怕是麻本,也终究是比不上的,因为他是她的男人,项柔羞涩的想。时间是最美妙的星辰,它会抚平心口的斑驳,会澄清阴霾中的杂质,会有甘澈的雨露,然后开出明媚的花朵。一天,一个月,一年,数十年,如果每个人能够在时间中种下一个愿望,我希望可以永远的这样爱着你。拥有爱你的资格,持有它穿行你的一整个人生。然后把它,交在时间心中去验证。 “那么,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 58.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难寻 柳颜下葬那日下了一整天的大雨,漆黑的棺木在肆虐的狂风暴雨里更显诡异凄凉,送葬的队伍缓慢的行在赤炎的大街上,所有人的脸上都表现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街边垂手而立的百姓们也只道是名叫柳颜的女子福薄,才刚嫁入宫中成了太子妃,便在当晚葬身火海,无不为之叹息。 麻本涟着一身白色丧服,与他红色的长发是那般的格格不入,火热的又冰冷的,而他的双眸比起之前柳颜的赤瞳更要红上几分,此时配上他阴戾的表情更是让人从骨子里畏惧。他静静的立在一边,目光自始至终都追随着那黑色的沉重棺木,面色阴霾的看着随从们将其放入早已掘好的大坑,再用湿透的黄泥覆盖。 “颜儿。”麻本涟半跪在她墓前,伸手轻抚着她的墓碑,就仿佛她还在眼前一般,只是触手一片冰凉,才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那个女子,她再也不会出现了,带着他给予的满腔柔情与穷尽一生的爱恋,从今日起将长埋于黄土之下。 “别再难过了。”萧墨凌打着伞与项柔并肩而立,见项柔看着麻本涟俨然一副愧疚难当的模样,拥住她肩的那只手紧了紧,在她耳际轻声的安慰。 “……”项柔并未说什么,只是木然的转过头去看向另一边的冉度,项琉璃试图为他打伞,他却固执的一次次闪开,任由大雨淋了他满身,双眸微垂,不言不语的盯着柳颜的坟墓。恍惚间似乎还能看见她倔强的脸庞,而清澈的眼里满含泪水,她哽咽的对着自己哭诉:“若有一日,当全天下都弃我而去,当我再没有力气继续,到了那个时候,请你将我葬在离你最近的地方,那个可以一直,看到你的地方……” “梦里断弦的声音,我终于听懂了那是你,泣不成声,走走停停。”冉度的轻声呢喃被淹没在了大雨中,他永远忘不了柳颜哭着告诉自己:“你就是贯穿我整个人生的存在,你就是我的天下。” “回忆,纠缠,都只会是弥散而迂回的伤,你,可不可以忘了它们,那些风雨,那些阴霾,都会好的……”雨水冲散了他的话,却是一字不漏的进了项琉璃的耳朵,她终于不再坚持,却是将手中的伞轻轻收起与他一道立在了大雨中,紧紧地握住了冉度冰凉微颤的左手,极尽温柔的安抚道:“你还有我。”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也这样难过?”项柔突然抬起了头,眼里一片清明,透着一丝期待,认真的看着萧墨凌。 “……”这问题萧墨凌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却从未得到过答案,他完全不敢想象,若是失了项柔,他会是怎样一副恐慌的模样。 “但如果是你不在了……”看着萧墨凌促紧的眉头,项柔只是无力的垂下了脑袋,轻声的呢喃道:“我会死。” “……”话音刚落空中便响起了一声闷雷,萧墨凌的手猛的一僵,死死的盯着项柔低垂着的侧脸,随即用力的将她整个拥进了怀里,略显微凉的唇轻轻的覆上了她光洁的额头,他突然就想起了麻本的嘱托,凑到项柔耳边异常认真的承诺:“绝不会有人能从我身边将你夺走,那些企图伤害你的人,我定会让他们付出双倍的惨痛代价!” “那么,你能不能,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将你美好的心,一同交付于我。”项柔的声音并不被大,但萧墨凌听到了,他的眼里透着一丝柔软,轻轻的执起项柔的手,将她按到了自己的胸口,那剧烈的心跳,抨击着项柔微微汗湿的手掌,于是嘴角扬起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轻声呢喃:“谢谢。” 麻本涟在大雨中抬起了头,侍者立在一边为他高举着伞,他的面上一片清冷,终于站起身来,眸中带着淡淡的雾气,冉度与项琉璃紧握的双手,项柔与萧墨凌相拥的身影,原本都是那么美好的事,此时在他看来却竟是那样的刺眼,但他无能为力,只是微微的仰着头,看着阴沉的天空与漫天的大雨,柳颜的脸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爱上了一个简单的微笑,却始终猜不透时光里的她,在那个不是太远的另一个世界,在她孤独的时候,可否会想起,还有一个人,固执的守着她,思念与爱恋着:“下一个晴天,记得看看过去,我们,褪了色却依然温暖的,旧爱情。” 一边的马车中坐着麻本,眼睛微闭,薄毯盖着他的双腿,一个人静静的靠在车内,他一生无儿无女,他们三个俨然成了他的精神寄托与延续,是他视若珍宝的存在,柳颜虽性格偏激,麻本却仍是极疼爱的,以他的身份何需亲自来送柳颜下葬,更何况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是,他舍不得。 “你猜,哪个是少小姐?”不远处林中大树上端坐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黑色劲装,棱角分明的脸,双眸是与生俱来的赤色,只是右边脸颊自额角到眼睑下有着一条狰狞的伤疤,被半片银色金属质地的面具遮掩,此时正悠然自得的晃着双腿,嘴里虽然这般问着,眼睛里却完全一副了然的神色盯着萧墨凌怀里的人。 “哼。”那女子则是一身紫红色戎装,嘴角妖娆的仰了仰却轻哼出声,尽显妩媚姿态。冷冷的瞥了眼项柔,转开了头去。 “放眼这天下,也唯有主上的孩子能生出这般姿色了。”那男子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恼,只是兀自扬着嘴角,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 “我当她有多不寻常,竟也这般死了。”女子并不理会他,只自管自的扫了眼柳颜的坟墓,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回头看向一脸笑意的人诡异的扬起了嘴角:“好不容易多了个与你一样赤瞳的异类,竟是红颜薄命,可惜了可惜了……” “……”方才还一脸玩味笑着的人,听完这番话脸色瞬间阴冷了下来,抿紧了嘴一言不发。 “别难过,这不是还有赤炎的太子陪你呢嘛,看不出那人倒是一个情种,竟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说罢又是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随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丝毫不忌惮一边脸色越来越阴沉的人,拍着那男子的肩膀说道:“你倒是看看,我为了让你不孤单,可是很用心的在为你制造同类呢。” 柳颜的赤瞳红发全由用身体试药而成,而那些药物却是出自眼前这个女子之手,柳颜曾机缘巧合闯入过夜见山,那是传说中冥王幽居的山林,其实她从未亲眼见到过冥王,却是遇见了比自己更阴狠的女子,冥王手下的七灵将之,魅六!善使巫蛊之术。夜见山从未有生人到过,知道其存在的人不敢去,不知道其存在的人根本找不到,所以对于误闯入山中的柳颜,魅六又怎会善罢甘休?落在她的手里是必然,中了她的蛊术更是情理之中,身不由己的成了魅六试毒的药人,解蛊的唯一条件就是项琉璃的命,然而在第一次行刺项琉璃时便遭到了苏明月的阻拦,武学造诣不敌她更被食心蛊反噬,以至今日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魅儿还真是一贯的任意妄为啊~”那男子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挖苦,只稍一会儿便又恢复了当初的从容,赤色的瞳孔盯着魅六的笑脸,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他便是七灵将之一的夜四,性格狠辣,不留余地,善追踪。右眼的伤是他当年企图自毁双目所致,那是跟今天一样极阴暗的一个下雨天,他独自一人窝在一座破庙宇中,再也无法忍受这双赤瞳给他带来的悲惨遭遇,终于狠下心想要亲自毁了这一切,却被突然出现的冥王阻止。 “若这双眼于你无益,便交付与我,为我所用,作为交换,我赐你一世无忧。”只为着这简单的一句话,夜四便交付了不仅仅一双眼睛,而是自己的一整个人生,一世无忧他并不稀罕,可是被需要,被认可,却让他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与勇气。 “许多年未出山,还真是怀念以前的日子。”魅六头也不回的将身子往身后的大树枝上一靠,只简单的一个姿势却也显得她无限的风情万种,裸露在外的右臂上是不知名的花卉刺青,横行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却并不突兀,只增添了说不尽的妖娆。 “这次出山必定不是两三日便能完成任务的,有的是时间让你怀念,倒是别时间一长,你又念起山中的人来。”夜四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说罢又转开头去看向大雨中渐行渐远的那些人,视线掠过项柔落在项琉璃的身上,眉头不自觉的一皱,心中着实不解,二人同是主上的孩子,为何一个要护,一个要杀? 第二日,项柔便随萧墨凌上了回沧月的马车,冉度与项琉璃将他们送到了城门外,项柔仍有些不死心的向着城内张望,麻本没有来,项柔只知道他一早便进了宫,他只嘱咐自己路上小心,回到沧月要照顾好自己,说是不能送自己出城,项柔原以为他只是说说的,没想到竟是真的没来,不免一阵失落,深深的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帘子坐回了车内。然而城墙上却赫然里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人身着月白色华服,不是麻本又能是谁?而另一个穿明黄锦袍的男子俨然是赤炎的皇帝,麻本式。 “修,你说柔儿能看到吗?她的孩子长这么大了。”麻本式脸上挂着淡而落寞的笑,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叹了口气。 “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唯恐墨凌不能护她周全,苏明月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谨还在……”话还未说完,麻本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原本就苍白之极的脸更是一片死灰,麻本式见状立即扶住了他,一脸的悔恨与担忧。 “是我错了,当初若不是我的固执也不会让你与花奴阴阳相隔,你的身子也不至于……” “我早就不怨恨了,皇兄也不必再记挂于心,觉得有愧于我。”麻本止了咳嗽才又抬起头来,不紧不慢的打断了他的话,扯出了一抹无比温柔的笑,花奴,她已经等自己太久了。 “这里风大,对你身子不好,我让人送你早些回府,别忘了,我也是小柔儿的舅舅。”即使项连谨真的早已不在人世,他也会拼尽全力护项柔安然,那是麻本柔的延续,是他最疼爱的妹妹的孩子啊。 萧墨凌默不作声的拥着项柔靠在车内,看着她闷闷不乐的脸色,便知道她还在为麻本未来送她而难过,几次张嘴想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将她拥的更紧了些。 “你不热吗?”项柔感觉到了他手上加重的力道,还有他若有似无的灼热气息,抬起头不解的看向他。 “嗯。”萧墨凌的眼微微眯着,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项柔的身子本就比常人凉上许多,此时搂着她非但不觉得热,反而异常舒适,项柔见他这副享受的模样却忍不住红了脸,有些痴痴的看着他俊美的脸庞,还有那诱人的红唇,近在咫尺,呼出的鼻息若有似无的打在她的侧脸,更是让她羞涩的低下了头去,不自然的推了推,萧墨凌眉头微皱,略带不满的睁开了眼看向怀里的人,不悦的问道:“怎么了?” “给你换药。”说罢将一边的包袱拿了过来一通乱翻,突然一块丝帕裹着的东西被带了出来,原本萧墨凌并不觉得什么,也没放心上,只是项柔惊慌的神色让他忍不住起了好奇之心,只见她甩开包袱便去捡,一副深怕摔坏了的模样。 “是什么?”萧墨凌见她为了那东西竟是连药都不找了,随即吃味的拉长了脸,一边还伸过手去,试图拿过来看个究竟。 “没,没有,没什么。”眼看着萧墨凌伸过手来,项柔立马面上一窘,急急地将东西藏到了身后。 “给我看。”伸出去的手捞了个空,又见项柔将东西藏起来,心中更是一阵不痛快,不悦的再次将手摊到项柔面前,不依不饶的看着项柔因窘迫而涨红的脸。 “可不可以不看?”项柔瞥了眼他修长的手指一阵懊恼,语气里带着一丝乞求着低下了头去。 “你觉得呢?”说罢某人的狐狸眼立马又危险的眯了起来。 “我觉得可以!”项柔几乎是脱口而出,忙不迭的回答,一边还努力的摆出一副无害的表情,眨巴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项柔!”方才的温柔早已荡然无存,萧墨凌有些咬牙切齿的叫着她的名字,这个总是能无端的让人抓狂的小人儿,项柔见他已然隐忍到了极限,缩了缩脖子,满脸委屈的抿了抿嘴,惨兮兮的瞥了他一眼才慢慢的将东西拿了出来,依依不舍的放进了萧墨凌的手里,随即一个转身背对着他,双手抱膝,将脑袋埋了下去。萧墨凌古怪了看了她一眼也不管她,兀自打开了手中的丝帕,本是一脸气愤的面容却是一点点的垮了下去,许久才又隐隐的浮上了一丝温柔,伸出手从项柔身后拥住了她,将脸埋在了她的颈间,轻声的呢喃了一句:“傻瓜。” “你就嘲笑我吧。”项柔觉得委屈极了,又觉得很丢人,脑袋依旧埋在膝上,倔强的挣扎了下并未挣脱便恼羞成怒的反驳了一句,却是引来身后那人一阵轻笑,这下项柔是真的恼了,猛的直起身转回头去,恶狠狠的瞪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萧墨凌,愤愤的叫道:“有什么好笑的!!” “这大热天的你还将这糖人随身带,也不怕它化了?”萧墨凌瞥了眼静放在一边的糖人,他记得当初项柔将它包起来时他还问过她,包成这样还如何吃,如今才知道,她压根就没打算吃它! “化了也是我的事。”项柔生气的挣开他的怀抱,伸手将糖人取了回来,又小心的包好放进了包袱内。 “一个糖人而已,你若想好好藏着放在屋里便是,随身带着做什么?”萧墨凌见她仍旧小心翼翼的放回去,心中略显不忍的追问了一句。 “这是你送给我的。”项柔的语气带着一丝隐忍,头也不回的补充道:“唯一的一样!” “……”萧墨凌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难过,自责,抑或是心疼,无言的伸出手将项柔拉回了自己的怀里,即使项柔闹别扭的挣扎,也再不愿放开手去。 ------------ 59.愿为你一世安然负天下 “干嘛啦?”被看穿了心思的项柔更觉脸上挂不住,呐呐的责问了一句,声音却极小。 “嘘,别吵。”萧墨凌的声音软软的透着一丝慵懒,脑袋埋在项柔的肩上,一脸的满足,此时马车却是突兀的停了下来,萧墨凌的双眼猛的睁开,一脸警觉的蹙起了眉头,紧紧的盯着马车的车帘。 “王爷,有埋伏。”程北清冷的声音自外面响起,萧墨凌的双眼又不禁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线。 “你乖乖待在车内。”松开了项柔的手,一脸温和的嘱咐了一句,欺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不等项柔反应过来便掀起帘子下了马车,转过身时已然变成了一张极严肃的脸,项柔急急地伸手去抓却捞了个空,只得担心的撩起一边窗口的小帘子观望着外面。 “交出马车内的人,饶你们不死。”带头的是一个女子,眼睛细长透着一股阴森之气,脸成青灰色异常吓人,她身后是无名男子,多为面无表情的姿态,脸色昏暗比她更阴冷上几分,这架势让项柔不禁想到了僵尸,竟生生打了个寒颤急急地躲回了车内。 “你是何人?”萧墨凌仔细的打量了面前的六个人一番,转而又看向那个为首的女子。 “你无需知道。”那女子阴冷的眸子狠狠的刮了萧墨凌一眼,不耐烦的拉长了脸,周身都跟着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死亡气息。 “王爷。”正对持中,郁尧突然带着三名月将从暗处飞了出来,立于萧墨凌左后方恭敬的禀报:“只此六人,未见其他伏兵。” “……”萧墨凌只略一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中却并未因此而松懈,转头看向路两旁茂密的树林,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总感觉附近还有什么危险的人物存在,却是找不到任何踪迹。萧墨凌对自己的月将是极有信心的,如今双方各六人,算上项柔还多了一个,所以也并不太畏惧,虽然那些人全都散发着无法抵挡的杀戮气息,无比阴冷,仍旧一脸从容的与那女子对视着。 “小王爷这是狠了心的要与我为敌了是吗?”那女子见萧墨凌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不由的勾起了一抹阴森的笑,冷哼了一声。 “你认为本王会乖乖的束手就擒将自己的王妃交予你们?”说罢同样不屑的扯出一丝冷笑上前了一步。 “那就只能连同小王爷的命一起笑纳了。”见游说不成,那女子再不愿与萧墨凌多说半句废话,眼里闪过一丝狠绝,一挥手势,带着身后的无名男子一同欺了上来。 “保护王妃!”萧墨凌见面前的六个人不由分说的展开了攻势,头也未回的交代了郁尧一声就迎了上去。 那女子出手如同她给人的感觉一般阴狠,早在萧墨凌还未准备出手之时便一掌袭来,直击他的面门,好在萧墨凌反应及时才不至于吃了大亏,后退数步稳稳的接了那一掌,之时手心瞬间一片刺骨的冰凉,不由诧异的抬头向那个女子望去,炎炎夏日,那双手怎么会如此冰冷?看着萧墨凌震惊迷惑的脸色,那女子却是丝毫不在意,一脸嘲弄的扯起嘴角冷冷一笑,露出了满口的森森白牙,再配上她那毫无生气的青灰色面容,着实让人从心底里泛出一丝寒意。 “小王爷还要继续坚持吗?”那女子显然看出了萧墨凌隐约的不安,放肆的笑了起来。 “你也未免太小看了本王!”看着那人脸上的嘲讽,萧墨凌的脸色瞬间黑了几分,从骨子里泛着骄傲的人,怎么可能由得旁人这般无视,于是冷下脸来又迎了上去。 女子的武艺并不出色,只是招招阴狠毒辣,而且最为诡异的是她自始至终都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怎么打都不费力气一般,萧墨凌总感觉遗漏了什么,接招的空档又向程北一行人看去,而那无名男子果然与自己面前的女子一个姿态,面色沉寂,出招的动作虽不及程北他们灵活却怎么都是一副轻松的模样,更让萧墨凌吃惊的是,那些刀剑砍在他们身上却不见他们脸上有任何的动容,流出的血液全是暗红色,带着一股莫名的恶臭,就像……死尸! “你究竟是什么人?”萧墨凌心中猛的一惊,闪身躲过她凌厉的一剑,反手从她身后扼住了她的喉咙,中指小心的向她颈间的动脉摸去,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修儿还是这般冲动。”被制住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扯出一抹略带僵硬的温柔笑容,转头看向身后扼住自己的萧墨凌,那熟悉的话语让萧墨凌一阵恍惚,那女子便趁机逃离了他的控制,挥剑就向他刺去,萧墨凌这才猛的惊醒,被那女子手中的剑逼得连连后退,直到身后被大树挡住才一个闪身躲开去,只是逼得太近,仍被刺伤了肩膀。 “王爷!!”程北虽未受任何伤,却也被拖的有些体力不支,额角渗着密密的汗水,同样诧异于眼前几个男子,为何受了伤受了那么多剑仍旧无动于衷,拼了命的与自己周旋,此时见萧墨凌被纠缠的节节败退,不禁大喊出声,项柔听到外面的打斗早就按耐不住,这会儿听到程北的惊呼更是“噌”的从车内扑了出来,只是手才刚刚掀起车帘便被郁尧挡了回去。 “请王妃回马车。”郁尧平淡的看了项柔一眼,语气里不带任何的起伏。 “你们王爷有危险,我要去救他!”项柔见不远处的萧墨凌水蓝色的衣衫已然染上了血红,更是不由分说的要下车去。 “王爷有命,还请王妃不要为难属下。”郁尧的眉头微微一皱,又将项柔按了回去,见她仍旧不听劝的挣扎,有些不悦的说道:“王妃此时出去只怕会分了王爷的心,那些个人根本不是王爷的对手,还请王妃三思而后行。” “……”听到会分了萧墨凌的心,项柔的身子不稳的晃了晃,无奈的垂下了眼帘,郁尧说道了她的痛处,如今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只会拖累了萧墨凌,但她又不能放任不管,即使郁尧再三保证,即使她自己也明白那些人并不可能伤到萧墨凌太多,于是一脸哀求的拉着郁尧说道:“我回马车,你去帮忙。” “属下的任务是保护王妃安全。”见项柔纠缠不清,郁尧只是眉头又跟着一皱,颇为严肃的瞥了她一眼便别开头去,再不理会任何。 “还要继续看下去吗?”夜四悠闲的瞥了眼魅六,继而转头看下大道上互相纠缠的一行人。 “啊~真的不想触碰死人。”魅六的秀美一蹙懊恼的长叹了一声,埋怨的看向夜四:“保护少小姐的事不该由凉二与鸢三来做吗?为什么我要来淌这趟浑水……” “你该庆幸与你一道来的不是颜一。”夜四轻笑出声,直起靠在树枝上的身子,突然一脸严肃的盯着那六个不速之客,冷冷的问道:“是傀儡术没错吧?” “下去一看不就知道了?”说罢身子一跃,稳稳的落在了地上,迈着妖娆的莲步,一脸魅惑的笑着向萧墨凌一行人走去。 对萧墨凌步步紧逼的女子首先停了下来,冷着一张脸看向魅六,随即一摆手制止了那五名男子的攻势。早已被周旋到精疲力竭的程北与三名月将也迅速的围到了萧墨凌的身后护住了他!项柔听到外头的打斗突然停了,随即又不安的撩起帘子探出了脑袋,只见魅六扭着水蛇腰走至萧墨凌的面前,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 “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说罢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故作惋惜的一抿嘴:“就是太弱了些。” “……”萧墨凌面色一沉,也分不清是敌是友,正要开口说话却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抬头望去就见那无名男子中的一个已然倒在了地上,整个脑袋的上半个头颅被捏的粉碎,成了一团肉酱,白花花的脑浆流了一地,饶是在沙场上砍过敌人脑袋的萧墨凌也忍不住胃中一阵翻腾,瞬间苍白了脸。 夜四看了看地上瞬间僵硬的尸体,不悦的皱了皱眉,右手上仍沾着暗红色的血迹,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也没有人看到他如何出的手,除了马车上的项柔,她甚至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人的脑袋是怎样在他的手掌迸裂成一地碎片,让项柔更惊奇的是,那人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而他的那些同伴也一样连眼皮都未曾抬下。 “太弱了。”银色金属面具下赤色的瞳孔为着不知名的心情不悦的闪了闪,扬起一抹残忍的笑不屑的摇了摇头,一边悠哉的蹲下身,将手上的血迹抹到了那具尸体的衣服上,随即又是满脸遗憾的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是活的就好了。” “傀儡是永远不会知道疲倦的,像你刚刚那般纠缠,任你武功再高也早晚被它们活活拖死……”魅六淡然的瞥了夜四一眼转头又看向萧墨凌,她就是喜欢这般俊美的少年,于是又向着他凑近了几分,妖娆的扯出一抹笑:“只要脑袋还在,它们便是生生不息。” “……”本就已经脸色惨白的萧墨凌听完之后更是蹙紧了眉头,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你们是谁?”领头的女子起初还因为分不清敌我而不愿多惹事端,此时听魅六竟是知道自己一干人的死穴,还告诉了萧墨凌,不免冷下了脸去,满身阴森的杀气。 “苏前辈的傀儡术真是越发的厉害了。”魅六嘴上亲切的称呼着,眼里却闪过一丝不屑于阴狠之色,转身跃到那女子面前,不知何时手里的短刀已经出鞘,稳稳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凑近了那女子的脸细细的看了番成死灰色的瞳孔:“配上了巫术竟是能用意念控制了。” “究竟是谁?!”那女子青灰色的脸上闪过一丝僵硬的慌乱,魅六却并不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一刀砍下了她的头颅,身形一闪,极快的在其余四名男子之间一阵穿梭,便已见他们纷纷人头落地,轰然倒塌! “我果然还是很讨厌死人。”魅六不悦的皱了皱眉,似乎她刚刚宰杀的只是几只家禽一般,嫌弃的看着短刀上暗红色的血迹,蹲下去在尸体上细细的擦了起来,直到看不见一丝血腥才满意的站起身,与夜四相视一笑,一同走到项柔的马车前,右手按住心脏处,左手负于身后,微微颔首前倾,极讲究的对着一脸茫然的项柔行了一礼,随即一言不发的纵身跃入了树林中。 “王妃?”程北见项柔仍旧一脸失神的站在马车边缘,扶着萧墨凌小声的说道:“王爷受伤了。” “你怎么样?”听到程北的话项柔才回过神,见萧墨凌左肩鲜红一片立刻让到一边让他进了马车,程北与月将均未受伤,只是被拖了有些吃力,项柔交代他们小心驾车便急急的钻回了车内。 “你认识方才那二人?”看得出他们对项柔是极恭敬的,但看着项柔一副比自己更茫然无措的模样又兀自皱了皱眉。 “从未见过。”项柔也觉得事情太过蹊跷,想着会不会是自己什么时候救过的人,这会儿来报恩来着,但仔细一琢磨确实不记得有那几号人,于是懊恼的摇了摇头。此时见萧墨凌受了伤更是无暇顾及其他,小心的为他清理起伤口来,好在只是擦破了皮肉,并未伤及胫骨,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萧墨凌的脸色阴沉沉的,他还在计较魅六刚刚的那句“就是太弱了些”,但想起方才他们二人的身手又觉得确实有资格这般数落自己,只是他们究竟是何人?为什么突然现身相救?自己一直感觉到的那丝不一般的力量就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吗?那么,傀儡术又是怎么回事?那传说中控制丧失的巫术,萧墨凌从来都以为只是传说而已,自己从未见过,而那右臂刺着花卉的女子却识得,再想起刚刚那女子熟悉的言语及语气,脸色更是不可抑制的阴暗了下去。 “若是项琉璃的母亲要害柔儿,你会救吗?” 没有错的,那语气甚至是那姿态都像极了自己的姨母,难道真的是她要害项柔吗?可是自己的姨母早在项将军离世以后便幽居在了道观内,从来不问世事,甚至连琉璃都放任不管的,为何突然出来谋害项柔? “在谨出现之前,你定要护柔儿周全。” 难道说,方才的两个人是项将军派来的?这样一猜测,萧墨凌才猛然的直起了身子,难不成项连谨真的还活着?那个被誉为战神的少年将军? “怎么了?很疼吗?”正在为他上药的项柔被他突然的反应吓得缩回了手,不安的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回答我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着项柔担忧的脸色,萧墨凌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瞥了眼自己已然止住了血的肩膀,惬意的扬起了嘴角,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谜底也总有解开的时候。 “萧墨凌?”项柔眉头一皱试探的叫了一声,一脸不解的眯起眼睛打量着他,那伤口她也检查过了清理过了,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这家伙这是怎么了? “嗯?”某人眨了眨眼,反而摆出了一副“你干嘛”的表情,项柔的脸色便不悦的拉了下去。 “你作死呢喊你半天不理我!”说罢又不解恨的向他身上拍去,却被萧墨凌稳稳的接住。 “真下的去手,我受着伤呢。”边说还不忘惨兮兮的看了眼自己的肩膀,这女人做什么上药上到一半也不帮他包扎好? “你都快吓死我了。”看着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项柔却委屈的鼻子一酸,自己刚刚有多担心他,深怕他受了伤出了有什么意外,他凭什么把自己吓个半死还一副浑然不知的姿态。 “诶?这伤还不及你打了疼。”这话当然是假的,可是却让一脸哭腔的项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萧墨凌见她终于是没让眼泪流出来,心中才一阵安慰,却楞是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 “若是有朝一日,我身处险境,请你,一定不要以身犯险,不要……” “你在与我说笑吗?”萧墨凌抓住她的那只手明显拽的更紧了些,将项柔拉近凑到她的眼前,一脸不悦的打断了她的话,墨色的瞳孔里全是隐忍的怒气,咬牙切齿的说道:“若是你不在了,我定要这全天下为你陪葬!” “……”项柔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直到很多年后萧墨凌为了自己血洗魂归谷,她耳边仍隐约的响起他今日的话语,字字句句,都嵌进了项柔的胸腔里。 “所以,为了这天下苍生,你给我好好活着!” ------------ 60.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回到沧月,见到熟悉的一切,项柔觉得仿佛做了一场梦,似乎一切都未曾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看着淡淡的月色,心里并不是空荡荡的,因为那些逝去的人和难掩的伤心,他们都还在!有些情绪,适合烂在心里,有些事情适合无声无息的忘记,是的,她都懂,所有的过往最终都只会凝结成一种薄凉的回忆,一种清暖的牵挂。只可惜,旧时光终是一去不复返了,自己也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它走。 “在想什么?”正坐在庭院内发呆的项柔,忽的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未转过身就已落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萧墨凌刚沐浴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项柔喜欢这味道,便未作任何挣扎,却是顺从的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科举殿试就在下个月,不知道秋思远那小子准备的如何了。”项柔其实是不想提那些伤心的过往,免得让萧墨凌也跟着坏了心情,于是便随口扯了个话题,谁想这事儿却是实实在在的让萧墨凌上火,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有些不解恨的将项柔搂的更紧了些。 “你在我的怀里却想着别的男人?”语气里隐忍的恼怒不禁让项柔微微一愣,随即轻笑着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脸去,一副“不至于吧”的表情上下打量起脸色阴霾的人来。 “萧墨凌你越来越小气了。”边说还边伸出食指戳了戳他半敞着衣襟的胸膛。 “……”项柔的指尖凉凉的,尤其是入了夜,更是有些冰冰的感觉,被触碰到的胸膛竟然羞涩的泛起了粉色,跟着脸颊都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项柔却是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继续在某人的胸膛上戳戳点点,直到不安分的小手被猛的抓住才惊觉的抬起了头,萧墨凌嘴一抿,突地扬起一丝奸诈而暧昧的笑:“你在诱惑我。” “什么?”看着突然凑到面前的俊脸,项柔不自然的咽了咽口水,惯性的往后仰了仰,伸出另一只手急急地抵住了眼前的人。 “唔,你的手很柔软很舒服。”萧墨凌略一沉吟,接着瞥了眼项柔贴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语气里都充满了蛊惑与动情的迷乱。 “你……”听完他露骨的话,项柔的手就跟被针扎到一般猛的缩了回来,再看看萧墨凌略显沉醉的神色,更是窘迫的往后退去,看出了项柔意图,萧墨凌眼角的笑意却是越发的猖狂,迅速的伸出右手将项柔搂回了怀里,惊的项柔一阵慌乱,这里可是在庭院内,时不时的总有些婢女小厮经过,这暧昧的姿势若被他们瞧见了,以后还怎么在王府里混了,一想及此项柔越发挣扎了起来,双颊酡红,在淡淡的月光下却是异常的诱人。 “为什么在我面前你总是这样慌乱?”萧墨凌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轻笑着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肩上,想着平日里看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豪迈样,却每每在自己动情的时候露出一脸的惊慌,真是让他无奈的伤透了脑筋。 “有那么好笑吗?”项柔看着他抖动的肩膀,顿感被耍,垮着脸憋屈的推了推身上的人,萧墨凌却并不理会,看着这样总时不时拿自己寻开心当乐趣,偶尔还耍些无赖的人,项柔只无奈的叹了口气,放弃了试图推开他的念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女人总是爱幻想,一有人献殷勤便猜的太远,而男人总可以让女人想入非非……” “想入非非吗?”萧墨凌终于抬起脑袋,仍旧一脸好笑的看着项柔:“那你可是在期望什么?” “我从来,也绝不会期望任何!”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项柔却是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萧墨凌不置可否的歪了歪脑袋回望着她,项柔则被看的一阵不舒服,转开头去呐呐的说道:“期望……只不过是过了期的妄想。” “说的好好的,怎么又讲些不开心的话。”话音刚落萧墨凌的眉头就微微一皱,将项柔别开去的脸转了回来,不悦的抿紧了嘴,眼里带着一丝无奈。 “萧墨凌~”项柔伸手拉下拂过自己脸颊的那只手轻声的唤道。 “嗯?”被突然叫道名字的人明显一愣,随即不解的应了一声询问的歪下了脑袋。 “你是爱我的吧……虽然你从未亲口对我说过。”看着萧墨凌眼里闪过的一丝窘迫,项柔则满足的笑了起来。 “我喜欢看你微笑着的模样。”萧墨凌看着项柔漾起笑脸的面容,有些动容的开了口,说完才仿佛听懂了自己方才的话,竟是透出了一丝羞涩的红晕。 “就算有一天连月亮都不再爱我,我也要面带微笑的站在你面前,让你看见那个你曾深深爱着的我,依然还是老样子。”听完萧墨凌的话,项柔便异常认真的保证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萧墨凌听着她类似承诺的话语,也被同化了般扯出一个微笑,将她拥进了怀里,有些犹豫的问道:“柳颜曾说过,你爱了我十三年……” “少年时懵懂的爱情从不知因何而起,一往而深。”项柔匆匆的打断了他的话,更用力的拥紧了他的腰,这个小秘密,她只对柳颜说过。 “为何你总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你就这般吃定了我吗?”努力回想着项柔第一次说要留在自己身边时的情景,竟是自己也记不得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只依稀记得她那张倔强而坚定的脸,一次次的看的自己慌了神,一想及此便又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简直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莽撞可能会使我后悔一阵子,怯懦却可能让我一辈子后悔!”说完便将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这是她的夫君,她一个人的萧墨凌。 “原来,也有让你这般不安的事情吗?”感觉到了她的依赖,萧墨凌的眼里溢满了柔情,嘴唇凑到项柔耳边,不无调侃的带着一丝笑意,竟在那圆润的耳垂上轻轻的咬了一口。 “你干嘛?!”被轻薄了的人立马羞红了脸“噌”的抬起头来,恼羞成怒的瞪着萧墨凌,后者但笑不语却猛的将她打横抱起,直奔屋内而去,项柔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的伸手挽上了他的脖颈,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线条异常优美的下巴,直到自己被放到那张舒适的大床上才猛然惊醒,急急地坐了起来,到嘴的肉萧墨凌又怎么会让她再溜了呢? “为夫最喜欢你身上的味道。”说罢已然欺身上去讲项柔压回了床上,那只大手甚至肆无忌惮的抚上了项柔在旗袍外的大腿,眼中立即蒙上了一丝不知名的迷雾,一双墨色的瞳孔更是迷蒙起来。 “别,我还没洗……”突如其来的热情显然让项柔有些招架不住,虽然已经有过两次经验,但感受到大腿上他的抚摸时,仍有些慌乱的羞红了脸,整个身体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这么久了,你都不想吗?”萧墨凌明显有些难耐的皱起眉头,瞥了眼项柔挡在胸口的一双小手,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异常低沉,带着一丝嘶哑,项柔只觉得脸上如灼烧般滚烫,一脸窘迫的转开头去。 “我,我先去洗……” “算了,我不想再等了。”说完再不给项柔挣扎起身的机会,拂开她挡在胸前的两只手埋下了头去,凑近项柔耳边,如蛊惑般轻声的呢喃道:“给我。” 夏日里的天总是亮的很早,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到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项柔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当,不自觉的皱皱眉便睁开眼来,萧墨凌还睡着,睫毛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金灿灿的,密而纤长,发丝凌乱的散开在鸳鸯枕上,与项柔的长发纠缠在一起。看着这无比熟悉而又俊美的脸,项柔终于扯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小心的伸手拂开了挡住他面容的发丝,那微微上翘的嘴角与安然的睡颜无一不透露着主人的满足于愉悦。 “妖孽。”项柔一时看的有些呆了,脑海里便闪过南西子对他的评价,便不由自主的呢喃出口,睡梦中的人却似听到了一般,略显不悦的皱紧了眉头,项柔见状立马闭了嘴噤声,不安的打量着身边躺着的人,见他并未转醒才松了口气,又细细的看了起来,只是那粉色的嘴唇为什么比方才看起来更加诱人?看着看着项柔竟是鬼使神差的凑上去轻轻的吻了一下,虽然只是极短的触碰,但仍让项柔羞红了脸,一脸懊恼的闭上了眼睛。 “味道如何?”低哑而磁性十足的男声突然自头顶响起,吓得项柔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萧墨凌慵懒的笑颜,眼里尽是捉狭与玩味,习武之人都浅眠,项柔以往也是如此的,只是自从嫁给萧墨凌便渐渐的不再如以前那般警惕了,此时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其实早在项柔伸手为他拂去发丝那会,萧墨凌就已经醒了,见项柔这会儿脸色如同煮熟的虾米一般,更是愉悦的笑了开去。 “我什么都没做,那是幻觉。”项柔被笑的实在窘迫,急急地抓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她这会儿可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分明知道萧墨凌是个极谨慎的人,怎么还会被睡着了的人给蛊惑了去,竟是做出这等事来,这以后还不被他笑话死么。 “你到底在害羞什么?”萧墨凌瞥了眼被卷走一大半的被子,懊恼的看向闷在被子里头的人,惆怅的想着,两人都已经是夫妻了,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至于为这么点小事恼羞成怒吗。 “谁,谁说我害羞了!”项柔被他若无其事的话一激,立马又拉下被子探出头来,不服的看向一脸被吓到的萧墨凌,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亲了你又如何?!” “嗯?”萧墨凌微微一愣,接着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随即扯出一抹魅惑的笑凑到了项柔的面前,挑逗的问道:“莫不是昨晚为夫疼爱的不够?” “什,什么?”听完这话,项柔就恨不得把自己一巴掌拍死,此时见萧墨凌一脸调笑的看着自己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强装镇定了,昨晚分明纠缠了那么多次,居然还说疼爱不够?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项柔立即眼珠子一转,裹着被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喂!”本就被项柔占去一大半被子的某人只觉得一阵微风掠过,顿感浑身一凉,还未回过神便被凉凉的暴露在了空气中,一脸抽搐的看着地上裹着被子慌乱捡着衣服的项柔。 “轻点声,你想被院子里的丫头们看光光吗?”某女捡着地上的衣服,头也不回的提醒,其实项柔是怕被他们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但这话对床上的人来说显然也很管用,于是项柔便在萧墨凌吃人的目光中迅速的捡完衣服匆匆的躲进了屏风后面。 “……”萧墨凌看的一阵无语,心中突然升上一股无力感,惆怅的伸手扶额叹了口气,这女人,欢爱了一夜居然敢将自己这个王爷赤,条条的丢在床上扬长而去…… “你还不起床吗?”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垂首懊恼着的人猛的一惊,见项柔早已穿戴整齐,抱着被子站在床前,更是用一脸镇定的表情看着自己,竟是脸上一红,第一次在项柔面前因为这种事而窘迫的慌张起来,双腿急急地曲起试图挡住重要部位,但仍被项柔“专注”的眼神看的如坐针毡,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把抢过项柔手里的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刚刚还在笑话项柔脸皮薄的人这会儿却是自个儿红了个透,项柔这才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大笑了起来。 “项柔!!!”萧墨凌面色通红的大叫一声,咬牙切齿的等着笑到前合后仰的人,她分明就是在报复自己捉弄自己,自己居然还着了她的道! “王爷今日不去早朝了吗?”项柔故作无辜的眨了眨眼,满脸笑意的看着床上狠狠瞪着自己的那个人,项柔还真不信他能光着身子下床来教训自己,于是脸上的笑容更是猖狂了起来。 “过来!”萧墨凌看着项柔得意的笑脸只想揍人,想想哪个王爷会狼狈到像他今日今时这般! “你要干嘛?”项柔丝毫不畏惧的扬了扬一边的眉,一脸防备的看着眼前的人。 “替本王更衣!”萧墨凌每次生气了都喜欢给自己摆架子,这会儿连“本王”都说出口了,项柔自然更不会自寻死路,于是摆出惯有的笑脸慢慢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想王爷应该还很累,还是多歇息会儿比较好,我就不打扰了……” “项柔!别让我说第三遍,过来!”萧墨凌觉得一个头都两个大了,想自己堂堂一个王爷,居然拿这个小女人没有半点办法了吗?本该是一个极浪漫温馨的早晨,偏偏让某个不懂情调的女人搞的自己一肚子气,问题是还无处发泄! “你当我傻啊?”看着萧墨凌越来越阴沉的脸,项柔再不敢多待下去,她从来都吃不准萧墨凌,谁敢保证他等下气急了会不会真的跑下床来将自己抓回去,于是对着一脸阴戾的某男扯出一个杀伤力极高的鬼脸,转身逃出了屋去。 “……”床上的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角抽搐的半天都没憋出一个字来,看着那扇还在晃动的门,眉头狠狠的一皱,竟是负气的将被子往脑袋上一盖,真的又躺了回去。 项柔回头看了看半掩的门心情大好的笑弯了眼睛,想起萧墨凌方才气到爆的表情就笑的她肚子疼,估摸着他萧墨凌也从未像今日这般窘迫过,只怕是一会起了床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样一想便头也不回的奔出了王府。 “豆蔻。”国师府的后院内,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蹲在小白狐面前逗弄着他,脸上是极平淡的表情,语气也是云淡风轻,只是眼里藏着的那一丝喜悦却是难以掩饰的,只见她极小心的将五千两抱进了怀里,满足的将脸往他柔软的皮毛上蹭了蹭。 五千两则在她的怀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声,似喜似泣,平日里见到生人拔腿就跑的他,此时竟安然的任由那少女做着亲昵的动作,时不时的低吟上几句,似在诉说什么一般,那少女却是极认真的听着,偶尔点点头,偶尔露出一丝心疼,最后又忽的一笑,凑近了小白狐,温柔的说道:“我也想你。” “秋思远,你简直就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男人!”南西子脸色通红,满目的怒气显然正在气头上。 “我也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无理的女子!”秋思远也终于恼了,黑着一张秀气的脸,甩开了南西子抓住他的那只手。 ------------ 61.那被岁月覆盖的花开,一切白驹过隙成 秋思远实在是不能理解,那个冷冰冰的严子墨究竟有什么好,且不说他从来不苟言笑,对试图亲近他的女子更是满脸昭然若揭的厌恶之色,再看看眼前满目怒火的南西子,秋思远更是郁闷的想杀人,就因着严子墨顾虑到自己是住在国师府上的门生,时不时的邀自己过去,这南西子便每每想见那人了便死活拉着自己做幌子! “南小姐,秋公子,你们可别再吵了……”莲儿头大的往二人中间一站,哭丧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的劝了起来,这秋思远到还好,吵完之后也不会迁怒与别人,可这南西子就不一样了,人家贵为公主哪里受得起一丁点的气,于是每次一通架吵下来就免不了砸桌椅摔碗筷,这国师府饶是再有钱也经不起她这般折腾啊。 “本公主最后问你一遍,究竟去是不去?!”南西子看都未看莲儿一眼便将她推到了一边,莲儿没有防备,一个踉跄就要往身后的小池子里倒去。 “莲儿!”本不想再理会的秋思远听到莲儿的惊呼急急地一回头才算及时的将她拉了回来,再回头看看一脸毫无所谓的南西子,竟是第一次对她冷下了脸来,无比疏远而恭敬的说道:“思远还要忙于殿试的准备,还望公主莫在为难在下。” “你……”南西子被他突然的疏远弄的一阵错愕,随即一股火蹿了上来,却是无力反驳,只得恶狠狠的瞪着他,想这秋思远何时给过自己脸色看,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模样,这突然淡漠下来的口吻竟是让她气结的皱紧了眉头,秋思远看着她也毫无退缩之意,眼里竟升起了化不开的伤痛,他的妹妹当初也是这般,不顾自己的劝解不顾自己的游说,就是死也要留在九爷身边,今时今日,也不知道她过的如何,有没有在九爷府上遭到排挤,有没有…… “啊!你是谁?!”莲儿突然的一声惊叫猛的拉回了对视着二人的思绪,顺着她的视线便见到了安静立于庭院内的少女,一身暗红色的劲装,正冷眼看着吵做一堆的人,鼻翼上缀着一颗不知名的钻,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莲儿见她手中抱着的正是她最疼爱的五千两,更是着急的叫了起来:“放下五千两!” “……”少女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琢磨着莲儿口中的五千两为何物,此时只见她怀中的小白狐又低低的呜咽了几声,少女的脸色便瞬间沉了下去,露出了一脸的阴戾,低低的吐出两个字:“豆蔻。” “什么?”莲儿不解她的反应,见她仍无动于衷,便又想冲上前去将五千两夺回来,却被南西子急急地拉了回去,那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莲儿感觉不到,可自幼习武的南西子却是深切的感知到了。 “他的名字,豆蔻。”少女抿紧了嘴,似乎很生气莲儿对她怀里小东西的称呼,冷冷的皱紧了眉。 “它是段大人当年花五千两买来送与我家主子的,还给我……”五千两自出现开始便一直由莲儿照顾着,自然感情深厚,此时见它落入这样一个奇怪的女子手中,心中更是不安起来,急急的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一听眉头舒展开了些,抬头扫了眼国师府眼里闪过一丝细微的慌乱,抿紧了嘴低下了头去,莲儿见她如此以为她该是害怕了,便挣开南西子的手上前了一步。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闯入国师府,来人呐!”话音刚落便见十几个侍卫围了过来,成对持状态与那少女对立而站。 “出了何事?”离落显然也是听到了动静,缓慢的走了过来,待看清面前的少女时,也不由的眉头一锁,与南西子对视了一眼,这凌冽的杀气,着实让她与南西子从心眼里发寒,偏生莲儿不懂无意,完全一副无知者无畏的姿态,离落只稍显无奈的抿了抿嘴将莲儿拦了回去,也算礼让有加的说道:“不知姑娘来国师府所为何事,可否先放了手中的小白狐?” “……”少女却并不理会,只是淡淡的瞥了眼离落,目光又一一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在找寻什么,然而却又未曾找到,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失落,低下头去对着小白狐轻声问道:“她不在吗?” “姑娘在找人?”离落虽好奇与她的举动,却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便好心的追问了一句,少女却仍是头也不抬的听着手中小白狐的呜咽声。 “她似乎在与五千两说话……”秋思远眉头微皱,认真的盯着眼前的一人一狐,那姿态说不出的诡异。 “五千两是畜生,畜生会懂人话吗?”南西子听到了他的呢喃,立刻反驳了起来,只是这话未能激怒秋思远却是让那少女瞬间阴了脸,将小白狐往肩上一放,取下背后的弓,又迅速的抽出一枚箭搭到弦上对准了南西子,那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都一个个的僵硬在了原地惊恐的看着那满脸怒容的少女。 “葵!”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的一声叫唤制止了那少女的举动,那即将离弦的箭竟被生生的收了回去,少女小嘴一抿,甚是不解气的别开了脸去,然后只见一戴玄色面具的男子自屋顶跃了下来,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是少见的棕色,左耳上挂着一条类似于中国结的耳坠,随着他的飘落而随意的晃着,在场的人还未从刚刚的惊愕中缓过神,这回又被这男子吓的不轻,没有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在屋顶的,甚至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突然的出现。 “豆蔻……”被叫做葵的少女皱着眉收起了手中的弓箭,而她正是七灵将中最年幼的葵七,刚刚那一箭被突然出现的少年阻挠,此时不免有些委屈的将小白狐从肩头抱了下来搂进了怀里,接着有些固执的强调:“豆蔻不是畜生。” “对,豆蔻当然不是畜生。”少年隐在面具下的双眼柔和了些,依言附和着,伸手宠溺的点了点小白狐尖尖的耳朵。 “二位……”看着大白天闯入国师府内,还能这般谈笑风生的两人,离落又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试图接近,却被那少年一个冷冷的眼神给止住了脚步! “豆蔻乃葵七之物,各位还是莫在阻挠。”说罢那少年便抚上了身后的双刀,意思再明显不过,而他也正是七灵将之一的鸢三,一个极有头脑与城府的人。 “那分明是我家主子的五千两……”莲儿眼看着他们二人铁了心的要带走小狐狸,焦急的跃跃欲试,莲儿生性单纯直爽,跟着项柔身边的那么些年,更是养成了莽撞的性子,以为做什么都有项柔给她兜着,自然横行惯了,普通人知道她有项柔这个靠山也并不敢忤逆她什么,但很显然,眼前的鸢三与葵七不是普通人。 “你们在做什么?”刚进国师府项柔就觉得不对劲,一进后院又见着一批人将庭院围得严严实实,不禁好奇的拂开几个侍卫挤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院中立着的那一对男女。 “主子!”正恼着的莲儿一听到项柔的声音猛的转过身来,见果真是她便飞奔过去拉过了她的手,委屈的控诉着:“主子,他们要抢走五千两……” “他叫豆蔻!”葵七又一次忍无可忍的纠正着,语气里满是隐忍的怒气,待项柔好奇的看向她时,更是恭敬的低下了头去。 “豆蔻?”项柔喃喃了一句,又细细的看了葵七怀里的小白狐一番,见它那副亲昵的模样倒着实有些意外,再抬头打量着那一男一女,这气质分明不像普通的刺客或者一般的江湖之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二人身手不凡,倒确实是不解他们干吗来自己府上抢一只狐狸,这五千两虽然可爱,也不至于这样的人物来夺吧?于是抿抿嘴好奇的问:“你认得这小东西?” “嗯。”葵七匆匆的瞥了项柔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又迅速的低下头,态度较之方才不仅仅是温和了许多,甚至还隐隐的带了一丝畏惧。 “这小狐狸原本是你的?”项柔又细细的打量了这二人一番,虽说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们,可为何总隐约的有些熟悉的感觉,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这般的让人感觉……亲切!这想法着实让项柔自己吓了一跳,葵七见她这般问自己,便又认真的点了点头,项柔随即一笑,想也未想的摆了摆手:“那便带走吧。” “主子……”莲儿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看着项柔,一脸幽怨的抿紧了嘴,但马上又退到了一边,以往只要自己想要的项柔都会想方设法的弄回来,如今既然项柔这般决定必是有她的理由吧,于是也只得巴巴的看了眼葵七手里的小白狐别开了头去,谁想那小白狐却突然从葵七的怀里跳了出来奔到了莲儿的面前,仰着脑袋看向满眼含泪的她,呜呜咽咽的似在诉说着什么。 “他说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半夜起来为他找吃食,让你记得以后睡觉记得吹灯关上窗。”葵七有些吃味的看了一会突然淡淡的开了口,莲儿满含泪水的双眸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起来,看看葵七又低头看向小白狐,只是豆蔻已经转身跑向了葵七,一跃扑进了葵七的怀里。 所有人都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二人,秋思远甚至还拉了拉一脸呆滞状的南西子,俨然一副“我没说错吧”的表情,而葵七则是将豆蔻往肩头一放,与鸢三一起,右手放在心脏处,左手负于身后,极恭敬的对着项柔行了一礼,在所有人还未回过神之际一跃出了国师府,项柔只觉眼前一闪才猛然惊醒,就是这种感觉,他们二人散发的气息与那日回沧月路上遇到的男女简直如出一辙,看样子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他们究竟是谁?五千两真的只是简单的一只不小心被变卖到自己身边的小狐狸吗?还是,他们早已潜伏在了自己身边~ “怎么如此胡闹?”鸢三与葵七正走在城外的林中,此时鸢三的眼里明显的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悦,无奈而惆怅的瞥了一眼低垂着脑袋的葵七:“以后莫再如此鲁莽了。” “我怕豆蔻等不及。”葵七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小白狐的皮毛,抬起头难过的看着鸢三:“鸢三哥哥,你说豆蔻能活过来吗?” “能。”鸢三有些不忍的瞥了眼葵七怀里的小东西,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随即轻笑道:“你让豆蔻霸占了小白狐的身体这么久,就算你不去求主上,你爹爹也定会让主上救回豆蔻的,所以,放心吧。” “豆蔻,豆蔻,你马上能回自己的身体了……”鸢三的安慰显然很受用,葵七一听便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心满意足的将脸往小狐狸的身上蹭了蹭,随即抬起头热切的说道:“那我们快些回夜见山吧。” 国师府内所有的侍卫都已经撤走,项柔只略安慰了莲儿几句就将她打发了去,离落瞥了留下的三人一眼便也识相的退出了庭院,项柔则一脸好整以暇的模样来回的盯着秋思远与南西子看,进府时就听有小厮说他们二人在后院吵架,刚刚见到那架势还以为他们打起来了,此时该走的不该走的都已经走了,项柔倒是想看看他们还要不要继续吵下去了。 “王妃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思远就先退下了。”虽说南西子有些蛮横无理,但比之项柔那是远不及眼前这人难搞定的,这会儿被项柔盯着看了这么许久,竟不自觉的心虚了起来,自己分明没有做错什么都能叫她给看的一阵心慌,再继续待下去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呢,这样想着便有了想要逃开的念头。 “嗯?”项柔故作不解的眨了眨眼,又假意不知情的看了看他们二人:“你们这是要出门去?” “是!” “不是!” “……”看着怒目而视的两人,项柔有些伤脑筋的抚了抚额,果然,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待在一个屋檐下,还是分裂的可能性大一点。 “下月就要殿试了,思远无心出门做些无谓的事,还请公主另寻他人。”互瞪了许久,秋思远先败下了阵来,他怕再看下去自己又要心软,便转身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了进去。 “秋思远!”南西子气结的大喊一声,一脸抓狂的模样,这家伙是在暗喻自己做的事只是些无谓的事吗?她就不信没有秋思远她就进步了严府大门,自己照样能搞定,这样想着便也愤愤的一甩衣袖走出了庭院。 “……”项柔嘴角抽搐的呆立在原地,顿感一阵寒风吹过,一副萧瑟的悲凉画面,头顶也配合着掠过几只乌鸦,庭院内的某人立马满脸黑线的翻了个白眼,这算是什么事,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本来还想着找南西子一同出门玩耍的,居然把她当空气一样晾在了庭院内。 于是某人只好哀叹一声,泱泱的独自一人走出了国师府,百无聊赖的在街上闲逛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混乱的叫骂声,项柔眉头一皱便凑热闹的迎了上去,只见一家小酒楼的门口,正有二人扭打在一起,更让人惊奇的是扭打着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约莫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你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离门口远些。”那男孩一身小厮打扮,一看就是楼里的小二,此时脸上也俨然挂了彩,明显是被指甲抓伤,愤愤的将小女孩往地上一推又跟着给了一脚,似乎这样还不解气又走到一边将那女孩摊在地上变卖的香囊全部踩了个遍。 “……”那女孩正被丢的一阵晕眩,又见自己维持生计的东西被悉数毁了,更是悲愤的从地上爬起来往那小厮身上扑去,那小女孩本就身体羸弱,瘦瘦小小的哪里是那小厮的对手,才刚扑上去就又被摔在了地上,终于嘤嘤的哭了起来。 “走远点哭,别再让小爷看到你在这里摆摊,扰了本店的生意你担待的起吗?”说完还不忘将那些散乱在地的踢的远远的。这貌似熟悉的画面让项柔猛然想起了桔梗,本想跨出去的脚也生生的收了回来,如果当初知道桔梗会因为自己而死,项柔绝不会在那日收留她在身边,若是注定不能相伴永远,不去理会也总好过得到后又失去,她不想再有第二个桔梗,不想再有这样的意外,便狠下心转身挤出了人群。 “姐姐你又不救吗?”突然在身边响起的声音,让项柔猛的一颤,回过头才发现安之正满脸不解的看着项柔,他有时候真的很看不懂眼前这个人,究竟是长了怎样一颗心。 ------------ 62.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别无端的同情心泛滥。”项柔淡漠的瞥了安之一眼转开了头去:“若是没本事护她一辈子便别去多管闲事。” “以姐姐的低位权利还护不了她一世的周全吗?”安之的脸上漾开一丝倔强,项柔在他眼里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善良的存在,他绝对不会相信项柔会这样无动于衷。 “我是开善堂的吗?”项柔抬了抬眼帘反问,眉头也跟着不悦的微微皱起,眼里甚至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气息,淡淡的吐出六个字:“莫多情,情伤己。” “……”看着项柔惯有的淡漠神色,安之的脸也跟着沉了几分,这个说着多情伤人的少女,她自己不就是最多情的人吗,不然当初为何又会救下自己,用着她不一样的方式。 “一脸无知样。”项柔被他看的心里一阵不痛快,不耐烦的抿了抿嘴斜了他一眼。 “……”安之的脸色因着项柔的数落不免又垮了几分,随即转过身挤进人群里,负气的将那女孩扶了起来,上下检查着她的伤势,不无别扭的问道:“你还好吗?” “……”那女孩被安之突然的出现弄的一愣,止住了哭泣,满脸是泪的脸颊上一片狼狈的模样,微微的摇了摇头随即垂下眼帘看向散落一地的。 “已经坏了,不要也罢。”安之看到了她眼里的心痛,顺着她的视线瞥了眼那一片狼藉不悦的皱了皱眉,那女孩却是拼命的摇着头挣开安之的手,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慌乱的捡了起来,这狼狈的模样让安之想到了当年自己还是个小乞丐时的情景,竟有些激动的将那女孩从地上拽了起来,恶狠狠的低吼了起来:“都说已经坏了,还要他们做什么!” “……”那女孩却是呜呜咽咽的挣扎着比划着,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满脸恐慌的看看安之又看看地上的东西,这是让她唯一维持生计的东西,怎么能说丢就丢啊。 “……”项柔看着她怪异的行为举止,不自觉的拉长了脸,有些看不下去的跟着挤进了人群,看了眼她神色慌乱的面容,不由分说的拽起了她的手腕给她号起脉来,然后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轻声的问道:“哑巴?” “她……”一脸火大的安之听到项柔的话立马安静了下来,不可思议的来回看着眼前的二人,视线最后待在了项柔的脸上,不敢置信的出口问道:“不能说话?” “……”项柔有些懊恼的抿紧了嘴,就知道不该心软不该多管闲事,现在是怎样,要放任她不管吗?怎么可能做得到!于是有些生气的迁怒到安之的身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现在要把这可怜的小哑女怎样?” “……”安之一阵心虚的垂下了眼帘,随即又看向一边狼狈的女孩,轻声的问道:“你可有家人?” “……”女孩略微一愣,接着微微的摇了摇头。 “那你,可愿意随我走?”女孩失落的神色让安之心中一阵难受,今日若是就这般放任她不管,用不了几天她也会沦为乞丐吧,而那女孩听到安之的话却是猛的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回头看看一脸淡漠的项柔,继而又转过来看向安之,眼眶一红点下了头,对着安之就跪了下去。 “或许用不了几年她就会对你以身相许。”项柔不无调侃的瞥了安之一眼,耸耸肩露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安之却是一愣,抿了抿嘴将那女孩从地上拉了起来。 “为何对她打骂驱赶?”安之看了看周边的小摊,有些不悦的看向仍站在酒楼门口一脸不爽的小厮,这女孩也不过是躲在他们酒楼屋檐下太阳晒不到的地方而已,妨碍他们什么了? “这酒楼是做生意的地方,哪容得她这样的臭丫头在门口捣乱。”小厮瞥了眼满地的香囊,一脸嫌弃的斜了那女孩一眼。 “不吃你楼里的东西还不能在你这楼外面待了是吗?”这少女分明只是躲在门外的小角落里卖她的小东西,这家伙凭什么仗势欺人! “这酒楼是我们的,就算是大门也是,只要不来楼内吃东西我们自然有权利驱赶,你瞧瞧她那一身脏兮兮的,不知道要吓走多少客人。”说罢又是无比厌恶的瞥了那女孩一眼,转身兀自进了楼里。 “来人!”安之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不好看,他不是没尝过这种被人嫌弃被人无视的滋味,如今看那小厮俨然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更是一股子无名的火窜了上来,声音刚落就见两个随从由人群里走了出来。 “唔,你这是做什么?”项柔好笑的看着一脸怒容的安之,她自然懂得他在生气什么,只是仍然太显稚嫩了些,莽撞而冲动! “……”听到项柔慵懒的语气里明显的带着不赞成,安之有些不痛快的瞥了项柔一眼,抿紧了嘴一言不发,两个随从见安之不发话,又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向项柔。 “去城外的那些破庙里找些乞丐过来。”撸了撸耳际的长发,项柔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二人听到项柔发话,立即抬起了头,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然后呢?” “来这楼里吃好吃的。”说罢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来。 “霸王餐?”安之有些僵硬的吐出三个字,不确信的问着,若真是让一群乞丐来吃霸王餐,也不见得比自己找人砸了他酒楼要高明多少吧? “你也就这点脑容量了。”项柔看着安之脸上露出的那一丝不屑,故作惋惜的摇了摇头,随即凑过去对着那两个随从耳语了几句,只见那二人听后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堆笑的应承着连连点头,而项柔则是将手一扬,潇洒的说道:“马上去办吧。” “是。”二人领了命,对着项柔与安之行了一礼便匆匆的往城外跑了出去。 “姐姐要做什么?”安之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跑远的二人,自然明白项柔不仅仅是要吃霸王餐那么简单了,只是,到底是要怎样教训这楼里的人,能不能直接点告诉他啊! “请人吃饭啊。”说完还不忘一脸天真无邪的眨了眨眼,看了看安之身边的小少女微一皱眉道:“你可以大发善心,我就不可以么?” “请乞丐来吃霸王餐?”安之的嘴角已经有些抽搐了,既好奇又郁闷的看着项柔。 “你姐姐我像是会吃霸王餐的人吗?”项柔露出了一脸的委屈,俨然一副“我很有钱”的模样,随即又兀自的笑了起来,叫上个几十个乞丐来你楼内吃,每人点一盘小青菜坐上一天,事后再给些银子打发他们,不怕你不哭着来雀楼求饶,她项柔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吃人家的霸王餐,开玩笑呢吧! “……”安之无语的垮下了脸去,安静的看着一脸笑颜的项柔,这女人,还真是越发精致美丽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样放肆的在大街上笑,会引来多少的猥亵目光吗?! “以后你就叫安然吧。”突然停下笑的项柔眼里闪过一丝隐隐的心疼,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满是泪痕的小脸,若是桔梗还在,若是她还在,那该多好…… “我定能护她一世安然。”安之看着项柔伤痛的神色,似乎才猛然想起曾经有过一个叫桔梗的女子存在,今时今日的情景,是不是让眼前的人想起了伤心的过往?所以,刚才的她才会那般冷漠的吧,所以她才会说“若是没本事护她一辈子便别去多管闲事”吧,果然,他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干净善良的人啊。 “如此便好。”说罢兀自的转身隐入了人群里面,有些伤神的想着以往与桔梗一起的点点滴滴,她在另一个世界,过的还好吧? 正想着心事埋头走路的项柔只觉手臂被猛的一拽,便被拖进了路边的小巷内,只是恍惚的一袭红衣闪过眼角,人已经被困在了那熟悉的怀抱内,背抵着墙壁,而自己被困在那人的臂弯与墙壁之间。 “梁,初尘……”项柔没有发现,在唤出那个名字时,她的声音竟是有一丝颤抖,睫毛在微风的带过下轻轻的动着,朱唇微启,怔怔的看着眼前放大的妖娆俊颜,无比诱惑无比醉人。 “见到你,真好。”微微的扬起嘴角,梁初尘的眼里瞬间溢满了柔情,执起项柔的右手轻轻的按在了心脏处,转而忧伤的呢喃道:“你不在的日子,它快死了。” “……”项柔无言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这,算不算情话?可是,为何她听了并不觉得欢喜,却感到胸口被堵住了一般难受,一思及此便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而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在梁初尘看来却是那样的刺眼,那样的灼伤人心。 “你有没有想我?”一闪而过的伤痛隐忍了下去,梁初尘突然扯出了一抹妖娆的笑凑近了项柔的耳边,低声的问着,带着无限的魅惑。 “……”项柔动了动那只被拽住的手想要收回,却无奈姿势太过贴近使不上力,竟是未能挣脱,于是伸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抵在了梁初尘的胸口,将他从面前挡开,抬起眼帘认真的打量着他,为什么感觉他的脸比以前更加的棱角分明了,是不是他瘦了? “不想吗?”看着项柔始终不言不语的模样,梁初尘嘴角的微笑转而透着一丝苦涩,看看她抵在自己胸口推开自己的那只手,无奈的垂下了眼帘:“而我却每日每夜的念着你。” “……”那神情灼伤了项柔柔软的心,她想安慰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无从说起,要如何安慰呢。 “你会心疼任何人,却唯独对我吝啬,然而,这样的你,却占据着我整颗心脏。”拽住项柔的那只手又不自觉的紧了紧,死死的按在自己的胸腔,无力的闭上了眼睛,那里那么痛,你,究竟有没有感觉到,哪怕是一点点,为着这样脆弱的心而哀伤。 “晚儿……”沉默了许久,在项柔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时,狼狈的转移了话题,那日她利用了向晚逃了出来,心中仍是愧疚着,此时微垂着脑袋轻声而略带自责的问道:“她还好吗?” “我的时间有限,不想浪费在无聊的人身上。”原本还算平静的某人的脸,在提到向晚时瞬间黑了下来,就算不能接受,至于这样迫不及待的将自己与别的人绑到一起吗?! “你怎么了?”看似没有任何破绽的话语却让项柔心中一紧,急急地抬起脑袋看着他憔悴的脸,他是不是病了,这样想着就要去抓他的手号脉,梁初尘看出了她的意图,立马反手将她仍自由的手也紧紧的握住抵在了身后的墙上,眼神阴戾的异常吓人,项柔猛然想到了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般模样,冷漠到让人一看他的眼睛就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 “如果没有了你我会死,你会不会留在我身边?”项柔明显受到惊吓的表情让梁初尘慢慢的放软了语气,眉头微微的锁着,眼里尽是无奈的伤痛。 “我是萧墨凌的妻,我……” “我不在乎!”听到萧墨凌三个字后,梁初尘原本慢慢缓和的脸色又瞬间阴沉了下去,猛然的打断了项柔的话,拽紧的双手更是将项柔的手腕勒出了红色的痕迹。 “究竟,出了什么事?”看着他过分激动的神色,项柔的眼里涌起了一股不安,梁初尘不会这样的,是什么让他突然对自己这般迫不及待的想拥有? “我说我快死了你信吗?”梁初尘的眼帘都跟着无力的垂了下来,满目伤痛的看着怀里仰着脑袋眉头微蹙的人,苦涩的笑了起来。 “梁初尘,别再胡闹了。”项柔有些倔强的抿了抿嘴,生气的拉下了脸,如果梁初尘会死,她也会很难过的,她甚至不忍心看向那略显苍白的脸。 “胡闹?”自己的真心在她看来只是胡闹吗?梁初尘嘴角那抹苦涩的笑变的自嘲起来,眼里也渐渐的涌起了一股怒气,这个女人,让他爱惨了的女人,竟然说自己是在胡闹? “若是不知道死的含义,就不要轻易说死!”项柔是真的有些恼了,看着他明显升起怒气的脸,不满的挣扎了起来,好好的活着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多少人身不由己丧了性命,多少人对自己的遭遇无能为力,他梁初尘是兰琼未来的王,怎么能对着她说这样的丧气话?!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一定是死在你的手上!”梁初尘也被项柔的反抗和抵触激怒了,几乎是低吼出声,漆黑的瞳孔里竟泛起了绝望的神色。 “你放开我。”梁初尘的话像是一句诅咒一般狠狠的砸进了项柔的胸腔内,慌乱的不敢再看他的脸,低下头去挣扎了起来。 “你就这般想逃离我吗?”看着不管不顾只想挣脱自己的人,梁初尘心口所有的愤怒都爆发了出来,松开她的一只手用力的扣住了项柔的后脑,眼里波涛汹涌的怒火简直将项柔生生的给灼伤了。 “梁初尘,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啊。”项柔的话里带着哭腔,第一次在梁初尘面前觉得这样无力,可是他伤痛的双眸项柔却不敢去看也不忍去看,梁初尘他值得拥有更好的,那个人或许没有自己美,没有自己聪慧,但,那一定是一个一心一意只爱着他的人啊。 “项柔!”梁初尘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项柔的那句话像一把尖锐的刀子般,一下又一下狠狠的刺进了自己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疼的他快不能呼吸,而她却倔强的别过脸,甚至不愿看他一眼。这样的项柔几乎让他发疯,再也不能忍受她对自己的冷漠,终于低下头狠狠的吻住了那诱人的粉色唇瓣,他深切的体会到了项柔的颤抖,她在害怕自己吗?会不会再也不能原谅自己?可是他能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萧墨凌起床后在王府内寻了个遍都未曾见到项柔的身影,立马就拉下了脸阴戾的叫来了萧荣问话,得知她一大早就坐马车回了国师府,这才算勉强可以接受的缓和了脸色,这女人,若是再敢一声不响的离开他,下次再被他找到一定要用条铁链将她锁在自己身边! “王爷,那您今日还要去早朝吗?”萧荣满头大汗的低垂着脑袋,心有余悸的舒了口气,幸好自己早上看到王妃火急火燎的跑出去多留了个心眼,不然这会儿只怕是又要惹这情绪化极重的小王爷发脾气了。 “不了,本王出去有点事。”萧墨凌古怪的看了看萧荣满头满脸的汗水,不解的皱皱眉,这屋里有这么热吗? “需要叫程大人过来陪您一起吗?” “不用了。”萧墨凌嘴角不自觉的一阵抽搐,略显心虚的一摇头,抬脚跨出了大门扬长而去。 ------------ 63.守望曾经归来,归来无望 出了门的萧墨凌便直奔目的地而去,虽然早上被项柔一通气,但一思及现在要去取的东西,嘴角就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微笑来,那是皇都里最大的珠宝店,宫中所有宫娥的首饰都是出自这里,上到皇后,下到婢女,那里头埋首而钻研着手中珠宝的人听到动静眯眼抬起头来,见来者正是凌王府的小王爷,立马一脸谄笑的迎了上来,讨好的行了一礼:“小人见过王爷。” “东西可有完成了?”萧墨凌有些嫌弃的环顾了店内的一干首饰,这些俗气的东西还真是配不上项柔,这想法虽是一闪而过却也让某人自己吓了一跳,这项柔美则美矣,几时在自己心里到了那般出尘的境界了。 “前日便已做好了,王爷请坐下稍候,小人这就给王爷去取。”那掌柜并不介意萧墨凌脸上明显的厌恶,反正雀城上上下下也不是没人知道他的脾性,如今能这般语气平缓的与自己说话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于是陪着笑脸急急地退到后堂取东西去了。 看着那掌柜进了后堂,萧墨凌便百无聊赖的在铺子内闲逛了起来,却是没有一样能入得了他的眼,满屋子的珠宝晃的他有些眼晕便掉头往门外走去,正巧见着安之与安然经过,只是安然身上还仍是方才那副脏兮兮的穿着,萧墨凌不免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喊住了安之。 “安之见过王爷。”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安之才循声望来,见萧墨凌正站在门口脸色有些不悦的看着自己,行了一礼便抬起头费解的看着他,张望了一下他身后的铺子随即又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笑了起来:“王爷是来给姐姐买首饰的?” “她是谁?”萧墨凌面上一窘,强装镇定的咳了一声转而看向一边怯怯的少女。 “安然。”安之瞥了眼身边低垂着脑袋的小人儿,颇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哦?”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个小丫头存在,安之安然,难不成这小子还有亲人?仔细的打量了二人一番,又无一点相似之处,更是好奇安之从何处弄来了这样一个小乞丐。 “她是我刚刚在城门口那家酒楼所救,名字是姐姐赐的。”似乎看出了萧墨凌的疑惑,安之便好心的解释了一番,萧墨凌眉头略微一皱思忖了半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安然安之,安然处之。 “你见到项柔了?”瞥了那女孩一眼,萧墨凌又想到了当初安之求项柔救他的情景,不由的露出一脸笑来,这貌似对谁都冷眼旁观的人,她几时真正的放任那些可怜的人不管过? “嗯,方才在街上碰到,只是又分开了。”安之看着他一会儿不耐一会儿又微笑的模样有些捉摸不透的抿了抿嘴,这小王爷除了生得一副好皮囊,还真不知道项柔看上了他哪里,平日里冷漠不近人情不说,还老是阴晴不定,想想都让人胆寒。 “王爷,东西给您取来了。”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萧墨凌眸中闪过一丝喜悦,淡淡的却仍被安之捕捉到了,不免有些好奇的张望了起来。萧墨凌也不管他,兀自接过那掌柜手中的盒子小心的打了开来,那是一串银质的脚链,细细的链子上是淡淡的花纹,简单而不失高贵,链子上缀着一颗小小的铃铛,小拇指指甲壳那般大小,若仔细分辨,就能看出上面清晰的刻着一个“凌”字,瞧瞧,连送人的东西都刻着自己的名字,这该是一个多么霸道的人,然而某人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抚摸着那精致的铃铛,轻轻一晃便发出悦耳的声音。 “姐姐会戴吗?”安之的小脸皱了皱,他可从没见项柔戴过多余的首饰。 “你说呢?”正笑着的人听安之这般一说立马冷下了脸来,那女人若是敢拒绝,他…… “当,当然,是王爷送的,姐姐肯定喜欢。”见瞬间变了脸的某人,安之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拉起安然就跑了个没踪影,倒是弄的萧墨凌一阵莫名其妙,自己说什么了吗,他一副惊慌至此的模样。 “王爷可还满意?”那掌柜见萧墨凌脸上已然扬起了笑,又讨好的问了一声。 “只此一件,本王不想看到这世上还有另一条出现。”这是独一无二的,为她而存在的东西。 “小人明白。”掌柜一听立马恭敬的低下头去。 “嗯。”满意的将莲子藏进怀里,瞥了那掌柜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去。 “恭送王爷。” 此时从后堂内慢慢的走出两男一女,为首的男子身着水蓝色的长袍,一脸书生气息,温润如水的眸子微微的弯着,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子嘴唇紧抿,并不太出众却也还算耐看的脸庞,右手握着一把利剑,面无表情的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女子温婉端庄,眸光流转间一副多情的模样。 “属下见过三位少主。”那掌柜见三人出来立马收起方才那抹讨好的笑,一脸严肃的对着三人行了一礼。 “你先退下吧。”为首的男子微微一笑,随意的挥了挥手,掌柜便听话的退到了一边兀自忙自己的活去了,而那男子则是一如既往的笑着瞥了眼右手边的女子:“确实与狐尊长的有几分相似呢。” “……”那女子一听脸色微微一红,并不言语,只是羞涩的一笑低下了头去。 “你的锁魂链不会出错吧?”立于左边的男子突然开了口,连说话的语气都如同他的面容一般冷冷冰冰。 “自然。”为首的男子自信满满的吐出两个字,随即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女子一歪脑袋,颇为苦恼的问。 “先回夜见山吧,鸢三说葵七带豆蔻回去了,豆蔻那个小子,我也是很想念啊。”微笑着的双眼眯了起来,看着门外无际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在回忆什么一般。 “你确定锁魂链能随时随地让我们追查到少小姐的行踪?”右边的男子一听要回山里,眼中立马闪过一丝不悦,这苏明月随时都可能对少小姐不利,自己怎么能不在周围保护。 “凉二,我颜一在你心中就这点本事都没有吗?”说话的男子正是七灵将之首的颜一,此时一再的听凉二怀疑自己的能耐,终于露出了一脸的不爽,却也只是微蹙起眉头而已。 “有那个小王爷在少小姐身边,怎么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颜一的本事我还是信得过的,听颜一的,先回山里吧,我也很想见见久违的豆蔻。”月五露出一脸好笑的表情伸手拉了拉凉二的衣袖,方才冷着一整张脸的某人才算缓和了些,一声不响的率先出了门去。 “除了主上,他也就只听你的话。”颜一颇显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扯出一抹温柔的笑,与月五一道跟了出去。 这边萧墨凌正心情大好的走在街上,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将这东西送给项柔才好,他确实未送过项柔任何,就算是琉璃,他当初也从未想过要买些小东西去讨她欢心,都是她想要什么自己就给什么,从来没有主动想过她会需要什么,如今要让他给项柔送东西,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干脆趁她睡觉的时候直接给她戴上就好了。”摸了摸怀里温热的链子,萧墨凌嘴角有些痴迷的漾起一抹笑,抬头继续走了起来,可是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迟疑的顿住了脚步,眉头也微微的蹙了起来,或许是他看错了,可是他仍旧慢慢的挪动了脚步后退着走到了小巷口,不安的转过头去看向了相拥相吻的两个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双手死死的拽成了拳。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离开萧墨凌……回到我身边……”梁初尘的双眸已然染上了嗜血般的红色,放开喘息着的项柔,恶狠狠的警告着。 “梁初尘……”激吻过后的项柔显然有些迷迷糊糊,眼神都透着一股迷蒙的气息,听着他的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而这情形在萧墨凌看来却是那样的刺眼,再也不能忍受的走过去一把推开了毫无防备的梁初尘。 “你这该死的女人!”一把拽过仍处于茫然状的项柔,迫使她面向自己,眼里是汹涌的怒火,抓住她手臂的手更是难以遏制的几乎要拧断她,看着项柔吃痛的神色依然无动于衷,咬牙切齿的盯着她微微肿起,泛着诱人气息的鲜红嘴唇。 “萧墨凌……”似乎才反应过来的项柔,弱弱的唤了声他的名字,有些害怕的颤抖了起来,他生气了,他看到了刚刚的情景,会不会不肯听自己解释,会不会丢开自己? “我说过,容不得背叛!”眼前这不知死活的女人,竟然就对着其他男人投怀送抱,她把他萧墨凌当做什么?! “你想要拧断她的胳膊吗?”回过神的梁初尘看到项柔不知因疼痛还是害怕而苍白的脸,立刻生气的大喊出声,几步跨到了他们二人面前,伸手就想将项柔拉回来。 “别再触碰本王的王妃!”萧墨凌已经气的快爆炸了,这会儿见梁初尘又要来抢项柔,更是一用力将项柔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沉着脸阴戾的看着同样满脸怒容的梁初尘。 “……”捞了个空的梁初尘,那只苍白的手悬在了半空,看着萧墨凌怀里因为刚刚的吻还未褪去潮红的小脸,苦涩的笑着无力的吐出两个几近哀求的字:“回来。” “我……”项柔有些愧疚的看向他仍旧悬在半空的手,自己从来都给不了他任何,为什么他还要这般执着,这样的梁初尘,项柔看到了同样会心疼啊。 “你敢答应试试。”萧墨凌阴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项柔才忽的抬起了脑袋看向他愤怒的脸,那眼里闪动的不安是为了她吗,那个骄傲的人,永远高高在上的萧墨凌在因为她不安吗? “你就是这样威胁着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吗?”梁初尘隐起眸中的伤痛,缩回手嘲讽的看着一脸怒容的萧墨凌。 “兰琼内乱刚刚平息,梁太子莫不是想送上一个让本王出兵灭了你兰琼的借口?”萧墨凌抬起头扯出一抹冷漠的笑,若是敢夺走项柔他定会让整个兰琼灭亡,他说到做到! “别这样。”看着梁初尘瞬间惨白的脸色,项柔于心不忍的扯了扯萧墨凌的衣襟,她从来都不想有人为了她而起纷争,更何况这关系到两个国家的存亡,她可不想成为千古罪人,她不是苏妲己她不想祸国殃民! “你维护他!?”萧墨凌的脸色较之方才更冷了几分,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了这几个字,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死死的盯着项柔不安的脸,她这是在为那个男人求情吗? “萧墨凌,你信不信我?”项柔有些难过的抿紧了嘴,难过的看着他勃然大怒的脸。 “你也记住,无论我眼睛看着谁,心中都只有你一个。” “今日的事本王不想与你计较,梁初尘,你好自为之!”当初项柔的那句话闪过耳边,萧墨凌的脸色才算缓和了些,但看向梁初尘时仍旧是满目的防备与痛恶之色,说罢便拉上项柔转身离开了小巷子,徒留梁初尘一人孤独的立在原地,眼中全是难忍的痛苦,突然脸色变得煞白,伸手死死的捂住了猛然揪成一团心脏,疼痛的他不能呼吸,后退几步背抵着墙慢慢的滑了下去,苦涩的笑着眼里竟然漾起了一丝淡淡的雾气。 “即使是告诉你我要死了,你还是不能回到我身边吗?” “这颗心脏在没有你的地方是那样脆弱,它现在很疼,你一点都不会难过吗?” “我承认我无法离开你,是因为似乎得不到你的心,哪怕是一点点啊。” “如果一直不能遇见你,多年后,我会不会丢失这颗柔软的心?” “你爱我吗,会爱我吗,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即使希望如此渺茫,可是你,你是一切。这颗愚蠢的心,就是这么坚定。” 寂静的小巷内,着一身红衣而脸色苍白的人,以及小院内长出来的不知名大树上随风而落的花瓣,无一不宣誓着此情此景的凄美,时间和生命,都在从那个妖娆的男子的身体里慢慢的流逝,谁也阻止不了他离去的脚步,因为那个唯一可以救他的人已经离他而去。 被萧墨凌一路拽着,脚步虽不快却凌乱不堪,萧墨凌放过梁初尘了,可是,项柔还是很不安,这样一言不发的萧墨凌让她害怕,以往不管他生多大的气都从未这样用沉默来惩罚过自己,看着他紧绷的脸色,项柔知道他定是还在生气,只得任由他拉着自己已然红透的手腕跌跌撞撞的回了王府。 项柔几乎是被丢着进了屋内,萧墨凌紧随其后狠狠的将门甩上,墨色的双眸散发着骇人的怒气,恶狠狠的盯着项柔苍白的脸,视线移到她仍旧有些微微红肿的唇上,心中的怒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刚刚居然被别的男子占有,项柔是他的人,普天之下除了他谁都不能染指,可是就在方才,有人居然动了她! “萧墨凌……”虽然说刚刚是被轻薄了,并非自愿,但是项柔仍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若是换做自己看到萧墨凌与别人那样一定也会生气吧,不,或许会更疯狂的。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咬牙启齿的低吼一声猛然上前一步,伸手扣住了项柔的后颈,用力的往身前一拉,低下头去死死的盯着项柔近在咫尺的脸,双眸中瞬间溢满了慌乱。 “对不起。”项柔只觉得脖子被扣的生疼,挣扎了一下竟是未能挣开,被迫仰着脑袋看着萧墨凌满脸的怒容,呐呐的吐出了三个字。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嗯?”萧墨凌的愤怒并没有消去,只是几近残忍的扬了扬嘴角凑近了项柔的耳边,低沉而隐忍的问着,那气息让项柔只想躲开,却无奈被死死的扣在他胸前。 “让你生气,对不起。”项柔有些认命的垂下了眼帘,声音虽小,效果却还算不错,至少萧墨凌嘴角的那一丝略带惩罚意味的笑温柔了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说完便张嘴在项柔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因为梁初尘碰了我……”项柔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样的盘问就好像是在交代什么间情一般,让她瞬间红透了脸,只是话音刚落,就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愣住,他,亲了她,他不生气了吗? ------------ 64.心微动奈何情己远,物也非,人也非 “告诉我,他还碰了你哪里?”相依的唇齿间溢出萧墨凌低哑而隐忍的话语,项柔微微一愣,躲开他的亲吻羞红了脸,垂下眼帘摇了摇头,萧墨凌这才松了一口气缓和了僵硬的神色,用拇指温柔的抚摸着项柔诱人的红唇,忽而将她拥进了怀里,捋开她散在身后的长发,将她的脑袋按进了自己的胸口,轻轻的吻上了她已然被自己扣红的后颈:“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淡淡的一声回应却是让萧墨凌心情顿时一片清明,终于满足的扬起了嘴角。 “答应我,再不要让任何人触碰你,你是我的。”低低的一句,如警告般却更似哀求,如若还有下次,他想他一定会疯掉。 “……”哪怕是知道萧墨凌吃醋了生气了,项柔仍然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他口,从他怀里探出脑袋,颇为受宠若惊的望着他,深邃的墨色瞳孔里全是温柔的神色,耳边不断的萦绕着那句“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很为难?”见项柔迟迟不回应,只是古怪的看着自己,萧墨凌的眉头便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看出了某人眼里明显的不悦,项柔却是突然微微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轻声却异常坚定的说道:“我从来都是你的。” “你最好永远别忘了今日说过的话。”浓浓的警告意味,眼里却是难以抑制的满足笑意,随即一弯腰将项柔打横抱起,直奔床边而去。 “你干嘛?”被放到床 上的人颇为激动的一声惊呼急急地拽紧了衣襟,瞪大了双眼看着立在一边的萧墨凌。 “柔儿的身子确实很诱人,但为夫也不是不懂节制的人,做什么如此慌张?”项柔的举动让他一阵无奈,随即暧昧的凑到她耳边低喃了一句,忍不住轻笑出声,不等项柔反应过来便在她身前蹲了下去。 “你做什么?”项柔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俊美的侧脸,此时正温柔的脱去了自己左脚的鞋袜,感觉到了他手掌的温热,项柔窘迫的一缩却并未挣脱,只见萧墨凌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还未等她看清便只觉脚腕一凉,不由的又是一缩,随即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声,细微却异常悦耳动听,而那锁魂链刚套上项柔的脚腕便神奇的缩到了最合适的大小,再也取不下来。 “从今往后,无论你去到哪里,都不用再带着糖人了。”萧墨凌满意的瞥了眼那纤纤玉足上的铃铛,抬头望着一脸不敢置信的项柔,语气虽温柔却带着一股子调笑的意味。 “……”受宠若惊的项柔已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探讨他玩味的调笑,仍有些回不过神的看看脚腕上的小玩意儿,复又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萧墨凌,原本该生气,该大发雷霆的他,不但没有为难自己,居然还给自己送礼物吗? “喜欢吗?”项柔错愕的表情以及眸中难掩的惊喜让萧墨凌心中一片柔软,蹲在床边仰着脑袋,始终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喜欢。”似乎简单的两个字根本不足以表达她此时的满足与欣喜,更是重重的点了下头满心欢喜的将脚缩回了床 上,低下头仔细的看向那颗精致小巧的铃铛,待看到那个清晰的“修”字时,却有些纳闷的微微皱起了眉,抬头看向仍旧笑容满面的人不解的问道:“怎么不是我的名字?” “为什么要是你的名字?”萧墨凌同样露出一脸懊恼的神色费劲的反问,站起身坐到了项柔的身边,无比霸道的将她搂进了怀里:“我要你时时刻刻都记得,无论你去到哪里,始终都是我萧墨凌的人。” “萧墨凌你是小心眼吗?”看着那倔强的俊脸上全是不满的神色,项柔终于捂住嘴笑了起来,这让前一秒还无比霸道气势汹汹的人顿时涨红了脸,不由懊恼的皱紧了眉头,看着那笑靥如花的少女微微失了神,得亏她今日未穿那身奇怪却异常适合她的装束,萧墨凌庆幸的想。 梁初尘醒来之时已是三天后的事,他睁开有些茫然的双眼,无神而空洞的停顿了好久才转动了下眼珠子,转过头去打量着周边陌生的一切,这是一间极朴素的小屋,简单的桌椅简单的床榻。梁初尘抚了抚微微胀痛的脑袋,挣扎着坐了起来,他记得自己晕在了雀城的小巷内,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是谁救了自己吗? “醒了?”正在他思考之极,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丝丝的蛊惑,梁初尘眉头微皱循声望去,便见到了那自屏风后走出的人,妖娆的着装,配上浓艳却不显俗气的妆容,犹如暗夜中的鬼魅一般蛊惑人心,尤其是眉角的那朵艳丽的桃花更显诡异。 “你是谁?”梁初尘防备的眯起双眼,那女子周身都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莫名的寒意让他不由的促紧了眉头。 “不知道你这被阴阳术缠了二十年的身子还能坚持多久呢?!”苏明月迈着优雅的莲步向着梁初尘走去,嘴角漾开去的笑却如同修罗般残忍。 “是你在我身上下的这该死的巫术?!”梁初尘的瞳孔猛的一缩,冷冷的看着待在五步开外的苏明月,他终于知道为何觉得她这般眼熟,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五年前突然出现在他寝宫告诉他如何解开阴阳术的女子,哪怕是那日夜里未看清容貌,但这眉角的桃花却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 “我吗?”苏明月不以为然的歪了歪脑袋,用一副几近怜悯的神色看着梁初尘:“我哪有那样的本事。” “你究竟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梁初尘的心被她那露骨的怜悯眼神刺痛了,眸子也跟着沉了沉,掀开被子走下了床去。 “你不是想得到项柔吗?我帮你如何?”说罢妖媚的脸上扬起一丝阴森的笑,兀自转身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梁初尘看着一脸胜券在握的苏明月,只是抿紧了嘴一言不发,这诡异的女人在想什么,算计什么,他完全猜不透。 “怎么?信不过我?”苏明月不屑的一笑从广袖内取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细细的看着连笑容也越发的诡异起来:“只要项柔吃下它,便再不会记得前尘往事,从今往后她只信任你一个,太子殿下不想试试吗?” “这样卑劣的手段,本太子根本不屑去用。”看着她手中的药丸,梁初尘不是没有心动,但要他做出伤害项柔的事,那觉得不可能。 “先不要拒绝的这么快,这药兴许还能救你的命也说不定。”苏明月只懒懒的抬了抬眼帘,兀自把玩着手中的药丸。 “你什么意思?”梁初尘的眉头一皱急急地上前了一步,死死的盯着那颗诡异的小药丸。 “太子殿下当真以为只要这天下第一美人爱上你,便能解了这阴阳术吗?”说罢双眸不由的一沉,收起唇边的笑阴冷的继续说道:“你是项柔的冥侍,她是你的寄主,除非施术者替你们解开彼此的束缚,否则你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命运,直到你死。” “……”梁初尘只觉得身子突然间僵硬的无法动弹,听苏明月的意思,自己的生死是不是与项柔联系在了一起?冥侍是什么?而寄主又为何物?看着苏明月阴戾的脸也不由的沉了脸色:“你骗过我一次,我凭什么还要相信你第二次?” “药就在这里,信不信由你。”将药丸往桌上一放,俨然一副“你大可不信”的姿态。 “那你告诉我究竟是谁下的这术?”梁初尘垂下了眼帘看着那红色的小药丸,心中实在不解那个人为何要用这样奇怪的术将自己与项柔捆绑在一起,项柔自己又知不知道? “那个人,太子殿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边说边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普天之下,谁都没有资格与他为敌,除了我。” “你的意思是,帮我意在对付那个施术的人?”看着她眸中瞬间升起的怨恨,梁初尘还是伸出手去将药丸拿了起来。 “那就不是太子殿下该关心的事了。”苏明月的双眸不自觉的冷了冷,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最好是让项柔吃下这药,去求那人将这术给解了,否则……项柔一死你便不能独活,就算她能侥幸多活几年,你的小心脏也根本等不到那个时间,你早晚要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你究竟是要对付那人还是对付项柔?!”梁初尘极其敏感的听懂了苏明月话里的意思,她是在说项柔活不长了吗?而这阴阳术束缚的就是自己与项柔的性命? “来人!”看着梁初尘不安而愤怒的脸,苏明月却仍是不屑的扯出了抹嘲讽的笑容。 “夫人,有何吩咐?”话音刚过就有一女子应声而入,低垂着脑袋等待着苏明月的命令。 “送太子殿下出谷。”说罢一甩广袖,一个优雅的转身走进了屏风后面去。 “太子殿下请!”那女子将门打开恭敬的唤了一声,梁初尘则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将药丸放进了袖兜内,转身跨出了屋门。 那是一个巨大的山谷,里面清一色全是女子,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偶尔擦肩而过几个,那股自她们散发出来的寒意,让梁初尘不自觉的想到了死亡的气息,没错,这巨大的山谷就像一座大型的墓穴,一片萧瑟一片死寂。 几乎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梁初尘才跟着那名女子身后出了山谷,阴森的气息仍旧让他有些不寒而粟,那表情阴沉的女子一将他送到谷口便转身兀自回了山谷内,从始至终未说过一句话,梁初尘有些失神的看着谷口大石上三个血红色的大字,轻轻的呢喃出声:“魂归谷。” 魂归谷中阴暗的密室里,苏明月正立在一方直径约一米的圆形小池边,池中鲜红一片,散发着难掩的血腥味,那浓稠的液体分明是新鲜的人血,而那小池的中央赫然躺着一个初生的小婴儿,只是那婴儿双眼紧闭,似熟睡了一般,异常安详。 “夫人。”阴暗的室内因为门的打开而透进一丝微弱的光,苏明月的贴身侍女幽兰立在门口,低垂着脑袋,即使是跟在苏明月身边那么多年,仍旧不敢去看那池中的婴儿。 “将门关上,进来回话。”苏明月不悦的瞥了眼漏进来的那一丝阳光,冷冷的开了口。 “冥王手下的夜四与魅六正在去往赤炎的路上。”幽兰有些迟疑的顿了顿,仍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她几乎要呕吐出来,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若是真敢对琉璃下手……”苏明月的眼中猛然升起了一股阴冷的杀气,双手死死的拽成拳,纤长的指甲深深的掐人了掌心的皮肉内。 “夫人,要不要派人去保护小姐?”幽兰有些畏惧的后退了一步,声音显而易见的颤抖起来。 “我亲自去。”松开拽紧的双手,苏明月转过身看向垂手而立的人,冷冷的警告道:“看好这里,若是有一点差池,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奴婢明白。”早已吓得浑身颤抖的人,听罢苏明月的威胁更是“啪”一下跪到了地上,直到苏明月离开了密室仍不敢站起来,慢慢的,再也听不见她渐行渐远的脚步才浑身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看着那一池血红的液体以及诡异的婴儿,捂住嘴不可抑制的哭了出来,她不想有朝一日,自己的血液也融入那一池的鲜血。 “项连谨。”站在高高的屋顶,苏明月看着谷内整片整片的桃树,伸手轻轻的抚上了眉角的桃花,眼神又变得飘忽而柔软起来,这是成亲那晚他为自己刺上去的,可是如今桃花依旧,他却已然不在身边了!不要自己便不要了罢,可为何还要赶尽杀绝,非要将她的琉璃也要一并夺走,除了琉璃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一想及此,苏明月眼里的温柔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有深深的怨恨,那个女人死了,就让她的孩子来一并偿还好了! 夜四与魅六颇为悠闲的坐在恭亲王府的屋顶上,冷漠的看着院中埋头看书的项琉璃,麻本生性淡泊,又因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所以府中下人并不多,而此时冉度则去了宫中,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他们二人看来着实是一件大材小用的事。 “主上的心思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夜四看着一脸毫无防备的项琉璃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样一个女子需要他们亲自动手来解决吗? “主上吩咐的事,你我只需执行就是,想那么多做什么?”魅六的脸上可不似夜四那般带着一丝惋惜的意味,项琉璃是那个女人为他生育的孩子,是那个他唯一名正言顺娶进门的妻所生下的女儿,这么好的机会魅六又怎么会放过呢? “唔,那就由魅儿去做好了。”夜四有些无耻的将任务推给了眼前一脸不屑的女子,狡黠的扯了扯嘴角,长腿一伸仰躺在了屋顶之上,对着项琉璃的方向努了努嘴,俨然一副“你请便”的姿态。 “哼。”魅六淡漠的瞥了他一眼轻声出声,也不推脱便转身跃入了院内。 “你是谁?”正低头看书的人感到一片阴影挡住了自己的光线,以为是冉度回来了,欣喜的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妖娆的陌生女子,那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那诡异的花卉让她不由的皱紧了眉。 “你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魅六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只轻轻一挥,淡淡的烟雾还未散去,项琉璃便已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眉头微微一皱瞥了眼屋顶闭目养神的人,不悦的沉下了脸去:“难道要我扛着她走?” “嗯?”夜四有些迷糊的睁开双眼,一脸不解的支起身张望了一下,复又疑惑的看向魅六:“留着她做什么?” “药人!”有些不耐烦的吐出两个字,不满的催促道:“快点。” “主上可没说要留活口。”夜四有些不乐意的嘟囔着,却还是站起身跳下了屋顶,一把抱起项琉璃,颇显无奈的撇了撇嘴:“别玩过火了。” “别忘了这是神医麻本的地盘。”说罢给了夜四一记不屑的白眼,随即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了项琉璃的嘴里,这才满意的冷冷一笑率先跃出了恭亲王府,夜四有些头疼的看了眼怀中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认命的跟了上去。 “什么人?”刚回府的冉度只见一黑色身影越墙而出,低头看到落在院中的书,心中不由一惊,毫不迟疑的追了上去,夜四是七人中速度最快的人,才不到半柱香便将冉度甩的没了踪影。 ------------ 65.那些繁华哀伤,终成为过往 冉度站在茂密的树林里许久未在移动脚步,那是去往沧月的方向,他猜不到会是什么人千里迢迢的赶来赤炎将琉璃掳回去,只是心里除了无端的不安为何还有一丝淡淡的庆幸,是负罪感吗还是真的因为不能回应她的感情?心就那么小,他也只能装下一个人而已,更何况现在又超负荷的塞进去一个柳颜,早已有些不堪重负,若是不能将那一方小地清空又如何去容纳另一个人。 “甩掉了?”魅六的耳力极好,哪怕是早就远远的行在前面几百里仍旧能感知到身后的动静,此时见夜四赶上来便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张望着他的身后。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谁知道他会突然回来!”夜四看着她眼里那一丝责备与不满,立马挺直了腰板一副“我也很无辜”的模样,将项琉璃往马背上一丢,自己也跃了上去。 “他是与少小姐一同生活了十三年的人,若是与他发生冲突,你该知道后果。”说罢上了另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看着那疾驰而去的身影,夜四只觉得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了几下,无言的垮下了脸去,分明是她做事不干脆,没能马上解决掉马背上的人,才会耽误了时间好不好,于是又忍不住皱起眉头:“女人果然不讲理,尤其是魅六这样美丽的女人。” 夜四并不着急的骑着马悠哉的往着沧月行去,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想追上魅六,那女人也不会等他,倒不如慢慢来,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所以在他看到前面停下的魅六时立马一脸大惊小怪的模样赶了上去,只是脸色却在见到魅六面前的人时瞬间冷了下来。 “苏前辈好久不见~”魅六摆出她惯有的魅惑笑容,不置可否的歪着脑袋笑意盈盈的看着挡在路中间的苏明月,眼里却全无半点笑意。 “放下琉璃,饶你们一条狗命!”看了眼马背上昏睡的人,苏明月眸中猛的升起一股凌冽的杀气,拔出手中的剑直指一脸面无表情的夜四。 “唔,苏前辈明知道这是主上的命令,我们又怎么敢忤逆了冥王大人的意思呢~”看着眼前满脸怒容的女子,魅六故作为难的皱起了纤长的秀眉,眼中的怨恨却并不比苏明月少。 “找死!”若是方才还能掌控好自己情绪的苏明月还尚有一丝理智存在,那么此时魅六的话,无疑击中了她最脆弱的死穴,脸色嗖的一沉提剑便欺了上去,苏明月的武艺明显在魅六之上,哪怕是加上一个夜四也仍是势均力敌,比起她的阴狠毒辣以及仇恨所引发的那一丝嗜血,魅六显然还太嫩了些,才几十个回合下来便已有些招架不住,被苏明月压制的死死的。 “苏前辈不仅傀儡术了得,武艺也实在让魅六佩服!”险险的躲过一剑,夜四立即拉着魅六逃离她的攻击范围,退至马边将项琉璃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放开她!!”苏明月双眼通红的看着他们手中毫无生气的人,死死的拽紧了手中的剑,琉璃是那个人赐予自己的,就算是颠覆整个天下她也要保护的人啊。 “怎么办呢,我刚刚不小心给她服了蚀骨散,怕是命不久矣了,苏前辈是要将她的尸体也做成傀儡吗?”魅六露出无限同情的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故作惋惜的瞥了眼昏迷不醒的项琉璃,随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惊起一片林中的鸟禽。 “琉璃不是傀儡!”魅六最后的一句话就如同利剑般刺穿了她的心口,让她顿时疯狂起来,大吼一声便扑上去夺项琉璃,魅六自知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项琉璃服了蚀骨散必死无疑,便也无心恋战,与夜四对视一眼,顺手将人丢给了扑上来的苏明月,跃上马扬长而去。 看着怀里苍白的人,苏明月眼里少有的染上了一丝慌乱,她的琉璃怎么会是傀儡呢,她是活生生的人啊,她有血有肉好好的活着,怎么能让她变成傀儡,但是想起方才魅六的话,眸中又瞬间充满了愤怒与仇恨,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们二人远去的方向:“项连谨,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娘。”项琉璃不敢置信的看着拥住自己的那个人,这个人,已经有七八年未曾管过自己的死活了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娘不会让你有事的。”苏明月心疼的抚摸着她虚弱而苍白的面容,不安的问着:“可有哪里不舒服?” “好疼。”蚀骨散发作如同千百万只虫蚁在啃噬人的血肉与骨骸,此时的项琉璃已然毒发,细密的汗水自她额上渗出,浑身颤抖着异常冰冷。 “娘会救你,别怕,娘一定会救你!”眼中闪过一丝恐慌,苏明月随即抱起越来越虚弱的人直奔魂归谷而去,二十年前她能救回自己的女儿,二十年后她仍然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回她的重生! 沧月的凌王府内,冉度正一脸倦色的立在项柔的面前,项琉璃失踪已经半个月之久,他派出了许多人去追查却毫无线索,只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赶来沧月,只是看着项柔脸上那难掩的愧疚之色,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尽管自己已经无数次的表明柳颜的事与她无关,自己并不怨恨,可项柔仍然固执的将所有的过错往自己的身上揽,如果不相见便不用让她如此痛苦,他宁愿再也不出现在她的面前。 “度哥哥,你,怎么来了?”项柔望着一脸憔悴的人,不安的皱紧了眉头,他进修王府已经半个时辰了,却只是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你可有见到琉璃?”努力忽略掉项柔脸上那丝愧疚的神色,冉度终于抬起头来淡淡的问了一声。 “她不是与你一起在赤炎吗?”项柔不解的看着他,心想,莫不是冉度对项琉璃太过冷淡以至于她一个人偷偷的跑了回来? “半月前,她在恭亲王府被掳走了。”眼里闪过一丝担忧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被掳走?什么人能在爹爹府上将人掳走?”项柔有些激动异常的上前抓住了冉度的手,若是换做以前她或许还可以镇定些,可是如今,她已经知道了真相,那是与自己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人,叫她如何敢不担心? “……”冉度想起那日夜四如鬼魅般灵活的身手,他从来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比项柔速度更快的人,不免有些丧气的摇了摇头:“只看到一个背影,速度太快,我没能追上。” “会是谁?”项柔不安的垂下眼帘,细细的回想着一切有可能的人,但是一无所获,然而一股莫名的恐惧却席卷而来,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不能呼吸。 “柔儿?”冉度看着她瞬间毫无血色的脸,心中一惊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人。 “你们在做什么?”刚下朝回来的萧墨凌进到后院便恰巧见到了冉度扶住项柔的场景,在他那个角度就如同二人相拥在一起,脸上顿时一片清冷,大跨步的走了过去,狠狠的推开冉度,将项柔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好难受。”项柔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连空气都越来越稀薄,一张惨白的脸又因着气血不顺而涨的通红,死死的拽住萧墨凌胸前的衣襟无力的瘫软了下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看着已然昏死过去的项柔,萧墨凌不可抑制的怒吼起来,恶狠狠的看着同样一脸茫然无措的冉度,方才明明好好的,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看着因痛苦而扭曲了一张脸的项柔,冉度无力而慌乱的抿紧了嘴却是一言不发,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何出现这种情况。 “来人,去宫里请何太医!”萧墨凌隐忍着怒火狠狠剐了呆立的人一眼,再不敢多耽搁一刻,抱起项柔回了屋内,徒留那无辜的人满脸忧伤的立在庭院之内。 “柔儿……”冉度的手慢慢的拽紧,死死的握成拳,看着那房门紧闭的厢房最终还是无奈的垂下了眼帘,这个少女,是自己当年亲自送到别人怀里的,他再也没有资格待在她身边了,再也不会有。 终年弥漫着淡淡雾气的夜见山中,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就隐在这若有似无的雾气当中,虽只是一座山却仍有着重重把守,山间到处都是巡逻守卫的侍者,宫殿的一间密室内七灵将正站成无比恭敬的姿态垂首而立在一个男子面前,那人正是世人传颂的少年将军,当初被誉为战神的人,也是从未被世间百姓所知的阴阳家——冥王项连谨!俊美的面容未有多少变化,而满头青丝已然成了灰白色,此时正一脸慵懒的微抬着眼皮询视着眼前的七个人,灰色的瞳孔散发着隐隐的贵气与一抹淡然。他的身边坐了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比起他的刚毅俊美更添了一分妩媚,用妩媚形容一个男子确实有些不妥,但那柔美的神态无一不彰显着他的风情万种,只是那精致的五官看上去竟与萧墨凌有着几分相似,他便是葵七之父,夜见山中的狐尊。 “开始吧。”项连谨瞥了眼葵七手中的小白狐,淡淡的吐出三个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指不知是按动了哪个开关,只见面前的地面突然向两边分开,裂缝有两米长,俨然是一个小型的机关,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那分开的出口,缓缓的升上一张床榻,而榻上躺着一个少年,安然的睡着。葵七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却仍有些畏惧的看看项连谨,复又看向自己的父亲。 “去吧。”狐尊只是淡淡的一笑,无比慈爱的对着她点了点头,这下葵七才像得了大赦般开心的将小白狐抱到床边,放在了那少年的身旁。 “豆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葵七小声的安慰了一声,便又退回了队伍当中。 密室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甚至连呼吸都被隐藏了起来,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注视着那张床 上的动静,项连谨仍旧云淡风轻的瞥了七人一眼,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双手微微举起置于那少年与小白狐的头顶,接着便有两束淡淡的光晕散发开来,越聚越多,渐渐的将明亮的屋内也照成一片迷蒙的模样,似幻境一般,然后两团光晕在少年与小白狐的头顶飞旋了许久,最后猛然间落入了身体内,一切又归于沉寂,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我的小狐狸还能醒过来吧?”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狐尊,他有些心疼的看着躺在那里的小白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项连谨则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未说任何便兀自出了密室,狐尊看着他那略显孤独的背影颇有些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孤僻,偏自己又不能放任他不管,只得抱起小白狐尾随着出了门去。 “豆蔻。”见二人先后出了密室,葵七第一个冲到了床榻边,一脸期待的看着床 上的少年,轻轻的呼唤了一声,没多久那少年便真的悠悠转醒了过来,睁开迷蒙的双眸看向床边或急切或期待的众人,微微的扯出一抹笑容。 “我回来了。” “豆蔻,你,再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了。”葵七面上一喜,眼中随即又涌上一股泪水哭了起来。 “怎么老是哭呢。”豆蔻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笨拙的伸出手抹去了葵七脸上的泪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独自一人去招惹神兽。”魅六不乏嘲弄的扬了扬嘴角,一脸“你活该如此”的神情,豆蔻却只是讪笑着挠了挠头,颇为尴尬的低下了头去。 “往后可再不能如此的鲁莽行事,主上也并不是每次都这般好说话的。”月五见他如此便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这个莽撞而任性的小家伙,着实让大家受够了惊吓。 在所有人都为着豆蔻的醒来开心时,颜一却突然皱紧了眉头,快步的走至屋外,透过迷雾看着远方,那是项柔的心宿所在,月五跟着他尾随而出,不乏担心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苏明月动手了。”语气淡淡的微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着月五安慰的一笑:“好在有锁魂链,只是少不了吃些小苦头,只要人未落入她手,并无大碍。” “那便先别去想了,豆蔻好不容易醒来,进去与大家一起庆祝下吧。” 项连谨淡漠的倚在宫殿的走廊的栏杆上,静静的看着似雾非雾的夜见山,如水般灰色的瞳孔里看不见一丝的波澜,狐尊抱着已然转醒的小白狐坐在了他的身侧,慵懒的靠在了身后的廊柱上。 “君赤……” “嗯?”狐尊抬起头看向忽然开口的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一丝动容,多少年没有听到有人叫自己这个名字了?此时从项连谨的嘴里说出,竟恍惚的回到了十几年前一般。 “为什么没有永远。”淡然的口吻,陈述的语句,依旧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仍是透着无尽的哀伤,即使说话的人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有啊。”狐尊懒懒的吐出两个字,将怀里的小白狐举到了面前,温柔的笑了起来:“离忧一直在我心里,那便是永远。” “是吗?”这仍是一句陈述语气却永远得不到答案的疑问句,项连谨有些难过的想,只要那个人在心里就是永远吗?他项连谨可从来不信这一套,即使再心痛再不舍,那个爱着的人已经不在了,死了便是死了,哪里来的永远呢?怀揣着回忆孤独终老就是永远吗,一想及此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永远我也等过,太远了,我等不到。” “想想那个孩子,想想你如今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淡淡的瞥了那人一眼,狐尊便站了起来,抱着自己的小白狐缓缓的走入了大殿内,“生命就是无限的延续,即使那个人不在了,可她的延续还在,这样不就行了吗?” “柔儿。”项连谨轻声的呢喃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呼唤哪个柔儿,只是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温柔,那个他素未谋面的孩子,她为自己孕育的生命,此刻就长在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想起七灵将对自己的汇报,他们说过那个孩子长的极像自己,其实,他更希望那个孩子能像她多一点,那是她用生命换来的,是她的延续,不过,只要是他们的孩子,怎样都是好的,想到这里终于满足的笑了起来,轻唤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项柔,项柔……” ------------ 66.沧海若能化为桑田,磐石怎会不改变 “如果是墨凌的话,你大可放心将宝贝女儿交给他。”明明已经走进殿内的人突然有闪到了门口,颇为自信的保证着,萧墨冰是个有野心的人,天下才是他的全部,但萧墨凌不一样,两兄弟从小便是如此,心中所念各有不同,却都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果然,还是墨凌像自己多一些,狐尊抿了抿嘴,随即笑嘻嘻的回了大殿内。 “但愿他这次不要让我失望才好。”项连谨微微的抬起眼帘看向远处,略显担忧的摇了摇头,或许他该先去会会自己女儿的宝贝夫君了。 项柔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阳光刺的她有些睁不开眼,正懊恼着谁一大早将窗户开那么大,却瞥见床边趴着的人,这家伙做什么好好的床不睡,趴在床边寻开心么? “萧墨凌?”项柔不解归不解,但看到他紧蹙的眉时仍有些不忍心的轻轻唤了一声,手被他握在大大的手掌内不能挣脱,颇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见睡梦中的人似乎被梦靥住了一般,于是挣扎着坐起来用另一只推了推他继续叫道:“萧墨凌?!”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某人,无力的抬起了眼皮,俨然一副还未回过神的模样,萧墨凌觉得自己累极了,昨晚那似梦非梦的场景,那个在雾气弥漫的山中出现的男子,虽看不真切却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只依稀能看见那人灰白的长发与一双水润的灰色瞳孔,忽隐忽现,更奇怪的就是还在睡梦中教自己武艺,这样一想便马上运气内力试了试,竟真的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在体内蹿动,孕育着无穷的力量一般,那么昨晚的一切不仅仅只是一个梦吗? “好好保护她。”这是梦中那人说过的唯一一句话,那么他说的要保护的那个她是谁? “萧墨凌你是不是傻了?!”项柔看着一脸变幻莫测的他惆怅的皱起了眉头,且不说一大早的发现他趴在床边已经很让人不解,怎么的现在醒了却还是一副游魂的状态? “你醒了?!”听到声音的某人这才终于回过神,激动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坐到了床边,一脸惊喜的上下打量着项柔。 “难不成还能一睡不醒吗?”看着这样反应激烈的萧墨凌,项柔更是费解,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突然这么反常。 “你昨天吓死我了。”萧墨凌已无暇去管那个梦的真假,只是此时项柔醒来已经让他很知足了。 “昨天?昨天我怎么了?”被萧墨凌这般一提醒,项柔的脑海里便隐隐约约的闪过几个片段,猛然间抬起头:“度哥哥呢?” “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他吗?!”自己守在床边一个晚上,担惊受怕了那么多,她居然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别的男人。 “项琉璃不见了!”项柔有些激动的抓住他的手,也没空与他解释那么多,只是怎么就已经是第二天了,昨天明明在和冉度说话的,她居然想不起之后发生了什么。 “……”萧墨凌身体一僵,生气的眸子跟着一沉:“你说,那人昨天是来找琉璃的?” “对,她会不会出事,度哥哥说她是在赤炎被掳走的。”项柔抓住他的那只手又紧了紧,手掌细密的汗水让萧墨凌心中不禁一怔,那个人是她的姐姐,她这会儿应该很担心吧,那么自己呢,自己担心吗?为什么再没有当初那般的悸动,难道自己真如项柔所说的那般,从骨子里透着冷漠吗? “我会派人去找。”轻声的言语,柔软的安慰。 “……”项柔认真的看向他波澜不惊的双眸,心中竟然又有些吃味起来,想让他去救项琉璃又嫉妒他还关心她的安危,这样矛盾的心理让她无比的惆怅起来。 “她不是你的姐姐吗。”看出了项柔眼里的纠结,萧墨凌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心的将她搂进了怀里:“是你的姐姐,所以我才去救,懂吗?” “你……怎么知道?”项柔一脸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从他怀里抬起了头,这件事连自己都是前不久在麻本那里知道,为什么萧墨凌也会晓得。 “唔,只有我不想知道的,没有我不能知道的。”说罢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看看怀里一脸吃惊的人,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我,我为什么会在床 上,明明记得与度哥哥一起在院子里的……”突如其来的吻让项柔一阵羞涩,不免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去小声的转移了话题。 “你突然晕倒了,你自己不知道吗?”萧墨凌的眼睛也跟着眯了起来,仔细的观察着项柔的反应,一边开始琢磨事情的经过,恍惚间又想起梦中的人,莫不是让他保护好的就是项柔吗?那么究竟是谁要对项柔动手?回沧月路上遇到的傀儡,莫名出现的那对那女,琉璃的突然消失,项柔的突然昏迷,似乎有什么联系,那个答案貌似也呼之欲出,但又不敢妄下断论,当初的琉璃如今的项柔,他再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到伤害了。 “我,一点都想不起来。”项柔有些心虚的讪笑了下,小心的看向萧墨凌的神色:“那你为什么趴在床边睡觉啊。” “不想你睡的不舒服。”昨天完全一副谁都近不了身的模样,一碰她就像要窒息了似的,他哪里还敢睡在她身侧惊动了她。 “我已经没事了,你要不要上来继续睡?”看着他疲惫的神色,项柔有些抱歉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掀开被子的一角拍了拍身侧的大床,虽然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但看他的紧张度就可见并不是一般的昏迷了,再瞅瞅他一脸的倦容,实在有些感动,这么挑剔任性的一个人,居然为了自己睡床榻…… “我要去上早朝了,还是你自己睡吧。”说罢便站了起来,将项柔按回了被窝内,掖好被角极温柔的一笑,转身走出了房间,只是那一脸的温柔笑意待跨出门便成了阴戾至极的神色,他必须得在项柔再次受到伤害前将那人解决掉才行! 日子短暂的归于了平静,雀城内却突然热闹了起来,满街都能见到青衫布衣的书生,萧墨凌也应景般比以往忙碌了许多,项柔明白他在忙什么,项琉璃至今下落不明,所以她也不问,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理由,项柔也是希望他能找到项琉璃的,只是有些无聊便只能换上男装去国师府打发时间。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瞥了眼坐在书房内看书的人,项柔颇为好奇的向着庭院内张望起来。 “思远见过国师大人!”正埋着脑袋的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一见来人是许久未曾露面的国师,急急地站了起来行了一个大礼。 “南西子呢?”以往每次来国师府,哪次不是看到他们吵得鸡飞狗跳,今天进来这么安静,倒是让项柔有些不习惯了。 “南姑娘跟着严将军一道去陪圣驾狩猎了。”秋思远有些气闷的微皱了下眉头,语气里隐隐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胡闹!”项柔一听却是气坏了,她堂堂南池公主怎么能随便跟着沧月的将军一同去陪皇上狩猎,这万一出了些什么差池,以她别国公主的身份就有够她受的了,更何况南池撩拨沧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也确实像是南西子的作风,这样一想便又将火气发到了秋思远的身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胡闹你也胡闹,这陪圣上狩猎是小事吗?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你让西子如何自保?!” “我……”项柔的话让垂手而立的人身子猛的一颤,呐呐的吐出一个字便没了下文,他只是生气而已,哪里还会想到那么多顾虑到那么多,此时听项柔一讲更是觉得欠妥,不安的回道:“是我疏忽了。” “算了,依西子的性子你也拦不住她,殿试就要到了,你自己好好准备。”项柔无奈的伸手抚了抚额,别说西子性子刚烈,哪怕她是一般女子,依秋思远的性格也未必能拦得住,于是摆了摆手兀自出了府去,只求西子别惹了祸端才好。 项柔有些踌躇的埋头向外走着,正纠结着要不要去围场看看,便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往国师府走来,那是久未谋面的段司易,而他身边的正是离落。 “离落见过主子。”对于离落的问安项柔也只是略微的点了下头便看向一边的段司易。 “段都统许久不见。”摆出惯有的温和表情走出了国师府的大门立到了他们二人的面前,来回的打量了他们一番,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是国师大人过于行踪飘忽而已。”段司易被项柔瞅的也一身不舒服,颇为不自然的转开了头去。 “唔,国师本就是个闲职,朝堂之上有段都统这样的人才,哪里还需要我项天泽出面。”说罢爽朗的一笑,再不等他回话便转身向着大街上走去,离落等了他那么多年,被他无视,甚至可以说是遗忘了那么多年,她项柔可不想继续做电灯泡。 出了国师府的项柔本想着要去暖香阁一坐,但一想起萧墨凌曾警告过自己,没特殊情况再不可进那阁内,便又生生的断了这个念头,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无从反驳,暖香阁虽不在是青楼,却仍然算得上是一个烟花之地,于是只好进去匆匆换了女装往雀楼而去,进了后院,项柔不禁为看到的情景咋舌,那个调皮捣蛋极不好学的安之居然在教安然写字! “今日的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出来了?”项柔满脸不敢置信的瞥了眼神情窘迫的安之又张望了下桌上的字,一边还不忘抬头去看天上的太阳。 “安然不会说话,我教她写字不是很正常嘛。”安之被项柔的举动弄的浑身不自在,急急的放下笔反驳了一句。 “教她写字是正常,你教就不正常了。”说罢还一脸促狭的笑了起来:“别忘了,当初让你认字写字的时候,那可是比让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啊,怎么,如今转性了?” “我……”被项柔说的一堵,再看看一边兀自笑了开去的安然,安之顿觉脸上挂不住,竟是负气的哼了一声走出了书房,方才还在笑着的安然见状立马慌了神,也急急的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想要追上去,却被项柔一把抓住,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却已然不见方才的温度,眼底冷冷一片。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留在安之身边,若是妄想伤害他,我不介意让你永远说不了话。”项柔的语气淡淡的,笑着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感情。 “……”安然的神色更是慌乱了起来,急急的摇着头挣扎了起来。 “只有死人永远不会说话,你懂的。”又是极温柔却不带温度的一笑,随即松开她的手,捋了捋耳际的长发,转身走出了雀楼,身后的安然却在她放手的那一刻瘫软在地,无力的哭了起来。 安然的哑疾分明是药物所致,项柔当时便已经知道,而为安然把脉时她眼里的那丝慌乱也并未逃脱项柔的眼睛,项柔只是在想,或许是个可怜的人遭了奸人毒手才成了哑巴,如果只是单纯这样,那么她既然可以毫不犹豫的跟安之回来,待她来了雀楼之后定会将事情告之以求救治,可是她什么都未说,从头到尾都只当做自己是个哑巴,这让项柔不禁起了疑心,方才桌上那些字更是让她肯定了心中所想,若真的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她可不信安之能在短短的这么几日内教会她那么多,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警告不知能不能让她幡然醒悟,自己将事情说出来! 每天的日子似乎都过的一样,周而复始,殿试也在平平淡淡中就过去了,秋思远果然是个有才华的人,或者那些主考也因着顾及到了国师的面子,无可厚非的成了殿试第一,随即便被封了翰林院修撰,虽然是个六品,但至少他踏出了第一步,正在所有人都沉浸在一时的快乐中继而忘记项琉璃的事情时,那个失踪了一个多月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了凌王府。 “你,怎么回来的?”项柔看着完好无损的项琉璃有些错愕的睁大了眼,冉度不是说她被掳走了吗,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凌王府,这一个多月她去了哪里? “我活着回来让你很失望吧?”项琉璃冷笑一声,随即抬脚走进了凌王府,只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浑身一颤,她是项琉璃没错,可是以前的项琉璃绝对不会有这样阴戾的眼神。 “听说你被掳走了,没有发生什么事吗?”萧墨凌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不一样,试探的追问着。 “你也希望我出事?”项琉璃扯起一抹嘲讽的笑站定在萧墨凌的面前,仰着头冷冷的注视着他,那眼神竟看的萧墨凌一阵心慌。 “……”看着陌生的项琉璃,萧墨凌却是抿紧了嘴一言不发,这样的她身上散发着诡异的寒冷气息,可是琉璃并不懂武艺,为何会生出这般强大的凌冽杀气? “你为了这个女人负了我,竟是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吗?”方才还一脸阴狠的眼神突然就柔软了下来,双眸内溢出淡淡的水雾,那副柔肠寸断的神情好似刚刚的阴戾根本未曾出现在这张倾城的脸上过,突然的转变更是让萧墨凌埋葬在内心深处的罪恶感瞬间冒了出来。 “琉璃……”或许是愧疚吧,此时的萧墨凌已然将项琉璃刚才的陌生姿态归咎到自己身上,一定是自己的背叛才让她变得如此苛刻,如此的不像以往的她。 “是谁掳走了你?”看出了萧墨凌眼中的愧疚,项柔有些吃味又有些不忍的上前一步挡在了项琉璃与他之间,分明是被掳走的人,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是谁掳走的我,你不知道吗?”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项琉璃露出了满脸的伤痛神色倒退了一步,复又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萧墨凌:“你怎么忍心让她这样伤害我?” “什么?”萧墨凌的眉头一皱,颇为不解的看着反常的人,项琉璃却是凄楚的一笑哭了起来。 “项柔,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只有我死了你才肯罢休吗?”那声声泣血般的哭诉让面前的两个人都浑身一震僵在了原地。 “我?我几时想过要你死了?”就算不知道她是自己的姐姐,项柔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性命不是吗?为什么项琉璃会觉得自己想杀她? “她怎么会想你死。”换做以前萧墨凌或许会相信,但是现在,不会了。 “你不信我?你可知掳走我的人是谁?”项琉璃凄惨的一笑,转而看向项柔,带着无限的怨恨吐出了两个字:“项柔!”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 67.算前言,总轻负 “项柔她不会。”萧墨凌有些不满的眉头一皱,语气异常坚定,哪怕是当初项柔都在倾尽所有的救她,如今知道了彼此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又怎么会去伤害? “你不信我?”哭到梨花带雨的人,脸上的泪水更是汹涌了起来,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不停的摇着头倒退着:“你爱的不是我吗,你当初说要娶我的你忘了吗?” “我……”听罢项琉璃的话,萧墨凌便一阵语塞,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负了琉璃这是无可厚非的,以至于想着面对她是这般的没有底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吗?”项琉璃的语气里带着哭腔,那副无限哀伤的表情饶是再冷漠的人看了也会心动的吧,更何况是相伴了那么多年的萧墨凌呢?可是他该怎么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是真的没去想过啊,不是不愿意去想,是真的不敢去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畏惧什么! “……”相较于萧墨凌的挣扎与不安,项柔却是一脸的漠然,只是一声不响的看着眼前垂首而立的人,他在动摇吗?就凭着项琉璃的一面之词就怀疑自己?这样想着不免有些难过,却仍旧是不动声色的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从最初就那般纠缠你,饶是如今你娶了她,可她却仍然不能放过我,你就要这般视而不见任由她胡作非为吗?”见萧墨凌仍旧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项琉璃终于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眼前的人分明说过要娶自己的,怎么能违背当初的承诺另娶他人,如今那人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他也不管不问了吗?这次若不是自己娘亲及时出现救了自己,今日还能站在这里与他说话吗? “你先别哭啊。”萧墨凌终于还是心软了,走上前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项琉璃见他终于还是不能放任自己不管便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死死的抱住了他。 “墨凌,墨凌,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项琉璃的声音都有些哑了,她心中好恨,可是为什么当初萧墨凌娶项柔时她都没有这般的恨?自己甚至都未做过多的责怪,而此时心中的恨意为何会这般强烈?是因为那个女人无论如何都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心吗? “先别哭了,告诉我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萧墨凌轻拍着她的脊背小心的安抚着,眉头隐隐的锁在一起,这样的项琉璃太反常了,她承认过从未爱过自己,而且她不是追随冉度去了赤炎吗,为何被掳走之后回来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就连思想都似乎被篡改了。 “是项柔,是她,她想杀了我!”不问还好,一开口问及那事项琉璃却突然跟疯了一般,从萧墨凌的怀里探出头,一脸凶狠的瞪着立在一边不言不语的项柔,那神情就好似跟她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一般,若不是萧墨凌紧紧的拽着她,怕是早就对着项柔扑了过去。 “她不会,琉璃,项柔她不会害你……”看着几近疯癫的项琉璃,萧墨凌除了心疼眼里再无其他,项柔见他嘴上虽在为自己辩解,但那抹担忧的神情还是为了项琉璃吧,是啊,相伴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放任不管啊,很早之前他就说过的。 “你不信我,你不信我!你是不是也想我死?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墨凌墨凌,别丢下我,君颐……”从疯癫的狂乱转而又变成哀伤的哭诉乞求,那个哭到声嘶力竭的人,竟是哭的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悲伤起来。 “我不丢下你,别哭。”看着项琉璃那般抵触的神情,萧墨凌自知在她嘴里是无论如何都套不出任何线索了,只得先将她安抚下来,毕竟谁都不知道这一个月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你让她走,让这个女人离开,她想害我!”才刚刚平复下来的人瞥见仍旧站在一边的项柔,又有些歇斯底里起来,死死的抱着萧墨凌的手臂,满脸恐慌的惊呼起来。 “……”萧墨凌只觉得身子一僵为难的看看怀里的人,又转过头去看向一脸淡漠的项柔,他明白如果这个时候让项柔离开自然会伤害到她,但若是不先迁就下怀里的人,怕是不管怎么做都不能安抚她,萧墨凌恨透了这样的处境,为什么自己总是处在这样两难的境地。 “我是他萧墨凌明媒正娶的妻,凭什么是我走?”项柔自然是看出了萧墨凌的为难,可是自己凭什么就要将自己的男人都拱手相让,这项琉璃回来的分明古怪异常,谁摸得准出了什么事情呢?只要萧墨凌保持沉默自己就可以原谅可以接受,虽说这项琉璃是自己的姐姐,但同父异母不是吗?只流有一半相同血液的她,自己可以倾尽一切的救她,也可以什么都忍让,唯独萧墨凌不行! “是你从我身边抢走了他!”萧墨凌的不为所动以及项柔的毫不退让都让项琉璃无法忍受,用力的挣脱开萧墨凌的牵制便又要扑过去,自己相伴了那么多年的人,本来顺理成章的可以在一起一辈子,若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出现,又怎么会轮到到今天这步田地? “琉璃!”萧墨凌先是一惊,随即快速的拉那个已然失控的人,虽是拉了回来可仍旧晚了一步,项琉璃纤长的指甲狠狠的刮过项柔的脖颈,那白皙的皮肉上赫然出现了三条血红色,而萧墨凌却只是顾及怀里不安分的人,头也不回的说道:“项柔,你走。” “项柔,你走。” 走,是吗?原本不动声色的人终于苦涩的一笑,低下了头去,在项琉璃扑过来的那一刻她仍旧坚信着萧墨凌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所以她不动也不闪,但还是被弄伤了不是吗?他不是没有救,只是他恍惚了一下,看,他还是会恍惚会犹豫啊,就像现在,他虽然也挣扎过,但仍旧选择了放弃自己不是吗?项琉璃说的没有错,是自己无耻的从她身边夺走了萧墨凌,自己才是那个不要脸的人啊,凭什么自己留下来,想到这里不禁有些自嘲的呢喃了起来:“项柔,你凭什么以为萧墨凌会选择你。” “快走啊!”萧墨凌发现身后的人仍旧站在原地不肯离去又急急的叫了出来,额上已然渗出了密密的汗水,他不知道为何项琉璃突然变的这般难控制,琉璃从来不懂武艺的,为何此时却让他有些难以阻止,想起方才项柔不躲不闪的倔强模样他就担心,他真怕琉璃会伤了她! 努力的压下眸中升起的雾气,项柔狠狠的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挺直了腰板向着府外走去,凭什么每次都要让他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模样,她项柔才不会每次都让他看笑话,这样想着,终于头也不回的与他擦肩而过,至始至终未再说一句话,看着她倔强的背影萧墨凌心中却是漏了一拍,似乎她这一走自己就会永远失去她了一般,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便松开了项琉璃试图追上去,可还没跨出去一步便被项琉璃死死的拽住了手臂。 “你要去哪?”她的声音明显的带着颤抖,满脸的泪痕尤显憔悴,萧墨凌无言的抿紧了嘴唇,轻轻的挣扎了下被拽住的手,有些为难的看了院门一眼,这一切在项琉璃看来却又是那样的伤人,拽住他的那只手又不由的紧了些:“你忘了婉儿死的那天她说过的话了吗?” “项琉璃,桔梗的命,我会记着,别让我有机会要回来!” 萧墨凌的身子猛的一怔,僵在原地,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与不安,他忘了曾经有个人为了琉璃而丢命,而那个人还是项柔最疼爱的人,那么现在是怎样?项柔所说的机会是什么?脑海里又瞬间闪过一身红装的女子,是柳颜!她曾无数次的自责内疚,因为冉度带走了琉璃,柳颜才会走上绝路,那么,是因为这个原因?可那不是她自己让冉度将琉璃带走的吗,还是说她始终不能忘怀这件事,又无法忍受那股罪恶感,转而将责任嫁接到了琉璃身上?萧墨凌显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这是在怀疑项柔吗?可是,琉璃也没有任何理由这般诬陷她不是吗,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事? “你告诉我,这一个月你究竟出了什么事?”萧墨凌深怕再激怒了眼前的人,声音也跟着柔软了下来,轻声的询问着,如果有什么误会,那也一定是在琉璃被掳走的这个月里发生的事情。 “你还是不信我吗?”看着萧墨凌略带防备与不信任的脸,项琉璃就如虚脱了一般垂下了双手:“你可知道,项柔是我的妹妹。” “……”萧墨凌怎么也未曾想到原来项琉璃竟然知道这件事,那么她是一直都知道还是和自己一样在最近才得知?可是既然知道了为何又这般针对项柔? “知道她为什么接近你吗?”看着一脸矛盾的人,项琉璃突然扯出了一抹嘲讽的冷笑,那眼里的阴戾一闪而过,让萧墨凌恍惚的不能确信是否有过那么骇人的眼神。 “……”萧墨凌的心里有了一阵的慌乱,仍是抿紧了嘴一言不发,为什么接近自己?自己思索过无数次也问过项柔无数次,但她从来都没有回答过自己,自己也始终找不出答案,真的如项柔所说的那样,少年时懵懂的爱情从不知因何而起,一往而深,吗? “因为她的母亲!”项琉璃的话就如同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颗不算太大的石子,但仍旧激起了层层涟漪,见到萧墨凌终于开始动摇,上前一步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腰身:“她的母亲死了,她是来复仇的,她认为是我娘夺走了她母亲的爱,也就是我们的爹爹,可是,我娘才是爹爹明媒正娶的妻不是吗?她从我身边夺走了你,她就是想这样报复我们啊~” “不会的。”萧墨凌有些难以抑制的不安起来,将项琉璃从怀里拉出来死死的看着她的脸颊,重复的否认着:“不会的,项柔她不会!” “她就和她母亲一样,夺走了别人的爱人还要妄想独自占有,爹爹是大将军啊,三妻四妾都不为过,娘都没有计较她的横刀夺爱,她居然还教唆爹爹休了娘,若不是她母亲的出现,娘亲她何至于如此悲惨?”项琉璃已经记不得当初慈爱的爹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疼爱自己,每次面对娘亲都是冷着一张脸永远一副拒之千里的模样,而在看到自己时眼里竟然也多了一丝抗拒之色,每每打个照面就转身离去,这一切不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吗?现在她的孩子又要来抢夺自己的幸福,她怎么能允许? “……”萧墨凌有些无力的松开了项琉璃的手,垂下了眼帘,不可否认,项琉璃的每句话都不像是信口开河,项柔要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的仅仅因为这样吗? “你看着吧,等我一死她就会离开你了,她会回到梁初尘的身边,她爱的是梁初尘。”如果前面的话只是动摇了萧墨凌的思想,那么这一句已经足够摧毁他整颗心脏,人就像被什么控制了一般,脑海里闪现的全是项柔与梁初尘在一起时的场景,还有小巷内的拥吻,接着画面越来越混乱起来,甚至出现了他们欢爱的影像,方才还满是慌乱的双眸猛然间升起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愤怒,墨色的瞳孔漆黑一片,浑身都散发着强烈的杀气,看着这样的萧墨凌,原本还一脸凄楚的项琉璃突然冷冷的扬起了嘴角,那阴戾的眼神哪里还有一点点楚楚可怜的模样,这样陌生的神情分明是属于另一个人,善良的项琉璃怎么会有呢?只是此时的萧墨凌俨然被迷了心智,哪里还能注意到旁人的变化! 项柔有些委屈的立在凌王府门口许久,仍旧不甘心的张望着里面的动静,她跟萧墨凌好不容易才相处的这么融洽,如果今天她一踏出这王府大门,等待他们的估计又是无期限的冷战,这样一想不免有些惆怅的喃喃自语:“只要你现在出来,我就原谅你。” 话音才刚落,就见一脸戾气的萧墨凌大踏步的走了出来,项柔心下一喜,想着他果然还是不会为了项琉璃赶自己走,好在自己脑子清醒没有意气用事,但他刚刚那样对着自己吼自己可不想这么简单就原谅了他,于是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不屑的看着径自冲到面前的人,正想调侃他几句却被他猛然的扼住了脖子,所有的话都被困在了喉咙里。 “你做什么?”项柔看着他阴戾的神色,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用力的去掰他扼住自己喉咙的那只手,只是不管她如何挣扎他都不肯放开。 “你敢玩弄本王?!”此时的萧墨凌俨然已经丧失了理智,连思想都不能自控,脑海里满满的全是项柔背叛自己的画面,愤怒让他失去了该有的冷静。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手!”项柔的脸已经涨的通红,原本男女在力气上就有很大的悬殊,更何况萧墨凌因为睡梦中那人的调教更是内力武艺大增,项柔又身子弱,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能挣脱开。 “你这是要去哪?找梁初尘吗?”见项柔如此奋力的反抗着抵触着,萧墨凌更是愤怒,咬牙切齿的隐忍着火气死死的看着挣扎着的人。 “你,是不是疯了,我为什么要去,找,梁初尘,你给我,放手!”或许是求生的本能,终于不能再忍受他的钳制,淬不及防的将萧墨凌推了开去,刚得到自由便站立不稳的倒退数步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等琉璃一死就要回到梁初尘的身边吗?本王告诉你,你想都别想!”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保护好琉璃,不让她出事,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就不会离开自己了?哪怕是她背叛了自己,哪怕知道了她心里装着的是别人,他竟然还是不想放她走! “这么说,你相信项琉璃说的话?”正努力顺着气的人缓缓的抬起了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扯上梁初尘,但他的话,是选择相信项琉璃了是吗? “本王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就在前不久,这个女人还被拥在别人的怀里,她甚至没有推开那个人,自己当时竟然没有注意到,还是说自己根本不愿意相信? “看到的?你永远也只看得到项琉璃,我项柔算什么?!”项柔虽然很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人就在刚刚,就在项琉璃出现之前还在说着要带自己去游湖,可是项琉璃一出现,什么都变了。 ------------ 68.寂寞千年,是谁的情深缘浅 “那么你眼里呢,可有本王?!”萧墨凌的双手狠狠的拽成了拳,隐忍着怒气看着眼前一脸淡漠的人,她竟然对自己摆出这样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你若是再敢动琉璃一下……” “你最好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项琉璃的命,我要定了!”项柔沉着一张脸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凭什么每次都是自己让步,都已经退让到没有余地了竟然还要苦苦相逼吗?这个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项柔实在是看不懂猜不透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可是为什么越来越陌生?若是再动项琉璃一下会怎样呢?又要给她陪葬吗?那样残忍的话,她再不想从他嘴里听到第二遍啊,即使被这样伤害还是没有骨气的不肯放手,怎么办。 “你,就这么想去梁初尘身边?”被打断话的人只觉得胸口被人狠狠一击,脸色也更加的阴戾起来,上前一步用力的拽住了项柔微微颤抖的手。 “是又怎么样,你萧墨凌以为我就这样的非你不可吗?是啊,项琉璃才是你该娶的人,那你去娶她啊,当初不是为了救她才被迫娶了我吗,难为凌王爷你迁就了我这么久啊,现在是怎样?你的项琉璃回来了,她终于承认自己也爱你了,你有没有很欢欣雀跃?那我可真是恭喜您了,终于算是抱得美人归!”狠狠的将他甩了开去,眼里除了难过不堪,还有说不尽的无奈与凄凉,相信项琉璃就算了,选择她的话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还要来怀疑自己的用心呢,从头到尾自己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朝思暮想的人是他才对,凭什么指责自己,凭什么无缘无故的对着自己发脾气,她,真是受够了! “你想让整个兰琼覆灭就试试看!”错愕的看了看被甩开的手,萧墨凌隐忍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出来,满目仇恨的盯着眼前下巴维扬的人,她如果真敢回到梁初尘身边,整个兰琼都会成为代价! “我,真是受够你了!”竟然为了项琉璃要迁怒那么多的人吗?如果让她受了伤就要整座王城陪葬?原来他萧墨凌不是只有对自己才会做出那般承诺吗,只是他骄傲的本性使然吧?只要是谁动了他的所有物就必须得付出的代价而已吗!看着这样另她陌生而又伤心的人,终于提起裙摆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大门,因为这个人,她失去了桔梗,也是因为这个人,她失去了柳颜,她不想再有任何人牺牲了啊,那么,就躲的远远的怎么样,谁说过只要声嘶力竭的呼喊了那个人就会听到,全都灰飞烟灭是不是就皆大欢喜了? “我怎么了?”看着跌跌撞撞跑远的人,萧墨凌才猛然的清醒了过来,自己刚刚是什么状况,心里明明不想去计较不想去伤害她的,可为什么会有一种被人掌控了的感觉,一直被不停的提醒着项柔的背叛,就好像身体里突然闯进了另一个人一般,自己的所作所为他都清晰的记得,却始终不明白为何会有那样过激的举动,分明不是那样想的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跑远的身影,是不是真的要离开自己了?她居然承认了琉璃的指控吗,还说受够了自己,那么她要去哪? “她爱的是梁初尘。”“她爱的是梁初尘。”…… 项琉璃的话像是诅咒一般反复的在脑海里响起,几近摧毁他的心智,容不得背叛容不得分离,她曾经答应过自己的,怎么可以食言?她是他一个人的,若是不能拥有那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项琉璃的身影隐在院内的大树后面,冷眼看着门口的一切,最后终于扯出了一抹阴狠的笑意,是那样的得意那样的满足!不远处的程北也不由的被她嗜血般的笑容震撼到,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当初的项琉璃了,那么真正的项琉璃在哪里?自己主子现在俨然是一副当局者迷的姿态,王妃又负气离开,还真是一件太过棘手的事啊! 走在街上的项柔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一路上回了无数次头,都未曾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想想自己还真是没有出息,既然已经狠心说出那样倔强的负气的话,怎么还敢奢望那个人会追出来呢?只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就回不去了,那些短暂的幸福的日子,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吗?项柔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苦涩的笑了起来,正当她失神之时,却突然被人悬空拎了起来,猛然坐到了一匹马上,慌乱的回过头便看到了一脸严肃的梁初尘,身子竟然就这样放松了下来,软软的靠近了他的怀里,本以为她会抗拒的梁初尘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顺从,微微一愣不由的僵直了身子。 “你胸膛好硬,硌的我疼。”项柔的声音有些嘶哑,低低的控诉着自己的不满与不适。 “哦。”显然还未回过神的人只是愣愣的应了一声,直到怀里的人发出一声轻笑才窘迫的红了脸,随即放松下来,伸手揽住了项柔的腰,让她在自己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我以为你回兰琼了。”梁初尘带着项柔来到了城外的一块大的草地上,骑在马上悠闲的荡着,面对着项柔的疑问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这让项柔有些不爽的抬起了埋在他怀里的脑袋,不满的看着他平静的面容:“你有心事?” “项琉璃是不是回来了?”梁初尘的话问的很突兀,刚刚忘记不快的项柔立马也拉下了脸去,一扭头跳到了地上,自顾自的走了开去,梁初尘见状有些懊恼的抿了抿嘴也跟着下了马,跟在了她的身后,如果她回来了,项柔是不是也已经发现了她的不一样? “连你也关心她。”项柔的话里带着一丝吃味,她原以为只有萧墨凌才心心念念着那个人,原以为只有梁初尘是真心只待自己好的,虽然有些卑鄙无耻,有点对不起梁初尘,但是有个人念着自己,心里总是有些安慰的,此时听梁初尘也问及了项琉璃的事,终于还是忍不住难过了起来。 “你在吃醋?”看着项柔颇为倔强的侧脸,梁初尘却是满足的笑了起来,从身侧拥住了她,下巴轻轻的抵在了她的头顶,项柔只是别扭的挣扎了下,未躲开便也不再浪费力气,任由他抱着自己,在她心里这样的拥抱就如同朋友间的安慰一般,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能不能不要说她的事?”本来就因为她抢了自己的男人而沮丧,偏偏这梁初尘还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能!”梁初尘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将项柔的身子扳了过来,迫使她看着自己,然后认真的说道:“她不再是以前的项琉璃了。” “什么?”项柔因为生气而微眯的眼睛猛然睁大,虽然说她也感觉到了项琉璃的不一样,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啊,一想及此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那么真正的项琉璃呢?” “是她,也不是她。”看着项柔担忧的神色,梁初尘有些为难的蹙起了剑眉,十几天前,他因为苏明月似乎要对付项柔的事情而感到不安,所以又悄悄地潜回了魂归谷,却意外的发现了密室里躺着的项琉璃,那个时候的她显然已经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虽然意外她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魂归谷,梁初尘却并不想多探寻,可正在他想要离开时,苏明月进了密室,便急急地躲回了项琉璃所躺着的床后面,他看不见苏明月在做什么,但他仍旧清晰的听到了她的话,一直在不停的重复着“你爱的是萧墨凌,回去杀了项柔,将他夺回来。” “你不是说她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了吗?”项柔难以置信的看着梁初尘,如果真正的项琉璃已经死了,那么凌王府的那个人又是谁?萧墨凌又会不会有危险? “你知道的,能让人假死的药不是没有,更何况苏明月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一种类似于催眠的术,你不觉得项琉璃跟以前比起来有些不一样了吗?”他可是清楚的记得项琉璃从床 上坐起来后那空洞却异常阴冷的眼神,还有她那从未有过的冷漠语气。 “那她究竟怎么了?”以前的项琉璃哪怕是遇到再怎么生气的事也不会如今天这般胡搅蛮缠的,她总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怎么可能做出那一系列疯狂的举动,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心惊的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 “是她弄的吗?”梁初尘早就注意到了,只是项柔反常的举动让他不敢轻易的去猜测去揣摩,此时见她一脸困扰的模样有些心疼的拿开她的手轻轻的抚了上去:“跟我走吧,她是来取你性命的。” “我不能丢下萧墨凌。”项柔略带抱歉的抓住他轻抚自己脖颈的那只手,为难的别开了脸去。 “他值得你这样为他吗?如果值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该待在凌王府吗?他对你做了什么?”能让项柔伤神的人,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呢?虽然他万般的不愿意相信,可是项柔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就是因为那个人吗?为什么那样的一个人却让项柔这般死心塌地,他不懂! “就像你总是被我无视被我伤害一样,你可曾想过要放开我?”项柔抬起头看着一脸哀伤的梁初尘,她知道这样的话有多残忍,可是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又何苦为彼此揪心难过? “绝对不会!”梁初尘看着项柔愧疚的脸上再没有别的神情,心痛便一波接着一波的向他袭来。 “为什么这么执着呢,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可能。”柳颜说她爱冉度,能给麻本涟的只有一场婚礼,可是自己和梁初尘呢?她是真的一丁点都给不了不是吗?! “我无法回答你,怎么这里总是下雨。”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苦涩的扬起了嘴角。 “我无法回答你,怎么你总是在这里。” “我无法回答你,怎么还忘不了那里。” “我无法回答你,怎么不能和他相比。” “我无法回答你,怎么永远走不进你心底。”我无法回答你这是我自己,我的悲伤离我那么远,我无法安慰她,梁初尘苦涩的想。 “你总是这样的让我无言以对,好像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项柔有些无奈的将他捂住胸口的那只手拉了下来,微笑着上前无力的拥了拥他,这个对她来说无比温暖的人。 “只要记得你也曾这样快乐的在我怀里微笑,或许,我也该满足了。”梁初尘的声音轻轻的在头顶响起,内心的苦涩也只有自己知道,怀里的人,或许永远都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吧。 “回到最初的地方,回到还没有认识我之前,梁初尘,你会遇到更好的。” “再没有一条路,可以让我回到原点了。”在这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你把我完完全全的毁了,为了我自己的缘故,我别无选择,唯有爱你。 “那么,请你忘掉我,好好的走你未来的路。”埋首在他怀里的人,声音已经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带着一丝淡淡的哭腔,梁初尘跟自己太像了,这样的义无反顾,早晚会弄伤了他自己。 “我已经走的太远,可是除了你,没有一条路是我想要的终点。”这样说了,难道还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吗?自己的心,是一个唯一只属于她的世界啊。 “你能不能快乐一点,就算不是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快乐一点不好吗?”为什么总是喜欢将自己囚困在永不能挣脱的牢笼里,项柔抬起埋在他怀里的脑袋,带着无奈的,一个萧墨凌已经够让她痛心的了,为什么他还要牵扯进来? “我也试过想快乐一些,可问题是,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无法驱赶走蒙在心口的痛苦,就像我无法不去呼吸飞舞在空气中的尘埃,我不想去抱怨什么,也不想让别人看起来我像是个颓靡的废物,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只是我思念着你的心,不知何时才能平止。 “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爱惜你自己,还指望什么人会去爱你。”项柔终于有些无力的垂下了脑袋,明明知道都是固执的人,何苦再说那么多,单方面的爱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刀,拉扯在彼此的心间,直到最后全部伤痕累累。 “如果你依然不能相信,如果你在你的心里找到了我的心,请把它还给我。”那样,我才有资格去爱别人,看着眼前睁大了双眼仍旧一脸不敢置信模样的项柔,梁初尘只是无奈而凄美的扯了扯嘴角,那妖娆的容颜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带着被伤害的疼痛,怎么都挥之不去!俯下身,轻轻的在项柔的额头印下淡淡的一吻,他在心里发誓,如果,如果还有下一次,再看到她被伤害至此,他一定要将她带走,不惜任何代价! “对不起,这就是我,这样的自私而又自以为是,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许会好一些,但也只是也许。”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项柔惆怅的仰起了脸看着无边的天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正当她低下头想要往回走时,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来人正是颜一与月五。 “请您务必与项琉璃保持距离。”颜一瞥了眼她的脚腕,锁魂链被遮掩在裙摆之下,只是悦耳的铃声让他确定了位置,随即颇为安慰的微微一笑。 “你们是谁?”看了看空荡荡的草地,项柔一脸防备的后退了一步,她甚至没有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这样的身手,她可不敢妄自对付。 “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回凌王府了。”颜一并不理会她的提问,只是颇为无奈的一皱眉摇了摇头,苏明月还真是个棘手的女人。 “我为什么不能回凌王府!”虽然跟萧墨凌吵翻了也没打算回去,但他们的话仍然让她好奇极了:“你们到底是谁?” “很快您就会知道了,请务必远离项琉璃。”颜一的眼神温柔极了,而一边的月五至始至终都只是微微的笑着看着项柔,看不出半点的虚假恶意,然后二人随即又对着项柔行了那古怪的一礼,瞬间让项柔想起了之前见过的四个人,莫不是都一伙的?可还未等她再做追问,二人的身影已经走出去老远,才一晃眼的功夫,让项柔不禁怀疑,这两个家伙究竟是不是人。 “项琉璃吗?”项柔垂下头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她虽然是变了很多,可是至于这么多人来提醒自己小心她的存在吗?若她真的有这般可怕,那萧墨凌会不会很危险,哪怕是吵翻了脸,还是不能看他受到任何伤害啊。 ------------ 69.庭院深深,不愁心太痴,唯恐意迟迟 “她是不是比我好?”项琉璃从大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轻轻了拉住了呆立在王府门口的人,那冰凉的触感让萧墨凌身子猛的一颤回过头去,看着她满是凄楚的脸有些动容的反握住了她,项柔的手也是这样,终年都冰冰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伸手轻轻的将她耳际的长发抚至耳后,脑海里又飞快的闪过一个身影,这是项柔惯有的动作,因为她总是不能好好的打理自己,头发永远是凌凌乱乱的,一想起刚刚她那副决绝离开的模样萧墨凌的脸就不免的沉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心里的人始终是我。”看着轻抚自己发丝的人,项琉璃满是泪痕的脸上洋溢起了一抹满足的笑,满心欢喜的扑进了他的怀里:“以前的任性,对不起。” “琉璃……”萧墨凌的脸上却是毫无喜色的,为难的轻唤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去拒绝怀里的人。 “以前你总是在我一个转身就能看见的地方,你就在我的身后在我的影里,无论我多么任性,你都一如既往的迁就我,是我的错,以后就换我来迁就你好不好?”抬起埋在他怀里的脑袋,项琉璃的眼里充满了期望的神色,是期望吗?是谁说过期望是过了期的妄想,原来,真的是这样。 “你累了,先回琉璃阁休息怎么样?”这样梨花带雨满脸泪痕未去的美人,换做是谁都会动容的吧,何况是曾经深深放在心里的人,萧墨凌有些不忍的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伸手擦了擦她那未干的眼泪。 “琉璃阁,还留着吗?”看着眼前温柔的人,听着温柔的话语,项琉璃像个孩子一般开心的笑了起来,果然,这样的人才是值得自己爱的,那么自己心里那抹隐隐约约的身影是谁,是不是就是眼前的人,肯定是的吧,她从来都知道,这世上再不会有比萧墨凌对自己更好的人了。 “……”萧墨凌听罢微微一愣,那个被项柔嘲笑过金屋藏娇的地方,自己只是有些将它遗忘了,所以才会一直留着,她是不是觉得心中还有她所以那个地方还存在着?那么项柔呢,她当时是不是也这样想着?然而看着项琉璃快乐的样子,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残忍的话来,这个他曾经捧在手里细心呵护着的人,于是所有的话语在嘴边百转千回之后只演变成了低低的一声鼻音,轻声的回答道:“嗯。” “谢谢,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知道你娶她是为了救我,让这样骄傲的萧墨凌为了我而妥协,墨凌,墨凌对不起……”哪怕是墨冰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接自己进宫,眼前的人都从未妥协过啊,面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他都没有任何的让步,却在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时放弃了所有的坚持,这样的人,她不想再一次失去了。 “先不说这些了好吗?”萧墨凌有些烦闷的略微皱了皱剑眉,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径自向里面走去,琉璃阁内的任何东西都未曾有过变化,哪怕是那些花草都被修剪的整整齐齐,不光是项琉璃连萧墨凌都有了一丝惊讶,这里自从琉璃走后就没再让人进来过,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偷偷溜了进来,还将这里搭理的如此井井有条,就好似还有人一直住在这里一般。 “就算我不在,这里也好像有人住着一样,所以墨凌你果然还是爱着我的对吗?”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这个自己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忽而转头看向一脸懊恼的萧墨凌,她却当做是他在害羞,随即开心的微微一笑:“你可记得那时候你总陪我在这院子里作画,我每次都问你画的美不美,而你总是不厌其烦的看着我,然后笑着回答我,美。” “嗯。”想起那些恬静而温暖的日子,萧墨凌脸上的表情也跟着缓和了下来,转过头去看向那张放置在桃树下的石桌石凳,那一片小小的地方都承载了他们太多的美好回忆。 “你说过,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美的人。”看着出神的萧墨凌,项琉璃有些不安的拉了拉他的手,被打断思绪的人便转回头来看着眼前的人,脑海却都是项柔的身影,眼里竟不自觉的流露出了无限的温柔,项琉璃看着心中一喜追问道:“这话,现在还作数吗?我还是你心里最美的人吗?” “……”最美的人吗?那个人的确是世上最美的人了,即便她总是一副乱糟糟的模样,即便她总是不细心打理自己,那让自己都有些痴迷的容貌,当得起倾世一词了吧,这样想着便不由的点了点头,思绪仍停留在项柔的点点滴滴上。 “那么,我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什么?!”萧墨凌只觉得自己才恍惚了一下,听到项琉璃的话不禁猛的睁大了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眼前微微扬起脑袋的人。 “回到你身边,回到以前,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萧墨凌惊愕的表情在她看来却成了别的意味,她以为萧墨凌是在为着项柔的事觉得对不起自己,乃至于认为两人不会再有可能了,他一定是以为自己不会原谅他的吧,这样想着便露出了少有的甜蜜神色,上前轻轻的拥住了萧墨凌的腰:“你娶项柔是为了我,我不生气,反正她现在已经走了,以后都不会有人挡在我们中间了。” “琉璃……”萧墨凌有些慌了神,他介意的并不是这个,只是他早已承诺了项柔再不会娶她人的啊,就是没有那样的承诺,对于现在的琉璃,那也只能算是亲情,怎么能和爱情相提并论。 “你说过等我身体好了去宫里请旨成亲的。”项琉璃的手紧了紧有些急切的打断了刚要开口说话的人,将脑袋死死的埋在他的怀里:“可是,你却将病重的我送回了将军府,娶了别的女人,在我被蛊毒折磨的不能安睡时,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我可以不介意,那么现在,不要再丢开我了,不要再留我一个人。” “……”怀里传来的低低的呜咽声让萧墨凌的心柔软了下来,终于也抬起手拥住了她,不管眼前的女人曾经怎样伤害过自己,他仍然还是不能狠下心去让她难过,项琉璃在他心中就是该被疼着被爱着的女子,太柔弱太单薄,不像项柔,似乎从来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的事情,还总是一副守护自己的模样,自己可是男人啊,是沧月堂堂的王爷,何须她来保护?! “娶我。”看出了萧墨凌的动摇,项琉璃抬起头,不安的伸手拽紧了他胸前的衣襟,眼泪婆娑的望着他:“墨凌,娶我。” “我,已经娶了项柔。”萧墨凌的瞳孔猛的一缩,不自觉的拉开了自己与她的距离,为难的低下了头去,他已经负过项琉璃不能再负了项柔,自己答应过她的,今生今世只她一个。 “我不在乎,你做的那些都是为了我,我怎么会责怪你,为了我娶了不爱的人,要我怎么偿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才对,你是不是在怨恨我,所以不肯娶我?”话一说完项琉璃的眼里又升起了一股雾气,倔强的仰着小脸目不转睛的盯着垂首而立的人。 “都是我自愿的,怎么会怨恨你。”救她是自愿,娶项柔,也是自愿! “那么为什么不能娶我?还是……你已经不爱我了?”项琉璃难过的垂下了眼帘,满脸都是受伤的神色,低低的诉说着:“你终于被她迷惑了吗?所以不肯娶我,即使是她要我的命,你还是选择相信她吗?她爱着的是梁初尘,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梁初尘,心里默念了无数遍他的名字,双手也紧紧的拽成了拳,项柔心里的人是他?嫁给自己也只是为了琉璃的命吗?他根本不想相信也不会去相信,可是,为什么她却承认了。 “我们以前不快乐吗?当年你接我进王府的时候就说过,你这辈子非我不娶的,你都忘了吗?是谁在我每次最无助的时候温暖我,是谁在我生病的时候总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我,那些,都是假的吗?”项琉璃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却是头一次倔强的不肯让它们落下来,上前一步用力的拉住了萧墨凌的手,她不信眼前的人可以为了项柔放弃自己。 “是我负你在先……”萧墨凌抬起头仍然抗拒着,但在看到那张倔强的脸之后竟是再也说不下去,此时的项琉璃是那样像极了永远高昂着头不肯服输的项柔,像极了她倔强的坚强的美,这样的项琉璃让他无措让他恍惚,乃至项琉璃主动的送上了自己的吻都没有拒绝,甚至让他一时间迷失了自己,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只是那双倔强的眼睛一直不停的在自己眼前闪现,待那温热离开时竟有些不舍,猛然的伸手扣住了她的后颈压向了自己,有些粗鲁的掠夺着那里的芳香。 “萧墨凌,你一定是有苦衷的。”看着琉璃阁庭院内相拥的两个人,项柔忍着眼泪低声的呢喃着,像在鼓励着自己又似在为他找着借口,萧墨凌是她命定的人,她才不会相信那人会为了项琉璃抛弃自己,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一定是。 “王妃……”程北有些于心不忍的轻轻唤了一声,项柔却仍是不为所动,这让他心中更是不解,明明吵翻了脸为何又回来了,如今看到这样的场景,竟然也能忍受吗?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要说我来过。”自尊心也不允许自己这般狼狈的一面让他知道,淡淡的交代了程北一句,便转身离开了琉璃阁,她相信萧墨凌这样做一定是有他原因的,怀疑是谋杀爱最致命的武器,她不想因为不信任失去他! “墨凌……”被吻到意乱情迷的项琉璃死死的拽紧了他胸口的衣襟,因为呼吸不过来而从相依偎的唇齿间溢出的一句轻唤,却让萧墨凌猛然的清醒了过来,急急地放开了怀里的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满脸潮红的项琉璃,不是项柔,项柔她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哪怕是最忘情的时候也都是这样,自己怎么会把眼前的人当做她,真的只是因为长得像吗,还是自己在动摇了?那个狠心抛下自己的女人,为什么能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一想及此竟毫不怜香惜玉的甩开了项琉璃的手大踏步的向着庭院外走去,徒留一脸哀伤的项琉璃留在原地,然而他的身影刚消失在琉璃阁的院门口,庭院内的人便扬起了一抹嗜血的阴狠笑容,稍纵即逝! “王爷……”程北看着一脸阴霾突然跑出来的人,微微一愣随即跟了上前,而眼前的人分明没有将他的存在当回事,任程北叫了好几下都未曾回头,径自一人往着书房走去!程北有些惆怅的微微皱眉停下了脚步,那是去书房的方向,没有王爷的允许别人是不许进的,于是又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人轻声的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王妃回来了而已。” 正满肚子火气往书房走去的人,忽然看到荣婶急急的向着西苑走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掉头走到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不悦的看着一脸惶恐的人:“琉璃阁谁让你们去动的?” “王爷……”看着一脸愤怒的人,荣婶有些颤巍巍的唤了一声,畏惧的低下了头去,实在搞不懂这王爷今天是怎么了,先是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赶王妃走,现在又莫名其妙的为着琉璃阁的事发脾气,那不是琉璃姑娘的住处吗?为什么露出这样生气的神色。 “本王问你谁让你们去打理琉璃阁的!”他真怀疑这府上的人究竟还有没有将他这个王爷当回事,自从娶了项柔回来,颐王府的人全都让她给宠坏了,就连琉璃阁都敢私自进去。 “……”荣婶微微一愣,拿不准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踌躇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的说了实话:“是王妃。” “……”萧墨凌全是愤怒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垂首回话的人,那个被她说成金屋藏娇的地方,她为什么要让人去打扫,被遗忘被荒废不是更好? “王妃说了,琉璃阁内有王爷温暖的过去,是美好的就该好好守护起来。”偷偷的抬头瞥了眼呆立在原地的人,荣婶便趁机解释了一番,语气里都带着一丝淡淡的责备,心想,这么好的王妃,不知道好好珍惜,那琉璃姑娘虽然也是个好人,但她不是心有所属吗?为何突然回来说那些风言风语来诬陷项柔,见萧墨凌仍旧一副惊愕的模样不言不语,荣婶便欠了欠身告了退:“王爷若是没有别的事,老奴就先下去了。” “你去那做什么?”回过神的萧墨凌见荣婶头也不回的往着西苑走去,不由眉头一皱叫住了她。 “……”荣婶一听他又叫住了自己,不禁有些僵硬的站直了身子回过身来,踌躇着该如何应付,王妃说了不让王爷知道的,这可叫她怎么回答。 “你手里拿着什么?”见荣婶一脸逃避的模样,萧墨凌的视线便移到了她的手上,是两瓶极小的东西,却看不清是何物。 “没,没有!”荣婶一听更是急急地将手往身后一藏,惶恐的倒退了一步。 “项柔是不是太宠着你们了,连本王都敢忤逆!”说罢走到荣婶的面前将她手中的小瓶子剁了过来,分明是两瓶药物,一瓶是治外伤的金疮药,另一瓶却不得知。 “王,王爷……”这王妃还在西苑内等着自己的药呢,这会儿药却到了王爷的手里,不免慌乱了起来,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 “谁让你取的药?”瞥了眼西苑的大门,萧墨凌的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 “是,是,是王妃……”思前想后了半天,还是觉得先给项柔送药重要些,于是只得认命的说了实话,然后急切的伸出手去问道:“王爷可否将药还给老奴,王妃还等着呢。” “你是说,项柔?”萧墨凌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却并不松开手里握着的药。 “是。”荣婶低垂着头老实的回答了一声,心中却忍不住冷笑,这凌王府难道还有另外一个王妃吗?! “她在西苑?”见到荣婶点头,萧墨凌的脸色便又沉了下去,这女人回了王府竟然还躲进了西苑,既然这样不愿面对自己那还回来做什么?这样一思索不免想起了她方才在门口说的话,难道真的为了取琉璃的命?一想到这个可能便又无端的恼火起来,奋力的将药瓶砸碎在地上,大步走了开去。 ------------ 70.终是谁使弦断,花落肩头,恍惚迷离 “这,这可如何是好?”荣婶看看愤然走远的身影又看看满地的碎片渣滓,一副世界末日般的神情垮下了脸,刚刚王妃找到自己的时候俨然已经很虚弱的样子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去王妃屋子里取来的药也被王爷砸了,而且看王爷的样子根本就是还在为方才的事与王妃斗气,如今叫她到底怎样才好?!这样想着便拔腿就往西苑跑去,至少得问下王妃那是什么药,或许她去外面药铺买来还是来得及的,可是当她跨进屋子时,项柔的脸上已经呈现了一种灰白色,散乱在枕边的青丝已然变成了银色,吓的刚进门的荣婶一声惊呼急急地扑了过去:“王,王妃,你你,你怎么了,你别吓荣婶啊。” “我没事,药呢?”躺在床、上的人微微的睁开了双眸,转过头去看向一脸焦急的人。 “我,我,药,药被我不小心打碎了,你告诉我那药叫什么,我给你去药铺里抓,可还来得及?”荣婶整个人跪在床边趴在那里,悬着一双手慌乱的看着项柔满头的银丝,怎么会变成这样。 “……”项柔平淡的眸子里渐渐地浮起了一丝哀伤,荣婶是多么细心的人,是那么疼爱自己的人,攸关自己性命的药她怎么可能自己不小心打碎呢?这王府里除了萧墨凌还有谁会让她这般维护?那个人,真的想抛弃自己了吗? “王妃?你说话,你告诉荣婶,柔儿,你别吓荣婶啊,是荣婶不好,你告诉荣婶,荣婶马上给你去抓药……啊,怎么这么冰冷,你冷吗是不是很冷?”因为不安而抓住项柔放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只是那如寒冰一般的触感让她在炎炎夏日里都生出了一股刺骨的冷,苍老的脸上更是充满了恐惧。 “你去忙吧。”项柔努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抽回放进了被窝,这种毒的解药哪里是随便一个小药铺就能买到的,何必再让一把年纪的荣婶去奔波呢,只是,项琉璃的指甲内为何会藏着这样阴狠的毒药,她就不怕误伤了自己吗? “什么?”荣婶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温和笑意的人,不停的摇着头:“怎么能走呢,你都成这个样子了,如果那药买不到我就去找王爷,王爷一定有办法的……” “他既然摔了药,又怎会再帮我去找?”项柔依旧淡漠的笑着,荣婶的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与无奈,项柔当然知道她的自责,便又轻声的安慰了起来:“我没事的,一会就好了,要不了我的命。” “是荣婶不好,柔儿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就把药告诉荣婶,说不定能找到的……” “不用了,回去忙吧,我累了想睡会,一觉起来就没事了。”项柔轻轻的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转身面朝里闭上了眼睛,闷闷的吐出一句话:“别让他过来。” “……”荣婶的眼里瞬间盈满了泪水,看着项柔单薄的身影藏在被褥当中仍显得那样娇小,那散乱一枕的白发更是触目惊心,才十七岁芳龄,怎么就有了这样的满头白发!?她多想再追问解药的事,可是看到她那倔强的背影只能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站起身慢慢的退出了房间。 夜见山上正抚琴的颜一只觉浑身一寒,眉头紧紧的蹙成一团,停下拨弄着琴弦的手指抬起了头,颇为担忧的张望了一下夜见山的出口,正在一边看医书的月五听到琴声戛然而止有些不解的望了过来,下着棋的凉二与鸢三也转过了头,执棋的手还未落下悬在半空,魅六正在描绘着臂上的花卉,虽然仍兀自干着自己的事却明显的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夜四与葵七还有豆蔻正逗弄着一只受了伤的狼崽,小心的一边为它敷着药,然而这平静安然的一切都因着琴音的停止而变得紧张起来。 “月儿,你去屋里将雪窑的解药取来。”颜一缓缓的转回头,看向一边投来探究目光的月五,声音里透着一丝淡淡的担忧,雪窑,让人如同身处冰天雪窑之境,直至最后连身体里的每一丝血液都凝结成冰,慢慢死去。 “好狠毒的女人。”月五的眸子猛的一缩,轻声呢喃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往殿内跑了去。 “夜四,一会你将药送去。”说罢看向仍低着脑袋逗弄小狼崽的人。 “为什么是我……”夜四露出了满脸的为难之色,委屈的瞥了眼地上的小东西,这小狼崽可是自己从山里救来的,今天好不容易醒来,他可不想这小东西又被葵七那丫头给蛊惑了去。 “因为你速度最快。”颜一俨然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模样回望了他一眼便又坐回了位置上,轻轻的拨弄起了琴弦,其余的人便又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去吧。”月五隐忍着笑意看着一脸憋屈的夜四,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完了立马赶在某人发飙之前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医书继续看了起来。 “速度快是我的错吗,无理取闹!”虽然嘴上抱怨着,但仍是头也不回的出了夜见山。 “主上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山保护少小姐!”凉二有些不满的落下一颗白子,张望了一下俨然没了踪影的人离去的方向。 “那好歹是主上的结发妻,不到万不得已,主上并不想置她于死地。”鸢三头也不抬的打量着棋盘上的黑白子,貌似认真的淡淡思索着。 “情爱到底是个磨人的东西!”凉二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非常不屑这世上千百万人愿意为之奉献一切的所谓的爱情。 “或许吧。”鸢三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黑子,院子内又变回了起初的安详情景。 入了夜,整个王府都弥漫在一种可怕的寂静里,下人们都因着白天的事,每个人都大气也不敢出的做着自己的活,连走路都是低垂着脑袋匆匆忙忙的样子,萧墨凌仍旧满脸阴戾的模样,此时正坐在自己院内的石桌旁,静静的喝着酒,恍惚间又忆起了与项柔初次见面的场景,那个时候是她第一次救自己,而自己却出手伤了她,仔细想想,其实自己一直在做着伤害她的事,她又有什么理由会爱上这样几近刻薄的自己?那么,她接近自己真的是有所目的吗? “墨凌。”耳畔的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的思绪,抬起有些迷蒙的双眼看向款款而来的女子。 “你怎么来了?”萧墨凌并未放下手中的酒杯,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不早点休息吗?” “晚膳时没见到你,有点放心不下。”说罢将手里的糕点往石桌上一放,对着他微笑着坐了下来:“特地去给你做了些芙蓉糕。” “我不饿。”萧墨凌看着眼前那盘甜腻腻的东西第一次有了一丝抵触感,他不爱甜食,从来都不爱,而以前为什么能忍受?那是因为那个时候自己是爱着的吧,爱着眼前这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那么现在呢?心里已经被满满的塞满全是另一个人了吧。 “你多少吃一点,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说罢伸手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了下来。 “……”萧墨凌看着被拿走的酒杯无奈的一笑,当初自己一次次的为了她醉酒她都未曾说过这样贴心的话,如今他为着别人借酒消愁,她倒是想起来安慰自己了,这世间的事,还真是说不得准呢。 “尝一下吧,我亲手做的。”项琉璃看着他嘴边扬起那抹笑意,便也雀跃的笑了起来,捻起一块小糕点递到了他的嘴边,萧墨凌有些为难的看着那点甜腻腻的小东西,眉头不自觉的一皱,在项琉璃看来却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而羞涩,便有些恶作剧般的将糕点塞进了他的嘴里。 “咳,咳咳……”突然被塞了东西的某人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因为震惊也确实因为被突然塞进嘴里的东西,紧接着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啊,墨凌,你有没有事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会吓到你啊……”项琉璃顿时尴尬的涨红了脸匆匆的站了起来,走过去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 “没事,我没事。”好不容易咽下嘴里东西的人也终于抬起了头来,因为剧烈的咳嗽也俨然涨红了双颊,不免有些厌恶的瞥了桌上的糕点一眼,这短短的一回顾却让项琉璃难堪到了极点。 “你,不喜欢了吗?”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之色,项琉璃死死的咬住了嘴唇看着一脸淡漠的人,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对着自己露出这样陌生表情了。 “……”不是不喜欢了,而是从来就没喜欢过,他讨厌甜腻腻的东西,萧墨凌想这样大声的告诉她,但是目光一触及她受伤的神色,表情便又不可抑制的缓和了下去,无论怎样都做不出伤害她的事情啊,哪怕是一句话都不舍得指责她。 “是不是已经,不喜欢了?”见萧墨凌并不回答自己的话,眼里便又升起了一股雾气,连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没有的事。”说罢站起来轻轻的拉了拉项琉璃的手,扯出一抹的安慰的笑容,只是那笑却是那样的牵强而力不从心。 “我多怕你会不喜欢了,我多怕没有在你身边的日子你的心就被别人填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不安……”项琉璃的手紧紧的拽成了拳,发白的骨节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萧墨凌最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将她拥进了怀里,为什么看到这样伤心的她,仍然还是会心疼,难道一开始就错了吗?还是说,事情本该就是这样,自己与琉璃才是应该相守到老的人,在娶项柔之前的每一天,他不都这样坚信着吗?那个女人,她现在在干吗? “什么人?!”萧墨凌的眉头紧紧一锁,松开琉璃死死的看着院子的大门。 “王,王爷……”在门口踌躇了许久的荣婶终于畏畏缩缩的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满脸的乞求之色,带着无边的不安,她不敢进西苑,她怕看到自己不想看的事情,但又不能放任不管,虽然项柔交代不能让王爷知道,但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可以救项柔的人,就只有萧墨凌一个,不管下场是什么代价是什么,她都只要能救项柔就行,他们之间的恩怨误会她没资格管也管不了,但是绝不能看着项柔死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萧墨凌的声音冷冷的,盯着垂首而立的人。 “请,请王爷,请王爷去看看王妃……”荣婶有些畏惧的看了看贺君颐身边站着的项琉璃,这个曾经也待他们异常温柔的人,此刻正冷着一张脸阴戾的看着自己,竟吓得她又匆匆的低下了头去。 “她让你来的?”听到荣婶的话,萧墨凌不由的连语气也放缓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期待。 “不,不是,可是王爷……” “本王没空。”才刚刚平静下去的人火气又噌的窜了上来,恶狠狠的打断了她的话:“下去吧。” “王爷,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您去看看她也不行吗?王妃她,她……”荣婶一想起白天见到的那副灰白的面容和满头的白发就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这样诡异的事情要她如何说给眼前的人听。 “她怎么了?”看出荣婶的慌乱,萧墨凌的心里跟着猛的一紧,复又想起白天被自己摔碎的药瓶便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她,她好像快不行了……”那样冰冷的触感,那样憔悴的面容,那样毫无生气的眼神,怕是真的要不行了吧,说道这里荣婶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伸手颤颤的抹了把脸上的泪水。 “……”她的话就像是千斤巨石猛的砸在了萧墨凌的胸口,那个人,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一到晚上就不行了?不行了是什么意思?是要死了吗?白天被自己摔的到底是什么药,如果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她出了事,他…… “墨凌……”项琉璃有些不甘心的拉住了甩开自己跑走出去的人,一脸凄楚的看着回过头来的人。 “放手。”声音里是隐忍着的怒气,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怒气是冲着谁而来,项琉璃被他的神情伤到,微微一愣却并未松开手去,只是拼命的摇着头,她怎么也没想到项柔居然还在府上,她白天不是走了吗,怎么可能又回来了。 “别去她那里,别丢下我。”她的话里充满了凄哀,盈满泪水的双眸正倔强的看着一脸冷漠的萧墨凌,死死的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如果两个只能选其一,你,是要抛弃我吗?” “……”萧墨凌的身形顿了顿,眉头也微微的蹙了起来,他心里很坚定的选择了项柔,可是面对项琉璃楚楚的脸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和她只能活一个,你,也还是要选择她吗?” “不会有人死的,不会!”项琉璃如果死了他会很难过的吧,但是项柔死了的话,他或许也活不长了,这种让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情,他又怎么会让他们发生。 “你还是不信我。”项琉璃凄楚的一笑,终于无力的松开了手去。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可我,更不能让她有事。”即使再不忍心,萧墨凌仍是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院子直奔西苑而去,项琉璃看着桌上孤零零的那盘糕点,复又看向疾跑出去的人影,一股仇恨袭上了心头,脸色也不可抑制的阴沉了下去,奋力的将那盘精心做了一个多时辰的糕点摔在了地上,吓得仍旧站立在院口的荣婶猛的一颤,待看到项琉璃正阴狠的望着自己时更是恐惧的倒退了数步,急急地跟在萧墨凌身后追了上去。 “项柔!”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猛的一掌竟是将那张石桌击出了一条深深的裂痕,一脸阴霾的跟上了他们的脚步,项柔必须死她必须死! 等萧墨凌火急火燎的赶到西苑冲进项柔的屋子时,满脸的担心在看到床边站立的人后瞬间冷了下去,夜四正为项柔掖好被角点了她的睡穴,夜四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但仅仅只是身份而已,他说他是冥王手下的人,而冥王就是项柔的父亲,他只是不懂得如何安抚眼前防备而脆弱的少女,所以他说了实话以博取信任,只是项柔在得知实情后却怎么都不肯睡去,他还要回夜见山看自己的小狼崽,可不想留下来讲故事的。 “你究竟是谁?”萧墨凌自然记得眼前的人就是那日回沧月路上搭救自己的男子,只是为何会在项柔的房间? “啊?!”突然闯进来的项琉璃见到夜四之后一声惊叫,倒退了数步露出了满脸的恐惧。 “你竟然还没死!”一语激起千层浪。 ------------ 71.曾经醉花荫下红颜刹那,菱花泪朱砂 “你什么意思?”萧墨凌阴沉着一张脸来回看着夜四与项琉璃,最后视线又掠过夜四看向安然睡着的项柔,眼里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安。 “凌王爷府中为何有其他女子?”面对贺君颐的疑问,夜四只是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嘲讽的看向他身后一脸恐惧的项琉璃,复又转回身看向床、上的项柔:“不是答应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 “与你何干?”闻言微微一愣,却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一般冷下了一张脸。夜四却是冷哼了一声转身对着安睡的人行了一礼,继而迅速的移出了房间,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里,萧墨凌只觉一阵风吹过便已不见了夜四的踪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急地追出门,看着无边的夜色,重重一拳的砸在了门框上,那双赤红的双眸让他瞬间想到了那个已经死去许久的女子,每次柳颜出现都不会有好事,今日这个人出现在凌王府又是为了什么?一想及此又迅速的转身跑进了屋内,急急地走到了床边,看向那里兀自睡着的人,头发已经变回了青丝,只是脸色仍旧苍白异常,看着安然无恙的人好好的躺在那里,萧墨凌才轻轻的松了口气,在床边做了下来,有些不忍心的伸手抚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只是触手的冰凉让他猛的缩回了手,一脸错愕模样来回看着自己的手与躺着的人,这么热的天盖着厚重的被子已经很奇怪了,为何还是这样的冰冷?她究竟出了什么事?这样想着便又心疼的为她掖了掖被子,然后脖颈处赫然出现的三条抓痕让他紧紧地皱起了眉来,她什么时候受得伤?离开王府时明明还好好的。 “墨凌……”项琉璃的声音明显的带着恐惧,颤抖的厉害,方才夜四出得房门时虽然速度极快,但是留在项琉璃耳边的那句话却仍然是那样的清晰,他说“你活不长了”! “怎么了?”萧墨凌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过头来,却发现项琉璃的脸色并不比躺着的人好到哪去,不免有些担心的站了起来,扶住了几乎摇摇欲坠的她:“哪里不舒服?” “刚刚那个人……”说了一半,项琉璃就恐慌的拽紧了萧墨凌的衣襟,像要寻找依靠一般:“就是他掳走了我。” “……”萧墨凌只觉得脑子里轰的炸了开来,瞬间一片空白,然后思绪再一点点的聚起,那个有着赤色瞳孔的人,每次对着项柔都无比恭敬的人,却是掳走项琉璃的人吗?刚刚听荣婶的话项柔分明是应该病的很重的,为何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自己看到的项柔却是安然无恙的,还有,他见到琉璃的第一句话,他说的是“你居然还没死!”,那么,真的是项柔要项琉璃的命吗? “你还是不信我吗?”看着满脸震惊的人,项琉璃低低的问着,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他说我活不长了,他不会放过我的。” “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项琉璃哽咽的话语拉回了他的思绪,心中早已狠狠的痛成一团,曾经想要守护一生的人就在眼前,却因为自己的疏忽自己的辜负遭受了这样大的伤害,他怎么能原谅!那个安然躺着的人,果然是在利用自己吗?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了她的谎言,是她演的太真还是自己入戏太深?为什么自己的心会为着她而动摇,那么,那个睡梦中要自己保护的人,是不是项琉璃?是不是一直都是自己搞错了? “你终于相信我的话了吗?终于相信了,谢谢,墨凌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萧墨凌的保证就像是让眼前的人吃了定心丸一般,终于露出满足的一笑扑进了他的怀里。 “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怀里那仍旧在微微颤抖的身子,让萧墨凌心中的愧疚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内疚的拥紧了怀里的人。 “梁初尘……”轻声的一句呢喃自躺着的人嘴里小声的溢出,相拥着的两个身影都是明显的一僵,萧墨凌的脸更是黑成了一片,她竟然在昏睡中都喊着别人的名字,她究竟将自己当什么?就是因为她才辜负了琉璃,是她让自己愚蠢的心辜负了琉璃啊,现在,你却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别的男人,原来把所有誓言都当真的人只有自己一个是吗?那么,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哪怕你已经扎根在心里,我也要将你狠狠的拔出来,哪怕是鲜血淋漓哪怕是再不能拼凑一颗完整的心,也要,彻底的,将你从心里清除出去! “来人!”隐忍着满腔的怒火,看向闻声而来的十来个侍卫冷冷的宣布:“给本王好好的将屋里的女人看着,若是让她不见了,本王要你们的脑袋!” “是!”领了命的侍卫们便头也不回的分散开去,把守着西苑的每个可能逃走的出口。 “王爷……”荣婶看着突然转变的形势,有些于心不忍的轻唤了一声,却被项琉璃一个冷冷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出去!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说罢拉着项琉璃径自走出了房门,徒留一脸心疼的荣婶巴巴的望着床\上的人,还好,不管刚刚那人是谁,至少王妃得救了。 “还不快走?!”守在门口的侍卫见荣婶仍旧站在原地不动,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 “马上就走,马上就走。”最后再不舍的看了屋里的人一眼,匆匆的跨出了屋去。 项柔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白天梁初尘的话一直不停的在自己耳边萦绕,而夜四刚刚说的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梁初尘是自己的冥侍,为什么要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听命与自己?她项柔何德何能,让堂堂的兰琼太子追随自己!那么梁初尘这么久以来的纠缠也只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吗?那他心里,其实是不是恨着自己的,换做是谁都不会喜欢吧,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奉献自己所有的一切呢,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不求回报的温柔不是吗?那么究竟是谁,在他们二人身上施了这无法挣脱的阴阳术!对于梁初尘,她何止是简单的欠他一句抱歉! 但是夜四他还说了什么,他说自己的爹爹还活着对吗,是自己的父亲让他来救的自己,那么,这算不算是一件值得自己开心的事,在这个时空里,真的还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存在着,这样,多好!总有一天是会相见的吧,一定能相见的,这样想着,睡梦中的人眉头也渐渐的舒展开来,连嘴角都不由的扬起了一抹满足的笑意! “梁初尘!”立在五步开外的人拽紧了拳咬牙切齿的溢出了三个字,用着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死死的看向躺着的人,方才离开的时候分明见她像是被梦靥住了,自己竟然愚蠢到明知自己被耍弄了还是不能看她一个人难过的地步,竟然连她被梦靥住都不舍得让她难过,还傻傻的跑来想要安抚她,此时看着一脸甜蜜笑容的人,叫他怎么不恨! 第二天项柔一醒来便急急地想要去找萧墨凌,却是被守在门口的侍卫给拦截了下来,她不懂为何一夜之间自己竟然被软禁了起来,萧墨凌他并不是如此寡情的人啊,那么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自己一定要去找他说清楚才行。 “究竟让不让?”项柔皱紧了秀眉看着门前犹如门神一般立在那里的人,她并不想动手伤人,可为什么要将她囚禁起来,别的事她都可以忍,唯独与她争夺萧墨凌的事情不能容忍,一想起他现在身边可能就待着项琉璃,项柔心里就极不是滋味。 “请王妃不要为难属下。”门口的侍卫露出一脸的为难低下了头去,虽然自己很喜欢这个王妃,但是毕竟王爷才是这个王府最大的主子,最有发言权,自己一个小小的侍卫又怎么敢忤逆他的意思! “现在是你们在为难我!”项柔有些火大的喊了起来,自己的夫君都快被人抢走了,这帮人还把自己困在这里,叫她怎么冷静!看着门口仍旧不为所动的两人,项柔有些惆怅的在原地来回走了起来,赤着的双脚踩在地上发出“踏踏”的脆响,伴随着脚腕悦耳的铃声,此起彼伏。 “王妃……”那侍卫看着项柔洁白的纤纤玉足来回的在自己眼前绕,颇为尴尬的叫了一声,却惹来项柔狠狠的一瞪,生生将后面半句话咽回了喉咙,马上闭了嘴。 “是你们逼我的,我并不想伤你们。”挣扎了许久项柔还是打算硬闯出去,门口的侍卫还没明白过来她的那句轻声的呢喃是什么意思,便已经被突然闪到眼前的人一记手刀给劈晕了下去,倒下去的前一秒还呈现出一脸的不敢置信,这样柔弱的王妃居然会武艺! 院内其他把守的侍卫听到动静都警惕的转过头来,待看到已然倒在门边的二人时,都毫不犹豫的对着项柔冲了过来,将单薄的身影团团围住。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退下。”项柔不悦的皱了皱眉,环顾了一遍将自己围住的众人,只是听完她的话却没有一个人让开,MD,挂名王妃就不是王妃了吗,居然没有一个人听她的话,于是脸色一沉,首先欺了上前与他们扭打在了一块,项柔并无意伤他们,只想逃脱这个大牢笼,她的身手或许不怎么样,但是灵活度和速度却是极优秀的,才几十个回合下来,侍卫们便已经被拖得有些吃力,被项柔飘渺的身影弄的晕晕乎乎,几乎看不准她究竟会出现在哪个方位,项柔看着他们俨然有些混乱的步伐,看准了时机向着院子出口一跃而去,只是刚踏出苑门便被一脸阴沉的萧墨凌挡在了门口,项柔正想说话却见项琉璃缓缓的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更是明目张胆的挽住了萧墨凌的手。 “王妃是要去哪?”萧墨凌冷冷的看了一眼项柔身后那群埋首而立的人,复又转头看向项柔,只是被问话的人却是死死的盯着项琉璃挽住他的那只手,脸色绝对不比他好到哪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冷漠的声音仍是让故作镇定的萧墨凌浑身一颤,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琉璃挽住自己的那只手,眉头微微一皱,她是在计较吗?还是又在演戏?想起昨晚她睡梦中仍旧呼唤着别人的名字,萧墨凌则是略显自嘲的一笑,怕是又想糊弄自己吧。 “你看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冷冷淡淡的一句回话却让项柔苍白了脸,慢慢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一脸冷漠的人,就因为项琉璃的一句话吗?他就这么相信项琉璃的一面之词弃自己于不顾了吗?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真的是一点分量都没有是不是。 “好,很好,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恭喜你们破镜重圆啊。”项柔无意识的后退一步,鹅卵石铺的小道上仍有那么多的细碎小石头,此时正深深的嵌进了她纤细的玉足,又连着后退数步,灰白的鹅卵石上便绽放出了一朵朵血红色的小花,可她却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冷冷的笑了起来,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远比任何伤都要痛啊,她怎么还能感觉到别的呢。 “本王就知道自己的王妃识大体,不会介意本王娶琉璃进门的吧。”看到项柔赤裸的脚时,萧墨凌瞳孔内明显的闪过一丝不悦,待看见地上的血迹时更是忍不住的心疼,只是项柔倔强的神情与讥讽的话语惹恼了自己,不免也拉下了脸去。 “哈哈,我怎么会介意呢,我怎么敢介意呢,王爷当年不就承诺过佳人非卿不娶吗?不是给过誓言此生此世只她一个吗?那要不要项柔我恳求王爷施舍一纸休书,彻底的将项柔扫地出门?!”项柔的眼里已然清冷一片,面上带着几近妖娆的笑,那笑却不达眼里,微微湿润的瞳孔里除了淡漠就是毅然的决绝! “休书?!”在听到那两个字后萧墨凌终于忍无可忍的甩开项琉璃的手大踏步的走到了项柔的面前,一把拽住了她手臂狠狠的扯到自己的面前,他竟然在项柔的眼里看到了滔天的恨意,那股简直可以将自己狠狠淹没至死的恨意,可是她凭什么憎恨自己,明明是她先违背了两人之间的约定。 “怎么,因为是我提出来的所以王爷觉得脸上无光了吗?王爷大可昭告天下说是你休了我,项柔并不介意……” “你再说一遍!”拽住她的那只手又紧了些,隐忍着怒气打断了她的话:“你再敢说一遍休书的事,本王就挥兵灭了他整个兰琼!” “你若是敢动梁初尘一下,我项柔定与你势不两立!”梁初尘因为自己的原因已经够悲惨的了,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啊,自己怎么能再让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就为着眼前的人,她失去了桔梗失去了柳颜,她再也不要身边的任何人为了自己而丧命了,她项柔承担不起那股罪恶! “你心中果然只有他!”项柔的话无疑的晴天霹雳将萧墨凌击了个措手不及,这个强行闯进自己心里的女人,她现在竟然要与自己势不两立,她竟然忍心! “是又如何,萧墨凌你心里从始至终不也只有项琉璃吗?那就休了我啊,既然这样厌恶我,既然这样怕我伤害到她,干嘛不赶我走,让我走啊!”项柔几乎发狂了一般挣扎着叫喊了起来,眼前这个人,是她从前世到今生爱了那么那么多年的人啊,自己对他的付出难道他一点都看不到感觉不到吗?他可以误会自己坏心肠可以误会自己企图伤害项琉璃,可他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自己的心! “你休想!”看着眼前满目仇恨的人,萧墨凌的心里就像被扎满了血窟窿,那一句句话语就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器狠狠的撕扯着自己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在这般无力而几近绝望的情况下只能隐忍的吐出那倔强的三个字。 “你到底想怎么样,想怎么样!?既然不爱为什么不能放我走,你萧墨凌凭什么!” “你以为有了一纸休书就能去梁初尘身边了吗?别忘了,你永远是本王的女人!”萧墨凌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将项柔压制了下来,凑近她倔强的脸一字一句的警告着。 “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凌王府能困的住我吗?”项柔仰着脸毫不退缩的回望着他,她不恨他却恨自己,为什么嘴上说着狠心的话,心里却始终期望着什么,果然,期望永远都只能是过了期的妄想,是自己犯的错,错在她想如果,如果他还爱自己! “项柔,别逼我杀了你!”他说过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72.红颜独憔悴,莫笑桃花劫 “来啊,动手啊!”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项柔几乎是未经任何思考的脱口而出,心里的疼痛让她发了狂,他居然说要杀她!那么就干脆点一不做二不休,死了一了百了啊,为什么还要用这样悲愤的表情看着自己,出口伤人的难道是我项柔吗?! “就算是死也要为了他忤逆我是吗?”项柔倔强的反抗无疑是雪上加霜,可是,两个固执的人,都被彼此伤的体无完肤,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顾念那么多,谁又肯先退让一步? “怎么,不是萧墨凌你自己说要动手杀我吗,来啊!”几近嘶吼的喊叫不禁让拽住她的人紧紧的皱起了眉,连刚踏进院子的冉度也顿住了脚步,眉头微锁的看着混乱的场面,他刚收到项柔让卓雀带的话便急急地赶来了凌王府,方才踏进中庭时项琉璃的神情就已然让自己感觉很不舒服,从他认识项琉璃至今,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那样阴狠的表情,连跨出去的脚步都有些迟疑起来,这会儿听到项柔的惊叫更是停在了原地! “凌王爷这是做什么?”待看清了被萧墨凌死死拽着,一身狼狈的项柔时,原本就皱在一起的眉头更是蹙成了一团,缓缓的迈开脚步向里走了进去,不动声色的拂开萧墨凌的手将项柔护在了怀里。 “度哥哥……”还在愤怒着的项柔只感到一股熟悉的温暖,抬头看见冉度正拥着自己,终于忍不住委屈的哽咽了起来。 “怎么鞋子都不穿?”说罢兀自将项柔打横抱起,旁若无人的往西院内走了进去。 “度……”看着从始至终都未将视线放在过自己身上的人,就那样自顾自的将项柔抱进了西苑,项琉璃只觉得心中猛的疼痛了起来,可是却连自己都不懂這股心疼出自哪里,只是万般无奈的喃喃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她不明白为什么看到他心里会这样的痛,脑海里模模糊糊的全是一些断断续续拼凑不齐的片段,她感觉自己似乎遗失了什么,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找不回来。 “加派人手,给本王将这里好好的守起来,若再有今日的事情发生,本王决不轻饶!”看着消失在眼前的两个身影,萧墨凌更是气的脸色铁青,有一个梁初尘还不算,现在又来了一个冉度,项柔,你究竟要招惹多少人?我得不到你,也绝不会让别人遂了心愿,哪怕这世上有成千上百万个人愿意为你奉献生命,我萧墨凌也必定一个都不会放过! “王爷,那冉公子……”程北有些为难的看着一脸愤怒的萧墨凌,显然一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复又转头看了看一边俨然一副局外人姿态的项琉璃,她不是随冉度走了吗,为何如今这态度却是这般冷漠? “哼。”愤怒的冷哼了一声,一个转身走了开去,冉度对项柔来说到底还算是亲人一般的存在,萧墨凌仍是有些顾忌,便只能压抑着怒火掉头离开了西苑的大门。 “好好守着,别伤了王妃!”程北瞥了眼走远的身影,颇为无奈的皱皱眉,嘱咐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心好痛。”项琉璃仍旧立在原地,满脸隐忍的悲伤之色,痛苦的捂着胸口,努力的去想要记起什么,却越来越头疼,竟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那个女人究竟给自己吃了什么药,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记忆一般,脑海一直模糊闪现的身影,难道不是墨凌吗,为什么在看到冉度时,那身影与他竟是那样的相似,自己和他究竟发生过什么?被掳走之前自己在哪里,为什么会想不起来:“我究竟,弄丢了什么?” 冉度脸上是少有的冷漠神色,此时正冷着一张脸将项柔放到了床.上,伸手拿过她带着血迹脏兮兮的双脚,从怀里取出干净的丝帕一声不吭的清理起伤口来,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项柔也不挣扎,只是安静的看着眼前半蹲在床前的人,她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认真的给他擦伤口,敷草药,现在想想,竟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冉度仍旧埋着脑袋认真的清理着伤口,头也不抬的开口。 “什么?”项柔被突如其来的问弄的微微一愣,却有些心虚的垂下了脑袋,轻轻的问了一声。 “这难道不是你的自己的身体吗,难道不会疼吗?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吗,你不是只有一个人不是吗。”说道这里冉度才慢慢的抬起了头,脸上带着不忍,眼里却隐隐的闪着一丝责备:“那不是当年柔儿对我说过的话吗,原来柔儿只会对别人说教吗?” “对不起。”项柔鼻子有些发酸的抿紧了嘴,甚至不敢抬头看冉度一眼,因为柳颜的事她还没有勇气在冉度面前出现,如今他的言语又是这样的让自己心生愧疚,一切都是自己自私的结果,是自己的错。 “真觉得抱歉,那以后便再不要伤害自己了,懂吗?”冉度将项柔上好药的双脚小心的放回了床.上,便跟着站了起来坐到了床边,温柔的将项柔搂进了怀里:“忘了颜儿,别再自责了,答应我。” “我做不到……”以往两人见面也总是绝口不提柳颜的事,此时从冉度嘴里亲口说出,项柔却是再也忍不住眼泪,难过的哭了起来,将脑袋埋在冉度的怀里,狠狠的发泄着心中所有的伤痛。 “我已经失去了颜儿,不能再失去你了,就算为了我也好,答应我,再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绝对不要,如果你再有什么事,我怕我会坚持不下去……”冉度的语气淡淡的,就像在陈述着别人的故事,然而逐渐升起一股淡淡雾气的眼睛却狠狠的出卖了他,他是那样的害怕失去,失去自己的亲人!从小没有父亲,四岁又失去了母亲,接着又是颜儿,师傅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如果,项柔再出什么事的话,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度哥哥,你真的不怪我吗?”项柔从他怀里抬起眼泪婆娑的小脸,一脸乞求的看着满目忧伤的人,他,其实才是最难过的人吧。 “无论柔儿做了什么,度哥哥都会包容,就像小时候一样,懂吗?”说罢轻轻的吻了吻她凌乱刘海下的额头,脸上全是疼爱的神色。 “多庆幸一直有你,度哥哥。”哭丧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意紧紧了抱紧了冉度的腰,狠狠的吸着他身上独有的属于他的味道,让人无比安心。 “项琉璃可有对你做了什么?”安慰的轻抚了下项柔有些凌乱的长发,冉度有些踌躇的开了口:“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和他吵架,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项琉璃说我要杀她,他信了。”项柔的声音低低的,甚至听不出语气里是怎样的意味。 “我看到你脖子上有伤,是怎么弄的?”说完将怀里的人拉了出来,心疼的歪下脑袋去查看那三道黑色的抓痕,不确信的问:“她弄的?” “她或许真的不是原来的那个项琉璃了,她连指甲里都藏着毒,以前的项琉璃是万万不会,也不敢的。”项柔想起她偶尔露出的阴狠表情,心中就不免的一阵不舒服,微微的皱起眉头看向一边的冉度:“度哥哥,如果,真的项琉璃已经死了,你会难过吗?” “……”被问话的人却只是微一蹙眉,转头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不知道吗,我也不知道呢。”项柔有些失落的垂下了脑袋,那个与自己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人,她究竟还在不在这个世上,夜四说自己是爹爹的人,那为何要掳走项琉璃并加害于她呢,她不也是爹爹的孩子吗?还有柳颜也曾提到过,只是那个时候,项柔并不知道那个被称为冥王的人竟然就是自己从未谋面的父亲,可是,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既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那么现在的你就很危险了,要不要我带你走。”冉度看着一脸沮丧的人,脸色终于慢慢的柔和了下来,轻轻的拉了拉她的手,关心的问着。 “……”项柔抬起头有些无助的看了冉度一眼,却是无比坚定的摇了摇头,她,不会离开萧墨凌的,上穷碧落,誓死追随。 “那个人可真值得你如此待他?”那个将她囚禁在这一方小苑的人,真的值得吗? “他会懂的。”项柔微微的一笑,就好像萧墨凌不止一次的说过那样,她就是吃定了他。 “傻柔儿。”似乎是被项柔的微笑感染,冉度终于也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伸手抚了抚她柔软的长发,随即站了起来:“我去看看项琉璃。” “别去。”项柔有些担忧的急急拉住了冉度的手,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就是觉得现在的项琉璃很危险,她真的怕冉度会出事。 “相信我。”冉度用力的回握了握项柔冰凉的手,扯出一抹安慰的笑转身走了出去。 冉度没有想到的是,等他走到苑外,项琉璃仍然站在那里,不免有些古怪的打量起她来,那边的项琉璃正努力的回忆着与冉度的过往,却只能零星的记起一些并不完整的片段,此时见冉度出来,立马表现出了一副心思被偷窥的恼怒之色,拉长了脸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莫不是他曾经伤过自己?否则自己见到他为何会这样的心痛?! “你是项琉璃?”冉度看着一脸冷漠的人试探的问了一句,却见项琉璃瞳孔猛的一缩,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听着冉度如陌生人一般的问话,项琉璃只觉心中一阵失落,原来他与自己不相识吗?可为何会感觉如此熟悉?而记忆里也明明有他的身影,虽然总是一闪而过抓不住痕迹,那他如今为何要这样问自己,还是说,他从未将自己的存在放于心上? “这问题很难回答?”冉度看着她一脸沉思的模样,颇为不解的向前走了几步,站定于离她三步开外的地方,认真的看着她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我认得你,度。”项琉璃的脸色沉了沉,却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兀自说着话,自己明明认得他还知道他的名字,他怎么会不认得自己。 “是吗?那你可知道我找了你整整一个多月,从你被掳走的那天起。”冉度微微一笑,双手环胸而抱,耐心的等着她的回话。 “被掳走那日你与我在一起?”项琉璃有些吃惊的睁大了眼,他找了自己整整一个月吗?那么说,他们果然认识,而且交情匪浅是吗,可刚刚为何那般冷漠,连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项琉璃的回答俨然让冉度起了疑心,眼睛也危险的眯了起来。 “你看什么?”项琉璃见他不回答反而一脸探究的打量起自己,不免有些心虚的倒退了一步,有些防备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认得我,却并不记得我。”说罢嘴角扬起一抹略带自嘲的笑,为什么竟有一丝无奈? “我应该记得什么?”冉度那一丝苦涩的笑俨然落尽了项琉璃的眼里,心中不免也跟着难受了起来,带着一丝期望问着眼前的人。 “记得与否都无关紧要。”冉度收起那不经意间流露的那一丝无奈,眼中温柔的笑意已然不见,转而变得有些冰冷起来:“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凌王府。” “你在乎?” “我在乎柔儿会不会受到伤害。”冷冷的一句话带着一丝浓浓的警告,让项琉璃整张脸一瞬间黑了下来,眸中不由的升起了一股阴冷的气息,就是这种感觉,冉度刚踏进中庭时看到的就是她这副表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曾经那样善良柔弱的人会生出这样阴狠的目光。 “我与项柔永远不能共存,这世上,有她没我有我没她!”项琉璃的话里带着无边的怨恨,哪怕是萧墨凌维护项柔时她都没有这样生气过,眼前的人却轻而易举的撩拨了她的怒火。 “那么,就先试试杀了我。”冉度的语气淡淡的,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这样淡漠的神态更是激怒了原本就满肚子怨恨的项琉璃,不可抑制的愤怒让她周身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气。 突然一声琴音响起,对视而立的两人忽的一愣,都转过头去看向西苑的院门,那琴音空灵的绕与整座王府的上空,哪怕是坐于院内喝酒的萧墨凌也忽的抬起了头来,循声望向那琴音缭绕的西边。 情丝如梦愁断白头 花开花落望穿多少个秋 千年等候只为破茧重逢 一生的痛只愿你为我读懂 红颜独憔悴莫笑桃花劫 一腔春水只为你搁浅 把酒唱离别追忆鸳鸯弦 用生命换永远驻你心田 潮起潮落月缺月又圆 沧海桑田春去春又归 缘起缘灭轮回落凡间 天上人间醉无眠 情丝如梦 愁断白头 花开花落望穿多少个秋 千年等候 只为破茧重逢 一生的痛只愿你为我读懂 红颜独憔悴莫笑桃花劫 一腔春水只为你搁浅 把酒唱离别追忆鸳鸯弦 用生命换永远住你心田 潮起潮落月缺月又圆 沧海桑田春去春又归 缘起缘灭轮回落凡间 天上人间醉无眠 情丝如梦 愁断白头 花开花落望穿多少个秋 千年等候 只为破茧重逢 一生的痛只愿你为我读懂 一生的痛只愿你为我读懂 琴声轻柔却又多情,似在诉说着无限心事。时断时连,如同水滴,又好像小溪。时光仿佛倒转,从前的景象又在眼前出现,少女的歌喉,轻柔的丝绸,如水一般的年纪,似花一样的容貌,抬头轻挑,忧伤满目,每个琴音都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掉落在地上,复又弹起。哀鸣好像扼住了喉咙,似语还休。明明是如此轻佻的琴声,却又如同最最有吸引力的磁石将人的魂魄吸去。无法挣脱……潜心静听,仿佛是最最沉痛的记忆。哀愁,谁人能知?一个个音符仿佛是魔咒一般,将人困住。 “萧墨凌,萧墨凌……这一首情醉,你可懂?”项柔葱白的双手轻抚在古筝上,就因为他曾经说过的那一句“不及琉璃琴抚的好”,自己便将琵琶都藏了起来,用心的练古筝,可那个人却从来没有好好的听自己弹过一曲。 “项柔……”萧墨凌握住酒杯的手有些颤抖,双眸中透着的全是受伤的凄哀神色,那个被自己困在西苑内的人,她是在唱给谁听,冉度还是梁初尘?即使困住她的人,也终究留不住她的心吗?既然心里装着别人当初又何必来对自己花言巧语,现在想让他放手,怎么可能,竟然还狠心向自己要那一纸休书,她居然要做到如此决绝吗,项柔! ------------ 73.多情不使怨无情,隔墙哪知旧人哭 莲儿是在项柔被禁足的第三天由冉度带回到西苑的,主仆两似乎又回到了刚进凌王府时的情境,只是身边少了个桔梗,多少有些触景伤情的意味,项柔每日的抚琴唱曲,就这样百无聊赖的打发着无聊的日子,仿佛发生过的一切都只是梦,她仍是暖香阁里出来的九月,被凌王府的小王爷无情的丢弃在西院内的小女人。 “小姐,我不喜欢待在这里,咱们回国师府吧。”莲儿耷拉着一张因为闷热而涨红的脸,无精打采的蹲在一边揪着花圃里的杂草,说罢还不忘可怜兮兮的看一眼满脸惬意的人。 “我倒是也想回去~”项柔抬起头无奈的瞥了眼几乎将西苑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几十个侍卫,复又回头凄哀的叹了口气,那小子,一定是有苦衷才会这样对自己,冷静下来的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日子太过安逸了,或者是项柔潜意识里就不愿相信会被抛弃,所以她又有些自我安慰的想着。 “王爷到底在想什么,连个苑门都不许咱们出!”莲儿有些负气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满的跺了一脚,看着周围监视犯人似的那群人就无限头疼。 “远离外面的是是非非也未免不是件好事。”项柔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有四人把守的苑门,似是苦中作乐般淡淡的笑了起来,或许用不了多久萧墨凌就会站到自己面前,会告诉自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她可以回到他身边了。 “这些天外头的院子里好吵,似乎很忙碌的样子。”莲儿也顺着项柔的视线向外张望着,颇为好奇的皱起眉头转回头来看着项柔:“真想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好奇心害死猫懂不懂?”项柔看着她纠结成一团的小脸,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遂又低下头作自己的画去了。 “不懂!”回答的既倔强又坚定,然后又一脸不甘心的往苑门口走去,嘴里还不忘念叨着:“我不去看,问问总可以吧。” “莲儿姑娘请回!”这边还未等她开口,其中的一个侍卫已然举起右手做出阻挡的姿势。 “我不出去,我就问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很热闹的样子。”莲儿又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复又伸长了脖子张望着,企图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还请莲儿姑娘不要为难在下。”那侍卫一脸为难的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的张了几次嘴仍旧没有说什么,转头看了看苑内埋头作画的人,又狠下心似的对莲儿催促道:“请回!” “告诉我一下能怎么样,我又不出去。”看那侍卫显然有事瞒着自己的模样,莲儿更是不肯罢休,颇有一副死缠烂打到底的模样。 “王府里正要办喜事呢。”正在那侍卫正要出言拒绝时,项琉璃却突然走了过来,颇为得意的看着一脸不满的莲儿,那脸上的笑让莲儿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自从第一次见到项琉璃莲儿就格外不喜欢这个女人,不管是以前温婉柔美的她还是现在冷艳阴霾的她,于是撇了撇嘴只当没听见,更是失了盘问的兴趣,掉头就要往西苑内走。 “你不是想知道王府内最近出了什么事吗?”项琉璃见她并不搭理自己,立马不悦的收起笑,急急地追问了一句,莲儿便有些气愤的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恶狠狠的向她瞪了一眼。 “那也是凌王府的事,与你无关,也无需你来告诉我。” “如果以后我便是这凌王府的女主人呢?”见莲儿如自己所愿的回过神,项琉璃的脸上又不可抑制的扬起了得意的笑,声音清脆又响亮,连苑中埋头作画的人也定在了那个落笔的姿势,脸上一片惨白。 “胡说,王爷才不会娶你!”莲儿有些恼火的瞪大了眼,一副几乎要吃人的模样。 “明天便是我进门之日,到时我一定会让墨凌放你们出来,让你们看清楚,墨凌心里爱着的到底是谁。”说罢妖娆的一笑,优雅的一个转身离开了西苑的大门。 “才不会……”手中的笔已经无力的掉在了宣纸之上,眼里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盈满了泪水,一滴一滴的滚落在宣纸上,融了上面的墨迹,化了开去,如同一朵朵诡异的花。 “小姐……”莲儿有些痛恨自己的多管闲事,若不是自己一定要去问便不会得知,虽然逃不了这事实,但她也不想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由那个女人说出来啊。 “他答应过我的……”项柔抬起头难过的看向一脸内疚的莲儿,身子都有些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是假的吧,一定是骗我的,他才不会娶别人。” “小姐,你别这样,莲儿看了心疼。”看着项柔毫无血色的脸庞,莲儿也瞬间红了眼眶,上前扶住几乎摇摇欲坠的人。 “我不吵不闹不埋怨,就换回来他这样的对待吗?”项柔感觉自己就快死了一样,伸出手狠狠的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襟,旗袍的一颗盘扣都被她生生的拽了下来。 “小姐,或许王爷是有苦衷的,你不是说他一定是有苦衷吗,明天还没到呢,谁知道项琉璃说的是真是假……”莲儿担心极了,可是安慰却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苦衷?这,只不过是自己在安慰自己啊,如今他都要另娶她人了,叫她还如何凭着这一厢情愿的臆想支撑下去?罢了罢了,大不了就是从此山水不相逢而已了。 冉度在离凌王府还有百米远时却见项琉璃从王府后门绕了出来,不及多想便急急地跟了上去,这几日他一直在追查项琉璃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却突然得到消息说凌王爷要娶亲,娶的竟是曾经说要一辈子与自己游历山水的人!那么,项柔怎么办,他,又算什么? 项琉璃一路行色匆匆,直接回了将军府,冉度看着进进出出忙碌着的人眉头微微一皱,到处都是大红色的绸缎,将曾经一派寂寥景象的将军府装扮的异常喜庆,却仍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明明是很温暖的颜色才对,为什么越接近却感觉越冰冷,眼看着项琉璃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冉度仍不甘心的绕道后院潜进了将军府,未做任何思考便往当初第一次见到苏明月的偏远内而去,就是项琉璃中了莲惑自己陪伴在她身边的那段日子,他无意间听到了苏明月要害项柔的消息。 “娘。”项琉璃的脸上一片清冷之色,唤了一声便推门而入。 “明日就要成亲了,怎么还到处乱跑。”苏明月颇为不满的责问了一句,语气却并非真正的责怪,端着手中的茶盏,小口的抿着。 “有些不安,就随便走了走。”项琉璃的确是有些不安的,可是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安的是什么,原本是想出去找寻下那个消失了多日的人,却是根本杳无踪迹,复又抬头看向苏明月:“娘,我爱的真的是墨凌吗?他又爱我吗?如果爱的话,为什么要用迷魂散迷了他的心智让他去宫中请旨?” “你只要安安心心嫁给他就可以了,无需担忧那么多。”苏明月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窘迫,似无奈似心疼,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心里还装了一个人,娘,你认得那个叫冉度的人吗?”项琉璃实在是无力自己去找寻丢失的记忆,有些无助的看向一边端坐的苏明月。 “不认得!”苏明月的回答异常坚决而抗拒,眼睛也危险的眯了起来,她不懂为什么项琉璃还会记着那个从她记忆里被自己生生抹去的身影。 “是吗,可,为什么看到他,我会心痛。”项琉璃有些沮丧的垂下了双眸,失落的微叹了一口气,冉度趴在屋顶静静的听着,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竟有些失神的打了个滑,立即引起了屋内二人的警惕。 “谁在外面?!”一声惊呵,苏明月已然跃出门外,抬头看向仍旧站在屋顶的人,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好大的胆子!” “度……”项琉璃的眼里带着惊讶,还有一丝丝的惊喜,轻声的呢喃了一句,她的这副表情落入苏明月的眼里更是让她表现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既然敢闯到这里,便留你不得!”苏明月的眼神忽的一冷,满身杀气的向着屋顶的人欺了上去,冉度留不得,若是让琉璃想起了关于他的事,那么一切计划就都完了。 “娘!”看着已然打斗在一起的二人,项琉璃终于惊呼出声,以苏明月的身手,这世上怕是没多少人能是她的对手,几十个回合下来,从屋顶打到庭院,眼看着冉度有些体力不支,便急急地迎了上去,伸手稳稳的接住了苏明月一掌,将已然受伤的冉度挡在了身后:“娘,不要。” “你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忤逆娘的意思?别忘了,明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苏明月一下子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瞪着一脸复杂神色的项琉璃,突然伸出手对着项琉璃的眼睛,掌中慢慢的凝聚起一股淡淡的气流,如烟似雾,慢慢的渗入到项琉璃的眼里,嘴里呢喃着:“好好睡一觉,明天做一个美丽的新娘,嫁给你心爱的男子。” “你对她做了什么?!”冉度眼看着项琉璃慢慢的倒在了地上,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知道的越多对你越没好处,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苏明月冷笑一声,狠狠的击出一掌,冉度本就受伤的身子被她猛的一击飞出去老远,重重的撞到身后的柱子复又落回地面,生生的吐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苏明月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踱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细细的看着他的容颜,果然长的不似一般俗物,淡淡的瞥了一眼睡过去的项琉璃少有的流露出了一丝温柔:“既然琉璃喜欢,为娘就留他一条狗命。” 此时的萧墨凌正立在琉璃阁内静静的想着心事,整个王府的人都在忙碌着明日的婚事却没有一个人的脸上露着该有的喜色,都只行色匆匆的例行任务,萧墨凌有些不解自己近日来的行为,总是无端的做些奇怪的举动,就像现在,哪怕是项柔负自己在先,自己也怎么都不会去宫里请旨迎娶琉璃的,可他偏偏做了,总是有一股强烈的意念与自己的思想做着搏斗。 “若是皇兄允了你这道旨意,你可会放了项柔?” 想起那日萧墨冰说的话,他心里又是一阵不痛快,也就是那个时候自己突然清醒了下来,懊恼自己怎么就去了宫里,怎么就做了那么荒唐的事,于是头也不回了出了宫,总以为萧墨冰并不会答应自己,谁想圣旨竟是第二天便到了府上,他完全不能明白为何自己的皇兄竟是这般好说话,看着那明晃晃的旨意,一时失了所有的思考,他想还回去,可是看到身边琉璃欢喜雀跃的神情后,又实在是狠不下心,竟然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西苑内的那个人,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一副心情?是会责怪自己的不守承诺还是庆幸终于摆脱了自己? 入了夜,哭了几乎一整天的项柔正无力的靠坐在床边,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眼神也毫无焦距的望着不知名的地方,莲儿心疼的守在一边,所有能安慰的话都已经说过了一遍,实在不知道还能如何去平复那人心里的伤。 “啪”的一声脆响,一枚乳白中透着淡淡翠绿的玉佩落在了床边,上面还清晰的带有斑驳的血迹,项柔只淡淡的瞥了一眼,瞳孔瞬间猛的一缩,几乎从床.上跌了下来,死死的将玉佩拽在了手中:“是谁?” “嘘,轻点声,你也不想吵到王府里的人,给他们带来杀生之祸吧。”苏明月忽的从窗外跃了进来,冷艳的装扮在夜里看上去却是那样的诡异骇人。 “你把度哥哥怎么了?”项柔从地上站了起来,那眉角的桃花让她一眼就知道了苏明月的身份,只是此时她更关心冉度究竟出了何事。 “想救他就跟我走,如何?” “你想把我们家小姐怎么样……”莲儿有些气愤的迎了上来,只是话才讲到一般便被苏明月衣袖一挥昏死了过去,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莲儿!”项柔惊呼一声跑了过去扶起地上的人,焦急的检查着:“你把她怎么样了?” “只是让她安静会。”苏明月冷冷一笑复又蹲到项柔的身边,伸手挑起了项柔小巧的下巴,眼里洋溢着淡淡的愤怒:“果然是那个贱.人的孽种。” “你到底把度哥哥怎样了!”项柔也瞬间拉下了脸,猛的打开苏明月的手噌一下站了起来。 “他还没死,但以后会不会死,就全看你了。”苏明月也不恼,不屑的扬起一丝冷笑跟着站起身,静静的等着项柔的反应。 “你不就是怕我明日会在项琉璃成亲之时去捣乱吗,若只为这个,你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手中捏着当初送给冉度的那枚玉佩,用力的拽的更紧了些:“我跟你走。” “哦?莫不是那人比墨凌还重要?”说罢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得意的笑了起来,也不等项柔说话,拉上她的手腕便一跃出了凌王府,跃出墙头的那一刻,项柔看见院子内早已躺满了昏迷不醒的侍卫,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可怕,竟然可以这样毫无声息的弄晕那么多武艺高强的侍卫,甚至自己一点都未曾察觉,那么这样的一个女人,冉度落在她的手里,还有没有救! 第二日一早,莲儿被西苑外面的锣鼓声惊醒了过来,慌乱的从地上爬起四下找了个遍都未曾见到项柔的身影,瞬间吓的手脚冰凉,急急地冲出屋去,只是还未跑出几步便被那些侍卫给拦住了去路。 “快去通报王爷,王妃不见了,她被人掳走了!快啊!”莲儿已然焦急的红了眼眶,奋力的挣扎着,瘦小的她却显得那样无力。 “今日是王爷大喜的日子,还望莲儿姑娘不要捣乱。”那侍卫一脸严肃的摆正了脸色,虽在心里同情这苑内的主仆二人,但王爷的命令他们还是不敢忤逆的。 “王妃真的不见了,现在下落不明,都不知是生是死,你们一定要这样吗?!让我出去!”莲儿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了起来,哭喊着,苑内的人都被她的爆发力吓的愣在原地,最后那声嘶力竭的四个字,竟响透了整个西苑的上空,正准备出门迎娶新娘的人浑身一震,推开一旁的随从急急地往西苑赶去。 “什么事?”萧墨凌看着苑内满脸泪痕的人隐隐的皱起了眉头,环顾了一下并未见到项柔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隐忍着心中的痛拽紧了拳。 ------------ 74.残烛冷月,生死难知,斜窗寒影,伊人 “王爷,小姐不见了,昨晚有个女人将她掳走了……”莲儿一见萧墨凌出现在面前立马挣脱开那侍卫的手跑到他面前哭诉了起来:“王爷,王爷你一定要救主子啊……” “可曾见到有生人进到这院子内?”萧墨凌瞥了眼莲儿满是泪痕的脸阴沉着表情抬头问那些个站在院子内的侍卫。 “未曾见到!”齐刷刷的回答让莲儿瞬间睁大了眼急急地转过了身去。 “怎么可能,小姐昨晚被人掳走的时候你们难道都没看到吗?那个女人你们都没看到吗?都没有吗?”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被掳走,这几十个侍卫居然会浑噩不知吗?还是说,那人根本就是眼前的人派来的?一想及此又狠狠的转回头来瞪着一身喜服萧墨凌:“凌王爷,小姐一心待你,你竟还要负她吗?” “你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质问本王?”萧墨凌的脸色唰一下变的铁青,立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一脸倔强的莲儿,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仆,连带在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都能生出这如出一辙的倔强劲来。 “你算什么王爷,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当初还承诺过我家小姐一生一世一双人,今日却又要娶别的女子,你把小姐还给我,你究竟把她藏到哪里去了?!”说罢便疯了一般冲上前使劲的拽着萧墨凌的喜服拖拉着,似乎要将那红艳艳的锦衣华服扯碎了才能解她如今心中的恨。 “你家小姐在玩什么花样,你比本王清楚!”萧墨凌一把拽住莲儿的手将她拉开与自己的距离,不禁嘲讽的扯起了嘴角:“本王要你说实话,究竟是被人掳走了,还是去找梁初尘了?!” “我真希望小姐是去寻找真正属于她的幸福了!”莲儿通红着双眼,一字一句的回答着他的话,用尽全力甩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一步:“王爷不救是吗,我自己去找!” “来人!”冷冷的一声令下,立即有两个侍卫挡住了欲要出门的莲儿,萧墨凌冷着一张脸踱步到她的身边,阴戾的警告道:“给本王记住了,无论上穷碧落,她项柔永远都是本王的人!” “你不配!”通红的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项柔是去找梁初尘了,可昨晚那个女人明明是存在的,叫她如何不担心,而眼前这个言辞凿凿的人,却不肯相信自己。 “不要以为你是项柔的人,本王就不敢动你,带下去!”虽然只是短短的三个字却完全激怒了萧墨凌,一个小小的丫头居然都说自己不配吗?不配什么,不配得到项柔?那个女人她究竟去了哪里,如果莲儿这丫头不是在演戏,那么,她是真的被掳走了吗?会是谁能在几十个侍卫把守的院子内不动声色的将人掳走?一想及此立即脱下了身上大红色的喜服直奔门外而去。 “王爷……”程北早已有些看不下去,本来也不满意萧墨凌再娶,这会儿见他脱了喜服转身就走,不免有些欣喜的对着莲儿露出安慰的一笑急急地追了上去。 “立即派人出去找,翻遍整个皇都也要将她找出来!”萧墨凌头也不回的牵出马厩里的骏马,一个翻身坐了上去,扬起马鞭便要离开。 “那琉璃姑娘……”程北为难的追问了一句,无论怎样,这事也总得马上解决了才好。 “本王不能娶她!”只留下一句话便一甩马鞭扬长而去,程北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欣慰的一笑,跟着翻身上了马,追随着萧墨凌而去。 项柔被连夜带进了魂归谷与冉度一起关在了地牢里,而此时的苏明月正端坐在将军府守在项琉璃的身边,等着萧墨凌来迎亲,可是等了整整一天都未曾等来迎亲的队伍,凌王府内的宾客都早已打道回府,却没有一个人来通报说今日的亲事取消,看着渐渐西下的夕阳,苏明月终于愤怒的拽紧了双手,要不是自己派人出去打听,自己都还不知道萧墨凌竟是因为项柔的失踪而擅自取消了今天的亲事,原本只是怕项柔会出现扰了今天的一切,却没想最后仍是因为她功亏一篑,叫她怎么不恨?! “我苏明月定是要你们为自己的鲁莽付出惨重的代价!”说罢一掌拍向身边的茶几,立刻碎成了一地的木屑,项琉璃却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床边,轻轻的掀起了喜帕,心中竟是忽的一阵轻松,果然,世修爱的不是自己,自己心中也无他吧。 “娘,琉璃心中的人不是世修,别再为难他们了……”项琉璃有些为难的将喜帕往桌上一放站了起来,只是话未说完便迎来苏明月冷冷的一记目光。 “心?你跟我说心,你还有什么心!?”这一句莫名其妙的咆哮听不出究竟是在说给谁,项琉璃只是满脸困惑的微皱了下眉,苏明月却是满目通红的死死看着眼前的人,眼里的神色复杂的闪动着,有无奈,有怨恨,有心疼,又有不甘,有那么那么多的情绪,可她却只能隐忍,终于一甩衣袖转开头去:“为娘要去趟魂归谷,你好好待在萧墨凌身边!” “娘……”项琉璃一听她仍要自己回去,不免有些为难的唤了一声,她知道冉度被苏明月抓去了魂归谷,她只想去看看他好不好。 “想要那个人活命就好好听我的话!”说罢恨恨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屋子,徒留项琉璃一人呆立在寂静的屋子里,双眼盈满了泪水。 苏明月拽紧的双手自将军府出来便未松开过,坐在马车里,脑海里闪过的全是项琉璃满目泪水的脸,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二十年前就错了吗?!不会的,琉璃的她的命,只要琉璃活着就是所有的希望,她怎么可能让琉璃死呢,琉璃是那个人留给她的啊! “夫人,到了。”幽兰细微的声音自马车外传了进来,苏明月眉头一皱便掀开马车走了出来,径自往地牢的方向走了去,那个毁了她一生幸福的女人,现在她的孩子又毁了琉璃一生幸福,这个天大的仇,叫她如何忍得下!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昏暗的地牢内因着大门被打开而透进一丝阳光,看清走进来的身影之后项柔猛的站了起来抓住牢笼的铁栏栅,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恶毒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她竟然将重伤的冉度整日的吊在阴暗的地牢,不给吃不给喝,悬在半空的双脚上还挂着重重的铁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成两段! “心疼吗?”苏明月瞥了眼挂在一边奄奄一息的人,冷冷的扬起一边的嘴角,踱步走到了项柔的面前,与她隔着铁栏栅对视着。 “你若是恨我就冲我来,放了他!”项柔几乎发狂的从牢内伸出双手死死的拽住了苏明月的衣襟,眼前这个女人眼里的滔天恨意她怎么可能看不懂是为了什么。 “可以,吃了它。”苏明月脸上诡异的笑容一层不变的洋溢在嘴角,伸手递上一颗黑色的药丸,项柔却是想也未想的夺过它丢进了嘴里,这举动让苏明月都不禁为之一愣,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我已经吃了,快放开他!”项柔的眼里满满的全是冉度残败的身躯,刚吞下那粒药丸便又嘶哑的叫了起来,她再也不能忍受了,不能忍受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冉度在自己面前受苦却无能为力,她早已恨死了这样的自己! “来人,将他放下来!”苏明月被她吼的一怔,随即拂开项柔拽住她衣襟的那双手退了几步,命令身后的几个随从将生死不明的冉度放了下来。 “度哥哥,度哥哥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度哥哥,你千万不能有事,我求你……”项柔死死的拽着牢笼的铁栏栅接着昏暗的烛光以及门**进来的微弱光线,睁大满是泪水的双眸试图看的更真切些,一声声的呼唤着,冉度却是不见任何动静,连胸口的起伏都显得那样微弱,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哭有什么用?当年你母亲从我身边抢走他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也是这般的伤心无助?”苏明月低低的诉说着,眼神也跟着迷离起来,似乎回忆起了过去那伤心的一切,然而眼神又在一瞬间变得阴戾异常,伸手狠狠的揪住了项柔凌乱的长发:“这些痛,我全部会偿还在你的身上!”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接受,可是,你能不能救救他,求你救救他,不要让他死。”项柔有些吃痛的皱紧了眉头,然而似乎是刚刚那不知名的药丸起了药效,身体慢慢的变的无力,连声音都变得柔软异常,轻轻的乞求着,身体有些不支的倚在铁栏栅上。 “他是琉璃喜欢的人,就算你今日不为他强出头我也不会让他死,你看看你,多么的愚蠢!”说罢将项柔用力的甩在了地上,冷笑了起来,对着身后的人命令道:“将冉公子带回谷里好生照看,三天内我要见到一个健健康康,服服帖帖的,另一个人!” “你,究竟还要做什么……”终于听出了苏明月话里的不对劲,她要将冉度变成另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项柔的声音却是那样的飘渺,只轻轻的溢出嘴角便消融在了单薄的空气里,她只是无力的眯着眼看着苏明月嘴角的诡异笑容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发出一阵骇人的笑声,让项柔的脑袋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伸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身体也不自觉的缩成了一团,脚腕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苏明月循着声音望去,却是冷冷的一笑。 “锁魂链又如何,魂归谷四面全是瘴气,饶是你戴着它,那人也未必找得到你,更何况,这锁魂链只是能保你不受蛊毒的伤害,而我折磨你的方式却有千百万种。”说完冷冷的看了卷缩成一团的项柔一眼,一个优雅的转身走出了阴暗而满是霉味的地牢。 “夫人,刚刚那人如何处置?”幽兰仍有些不确信的再度询问着,如果真要救活那人也不至于将他弄成这般地步吧,或许夫人只是敷衍地牢里的那个少女。 “治好他!”苏明月看着谷内四季盛开的桃花阴狠的扬起了嘴角:“我要让他们自相残杀!” “是。”幽兰的表情却未有什么动容,这么多年,对于苏明月的阴狠毒辣她早已习惯了,于是低低的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世修,既然你对姨母无情就别怪姨母对你无意。”既然你是这样的看重里面那个人,那就等我慢慢折磨够了再送还给你吧。 夜见山中颜一正在帮着月五捣药,却又忽的停下了动作,一脸困惑的皱了皱眉,月五见他停了下来,也颇为不解的凑了过来:“怎么了?” “我感觉不到她。”说罢又向着殿外眺望着项柔星宿的方向,那里并没有什么变化,所以更为不解的抿了抿嘴,无奈的一笑:“许是我过于紧张了。” “你啊,自上一次见过少小姐之后就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月五也跟着笑了起来,转身继续弄自己的药物。 “她有一劫……”颜一说道一半又生生的止住了脱口而出的话,想着就算说出来也只能徒增旁人的烦恼,便又笑笑的低下了头去。 萧墨凌已经整日整夜的派人出去寻找项柔都没有结果,雀城内的人却都在津津乐道着凌王府的事,都传言着凌王爷既允诺了国师妹妹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又要娶倾城琉璃,结果成亲当日王妃无故失踪又让这亲事不了了之,旁人不知内幕也只道是王妃负气离开了王府,所以每次看到大街小巷那些搜查项柔的人时,都不免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意味,心道,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既然要娶别人了,何苦还出来找寻呢?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萧墨凌阴沉着一张脸看着面前垂手而立的郁尧跟程北,居然连月将出马都查不到任何踪迹,这活生生的一个人难到还能凭空消失不成?这样一想心中更是一紧,如果是死了,是不是就会找不到?可是,那个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属下无能。”郁尧虽然有些不解为何总是兴师动众的要月将出马去给他找女人,但是这颇为棘手的任务却实在是打击到了他的自尊心,以往哪怕是去敌国窃取消息都未曾遇到过这样尴尬的局面,竟是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王爷……”萧墨凌正要发火,却见许荣在门外轻轻的唤了一声,随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于是许荣畏惧的将头埋得更低了些:“皇,皇上来了……” “皇兄?”萧墨凌不解的呢喃了一句站了起来,却见萧墨冰已然垮了进来。 “项柔还未找到?”萧墨冰 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便是直奔主题,挥了挥手示意正要向自己行礼的程北二人不必多礼,便打发了他们出去,倒是让萧墨凌有些回不过神来。 “皇兄怎么也知道这事?”嘴里问着话,脸色也跟着不悦了起来,看向萧墨冰的眼神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防备。 “凌王爷违誓另娶,凌王妃负气离府,这整个雀城怕是没有人不知道了。”萧墨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兀自在一边坐了下来,一副静待其变的模样等着萧墨凌的话。 “那也是臣弟的事,皇兄国事繁忙,还特意跑来关心弟媳的事,臣弟确实有愧!”换成任何人都是能听出萧墨凌话里的那股吃味的,更何况是萧墨冰呢。 “是母后让我来看看。”然后自己心里也想着,萧墨冰在心中又默默的跟了一句,随即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母后很疼爱项柔……和项天泽。” “皇兄回去告诉母后,让她大可放心,臣弟的妻子臣弟自然会亲自找回来。”自从上次去宫中请旨时,萧墨冰问过自己那句话之后,心里就特别不痛快他关心项柔的事,这会儿见他竟然还特意赶来了凌王府关心,更是有些火大的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她还欠了我一个天下呢,怎么能让她出事。”萧墨冰有些苦涩的笑着呢喃了一句,仰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再说魂归谷的项柔,本就瘦弱的身子此时正卷缩在一个小小的牢笼内,而那个牢笼则放在魂归谷空旷的祭坛上,整个魂归谷的人全部围在一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笼内笼外强烈的反差更是衬出项柔的无助与柔弱,苏明月悠然的躺在一边的美人榻上,满意的看向笼中的人,无限妖娆的扬起了嘴角,伸手将幽兰招致身边,将一颗血红色的药丸放入她的手中,对着项柔努了努嘴,笑意盈盈的说道:“让她吃下去,效果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 75.泣血声里,是谁湮灭的绝望 “是,夫人。”幽兰瞥了眼手中的药丸,略显不忍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迟疑,但仍旧迈开脚步向着祭坛上走去,近半个月的时间,项柔一直被迫吃着莫名的药物,致使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羸弱,尤其是身体里的骨头像被软化了一般,脑袋始终浑浑噩噩甚至已经开始没有意识,幽兰看着笼中少女残败的身躯,那温润如水的双眸此时正透着无边的茫然与无助,捏在手里的药丸怎么都不敢递出去。 “幽兰!”苏明月早已等的不耐烦,本来软化项柔骨骼的药物必须要服上一个月才能让今天的骨刺发挥极致,但她实在等不及了,只能加大药量强行使其产生效果,如今看幽兰迟迟不敢下手不免有些恼怒的吼了起来。 “是。”幽兰的身子猛的一怔,最后只能咬咬牙将药丸递进了笼子里,项柔身上的玄色旗袍早已肮脏不堪,失了原有的光泽,皱巴巴的裹着她虚弱的身子,望着眼前的药丸只是稍稍的显出一丝困惑,但仍旧听话的将嘴张开,吞下了那粒药丸,幽兰是飞奔着跑下祭坛了,说实话她真的不忍心看接下来的事,刚刚夫人露出那样的表情,注定笼子里的人不会有多好的下场! 看着慌乱的幽兰,苏明月却只是嘲讽的冷冷一笑转头继续看向祭坛上的人,项柔正慢慢的咀嚼着嘴里的东西,然后有条不紊的吞咽下去,祭坛下的数百人都屏住呼吸般死死的盯着笼子,原本就寂静的山谷更是透着一股压抑的死寂。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项柔的脸便痛苦的扭曲了起来,看上去尤其狰狞,就像一头发狂的猛兽一般呲牙咧嘴,原本坐着的人在小小的笼子里猛的向前一扑趴在了地上,如同兽类蓄势待发的姿势,双腿弯曲跪在地上,双手支撑着前身同样放在地上,嘴里发出不知名的低吼,犹如真正的野兽一般,只是接下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自项柔的手肘和后背上,竟生生的长出了森森白骨,破皮肉而出,尖锐的骨尖如利剑一般刺穿了她的皮肉,鲜血瞬间染红了黯淡的玄色旗袍,只是笼内的人却似乎浑然不知,仍旧防备的环顾着四周发出低低的哀嚎,就好似一只受伤的野兽。 “哈哈哈哈哈……”正在所有人都被笼内的景象吓的惊呼出声,忍不住倒退数步之时苏明月几近变态的大笑了起来,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狂乱与得偿所愿的兴奋,甚至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着祭坛上的笼子走去,立在十步开外的地方细细的看着,那笼子里人不人兽不兽的项柔终于让她有了一种报复后的快~感,不禁仰起头对着天空大声的控诉起来:“项连谨,你口口声声说我的琉璃是怪物,那么你现在看看那女人给你生的又是什么,是什么!” “夫人……”幽兰看着笼子内瞬间突变的项柔,抑制不住的伸手捂住了嘴,胃里一阵翻滚,转头看向苏明月时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恐惧甚至带着一丝不忍与心疼,曾经也是那样美丽而温柔的女人,就是为了一个情字,将自己折磨成如今这副可怕的模样。 “我快等不及了,等不及将她送出去。”苏明月的嘴角扬起一抹狰狞而诡异的笑,满意的看着祭坛下一张张因为惊恐而苍白的脸,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可以退下了,谷内数百人都如同获了大赦一般迅速的轰散开去,笼内的人似乎感觉到外面那股强大的力量远离了自己,竟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利刺,还原成了本来的模样,软软的坐在笼子内安静的闭上了眼睛,就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夫人,需要将她带回地牢吗?”幽兰强作镇定的吸了口气,终于迈出脚步走到了苏明月的身后,瞥了一眼笼内安然入睡的人,别开了头去。 “不必了。”说罢一个转身往关押冉度的房间走去,她要让屋里的人将项柔送到萧墨凌的面前,送到项连谨的面前,她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相比项柔,冉度的处境要好上很多,如今身子已经康复,只是意识却被短暂的控制了起来,说是短暂,苏明月也很困惑,她不明白为何眼前的人自我存在感那般的强烈,无论她如何施术用药都只能险险的控制住他现在的思想,一旦出了魂归谷,她不敢保证冉度几时就会突然的清醒过来。 “可还记得凌王府在何处?”苏明月站在房门口问着坐在床边一脸面无表情的人。 “……”冉度并不回答,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很好,将外面祭坛上的东西送过去。”说罢率先转身跨出了房间,而坐在床边的人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但仍是听话的站了起来跟上了苏明月的脚步。 关押项柔的铁笼已经由黑布遮盖的严严实实,放在了马车上,现在的她在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立马就会发怒,以至于生出那些锋利的骨刺,苏明月也不敢保证真正发狂的项柔会做出怎样骇人的举动,只能让她待在黑暗里。 “你们几个,务必看着他将人送到凌王府上,若是途中出了什么差池,提头回来见我!”苏明月瞥了眼马车边端坐着一脸淡漠的冉度,仍旧有些不放心的叮嘱着派去随行的几个侍女。 “属下明白,请夫人放心。”回完话,其中一个坐上了马车的另一边驾车,其余四个分别站在了马车的四个角,向着魂归谷外面行去。 “项连谨,我真期待你看到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也因为她是怪物而抛弃她? 雀楼的后院内安然正静默的坐在院子内,石桌上铺满了练字的宣纸,可是现在的她却无心写字,安之不在,他出去寻那个叫项柔的女子了,那个为自己赐名安然的人,虽然项柔怀疑过她的身份,但她却一点都不生气,自己本就是来历不明的人,可是,她究竟该不该告诉安之,是谁抓走了项柔,如果说了,被那人知道的话,自己可再不会那么幸运,只是不能说话这样简单了吧,但是,他们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叫她究竟该怎么办。 “安然?”走进后院的安之看她正一脸难过的冥想着什么,唤了几声都不见她有反应,不免有些奇怪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这才唤回了安然的思绪,见她看向自己一脸的欲言又止不禁好奇的歪了歪脑袋:“出了什么事?” “……”看着安之关心的面容,安然的心中更是内疚,死死的咬住嘴唇竟是要哭出来。 “究竟怎么了?最近一直忙于找姐姐的事,倒是把你疏忽了。”安之有些心疼的走到她身边温柔的将她搂进了怀里,轻声的安慰着:“别难过。” “……”被拥在怀里的安然却是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拼命的摇着头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拿起笔在宣纸上快速的写道:“我知道项柔被谁抓走了。” “……”安之看着那娟秀的几个字,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看向安然的眼神里也带了一丝的防备和猜忌,难道姐姐当初说的都是真的?安然的身份真的很可怕吗,她究竟是谁? “我三岁那年便被掳去了一个名叫魂归谷的地方,你不会知道那里有多可怕,你不会知道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人当中哪些是活的哪些是死的,我就是在那样一个地方长大,就在遇到你的前不久我仍然生活在那里,只是我不小心听到了夫人交代幽兰姑姑办的事,若不是幽兰姑姑求情,只是罚了我再不能开口说话,想必也不会有今日的安然,你,可信我?”洋洋洒洒的在宣纸上写下那满满的一片凌乱的字,安然满眼含泪的抬起头几近哀求的看着安之,眼前的人是她从不敢奢求的温柔,若是说了这些仍旧还是要失去,她也绝对不会有悔恨。 “那么,掳走姐姐的,就是你说的夫人?”看着梨花带雨的安然,安之的心不由的便软了下来,不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陷阱,他都想要相信,至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寻找项柔的下落,至少他不愿意看到安然失望的神情,而安然见安之终于肯相信自己,终于破涕为笑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不会记错的,那天在密室外她就是听到了夫人说要加害凌王府的王妃项柔,自己才差点丢了性命。 “魂归谷在哪里?” “我带你们去,但得先去告诉凌王爷,因为那里太危险。”安然将写好字的宣纸递到安之的手里跟着站了起来,安之接过之后只是略微沉思的抿了抿嘴,随即拉上安然直奔凌王府而去。 赶到凌王府时,萧墨凌正阴沉着脸对着郁尧和程北训话,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天如此,在这接近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快要疯了,派去兰琼的月将还未回来,他真怕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不是自己所想的,可他又隐隐的希望项柔真的在梁初尘身边,那样至少证明她是安全的,若不是无计可施他实在不会派人去兰琼寻找,兰琼到沧月七八天的路程,以月将的速度一个来回也要八天左右,他真的有些等不及了。 “莲儿不是说被一个女人抓走了吗,她有没有说是怎样一个女人?”段司易看着萧墨凌阴戾的脸,同样忧心的问着。萧墨凌的眉头皱了皱,莲儿自项柔消失之后便被自己关押了起来,倒是从未问过细节,真真是被气昏了头,这样想着便噌的站了起来往书房外走去,正巧遇上迎面而来的安之和安然。 “我知道姐姐在哪了!”安之一下马车便横冲直撞的闯进了王府直奔书房而来,竟是跑的有些气喘,不等萧墨凌惊愕的脸上露出其他的表情便将安然拉到面前:“她知道怎么去那个关押姐姐的地方。” “安然?”萧墨凌的眼神也瞬间危险了起来,眯起眼打量着一脸畏惧的少女,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果然不是巧合吗? “安然的事等以后我给你解释,现在先带人去那个魂归谷的地方,安然说姐姐就被关在那里。”安之有些急切,他当然懂得萧墨凌眼里的意味,就在刚才,他也用过同样的眼神探究过安然。 “郁尧,带上所有月将,程北,司易,你们也去!”提到了项柔萧墨凌才想起了正事,不管真假,至少要去一试,一声令下,便率先往府外走去,只是刚到王府门口便见冉度站在一辆马车旁,四个侍女完全不同于普通的女子,正抬着一个由黑布遮挡的铁笼向着府内走进来,萧墨凌一行人便都停在了王府的大门口,静静的看着。 “度公子,东西已经送到,我们回去吧。”那四名侍女将笼子往地上一放随即一个转身,走到了冉度的身边,然而那个人却是眉头越皱越紧,额角也渗出了密密的汗水,像在努力的挣脱着什么,坐在马车边驾车的侍女看出了些端倪,便对其余四个使了一个眼神,于是一行五人全部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这是什么?”萧墨凌瞥了眼笼子,并不马上上前查看,只是抬头望向那边一脸痛苦的冉度,刚刚那五个女子太过诡异,而此时的冉度也有些不对劲,不由的抬起脚步越过铁笼走到了冉度的身边,看着他隐忍的模样,略显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柔儿……”冉度只是痛苦的溢出两个字便终于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其实一出魂归谷他的意识便已经开始苏醒过来,只是他怎么都挣脱不掉,他见过苏明月对项琉璃施术,所以对苏明月他早就有所防范,却仍是不能抵挡那股力量,此时好不容易挣脱开束缚却是终于体力不支而倒了下去。 “来人!”见突然倒下的冉度,萧墨凌心中着实吓了一跳,急忙唤来人手将昏死过去的人交到他们手里,他还要去找项柔,根本耽搁不起:“将他带下去,请何太医过来一趟。” “是。”两个小厮领了命便扶着冉度走进了府内。 “还不快走?”萧墨凌有些不耐烦的看向门口那一伙人,见他们仍死死的看着眼前的铁笼不免焦躁了起来。 “那这个笼子……怎么处理?不先打开看看吗?”段司易抬头瞥了萧墨凌一眼,虽然他也很紧张项柔的安慰,但是这个笼子也太过诡异了些。 “先抬下去,回来再看。”此时在萧墨凌的眼里,再没有比项柔的下落更重要的事,冷冷的撇下一句话不悦的扫了那笼子一眼,恰巧一阵大风吹过,黑色的绸布被风扬起,那露出的笼子内赫然出现了一只人脚,那并不是让萧墨凌惊愕的地方,而是那纤细的脚腕上挂着的锁魂链,是那样的熟悉,放眼天下独一无二的链子,她戴在项柔的脚上! 萧墨凌感觉自己的思绪好似停顿了一般,连呼吸都有些接不上,好一会儿才猛的扑了过去掀开了那厚重的黑色绸布,项柔正安静的坐卧在笼子内,因着突然的光线而不悦的皱紧了眉头,微微的睁开了双眸,空洞而无神的望着站在面前,惊愕的一群人。 “项柔!!”那满是血迹的衣衫,纤细羸弱的身影,都像是利剑般刺穿了萧墨凌的胸膛,几乎似咆哮一般呼喊出她的名字,跪倒在笼子面前,慌乱的找寻着笼子的锁,可是那东西完全没有破绽,根本找不到可以解救项柔的出口! 面前几乎发狂的人却让项柔起了反应,眼神猛的犀利起来,往前面一趴俨然又是一副猛兽的模样,还未愈合的皮肉内又狠狠的刺出尖锐的白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惊骇了在场的所有人,那防备而受伤的双眸狠狠的刺痛了萧墨凌的心,几乎快要哭出来,这短短的半个月她究竟遭受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段司易的反应也绝不会比萧墨凌好到哪里去,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当初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竟会变成这副人兽的样子,就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被囚禁在笼子内,敏感而脆弱,她真的还是那个人吗?那个总是云淡风轻,一旦发起脾气便无人能挡的项柔吗?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此时为什么闪烁着那般怨恨而防备的神色? “项柔……”萧墨凌已经彻底崩溃了,竟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无力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哭了出来,他的心疼的快要死掉了,那铁笼将他跟项柔生生的隔成了两端,他想拂去她流淌着的鲜血,但笼子内的人却丝毫不让他靠近,伸进笼子的那只手甚至被项柔尖锐的指甲划出了道道血痕,连带着胸口一起痛不欲生,墨色的瞳孔内失控的升起了一股杀气,拽紧了铁笼。 ------------ 76.嗟叹红颜泪,英雄殁,人世苦多 “先将人连带笼子一起抬进府里……”段司易于心不忍的跨出一步将萧墨凌从地上拉了起来,话说到一半也终是哽咽在了喉咙里无法继续,别开脑袋再没有勇气看笼子里的人一眼。 “别怕,有我在。”萧墨凌的双手仍旧牢牢的抓着铁栏栅,俯下身温柔而小声的安慰着笼内完全处于警戒状态的人,似乎是有所感应一般,项柔渐渐地便放下了防备与蓄势待发的攻势,慢慢的收回那裸露在空气中的森森白骨,安静的坐卧回了笼子的角落,水润的双眸低低的垂下了眼帘,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安之好似才从刚刚的惊愕中回过神,眼里满是伤痛的看着项柔,轻声而不敢置信的呢喃了一句,安然却是突然的大哭了起来,她该早点说出来的,她早该知道项柔落入夫人的手里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啊,现在安之一定恨死自己了,一定再不愿将自己留在身边了吧,听到安然的哭声,周围以荣婶为首的所有婢女也终于没忍住哽咽了起来,让开进府的路,好方便他们将项柔抬进屋内,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痛苦和无助里,唯独笼子内的人一脸漠然的模样微眯着双眸静静的待着。 “看柔儿的状况只能请神医麻本来了。”看着被抬进院内的笼子,段司易微微的蹙紧了眉头提议:“只是从沧月到赤炎……” “项天泽呢?项天泽去了哪里?!”萧墨凌几乎咆哮了起来,那个人不是总能在关键时刻出来吗,不总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吗,现在项柔有难,他为什么还不出现?! “他……从来都飘忽不定……”段司易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他又何尝没有想过,而且那人曾经说过他若安好项柔便安好,那么现在项柔这幅模样,他是不是也正在遭受什么? “程北,你带人去将项天泽找来,郁尧,你立马启程去赤炎请先生,无论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来!”一想起方才浑身是血的项柔,萧墨凌就感觉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为什么项柔会变成这样,她不是很厉害的吗?又怎么会悄无声息的被人掳走,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二人的脸色都极其凝重,领了命便立刻撤了下去。 “来人,去将牢里那丫头带出来……”转头走进府里的萧墨凌忽的止住脚步又回头命令了一声,依项柔现在的情况,恐怕只有熟人才能稍微接近吧。 “我去国师府将离落也带来。”段司易留下一句话便急急地跑出了凌王府。 几乎是项柔被从黑布下发现的同时,远在夜见山的颜一脸色瞬间一片苍白,甚至有些站立不稳的倒退了数步,从来都淡定漠然的他第一次显出了惊慌的神色,大殿内项连谨正坐在高高的最上方,闭眼听着那些侍卫对外界的汇报,本就在疑惑为何项柔负气离开那么久为何还没有回府,此时见颜一这般反应,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略显不悦的凝视着满脸苍白的人。 “颜一无能,让少小姐受到伤害!”说完便啪的一下跪在了地上,锁魂链明明还在,他忘了魂归谷外的瘴气可以让锁魂链失效,是自己的疏忽才让项柔陷入了险境,是自己的自负才导致了今天的后果,若是一切都不能挽回,他真的难辞其咎! “不关你的事。”项连谨淡淡的开了口,微微的垂了眼帘,他自己也有错,他总觉得苏明月再怎么也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总以为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项柔带进魂归谷,毕竟她曾是那样温柔善良的一个女子,只是他忘了十四年前,在她对项柔痛下杀手之时一切都已经变了,只不过是他自己自欺欺人一直不愿意相信而已,说到底是自己疏忽了项柔。 “请主上恩准属下马上……” “我亲自去。”淡漠的打断了一脸自责的颜一,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单从颜一的表情就不难看出苏明月下了多大的杀手,既然彼此非要走到今天这一步,既然真的要狠下心伤害项柔,那么,就前尘恩怨全部一起了结吧,自己逃避了那么久,是该结束了吧。 “主上……”颜一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看向一步步从上面走下来的人,那个十多年都未曾出过山的人,今天要出去了吗? “起来吧。”项连谨安慰的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瞥了颜一一眼便径直走出了大殿。 “免不了一场恶战了吧。”月五有些担忧的看着走出大殿的背影,转头拉起了跪在地上的颜一:“走吧,主上并未怪罪于你,你也无需自责了。” 夜见山的出口,项连谨看着狐尊不确信的打量着,踌躇了好一会儿仍旧没忍住,轻声的问道:“这么多年了,不打算出去看看吗?” “如果有空,帮我看看月儿。”被问到话的人却始终低垂着脑袋,温柔的抚摸着怀里的小白狐,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低垂着的双眸里此时正透着深深的愧疚。 “那么,那个孩子,他没有保护好我的孩子,我可以以岳父的身份,教训他一顿吧。”声音淡淡的,却是让狐尊身子微微的一颤,终于抬起了脑袋。 “当然。”静静的对视了许久,终于扯出一抹微笑点了点头,随即一个转身,独自一人往山内走了回去,如果当年的自己也有人适时的出来教训自己一顿,离忧的惨剧或许就不会发生了吧,她也不会永远的离开了自己,永远,呵,谨总是要比自己理智的多,这世上果然是没有什么永远的! 远在赤炎的麻本早在萧墨凌派人去他那里找项柔那日便一路往沧月赶,就在前些天冉度突然回去问的那些奇怪的问题就已经让他深深的不安,这会儿听到项柔被一神秘女子掳走更是一刻都不敢多待的赶往沧月,于是郁尧一行人才刚一出城门便遇上了直奔沧月而来的他。 “你慢些……”金一宁扶着从马车上跳下直奔王府内跑的人,一脸担心的劝慰着:“柔儿不会有事的,你自己的身子……” “我没事。”麻本一如既往柔美的脸上还是当初那副病态的苍白,毫不停歇的轻轻拂开金一宁的手加快脚步跑了进去,院子内站满了翘首而盼的下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绝望般的神情,心中忽的一阵不安,更加快步的跨进了屋子,萧墨凌正半跪在笼子边安静的看着里面的人,段司易一言不发的靠在一边的柱子上,莲儿与离落正哭红着双眼小心的用毛巾擦拭着项柔手臂上的斑斑血迹。 “先生!”感到眼前的光线一暗,萧墨凌猛的抬起头,见到来人正是麻本,露出来一脸的欣喜站了起来,麻本却是死死的盯着笼子里的人,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可怕神情。 “我将柔儿交给你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麻本的声音有些嘶哑,因为奔跑过度而又身子虚弱,微微的喘着气。 “……”萧墨凌脸上的欣喜立即凝固成了一抹难堪,内疚的垂下了脑袋。 “你与柔儿成亲那日,你答应过她什么?”哪怕是他要另娶的消息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他仍旧相信当初那个在自己面前信誓坦坦的少年一定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他一直坚信那必定是不知所谓的谣言,可是,他竟然这般让自己失望。 “请您先救她,只要她好起来,我一定随您处置……” “啊!”似乎是麻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怨气引起了笼内那人敏感的躁动,竟是突然挥开了离落的手,露出了一脸防备的神情,被突然甩开的离落坐在地上呆呆的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那样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老天要让她承受那么多的苦难,如果可以,自己真的想替她去承担! “有没有伤到哪里?”段司易眉头一皱便直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蹲下,轻轻的将她扶了起来,不忍的将她拥进了怀里:“会没事的。” “公子,求你快救救小姐,快救救小姐啊……”此时的莲儿也已然无法接近笼内的人,深怕再有所逾越,项柔又会生出那些白骨伤了自己,一个转身跪倒在麻本的面前凄厉的哭了起来。 “你们先出去。”麻本轻轻的拉起跪在自己面前的莲儿,温柔的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郑重的交代道:“守好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嗯!”莲儿重重的点了点头,拉上段司易怀里的离落,三人一同出了屋子,只有萧墨凌仍旧倔强的站在原地,别着脑袋一声不吭。 “出去。”现在的项柔身上散发着一股不知名的危险气息,他不想多一个人有危险。 “我不出去。”瞥了眼笼子内的项柔,丝毫不肯妥协的反驳了回去:“她在哪我就在哪。” “……”麻本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无奈,也深知萧墨凌的固执,便随手关了门兀自走到了笼子前蹲了下去,轻轻的唤了一声:“柔儿。” “……”项柔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只是眼神却温和了许多,带着一丝困惑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其实她早已失去了意识,只是凭着身体的感觉做出的反应而已。 “柔儿乖,到爹爹这边来。”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多了一份哀伤,项柔颇为犹豫的微微皱了皱眉头,仍是听话的往前挪了挪,凑到了笼子的边缘安静的看着麻本,见项柔并不抗拒自己,麻本的笑里才透出了一丝安慰,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递到项柔的嘴边:“听话,吃下去。” “……”项柔只看了那药丸一眼便听话的含进了嘴里,轻轻的咀嚼了一番就咽了进去,就如同过去的半个月内的每一次服药那样,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惯性行为。 “真乖。”这样的项柔,麻本是极心疼的,有些无力的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她凌乱的长发,项柔便微微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怎么了?”萧墨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安的问道。 “只是让她睡一会。”麻本并没有抬头也未曾站起来,仔细的围着笼子找寻起来,只见他从头发上取下一根银针,小心的撬弄着笼子的四个角,一个一个小心而又仔细,深怕惊动了笼内的人一般,半柱香的时间,那个毫无破绽的笼子便被打了开来,萧墨凌还未来得及惊讶,麻本便开口发了话:“将她抱去床.上。” “好。”萧墨凌有些迫不及待的蹲下了身去,将项柔从笼子里抱了出来,她竟是比以前更轻了,就算是此刻将她抱在怀里,仍然觉得那般的不真实。 “快些。”那药物根本控制不了项柔太久,此时见萧墨凌抱着怀里的人站在原地发愣,不免有些焦急的催促了起来,听到麻本的叫唤,萧墨凌才回过神,急急地将项柔放到了床.上,自觉的退到了一边。 麻本小心的将项柔扶起,坐在了她的身后,破烂的衣衫下那伤痕累累的脊背刺得他眼睛生疼,若不是当初自己将玉蝴蝶给了她,以她的身子怕是这会儿早已命丧黄泉了吧,想起她经历的种种磨难,眼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淡淡的雾气,然后开始运功试图将她体内游走的那些不安分的小东西清出她的每一处骨骼,只是他的身体太虚弱,而项柔体内的骨刺虫早已适应了她的身体,根本不容易控制,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麻本那原薄酢踝的脸上便完全失了血色,额角更是渗出了豆大的汗水,萧墨凌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他无数遍的问着自己,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正在麻本快要体力不支时项柔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感觉到身后渡过来与自己相抗拒的内力时,猛的发起怒来,手肘与背后的骨刺毫无预兆的长出,每一根都狠狠的刺进了身后那人的身体内,那尖锐的骨尖扎进皮肉的声音都是那样清晰的传进了萧墨凌的耳朵,让他瞬间苍白了脸呆愣在了原地,直到项柔猛的一个前扑将那些骨头从麻本的身体内拔了出来他才回过神,惊慌的跑了上去扶住了倒下的人,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先生,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 “柔儿……”伴随着他的一身轻轻的呼唤,满满的溢出一口鲜血,苍白的双手死死的抓住了萧墨凌的手腕,瞳孔却猛的一缩,视线从床尾一脸防备的项柔身上转到萧墨凌的脸上,无力的双手又细细的把了一下脉:“你,怎么,中的蛊?” “蛊?”萧墨凌一片茫然,慌乱的脸上透着一丝的困惑,麻本却已无力再多解释些什么,用尽全力的伸出手挪到他的脖颈处,萧墨凌只觉的后脑的地方微微一疼,就见麻本的手里多了一根细小的银针,若不是在特定的光线下甚至无法看清。 “去找,项琉璃,拿她去,去换,解药……”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心中对萧墨凌的不满也终于释怀,若不是这根针,他也定不会做出这等荒唐的事吧,那么,姑且就先原谅他了吧。 “琉璃?拿她去换解药吗?跟谁换?”难道项柔与琉璃,真的只能选择一个才行吗? “苏,明月……项琉璃的,母亲……”麻本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不行,声音都有些几不可闻,那不断的从胸口溢出的鲜血更是触目惊心,可他却仍旧在笑着,一如十几千年看到项柔出声时那般,微笑着看着此时坐卧在床尾的人,轻声的交代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告诉柔儿,今天的事。” “您不会有事的……”这样生离死别的交代终于让萧墨凌清醒了过来,冲着门外大声的喊道:“来人,快来人,去将宫里所有的御医都叫来,快!” “柔儿……”听到叫声的众人惊慌的推开门冲进了屋,敏感的项柔一见着架势更是竖起了满身的尖刺,从床.上跳了下去,越过众人如走兽一般四肢着地的跑到了院子内,看着已然不受控制的项柔,麻本却是无力的喊了一声,终于昏死了过去。 “修!”看着那一身血红的人闭上了眼睛,金一宁几乎发狂了一般惊叫一声扑了过去,从萧墨凌的手里夺过了麻本,颤抖着双手失声痛哭起来,混乱的场面混乱的一切,让萧墨凌无力而恐慌的呆愣了许久,好一会儿才猛的一转身追出了屋子。 项柔正蹲坐在一个大树下,警觉的看着四周的动静,莲儿与离落站在她的不远处哭泣着,却不敢贸然接近,萧墨凌心疼的蹙紧了眉头,正想走过去,却见一行人走进院子的大门,瞳孔猛的一缩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眸。 ------------ 77.人天自两空,何相忘,何笑何惊人 为首的男子有着天人般的俊美容颜,丝毫看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着一身银灰色的锦衣华服,迈着缓慢的步伐沉稳的走了过来,银灰色的长发随风摆动,说不尽的风情万种,水润的灰色瞳孔更是透着一股凌冽的寒意,身后跟着五男三女,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气场,其中的夜四与魅六他是见过的,此时看到那个早已在世人心中逝去多年的人,就那样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而那身影竟是与梦中教自己武艺的人重叠在了一起,似乎才想明白了许多的事情。 见到大树下的人,月五与魅六便对视了一眼首先走了过去,根本不给项柔反抗的机会,伸手一挥就让她安睡了过去,月五心疼的皱了皱眉便从怀里掏出一颗药塞进了项柔的嘴里,不一会,那浑身的骨刺便退了回去,夜四见状也迈开脚步走过去一把抱起了昏睡的人,走向院外。 “要带她去哪?”在所有人都还未回过神之时萧墨凌终于惊叫出声追了上去,却被突然闪出的凉二拦住了去路。 “凌王爷府上可有安静些的院子,我们需要一个地方为少小姐疗伤。”月五从大树下站了起来,语气颇为诚恳的问着,萧墨凌这才放下心来,缩回要动手打向凉二的那只手。 “老奴带你们去。”荣婶一听这些人能救项柔,更是不等萧墨凌发话便急急地站了出来,带着月五与魅六还有夜四三人出了院子的大门。 “你让我好生失望。”项连谨一开口凉二便让到了一边,而他的话确实让萧墨凌无言以对,只是无力的垂下了脑袋,双手死死的拽成了拳。 “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她再一次送到你的身边?”看着不言不语的萧墨凌,项连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怒容,他那么宝贝的人,唯一的骨肉,竟是没能好好的保护她。 “对不起,我的过错我一定补偿,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的冲动鲁莽。”若是自己的心再坚定一点,如果能信任她多一点,今天的事便不会发生了吧。 “你接下我三掌,就原谅你!” “好!”干脆利落的一个字,项连谨身后的那几个人的眼里却生出了难掩的同情及不解,一掌就能要了人性命的冥王,若是不回手接上三掌,不是必死无疑吗?他们真的有些看不懂自己的主子了,这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项连谨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毫不犹豫的伸手就给了他一掌,萧墨凌整个人便被击出老远重重的摔在了一边的石桌上,那桌子竟也被撞击的碎成两半,一口鲜血从口里喷出,葵七看的一阵心疼,欲要上前却被豆蔻用力的拽住了手。 “教你那么久,就这么点程度吗?”看着坐在地上喘息的人,项连谨冷冷的开了口:“这么弱,如何让我放心将小柔儿交给你?” “……”萧墨凌浑身一怔,倔强的抬起头来看向一脸冷漠的项连谨,调息了一会儿便默不作声的重新站了起来走到了项连谨的面前,还未站稳便又被一掌击中胸口,这次却比方才好了些,只是连着倒退了好多步,后背抵在了不远处的大树上,树被撞断了枝干,他却只是半跪在了地上并没有倒下。 “哥哥……”葵七不忍的轻声呢喃了一句,眼里蓄满了泪水,手却仍旧被豆蔻死死的拽着,不免有些幽怨的看向一边面无表情的项连谨,主上怎么可以下的去那么重的手,这样的程度,就算是他们几个也得躺上一年半载吧。 “站起来!”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项连谨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萧墨凌知道自己的肋骨一定断了,可仍是咬牙站直了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回到原地,只要还能让他待在项柔的身边,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要他怎么做都可以。 “啪”的又一声撞击,很显然这一掌比方才的两下都要致命,因为被打出去的人生生的撞断了廊边的柱子滚落在了地上,再没有睁开眼睛,四周突然间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发出声音,谁都不知道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否还活着,此时屋内金一宁的哭声惊动了一脸冷漠的项连谨,眉头微微一皱快步的走了进去。 “王爷!”见项连谨走进屋去,程北第一个反应过来,向那躺着的人扑了过去,慌乱的扶起他的身子检查着他的伤势,那微弱的呼吸却并没有让他安下心来。 “将哥哥交给我!”这边的葵七早已看不下去,此时见他已然受完三掌,终于忍不住甩开豆蔻的手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了程北怀里的人。 “你们……”虽然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但光看萧墨凌的反应就知道并非善类,此时见他们又要带萧墨凌走,更是一脸防备的站了起来。 “若想你们王爷活命,就将他交给我们。”颜一瞥了一眼昏死过去的人,对着凉二示意了一下,凉二便俯下身去将他背了起来,随后对着程北颇为尊敬的说道:“可否给一个可以疗伤的地方?” “我带你们去。”程北小心的打量了一番他们一行人的反应,尤其是看到葵七那满脸的担忧,才终于下定决心般掉头往书房带路而去。 “你们小姐不会有事的,别再哭了。”跟在最后面的豆蔻在走至院门时复又回身走到了莲儿的面前,递上一块洁白的丝帕轻声的安慰了一句,淡淡的笑了起来。 “……”莲儿不解的皱起了眉头,困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明白他为何过来安慰自己。 “记得,我叫豆蔻!”说完一把将丝帕塞进了一脸震惊的莲儿手里,转身追上了葵七他们的脚步,徒留莲儿满脸不敢置信的呆立在原地,原来,那真的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吗? “出了什么事?”项连谨看着已然奄奄一息的人,一看他的伤势,眸子便不由的沉了沉,立马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对着哭泣的金一宁轻声的呢喃了一句:“抱歉。” “求求你救救他,你一定可以救他……”金一宁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般,无力的恳求着,而项连谨的眼里却闪过一丝无奈,坐在了床边。 “他的生命,早在花奴走的时候就应该结束了。”是什么让他一直强撑到现在,自己的孩子吗? “不会,不会的,你怎么会救不了他……怎么会……”她当然知道麻本的身体,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他的状况啊,哪怕是日夜兼程来沧月的路上,她都是那样的担惊受怕,怕他会坚持不到最后。 “咳咳咳……”昏迷过去的人突然的一阵咳嗽拉回了二人的思绪,转头看向缓缓睁开眼睛的麻本,待看清眼前的人时,麻本又一次安慰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还没死。” “这么多年,谢谢你帮我照顾小柔儿。”项连谨有些无言的抿了抿嘴,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我,可是她的舅舅……”说罢有些无力的回握了握他的手依旧固执的扯出一抹笑来。 “可她却叫了你十三年的爹爹。”项连谨的语气有些调侃,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失落。 “以后,咳咳咳……咳咳……以后,柔儿就,就交还给你了……你看,我也并不是个好爹爹,让她,受了这样的伤……” “放心。”淡淡的两个字,麻本却还是满足的扩大了嘴角的笑容,终于无力的松开了那只紧握的手。 “宁儿,这一生,碧落黄泉我都只能追随花奴,下辈子,我,定不负你。”清幽的声音自嘴角轻轻的溢出,那永远微笑着的人终于闭上了那双温柔的双眸,虽然满是的斑斑血迹,表情却是那样的满足与安详,他一定是去到了一个比这里更美丽的地方。 “修!”逝者已逝,而活着的人又当如何,金一宁声嘶力竭的呼喊也再唤不回那个让她牵绊了半生的人,到了最后,他仍是选择了决绝的离去,说什么下辈子,下辈子谁还会记得彼此! 项连谨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出了屋子,院子内只剩下王府内的一干下人,安之与安然跟着荣婶一伙去了西苑,段司易与程北则守在书房门外,七灵将只剩颜一与鸢三恭敬的立在院子内,所有人都安静的不发一声,却忽的见一个粉色的身影跑了进来,待她看清院内负手而立的人时,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停住了脚步! “……”项琉璃说不清楚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只是睁大了眼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个记忆中总是在暗处安静看着自己露出一脸慈爱的人,却又在自己面前对自己露出满脸厌恶的人,自己的父亲,他,竟然还活着吗? “立刻从我眼前消失。”项连谨的脸色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开了口,眼神里毫无温度可言。 “……爹爹……”轻声的一句呼唤,却并没有让项连谨有丝毫的动摇,只是眸子更加阴戾的沉了下去,周围的下人们则全部露出了惊骇的表情看向那个美如谪仙的男子,他就是倾城琉璃的父亲吗?那不就是当年的少年将军,战神项连谨吗?怎么还活着? “不想死就马上消失!”负于身后的双手紧紧的拽成了拳,眼里终于闪过一丝隐忍别开了头去。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爹爹要这样对待自己,项琉璃她不能明白,难道真的是因为项柔吗?因为他心里只有她们母女,所以才这么多年都不管不顾自己与母亲,才让母亲那样痛苦。 “别让我说第三遍,滚!”说罢一个转身就要离去,然而项琉璃哪肯罢休,眼神突然变的阴霾无比,竟是不由分说的便向着项连谨欺了过来,就在她将那一掌直击项连谨面门时,手便被项连谨稳稳的抓在了手里,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阴沉着脸问道:“你究竟是谁?” “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那狰狞的表情俨然跟苏明月惯有的神色如出一辙,甩开项连谨的手后退到五步开外,满目幽怨的看着他。 “杀!”毫不理会此时眼前的人究竟被谁所控,项连谨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颜一与鸢三便第一时间欺了上去,所有的下人都一脸不明状况的躲到了一边,怎么都不明白为何亲生父亲要她的命。 “爹爹!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那狰狞的脸忽然间又变成了满脸的凄楚,双眸中透着的哀伤也是那样的真切,项连谨却只能抿紧了嘴一言不发,他心里比谁都痛,可是没有人知道。 看着始终不肯回过头来回答自己的人,项琉璃有些吃力的抵挡着颜一与鸢三的攻势,身上已然受伤,鸢三的双刀狠狠的砍向她柔弱的身子,可她却似乎没有一点感觉一般,那双幽怨而凄楚的双眸始终死死的盯着背对自己而立的人。 “快走!”突然出现的冉度挡下鸢三挥刀而下的致命一击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项琉璃喊道:“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冉度的出现惊动了项连谨,终于缓缓的转过身来,制止了颜一与鸢三的攻势,淡漠的看了项琉璃一眼,那流淌着鲜血的伤口让他本就蹙在一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冷冷的开口道:“竟然要逼我亲自动手吗?” “……”冰冷的话语字字句句清晰的传入项琉璃的耳朵,咬紧了嘴唇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纵身一跃逃出了凌王府,她只是听说项柔被找到了,她只是出于担心来看看而已,见到自己的爹爹还好好的活着是那样开心,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主上,要不要追……” “不必了……你们根本杀不死她。”淡漠的打断了颜一的话,迈开脚步向着冉度走了过去,细细的打量了起来:“你是冉度?” “是!”冉度收回看向项琉璃逃走的视线,认真的回望着眼前的人。 “你可知道我是谁?”从容不迫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微微的眯起眼来。 “知道。” “你也知道琉璃的事。”项连谨的眼里更是透出了一股危险的意味,死死的盯着冉度。 “……”此时的冉度却是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帘,抿紧了嘴不作回答,项连谨却是扬起了嘴角冷冷的一笑,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既然知道还要放她走,你可考虑过后果,你可真的明白她继续存在下去的下场?”说罢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院子,琉璃,这样的你仍然有人爱,爹爹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麻本的遗体由金一宁带回了赤炎,项柔的骨刺已被从体内清除却仍虚弱的很,并未有转醒的迹象,萧墨凌受了项连谨三掌显然一样伤的不轻,也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第三日的夜里,项连谨独自一人回了将军府,站在那熟悉的院子内,竟有一丝触景伤情,当年荣华一时的将军府此时却已人去楼空,带着一股阴森的意味。 “还是不忍心下手吧?”一抹水蓝色的身影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怀里抱着雪白的小狐狸。 “不是不来吗?”项连谨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兀自的转移了话题,转过身难得的调侃道:“是怕我一怒之下杀了那小子?” “你确实差点要了他的命。”想起方才在凌王府见到的人,又听葵七说他竟是没用内力生生受了眼前这人三掌,就算是换做自己也怕是要醒不过来了吧。 “我项连谨教出来的人,若只是这点程度,那也死不足惜。”这话说的极为轻佻,丝毫不顾及眼前这人心里会作何感想。 “那么,琉璃的事,你打算如何,继续拖下去吗?”望着月光下有些不真切的脸,狐尊的脸上也漾起了一丝不忍:“换做是谁,都下不了手吧。” “我会亲自解决的,如今小柔儿还未醒,我也无心去管她们的事。”话虽是这样绝情的说着,但他的眼里却闪着隐忍的伤痛,转开了头去。 “其实你不必非要亲自动手的……” “普通人已经不能毁掉她了啊~”深深的一句叹息,让狐尊的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人,难怪他会这样痛苦,是因为这世上,除了苏明月,只有他才可以毁掉项琉璃了,是这样吧。 “真没想到,当年那样温婉甜美的女子,竟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最后受苦了的却还是琉璃,若是让她自己知道了真相,那该多伤心。”说罢眼里也跟着升起了一丝愧疚,想起了宫中的那个女子,她想必也是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吧,如果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会不会为他难过,曾经自己也想好好的守护她,却终归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罢了。 ------------ 78.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武功尽失,身体比以往更虚弱了……”月五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嘴坐在床边看向面前负手而立的项连谨,复又转身为项柔掖了掖被子站了起来:“都快半个月了,还不醒。” “你去看看那小子吧。”项连谨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然后掀起一边的衣摆坐到了床边,安静的看着项柔,月五便听话的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屋子。 “少主……”刚踏进书房门的五月有些吃惊的捂住了嘴,瞪大了双眼看着立在窗边的萧墨凌,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可是被生生的打断了三根肋骨啊,当初昏迷了五天就醒来已经够让她吃惊了,谁想这会儿竟然自己下了床来,还好好的站在那边。 “还没醒吗?”萧墨凌并未回头看她,声音淡淡的,只是满目哀伤的垂着眼帘,看不清他在望向何处。 “少主为何不自己去看看?”缓过神的月五提了裙摆走了过去,不由分说的扶了他回到床边坐了下去,然后一脸严肃的低下头去解他的衣服。 “……”萧墨凌的眉头微微一皱便拂开了她的手,有些别扭的往一边挪了挪,他果然还是这样讨厌生人的触碰,虽然之前都是月五给他上药,但是,现在他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怎么也做不到任别人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事。 “怎么了?”月五不解的抬起头看着一脸别扭的人,困惑的歪起了脑袋。 “我自己来就可以。”说罢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你应该多休息,虽然骨头已经长好,也不代表你可以随处走动……”虽然知道项连谨有传授他武艺,月五仍有些不放心的交代着:“主上这三掌可都没怎么留情呢。” “她是不是还没醒?”似乎有些不满月五总是提他受伤的事,萧墨凌的脸色不由的有些臭了起来,不满的又追问了一句。 “有主上在,不会有事的。”月五并不恼怒于他的无礼,只是微微的一笑小声的安慰。 “那为什么还不醒,为什么还不肯醒来……”每天都来告诉自己她已经安全了没事了,可为什么就是不肯醒来,她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究竟怎样才肯原谅自己,这样想着心中更是难受,不免露出了一脸痛恨的神情狠狠一拳砸在了床柱上。 “别再弄伤自己了,少小姐若是醒来,一定不会愿意看到的。”月五眼明手快的抓住他欲要再次砸下去的手,依旧微笑着劝慰着。 “那么,还是不能告诉我,究竟是谁做的这一切吗?”萧墨凌转过头来不悦的看着满面笑容的女子,虽然麻本死之前提到过自己的姨母,可是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他始终不想相信这一切。 “你得先把身子养好啊~”一如既往的微笑,说不尽的温柔语气。 “那总可以告诉我她什么时候会醒吧?” “既然这么担心,少主为什么不自己去看,明明已经可以自己下床了。”面对萧墨凌的眼中情绪化,月五只是颇为无奈的皱了皱眉,表现出一脸困惑的模样不解的反问着。 “……”萧墨凌却像是被问住了一般,突然一脸无力的低下了头:“她看到我一定会生气吧。” “嗯?”月五一副伤脑筋的模样蹙起了秀眉,凑过去探究的看着眼前的人:“为什么会这样想?” “如果我能保护好她,如果当时我能多信任她一点……” “光忏悔可没用。”月五睨了他一眼便站了起来,鼓励的看着他:“赶紧将身体养好吧,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萧墨凌并没有回答月五的话,只是将脑袋埋的更低了些,直到月五的脚步消失在了门口,仍旧垂着头,没有人看得到他此时的表情有多阴霾。 话说梁初尘得知项柔失踪之后便马不停蹄的直往魂归谷而去,然而这次魂归谷的四周却全是足以送命的瘴气,带去的十五个贴身侍卫除了纪尤全部死在了魂归谷外的瘴气内,若不是他出于防备留了五个人在外面,这会儿怕是早已命丧魂归谷了。当他赶到凌王府时,身体早已有些超负荷,项柔遭受的一切他早已隐约的感觉到,此时昏迷不醒的项柔更是拖垮了梁初尘本就已经溃败的身子。 “梁太子?”程北满脸震惊的看着跌跌撞撞跑进凌王府的人,一把上前扶住了他。 “带我去见项柔!”梁初尘却是毫不在意的,拂开程北的手便往后退了一步站稳了身子,只是那绯色的华服衬着苍白的脸,说不出的诡异。 “王妃还未曾醒来,梁太子身体似乎……” “本太子没事!”梁初尘早已等不及要确定项柔的安全,再不听程北的话,将其推到一边兀自往后院内跑去,纪尤则一脸衷心的拦住了程北的去路。 “……”程北自然知道梁初尘不会伤害项柔,更何况有项将军在,任是谁来都不能将项柔如何,复又想到梁初尘那苍白的神色,有些于心不忍的皱紧了眉,一个掉头往书房跑了去,不管怎样,至少也得让王爷知道才是。 “柔柔……”梁初尘一路直奔到项柔的屋内,正安静的待在西苑内的七灵将都被突如其来的他弄的一愣,待反应过来他早已冲进了屋,项连谨有些不悦的抬起了头看向门口,鸢三与夜四首先追了上来,随后的几个也迅速的将梁初尘围在了中间,被围困的人似乎才发现这里还有别人,打量了一番他们的架势不免防备警戒起来:“你们是谁?” “这几天你们似乎太安逸了,竟然能让一个病秧子出现在这里。”项连谨似笑非笑的站起了身,向着门口的一行人走了过去。 “属下该死!”众人一听,更是吓的浑身一颤,匆匆的低下了头去,心中不免都理亏的很。 “下去吧,我正好要找他。”从始至终项连谨的眼睛都停留在梁初尘的身上,此时只轻轻的挥了挥手,七灵将这才松了口气,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屋子,一时间屋内就只剩下了梁初尘与项连谨,还有床.上昏迷不醒的项柔。 “你是什么人?”梁初尘的视线掠过项连谨张望了下项柔,复又回头看向眼前陌生的人。 “你觉得我会是谁?”说罢微微一笑,那笑起来弯弯的眼睛简直与项柔如出一辙,竟让梁初尘一时间晃了神,微张着嘴愣愣的看着一脸浅笑的人,项连谨却是不以为然的歪了歪脑袋,忽的执起梁初尘的手腕把起了脉,随即眉头微微的一皱:“你果然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什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拉回了梁初尘的思绪,急急地抽回自己的手防备的看着项连谨,他有种强烈的预感,眼前的人绝对是一个强大到自己无法撼动的对手。 “兰琼太子,梁初尘。”说罢又是微微一笑,只是这次的笑里竟带了一丝抱歉。 “你想说什么?”虽然看明白了项连谨眼里的意味,梁初尘却看不懂他这丝愧疚出于何意。 “是小柔儿拖垮了你。”瞥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项柔,项连谨随即温柔的一笑,回过头凑到梁初尘的面前轻轻地嗅了嗅,有些不满的问道:“你去了魂归谷?” “你究竟是什么人?”梁初尘的眼睛迅速眯了起来,更的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项连谨,这个人,竟是连自己去过哪里都能知道?而且,他刚刚说了什么?是项柔拖垮了自己,那么,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阴阳术? “你的施术之人。”说完却是完全一副局外人的姿态打量着梁初尘的反应,似乎他对他施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为什么?”眼前这个男子在梁初尘的记忆中哪怕是连一个模糊的身影都不曾有,为什么他会是自己的施术人,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和项柔施这样的术? “我需要一个可以为小柔儿所用的强大力量,人选有很多,只是当时不凑巧,让我遇到了你。”项连谨说的再轻松不过,脸上也是淡定的模样,似乎一切都是那样的合情合理:“更不巧的是,中间出现了些失误,好在并未影响到我想要的结果,你似乎对小柔儿很上心?” “你是……”那副但笑不语的表情,那样温柔的笑靥,让梁初尘顿时慌了神,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又后退了许多步。 “难道小柔儿不像我的孩子吗?”说罢颇为费解的皱了皱眉头等待着梁初尘的回答。 “原来……”只是低喃了两个字,梁初尘便无力的垂下了头去,原来是那个自己爱惨了的人的父亲吗?竟是他将自己与项柔这般捆绑在了一起。 “恨我吗?还是恨小柔儿?”项连谨安静的看着他的反应,颇为平静的立在一边,极其淡然的问道:“我将你这术去了怎么样?” “不要!”几乎是没有做任何思考的脱口而出,饶是淡定如项连谨,都被他的反应弄的愣在了原地,有些不解的微皱起了眉头。 “你可知道你快死了?”本就因着阴阳术被项柔拖垮了身子,这会儿又去了魂归谷,很显然又是连日奔波赶到这里,难道会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吗? “即便是马上就要死了……也不想放开……”梁初尘的脑袋始终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那语气里却充满了绝望的意味。 “不想放开什么?” “羁绊。”埋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嘴角努力的扯出一抹微笑,却是那样的苦涩:“不想放开彼此之间,唯一的羁绊,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庆幸,您将阴阳术施在我的身上。” “……”项连谨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回头看向了床.上的人:“我必须得救你,小柔儿不会希望你死的。” “求你!”只听“啪”的一声,身后的人竟是跪到了地上:“她爱的是萧墨凌,我一直都知道,请您别告诉她阴阳术的事,我不想她觉得愧疚,我也不希望她为了我在萧墨凌之间两难,请您成全。” “……”项连谨感觉内心有什么被拨动了,久久的看着眼前跪着的人没有言语,最后只剩一句淡淡的回应:“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谢项将军成全!”说罢一脸欣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那样骄傲的人,竟是为了这样一件事做到此等地步,饶是再冷血的人也该被感动吧。 “一年,值得吗?”有这样一个人爱着项柔,对项连谨来说本是件值得欣慰的事,可世事无常,也总有命中注定,项柔本就不属于他,何苦为了一个与自己无关联的人丢了性命。 “值得。”再没有比这件事更让他坚定信念的了。 项连谨有意无意的瞥了眼门口,随后不明所以的扬了扬嘴角,转回头看向走到床边的人,他这一生都未曾做过任何后悔的事,只是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愧疚,后悔当初用那样的手段将他与项柔绑在了一起,只是自私的希望没有自己在身边的项柔可以有自保的资本,谁想却惹了一身无法偿还的情债! 门外的人心中更是思绪万千,从踏入西苑时的气愤直到现在的无奈以及无助,甚至带着一丝的同情,怎么都迈不开脚步走进屋去,梁初尘,那个自己最担心从身边抢走项柔的人,他竟然因为项柔而要死了吗?一年意味着什么,一年之后,这世上就再不会有这个人了吗?他竟然可以为项柔做到这一步吗?可以连命都不要! 分明自己都亲口说知道项柔爱的不是他,也能做到这个地步,那该是多深刻的爱?而自己呢,为什么一直以来都这样的不肯信任项柔,其实不是不肯信任,而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吧,自己也明明知道梁初尘对项柔的感情有多深,多怕坏脾气的自己会被温柔多情的梁初尘给比下去,所以每次听到有关梁初尘的事都是那样的无法自控,他也想项柔只看着自己,心里只有自己,只不过,是自己没有信心而已,可是现在,给自己带来最大威胁的这个人,却要死了吗? “少主……”看着脸色有些异样的萧墨凌,月五有些担心的走了过来,明明伤还未好全,结果还真的跑了过来。 “是苏明月吧,我的姨母。”萧墨凌转过身走下台阶,看着院内的那群人,面无表情的问出了口,梁初尘尚可以为项柔做到这个地步,自己作为她的夫君又怎么能眼看着她被人折磨成这样呢?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能原谅啊。 “少主还是先养好身体……”鸢三的眉头一皱,跟着又强调了一遍,那副样子,分明是要去报血海深仇似的,叫他们几个如何放心,他这条命可是他们几个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更何况他可是少小姐的夫君,主上的女婿,指定的继承人。 “这点程度,死不了人。”冷冷的打断了鸢三的话,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西。 “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吧。”月五有些心疼的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微微的叹了口气,想起那个总是很少话,整日抱着狐狸躲在花丛间的那个人,果然,是同一类人呢。 “似乎真的变强了不少。”魅六若有所思的歪了歪脑袋与夜四对视一眼,初次见他的时候,身上可没有那么强大的气场,看来主上果然是将他当做继承人在培养了,否则,哪怕是看在狐尊的份上,也下不去那么重的手吧?! “哥哥似乎要做什么大事去了。”葵七满脸忧色的拉了拉豆蔻的手,有些着急的皱起了眉头,自己好不容易才知道还有别的亲人,可不想他出了什么事。 “大家都警惕起来吧。”颜一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淡淡的开了口:“不想真惹主上生气的话,好好去看着少主。” “月五还是去弄些可以让少主安分些时日的药……”话还没说完的夜四便被齐刷刷射来的目光弄的禁了声,但仍有些不服气的狡辩着:“大家心里都明白,现在的少主,若是他想逃出我们的势力范围,我们根本拦不住……” “为今之计还是早日将少主的身体养好,毕竟受了主上三掌,若不是主上事前的调教,怕是早就被挫骨扬灰了吧。”颜一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嘴,一副天降大任于斯的表情看向月五:“看你的了。” “放心吧,这三掌受下来还能在半个月内起床的人,我们怎么能小看他呢。”月五说罢走过去安慰的拍了拍葵七的肩膀,温柔的笑了起来。 “准备大干一场吧!”夜四有些兴奋的扬起了一丝诡异的笑,仰起头看着无边的天空,一场腥风血雨马上就要来临了吧,真的很让人期待呢。 ------------ 79.繁华一瞬,何必执着 项柔醒来是梁初尘到凌王府的第三天,睁开眼看到项连谨时仍显得那样茫然无助,静静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确认了自己待的就是西苑之后,复又在屋子里找寻着某个身影,可是除了床边的项连谨,再无其他人可寻。 “那小子比爹爹还重要吗?”看到项柔眼里明显的失落神色,项连谨疼爱的扯出一抹微笑伸手捋开了她额前遮住眼睛的发丝。 “……”多么平静无常的一句话,淡然到似乎他从未离开过项柔的身边一般,就好像他们本该就是这样一对安然相处的父女,项柔却是不能做到如此淡定的地步的,在他的手触及自己面颊时便不由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啊,这表情像极了你母亲初次见到我的模样。”说罢轻笑出声,那副温柔的模样是自麻本柔走后再没有出现过的。 “……”项柔眼里的震惊慢慢的变回平静,幽幽的看着笑靥如花的男子,她只记得自己被苏明月关在了地牢内,之后的事情为何一片空白,眼前这个人,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眉头不要皱起。”看着不言不语的项柔,越蹙越紧的眉头,项连谨自然明白她在困惑什么,于是又扯出一抹慈爱的笑容,伸手轻轻的抚平了她眉间的褶皱:“为什么小柔儿见到爹爹,却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 “是您,救了我吗?”就算早在之前就听夜四说过项连谨的存在,此时见到本尊就在自己眼前,项柔仍有些不敢置信的垂下了眼帘。 “再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自己的自私心理作祟,已经无端的让眼前的人受了这么多的伤害,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吧,这样想着,心里也不免豁然开朗起来,微笑着扶起床.上的人,小心的拥在了怀里:“小柔儿不叫我一声爹爹吗?” “……”在头顶响起的轻轻一声询问,语气是说不尽的温柔,项柔只觉得身子微微一震,原本紧张的心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伸手反抱住了项连谨的腰,轻轻的唤了一声:“爹爹。” “乖。”满足的扬起嘴角,眼神也跟着无限的柔和起来,伸手温柔的抚摸着项柔柔软的长发,如失而复得的至宝,这半个多月,日日夜夜的陪伴,都不足以弥补这么多年逝去的时光。 “那么,度哥哥呢?”似乎才想起最大的正事一般,项柔急急地抬起了脑袋看向面前的人。 “他,早就没事了。”说道这里,项连谨有些欲言又止的转开了头去,冉度已经随金一宁回赤炎操办麻本的葬礼了,只是麻本的事,要如何叙述给怀里的人听呢?于是只能无奈的将项柔的脑袋按回了自己的怀里,而项柔原本担忧的心才算是回了原位,轻轻的松了口气。 正在二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时,门被轻轻的敲响,项柔猛的抬起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眼里的期待是那样的显而易见,项连谨有些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却带着一丝欣慰,轻声的应道:“进来吧。” “……”每天的这个时辰梁初尘都会负责给项连谨送午膳过来,借此也好看看项柔的状况,此时见昏迷多日的人正看着自己,双手一颤差点将饭菜撒在了地上。 “你不是日日都盼着小柔儿醒来吗,怎么,现在她醒了,你倒是没话讲了吗?”边说边宠溺的揉了揉怀里那人的脑袋,好似在安慰她,即使那个人没来,可还有别的人很关心她。 “柔柔……”梁初尘只是有些木讷的唤了一声,竟是少有的无措了起来,将饭菜往桌上一放,只是呆呆的立在原地,项柔虽说心里却是失望来的不是萧墨凌,但见着梁初尘这般模样,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怎么又跑来了沧月。”话虽说有些责备的意味,但心里却是明白的,他,一定又是为了自己才又千里迢迢的赶来,这样一想,不免又有些自责的皱了皱眉头垂下了脑袋。 “小柔儿刚醒,爹爹去给你拿些粥来。”瞥了眼欲言又止的梁初尘,项连谨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项柔的脑袋便径直站了起来,不等他们二人说什么便走出了屋子,轻轻的带上了门,双手自然的负于身后,慢慢的踱步走下了回廊。 “主上。”见项连谨出来,月五的脸上便不由的一喜,这半个多月他都未出门,此时定是屋内的人醒了,他才放心出来的吧。 “去厨房熬些粥来。”月五一听更是露出了满脸的笑,领了命便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西苑,项连谨则是颇为无奈的微微一皱眉头,一跃上了屋顶,看着仰躺在那儿的少年,走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 “将军……”感受到身边的动静,萧墨凌便忽的睁开了眼,待看清眼前的人后,便猛的坐了起来,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去。 “你小子娶了我们家的小柔儿,还要一直喊我将军吗?”项连谨说完便但笑不语的看着萧墨凌的侧脸:“更何况,早在十几年前这世上就没有项连谨了,现在的我只是小柔儿的爹爹。”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低垂着的脑袋埋的更低了些,声音也透着浓浓的自责。 “为什么一直不去看她?”转开视线,项连谨貌似无意的问着话,右手轻轻的抚着左手的扳指,他自然知道萧墨凌一直都待在屋顶上,却是颇为费解为何就是不愿进屋去守着里面的人。 “梁初尘,真的快要死了吗?”萧墨凌却并不回答项连谨的话,只是抬起头略显认真的转移了话题。 “那天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说罢回过头来看着一脸复杂的萧墨凌,似乎有些明白为何他会有这样的举动,然后有些欣慰的笑了起来,眼前的少年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再不会如年少时那样鲁莽冲动,懂得顾虑更多了。 “嗯。”萧墨凌并没有注意到项连谨眼里的满意神色,只是有些惆怅的转回了头去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苏明月,能交给我吗?虽然是岳父大人的发妻,但还是恳求您,能不能把她交给我来处理。” “她也是你的姨母。”项连谨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了然的笑了起来,淡淡的提醒着另一个不争的事实:“她曾经那样疼爱你。” “或许就像项柔说过的那样,我本就是个从骨子里泛着冷漠的无情之人吧,现在在我看来,再没有比项柔更重要的一切,她既伤了我心爱之人,我做不到还让她继续活下去。”说罢抬起头看向无边的天空,眉头狠狠的皱在了一起,语气虽坚定,眼里却仍不停的闪动着挣扎的神色,他想起了项琉璃,那个他曾经想守护一生,哪怕时至今日仍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的女子,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吧,失踪的那一个月内,不然她怎么会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萧墨凌从来都是个生人勿近的人,又不喜旁人的随意触碰,若非他愿意哪有人能近的了他身,所以,那日麻本从他后颈取出的银针,是项琉璃做的吧,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项柔,要那样对自己? “我可以把她交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瞥了眼神情纠葛的萧墨凌,项连谨突然有些严肃的开了口:“琉璃必须死,你别妄想来插手她的事。” “……”项连谨话音刚落,萧墨凌就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转过头来,那眼里全是不解,分明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吗,就算她真的想过害项柔,那也是他的骨肉啊。 “你该知道,你根本阻止不了。”项连谨的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冷漠,眼里也冷冷的透着一股寒意,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死死的盯着一言不发的萧墨凌。 “为什么?”哪怕是阻止不了,至少也要知道原因吧,为什么对自己的亲生骨肉要这样痛下杀手,之前琉璃就说过掳走她的人是夜四,而那晚夜四的反应也足以证明了事情属实,那么琉璃失踪的一个月是被眼前的人掳走了吗,又对她做了什么?以至于她性情大变!他越来越搞不懂了。 “你确定想知道真相吗?”项连谨的眉头微微的一皱,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声音也有些低哑,带着压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一般。 “她,不是您的孩子吗?不也是您的骨肉吗?”无乱犯下过多大的过错,那也是自己的骨肉,彼此的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那是怎么都切不断的羁绊不是吗。 “你只要知道……”项连谨轻轻的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子不再看萧墨凌的脸,冷冷的说道:“这世上,从来没有项琉璃!” “……”看着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在眼前的人的背影,萧墨凌身子猛的僵在了原地,从来都没有,是不曾存在的意思吗?可琉璃分明就那样生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不存在就不存在?若是没有项琉璃,那么,那个人又是谁,那个陪伴了自己几乎整个少年时代的人。 萧墨凌根本就不能明白项连谨说的话,仍有些不罢休的追着下了屋顶,可是院子内哪里还有他的身影,连七灵将都全部退了出去,看着空空的西苑,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时候这个寂静的小苑子就给过自己无比凄凉的感觉,他还记的自己曾要给项柔送些婢女小厮进来,却被项柔拒绝了,他却已经有些记不得自己想要送人进来的用意,是为了监视项柔,还是真的希望这个小苑子能看上去多些生气。 转头看向并未紧闭的房门,萧墨凌终于不能忍受的迈出了脚步,哪怕是项柔会生自己的气,哪怕是她不能马上就原谅自己,也还是想要进去见她一面,就是这样的一股冲动,促使着他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那扇门,跨了进去! “萧墨凌……”正被梁初尘拥在怀里的人有着一瞬的迟疑,不确信的看着门口逆光而立的人,那个自己醒来第一个想见到的人,此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为什么看不清他的脸,直到拥着自己的那双手更紧了些,项柔才似回过神挣扎了起来:“梁初尘你放手……” “不要!”自己曾经发过誓的,若是有一天萧墨凌再让她受到一点的伤害,自己一定会将她带走,哪怕现在的自己已经时日不长,仍然自私的想要拥有,哪怕不能长久。 “梁初尘……”身体虚弱至此的项柔根本无法挣脱开他强有力的束缚,又因着对他的愧疚根本无法狠下心来对他说再过分的话,只是无助的唤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向仍然站在门口的人,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生气了,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对啊,他已经娶了项琉璃了,那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呢,想到这里便不由的红了眼眶,垂下了眼帘。 “别哭……”原本正不爽项柔看到萧墨凌时的反应,此时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梁初尘又一次妥协了般松开了自己禁锢她的双手,轻声而隐忍的乞求着:“别为了他哭,别在我面前……” 梁初尘的一句话却更是让项柔眼里强忍的泪水滚了出来,一滴一滴全部溅到了梁初尘摊开的手掌,滚烫而炙热,灼伤了他的皮肉以及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萧墨凌握紧的拳松开又握紧,似乎在挣扎什么,最后还是松开了拽紧的手掌,无力的垂下了脑袋,不曾说一句话便调头走了出去,看在梁初尘从未伤害过项柔一分的份上,就姑且让他先照顾项柔吧,在自己解决好一切之前,到时候,不管是怎样,他都绝不会再将项柔留在梁初尘的身边。 “萧墨凌……”望着消失在阳光中的背影,项柔终于无力的哭了出来,他终究还是生气了吧,那背影看上去竟是那样的落寞,自己明明答应过他,绝不再让梁初尘触碰自己的,可是,仅仅是一个安慰的拥抱而已,他,还是不肯听自己解释吗,就像以往那样,那般的不信任自己。 “你就不能,看看我吗?看看这样愚蠢而固执的我……”梁初尘苦涩的笑着伸出手,将项柔哭泣的脸转向自己:“为什么只看着他,不要总是在我面前为了他哭啊,柔柔为什么总是如此的狠心。” “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开你身上的束缚……”看着梁初尘病态的脸,项柔难过的皱紧了眉头,脸上肆意的泪水也更加的汹涌了起来,若不是因为自己,他一定不会到这样的地步吧。 “你笑一次,我就可以高兴好几天;可看你哭一次,我却会难过好几年,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哭。”这泪水,不管是为了谁而流,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那么你自己呢,你有多久没有笑过了,何苦为了这样的我,折磨你自己,梁初尘你想让我愧疚一生吗,你这个坏蛋!”看着眼前这个满目忧伤的人,项柔终于忍无可忍的打开了他抚在自己脸上的那双手,明明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为什么要一直的互相折磨! “我生命里的温暖就那么多,我全部给了你,但是你却仍不愿留在我身边,你叫我以后怎么再对别人笑。”原本还扯着一抹牵强笑容的人,脸上那落寞的神情更是透着一股无奈与苦涩,安静的回望着项柔。 “我没有奢望,奢望你的宽恕和原谅,我只要你快乐,不要哀伤……不要因为我变成这样,为什么不能做到……”这样一心一意的为自己付出,项柔怎么可能会感受不到,可是心里的地方就那么大,装了一个萧墨凌,真的已经放不下任何人了啊:“忘了我,不行吗?” “你怎么会不懂,不能拥有一个人的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忘记啊。”说罢温柔的擦去了项柔脸上的泪水,又苦涩的笑了起来:“柔柔果然只有对我,才这样的无情呢。” “当爱不能完美,我宁愿选择无悔,不管来生会是怎样,我仍然不愿失去今生对你的记忆,我并不求天长地久,只要生生世世的轮回里都有你!” “而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得有多大的勇气才敢对你念念不忘。” “放下任性,放下尊严,放下一切,都只是因为放不下一个你。” “我也试过要恨你,可想起的却总是你的笑脸;也想过去冷漠对待,可你就是牢牢长在我心上的一根刺,稍稍一动便痛不欲生。” “如果我哪天放弃你了,那一定是我放弃了自己的时候。” “这样说,你,明白了吗?”梁初尘的眼里升起了一股淡淡的雾气,嘴角却洋溢着同样淡然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涩一丝满足,这颗心,她会明白的吧! ------------ 80.犹记歌里繁华梦里烟花,凭谁错牵挂 不知道为什么,醒来这么多天,项柔总觉得萧墨凌在刻意的躲着自己,来看望自己的人那么多,却唯独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他从未特意来看过她,除了刚醒来的那天,于是一直纠结着他是不是真的在生气,虽然说听到南西子讲起他与项琉璃成亲那日为了自己而抛下了新娘,但是现在的状况仍旧让她摸不着头脑,梁初尘的粘人更是让她无语到了极点。 “你回你的兰琼怎么样?”项柔有些无力的将下巴搁在桌面上,颇为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人。 “……”梁初尘只是紧抿着嘴一言不发,院中池塘内的荷花开的正茂盛,一阵风吹来,便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他很享受这样的安逸,于是有些满足的扯出一个微笑来。 “……”看面前的人被自己驱逐了无数次仍旧好脾气的对自己笑,项柔嘴角隐隐的抽搐了一下,满脸黑线的翻了个白眼,虽然说自己忘记被关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如今自己已经好好的了,他为什么还是不肯回兰琼去呢,更何况现在有爹爹在身边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样想着便有些不乐意的瞥了他一眼,径自站了起来往西苑外走去。 今天她一定要找萧墨凌好好讲清楚,他这样究竟算什么,不喊自己回君雅苑就算了,竟然连一次都没来看过自己,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了! “你去哪?”看着向外走去的项柔,梁初尘只是略微的一皱眉便跟了上去,项柔的身子微微一顿,却仍是头也不回的跨出了西苑,后面那人脸上淡然的表情终于有些垮了下来,急急地追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就不能别总去想着他吗?” “我……我只是去厨房找吃的好不好?”原本想说的“我找谁关你屁事”在看到眼前的人受伤的表情后愣是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别扭的转开头不想去理会。 “我陪你去。”显然这样的谎言对梁初尘来说很受用,刚有些垮下来的脸上洋溢起了一丝微笑。 “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说罢便不自然的挣扎起来,只是如今的自己与普通的弱女子完全无异,竟是好半天都没能挣脱开梁初尘的束缚,却只能徒劳的狠狠瞪了他一眼,满脸涨的通红。 “太阳有些大,还是快些走吧。”看着项柔通红的脸,额角都渗出了密密的汗水,梁初尘有些心疼的伸手拂开了她黏在额角的发丝,那温柔的动作让项柔一时间晃了神,梁初尘显然很满意项柔的反应,微微一笑便拉着她往厨房走去,只是还未跨出两步又生生的停了下来,看着立在面前的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萧墨凌……”眼前的人比起以往消瘦了那么多,原本就俊美的脸更是棱角分明,显出了些许刚毅,着一身水蓝色华服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然后他的视线慢慢的向下,定格在了两只牢牢牵在一起的手上,项柔有些窘迫,也不知道是自己突然力气大增还是因为梁初尘本身的不安与疏忽,这次竟是一下就挣脱了开来,欲言又止的看着眼前仍旧不言不语的人。 “身子好些了?”淡淡的一句询问却让项柔眼里升起了一股难掩的欣喜,终于忍不住跑上前去抱住了萧墨凌,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吧,他绝对不会不要自己的是不是?萧墨凌没有料到项柔会突然的冲过来,更没有想到她会当着梁初尘的面对自己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虽说自己早已做好了任由她与梁初尘独自相处的心里准备,事实上却是极不痛快的,所以总是避开她,如今看着怀里的人,终于还是不由的扬起了嘴角,他其实是那样的害怕,怕项柔真的会掉进梁初尘的温柔里。 “你怎么都不来看我。”项柔的话里充满了委屈,手却是死死的环着他的腰不肯松开。 “……”听着项柔的问话,萧墨凌想要拥住她的那只手又停在了半空,抬头看向一边猜不出任何情绪的梁初尘,将项柔从自己的怀里拉了出来,淡淡的吐出三个字解释道:“比较忙。” “是吗?”萧墨凌的话让她瞬间有了被忽视的感觉,委屈的仰着头看着一脸淡然的他。 “王爷……”正当三人沉浸在尴尬的气氛中时,程北突然走了进来,凑近萧墨凌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他的神色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眼里闪过一丝隐隐的不悦,便掉头就走。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项柔又伸手死死的拽住了他的衣袖,怎么能这样不把她当回事呢,都不跟自己说一声就要离开吗,哪怕说不出“一会儿来看你”这样的话,至少要敷衍自己几句也行啊。 “……”萧墨凌的身形微微一顿,扯了一下竟未挣脱,便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期待和委屈的项柔,踌躇了许久憋出一句:“无聊的话,与梁初尘一起出去走走。” “无聊的话,与梁初尘一起出去走走。”直到萧墨凌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项柔仍旧坠入在这句话的深渊之内,他究竟怎么了,这样明摆着将自己推给梁初尘的人,真的是萧墨凌吗,是那个从不允许别人窥视自己所有物的人吗?还是说,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讲,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不,或许是他根本就不在意了,可是为什么,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在她昏迷不醒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他,你仍然要继续爱吗?”梁初尘心中的讶异绝不会比项柔少,若说萧墨凌真有自己表现的那般不在乎眼前的人,那他何苦派人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何苦接下那人致命的三掌? “他一定有什么苦衷。”项柔轻轻的呢喃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反驳梁初尘的话还是在安慰自己,哪怕曾经被那样伤过,时至今日,她仍旧相信,萧墨凌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一定是。 萧墨凌知道项柔一直在身后看着自己,可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若是她知道了定是又要担心,更何况,他与项柔能偿还给梁初尘的只有这么多,说他无情也好残忍也罢,他只能允许梁初尘拥有项柔这样短暂的时间,待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便再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就在项柔刚刚抓住他的那一刻,他就不再害怕了,他的项柔,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到别人的身边,这是她给的承诺,他时时刻刻的记得并相信着。 书房内项连谨与萧墨冰正相对无言的坐着,萧墨凌只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便垮了进去,静静的看着突来造访的人:“皇兄的耳目果然无处不在。” “听说弟妹已经寻回,为兄只是过来探望,道是不想遇到这样大的一个惊喜。”萧墨冰并不恼怒萧墨凌话里的意味,只是笑着转过头去看向项连谨,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精光,战神再现,何愁天下不能统一?正因为项柔是他的孩子,所以当时才敢夸下那样的妄言吧。 “臣弟的妻子,还是不劳皇兄如此费心了!”就在自己初次将项柔带去宫中,萧墨冰看向她的眼神就已经让萧墨凌心里很不是滋味,哪怕是项柔顶着九月的身份与萧墨冰见面时,这种莫名的不安就早已深深的扎根在了他的心里,却是如今才发现,那个人原来早就在心里面了。 “那么我们就谈谈项将军的事,如何?”一母所生的兄弟,萧墨冰如何看不出萧墨凌对自己的防备,项柔已是别人的妻,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会真的与自己的弟弟夺一名女子?只是有些惋惜罢了,更何况,面前的人才能成就自己的天下大业! “项连谨不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么?”萧墨冰是个有野心的王者,早在他还是个孩童的时候,项连谨就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此时见他已然成了一个真正的君王,带着他独有的霸气,竟有些怀念起自己当初征战四方的情景,端起一边的茶盏悠闲的喝了一口。 “项将军既然这样说,那我也并不好勉强些什么。”说罢却是诡异的扬起了一丝微笑看向一边仍旧站着的萧墨凌:“只是项天泽曾许诺过我,要给我一个完整的天下。” “……”萧墨凌的眸子略微一沉,而项连谨端着茶杯的手同样顿住,微微的抬起了眼帘看向对面一脸浅笑的人:“那便由她还你一个天下好了。” “虽说虎父无犬女,项将军对她竟真的这般有信心吗?”萧墨冰的眼里带着深深的探究,淡然的笑容却始终挂在嘴角,萧墨凌却是听得有些迷糊,困惑的来回看着眼前的人。 “连皇上都这般信任,作为父亲,我更没有理由去怀疑她的能力,不是吗?”项连谨从容的将茶盏放置一边,抬起头对着萧墨冰颇有意味的一笑,着小子可真的比萧墨凌精明多了。 “墨凌以为如何?”突然的转过头去问一边仍有些茫然的人,只见萧墨凌微微的蹙紧了眉头,他却是优雅的一笑:“这样说起来,女扮男装算不算欺君之罪?” “什么?”虽然从萧墨冰的字里行间隐隐的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此时听他突然的转移话题仍是有些不安的垮下了脸。 “且不说她女扮男装一事,这女子入朝为官倒是从未有过,墨凌,你说是吗?” “……”看着萧墨冰貌似很有内涵的笑意,萧墨凌似乎才猛的惊醒,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一旁端坐着的人,项连谨只是不置可否的歪了歪脑袋算是肯定了他的想法,然后某人才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在项天泽的面前中伤项柔,他总是无动于衷,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连萧墨冰都早已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再想想梁初尘的态度,想起他在国师府对项天泽的纠缠,那么,他也早就识破了项柔的真实身份对吗,却偏偏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其实,只不过是自己疏忽了而已,都是自己的错呢。 “这国师不也是皇上你自己封的吗?”项连谨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淡淡威胁,欺君之罪,他还真是会扣帽子,如若自己不肯出山,他是要以此来威胁自己吗? “呵呵。”面对项连谨的质问,萧墨冰却只是轻笑了两声,随即便站了起来:“既然弟妹已经无碍,那朕便先回宫去了,也少去了母后的惦记。” 看了看神态各异的两个人,萧墨冰始终面带微笑,随即转身走出了书房,早在项连谨第一天来到凌王府时他就好奇,是怎样的一群人会在墨凌的府邸待上那么久,今天终于耐不住好奇之心赶来一探究竟,却真真是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惊喜,十几年前的那场战役,战神中计战死沙场,尸骨都未曾带回,就因为那件事,父皇也突然病故,其实他早该猜到的,那样被称为战神的一个人,连尸骨都没有找到,怎么可能真的死了呢?倒是自己的父皇…… 项柔躲在柱子后看着走远的萧墨冰,心中百感交集,他竟然早就识破了自己的女儿身份,如今又这般挑衅的告之了萧墨凌,里面那个人,会不会因为自己对他的隐瞒而生气?那样计较的一个人,哪怕是不恼怒她,也会埋怨自己的疏忽吧? 萧墨冰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呢?只为了讨要自己承诺给他的天下吗?南西子也不下十几次的抱怨过严子墨最近总是带兵出征的事,周边的那些小国早已断断续续的被沧月收入囊中,看来,这个年轻的君王是真的等不及了呢! 空荡荡的书房内,萧墨凌一个人无力的坐在里面,月五端着药推门而入,颇为担心的打量着他,将药往边上一放,忍不住问道:“少主可是在担心少小姐的身子?” “我大概几时能痊愈?”直接越过月五的询问跳开了话题,抬起头默默的注视着月五的眼睛。 “今日是最后一剂药了……”若不是骗他说不等痊愈便强行运功会导致他武功尽失,想必他绝不会这般听话的在府上忍耐这么多日吧。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端起药,一口气全部喝了进去,他必须得尽快的解决苏明月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项柔去替自己的皇兄打江山吧,先不说她只是一介女流,更何况如今的她早已武功尽失,连自保的能力都成问题,如何去战场杀敌?有时候萧墨凌觉得,项柔真是世界上最最难懂的一个人,究竟需要怎样的勇气才敢说出那样狂妄的话来,天下?哪是她说要统一便能统一的? “那少主好好养伤,月五先告退了。”短短的半个多月的相处,月五早已熟络了他的习性,此时见他一脸面无表情的静坐着,便颇为识趣的不再多说任何,端起空掉的药碗退出了书房,两个主子,一个住西苑一个住书房,倒是没有一个人住到主院去,还真是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月五。”看着从书房端着药碗出来的人,项柔急急地跟了上去,困惑的看着她手中空掉的碗不安的问:“这药是给谁喝的?” “回少小姐,是少主。”月五抿了抿嘴,并未多做考虑便直接的回答了项柔的话。 “他,怎么了?”原来他生病了吗?所以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的消瘦憔悴,自己却还在埋怨他不来看自己。 “……”这回月五有些犹豫了,总不能告诉项柔,萧墨凌是受了主上三掌才差点丢了性命吧,更何况那三掌也是为了眼前的人才受的,但是复又想起二人如今的处境,细细一斟酌似乎讲出来或许能缓和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又认真的回答道:“是主上,打伤的。” “为什么?”项柔的双眸猛的睁大,虽然说项连谨对待除自己之外的人都是淡淡的,但也并未看出他对萧墨凌有什么不满啊,怎么可能出手伤他呢。 “因为少主没有保护好少小姐,是他自己甘愿受罚的。”说罢却有些暧昧的瞥了项柔一眼转身离开,徒留一脸复杂的项柔呆愣在原地,自己似乎总是在让萧墨凌受到伤害呢,即使从来都只是想好好的守在他身边,仅此而已,却总是身不由己的伤到他。 “怎么这么傻。”无力的垂下了眼帘看向书房的方向,轻声的呢喃了一句,眉头也跟着微微的蹙了起来:“萧墨凌,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 81.唱尽繁华,唱断所有记忆的来路 最近头痛的事多的让项柔有些招架不住,她觉得无论如何都得出府去透透气,昨天萧墨冰的突然造访也早已预示着她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虽然身份已被识破,但在世人眼里她仍是沧月的国师,更何况萧墨冰给出那般的说辞,分明就没打算将事情摊牌,他只是要她承诺过的天下而已。 炎炎夏日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如今的千年以前,都是那样的让人心烦气躁,看着雀城内的人穿着长衣长衫的模样,又瞅瞅自己的衣衫,果然还是穿旗袍比较适合,只是萧墨凌却从不许自己穿到外面来。 “小姐,要不回府吧,好热。”莲儿通红了一张小脸扯了扯项柔的衣袖,虽然说陪她出来散散心是好事,能尽量的避开梁初尘不让王爷吃味也是好事,可外面真的太热了啊。 “确实挺热的,要不回去给你做冰镇莲子羹怎么样?”既然不能出来打发时间,那么就做些事情让自己忙碌些好了。 “诶?你身子刚刚好,就不能好好休息吗,将军若是知道了又该……” “打住!”见莲儿又要对自己碎碎念,项柔一个转身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正要再说些什么打击下这个爱唠叨的小丫头,路边行人的对话却勾去了她的注意力。 “怎么不可能,咱们皇上在近一个月内不断的派兵收拢周边的小国,如今赤炎国君一去,太子上任,你觉得我们英武的陛下会放过这样好的一个机会?” “倒是许多年没有过战争了,依现在的情形来看,确实不是不可能……” “你说这传言赤炎皇上不是与那六皇子恭亲王向来不和吗,怎么这恭亲王一去,这皇帝也就跟着去了……” “帝王家的事,谁说的清,只怕这战事一发,就没有咱们的好日子过了……” “他们……在说什么?”方才还因着炎日照射满脸通红的项柔,只觉得浑身都凉了个头,脸色都跟着苍白了起来,拽住莲儿的那只手不由的紧了又紧! “小姐……”自项柔醒来大家就都在刻意隐瞒着麻本去世的事,却是未曾想过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让项柔得知,看着项柔瞬间没有血色的脸,莲儿却只能躲闪的低下了头去。 “是……真的吗……麻本,爹爹他,不在了?”那个温柔笑着守候了自己整个完整童年的人,那个教会自己太多东西,给予自己无限关爱的人,他不在了,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吗,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若不是今日自己听说,所有的人都打算瞒她一辈子吗? “小姐,你别难过啊。”项柔几乎要马上哭出来的脸让莲儿看的一阵揪心,用力的回握住了她的手:“将军不让我们告诉你,就是怕你难过,你身子刚好,求你不要这样……” “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难怪冉度在自己醒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沧月,至今未来看过自己,难怪好几次自己在爹爹面前提起麻本,他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淡淡的无奈,连嘴角的笑意都是那样的牵强,可是,为什么会那么突然,竟是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虽然说麻本的身体一直不好,但也总不至于突然就去世了,她不信麻本在知道她有难的情况下会放任她不管,哪怕是油尽灯枯了也定会来见自己最后一面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的:“他是怎么死的?” “小姐……”这问题简直就是对莲儿的无限折磨,不说出来项柔不会罢休,说了的话无非是对项柔的凌迟,于是只能无谓的摇着头,坚定的回答道:“我不能说……” “果然,是有隐情吗?”是谁害了善良的麻本?那个对她来说至亲的人。 “小姐,公子既然已经去了,我们不要再想了好吗?”只看项柔的表情,莲儿就不难猜出她要做什么,对任何身边的人都那样护短的项柔,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呢,她骨子里绝对是有仇必报的固执的人啊。 “一个养育了我十多年的人,给予了我他生命中全部爱的人,我会任由他枉死吗?究竟是谁?”项柔脸上的苍白之色已经褪去,只剩下令人生出寒意的杀气。 “我,我真的不能说,小姐,可不可以不要问,莲儿只是不想你难过,就当是莲儿求你好吗?”若是知道真相的项柔,真要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去偿还,那绝对是有可能的事情啊。 “是一个,我不能知道,也不会想知道的人吗?”不知道为什么,项柔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安,见眼前的莲儿完全一副打死也不说的倔强模样,终于撒开她的手往府里跑去,莲儿不肯讲,她便自己去问,那么多的人,她就不信不能问出真相来! 只是当她一口气跑回王府时,里面除了婢女小厮,找不到一个她想要找的人,大家都似乎商量好了一般全部消失了,她突然有种被欺骗被隐瞒被抛弃的痛,呆立在空荡荡的庭院内涩了双眼,终于蹲下去大哭了起来,桔梗没了,柳颜没了,现在连麻本也没了,那些在她无知的岁月里给过她无限疼爱的人,都一个个相继着离开,下一个会是谁,她真的很害怕,那种眼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的痛,就像是一点点的在她柔软的心脏上撕裂下血淋淋的肉,当你伤口刚刚开始愈合,又会被撕扯出一个更大的口子,让你一直微微地疼,永远不能治愈。 “又是为了他吗?”梁初尘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哀伤,蹲在了项柔的身边,轻声的问着。 “他们人呢?”听到动静的项柔猛的抬起了头,伸手死死的拽住了梁初尘的肩膀:“他们去了哪里?” “等他们回来你自己问。”梁初尘的眼神又一次黯淡了下去,果然又是因为找不到那个人所以在这里哭泣吗?要他用怎样的言语来安慰呢? “麻本死了你知道吗?”仍旧挂满泪痕的项柔,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怨恨,死死的盯着梁初尘猛然睁大的双眸,终于咆哮了起来:“他死了,那个养育了我十多年的人,他不在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 “你,都知道了?”那个大家都不愿,也永远不会主动对她提起的事情,她竟然知道了吗,那么,哭的这样伤心也并不是为了那个人,而是因为麻本吗? “究竟是谁,是谁杀了他,告诉我你告诉我!”梁初尘俨然一副知道内幕的模样更是激怒了项柔,终于忍无可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管是谁,她都会手刃那个人。 “别问。”那样的项柔让梁初尘心疼极了,慢慢的站了起来,试图将项柔拥进怀里,却被她猛的推开,防备的拒他千里之外的模样,而他却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丝毫没有坦白的意思:“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们都好残忍,你们根本不会明白自己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相继离去是件多么可怕的事,那样无助的任由他们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我甚至担心,下一个会是谁,若是再有人离我而去,我会疯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一副都是为了自己好的模样,明明应该去手刃那个仇人才对的啊。 “那么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会疯吗?”他不希望她真为了自己疯掉,但至少会记得自己吧,这样小小的期望算不算太过分? “我说过我会想办法解开那阴阳术,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项柔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眼前的人她亏欠了太多,怎么能容忍他再为自己丢了性命:“只是在那之前,你必须告诉我麻本究竟是为谁所害,究竟是谁?” “哪怕是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也绝对不会说。”说出来的话,那才是对项柔最大的残忍吧。 “那你告诉我,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都消失了?我爹爹呢,他的部下呢,萧墨凌……呢?”心里的不安到底是为了什么,项柔害怕知道,又渴望知道,那个害死了麻本的人,会是谁,竟让所有人都如此袒护,哪怕是梁初尘都缄口不语。 “魂归谷。”原本梁初尘是不愿意说的,他也保证过不会对项柔提起,但是项柔刚刚的话让他动摇了,她说她再不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若是此去萧墨凌有个什么闪失,她,或许真的会溃败吧。 “为什么,去哪里?”满脸怒容的项柔突然安静了下来,内心的不安却是更加的扩大,那个简直如同地狱一样的山谷,他们为何要去? “若是你不在了,我定要着全天下为你陪葬!” “所以,为了天下苍生,你给我好好活着!” 坚定的话语以及萧墨凌当时严肃的表情,瞬间回荡在自己的脑海里,此时的她早已难以顾及是谁杀害了麻本,比起已经逝去的人,萧墨凌的安危总是更重要一些,上前一把抓住了梁初尘的衣袖,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带我去。” “很危险。”虽然他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回应,但仍然被狠狠的伤到,果然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过萧墨凌在她心中的地位,哪怕是那个养育了她十多年的亲人。 “我不能再看着身边的人离去了,我知道那里有多危险,所以带我去,请你带我去,梁初尘……”哪怕知道这样的要求对梁初尘来说有多过分,项柔还是说出了口,带着乞求的意味,既然已经亏欠了那么多,也不少这一件了不是吗?她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永远如此。 “柔柔才是,好残忍呢。”只要是项柔想要的,他又怎么能拒绝的了呢,他从来都没有忤逆过她的意思啊,这次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于是苦涩的扯出一抹笑,温柔的拂去了她脸上尚未干透的泪痕,拉着她的手出了王府,牵了马厩里的马直奔魂归谷而去。 项柔发誓,哪怕是在电视中也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从魂归谷的入口慢慢的往里走,沿路全是尸体,鲜血染红了整条通往谷内的大道,空气里都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她不敢看那些残败的尸体,可是又不得不看,她真怕里面会不会躺着萧墨凌,抑或是任何一个她在乎的人,马其实是极有灵性的一种动物,早在离魂归谷不到百米的地方便死也不肯再上前一步,项柔想,它一定是早就意识到了前方的血腥,所以才不肯同行吧,连畜生都尚且有这样的觉悟,那么杀进魂归谷去的那伙人,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 “害怕吗?还要继续吗?”梁初尘握了握项柔冰冷的手,那微微的颤意让他不由的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项柔却是抿紧了嘴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甚至挣脱开了梁初尘的大手兀自往里面走了进去,对于项柔,梁初尘似乎永远都只有妥协,看着她有些摇晃的走进谷内,只能无奈的跟在了身后。 通往谷内的路还是那么长,沿路的尸体更是昭示着掠杀者经历了怎样血腥的场面,单看道路两旁就已经有不下百人,铺满了长长的道路,那些血水已然渗进土壤里显出难看的暗黑色,带着刺鼻的浓重恶臭,好几次都让项柔忍不住干呕,那双干涩的双眸直至看到空旷的魂归谷内,那浑身鲜血的人时,终于一酸涌上了一股热泪,七灵将加一个豆蔻全部都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戾表情,一字排开站在项连谨的身后,身上都明显的沾染了血迹,但都不抵那单膝跪地的人来的惊骇,那水蓝色的长袍早已不见了原有的色泽,混着暗红色的血迹,斑驳一片。萧墨凌手执一把不知名的剑插在地上,单手握着剑柄支撑着浑身的力量,脑袋微垂着,他的面前是满脸阴狠的苏明月,以及她身后早已没有表情的项琉璃。 “萧墨凌……”轻轻的呢喃了一声,终于向着那人冲了过去,一下便跪倒在他的身边死死的抱住了他,他是真的会说到做到的人,他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人,可是他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他会多么的让自己担心。 “……”魂归谷上下几近千人,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萧墨凌亲自斩杀,体力有些透支的他突然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拥住不免僵直了身子,好一会儿才放松了下来,微微的扯起了嘴角,将眼前的人从怀里拉了出来:“离远些,多脏。” “萧墨凌,够了,做到这地步已经够了,不要这样……”盈满了泪水的双眸让项柔有些看不真切眼前的人,只能用力的睁大眼睛,死也不肯松开萧墨凌的双手。 “不够,我还没能将伤害你的人除尽。”温柔的话语听上去却是那样的骇人,还有那隐隐带着杀气的眼神,视线掠过项柔停在了苏明月的脸上。 “你是要为了她大义灭亲吗?”即使是整个魂归谷都被屠杀了干净,苏明月的脸上仍旧找不出一丝畏惧的表情,只是妖娆的一笑打量着眼前的人:“如今是要杀了姨母,甚至琉璃吗?” “……”项柔看见萧墨凌的眼神在听到项琉璃的名字时仍旧带着伤痛闪过一丝无奈,最后倔强的别开了脸去。 “你算什么姨母……”项柔有些气愤的转过头去狠狠的盯着那个女人。 “有你这样对长辈说话吗?”苏明月被项柔突然一吼冷冷的拉下了脸来,复又转头看向一边静默不语的项连谨,那个男人至始至终都还未曾说过一句话,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一点都猜不透,哪怕是项柔突然的闯入魂归谷,他仍旧是那副悠然的模样站在一边不闻不问,终于让她有些恼火起来:“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母女所赐,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如此说话?” “我们的事,何须扯到晚辈的身上。”看出了苏明月眼里的杀气,沉默着的项连谨终于开了口,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女子,他曾经也深深的爱过,只是他至今都不能明白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副模样,若不是当初的美好,他又怎么会任由她胡闹这么多年,若不是她一再的对项柔痛下杀手,他又如何忍心真的置她于死地? “那么麻本的死呢?”真可谓是一语击中了项柔的要害,原本正愁没人告诉她真相的事,立马引起了她的注意,死死的盯着苏明月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今天这魂归谷的上千条人命不是因为她吗?麻本修的死……” “不要听!”不光是项连谨的脸色冷了下来,项柔身后的萧墨凌更是满脸痛苦的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异常坚定而严肃的阻止着:“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所以,不要听。” ------------ 82.莫叹明月笑多情 “原来你还不知道麻本是怎么死的吗?”苏明月来回看了下神色复杂的几个人,立马了然的笑了起来,迈着优雅的步子踱到了半跪在地的二人面前,带着一丝残忍的微笑俯视着他们。 “你知道?”挣脱开萧墨凌的束缚,项柔急急地站起身转过头去看向苏明月,只要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介意真相出自谁口。 “他们都不敢告诉你吗?”看着项柔俨然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复又看看边上表情阴霾的几个人,苏明月心中立马升起了一股报复的快~感。 “到底是谁?”苏明月那几近阴森的笑容让项柔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她怕再这样下去她会失去知道真相的勇气。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好了……”项柔的反应在她看来是极满意的,只是话才说到一半,便被萧墨凌抵住喉咙的剑制止,苏明月却是毫不畏惧的笑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却突然一个反手扼住了项柔的喉咙挡在了萧墨凌的剑之前,凑近项柔的耳畔几近诱惑的开了口:“那个人就是……” “是我!”低哑的嗓音带着一股浓重的压抑,墨色的瞳孔内闪着项柔看不懂的情绪,似是隐忍似是抱歉,然而那简短的两个字却比挡在项柔面前的那柄利剑更加锋利,直击她柔软的心脏。 “呵呵……”一阵妖娆的笑声在项柔的耳畔漾开,苏明月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松开了项柔脖颈上的那只手,她倒是从未料到萧墨凌竟会为了眼前的人做到如此地步,宁愿被心爱的女人仇恨也不愿她愧疚自责吗? “人是我杀的,所以,永远都不要再问起这件事了。”萧墨凌手中的剑已然放了下来,墨色的瞳孔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项柔卷入其中,项柔感觉自己就像溺水了一般无法呼吸,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只是萧墨凌此时的眼里清明一片,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她无助极了,复又转头看向梁初尘,那人却是欲言又止的别开了头去,再看向另一边的项连谨,同样是面无表情的回望着自己,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那么,这都是真的吗?所以莲儿才不让自己问,所以大家都对自己缄口不提麻本的事,所以梁初尘才会说,自己绝对不会想知道吗? “为什么?”杀人也总得有理由吧,为什么要一副完全不准备解释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他明明知道麻本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怎么可能做出杀害麻本的事呢?她根本不相信啊,于是又急急地走至萧墨凌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臂,几乎用乞求的口吻问道:“你是骗我的吧,或者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没有为什么,也没有苦衷!”萧墨凌承认,在项柔明明满脸痛苦却还在为着自己找理由的那一刻,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幸福,只是眼里的满足仅仅一闪而过,便拂开了项柔的手,苏明月诡计多端,如今武功尽失的项柔就在她一步开外的地方,他有勇气一个人独闯魂归谷却没有勇气拿项柔的安危做赌注! “你知不知道麻本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可是,你却比他更重要啊,只要你解释,都是可以原谅的,为什么连解释都不屑给我?你明知道为了你我任何自私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可你为什么要这样的残忍?还是说,你根本无所谓我怎样的反应吗?”亲人的离去,爱人的背叛,这样的遭遇算不算悲惨,可是她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哪怕是我们吵的最凶的那次,我都从未想过要和你分开……” “……”萧墨凌的眸子跟着沉了沉,心也跟着有些慌乱了起来。 “可是今天,我想,我们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项柔的手死死的拽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襟,话音刚落,原本就一片死寂的魂归谷内更是阴森的可怕,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项柔觉得胸口疼极了,再不敢看萧墨凌一眼便挣扎着抬起脚转身离去,她怕再多呆一刻自己就无法迈开脚步,她根本就离不开他啊,可是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虽然嘴上说着狠心的话,却多么希望他挽留自己啊。 “……”项柔踉跄着走开的背影是那样的纤细瘦弱,萧墨凌却只能拽进了拳站在原地,那个事实,哪怕是一辈子不能得到项柔原谅也不会说出来的,可是,就这样放她走吗,他是那样的不甘心。 “你要去哪里?”看着从身边走过的项柔,梁初尘终于不忍心的拉住了她的手,他以为萧墨凌仅仅只是个占有欲过甚的王爷,是个偶尔任性至极,别扭无比的人,他知道萧墨凌心中有项柔,但总以为项琉璃在他心目中永远都会重要上一些,却不想他也能为项柔做到这种地步,自己确实是可以为了项柔去死,但是若要做到忍受项柔误会怨恨自己一辈子,他根本不行。 “放手。”项柔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一丝疲惫,却狠狠的揪住了梁初尘的心。 “你确定,不肯原谅他吗?”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梁初尘就要将事实说出来了,但人总归是自私的,他不愿看到项柔自责难过,更何况,这是项柔唯一的一次,自愿的放弃萧墨凌呢。 “绝不!”自己怎么可能再与杀害麻本的凶手继续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甚至害怕夜里是否还能安然入睡。 “那么,我带你走。”说罢再没给项柔反驳的机会,用力的拽紧了她纤细而冰凉的手往魂归谷外面疾走而去,就让他最后再任性一次自私一次吧。 “我放手,请你善待她。”身后垂首而立的人终于抬起了脑袋,望着走向谷外的二人呢喃出口,萧墨凌的嘴角终是没忍住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梁初尘只觉浑身一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那站在原地浑身血色的人,项柔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了起来,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肯哭出声,没有挽留,而是放手吗?原来之前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是真的想将自己推给别人呢。 “……”那个自己与项柔多说句话都要暴跳如雷的人,居然放手将项柔交给自己了吗?梁初尘仍有些不敢置信的蹙起了眉头,只是项柔却再不能忍受接踵而至的打击,甩开梁初尘的手跑了出去。 “你若是再向前一步,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见苏明月又是眉头一皱试图追上离去的二人,项连谨终于抬起脚向她走了过去,那冰冷的声音狠狠的扯住了她的脚步以及她的心。 “夫妻情分?你我如今还有什么情分?”苏明月环顾了一下魂归谷内四处可见的尸体,冷冷的笑了起来:“藏起来那么多年,就送我这样一份大礼,项连谨,你果然很看重我们之间的情分!” “你明白我为何会离开那么多年。”项连谨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说完之后又颇为严肃的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项琉璃,眉头便不由的皱成了一个川:“若不是你一再的对小柔儿痛下杀手,我仍然可以包容你,哪怕是她……” “爹爹……”始终沉默的项琉璃终于开了口,带着凄哀小声的唤着面前的人:“为什么总是讨厌我,难道,我不是爹爹的孩子吗?” “……”项连谨并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转头望向一脸惊慌失措的苏明月,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无奈和心疼:“我该告诉她吗?像你刚刚那样,像你伤害小柔儿那般去伤害她?” “不,你不可以,你不会的,这么多年你都不出现不阻止,你其实是爱琉璃的,她,是我们的孩子啊……”苏明月激动的言语太过反常,从最初的歇斯底里慢慢的变成凄哀的哭诉。 “我记得你给过我一个孩子,可她早在……” “项连谨!”垂手而立的人突然抬起了脑袋,几近咆哮的打断了项连谨的话,眼里带着深深的怨恨以及乞求,双手死死的握紧,仇恨的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人:“为什么,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那个人有什么好,竟让你为了她抛弃了我……” “为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吗?”项连谨的眸子不由的沉了沉,仰头淡淡的叹了口气:“你我之间未曾有过休书,也不曾有过和离,根本不存在谁抛弃了谁,不是吗?” “你抛下我们母女那么多年,与抛弃何异?” “在你心里……”看着苏明月花了妆容的脸颊,项连谨最终还是有些心疼的别开了头去,看向一边仍旧沉默不语的项琉璃,轻声的呢喃着,语气里竟似带着一丝失望与委屈:“她,不是比我重要吗?” “什么?”顺着项连谨的视线,苏明月也转过头去看向一脸哀伤的项琉璃,心疼的皱紧了眉。 “当初我让你选的时候,是你先放弃了我,不是吗?”说到底,分明是眼前的女人先松开了自己的手,又怎能怪自己狠心离开? “可她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抛弃她,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一个是自己的挚爱,一个是自己的骨肉,这样伤人的抉择,为什么要丢给她,项连谨的话无疑让她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悲愤之情溢于言表,眼里满满的全是怨恨的神色。 “残忍吗?”项连谨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向着苏明月走了过去,直至离她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带着一丝心疼,伸手抚上了她满是泪痕的面颊,轻声的问道:“残忍的不是明月你吗?” “……”苏明月只觉的浑身一怔,猛的睁大了双眼,这样温柔的神态,蛊惑的语气,让她晃了神,只是盯着对方的眼睛失了所有的语言。 “如今,要我如何叙述给她听,若不是舍不得,我为何又要留她至今日,若不是舍不得,我为何迟迟不肯对她说出真相,若不是舍不得,我何苦放任你伤害小柔儿那么多……你,一直都不曾懂过我。”从十几年前的那晚,在他看到那个浸泡在血水里的婴儿开始,曾经那个温柔善良的苏明月就已经不存在了吧,或许,是自己太过一厢情愿的认为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可她,毕竟是我的骨肉啊,是你给我的孩子……”那满是愤懑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眼神里除了哀伤再无其他,声音哽咽着,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死死的拽住了项连谨的衣襟:“你明知道,除了琉璃,我再给不了你任何孩子了,你明明知道的……” “可你却从未问过我,孩子与你谁更重要些。”项连谨那水色的眸子升起了一股难掩的悲伤,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他怎么会不懂,可她凭什么以为失去了孩子的她就会失去自己的爱,她甚至没有问过他的想法。 “……”满含眼泪的瞳孔猛的一缩,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项连谨温润的脸,眼前的人是天之骄子,不是她没有自信,认为项连谨会因为自己再不能生育而抛弃自己,而是,那样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后代,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啊。 “我,不想再看到你为了她双手沾满鲜血了。”说罢,缩回了自己的手退后了一步,淡漠的看着仍旧未回过神的苏明月:“项琉璃,留不得。” “不!”看着转身往项琉璃走去的项连谨,苏明月惊呼一声,冲山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无论如何,项琉璃都是她的孩子啊,与她相伴了整整二十年的人,怎么能让她毁掉。 “让开。”方才的温柔早已不复存在,此时的项连谨眼里已然升起了一股难掩的杀气,冷冷的越过苏明月注视着她身后微微颤抖的人。 “要杀琉璃就先杀了我!”苏明月的双眸已经通红一片,同样拉下了脸坚定的站在原地。 “你还不懂吗?”面对她一味的袒护,项连谨的水色眸子跟着冷了下来:“为了她,还要死多少人你才肯罢手?” “就算是用整个天下来祭奠,我也绝不会放弃。”她是,你和我唯一的羁绊啊,怎么能毁。 “你我何苦走到这一步。”那倔强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初见时的苏明月,那时的她趴在高高的尚书府围墙上,哪怕下一刻就有可能跌下来摔伤了自己,也仍旧那般倔强的说不需要他帮忙,一想及此,竟是有些苦涩的笑了起来:“明月从来都不会好好的听我说话呢。” “……”项连谨伤神的模样以及那惯有的说话语气,都让苏明月不可抑制的软下了心来放松了警惕,伸手轻轻的抚上了眉角的桃花,他说要给自己刺一朵最美的花纹,自己不也是听话的接受了吗。两个人明明是很幸福的一对,究竟是为了什么走到这一步,她也很想知道啊!是仇恨的心蒙蔽了双眼吗?还是自己那源自再不能生育的自卑?抑或是别的什么…… “杀!”冷冷的一个字打断了苏明月的思绪,猛的抬起头看向已然将自己围在其中的七灵将和浑身血迹的萧墨凌。 “你果然无情!”看着慢慢转身走出七灵将包围圈的人,苏明月的心终于是死去了,那样决绝:“早知如此,当初绝不相爱。” “……”项连谨的身形明显的顿了顿,却终究没有转过身来:“我藏起来并不只是为了缅怀柔儿,就在刚刚,我仍然在等待中疑惑着,如何才能挽回记忆中的你。” “而我却一直在回忆中挣扎着苦痛,反反复复的想要摆脱着你的背影。”苏明月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这么多年了,她总在夜里梦到他无情的背影,然后一次次的惊醒,她早就受够了啊。 “那么今天,如你所愿。”既然无论多少的言语都已经无法挽回,那么就灰飞烟灭吧,若无法继续,便断的干脆一点,一如他当初选择离开,从来都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项连谨,我恨你!可我更恨自己,为什么对这样的你念念不忘,若有来生,绝对不会再与你相见,绝对!”苏明月凄厉的喊声,如诅咒一般,被淹没在打斗声中,项连谨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看向被七灵将死死困在阵中与萧墨凌对视而立的女子,突然扯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小月儿如果像你姐姐大月儿那样,乖巧点多好。”说完狠狠的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时,早已不见了那转瞬即逝的温柔,迈开脚步向着项琉璃走了过去。 “是要,杀了我吗?”一直静默着看着事情发展至今的人,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项连谨,虽然不能够明白为何自己的爹爹一直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可他,是爱自己母亲的吧,至少娘亲这么多年的等候是值得的吧,即便最后都逃不了生死离别。 ------------ 83.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伤 “害怕吗?”项连谨的语气虽是淡然的,眼里却仍闪过一丝温柔,眼前微仰着脑袋的少女,才是他逃避这么多年真正的原因,他多么不希望有朝一日会以这般情形相遇。 “……”项琉璃自小便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项连谨眼里转瞬即逝的那一抹温柔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此时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只是不能释怀。” “所以说,我当年就不该手软。”若是当初马上结果了眼前少女的性命,而不是一个人自私的藏起来,便不会有今日这么多的悲欢离合了吧,看着眉头微微皱起的项琉璃,有些愧疚的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凉凉的,随即眉头也跟着一皱,缩回了手。 “究竟是怎样的原因,我非死不可……”以今时今日的情况来看,自孩童时期起便不断的那些暗杀,分明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所为,这个被称为自己父亲的人,可是,为什么? “你无需知道。”宁愿她带着恨离开,也绝不希望她知道真相,若不是心里爱着她,项连谨又何苦做到今天这般地步,就如同萧墨凌为了项柔那样,宁愿她憎恨自己,也绝不能说出口的事实呢。 “到死,都不能让我知道原因吗?”说罢有些失落的垂下了脑袋,纤长而柔软的睫毛上坠着晶莹的泪水,她是真的不能释怀啊,哪怕是有苦衷,至少要告诉她啊,至少,让她不要怀着憎恨离开吧,凭什么项柔可以得到他这样的疼爱,自己却非死不可。 “你只要记住,你和小柔儿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缓慢的语调以及柔和的嗓音都让项琉璃迷失了自己,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而此时的项连谨的掌中已然蓄起了一股淡色的雾气,如烟一般凝在他宽大的手掌之中,慢慢的举起伸向了项琉璃的头顶,眼神微微的一转,化成了一腔春水似的温柔,轻声的嘱咐,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不要怨恨爹爹……” “项连谨,你敢!”不远处的苏明月见状早已分了心,歇斯底里的冲着这边嘶吼起来,只是一个晃神便被七灵将生擒住,凉二和鸢三一人一边压制住了她的胳膊,迫使她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我为什么不敢?”项连谨缓缓的转过头,看着发髻早已散乱,带着一丝狼狈的女子,那怨恨的眼神,他在十几年前离开的那日就已经见识过了,这么多年都深深的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明月,他的小月儿早就死了,那个会揪着他衣襟对他挥舞拳头的小女人,早已不复存在了吧,一想及此不免有些难受的蹙起了眉头:“明月这样活着,不累吗?” “苏明月早就死了,死了!项连谨,把琉璃还给我!”苏明月此时的眼里哪里还看得到项连谨的疼惜,只有在他手掌下即将灰飞烟灭的人,那是她为之守护了大半辈子的人,是她的骨肉啊。 “……”虽然无数次的在心里告之自己眼前的苏明月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人,此时听她自己否认自己的存在,心口仍旧不可抑制的疼了起来,难掩伤痛的扯了扯嘴角,无奈的说道:“是啊,我的小月儿才不会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哪怕是下地狱也与你项连谨无关,你若是敢动琉璃一下,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若是这样能化解你心中的仇恨,那么,我的命,你拿去也罢。”说完忽的温柔一笑,似乎整个魂归谷的桃花都在瞬间开至最绚丽的模样,一阵大风吹过,洋洋洒洒全是散落的桃花花瓣,落在了每个人的肩头,衣摆。 “琉璃……”萧墨凌用力的握住了手中的剑柄,不忍的看着项连谨慢慢逼近项琉璃面部的手掌,双脚似千斤巨石般不能移动,耳边只剩下苏明月绝望的歇斯底里,琉璃那副认命的模样狠狠的戳痛了他的心,若不是来的路上项连谨告诉了自己真相,只怕这会儿也早就冲上去了吧,可是,为什么还是这样的心痛。 “前辈,得罪了。”项连谨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掠过,便将项琉璃拉至五步开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只见冉度着一身玄色的锦袍,一脸坚定的站在那里。 “你该知道感情用事会是怎样的下场。”项连谨掌中的那团白雾并未收起,只是冷冷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有些不悦的拉长了脸。 “请前辈,放琉璃一条生路。”说罢对着项连谨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眼前的人放眼天下都不会找出一个对手,他除了这样再没有别的可以挽救琉璃的办法。 “生路?”轻轻的呢喃了这两个字,嘴角也跟着冷冷的扬了起来,走至冉度的面前蹲下,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问道:“生路,不是留给活人的吗?” “……”冉度的身体因着这句话猛的绷直,痛苦的皱紧了眉头,死死的抿紧了嘴,他没能救回柳颜,这次的项琉璃,哪怕是拼尽自己的性命,也想要保她周全。 “每月四个,一年便是四十八条人命,如今她已满双十,你可知道她身上背负了多少条少女的性命?”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更是击垮了冉度最后的心理防线,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死死的将项琉璃护在了身后。 “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绝对会阻止这样的事继续发生……” “天真!”掌中的白雾瞬间消失,扬起冷漠的笑容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来回的打量着眼前的二人:“若是能救,何至今日,我可是她的父亲!” “……”冷硬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带着不同的神色与心情审视着负手而立的他,要亲手结果自己孩子的性命,难道还有人会比他更心痛吗? “放手吧。”萧墨凌走至三人面前淡淡的开了口,视线掠过冉度落在了满脸泪痕的项琉璃身上,他太能理解项连谨此时的心情,就如同自己不想项柔受到伤害一样,自己也并不希望项琉璃难过,更何况那个人可是她的父亲,最痛的该是他吧。 “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柔儿,你也会这般理智吗?”冉度的话猛的拉回了萧墨凌的思绪,让他整个人愣住,转回头来与他对视而立,如果是项柔,别说是要阻止项连谨,只怕还会跟苏明月一样为了续她的命而去残害别的生命吧,一想及此才似乎突然间释怀了苏明月的所有恶行,她,也只不过是想项琉璃活着而已,只是人性的自私让她泯灭了该有的良知吧。 “度……”只是单单的听眼前的人对话,项琉璃也该是感觉到了所有人对自己的疼爱,虽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苦衷是什么,但他们都是爱自己的吧,哪怕是眼前那个水色眸子的男人,他确实是迫不得已的吧,更何况自己身体的变化她又岂会不知。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听到身后的呼唤,冉度立马缓和了神色,扯出一抹安慰的笑容转过了身去,温柔的拂去了她脸上的泪水:“我答应过你,要带你浪迹天涯。” “可是,我已经很累了。”挡开冉度的手不动声色的倒退了一步,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的一刀划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却是连眼都未曾眨一下,苦涩的扬起了嘴角看向项连谨,轻声的问道:“是因为这个吗?” “琉璃……”冉度的瞳孔猛的一缩,看着那暗红色的血液不断的流出来试图上前,却被项琉璃举起的匕首给拦住了脚步。 “你明明知道这根本伤不了我。”自那日自己在魂归谷醒来之后,身体便已经如此了,无论怎么都不会感觉到疼痛,好像受伤的再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 “琉璃,你把刀放下,听话……”苏明月也被项琉璃的反应吓坏了,哪怕她知道就算匕首狠狠刺进项琉璃的胸腔也不能要了她的命,可她仍旧心疼的快要死了一样,惶惶不安的看向那个一脸凄惨笑容的少女,深怕她猜到了真相。 “娘,还想把我当做傀儡绑在身边吗?”淡淡的一句话伴随着苦涩的笑容溢出嘴角,苏明月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一声巨响之后归于了无边的寂静,项连谨的眉头只是微微的一皱,而冉度与萧墨凌则是露出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怎么会是傀儡,你是娘的孩子啊……”苏明月突然就哭了起来,再不挣扎,只是任由凉二他们压制着垂下了眼帘。 “我见多了魂归谷里的活死人,她们也跟我一样,无论如何都不会疼痛呢。”说罢又是一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下去,缓慢的,其实早在自己回到凌王府时项琉璃就已经有所觉悟了,不然怎么会突然的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举动,就像给萧墨凌插上那根银针时一样,自己分明不愿意那样做的,若不是被自己的母亲操控,怎会如此呢。 “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怎么会跟她们一样,你有血有肉会流泪有感情啊……”听着项琉璃一点点揭示了隐晦的真相,苏明月终于不可抑制的大叫着否认起来,谁都可以否认琉璃的存在,但她自己不行啊。 “是因为我有血婴滋养吗?”那个她只在无意中见过一次的,浸泡在血水里的婴儿,再联系方才项连谨的话,不难猜出事情的真相了吧,她一直都是细腻而聪慧的女子,怎么会到了如此地步还蒙受欺骗呢,只是她困惑,如今的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琉璃,别这样,娘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做什么都可以的,所以别这样,别伤害自己……”项琉璃绝望的神情让苏明月更加的慌了神,她不怕项连谨再次离开,不怕他不肯原谅自己,她只是不能眼看着项琉璃死啊。 “是吗,我能伤了自己吗?我连疼痛的资格都没有呢。”这样活着,跟死人有什么分别呢,自己要靠血婴活命吗,而那血婴却要未成年少女的鲜血滋养,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发现,若是早些知道,会不会就能避免今日的一切? “项连谨,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来害我的琉璃……”眼看着不能劝说项琉璃的苏明月,又一次将矛头指向了一脸平静的项连谨,像个疯子一般哭喊了起来。 “我是,活死人吧?”项琉璃已经停止了哭泣,难受的瞥了眼不远处跪在地上哭喊的女人,回过头看向不言不语的项连谨,绕过冉度走到了他的面前,扬起头微微的笑了起来:“那么爹爹,请动手吧。” “琉璃!”冉度惊呼一声想去拽她的手,却被她反手一挥,匕首便狠狠的划过了他的手掌,当初为她挡下赤炼鞭的那只手,掌内的伤疤还在,此时匕首划落的地方,正在那一处,诡异的吻合! “我没有心。”虽然心口总是难以言喻的痛苦,可她,真的没有心跳,在凌王府初遇项连谨,受伤回到魂归谷,察觉到自己不能感受疼痛的同时,她便已经发现了自己没有心跳,所以那日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吧。 “心?你跟我说心,你还有什么心?” 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会没有觉悟呢。 “恨吗?”项连谨淡漠的问着,静静的回望着眼前的人,负于身后的手掌内已然蓄起了方才那股白色的雾气。 “不恨。”至少让自己知道,眼前的人,还是爱着自己的,哪怕他为了那些无辜的少女舍弃了自己,更何况,知道真相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用那上千条人命来继续苟活。 “乖。”扯出一抹安慰的笑,俯下身温柔的唇瓣贴上了她光洁的额头,身后的手移到了项琉璃的脑后,白色的雾气萦绕了许久,直至项连谨的手在空中猛的一握,雾气瞬间散开,而怀里的人也终于身子一软倒了下去,项连谨看着终于回归了死亡的人,闭上了双眼蹲下身将她搂进了怀里,这个还未出生便丧了命的孩子,第一次为了她流下了眼泪:“要是琉璃能活着的长这么大,该多好。” “不!”苏明月看着自己守护了二十年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终于闭上了眼睛,如同疯了一般挣脱开身后二人的束缚冲了过去,凉二想追却被鸢三拦住,项琉璃既然已经死了,那么苏明月再如何也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了,那个人毕竟是主上的妻子呢。 “我早就说过,你这样做只会让她更痛苦。”项连谨并未松开怀里的人,只是淡漠的看着跪坐在一边一脸绝望的苏明月。 “我给了她生的权利,让她尝到世间各种滋味,拼了命的想要将她护在象牙塔内,希望她也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有自己的生活,将来也能有自己的孩子……我拼尽了所有却落了这样的下场,而你为她做过什么,你凭什么在此教训我,身为她的父亲你为她做过什么!”苏明月的双眸内早已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死死的拽住了项连谨的手臂:“你把琉璃还给我,还给我!” “琉璃出生那日,我未能如约赶回,很抱歉……”苏明月的声声控诉让项连谨原本冷淡的脸色染上了一丝愧疚,当初若不是被战事拖住了脚步,绝不会放任她一个人那样无助,若是那日自己在她身边,也绝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吧。 “我要你一句抱歉,有什么用……”紧拽的双手松了开去,终于颓败的低下了头,眼泪如绝了堤一般汹涌而出:“我真想将自己的心挖出来,亲口问问它,是不是连它也病了……否则,为什么面对这样的你,我仍旧恨不出来……” “月儿!!”看着突然从嘴角溢出鲜血的苏明月,项连谨只觉胸口狠狠的一紧放开怀中的人伸手接住了欲要倒下的她,惊呼声响彻了整个寂静的魂归谷。 “来生如若不再是一场戏……”靠在熟悉的怀抱,苏明月却是苦涩的扬起了嘴角,只说完了前半句便闭上了眼睛。 “……”项连谨的眉头不自觉的皱成一个川,抱起一息尚存的苏明月站了起来,瞥了眼已然被冉度拥入怀中的项琉璃,大踏步的向着谷外走去,头也不回的对着七灵将吐出四个字:“回夜见山。” “哥哥……”葵七不舍的看着不远处的萧墨凌,轻声的呢喃了一句,便被豆蔻拉着跟上了其余七个人,空荡荡的魂归谷内除了冉度与萧墨凌二人,再无一个活人。 “回去吧。”冉度的声音嘶哑的厉害,盯着怀中未能救回的人,淡淡的开了口,随即抱着她转身离开,那背影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与凄凉。 ------------ 84.谁的身影朦胧浮现,忽又不见 “王爷……”去魂归谷并未带上程北以及郁尧,此时见萧墨凌浑身鲜血的回了王府,更是不安的迎了上去,来人却是不言不语的兀自往君雅苑走去,程北二人对视一眼之后只得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不时的还张望一下外面,不解为何只有王爷一人回府。 “打些水来。”在踏进屋子的那一刻,沉默不语的人终于开了口,之后便一个大跨步走进了屋子,门外二人只微微一愣,程北随即掉头去派人打水过来,留郁尧一人守在门外。 很快便有人打来了水放满了屋内里间的大水池,褪去满是血腥的衣衫走了进去,那一路紧绷的神经早已让他超负荷,此时才微觉有些放松,只是紧皱的眉宇间仍旧透着深深的伤痛与惆怅,项柔走了,算不算是自己放开了她的手,她一定恨死自己了吧。 “果然,还是自私一些比较好。”萧墨凌无力的举起左手,手背轻轻的覆在额头,闭上了眼睛,微弱的呼吸声好似睡过去了一般,虽然说了那样貌似伟大的话,可在项柔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时,他就已经后悔了,心也跟着紧紧的缩成一团,那么,要用什么来挽回呢?如今的自己该怎样去挽回失去的人,那么,在她回到自己身边以前,好好的干一场吧,为了她去拼凑一个完整的天下。 “王爷,荣婶给你做了些吃的,你看要不要先……”看着已经沐浴完走出屋子的人,程北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心了一句,萧墨凌却并不领情,头也不回的绕过了他向外走去。 “随我进宫。” “是!”身后的二人都不禁无奈的皱了皱眉,认命的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翌日,夜见山中,项连谨站在宫殿的最高处倚栏而望,整个夜见山如同坠在云间,让他恍惚有种遗世而独立的错觉,苏明月并没有死,自己救了她的命,她却在昨夜不告而别,心中除了愧疚,还是有些不舍的吧,否则怎么会不能放任她不管,去救她的性命呢。 “如若来生不再是一场戏……”那是她最后留给他的一句话,如若不是一场戏,会怎样呢?世事无常够不够形容自己与她之间的一切,若如真有来生,如若还能遇上她,自己一定再不会放开她的手,亏欠的那么多,他一辈子都偿还不够。 “主上……”颜一带头走了过来,有些不忍的轻唤了一声,那样高高在上的冥王,他们从未见过他如此这般憔悴的模样。 “说。” “冉度带着……带着那人去了赤炎,葬在了赤水河畔。”颜一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最终都说不出项琉璃是项连谨女儿之类的话,说完便垂下了脑袋。 “那小子呢?” “少主那日从魂归谷回了一趟王府,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宫中,今早便挥兵南下,意欲攻下南池……”夜四赤色的瞳孔闪了闪,带着莫名的兴奋,他倒是从未见过那么坚韧的人,那日见萧墨凌在魂归谷疯了一般屠杀那些人时,便已然认同了那个少年,他将会是更优秀的战神吧,抑或是下一代的冥王。 “月五,凉二,去兰琼。” “颜一,鸢三,夜四,魅六,去沧月。” “葵七,豆蔻,留在山里。” 听了他们的回话,项连谨只微微的抬了下眼皮,便安排了所有人的任务及动向,继而转身往大殿内走去,月五懂医术,可以时时确保梁初尘与小柔儿的身体安康,而凉二是七人中武艺最强的一个,有他在项柔的身边他才可以放心,颜一善观天象,鸢三极有头脑城府,对萧墨凌行军打仗最有帮助,夜四善追踪查探,无论夜里有多黑,他那双赤瞳都能分辨的一清二楚,适合随时刺探敌情,而魅六,总能对付那些吃软不吃硬的家伙,省去许多的麻烦;葵七虽说本事也不小却仍是个孩子,更是离忧留给君赤的唯一,见证了项琉璃的死之后,他无论如何都不忍心再让葵七出山去冒任何的险,而豆蔻大病初愈,正好可以在山中陪伴她。 “我也要去帮哥哥!”葵七略显稚嫩的嗓音自身后响起,项连谨只是身子微微一怔,却未停下脚步,毅然的步入了大殿之内,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你哥哥可是主上看中的人,你根本无需担心……”豆蔻自然明白葵七的心思,知道她想要守护自己亲人的心情,于是小心的拥她在怀轻声的安抚着。 “出发吧。”颜一淡淡的看了一副要哭出来表情的葵七,无奈的一笑,丢下一句话率先离开了长廊,这天下,终是要统一的。 随梁初尘到兰琼已经半月之久,从那日离开魂归谷项柔便未再开口说过一句话,许多次看到这样一声不响呆坐在院子内的项柔,梁初尘都想要将她送回沧月,送回那个人的身边,但终究是没能舍得。无论他怎样讨好,如何取悦,项柔都不曾回应过他任何,哪怕自己为了她种了满满一院子的花,只要是当年月华山上有的,他全部为她种上,仍旧换不回她一个笑颜。 此时的项柔正站在百花丛中,微仰着脑袋看向天边,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安静的守着,谁也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每个人都好奇这个太子殿下突然带回宫中的少女是谁,世人只听过倾城琉璃,真正见过的却并不多,现在见项柔这般姿色,便都在心里猜测着此人是不是就那倾城之人,目光里全是艳羡的神色。 “在看什么?”梁初尘慢慢的踱了过去,走至她的身后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温柔的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窝,声音柔且轻。 “……”似乎是这半个月来早已习惯了梁初尘这样的拥抱,项柔也并不挣扎,仍旧自顾自的看着天边,其实梁初尘知道她在看什么,那是沧月的方向,她在思念那个人。 “究竟要我怎样,你才能快乐一点?”如果知道带她回来却不能抹去她的伤痛,他宁愿从不曾动过与她相守的念头。 “……”项柔的眼帘垂了下来,微微的歪了下脑袋,似在思索着梁初尘的话,却依然无言,沧月的凌王爷带兵出征南池,这个消息足够项柔挣扎许久,那个人,他是在替自己履行承诺过萧墨冰的事吗?南池是南西子的国家,她现在又在何处,会不会怨恨萧墨凌怨恨自己?如若顺利的攻下了南池,那么下一个是谁?赤炎的涟,还是兰琼的梁初尘?自己当初承诺给萧墨冰的天下,并非说是一定要用鲜血来抢夺的啊,最不济也就是一条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两难的地步,将所有人逼得退无可退。 “告诉我,除了他,你到底要什么,还有什么是我能给得起的,我的命你都不稀罕,你究竟想要什么……”项柔的沉默终于让身后的人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压抑着痛苦着,声音都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要你整个兰琼,你也给吗?”这句话绝对是无心的,项柔只是单纯的认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与其拼个你死我活,最后都逃不脱一统天下,何苦多那些无谓的死伤,而在梁初尘听来却是另外的一番滋味,萧墨凌挥兵南下之事,连项柔都已经知晓,身为兰琼的太子他又岂会不知,只道是项柔即使待在自己的身边,却仍在为着那人谋划着想,不免黯淡的垂下了眼帘。 “给。”拥在腰间的双手比之方才更紧了些,项柔只觉得呼吸一窒,似乎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了什么,眼中瞬间闪出一丝愧疚,掰开梁初尘禁锢自己的那双手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满眼雾气的双眸,心便不由的疼了起来,伸出手小心的抚上了他满是病态的脸,什么时候起,梁初尘的脸色竟是比自己看上去更显苍白了,是自己害的吗,是的吧。 “好傻。”项柔早就说过,梁初尘跟她完全就是同一类人,为着这样的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她还能说什么?尽管自己一次次的伤害他,不管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始终就在自己一个转身就能看见的地方,叫她如何不去心疼。 “再傻我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算是放弃整个江山又如何,父皇时日不多,自己也命在旦夕,以往身边的女人虽多,在他眼里却没一个有资格为他孕育下一代,皇兄为人狠辣刁钻,虽有作为王者的欲望,却并不适合做个仁慈的君王,如若拱手让与萧墨冰,以项柔的性格,定是也能保他兰琼子民不受任何苦楚的吧,百姓只要日子过的平稳安然,谁又真正会去在乎这天下由谁主宰? “如果能忘记前尘旧事,那该多好。”忘记了那些不该记住的人,就能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可是自己的心早已被填的不留一丝缝隙,叫她如何回应梁初尘的深情。 “忘记……他吗?”梁初尘忽的身体微微一怔,右手不自觉的伸到胸口摸向那颗他一直未曾丢去的红色药丸,思想也不由的挣扎起来,看着项柔不安的问道:“如果可以让你忘记他,你真的,愿意吗?” “不能忘却,才是最让我痛苦的事。”一次次的背离,一次次的逃逸,一次次的事与愿违,她早就受够了啊,可那个人的身影仍旧日日夜夜的徘徊在她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梁初尘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犹豫了许久从怀里掏出了那颗药丸递到了项柔的面前。 “是什么?”看着那红色的药丸,项柔有些不解的微微皱起眉头,困惑的问着。 “能让你忘记他的药……”话音刚落,项柔便猛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梁初尘,那眼里的受伤神色却更深的刺痛了梁初尘的心,那颗红色的药丸就静静的躺在他白皙的手掌,微微的抖动着,带着一丝诡异的色彩。 “连你也不能让我信任了吗,原来你早就想要用这方法来对付我吗?”即使是面对萧墨凌,项柔都未曾这样信任过,可是眼前的人,突然让她觉得好失望。 “不是这样的……”只刚刚一个眼神,梁初尘就猜到了项柔误会了自己,此时听她亲口说出来仍有些慌了神,急急地拉住欲往后退的项柔:“这是苏明月当初让我给你服的药,她说过会让你忘记萧墨凌乖乖的随我走,我承认自己当时动摇过,将药留至现在也存了私心,可我从未想要以这样卑劣的手段得到你,若不是你说想要忘记他,若不是为了能让你开心些……我绝不会……” “对不起,梁初尘对不起,对不起……”看着满脸哀伤的梁初尘,项柔真恨不得自己立马死去,她明白不被信任的痛,却还是用该死的疑心狠狠的伤害了眼前的人:“梁初尘,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是九尾狐吗,难道你也是九尾狐……” “什么?”项柔抱歉的神色让他放松了下来,只是略显委屈的垂下了眼帘,静静的看着项柔。 “在很远的地方,有一处竖着七座石山,叫做八识塔!传说,那七座石山下,压着一只九尾妖狐的八只狐尾和八种神识! 传说中,他在深山里修炼了九千年才祭出九尾,每一尾便代表了一千年的道行和(喜怒哀乐情欲嗔妄命)九种神识之一! 九尾度了天劫,位列仙班,却在飞升前夕入世游玩时爱上了一个凡人,于是……为了与爱人相守,他擅自更改了飞升的时期,滞留在人世不愿离去! 但是,事情却终于被天庭知晓,九尾因犯了天规,被关押在第八层地狱内受罚,而他的爱人也被天帝下令要在人世轮回九世,受尽九世痛苦折磨,以此为惩! 九尾虽在受罚,却毕竟是神力有成的天狐,尚能感知一切,于是,每当爱人来到地狱度过奈何桥去投胎时,他便自断一尾,自灭一识,□□在一塔下,换得阎王消减爱人的灾难苦楚,就这样,过了七世……到第八世时,他的尾巴只剩下两条,神识也只剩情识和命识,就在这一世,他用尽全力冲破束缚来到爱人面前,与爱人见了最后一面,之后捐出了他的妖元也就是他的命识,用自己的性命换了爱人不再受天罚之苦,自己魂飞魄散! 最后现出原型的九尾尸体,狐身之上只有一尾,那便是一直到最后,九尾都不曾捐出的情识……” “死了……吗?”梁初尘的表情有些僵硬,随即苦涩的笑了起来,自己最终也逃不过这个下场吧,宁愿死也想要留住彼此之间唯一的羁绊,即使知道项柔对自己的感情源自愧疚,仍然不肯放开双手,他其实要比萧墨凌自私很多很多。 “所以,我不会让你像九尾狐一样,为了我痛苦的死去。”说罢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般,淬不及防的拿过梁初尘手中的药丸一下丢进了嘴里,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吞进了肚子,露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温柔笑靥,然后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倒在了梁初尘的怀里。 “柔柔!”梁初尘一声惊呼急忙拥住了怀里的人,虽然说苏明月告诉自己这个药只会让项柔忘了萧墨凌乖乖听自己的话,但他却从未深思过她话的真假,此时见项柔晕过去更是焦急的抱起她往寝宫里跑,痛恨自己为何没有先查看下这药究竟是什么。 整整三天三夜,宫中的太医全部被传唤了个遍,甚至连宫外那些稍有名气的江湖郎中都被请去为项柔诊断,却都说项柔只是睡了过去,睡够了自然就醒了,可是床/上的人却并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难道永远的沉睡就是所谓的忘却前尘往事吗?”梁初尘坐在床边抓着项柔微凉的手,静静的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你究竟要睡到几时才肯醒来。” “咦?”突然睁开双眼的项柔看着注视着自己的人,发出一个简短的疑惑声,带着一丝不解转了转眼珠子,好奇的别过头去看屋子内的东西。 “柔柔?”梁初尘一阵激动,猛的将项柔拉近了怀里,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天知道他有多么害怕,怕她会一睡不起。 “柔柔,是我的名字吗?”醒来的人眉头微微的一扬,轻声的问了一句,让梁初尘身子瞬间僵硬在了原地,慢慢的将她从怀里拉了出来,项柔则是天真烂漫的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歪起脑袋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人,清明的双眼内,水色的眸子除了一丝困惑找不到任何伤心的痕迹。 “对,你叫柔柔,我叫初尘,梁初尘,永远都不要忘记。”梁初尘自己都快要忘记,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过,没有这样欢欣雀跃过,他不后悔了。 ------------ 85.山河拱手,为伊一笑 醒来后的项柔俨然成了另外一个人,梁初尘更是将她如同温室的花朵般守护了起来,这或许是梁初尘此生最幸福的时光了。 “你说这柔姑娘是不是什么妖精化身,竟把我们太子殿下迷成这样,这南池都快被沧月拿下了,怎的就不怕他下一个就要进攻咱们兰琼么。”项柔正坐在院内安静的看着诗词,忽的听见不远处干活的两个小婢女轻声的议论,委屈的一抿嘴偏了偏脑袋困惑的听了起来。 “我听说那沧月的凌王爷一个月之内拿下了南池五座城池,眼看着那南池的皇都都快不保了……”其中一个婢女满脸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描述着,眼里却不由的闪过一丝崇拜的意味。 “四国安然相处这么多年,你说这沧月为何突然起兵掠夺了呢?” “可不是一怒为红颜吗,倾城琉璃死了,你不知道?” “啊?这……可她死了与战事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不过沧月颐王爷对她的情意天下皆知,怕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吧,才会突然迁怒旁人,引发战事。” “不是还有个颐王妃吗,那个少年国师的妹妹……” “话说那个国师美如谪仙,他的妹妹也是要比倾城琉璃美上几分,倒是不清楚其他……”那宫女思索着,不由的抬起头看向院内埋首而坐的人,心中更是揣测了起来,扯了扯另个宫女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这世上还能有比她更美的人么?” “美又如何,太子殿下也从未将她带出去过,怕是也有见不得人的身份。”那种楼里的美艳女子不计其数,太子殿下也不止一次的带回宫过,哪个不是呼风唤雨的宠着,四处带着游玩,哪有像她这般整日的被关在这一处小楼。 “可以往的那些小主哪有这般的得过殿下的恩宠,你瞧这满院子的花,好多都是我们兰琼不曾有的,这柔姑娘开口要的东西,你见殿下哪次没恩准过?哪怕是她不索取,殿下都每日的变着花样来哄她开心,倒是将迫在眉睫的战事放于一边……” “殿下若真爱她,早给她个名分了,腻了也逃不了以前那些小主的命运,那晚妃不还在冷宫待着呢吗,当初带进宫时不一样荣宠一身?” “说来也是……” “……”项柔的嘴紧紧地抿着,心里太不是滋味,且听着边说着话边走开去的两个小宫女,眼睛都跟着酸涩了起来,她也很困惑自己究竟是谁,但梁初尘说自己是他最疼爱的人,自己便信了,梁初尘的疼爱也是实实在在的摆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信,倒是从未深思过为何自己记不得以往那些事。 “在看书么?”突然自头顶响起的一声温柔的问话,让她一瞬间委屈的哭了出来,梁初尘一愣立即蹲下了身去抢走了她手中的书,心疼的问道:“怎么哭了?” “你会丢掉我吗?”项柔抬起挂满泪水的脸委屈的看着蹲在面前的人。 “为什么这样问?”梁初尘有些意外项柔的反应,自从醒来之后项柔便跟换了个人一般,天真无邪的如同孩子,从不会深思如此伤感的问题,不由皱了皱眉头擦去了她脸上的泪。 “她们都在说,你也会把我关进冷宫吗,冷宫是不是很可怕的地方?”项柔的眼里突然闪出一丝恐慌,有些急的抓住了梁初尘的手,除了眼前这个人她似乎对一切都一无所知,若是连他也不要自己,那该怎么办。 “不会,我不会把你关进那种地方,所以别怕。”听罢项柔的话,梁初尘的眸子便不由的冷了下去,狠狠的环顾了一边周围忙着自己活的宫女,随即将微微颤抖的项柔拥进了怀里:“就算全天下都不要你我都会在你身边。” “可是,我不要你因为我误了兰琼,她们说沧月的颐王爷已经快要拿下南池,他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兰琼,你是不是要去阻拦他的掠夺,你,会不会有事?” “你在关心我吗?”梁初尘明显的感受到了项柔的颤抖与不安,微微的扯起嘴角笑了起来。 “我好自私的,没了你我就一无所有了,所以你不能有事。”说完从梁初尘的怀里挣扎了出来认真的摆正了他的脸,与自己对视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要帮你将那些掠夺者赶出兰琼。” “……”看着项柔异常认真的脸,梁初尘有些恍惚了,她竟是为了自己要与萧墨凌为敌吗?虽然心里真的很开心,可也只是一瞬,便狠狠的痛了起来,她其实也在痛吧,甚至连自己为何会心痛都不能理解吧,那可是她深爱着的人,哪怕她的记忆丢了他,身体却比记忆更忠诚的记着。 “你不相信我吗?”看着不言不语的梁初尘,项柔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松开手。 “我只要你快乐的活着就好。”哪怕是因为项柔此时是忘记了萧墨凌,所以才选择了自己,他心里仍旧很安慰,努力的扯出一抹微笑,似乎天塌下来都还有他为她挡着的模样。 “我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柔柔……够了。”说完狠狠的将项柔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嘶哑着嗓音低低的说道:“你这样,我会心软的……” “什么?”项柔被梁初尘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脸上还带着丝丝泪痕,不解的问着。 “我会舍不得……”拥住项柔的那只手更紧了些,他真的后悔让项柔服下了那颗药,让自己一点点的沦陷,一天比一天更贪恋她的存在,一日比一日更贪恋生的气息,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他曾想过在死去之前要将项柔送回那个人的身边,可是,他不舍得了,他想变得越来越贪心,哪怕知道萧墨凌只是暂时的将项柔送到自己身边,他仍是自私的想永远的拥有。 “梁初尘,你是要哭了吗?”项柔显然不能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不由的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柔声细语的安慰道:“我真的会一直陪着你。” “不说这些了好吗?”梁初尘只觉得身子微微一怔,随即放开了项柔努力的扯出了一抹安慰的笑,站起身对着跟在不远处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便见他们二人抱了一把琴走了过来,稳稳的放在了项柔面前的石桌上,梁初尘拂开她耳边凌乱的长发将其推到了她的面前:“这是焦尾琴,喜欢吗?” “送给我吗?”看着面前褐色的精致焦尾琴,项柔的眼里不可抑制的露出了一抹惊艳的神色,伸手轻轻的抚上了琴弦,但只是一下,脑海里便闪过一张琵琶,心中狠狠的一扯,生生的疼,惊的她猛然间缩回了手,困惑的歪着脑袋似在思索什么。 “不喜欢吗?”梁初尘看着她的反应,同样不解的弯下腰问她,方才那一阵突然的心疼让他不能理解,是这把琴勾起了她什么难过的事吗? “喜欢。”抬起头看到的便是梁初尘略带不安的神色,项柔看了不免愧疚,努力挥去心中莫名的伤感扯出一抹纯真的笑意,又将手放了上去:“我给你弹一曲,你要不要听?” “好。” 红尘紫陌,黄泉碧落,前世茫茫因缘错 芳草连天,绵绵脉脉,今生痴更与何人说 流云千丈堪醉卧,是谁月下独酌 起舞弄清影叹华年转眼成蹉跎 浮生谁能一笑过,明灭楼台上灯火 回首但见扬花纷纷泛烟波 我有红酥手,徒夸好颜色,当时弦上相思重按歌遍彻 我有焦尾琴,弦断无人和,昔人已去高楼谁与歌 幽露如啼眼,烟花不堪剪,当时眼底兰舟悠悠去天边 梦魂无拘束,隔世也缠绵,恍然独坐一帘风月闲 临水照花,花容易谢,此恨绵绵谁能解 云飞雾散,琼碎玉裂,望不尽殊途奈何嗟 莫非梦里迷蝴蝶,春雨小楼一夜 花外偶遇柳下初逢竟是三生结 千山冥冥恨离别,青裳渺渺人去也 他年再续前生来世因缘劫 入了夜,项柔早早的便沐浴睡下了,白天的事让她心里确实很不好受,虽然梁初尘送的那把焦尾琴缓和了下她的坏心情,仍然有些困乏的早早睡了过去,屋外是此起彼伏的蝉鸣,床/上的人睡得很熟,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她粉色的脸上,柔美异常。 院内的宫女太监突然全部睡了过去,之后便是四个身影走了进来,梁初尘站在院门口,凉二与月五跟在两侧,而他们的身后慢慢的走来一个人,而那人后面又跟着闪烁着红色瞳孔的夜四,墨色的瞳孔在柔和的月色下闪着诡异的光,淡淡的瞥了眼看着自己的人兀自走了进去。 “太子殿下请自重。”眼看梁初尘要迈开脚步跟上去,凉二迅速的伸出手挡住了他的去路,脸上清冷一片,完全一副冷漠的态度,这让梁初尘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这是在自己的兰琼,自己的皇宫,竟是连个门都进不去么。 “还请太子殿下行个方便。”月五看出了他的失落与难过,心中不免也有些过意不去,轻轻拂开凉二的手,恭敬的行了一礼,梁初尘自知不是两个人的对手,更何况,那个人又不会伤害里面的人不是吗,于是只得微微的一笑转身离开,他并不嫉妒,他只是有点不安,仅此而已。 萧墨凌轻轻的推开了门,只是站在门口远远的望着熟睡的人,方才还阴戾着的脸终于缓和了下来,或者说,是这分开的两个多月从未露出过笑容的脸,终于有了冰冷以外的表情。 睡梦中的人却好像是被突然梦靥住了,眉头越皱越紧,萧墨凌终于还是没忍住走到了床边轻轻坐下,伸出手温柔的抚平了她眉间的褶皱,一身黑色的劲装裹着他欣长的身体,此时看来竟显得有些单薄,感受到眉间触感的人微微的一转头,从被窝内伸出一只手摸向额前,却被萧墨凌牢牢地抓住,那双四季都一样凉凉的手,让他满足的露出了一抹笑意,只是有忽的皱起眉头,轻轻的拂开她凌乱的发丝。 “竟然恨我到这般地步吗,宁愿忘掉我。”一想起项柔为了忘记自己而吃下那颗失心丸,就怎么都止不住心疼,拿起她的手温柔的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是不是爱越深恨越深?”小心的吻了吻项柔的手心,有些苦涩的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接受。” “梦到了什么让你一直愁眉不展,梦里有我吗?” “柔儿真过分,睡得这么熟,你可知道每晚我都看着枕边空空的位置不能安睡。” “不过,谢谢你活得这么快乐健康。” “是你让我知道,被人爱着,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如果梦里的我让你伤心了,可不可以马上忘记,等我赢得了整个天下,一定来带你回家。” “哪怕是不能得到你的原谅……但是,我可以等,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 “你看,你送我的小人,我一直戴着。”月光下萧墨凌柔和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伸手从怀里掏出项柔曾为他做的扫晴娘。 “我不要她替我承受灾难病痛,只想将她当做是你在我身边。” “所以,等我。”说罢俯下身温柔的亲吻着她是不是皱成川字的眉间,替她掖好了被子,虽然不舍却仍旧站了起来,而这个吻似乎对睡梦中的人很受用,只见她眉头终于舒展开,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比方才安稳了许多。 看着这样的项柔,萧墨凌才算是真正的释然了般,温柔的笑了起来,闭上眼转过身走出了房间,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将她掳走,只能匆匆的带上门深深的叹了口气。 “少主?”夜四见他才进去一会便走了出来,颇为不解的唤了一声,还不忘向着紧闭的门内张望,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好好守着。”萧墨凌看了夜四一眼,随即转过头去对着凉二与月五嘱咐了一声,便迈开脚步走了出去,对着夜四又是淡淡的一句:“回去了。” “恭送少主。”身后的二人仍旧是规矩的行礼,对着依然有些茫然的夜四使了个眼色,还浑浑噩噩的人才急急地追了上去。 “南边已经快拿下了吗?”看着消失在院口的人影,月五有些担心的问着凉二。 “嗯。”被问到的人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一个转身靠坐在了一边的石栏上:“不会出一个月。” “我以为只有主上才能做到这般地步。”月五一愣接着轻笑出声,那个莽撞的少年,终于长大了,否则也不会为了项柔做到这个地步吧。 “唔,怎么说都是主上挑中的人。”凉二又是极淡漠的瞥了月五一眼,少有的扬了扬嘴角。 “嗯。” 回去后的萧墨凌更是一刻不停歇的趁胜追击,仅用了短短的三个月便将整个南池收入囊中,几乎真的成就了新一代战神的称号,正在所有人猜测下一个目标会是兰琼还是赤炎时,新登基的麻本涟却首先下了降书愿意将整个赤炎拱手相让,他本就无心做君王,在柳颜离开之后更是散漫了心性,无心朝野之事,自知以赤炎的实力根本无法与现在所向披靡的沧月大军做抵抗,与其死伤那么多还不如自降身份以换百姓安然。 只是如此一来,兰琼的处境便岌岌可危了,三国鼎立,其中赤炎都被归降沧月,一时之间整个兰琼都人心惶惶,皇上更是突然离世,原本因着项柔而好转的身子在听到沧月大军即将来犯时终于承受不住撒手人寰,于是,几乎整个天下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梁初尘,那个尚未来得及登基的太子。 萧墨凌却并未马上举兵兰琼,只是安静了两个月才又带兵北上,那个唯一有资格与自己争夺项柔的人,他也想要好好与他一战,他并不想趁人之危,所以给了他两个月的时间,而梁初尘又怎么会不懂他的心思,自己又何尝不想与他一决高下? 琼花林中黑色的身影与绯色的人影对视而立,不知为何而四季不败的琼花开的正妖冶,大风一吹便有花瓣飘落,已经入冬,风也如刀子般刺的皮肤生疼。 “若只为了与我一战,你大可不必率领千军万马赶过来。”梁初尘许久都不曾红润过的脸此时显出少有的健康姿态,垂着眼帘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你知道的,只要柔柔开口,我什么都愿意给。” “如此亲昵的称呼本王的王妃不觉得有些不妥?”萧墨凌听着他的话不由的有些不悦起来,缓缓的举起手中的霜花剑指向一脸淡笑的梁初尘:“多谢你的照顾,以后的日子,她由我来保护。” (我文中的歌你们可以去听听,都不错的,这章的是姻缘劫,文快结束了,有些舍不得。) ------------ 86.抛去江山如画,换她笑面如花 “你心里其实也在害怕吧,怕柔柔会永远的忘记了你,不肯回去你的身边。”梁初尘手中的剑只是微微的握紧了些,脸上露出了略带自得的笑意。 “……”萧墨凌的眉头跟着一皱,不悦的拉长了脸,他当然怕项柔会再也记不起自己,他凭什么不怕,如若不然,他何需对面前的人刀剑相向? “等她醒来,看到你已兵临城下,你猜她会怎么做?”想起那日项柔信誓旦旦的说要将掠夺者赶出兰琼时的模样,梁初尘便不由的加深了笑意,静静的看着萧墨凌。 “你若是敢动梁初尘一下,我项柔定与你势不两立!” 当初项柔那句话如今竟像诅咒一般,猛的闯进了他的脑海,骇的他倒退数步险些站立不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许久才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静默而立的梁初尘,脸色比之方才更加阴戾了些:“你应该明白我为何会放心将她放在你身边那么久。” “可你却未曾料到她竟然宁愿忘掉你……” “又是谁让她吃下了失心丸呢?”萧墨凌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向前跨了一步。 “那又如何,你今日若是杀了我,这辈子她还会原谅你吗,哪怕她清醒过来。”梁初尘的脸上只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随即同样不留情面的反驳了回去。 “我并不介意她多恨我一点,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怕等不到她原谅我的那日吗?”墨色的瞳孔不由的一缩,心中虽然没底,嘴上却仍在逞强着,如果输了这场战争,他还有什么资格得到她? “等一辈子,都没有关系吗?”梁初尘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轻声的问着,却又忽的扯出一抹满足的微笑,慢慢的举起了手中的剑:“那么,让我们来做一个了结吧。” 琼花林中顿时大风四起,挥剑之间扬起无数的琼花花瓣,风吹过,卷起了漫天粉色。剑气袭人,天地间仿佛也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萧墨凌君邪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梁初尘咽喉。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西风!梁初尘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棵树干。萧墨凌君邪剑已随着变招,笔直刺出。梁初尘退无可退,身子忽然沿着树干滑了上去。萧墨凌见状,冲天飞起,君邪剑也化做了一道飞虹。他的人与剑已合而为一。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琼花都飘飘落下。这景象凄绝!亦艳绝!梁初尘只觉双臂一振,已掠过了剑气飞虹,随着琼花飘落。萧墨凌却并不手软,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梁初尘当头洒了下来,这一剑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梁初尘周围方圆三丈之内,却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闪避不开的了。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梁初尘手里的剑,竟不偏不倚迎上了剑锋,就在这一瞬间,满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血雨般的琼花却还未落下,萧墨凌木立在血雨中,他的君邪剑仍平举当胸,梁初尘的剑也还在手中,二人静静地对望着,面上都全无丝毫表情,但两个人心里都知道,梁初尘的剑纵然出手,也是无法伤人的了!于是缓缓垂下了手!最后的一点琼花碎片已落下,琼花林中又恢复了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真不愧是冥王的传人。”梁初尘惨淡的扯出一抹微笑,却猛的口吐鲜血半跪在了地上,手中的剑也狠狠的插入了泥土之中。 “……”萧墨凌的身子也跟着微微一动,只是抿紧了嘴淡漠的看着面前的人,最后仍是未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琼花林。 待梁初尘回到宫中之时,已接近傍晚时分,而他的身子已经虚弱到让他自己都产生了一丝恐慌,只是想要快些见到项柔,想要多看她几眼,但却怕自己满身血迹的模样会吓到她,便又坚持着沐浴干净,少有的换上了一身水蓝色华服,才安奈着心中的迫切慢慢的走去了项柔所住的小楼。 “你怎么才来?”早已习惯了梁初尘早早来寻自己,与自己为伴的项柔,翘首期盼了整整一日,直到临近傍晚才见到念了一天的人,不免有些急切的跑了过去,脸上是难掩的委屈。 “你在等我?”梁初尘微微一愣,虽然从未与项柔约定每日几时会来看她,但只要早朝一下他便会过来,这是雷打不动的事情,他以为项柔并不在意,原来她竟也是有所期盼的吗,这样一想,便不由的扬起了嘴角伸手拂开了项柔耳边凌乱的发丝。 “你的手好冰,你生病了吗?”那凉凉的触感让项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裹紧了身上的裘衣,拉过梁初尘往屋里走去。 “天气冷了,为何不让人生些炭火?”刚跨进屋内,梁初尘的眉头便不悦的皱了起来,转过头去责备的看向那几个埋首而立的宫女太监,项柔身子一直要比常人更惧寒,想起方才她还在院中等着自己,心中一软就将她搂进了怀里:“这样不会照顾自己,叫我如何放心?” “有你在,我为什么要自己照顾自己?”项柔从他的怀里探出脑袋不解的眨了眨眼,困惑的看着俯首望着自己的人。 “那如果我死了呢,你要怎么办?”梁初尘心中顿时一阵烦躁,吐口而出便是一句满含哀怨的话语,但看到一脸呆愣住的项柔之后,更是后悔的想要了结了自己,有些自恼的松开项柔转身走到一边的长榻上坐了下来。 “死,是什么?”看着负气走开的梁初尘,项柔的脸上挂满了不安,颤颤的转过身看着脸色比之方才更加惨白的人,急急地跑过去蹲在了他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梁初尘微微一愣,想起如今的项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人,甚至对于周围的事物都带着一副天真的模样,用她那探寻的眼神琢磨着一切,如今突然提起死亡,竟是让她困惑乃至不安了吗?看着她哭丧的小脸,不忍的扯出一抹微笑:“这可真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就当做,是暂时离开的意思吧。” “那多久回来?” “也许很久。” “我乖乖上/床睡一个午觉,你就回来了吧?” “那我坐小马车,从皇宫坐到城门,你就回来了吧?” “那等到我乖乖的听你的话,把屋子收拾好,你就回来了吧?” “那等到冬天下雪的时候,你就回来了吧?你说过以后的每个冬天都带我去打雪球。” “那等到我种的树苗长成大树,你肯定就回来了吧?” “……”梁初尘简直快要被眼前满是哭腔的人问到崩溃,皱紧了眉头急急地反握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紧紧地抿着嘴一言不发,他真怕自己一开口也会哭出来。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似乎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死亡的可怕,项柔连问话的声音都难以抑制的哽咽了起来,无比的小心翼翼。 “世界上睡的再久的午觉,也有醒来的时候...” “再长的路,也有到达终点的时候...” “再冷的冬天,也能等到过去的时候...” “再嘈杂的时间,也会有安静的时候...” “可是,只有死亡,越等越远啊....”说罢终于将项柔从地上拉了起来,紧紧的拥进了怀里,下巴搁在她微微颤抖的肩头,泪水湿了他柔软的睫毛。 “我不喜欢这样,可不可以不要死。”项柔的声音小而细微,将脸深深的埋在梁初尘胸口哭了起来。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尽管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再也看不到我。” “但是你会感觉到,我在安静的陪伴着你。” “当你在花园的时候,我从书房的窗户安静看着你。” “当你在书房作画的时候,我在花园整理你的花。” “你看不到我,我却未曾远离过你。” “你要知道,我永远爱着你。” 躲在梁初尘怀里的项柔,再没有说一句话,在她醒来后的短短数月内,梁初尘几乎填满了她整个生活,然而现在这个人,却说着这样让她难过的话,她生气了,不愿意再多做搭理,只是兀自哭着,直到哭累了,静静的睡了过去。 看着怀里熟睡的人,梁初尘无奈而苦涩的扬起了一抹微笑,忽的猛然咳嗽起来,却因着怕吵到项柔竟生生的压了回去,小心的将她抱上床榻掖好了被子,才急急的转过了身去,一口暗红的污血吐了出来,后退数步险险的抵在了身后的墙上,满目的凄哀神色,自己的时限提前了呢。 “太子殿下……”纪尤听到动静,不安的在门外唤了一声,不等梁初尘说话便推门走了进去,待看到地上的那暗红的污血,更是难受的蹙紧了眉头,他实在想不通为何皇上仙逝那么许久眼前的人仍旧不肯称帝,也不管朝堂上的动荡,整日的守着屋内这少女,他真的很痛恨项柔,如果可以,他真想亲手解决了床/上的人。 “东西准备好了吗?”梁初尘只是抬头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挥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反问了一句。 “是。”纪尤自知他不会听自己的劝,只得恨恨的低下头去硬生生的吐出了一个字。 “明日醒来之时让她喝下,交给那个人。” “殿下……” “出去吧。” “属下明白了……”看着纪尤愤然转身离去的背影,梁初尘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丝愧疚,那个从自己五岁便一直追随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他的心意,自己又如何不懂。只是一想起床榻上的人,他便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自己要放手了,那么便放她自由吧,让她回到她爱的人身边去,将属于她的记忆还给她,而从此以后她的身体内也会融入自己的血液,就让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守护在她身边吧。 “从今以后,关于想念你,回忆你,梦见你我绝口不提;关于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过,怎么消耗,怎么荒废,绝口不提。还有我还爱你,很爱你,绝口不提。”冰凉的手指拂过项柔哭到微微红肿的眼睑,低下头去温柔的轻吻了一下她柔软的唇,然后满足的趴在了床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项柔醒来之时,梁初尘早已不在床边,她揉了揉仍旧有些酸涩的双眼坐了起来,只见一个小宫女满脸凄哀神色的端着一碗不知名的东西立在一旁,不免好奇的歪了歪脑袋问道:“你拿着什么?” “是,是殿下交代奴婢,送予柔姑娘喝下的。”如今沧月大军已然兵临城下,宫中早已人心惶惶,却唯独这楼里的小主完全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那就拿过来吧。”项柔一听心中马上一喜,只道是梁初尘肯定为了昨天惹自己哭的事想要道歉,所以才一早就差人送了好东□□给自己喝,便想也未想的伸出了手去。 “是。”那小宫女微微一愣,不解为何眼前的人在如今这般情况下还能露出这般天真烂漫的笑来,更何况这碗里装的可是太子殿下鲜血熬成的药,可不解归不解,主子交代的事自然有他们的理由,见项柔如此配合到省去了她的麻烦,便听话的递了过去,项柔接过手想也未想便仰头喝了个干净,她对梁初尘就是如此毫无理由的信任,从前如此,现在更甚。 “梁初尘还未下早朝吗?”将碗递回到小宫女手中,项柔便笑意盈盈的下了床,心情愉悦的挑着一边的衣服:“看他表现这般不错,我今天便亲手为他做些糕点吃吧。” “柔姑娘……”小宫女见眼前的人俨然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的唤了一声,而项柔却仍旧自顾自的挑着衣服,丝毫未察觉到旁边那人的异样。 “好奇怪……”正思索着为梁初尘做什么好的项柔,突然一阵睡意□□,用力的摇了摇头想要保持清醒,却更模糊了视线,不由呢喃道:“怎么刚刚起床,就感觉好困。” “柔姑娘!”看着站立不稳有些摇摇欲坠的人,小宫女却是吓坏了,惊呼一声上前要扶,一直守在门外的纪尤却突然闯了进来,接住了正要倒下的人,小宫女早已吓去了七魂,颤颤的跪了下去讨饶道:“奴婢该死,纪大人开恩……” “给她将衣服穿好。”纪尤不悦的瞥了眼项柔裸露在外通红的双脚,转身往床边走去,且不说她身子本就不好,哪怕是个健康的人在这样的冬日里也受不得如此寒气吧。 “交给我便可以了。”伴随着说话声,月五已然推门而入,温柔的笑着踱到了床边,放下手中早为项柔准备好的貂皮裘衣,小心的为她穿戴起来。 “纪大人还是去照看你们太子殿下比较妥当。”夜四半倚在门口,懒懒的瞥了眼眉头紧皱的纪尤,不温不火的说着话,纪尤一听更是拉长了脸,也不搭理,一个转身急急地跑出了屋子。 “身子好虚,真怕她醒来会承受不住。”月五忧心忡忡的瞥了项柔一眼转过身看向夜四:“快些带出去,送到少主身边吧。” “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吗?我都还未曾尽兴。”夜四略显失望的微微叹了口气,除了南池,其余两国竟然都是拱手将江山让与沧月,难道少主真的到了让人闻风丧胆,甘愿俯首称臣的地步? “少些死伤总归是好事。”对于夜四的反应月五颇为无奈的笑了起来,随即指了指项柔催促道:“还不快些?” “月儿倒是越来越有脾气了。”说罢嬉笑一声,抱起项柔便闪出了屋子,徒留一脸受气的月五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纪尤隐忍的唤了一声,跟在梁初尘的身后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以后这世上只有一个皇帝,天下也只有一个天下,封王拜侯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天下统一,不是皆大欢喜么?从此以后再不会有厮杀掠夺,百姓只图安然度过一世,谁管你何人来主春秋?”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竟是说的纪尤一时间哑口无言,更是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梁初尘从来都是个要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也会争取的人,如今竟然能深思起天下大势了,怎能叫他不惊讶。 “……”看着梁初尘异常柔和的侧脸,纪尤才终于露出了释怀的表情微笑了起来,只是笑容还未适应僵硬的表情,却见梁初尘又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毫无预兆的轰然倒地,惊得他一时没能反应,竟那般傻傻的看着梁初尘在眼前倒了下去,好一会儿才惊醒大声喊了起来:“来人,传太医!” (推荐大家听下张杰的天下,很古风很霸气,柔肠寸断有木有!是我的书不够好吗,怎么光看不评论,你们多提提意见我好改进一下, 这本书写完还要发表新书,大家对主人公和结局有什么意见,欢迎点评) ------------ 87.心若无怨,爱恨也随她 “我还死不了。”躺着床上苏醒过来的梁初尘,略带不悦的瞥了眼满满的一屋子人,虚弱的呼出了一口气:“沧月皇都的诏书应该已经下来了吧?” “属下已代殿下接下。”纪尤边说边将圣旨恭敬的递到了梁初尘的面前。 “他们,已经回去了吗?”梁初尘淡淡的看了眼那明黄色的诏书,跟着坐了起来接了过去,轻轻地摊了开来,一统天下封王拜侯,他早在当初的治国策中有所耳闻,如今想来,项柔竟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在琢磨着如何让天下统一了吧,初见她时她才多大,那野心竟是比男子更甚。 “凌王爷已经率领大军,带着柔姑娘连夜返回了沧月。”纪尤恭敬的回答着,眼睛却不由的扫向他平静的脸。 “兰琼北禄王,赤炎西泽王,南池南恩王。”淡笑着看着诏书上的封号,梁初尘抬起头看向了立于一边的纪尤:“周边那些小国呢,都封了侯?” “是,偶有为数不多的小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以沧月如今的势力,该是不出多久便能平息那些小的战乱。”想起几乎用了仅仅半年便将五湖大陆一并统帅的人,让三个大国都对自己俯首称臣,虽然兰琼与赤炎未作任何反抗便归顺了沧月,但那个少年,仍是让人不能忽视的,南池的军队比其余三国的将士更加英勇善战,他们可是草原上的雄鹰,却被他逼的节节败退,让整个南池在半年之内几乎完全的覆灭,仅凭武力又怎么可能让南池输的这般一败涂地?他身边辅佐的可都是当年战神栽培出来的人,还有谁胆敢与之抗衡?如此一想,还在做着垂死挣扎的那些小国,他真不知道该敬佩他们的勇气还是讽刺他们的无知了。 “咳咳……”梁初尘只是略微的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却又不适时宜的剧烈咳嗽起来,引得一群人全部担心的皱紧了眉头,不由的为他捏了把汗。 “殿下!”眼看着梁初尘又要咳出血来,纪尤最为难过,惊叫一声便迎了上去扶住了因咳嗽而剧烈颤抖的人:“祝太医……” “不用,咳咳……不,不用,我还,死不了。”打断了纪尤的话,并伸出手示意一边的祝太医无需靠近,缓了许久才复又抬起了头安慰的一笑:“我还要留着命去沧月觐见我们的新君,如何能这般轻易就死?” “殿下,您的身体……”纪尤的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自己身为他的贴身护卫,却最终都没能护他周全,若是梁初尘死了,叫他如何还有颜面活在世上? “以后不再有太子梁初尘,只有兰琼北禄王。” “臣等见过北禄王!”梁初尘的话音刚落,屋内的所有人便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对着梁初尘恭敬的叩下了头去,除了每年要给沧月进献朝贡,萧墨冰并未做出任何剥夺他们权利的事,想来这便是让那些风流人物得以接受并归顺的最后底线。 “还没亲眼看你得到幸福,我怎么舍得死?”梁初尘有些出神的抬头望向窗外,苦涩的笑着摇了摇头,亲眼见到又如何,只不过是在自己的胸口再扎上一刀而已,可是,命都已经豁出去了,何惧? 项柔被萧墨凌带回沧月后又是沉睡了三天,加上回沧月的路程,足足睡了十一天才惊醒了过来,没错,就是突然的从床/上惊醒着坐了起来,虽然已经入冬,却是满头的大汗,双眸全是凄哀的神色,慌乱的抬头看向周围熟悉的一切,这是他们成亲的屋子,是在君雅苑。 “醒了?”正坐在一边看书的萧墨凌听到动静,也跟着猛的站了起来,丢下手中的书便急急地跑至床边坐下,不安的打量着项柔,一脸的焦急神色。 “你把梁初尘怎么了?”醒来的项柔不仅记起来之前的事,更是连与梁初尘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未曾丢失,她正是在睡梦中忆起了一切才会猛然惊醒,此时见自己已然身在凌王府,面前正坐着萧墨凌,吐口而出便是梁初尘的安危。 “……”萧墨凌的脸只在一瞬间便完全冷了下来,扶住项柔的那双手更是用力的拽紧了她的胳膊,死死的看着才醒过来的人,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一言不发。 “说啊,你究竟把他怎么了?”看着满脸不悦的萧墨凌只是沉默不语的盯着自己,复又想起那会儿梁初尘惨白的面容,还有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心都好似被被扯成了碎片,狠狠的痛成了一团,根本无暇顾及萧墨凌此时会有多么的难受。 “这么关心他的死活吗?”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伤痛,随即转化成冰冷的眼神,狠狠的盯着项柔,用力的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萧墨凌?” “是你对不对,那日是你将他打伤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得到他的天下吗,为什么要伤害他,为什么?你究竟把他怎么了,把兰琼怎么了,你说啊!”问了两遍都未曾得到满意答案的项柔终于不可抑制的叫喊着挣扎了起来,挥舞着双手愤怒的拍打着面前的人:“萧墨凌我恨你我恨你,他做错了什么,你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你告诉我啊!” “战争何其残酷,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若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是他而非我,你也会这般伤心难过吗?”萧墨凌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满脸全是难掩的凄哀神色:“这里有多疼,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要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这天下是我承诺给他,谁要你自作多情去为我兑现,谁要你双手沾满鲜血,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吗,你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回到以前吗,我告诉你,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项柔几乎用尽了全力,甩开了萧墨凌的束缚,他那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抨击着她柔软的手掌,让她止不住的颤抖起来,那颗装了满满全是他的心脏,面对他时总是那样的无力而容易动摇。 “可你不要忘了,你永远是我萧墨凌的妻!”萧墨凌墨色的眸子漾起了一股愤懑的血红,因着不分昼夜的守在她身边等她醒来而布满血丝的瞳孔更是要滴出血来一般,恨恨的丢下一句话便甩袖走出了屋子,他心里明明想要好好跟她说,想要请求她的“宽恕”、她的“原谅”,可听到她嘴里说着梁初尘的事,却怎么都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只得逃开! “少主……”院内正在捣药的月五见萧墨凌冷着一张脸气势汹汹的跑出来不免有些担心的唤了一声,刚刚项柔的叫喊她早已听到,原本只希望二人能好好冷静下来谈谈,谁想竟还是这样收场。 “……”疾走的脚步忽又顿住,回头深深的忘了未曾关上的门一眼,嘱咐了一句“好好照顾她”便匆匆的离开了君雅苑。 “何苦。”月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随即抬起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望着天空出突然飘下的雪花无奈的笑了起来,转身收拾好草药不带一丝慌乱的踱步走至廊下,优雅的掸去身上的雪花,放下手中的器具,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项柔正垂首坐在床边低低的抽泣着,她最亲的人和亏欠最多的人都死在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的手里,要她如何去接受去原谅?月五静静的看了会儿却并不说话,只是稍作站立便走上前去为她把脉,检查她的身体,之后依旧一声不响的站起身走出了屋子,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门,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项柔本就不想搭理任何人,听到动静时便在思索着如何打发月五,谁知来人竟是未说任何,体贴的让项柔有一瞬间的恍惚,甚至希望她对自己说些什么也好。 入了冬,日子便过的飞快,眼看就到年关,年庆每年都有,但是今年却不一样,因为这是各地藩王郡侯初次到皇都朝拜进贡的一年,所以格外的隆重,整个沧月上上下下都洋溢在胜利者该有的喜庆当中,除项柔醒来那日,二人便未再说过一句话,萧墨凌少有的勤奋起来,每天坚持早朝,整日一副忙忙碌碌,再没有当初闲散王爷的模样,虽然到了夜里两人仍旧同宿一床,仍旧把对方当做空气一般,谁都不曾先开过口,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冷战的时光。 凉二与月五留在了凌王府,负责照看项柔,两人每天都如影随形的跟在她的左右,让她怎么都不自在,以往还能上街走走,但每次凉二身上散发出来的骇人杀气总是让路上的百姓惊恐万分,久而久之项柔便也不愿意出门了,多亏段司音一有闲暇便会来凌王府陪她说说话,安之偶尔也会带着安然来串门,秋思远如今有了官职再不似当初闲散,但仍会抽空过来探望,段司易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在别院外痴痴守候的少年,只是此时的他身边多了一个离落,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变的美好起来,却唯独南西子的去向,所有人都对自己绝口不提,哪怕是秋思远,哪怕是严子墨,这多少让项柔有些不安,却又那般无能为力。 三国当中唯有南池是用武力攻下,南楚当初对西子的疼爱,项柔如今仍然历历在目,那个几乎在半年内完全覆灭的国家,虽然也被封了王,但西子的心里会怎么想?是会恨的吧,如今的她又去了哪里? “少小姐……”月五唤了一声走神的项柔,微微的笑了起来:“时辰到了,少主已在府外等候多时。” “可不可以不去?”项柔的眉头略微一皱,什么年庆,什么藩王郡侯的朝贡,她一点都不感兴趣,虽然心中已经很没出息的不再如当初那般怨恨萧墨凌,但没有任何人告诉她麻本被杀害的原因,这一点始终让她耿耿于怀,不愿意去面对那个人。 “主上也会去。”月五一边温柔的整着项柔的衣襟,一边仍旧笑意盈盈的补充道:“少小姐不想见到主上吗?” “……”那个谪仙般的父亲吗?怎么会不想。于是只得妥协的点了点头,跟着月五走了出去。 萧墨凌真双手环抱于胸,斜倚在门口的马车边,微微的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神情颇为落寞,项柔心中突然就跟着一软,生生的别开了头去,脚步却未停下,径自走到了马车边。凉二正要扶她上马车,却被横过来的一只白净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挡了开去,抬头看见手的主人便识趣的缩回手退到了一边恭敬的站着。 “……”项柔张了张嘴,却并未说出一句话,只是愣愣的看着突然将手伸到自己面前的萧墨凌,那纤长的手指曾经牢牢的牵过她,只是此时为何不敢去触碰,他曾带给过自己那样的温暖与安全感。 “要我抱你上去吗?”见项柔迟迟不肯伸出手,萧墨凌却在那天之后第一次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话音刚落便将项柔打横抱起一跃上了马车,程北立马掀开了车帘,萧墨凌便弯下身带着项柔钻了进去,直到帘子被放下,马车开始前进项柔才忽的回过神来,急急地想从萧墨凌怀里逃出来,此时的自己正被他拥在怀里,坐于他的腿上,姿势在不算太大的空间内暧昧至极。 “松开。”项柔的双颊已经显出一丝红晕,别扭的伸出手试图掰开萧墨凌圈住自己的那双手。 “别扭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气吗?”萧墨凌一听只微微的一愣,随即凑近项柔的耳畔低声的呢喃着问道:“要一直不理我吗?” “我叫你放手。”呼出的热气回荡在项柔的耳畔,让她浑身一颤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脸色更显绯红,裹在雪白的貂皮裘衣内更显娇嫩柔美。 “你要折磨我到几时?”这一个月的相对无言他真的受够了,每天只看着她却连话都不曾讲,每夜睡在一张床却连拥抱都不敢有,萧墨凌自己都难以想象是如何熬下来这漫长的一个月。 “……”萧墨凌的话又一次清晰的传进项柔的耳朵,温热的嘴唇若有似无的拂过她小巧的耳垂,致使她一味的往后躲,奈何萧墨凌根本没有放她逃开的意思,却是将她搂的更紧了些,这亲昵的举动让项柔忍不住浑身一怔猛的抬起头来狠狠的瞪着近在咫尺的脸,而此时的萧墨凌俨然一副迷蒙的模样,痴痴的回望着怒目而视的人,那眼神看的项柔一阵心慌,不由的便又埋下头去:“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原谅你,你凭什么?” “你说过的,无论你的眼睛看着谁,你心中的人永远只有我一个。”萧墨凌微微的一皱眉略作思考后便吐出了这句话,随即温柔的一笑将脑袋搁在了项柔的肩窝:“难道你是在骗我的吗?” “一直撒谎的不是萧墨凌你吗?”一听后面那句话项柔立马就火大的推开了身上的人,不满的反问起来:“麻本究竟是怎么死的?” “……”根本未曾料到项柔如此反应的人,顿时愣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萧墨凌不会杀麻本,他不会杀了我最爱的亲人。”如果真是萧墨凌所为,别说是自己的爹爹不会放过他,哪怕是金一宁也要找他报仇的吧,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自己只字不提麻本死因,那么让他们那般维护的人究竟是谁,她心里又怎么会猜测不到?这一个月她每天能都没有事情可做,想了那么多,推测了那么多,以她的聪慧又如何会察觉不到破绽?如果是有苦衷,至少也要让自己知道啊,说什么相信自己的话,却为什么不肯对自己说实话? “不是让你忘记那件事吗,怎么这般任性?”看着项柔倔强的脸,萧墨凌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复又将她拉回了怀里,轻轻的安抚着:“听话,忘记他。” “是什么样的苦衷,竟让你对我如此的难以启齿?”宁愿被自己憎恨一辈子都不愿对自己说出口的苦衷,究竟是什么,她真的很想知道啊。 “除了这件事,什么问题都可以,所以,答应我,别再问,算我求你。”萧墨凌自知已然骗不过项柔,更何况自己真的已经不能再忍受项柔对自己的仇恨,此时只是有些卑微的乞求起来:“你只要知道,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你。” “我当然知道。”项柔的声音突然就哽咽了起来,从萧墨凌的怀里抬起头伸手抚上了萧墨凌略显憔悴的脸:“宁愿让我憎恨你都不能说出口的理由,一定是能狠狠伤到我的原因吧,可是你怎么能那么狠心,让这样爱你的我去憎恨你,你懂不懂去憎恨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心会有多痛?” ------------ 88.醉一场,伤更伤,情到深处无处藏 “别恨我。”萧墨凌有些无力的垂下了眼帘,声音嘶哑而低沉,他怕急了项柔当初那仇恨的眼神,几乎可以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如果哪天我有勇气将自己的心掏出来,或许才能做到真正的去憎恨你。”分开的那些日子,她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萧墨凌是她该去痛恨的人,可是却更憎恨自己,如此的无能的自己:“那里满满的全部是你,我怎么都清除不净。” “不要。”萧墨凌低呼一声急急地将项柔拽进了怀里,眉头狠狠的皱起:“就这样,就保持现在这样,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全部交给我,你是我的女人。” “……”项柔无言的依偎在了萧墨凌的怀里,哪怕是麻本的事真的有难以启齿的苦衷,那么梁初尘呢,自醒来那日起,她虽然再未提过这个名字,可却并不代表忘记了他的存在,那个可以为了自己放手整个江山的人,为什么要为难他到这般地步,因为自己,难道还害得他不够悲惨吗? 直至宫门,车内的二人都未再说一句话,项柔仍是由萧墨凌抱下马车,却比之上车时温顺了许多,只是一下地便拉开了与萧墨凌的距离,径自先向宫内走去,一路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还有周边诸多小国的首领,对,现在的他们充其量只能被称作为首领,各自封了侯,守着自己的一方小郡,乖乖的做他们的臣民! 一路前来,直至大殿,耳边全是络绎不绝的阿谀奉承,让项柔一度不爽到想掉头回去,却被萧墨凌突然的握住了手,拽进了他的怀里,半拥着在太监尖锐的通报声中步入了大殿之内,萧墨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睛却死死的注视着他们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稳稳的落入了身边端庄而坐的李九烟眼里。 “凌王爷与凌王妃在给陛下请安呢。”李九烟面带微笑的轻轻扯了下萧墨冰的衣袖,温柔的提醒。 “呃……”游神的萧墨冰微微一愣,随即扯出一抹笑来,对着殿内行礼的二人摆了摆手:“墨凌与弟妹便无需多礼了,入席吧。” “谢皇上。”萧墨冰看着项柔的眼神已经让萧墨凌很是不痛快,生硬的抢着说完这句话便拉着项柔快速的走到一边坐定,因为拽的急了些,项柔的手腕被扯的有些疼,不免带着一丝不悦转过头来斜睨着他,感受到项柔目光的某人才后知后觉的摆出一副迷惑的表情问道:“干嘛?” “你弄疼我了。”项柔动了动仍被抓住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提醒,看着萧墨凌俨然一副“我很不爽”的表情,也懒得跟他计较太多。 “对不起。”话音刚落,萧墨凌便急急地松开了她的手腕,颇为心疼的抚上被自己拽红的那一处,一脸愧疚的抿紧了嘴。 “大家都在看呢,你差不多点。”现在的萧墨凌哪里还是当初那个不管世事的闲散王爷,上至朝野下至民间,哪个人不把他当做神来朝拜?走到哪不都是焦点?正如此时,项柔就感觉四周射来的目光就如同利剑一般扎的她浑身不自在。 “有何见不得人吗?”萧墨凌的眉头微微一皱不满的反问,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王妃,自己拉下她的手怎么了?但抬头之际一见到项柔微红的脸颊,却又略显得意的笑了起来,戏谑道:“你害羞?” “这是在宫里,不是在你的凌王府,成千上百双眼睛在看着,你能不能有些王爷的样子?”项柔明显被戳中了死穴,萧墨凌的话一针见血的让她顿感无地自容,早知道在马车里就不该理他,搞的现在完全一副自己已经得到原谅的模样。 “本王哪里不像?”萧墨凌一听不由的低下头打量了一遍自己上下,颇为委屈的反问。 “你先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面对萧墨凌貌似无赖的行为,项柔只得甩开他的手往一边挪了挪,末了还不忘丢了他一记白眼。 “项柔!”手中一空,萧墨凌几乎咬牙切齿的憋出她的名字,项柔则悠然的歪了歪脑袋好整以暇的撇了他一眼,那副淡漠的模样更是让萧墨凌拉成了脸,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总能让我有想杀人的冲动。” “……”谢谢,我也想杀人。项柔颇为嫌弃的睨了他一眼,然后一句话也未讲的转开了头去。放眼望去正巧对上秋思远的双眸,那个比女人还柔美的男子此时正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露着满脸的笑容,只是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落寞,项柔感觉自己像被窥视了什么秘密一般脸上不觉一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一切落入萧墨凌的眼里却俨然成了另外一副暗送秋波的打情骂俏,脸色不免更黑了些,霸道的将项柔往身边拽了拽。 “你别只告诫我要有个王爷的样子,你也得有些身为王妃的自觉吧?”萧墨凌凑近了项柔的耳畔,压抑着怒火轻声的警告了起来。 “什么?”正不爽着秋思远的项柔被猛的拽回某人怀里,本就没弄清状况,这会儿被萧墨凌劈头盖脸一顿貌似责备的警告,不由困惑的皱起了眉,推了推将自己死死困住的人。 “别在我面前这样堂而皇之的与别的男子眉目传情。”萧墨凌的唇畔有意无意的划过项柔小巧的耳垂,咬牙切齿之际真想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项柔微微一愣,自己那充满杀气的一瞪眼哪里看上去像眉目传情了?这样一想马上不悦的用力推开身边的人,探究的上下打量起他来。 “项柔,别仗着我爱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我的底线!”话音虽小却仍是让项柔呆愣当场,眼前这个人,他说爱自己吗?爱这个字,他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呢。然而话音刚落,萧墨凌自己也被惊到,略显窘迫的红了脸,傻乎乎的与项柔对视着,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别开脸去。 “……”哪怕是项柔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嘴角扬起的那一抹淡淡的满足而幸福的笑,虽然对梁初尘深深的愧疚依然存在与心里,却还是抑制不住的高兴,眼前这个人终于肯承认爱自己了吗? “赤炎西泽王觐见。”本就有些杂乱的大殿内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呼,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麻本涟着一身墨色的锦袍从大殿外缓缓而来,身后跟着的却是许久未见的冉度,项柔在看到他时心狠狠的一揪,似乎才想起项琉璃已死之事,不可抑制的难过起来,他憔悴了许多,俊美的脸上不知何时起竟带了一丝沧桑的感觉,那一头青丝之间都掺杂了缕缕白发,走动之时发丝微微扬起,点缀着若有似无的银色,忽然他转过了头来,与项柔视线相交,正在项柔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面对时,忽的扬起了他惯有的温柔微笑,像以往每一次那样,温暖而让人安心,只这一瞬间项柔便忍不住红了眼眶,无声了张了张嘴,冉度却像是听到了她那声熟悉的呼唤,微微点了点头跟在麻本涟的身后经过项柔的面前向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走了过去。 “赤炎西泽参见皇上。”慵懒的声音带着淡漠的语气却又不失恭敬,麻本涟火红的长发随着行礼而披散开去,项柔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赤色瞳孔的女子,她也曾拥有过这样的红发,往事历历在目,而伊人却早已远去,此时看着眼前的一切,脑海里却如什么轰然炸开一般,什么声音都再也听不见。 “我说了,不要在我面前这样堂而皇之的看着别的男子。”萧墨凌当然知道项柔在想些什么,却别扭的伸手转过项柔的脸,不客气的控诉了起来。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项柔的小脸垮了下来,一脸悲痛欲绝的模样更是看的萧墨凌心中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你若再这样,我便杀光他们。”突然严肃起来的一张脸,再配上无情的话语让项柔警惕的皱起了眉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萧墨凌,你是不是疯了?” “让你不快乐的一切,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们在这个世上消失。”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真的付诸于行动一般。 “你有没有想过别人……” “我只关心你快不快乐,旁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冷冷的打断了项柔的话,神情也跟着黑了几分,若是这世上还有能让项柔伤心难过的人,他一定亲手一个个的除去他们:“或许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也不一定,不是吗?” “解不解脱也不是萧墨凌你能决定的,你休想再动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那么多人都已经死了,难道还不够吗?眼前的人莫非真是冷血?哪怕是项琉璃的死,她似乎都未曾在他脸上看到过多的伤心与难过。 “……”看着项柔倔强的脸,萧墨凌不由的跟着皱紧了眉,一把抓住了项柔的手腕,压低了声音再次警告道:“想让他们好好活着,那就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副该死的表情。” “我不是你,不是所有人都跟你萧墨凌一样没血没肉没感情……”项柔有些恼怒的反驳了回去,那些刻在心里深深的伤害怎么可能忘记,明明稍微一触碰就会肝肠寸断的痛啊。 “是,我萧墨凌没血没肉没感情,因为这一切我全部给了你!”几乎是低吼着打断了项柔的话,若不是周围歌舞升平,想必早已引来了旁人的侧目了吧,可即便是这样,那些有意注意这边的人还是看到了暗处的波涛汹涌,萧墨凌有些颓败的垂下了脑袋,他只是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而已,为什么总是不肯好好听他的话呢? “萧墨凌……”项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弱的颤抖,听罢萧墨凌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忍,明明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的用心,怎么可以对他说出那样残忍的话,他是为了自己血洗了整个魂归谷的人啊,即便苏明月是他的姨母都未曾手软的萧墨凌,自己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 “不要再因为别人伤心难过了,我看了,真的很痛。”萧墨凌抬起了微垂的眼帘,略带乞求的看着项柔哭丧着的小脸:“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才肯罢手。” “对不起……”项柔的小嘴一抿,理亏的拉了拉萧墨凌的衣袖,正要再说些什么,耳畔又响起太监尖锐的通报声。 “南池南恩王觐见。” 南恩王?项柔一听急急地转过头去,思忖着南楚这次除了未央还会不会带南西子来,然双眸却被款款而入的人死死的勾住,惊讶之余不由的捂住嘴巴轻呼道:“怎么是她?” “南楚已死,她也再不是西乐公主,而是南池第一任藩王。”萧墨凌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漠,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你杀了他?”项柔只觉得脑袋有一瞬间的短路,遂又转回头来看向一脸漠然的人。 “唔……”萧墨凌低吟一声,略带无奈的皱了皱眉看向已然越过自己走至大殿前面的南西子:“弑兄夺位,你看这顶帽子扣的如何?” “什么?”萧墨凌的话虽轻描淡写,项柔却仍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南西子的背影:“南楚那么疼她,她那么爱她的哥哥……” “正因为假象被戳穿,谎言被识破,才会让她难以忍受而对那人痛下杀手吧。”项柔脸上的不忍萧墨凌尽收眼底,看着她又无端的为着别人难过,心中又是一阵不痛快:“她既下的了手,就绝不似你想象中那般脆弱。” “是什么样的谎言竟能让她对自己的哥哥刀剑相向啊?”不止是在南池,哪怕是其他三国,谁不知道南王对自己妹妹的疼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哪怕说南楚是死于战场被萧墨凌所杀,也比现在的状况更能让项柔接受。 “边都之子边鸾心仪南西子已久,南楚虽承诺过要将妹妹许配给他却迟迟未能如愿,本就因为边都的牺牲而给了太多权利得以安抚的边家势力早已超出南楚的预料,许是那边鸾在南西子身边安插了眼线,得知她在沧月与别的男子暗生情愫,心中不免愤懑,竟是进宫威逼南楚将南西子召回,否则鱼死网破他也在所不惜,然而南楚想都未想便应承了下来,连夜派人赶来沧月……你也知道南西子的脾气,怎么肯乖乖就范,谁想南楚派来的人竟痛下杀手,说若不从便将尸首带回,你想,如果不是南王的命令,谁敢对西乐公主如此无礼?”萧墨凌少有的耐心讲解着,复又心疼的拉过项柔的手安抚道:“你该为她高兴,再不用沉溺在那人的谎言当中……” “那么多的疼爱,能做的了假吗?”别说是南西子无法接受,连项柔至今都是不敢置信啊。 “攻打南池那几个月,南西子一路随行,最后在南池皇宫内南楚亲口承认,才使得她悲愤之际痛下杀手,亲手结果了长兄的性命。” “如果是我,肯定会崩溃的……”项柔喃喃自语,背对着自己的南西子似乎已经行完朝贡之礼,转过身来,视线不做绕道的直直向自己射来,那原本俏丽的小脸因换了藩王的朝服,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英姿,双眸深处淡淡的哀伤却怎么都遮掩不去,然后对着项柔露出安慰的一笑微微的点了点头,似乎洞彻了项柔的内心一般,只用一个淡淡的微笑告诉她,自己已经没事了。 “乐儿……”秋思远看着日思夜想的人此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却无法上前,如今她的身份地位与自己更是越扯越远,发生那样大的变故,自己却未能在她身边,这理由足以让秋思远给自己判了死刑,手不由的捏紧了酒杯颓败的垂下了脑袋。 在入席之前,南西子又在殿内扫视了一番,视线落在了严子墨的身上,而严子墨也正望着她,面无表情的模样丝毫未变,见南西子突然望过来只是眸子不由的闪了闪随即转开了头去,南西子一阵苦笑移开了视线,却又看到一边埋首紧握酒杯的人,心中顿时闪过一丝不悦,踱步走了过去。 “秋大人见到故人不打个招呼吗?”南西子的声音透着一股不满,乍一听竟似少女的撒娇一般,秋思远未曾想到她会过来与自己说话,猛的抬起头愣在了当场。 “兰琼北禄王觐见。”又是一声高喝,打断了秋思远与所有人的思绪。 只见一身绛色华服的男子迈着优雅的步子跨进大殿,身后跟了一男一女,只是那女子的姿色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的将视线落在了秋思远身上。 ------------ 89.容颜憔悴,愿永久沉睡 只见那女子与秋思远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浅绿色裙装。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又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只是眉眼之间多了一颗朱砂痣,小巧而妖冶,此时正满目含泪的望着猛然站起身的秋思远,静默的大殿内忽的又是一声桌椅撞击的声音,循声望去便是一脸不敢置信的项柔,以与秋思远同样的表情瞪大了双眼看着从殿外走入的一行人。 听到动静的梁初尘缓缓的转过头来,目光触及项柔时,眼睛便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只是那脸色太过憔悴,即便他极力掩饰仍不能逃过项柔的双眼,原来他没死吗?这一认知让项柔打内心深处滋生出一股如释负重的感觉,看着那熟悉的笑容同样扬起了嘴角。 “他比我好看?”一旁的萧墨凌早就挂着一张吃瘪的脸等着项柔回神,谁想那梁初尘都走至殿前了项柔的目光仍旧追随着他的背影不放,终于无法忍受的一把将项柔拉回了座位。 “他没死!”项柔被拉的一愣,随即拉长了脸瞪着面前的人。 “你希望他死?”萧墨凌的眉头微微一皱,不明所以的反问。 “你明知道我讲的不是这个,为什么要骗我!”项柔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每天沉浸在自责里,夜不能寐。 “我从没说过他死了。”面对她的指责,萧墨凌淡然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静静的回望着一脸怒火的项柔,明明是什么都没说,可她却一口认定梁初尘死在了自己的手里,这事说起来该委屈的应该是他才对吧。 “我……”某人被说的一时哑口无言,再看向萧墨凌略显不悦的眉眼,心中不免又升起一股内疚,也对,自己从未问过梁初尘还有没有活着,他也并没讲那人已经死了,是自己的猜忌,猜忌?这两个字闪过脑海时让项柔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这分明就是对萧墨凌的不信任不是吗,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在无形的伤害眼前的人。 “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我?”见项柔俨然一副愧疚的模样,萧墨凌突然就好心情的笑了起来,凑过脸去促狭的眯起了双眼。 “……”项柔被问的一愣,随即抿紧了嘴低下了头去。 “要怎么补偿我?”说罢又欺近了些,凑到项柔的耳边软言细语,如蛊惑一般。 “你干嘛!”感受到萧墨凌压迫性的气息,项柔双颊忽的红了起来,窘迫的伸出双手挡在了凑过来的某人胸口,不悦的推了一下,强装镇定的拉长了脸:“差不多点。” “我们别参加什么年庆了吧。”看着项柔涨红的脸,萧墨凌轻笑出声又凑了过去。 “要我来的是你,来了又要说走,你到底要干嘛?”项柔有些受不了他的调侃,那眼里的玩味更是让她不舒服到了极点。 “回王府做些有意义的事……” “萧墨凌!”这下项柔的脸是彻底的涨了个通红,恶狠狠的将面前调笑的某人给推了出去,一边还要故作镇定的端坐着,深怕旁的人看出什么端倪。 “嗯,我在。”被推出去的人却丝毫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般,依旧笑靥如花的看着项柔,所有人都是席地而坐,刚刚被项柔一推以至于双手本能的支在了身后的地上,此时正悠哉的坐回来拍着手上的灰尘。 “你到底在得意什么?”就算梁初尘的事情自己误会了他,至于他嚣张成这幅模样吗? “我可能是病了。”面对项柔的疑问,萧墨凌突然露出一脸的无奈,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喃喃的念了一句。 “什么?”项柔的眼睛眯了起来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神清气爽,怎么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病由心生,名为相思。”话音一落便又露出了方才那抹调笑,歪起脑袋看着项柔的脸一点点变红,如果不是在大殿之内,他想自己恐怕早就大笑出声了吧。 那些责备的话到了嘴边都因着他的这句调笑而咽回了肚子,伸手轻轻的拉过了他的衣袖帮他掸去了上面的尘土,原本还一脸调笑的萧墨凌只微微一愣,便露出了满足的神色,表情也缓和了下来,垂着眼帘细细的看着面前的人,那酡红的双颊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随即轻笑道:“怎么办,你好像很热的样子。” “都说了在外面不要这样,这是皇宫,不是你的凌王府!”原本滚烫的脸上突然一凉,吓得项柔猛的抬头,伸手就要打开他,谁料竟是被萧墨凌稳稳的抓在了手中,哪怕是她如何开放,在这大殿之内,在文武百官面前,她都做不到这样堂而皇之的与面前那人暧昧不清啊。 “所以说我们回凌王府……唔……”话才说道一半,项柔便急急地挣脱开自己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皱紧了眉头。 “萧墨凌,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被捂住了嘴的人却不以为然,眨了下眼睛无辜的看着项柔,跟着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竟是伸出舌尖触碰到了项柔的手掌,这下着实惊到了项柔,好似被针扎了一般缩回了手,恼羞成怒的看着一脸憋笑的萧墨凌。 正转身入席的梁初尘看着那副真可谓温馨的画面呆愣了许久,直至太监第三次催促他入席才恍惚的回过神,静默的入了自己的座位,视线却一直未曾放开过对面的那双人,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萧墨凌温柔的拂开项柔耳际的长发,温柔的诉说着什么,那暧昧的姿势丝毫没有因着场合而收敛,即便知道如此画面只会让自己心里更难受,他仍是渴望看到项柔的笑容,虽然那不是因为他而绽放。 待到所有王后基本都已入席之时,终于开始了歌舞升平的一夜,大殿内的太监在宣读什么项柔不知道,萧墨冰与众臣子之间在交涉些什么她不知道,此时她的眼里似乎真的只能装下面前那个人,殊不知不远处那双落寞的眼睛至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她。是她薄情吗?连看自己一眼都不屑?梁初尘苦涩的想着无奈的拿起酒杯一饮而下。 “少喝些……”方才随他一同入得殿内的男子眉头微皱,不动声色的拿过了他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确切说应该是一个比梁初尘要小上些岁数的少年,着一身紫色华服,透着丝丝的神秘感,脸与梁初尘有着八分相似,眼神却比之梁初尘更锐利些,浓翘的长睫,柔化了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微蹙的双眉之间好象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却跟着眉心一道上了锁。 “就不能对一个将死之人纵容些?”梁初尘看着摆在桌上的酒杯自嘲的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个男子明明可以救你,为何你却三番两次的推脱,一心求死究竟是为何?”那少年看着梁初尘自甘堕落的模样终于有些恼了,狠狠的一捏竟是将手中的酒杯捏了个粉碎,一旁那少女听到动静,收回一直注视着秋思远的那道视线转回头来,待见到那人已然淌出鲜血的手掌心疼的一皱眉头将其拉了过来,抽出怀里的丝帕小心的为他包扎起来。 “就不能爱惜些自己吗?”少女的声音柔且轻,似羽毛落在心间让人惬意无比,此时带着丝丝的埋怨更让人有种怜惜的感觉。 “比起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我这点伤算什么?”少年黑着脸死死地盯着梁初尘低垂着的侧脸,真恨不能干脆些一刀结果了他:“你以为你将我接回宫我就会任你摆布做兰琼的下一任藩王吗?” “老九。”梁初尘抬起眼帘轻轻的唤了一声,微微的笑了起来:“就当是为兄求你吧。” “你算什么兄长,当初那个可以忤逆父皇放任我出宫,保我如是安然的皇兄还是眼前这个人吗,竟是要为了那个女子将我关回那个牢笼。”说罢转头恶狠狠的看向对面的项柔,咬牙切齿道:“她有什么好?” “无关好与坏……”顺着那少年的视线抬起头,只见项柔正一脸困惑的睨着自己,转而又看向自己身边的两人,随即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举起手中的酒杯,遥遥一敬又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见项柔也要回敬自己一杯,正担心着以她现在的身子不易喝酒,懊恼自己的鲁莽时,萧墨凌便夺去了项柔手中的酒杯,似乎在责备着什么,他听不见,透过大殿内起舞的那些歌姬的空隙,隐隐约约的看着他们的剪影。然后萧墨凌对着自己将酒杯高高一举,同样一饮而尽,稍一愣神之后便释然的笑了。 “既已一心求死,何苦千里迢迢赶来……”梁初尘眼里的伤痛他不是看不见,明明是不见便伤见了更伤,他实在是不能理解,爱情这东西真的能让人疯狂吗?这样一想不免蹙紧了眉头转过身去看向细心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少女,眼神却不由的柔和了下来。 “待我死后便随处找块地葬了吧,在她有生之年,无论如何都要保守这个秘密。”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胞弟,梁初尘少有的露出了一丝哀求之色,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在保护着他,自己永远是他强大的后盾,只有他来求自己,但是从今以后,他必须得自己保护自己了。 “你是兰琼的王……”少年有些激动,“嗖”的抽回自己的手急急地拉住了梁初尘的衣袖,哪怕不再是一国之君,即便不要风光大葬,也不能随便埋于黄土之下啊。 “末尘,答应我。”看着梁末尘眼里陡然升起的雾气,他却不得不狠下心来一再说出过分的话:“就当是这么多年对我的回报……” “你我是亲兄弟,如今你居然跟我说回报?难道你对我的好都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能对你有所回报吗?好,就当是我欠了你,从此你下你的黄泉,我独活于世间,谁都不再欠谁!”说罢愤愤的一甩衣袖竟是猛的站起身大跨步的走出了大殿。 “末尘……”那少女轻呼一声,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又如何看不出梁初尘的用心,见梁末尘如此冲动的跑了出去,不免露出了一脸的担心。 “思念,老九以后便拜托你了。”梁初尘看着自己弟弟愤然走出的背影,只能无奈的扯起一抹微笑,对着一边的秋思念做着最后的嘱托,然后摆了摆手:“去帮我看着他。” “是。”其实她很想问问眼前的人,为何不可以放自己一条生路,毕竟世上女子千千万万,为了那一个人而放弃自己所有的一切乃至生命,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那样的偏激而不计后果,但看到他落寞的神情,所有的话又都吞回了肚里,站起身追了出去,只是在经过秋思远时微微一顿,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终是未发一言跑出了大殿。 高坐于大殿之上的萧墨冰静静的看着殿内的一切,那些个时不时走至萧墨凌桌前敬酒的文武百官让他本就微微蹙起的剑眉又皱的更紧了些,如今自己虽坐上了这天下王者的龙椅,却为何没有丝毫的满足感?想起方才气势汹汹走出大殿的人,再看看端坐一边的南西子,最后视线又落回了萧墨凌的身上,一只手不由的握紧了坐下龙椅的扶手,脑海里忽又想起三日前那个夜晚,出现在自己寝宫的苏明月,她说的每字每句都如魔咒般困的他难以自控。 “你以为萧墨凌真的不在乎这个天下吗?” “这把龙椅放眼天下谁不想坐上去?” “若不是为了他自己,能有那股狠劲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让整个南池覆灭吗?” “别忘了那个人可是他的岳父,那个被称为战神的人。” “他既然想要为沧月打江山为何不肯自己露面却在暗中帮着萧墨凌培植势力,助他打下江山?” “萧墨凌可是娶了他的女儿,你觉得他会希望谁坐上这把龙椅?” “南王对自己妹妹的疼爱天下皆知,可那人却能做出弑兄夺位的事,你凭什么这么有自信萧墨凌不会背叛你?” “如今的你早已不是萧墨凌的对手,如今的他只有一个软肋,那就是项柔。” “真正的项柔早在她三岁时便已死于月华山下,你猜现在的项柔是谁?” “她只是一缕幽魂,寄宿在那个身体内,幽魂极怕冷,身体终年透着一丝寒意,你难道没有发现无论何时项柔的体温永远比常人要冷上许多吗?” “如若不信,你只需在年庆那日让她在雪中站上一个时辰便会显出原形,到时候再抖出她女扮男装,试图迷惑君心,你就可以以妖孽祸世的罪名将她拿下,如此一来害怕没有借口打压萧墨凌吗?” “皇上,皇上……”自三天前起萧墨冰就有些魂不附体,总是神游,李九烟此时见他俨然又进入了冥想状态不免有些担心的催促了起来,唤了许久才见他抬起迷乱的眸子,有些迟钝的皱了皱眉。 “朕好累。”看到李九烟担心的脸,萧墨冰突然放松了下来,拉过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手掌内渗出的细密汗水,让李九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不安。 “还在想那晚那个女子的话吗?”说罢瞥了眼殿内正与萧墨凌不知在争执些什么的人,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伸出另一只手附在了萧墨冰的手背:“哪怕项柔真的是妖,也绝对不是害人性命的坏妖,至于皇弟,皇上应该比我更了解,若不是因为项柔承诺过你,这样不管世事的人又怎会突然想着要去为你打这天下?” “朕,真的可以相信他吗?”从小到大,萧墨凌的确从未与自己争夺过任何东西,除了琉璃,然而如今那个人早已不在人世,就如同兄弟之间唯一的阻碍都去掉了,该是比以往更信任对方才是呢。 “只要相信,便不会这么累了,九烟又何曾欺骗过你呢?”说罢露出安慰的一笑,那绝非倾城的容颜,此时却带给了萧墨冰莫大的鼓励,似乎一瞬间便真的轻松了不少,好似放下了千斤巨石。 “你,从未恨过我吗?我可是毁了你整个家族的人。”看着眼前清丽的女子,萧墨冰的眼里闪过一丝难掩的愧疚。 “国仇家恨我不懂,我不是项柔,做不到那么伟大,我只知道自我踏进宫门便只是你的人,父亲要谋反,对象却是我的夫君,我虽不懂朝堂之事,但尚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好一个妖孽!”李九烟的话被打断,而所有沉浸在歌舞升平中的人,都被陡然的一声高喝拉回了神。 ------------ 90.故人相望,何苦白费思量,再续前章 “姨母……”才刚安下心来的萧墨冰见苏明月带着两名侍女从殿外进来,不由低喃了一声皱紧了眉头,随即转头看向殿内的萧墨凌,只见他此时的脸色早已黑成一片,死死的盯着款款而入那人。文武百官也都被突如其来的人弄的一顿茫然,资格老些的旧臣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后都不由摆出了一副恭敬的姿态,起身对她行了一礼,齐声道:“见过将军夫人。” “无需多礼。”说罢摆了摆手径自往项柔那桌走了过去,忽的抽出腰间的短刀指向了项柔的面门,这大殿之内本就是不该带着兵器进来,这会儿见苏明月更是拿着短刀对向凌王妃,所有人都不免倒抽了一口冷气,纷纷安静了下来。 “姨母这是做什么?”萧墨凌的瞳孔微微一缩,似笑非笑的扬了扬嘴角,不动声色的将项柔护到身后站了起来。 “你可知你身后之人是何妨妖孽?”苏明月嘲讽的一声冷笑,收回短刀,视线越过萧墨凌看向他身后呆坐着的项柔,萧墨凌却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妖孽?这倒是在听项柔用来“夸”过自己,一想及此竟有些不适时宜的笑了一声。 “本王的王妃似乎还无需姨母来多加妄论。”笑罢又冷下了脸,将项柔从地上拉了起来,对着萧墨冰行了一礼:“王妃身体不适,臣弟想带她先行回府,还请皇上恩准。” “妖孽还想逃吗?”见萧墨凌俨然要带项柔离开,萧墨冰也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苏明月顿时恼火了起来,遂又举起手中的短刀对着项柔逼近一步。 “为何一直苦苦相逼?”想起项琉璃的死,项柔心中虽有些愧疚,也想过不再与苏明月追究前尘往事,此时见她仍旧不肯罢手,俨然一副非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模样,不免有些不悦的从萧墨凌身后走了出来。 “你们害死了我的琉璃,还想安然度日吗?”苏明月冷冷一笑,短刀依旧指着项柔,视线却移到了萧墨凌身上:“项柔早在三岁那年就死了,你猜猜她会是谁?” “……”话音刚落,周围便此起彼伏的响起了议论声,项柔微微一愣低下头去思索起来,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确实是三岁年纪,那时林中尸横遍地唯独留她一个,她就不解怎么那么多人都死了偏偏留自己一个孩子还活着,难道自己只是借尸还魂吗?否则苏明月怎么会说项柔早已死在三岁那年,这样一想猛的抬起头狠狠的瞪向一脸冷笑的苏明月:“原来你就是行凶之人!” “是又如何?当初三岁的项柔是我亲手所杀,那么如今的你,又是何人?”突兀的问话让项柔顿时僵在了原地,也许小项柔真的在三岁那年便死了,可苏明月却并不知道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自己仍旧是同一个灵魂,难怪她会说自己是妖孽,而刚刚自己的回答分明也是变相的承认了当年那场屠杀,一个三岁小儿又如何能存活下来?听着周围越来越混乱的议论声与骚动,突然不安起来,急急地抬起头去看向身边的人。 “……”看着萧墨凌面无表情的脸,项柔几次张嘴却仍是找不出一句合理的解释,终究颓败的别开了脑袋,任由渐起的咒骂声吞没了自己。 萧墨凌只觉得脑子一时间混乱不堪,自己的姨母虽然几次三番的想害项柔,但也不至于为了陷害她而扯出那样的弥天大谎,承认自己当年的杀戮,而面前的项柔,却更是连一句解释都不肯给自己,有了琉璃的前车之鉴,那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到头来都被论断为活死人,若说项柔真的是什么妖孽,也是不足为奇的了吧,如果,真正的项柔早已死在三岁那年,那么如今站在面前的又是谁?是有人取代了项柔的身份?若只是这样,他才不会管她究竟是谁,只要是那个自己爱着的项柔就可以了不是吗! “无话可说了吗?”见两人均沉默着不肯言语,苏明月又嘲讽的扬起了嘴角,上前一步试图将短刀抵上项柔的脖颈,好在萧墨凌眼明手快挡了开去,苏明月见状立马不悦的拉长了脸冷冷道:“你不信大可以自己问她,究竟还是不是当年那个项柔。” “就算她不是项柔,本王也不在乎。”名字,身份,这些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他在乎的只是她这个人而已。 “那如果她就是项柔呢?那个被我杀了的人。”说罢诡异的扬起一抹笑容死死的盯着项柔:“要我逼你现出原形吗?” “我也很好奇我的原形是什么。”不管怎么说,萧墨凌的话在任何程度上都给了项柔无比巨大的鼓舞,此时看着苏明月故弄玄虚的模样,不由冷笑一声回望着她,自己虽说是来自异界的一缕幽魂,可寄宿在这个身体里已经整整十五年,早已融为一体,还真不怕她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凌儿也想看吗?”虽说是询问的语句,却丝毫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只是依旧诡异的笑着。 “……”那笑容让萧墨凌心中顿时不安起来,竟是看着苏明月的笑脸许久说不出话来,项柔也颇为不解为何他的突然沉默,困惑的转回头去看向他,莫不是他在犹豫苏明月话中的真实性吗?虽然说他刚刚的话项柔真的很感动,可是现在又算什么?感受到项柔目光的萧墨凌也抬起了垂着的眸子,定定的看了项柔好一会,呐呐的问道:“告诉我你是谁?” “……”他突兀的问题让项柔微微一愣,随即略显苦涩的笑了起来,果然他还是在害怕在犹豫在怀疑,如果撒谎说自己不是项柔,虽然能让他安下心来,但那也就代表着他不信任自己不是吗?如果承认自己是项柔,那么,他一定也会认准自己不是人类了吧,然后又会怎样呢?舍弃吗,像舍弃项琉璃那样,这样一想笑容更是牵强了起来,轻声却无比坚定的说道:“我是项柔。” “很好,既然你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承认了,那是由我来结果了你,还是你自己了断?”苏明月又摆了摆手中的短刀,冷漠的笑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眉角的桃花都闪着一股诡异的色彩。 “我是项柔,但我是活生生的人,会痛会哭会难过,你,可信我?”项柔并不理会苏明月,只是微微仰着脑袋看着一言不发的萧墨凌,他眼里闪过的那丝抗拒的神色却仍是狠狠的刺痛了她,不由有些慌乱的想去拉他的手,竟被他一闪躲开了。看着项柔捞了个空的手仍旧孤单的悬在那里,萧墨凌心中一阵不忍,却还是开不了口说任何,他是眼睁睁看着项琉璃在面前死去的,虽然说只是让她从活死人的身份回归死亡,但当时心里的痛至今还是那样清晰,像一把钝刀撕扯着自己的血肉,如今对象变成了项柔,叫他如何接受?早已死去十多年的人如今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要他怎么面对?哪怕是个替身也好啊,只要不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可为什么,她非要说自己就是项柔! “我信。”对视而立的两人都猛的一怔,循着声音看向端坐在另一边的梁初尘,萧墨凌顿时感觉像被人当众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一般,脸也跟着沉了下去,项柔却是更加苦涩的笑了起来,对着梁初尘无言的摇了摇头,自己亏欠他那么多,何需他再来为自己淌这趟浑水。 “我也信。”南西子跟着站了起来,瞥了苏明月一眼安慰似的看向呆立的项柔。 “我自然也是信的。”端着酒杯死死盯着萧墨凌的段司易,那眼睛似乎要化成利剑刺穿了眼前的人。 “小柔儿好歹也是我麻本涟的妹妹,要知道我之所以这般轻易的俯首称臣,可是将赤炎当做嫁妆送与小柔儿的,皇上真的要这般任人对其当众侮辱,我倒也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看萧墨冰至始至终都不曾出言阻止,麻本涟自然看出了他的意图,身为一国之君,这整个天下的统领着,那个位置虽然高高在上,却是他的弟弟助他夺得,如今万朝归一,叫他如何敢不防范萧墨凌呢。 “妖孽果然蛊惑人心,今天我苏明月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眼看着文武百官都要跟着动摇,苏明月陡然挥舞着短剑向着项柔刺去,正浑浑噩噩的项柔,又失了武功哪里还躲得开,眼看着就要被刺中,身为藩王的三个人皆离得太远,根本心有余而力不足,段司易与严子墨等武将又不在同一处,只见方才同样处于当机状态的萧墨凌突然出手,狠狠的挡去了她凛冽的一击,死死的将项柔护在了身后。 “姨母若是再执意伤害本王的王妃,就别怪本王不念旧情!”被无形的当众甩了无数个耳光之后,某男终于清醒了过来,别说项柔不可能是妖,哪怕真的是,他也认了,如果要害自己何需等到今日?更何况,就算是死在项柔手上,他都愿意,何必纠结她是人是妖? “你莫不是想仗着有此妖孽的帮护,想要夺你哥哥的天下?”苏明月见萧墨凌俨然不再听信自己的挑唆,立马将矛头转向了犹豫不定的萧墨冰,她知道他在动摇,否则不可能任由自己闹到现在。 “别再让本王听到你说项柔是妖!”萧墨凌显然毫不在乎她对自己跟萧墨冰之间的挑拨,而是阴沉着脸再一次强调。 “真正的项柔早就死了……” “我怎么不知道?”淡淡的一句反问打断了苏明月的低吼,那声音清冷而带着一丝威严,不光是苏明月,整个大殿之内都突然静了下来,待说话的人走进殿内,站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上时,但凡有些眼里的朝臣全部如见了鬼一般惊慌的站了起来,直到段悠之第一个跪了下去,其余的人才从慌乱中回过神一一效仿。 “参见项将军!”首先开口的仍是段悠之,只是其余的百官却着实喊不出这句话来,虽然项连谨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冲击,甚至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去,却仍在心中不解的念叨,那个战死沙场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大殿之上,究竟是人是鬼?看着跪满整个大殿的人,项连谨却忽的微笑了起来,这还真是久违了的感觉,倒是让他有些怀念了,只是看着面前那些人止不住颤抖的身体,却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收起了笑容,淡淡的说了声“起吧”,便径直走到殿前对着萧墨冰行了一个君臣之礼,多少没有拂了这个年轻君王的面子。 “项柔死没死,项连谨你比我清楚!”她早就猜到眼前的人会来,本以为可以赶在他之前解决了项柔,谁想竟是又栽在了萧墨凌的手里。 “我的小柔儿自然是活生生的人。”项连谨不以为然的瞥了苏明月一眼,随即对着七灵将使了一个眼神,就见他们将苏明月死死的围在了其中。 “当年是我亲手结果了她的性命,你还想骗我?”看着围拢过来的七灵将,苏明月顿时沉下了脸去,几近疯狂的叫喊了起来:“你竟然还想将那女人的孩子接回沧月,我苏明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将属于我的一切都夺走吗?真是老天有眼,让她死于难产,孩子又命丧月华山……” “……”项连谨的眼神陡然间变的冰冷,负于身后的手也紧紧的拽成拳,这一切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若不是当初有麻本相助,恐怕小柔儿真的已经尸骨无存,自己更不能将她的后世安放于那个小小的身体里。 “怎么,终于肯承认了吗?你项连谨是战神又如何,是冥王又如何,到了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你为了那女子负我,我却为你负了天下人,何其残忍?” “不错,你还记的我是冥王。”项连谨抬起眼帘看向被七灵将困于阵中的人,冷漠的扬起了嘴角:“身为阴阳家的冥王,我会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吗?” “项连谨!!”苏明月真的爆发了,歇斯底里的喊出了他的名字,通红的双眸满含血丝,自己的琉璃也是他的孩子啊,他为什么不救,为什么不肯救! “琉璃出生时我未能陪在你的身边……若是拿我的命来偿还可以让你不再怨恨,你大可以拿去,我绝不躲闪。”那也是他曾深深爱过的人,如今看她这副模样,叫他如何不心软呢,更何况所有的一切也并非都是她一个人的错,如果当初自己在她身边,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守在身边…… “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你明知道这世上我最不会伤害的就是你,你明明知道,项连谨,你好残忍!”几近疯狂的苏明月又一次被凉二与夜四压制住了双肩,被迫跪在了地上,眼睛却仍死死的透过重重叠叠的身影看着静默的站在另一边的人。 “那么,回到我身边来吧。”淡淡的一句话,却很凑效的让苏明月安静了下来,只是因怨恨而瞪大的双眸里透着一股不敢置信的神色,忽的又盈满了泪水。 “回不去了……”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怎么还回得去?哪怕是眼前的人能原谅自己,内心深处的罪恶感也不能让自己安生啊,上次魂归谷里的她就早已有了求死的心,却被项连谨所救,今日来此,不还是为了求死吗,为什么听了他的话,心里会那般的难过与不舍? “放开她。”项连谨脸上的神色已不再如方才那般冷漠,说完便向前走去。 “冥王大人……”颜一眉头微皱,只唤了一声便被项连谨一个眼神阻止了余下的话,于是七灵将便全部退开,恭敬的立在了一边。 “跟我回夜见山……”话未说完却突然眸子一缩,蹲下去扣住她的后脑,低下头去吻住了的唇,正在所有人错愕之际,却见项连谨抬起了头从嘴里吐出一颗黑色的药丸,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怨恨用力的抓住了她的双肩:“你还想用这招吗?” “为什么不让我死……”苏明月被他抓的双臂生疼,却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满目含泪的垂下了眼帘。 “二十年前我没能救回琉璃,二十年后我绝不会看着你死。”说罢一把将其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殿外走去,只是路过项柔身边时止住了脚步:“小柔儿会原谅她的,对吗?” “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的人,自己根本无需去与一个可怜之人计较那么多,更何况自己的爹爹,分明从未忘却过她,逝者已逝,何不让活着的人快乐些? “乖。”扯出一抹慈父的笑容,复又转身走至梁初尘面前:“最后问你一遍,可否后悔?” ------------ 91.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 “谢前辈好意,我意已决,断不会再反悔。”梁初尘仰起头看着面对自己逆光而立的人,似认命一般的扯起了嘴角,听到这样的答案,项连谨终于不再做任何劝阻,向萧墨冰告了退便掉头往殿外走去,七灵将纷纷跟上了脚步,就好似他们从未再大殿上出现过一般,不留一丝痕迹,唯独葵七一人仍旧站在原地,看看萧墨凌又看看萧墨冰,奇怪的是这次连豆蔻都未曾留下来或者拉上她。 “哥哥……”在所有人都仍沉浸在项连谨的突然出现时,葵七突然快步的走到了萧墨凌的面前,急切而轻轻的唤了一声,双手不安的绞在一起,带着一丝怯意打量着眼前的人。 “有事?”萧墨凌只是略带困惑的微皱了下眉头,自那天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葵七后,她就一直固执的喊自己哥哥,虽然萧墨凌并不了解状况,却也不反感,便由着她叫,此时见她非但没跟出去还折了回来,不免费解了起来。 “方才只是虚惊一场,各位爱卿继续。”萧墨冰淡淡的瞥了眼殿内的人,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还处于混沌状的一伙人才回过神,应和着坐回了自己的席位,歌舞又起。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见葵七俨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想到在凌王府时葵七看向萧墨凌的眼神总带着一副说不清楚的爱意,本来情绪就不怎么好的项柔悠悠的问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开去,才刚迈开脚步却又被萧墨凌拉了回来。 “不要躲起来一个人难过。”看着项柔略显不悦的脸,萧墨凌却有些放松起来,缓和了神色也不等项柔多说便又转回头去看向葵七:“你不回夜见山吗?” “爹爹……在这里,我与他一同回去……”葵七见萧墨凌对自己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不免有些难过,瞥了他一眼复又转头去看高高在上的萧墨冰,这两个可都是她的亲哥哥呢,原来除了爹爹,她还有别的亲人。 “……”萧墨凌与项柔都微微一愣,不解的环顾了一下大殿内的人,不确信的问道:“你爹爹也在大殿之上?” “爹爹去盈月宫了……”边回答着边微微的摇了摇头,可这话音刚落,面前的两个人却顿时瞪大了眼睛,这盈月宫可是太后的寝宫,葵七的父亲为什么会去,他又怎么敢去? “你爹爹是谁?”虽然后宫之中不能有别的男人进入,但看着葵七是项连谨身边的人,萧墨凌猜测或许是自己母后的哪个故人,于是压下立马冲去盈月宫的冲动,带着一丝试探看着葵七。 “爹爹是……” “奴才给王爷王妃倒酒。”葵七正有些喜悦的想要吐口而出,却被突然过来倒酒水的小太监给打断了话,闷闷的闭了嘴,不痛快的看着埋头倒酒的小太监,而被瞪着的人却似乎毫无感悟一般,倒完酒不说还谄媚的将酒杯递到了二人的面前,讨好着:“天气凉,主子们喝些酒暖暖身子。” “酒放下,你可以走了。”就今天一个晚上,阿谀奉承的官员就已经不计其数,现在竟是连一个小太监都来套近乎,不免让萧墨凌心中升起一股不耐,黑着脸摆了摆手。 “王爷有所不知,这酒不比一般,小的常在皇后娘娘身边办事,总听娘娘提起凌王妃身子弱,比常人要惧寒,今次特地为凌王妃准备了这能暖身的药酒,得了娘娘允许才敢来孝敬……”那小太监一脸诚恳的模样,甚至还欲举起一只手来做发誓状,说的那些话倒是让萧墨凌捏了捏手中微凉的小手,有些动了心。 “你倒是有心了。”项柔瞥了眼坐在上面的李九烟,心中有些暖暖的,于是伸出手接过了他手中那小小的一盏酒,只是在看到那小太监的脸时不由的皱了皱眉,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给你看别的男人,你倒是看起太监来了。”见项柔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小太监瞧,萧墨凌心中顿时不是滋味起来,话里带着七分怨气三分委屈。 “我只是觉着眼熟……”项柔颇为气恼的回头瞪了他一眼,方才不信任自己的事还没跟他算账,他倒是先跟自己闹起别扭了。 “宫里太监这么多,难免见过一二……”看着项柔已然冒火的双眸,萧墨凌仍旧不咸不淡的补了一句,项柔也懒得理他,便自顾自将手中的酒喝了个精光,重重的将酒杯放回了桌上,声音不大,但那生气的模样仍是让萧墨凌略显无奈的皱了皱眉:“你身子不好,怎么可以这样一口气喝完。” “你……”后面“管不着”三个字还未说出口,项柔的脸色就陡然一变,瞬间惨白,更有向青灰色转变的迹象,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原本粉色的嘴唇也似染了霜一般成了灰白色,突然的变故着实将萧墨凌吓了个措手不及,倒是葵七反应极快的扶住了项柔。 “好冷!”待触及到项柔的身子,葵七几乎惊叫着又推开了她,刚刚恢复氛围的大殿内因着葵七的这一声凄厉的尖叫再一次被打乱,大家纷纷转过了头来,带着一股被扫了兴的不耐。 “项柔?!”好在葵七的这一声呼喊唤回了萧墨凌的思绪,急急地拉住了向着一旁倒去的项柔,只是那简直如同冰窖里寒冰似的身体让他更加的慌了神,然而此时一只小白狐突然就跑了进来,忽的跃上葵七的肩头“吱吱”的叫了几声,只见葵七瞳孔猛的一缩,迅速的取下背后的弓箭,搭上利箭一个转身向着已然跨出大殿门口的人射去,三剑齐发,不偏不倚的射中了那人的双腿和左肩,直直的跪倒在门外。 这好好的年庆,本就因为之前的状况弄的有些变了味,此时忽的一见红,殿内的人全部不安了起来,殿外的侍卫更是一窝蜂的全部涌了过来,不仅拖回了跑出大殿的人,还将葵七围了个水泄不通。 “传御医,快!”萧墨凌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因为此时怀里的人身体真可以说比尸体更要冷上几分,而她那一头青丝却在恐怖的由黑转白,光这一突变就已吓的周围的人不敢接近,每个人都不由的想起了方才苏明月的话,别说是去叫太医,恨不得自己也早些逃出这大殿才好。 “怎么会这样?”梁初尘首当其冲的站了起来,麻本涟与冉度这才缓回神跟着冲到跪坐在地拥着项柔的萧墨凌面前,随后便是南西子与段司易,接着就是秋思远与严子墨,但是所有人都只是束手无策,慌乱的看着已然满头银丝的人。 “速度送去君澜宫,传太医!”高高在上的萧墨冰不知何时走了下来,话音一落萧墨凌便急急地抱起项柔向外冲了出去,根本无暇顾及那个被葵七射中的人,以及仍被团团围困的葵七。 “你究竟是何人?”看着跑出大殿的萧墨凌一行人,葵七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随即一个凌空翻跃出了禁卫军的包围圈站在了那人的面前,抬起头俨然就是方才给项柔敬酒的小太监,此时正带着一脸怨毒的笑趴在地上,禁卫军见葵七一下就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又作势要围上去,却被萧墨冰一个手势阻止。 “那妖女杀我全家,害我落的如今不男不女,妖女不死,我李争死也不能瞑目!”那自称李争的人正是当年李氏的儿子,桔梗的表兄,此时正一脸狰狞的笑容,狠狠的吐了一口鲜血。原来当年被送入宫中的李争一直未曾忘记项柔对他一家带去的毁灭性灾难,甚至在心中一直伺机想要报复,那夜苏明月与萧墨冰的对话更是被值夜的他偷听,竟是在苏明月离开之时尾随其后,恳求她给自己一个报仇的机会,当时的苏明月正愁找不到人供自己使唤,见有人自动送上门,便毫不犹豫的将雪窑交给了他,以至于发生了今天这一幕。 “凌王妃莫不是当真为妖?”殿内的人一听李争的说辞,再一联想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开始猜测起来,眼里或多或少都闪过了一丝不安。 “若是妖也说的过去,那姿色哪里是凡人能有的……” “当年凌王不是对倾城琉璃一往情深吗,怎的她一出现就将凌王给迷惑了……” “休得胡说,凌王妃乃项将军之女,何来妖孽一说?”此起彼伏的谣言让段悠之不悦的皱紧了眉头,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厉声呵斥道。 “项将军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谁知道方才出现的是谁……” “还是说刚刚的项将军也不是人……”不知是谁斗胆说出了大伙心中所想,只是话音刚落大殿内便一片死寂,葵七听的心中一阵不爽,项连谨虽然说对七灵将甚是严格,却是从骨子里疼着他们几个,这会儿自然由不得他们这些人这般妄加断论,狠狠一脚踢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就要上前教训他们,却被从殿外走来的人打断了动作。 “那么我岂不是也变成了妖?”只见方才还在葵七肩上的小狐狸见到来人,直接蹦跶着跳到地上,飞快的奔至那人面前一跃上了他的肩头,动作快到一气呵成,哪怕是刚刚的战神项连谨出现,都没有眼前这人带给他们的震撼大,哪怕是萧墨冰也陡然变了脸色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爹爹!”葵七一见自己父亲赶来,遂又放弃马上教训他们一顿的念头,生气的一甩衣袖走到了狐尊的身边,不满道:“山外的人果然世俗……” “父皇?”萧墨冰带着一丝疑惑轻声呢喃了一句,视线不由的来回与葵七与眼前那男子之间,竟显得有些慌乱而不知所措。 “你果然没让爹爹失望。”狐尊的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甚至透着一丝隐隐的骄傲,这可是他萧君赤的儿子呢。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萧墨冰猛的瞪大了双眸倒退了一步,周围的朝臣看看身为新君的萧墨冰,又转头看向笑容满面的上一任沧月皇帝,那个如今可以被称为太上皇的人,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连如何尊称眼前都人都不知道。 “葵七,你不是一直想见你的哥哥吗?”看着萧墨冰显然缓不过神来,狐尊却一脸不以为然的拍了拍葵七的肩膀,轻轻一推将她送到了萧墨冰的面前:“爹爹可是记得冰儿小时候一直说要有个妹妹的。” “您没有死?”萧墨冰伸手接住被淬不及防推到自己面前的葵七,复又抬头看向依旧笑着的人:“母后明明说你已经……” “唔,世人不也都说谨死了吗,可你们刚刚也看到了,他活的好好的,还有他的孩子……”说到这里原本还一脸温和笑容的人,忽的转变了脸色,冷冷的视线一一掠过在场的文武百官:“谨是活生生的人,项柔也一样,谁若再无休止的加于妄论……” “臣等不敢!”言尽于此,谁还敢不俯首称臣?且不说有眼前的人,只怕出了这宫门也未必有人敢去外头张扬今夜殿内之事,项柔毕竟是萧墨凌的王妃,更有个身为战神的父亲,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敢不要命去挑衅的吧。 “葵七自小在夜见山长大,以后爹爹就将她托付给你了。”面对众臣的反应,他是极满意的,随即转过头去看着萧墨凌,扬起了一抹慈爱的笑容,葵七长大了,总不能待在夜见山一辈子,他必须要舍得放手才行,不然怎么能让葵七像项柔那般找到自己的好归宿呢? “爹爹……”葵七一听不由的惊呼出声,拂开萧墨冰的手急急地跑回了狐尊的面前,她只是想要出来看看自己的两个哥哥,可从未想过要离开自己的父亲,离开夜见山,离开她的豆蔻啊…… “爹爹明白你的心思,可是你要知道……豆蔻将来会是兽族的王,你若没有合适的身份,他的族人又怎么肯接纳你?”说罢温柔的揉了揉葵七的头发,笑了起来。 “那么爹爹不和我们在一起吗?”葵七听后立马认真的点头应允了下来,却仍是不舍的拉住了他的手:“这里有哥哥,还有……娘亲,虽然是哥哥的娘亲,但是葵七也会很喜欢她……” “嗯,她一定也会很喜欢你。”说完扯出一抹苦涩的笑,那个人又怎么会希望自己留下来呢,这样想着便无奈的摇了摇头,最后向着萧墨冰望去,郑重的嘱咐道:“好好照顾葵七,做一个民心所向的好君王。” “儿臣一定谨遵父亲教诲。”说着将葵七拉回了自己的身边,义正言辞的保证道:“葵乃向阳花之称,以后葵七便是沧月的向阳公主,我萧墨冰定倾尽全力护她一世安然。” “那么,小离忧,咱们回夜见山吧。”许君赤满意的点了点头,逗弄了一下肩上的小狐狸,随即漾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殿。 “糟了,柔姐姐……”瞥见地上那早已断了气的尸体之后,葵七才猛然惊醒般跳了起来,转身对着萧墨冰叫道:“带我去看柔姐姐。” “来人,将尸体处理干净。”说罢带着葵七疾步跨出了大殿,徒留一室无所适从的文武百官,还有呆愣在原位的李九烟,这或许是沧月史上最糟糕的年庆了。 君澜宫内围了满满的一屋子人,得亏项柔的锁魂链,使得颜一还未踏出宫门便感受到了她的异样,随即让月五赶了回来。 “怎么样?”萧墨凌的脸上仍旧不见多少血色,恐慌的立于一边焦急的看着床.上的人。 “还好我们没有走远,少主怎么可以让少小姐喝酒呢,她这样的身子……”月五略显埋怨的瞥了他一眼,待看到他那副比谁都心疼的模样时却又不忍心再指责什么,随即站了起来:“放心吧,玉蝴蝶护着心脉,妖蛊心法又有着护主的本能。” “为什么她的头发……”看着那散乱在枕边的银色发丝,萧墨凌眼里更是溢满了愧疚,若是自己留心一点,她就不会受这样的伤。 “忘记神医麻本了吗?”那个人可是满头的白发却长了一张永远不老的脸蛋,听月五这样一说,萧墨凌才算是真的放下了心来,舒出一口气坐到了床边。 “不要总是这样吓我啊。”说罢轻轻的握住了项柔总算有些回温的手,心疼的贴向了自己的脸上。屋内的其他人在月五那里得到了放心的答案后也都跟着松了口气,看了看床边那人便都自觉的退出了屋去。 “你确定不后悔吗?”在所有人都离去时,唯有月五发现了走在最后的梁初尘,由于阴阳术的束缚,项柔刚刚遭受的一切在他身上同样奏效,以他如今的状况,无疑是致命的一击了。 ------------ 92.上穷碧落,誓死相随 “咳咳……”梁初尘眉头微微一皱,想要拒绝的话却被突然的咳嗽堵回了肚子,吃力的倒退数步靠在了身后的墙上,猛的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却拼尽全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以防跌倒。 “你这又是何苦。”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月五不忍的叹了口气,想要上前却被梁初尘伸手挡住。 “我没事。”虚弱的声音带着嘶哑,压低了声音抑制住咳嗽,深怕惊扰了屋内的人,抬头最后望了眼那关闭的两扇门,支撑起身子蹒跚着离开,却是尚未走出十步便轰然倒塌,若不是梁末尘及时赶到,只怕要从那高高的台阶上滚落下去。 “皇兄?”看着已然昏死过去的人,梁初尘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在他眼里梁初尘是那样强大的存在,可是现在的他却虚弱的似乎随时都会死去一般,以至于开口唤的那句“皇兄”都带着极重的颤音。 “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地方让我好好为他疗伤才是……”月五走过去俯视着那惨淡面容的人,声音内带着一丝抱歉。 “你能救?”听罢月五的话,梁末尘眼里闪过明显的激动神色,立马扶起了怀里的人。 “我只能让他不这么痛苦的死去……”月五的话有些残忍,但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那个男人呢,你是不是认得那个男子?”梁末尘收起眼中的期待,死死的盯着月五平静的脸:“既然你可以做到这般地步,就一定认识那个男子对不对,他在哪?” “冥王大人已经回了夜见山。”瞥了眼双眼紧闭,脸色较之方才更加惨白的人,月五又不由的蹙起秀眉:“你打算一直这样耗下去吗?” “夜见山在何处,我自己去求他……” “你怎么还不懂,一直都是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项连谨不止一次的去找过梁初尘,同样的问题也不止三四遍的问过,可他的答案却从未改变过。 “出了什么事?”原本跟着萧墨冰一行人回大殿的秋思远,因见着跟在梁末尘身后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秋思念而折了回来,此时见着昏迷不醒,胸口全是血迹斑斑的人,不由防备的看向一边的月五。 “秋大人身为沧月的朝廷命官,应该可以在宫中找到一处为北禄王疗伤的地方吧?”月五并不介意他眼里赤.裸裸的防备,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快要支撑不住的梁初尘,随即转身欲走。 “月姑娘留步……”月五有多少本事,他在凌王府月五为项柔治疗时就见过了,此时看唯一能救梁初尘的人要走,立马急急地唤住她离去的脚步:“请随我来。”于是一行五人神色各异的去了太医院。 此时的君澜宫内却洋溢着少有的温馨,萧墨凌有些呆愣的看着眼前安然睡着的人,眼神终于柔和了许多,伸出手细细的描画着项柔的眉眼,只是那凉凉的触感让他颇为不爽,于是又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再仔细的掖好被角,手却在触及那落满枕边的银丝时忽的顿在那里,温柔的拂开她颊边的发丝俯首在她额上轻轻的印下一吻:“只要能保住你的命,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 “……”回应他的只有项柔短而微弱的呼吸声,萧墨凌却是满足的一笑,只是握在手中的小手却是怎么都捂不暖,这不免让他有些沮丧,然而只稍稍一会儿他的眼里便闪出一丝精光,带着促狭的笑意掀开被子的一角,脱了鞋迅速的钻进了被窝。 “是你的味道。”萧墨凌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满足的大手一捞将项柔整个身子拥进了怀里,只是那仍旧略显微凉的身子又一次让他不悦的皱了皱眉,拥的更紧了些,直至项柔终于暖了起来才总算露出一抹惬意的笑容,忍不住在她粉色的脸上落下一吻:“再也不会有像今日这般的事发生了,我保证!” 不知是月五医术高明还是真的因为某人用身体为项柔取暖而有了成效,晚宴上差点归赴黄泉的人却在夜里幽幽的睁开了眼睛,那水色的双眸从原先的茫然一点点的聚焦,最后落在近在咫尺的那人脸上,再熟悉不过的眉眼,以及他死死扣住自己的那双手,让她忍不住哑然失笑,只是他微皱的眉头让项柔隐隐的有些心疼,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向了他的眉间,幽幽的问道:“是我让你这么辛苦吗?” “……”睡梦中的人并未回应,却是明显的一阵颤抖更紧的拥住了怀里的人,项柔并未料到他会有如此不安的反应,而自己此时因着被他猛的一搂,更加亲密的贴近了眼前的人,她与他的唇瓣之间都只有微小的一公分,那呼出的热气伴随着他独有的味道,铺天盖地的向自己扑来,紧抿的红唇竟是让项柔看的心动,忍不住想要亲吻上去,那俊美的容颜也因为操劳而瘦下来之后变得更加棱角分明,即便是睡着了眉宇间仍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王者气息,让项柔忍不住再次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了他浓密的睫毛。 萧墨凌本就因为担心项柔而不敢安睡,方才项柔的轻声呢喃已然惊扰到他,此时感受到眼皮上的触感,不禁眉头微皱猛的睁开了双眸,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惊慌失措的瞳孔,以及她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看着项柔已然变回原貌的长发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 “萧墨凌?”见萧墨凌突然醒来,还好死不死的撞到自己吃他豆腐,项柔本着豁出去让他嘲笑个够的心态等了又等,却发现眼前的人始终处于呆滞状态,不免有些担心的唤了一声,那呼出的热气拂过萧墨凌的唇边,终于“惊醒”了某人! “你在做什么?”眼中的焦距一恢复正常,便将视线落到项柔仍旧悬在半空的手上,低低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嘶哑。 “没,没做什么……”项柔被他看的一阵心慌,急急地垂下了眼帘试图将手缩回被窝,却被萧墨凌牢牢的抓住,心跳更似漏了一拍,窘迫的想要埋下头去,无奈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过亲密,才稍一动作,额头便撞上了萧墨凌的嘴唇,那温润的触感从额头贯穿全身,让她不可抑制的抖了抖,又是尴尬的抬起头来,而此时萧墨凌眼中那抹戏谑的笑更是让她涨红了脸。 “撒谎。”看着因为无措而羞红了脸的项柔,萧墨凌得意的弯起了嘴角凑近项柔的耳边,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让原本已经尴尬万分的人更有了一种想要挖个洞钻进去的冲动。 “松手。”本来就已经被睡着的他差点勾引了去,现在见他醒来仍旧这般暧昧的拥着自己,更是说些不明不白的话,叫她如何都不能淡定下来,于是有些倔强的挣扎了起来,奈何原来就不抵萧墨凌的力道,如今更不是他的对手,挣扎了半天都无济于事,只得恨恨的蹙起秀眉瞪了眼前的人一眼:“你为何会在我的床.上,谁让你抱着我的?” “本王与自己的王妃共宿一床,抱着自己的王妃,有什么不对吗?”萧墨凌脸上装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平静模样,眼里的笑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那份戏谑。 “我们不是在大殿上参见年庆么,怎么……”项柔的话才问到一半,便见萧墨凌 的脸忽的沉了下来,不由心中一阵发虚闭了嘴,小心翼翼的缩了缩脖子不安的看着他。 “你若再这样吓唬我……”话还没有说完便用力的将项柔整个身子拥进了怀里,想起当时的情景仍旧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我真的会崩溃。” “你,不怕我吗?”感受到萧墨凌的不安,项柔便也想起了大殿之上发生的一切,苏明月的搅局乃至后面自己中毒,这个拥着自己的人,内心一定也很挣扎吧,一念及此难免有些不安的垂下了眼帘。 “我为何要怕你?” “最初的项柔确实在三岁那年命丧月华山下了,这样的我,你也不怕吗?” “我只要你,是你这个人,不是你代表的身份。” “而我确实就是那个项柔,我是从另外一个时空来到这里,我虽不是别人口中的妖孽,却也如同借尸还魂,我不知道原先寄住在这个身体里的项柔去了哪里,可我的灵魂也的的确确属于这具身体,这样说,你能明白吗?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守着我吗?”虽然萧墨凌最后在大殿之上仍旧选择了相信自己,但他之前的动摇,自己是怎么都不会忘记的。 “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她再一次送到你的身边?”冥王,阴阳家?项连谨当初的那句话委实提醒了萧墨凌,似乎终于有一些明白了其中的因果缘由,松开怀里的人细细的打量起她的眉眼来,而项柔却在萧墨凌放开自己后,感觉自己的心顿时一落千丈,果然,他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吗? “你说,你原本不属于这里?”萧墨凌看着项柔失落的神情,尽量放柔了语气轻声的问道:“那你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你在这里……”项柔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丝哽咽,忽的抓住了萧墨凌的手,眼里带着乞求:“因为我对你的不信任所以才会发下毒誓,让你生生世世不能与心爱的女子相守,以至于我们之后的每一世都只能落得阴阳相隔,就是为了破这个恶毒的诅咒我才回到我们现在的第一世,你,相信我说的吗?” “所以,你从开始就那般自信的吃定了我。” “所以,无论我怎么误解你伤害你你都始终不曾放弃我。” “所以,当初柳颜才会说,我是你爱了十三年的人……对吗?” “对!”项柔的眼里满含泪水,只要萧墨凌一旦说他不信,这泪水就会落下来了吧。 “那么,在另外一个时空,也有一个我吗?”萧墨凌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心中却早已欢喜万分,他曾经无数次的懊恼梁初尘比自己更先一步接近项柔,如此一来只怕是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撼动他与项柔彼此的牵绊了,此时见项柔认真的点了点头,终于难以自控的将快要哭出来的人搂回了怀里:“谢谢你一直不曾放弃我。” “萧墨凌,你信了吗?”方才他那副严肃的表情让项柔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此时听他这般一说竟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出了口:“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为什么不信?”说罢满足的扬起一抹微笑,直到肩窝处感受到一片湿湿的温热才放开怀里的人,心疼而又不解的看着项柔哭泣的脸:“怎么我说相信,你还要哭?”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吧?”项柔的话因为哭泣而带着浓浓的鼻音,听着更是让人垂怜三分,更何况是此时的萧墨凌呢,见项柔这般模样更是心疼不已,伸手轻轻的拂去她脸上的泪痕,一个翻身将项柔困在身下,凑过去温柔的吻上了项柔微微颤抖的唇瓣,一如他记忆中那样,甜美而柔软。 “嗯。”承诺自甜蜜的亲吻中溢出嘴角,终于化解了项柔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不由的伸出双手揽住了萧墨凌的脖颈,顺从的回应了起来,原本只想亲吻一下便离开的萧墨凌,感受到项柔的回应顿时一怔,竟有些傻傻的停止了动作,就在昨天晚上项柔才中了毒,身子还虚弱的很,能抱着她入睡已让他觉得万分安慰,此时能一亲芳泽也算是最大的限度,谁想项柔突然的回应竟是一时间点燃了他整个身子,踌躇之间便傻在了当场。 被吻到有些迷乱的项柔见萧墨凌突然停下来,带着一丝困惑睁开了眼,看着俯视在自己上方脸色潮红的人露出了一脸的茫然,殊不知自己这般表情有多么的诱人,饶是萧墨凌自持定力十足,也终于丢盔弃甲,沉沦的一败涂地,分开那么久,除却进宫的路上,别说是亲吻,就是连拥抱两人都未曾有过,没有人知道每晚看着身边的项柔他有多煎熬,如今又叫他怎么坐怀不乱? “你不舒服么?”看着萧墨凌痛苦的表情,项柔却误以为他是不是身体不适,否则怎么会亲吻到一半就放开了自己呢?这样一想不免有些担心的伸手去试探他的额头,只是才到半空便被萧墨凌抓住压到了一边,不解的秀眉一蹙,正要询问就见萧墨凌低下头来,凑近自己的耳边,让她一时间忘了所有的语言。 “给我。”话音刚落,另一只手就已经驾轻就熟的探进了项柔的衣服,那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因为握剑而长出些许茧子,略显粗糙的触感让项柔整个身子都不可抑制起来,这一简单的回应无疑给了萧墨凌莫大的鼓舞,松开另一只禁锢项柔的手拂过项柔陡然通红的脸颊,看着她慌乱而不安的双眸轻声安慰道:“可以吗?我会很温柔。” “……”项柔抿紧了嘴,微窘的看着萧墨凌,他的大手依旧不动声色的放在自己的心口,在等了许久没听到回应之后竟似恶作剧一般轻轻一捏,让项柔顿时窘迫的闭上了双眼,急急地伸手将萧墨凌拉向自己,死死的抱住了他,若是再被他这样看下去,光眼神就可以将自己吃个精光了。 “唔,娘子好热情。”说罢埋在项柔颈窝处闷笑出声,再不给项柔反驳的机会,两人漆黑的长发纠缠在一块纠结成千丝万缕的羁绊,烛光摇曳着忽明忽暗,许是出于倔强的本性,听到萧墨凌如此戏谑的话,项柔虽被吃的死死的却仍不爽的扭捏着不肯配合,萧墨凌眼中闪过一丝颇为无奈的笑意,又一次蛊惑道:“给我一个孩子。” 果然,这句话还是很凑效的,一直坚守牙关不肯松口的项柔微微一愣,萧墨凌便趁机霸占了城池,待项柔回过神时,只能看到萧墨凌眸中狡黠的笑意,但他刚刚的那句话实实在在的打动了项柔,尽管心中仍然有些不爽他的调侃,还是顺从的闭上了双眼,因为她也想有个孩子,为自己心爱的人孕育出的孩子。 翌日早上,正在两人酣睡之时,月五敲响了那扇门,萧墨凌眉头微微一皱睁开眼来,还未等他回话月五便已推门而入,深锁的眉头更是皱成了一个川,而月五则是根本没有料到昨晚守在床边的人会守到床.上去,待关上门走进去看清里面的情景时,少有的红了脸退出数步恭敬的立在十步开外,急急低下头去:“少主恕罪。” ------------ 93.此生为君,此心不改,此志不渝 “轻一些,她天亮了才睡。”说罢轻轻的掖好项柔的被子,也不管旁边垂首而立的人兀自穿起了衣服。 “少小姐醒了?”月五一听这话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来,待看到赤膊着上身的萧墨凌时不免又尴尬的红了脸又往外退了几步。 “嗯。”萧墨凌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完全一副不受影响的模样,将衣服穿戴整齐之后轻轻的下了床走到了外面的厅内,而月五已经唤了门外的婢女端来洗漱的水,然后静静的侯在一旁等他打理完自己,心里却颇为好奇,那个中了雪窑的人怎么会这么快就醒来。 “这么早过来,什么事?”待洗漱完毕,萧墨凌才终于问起了月五的来由,月五却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日上三竿了还说这么早,若不是被梁初尘的病情拖着,她早就过来了。 “属下过来看看少小姐的情况……”边说还边微微抬头去看向床.上的人。 “呃……”某人被忽的一提醒,似乎才想起项柔中毒的事,颇为尴尬的动了动嘴角:“昨天夜里已经醒过来一次,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妥。” “是。”应了一声便听话的走进了里屋,项柔睡的很熟,身体的虚弱加上昨晚的事情,自然是没有萧墨凌浅眠。月五小心的拉出了项柔放在被中的手,认真的把着脉,一切正常,只是有些虚弱而已,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又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放回被窝,只是扯动了被子,露出了她欣长的脖颈,而那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留着一个吻痕,顿时一脸复杂的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过头去意味不明的打量着立在不远处的人,感受到她视线的萧墨凌先是颇为不解的皱了皱眉,待瞥了眼项柔之后,脸也跟着不自然的露出些许红晕,竟是有些无措的连手都不知该摆在哪里。 “少小姐身子尚虚,少主还是……节制些好。”说罢忽的站了起来,急匆匆的跑出了屋子。 “……”萧墨凌的脸顿时红了个透,呆愣了看着被带上的门许久,仔细想想昨晚的事也弄不清究竟是谁勾.引了谁,正懊恼着却忽听床边传来一声轻笑,转过头去才发现项柔正一脸小人得志的笑着,刚降下温的脸又一次腾的红了起来,疾步走到床边恶狠狠的瞪着项柔:“有什么好笑的。” “咦,你怎么会脸红呢。”躺在床.上的人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月牙状的眸子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墨凌瞧,语气里带着难掩的调侃。 “你竟然装睡……”说完便是一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对项柔凶不起来,随即蹲下身去趴在床边,与项柔水色的眸子平视着,复又温柔的拂开她脸颊上凌乱的发丝,轻声的问道:“饿不饿,我让人去熬些粥来。” “我想回王府。”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项柔觉得温暖极了,可这里毕竟是皇宫,一点家的感觉都没,她想要回去,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渴望着回到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你身子还很虚,等你好些……”萧墨凌颇为无奈的皱了皱眉,不认同的抿紧了嘴。 “我不,我就要马上回去。”打断萧墨凌的话不说还要挣扎着坐起来,这下萧墨凌可急了,噌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压住了她的双肩,一脸无语的皱紧了眉头,一边还利索的掖着她的被角。 “能不能别一大早就撩拨我。”说罢瞥了眼一边还袒露在外的香肩,然后又急急地将她裹好。 “你……”项柔被说的一阵脸红,这才想起被子下的自己未着寸缕,自己伸手拽紧了被子使劲的往上拉了拉,末了还不忘狠狠的瞪萧墨凌一眼:“你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不是说了等你身子好些再走吗?”面对项柔的固执,萧墨凌只能放软了语气哄,可某人却似吃了称砣铁了心的不依,一张不满的脸渐渐的转为楚楚可怜的模样,委屈的望着眼前的人。 “你不疼我了……”话音刚落萧墨凌便僵在了原地,项柔从来都未曾对他撒过娇,这会儿突然这副姿态,竟是让他有些难以招架,踌躇了半天还是选择缴械投降。 “那也得等吃些东西再走。”某人自认为退让一步了,却不想项柔仍旧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望着自己,在对视了几乎半柱香的时间,终于颓败的垂下了脑袋,他似乎对眼前这人越来越没抵抗力了。 等项柔被裹得如同一个粽子走出门时,萧墨凌的脸上仍挂着欠揍的笑,满意的看着脸色微红的项柔,颇为得意的点了点头,项柔却是负气的瞪了他一眼蹲在了地上,萧墨凌不解她又要耍什么小心思,立在一边困惑的歪了歪脑袋问道:“怎么了?” “踢我一脚。”项柔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弄的萧墨凌更是一头雾水,蹲在地上的人见许久没动静,不免又没好气的催促道:“快啊,来踢我。” “怎么又不开心了?”萧墨凌自然是晓得项柔在不满自己让她穿那么多衣服的事情,却委实不明白她现在搞的又是哪一出,只好装傻充愣到底。 “现在的我圆的跟个球一样,你只要一踢我就能直接滚回凌王府了,岂不是很方便?”项柔终于抬起埋在双膝间的脑袋,用吃人的眼神瞪向一脸无辜的萧墨凌,被瞪着的人却只是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接着嘴边的笑意越来越大,连边上的宫女太监都看的傻了眼,好一个风华绝代的妖孽,项柔在心里不爽的追加了一句,愤愤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欺身上前用力的扯住了他的两边脸颊。 “笑也不许啊?”某人无辜的眨了眨眼,墨色的瞳孔里仍旧闪着难掩的笑意,即便此时的脸俨然被项柔蹂躏的不成样子,依旧一副淡定的模样,满眼含笑的看着她。 “少在这里用你那妖孽笑容祸害无知少女。”说完又不解恨的狠狠扯了扯他的脸蛋,随即气呼呼的推了他一把转身兀自下了台阶,往宫门外走去。 “……”虽说项柔现在没了武功,但是没有防备的萧墨凌还是被推的倒退了几步,看着负气而走的项柔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伸手摸了摸被她胡乱蹂躏了一把的脸蛋,瞥了眼周围偷瞄自己的几个小宫女,竟哑然失笑,想来项柔是在为着这些小事吃味了,不免心情大好,对着几个小宫女又是扯出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容追上了项柔的脚步。 “离我远些。”看着追上来的萧墨凌,项柔就感觉一肚子的气,把自己裹的跟个球一样就算了,还在那里当着自己的面勾引无知少女,一想及此又是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多远算远?一步够不够?”某人心情正好着,项柔这一瞪根本攻击不到他,却是一脸戏谑的笑着凑到了她耳边:“可是就算一步也舍不得离开怎么办?” “萧墨凌!这是在皇宫里!”项柔被他弄的一阵心慌,抬头看看身边不时走过的宫女太监,恼羞成怒的朝着他胸口一八掌拍了下去,可那点力道在萧墨凌看来与撒娇无异。 “对,不能让旁人看到凌王妃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回了王府再让你打了解气可好?”一把抓住项柔尚未来得及缩回的手,脸上的笑意更浓,不待项柔回话便牵着她往宫外走去。 在到宫门口时,却与梁初尘一行人撞了个正面,一时之间失了所有语言,五六个人皆沉默着打量着对方,最后仍是梁初尘先开了口,带着微笑,只是那脸色看上去那样的苍白无力。“我要回去了。”他简单的说,就好似故人的道别。 “嗯。”看着他微笑的脸,项柔便愧疚的想死,与他在兰琼度过的日子仍旧历历在目,他曾经那样珍惜过自己,疼爱过自己,自己却自私的一次次将他推开。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话音刚落便有一阵寒冷刺骨的大风吹过,将他的话切割成凌乱的字句,断断续续的传入项柔的耳朵,伴随着寒风带来的刺痛。 “……”项柔的心又跟着微微一疼,正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应,手上却传来了萧墨凌的力量,牵住自己的那只手明显握的更紧了些,似乎是给了她无穷的力量,她不能再给梁初尘希望了,这样尴尬的关系只会像把双刃刀伤害彼此,还有身边的萧墨凌,于是扯出一抹微笑,轻轻的说道:“下次吧。” 下次吧。下次是什么时候呢?梁初尘苦涩的想。嘴角的笑容却始终是一层不变的漾在脸上,微微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那么,后会有期。”项柔感觉他的这一声“好”是那样的无奈,竟似带了一股绝望的意味,好像这一刻永远都不会到来一般,不免心中一慌追加了一句,然而梁初尘却只是淡淡的微笑着,带着身后的两个人转身离去。 “给人送行可不能用这样的表情,开心些。”萧墨凌松开握住项柔的那只手,转而将她拥进了怀里,若不是自己与项柔有着不为人知的羁绊,谁敢保证项柔不会为了梁初尘而动心呢? “我感觉他要离开了,去到我再也见不到的地方。”那种无形的慌乱狠狠的抨击着项柔的心脏,不安的拽紧了自己的胸口死死的盯着那慢慢走向马车的人,他得了很重的病,项柔看出来了,而且还有阴阳术缠身,他究竟仰仗着什么还能这般淡然的对着自己笑,明明那么痛苦。 “他只是回他自己的藩地,回兰琼。” “柔柔……”走至马车边的人忽然又回过了头,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视线落在项柔的身上许久许久,似乎要将她整个身影都印进自己的脑海里和记忆中。“别为难,因为,我已经放弃你了。”说罢再不忍多看一眼,逃似的钻进了马车,梁末尘却是复杂的瞥了眼项柔,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恨急急地跟了上去,秋思念也只是颇感无奈的对着项柔抱歉的施了一礼上了马车,然后车夫挥动马鞭,载着那个曾经深爱过项柔的人,渐行渐远。 如果我哪天放弃你了,那一定是我放弃了自己的时候。 “哥哥!”刚钻进马车梁初尘便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吓的梁末尘惊呼出声,他就知道自己的皇兄已然坚持不住,所以更不敢忤逆了他的意思,怕稍有反驳便激怒了他,只是此时见他这般模样却似要哭出来,死死的将梁初尘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慌乱的擦拭着他嘴角的鲜血:“你别死,求你别死,我去找冥王,他能救你……” “哥哥对不起你,这般不负责任的将兰琼托付给你……咳咳咳……”虚弱的声音伴随着咳嗽自嘴角溢出,他早就知道自己到极限了,莫不是如此又怎么会这么着急的想要离开呢,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到项柔为自己哭的样子,他要一直的活着,活在她的记忆里,以最美好的姿态。 “那你就起来啊,为什么要丢下我,母妃如此,你也如此,为何都要狠心的抛下我……”看着气若游丝的人梁末尘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这个在暗处守护了十几年的哥哥,他竟然要抛下自己了。 “念儿……”梁初尘心疼的看了眼弟弟转过头去拉过了秋思念的手,无力的扯出一抹笑:“末尘生性叛逆,又被我宠上了天,难免,有些任性……他,对你哥哥做的事,可不可以忘掉,请你,一定要,一直一直的守在他身边,就当是我,是我的请求,帮我,照顾好他……” “殿下……”秋思念哽咽着点了点头,泪水也终于滚落出来,用力的回握了他微凉的手,却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在她,有生之年……”这句话就如同他的人生一般,带着一丝遗憾最终都没有说完,那双惑人的桃花眼终于慢慢地合上,带走了他一世的风华绝代,至死他的右手都紧紧的握着,那里是他当初从项柔手中抢来的扫晴娘,一直一直的藏在怀里,最终跟着他埋入黄土。 “啊——”梁末尘歇斯底里的呼喊从车内传出,那声音凄惨无比,久久的回荡在皇城附近。 “是什么声音?”仍旧站在宫门外,看着马车变成一个小黑点的项柔只觉得浑身一怔,恐慌的拽住萧墨凌的衣袖不安的问道:“你刚刚听见没有,好凄厉的一声哭喊……” “……”以萧墨凌这样的武学修为又怎么可能听不到呢,只怕他比项柔更清楚在那辆远去的马车里发生了什么,而他却只能用力的扯出一抹安慰的笑来,搂紧了怀里的人:“看来你还是太累了,该回府多多休息。” “真的,没听见吗?”虽然距离很远声音不大,却是那般凄厉,几乎刺穿了项柔的耳膜,让她不由自主的慌乱和不安。 “莫不是我老了,耳朵不好使?”萧墨凌微微一愣,随即故作懊恼的一皱眉头,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随即将手一摊,无奈道:“真的未曾听见。” “想来是我多心了,梁初尘似乎病的很重。”听到萧墨凌的再三保证,项柔才终于勉强的扯出了一抹微笑,那担心的神色却仍挂在脸上。 “既然月五放心他此时回去,自然是不会有事的。”说罢还给身后垂手而立的月五使了个眼色,月五便会意的配合着扯了个谎,这才让项柔真正的安心了下来。 “真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轻轻的一声感慨带着一丝满足,随即将脑袋往萧墨凌的怀里蹭了蹭,轻轻的唤了一声:“萧墨凌。” “嗯?” “我爱你。” “……” “喂!” “啊?” “我说我爱你。” “我知道。” “你……”某人终于不满的抬起了脑袋,羞愤的叉起腰怒视着一脸无辜,而眼里全带着明显笑意的人,这可是对萧阳都没有说过的话啊,他居然这样敷衍自己,再看他眼里的戏谑,不免脸色一沉掉头就走。 “好吧我也是。”见项柔真的生了气,便又急急地追赶上前,心中却道这女人有时候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你也是什么?”甩开他的手凶神恶煞的皱紧了眉头。 “额……” “不说是吧?那好,我回夜见山找爹爹去。” “喂,项柔!” “干嘛?” “你明明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唔,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回王府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比较好。” “萧墨凌!!”项柔噌的涨红了脸一声怒喝,却被忽的拦腰抱起飞身上了马,反将马车留给了月五,然后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好啦,我也爱你。”凑近项柔的耳边,轻轻的一声呢喃,然后怀中的人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靥。 终于写完大结局了,非常舍不得,本来想写一篇梁初尘的番外,可是他的一生太过悲伤了,既然是结局,还是温暖一点吧,还记得那对欢喜冤家吗,哈哈,别走开,后续更精彩 ------------ 番外篇1 南楚的逼婚,以及为了将她抓回南池而痛下杀手的行为,都将南西子逼到退无可退,看着往日疼爱自己的哥哥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要一意孤行的将她嫁给边鸾,南西子心中便抑制不住的伤痛,于是在萧墨凌攻打南池时义无反顾的跟随他,踏上了掠夺自己南国的征途。 “公主若执意不肯回南池,那属下只有将公主的尸首送回皇宫了。” “竟是将那些东西看的比我的命还重要了吗?”南西子坐在军帐外的篝火边,想着那日南楚手下的那席话,微微抬着头看着无边的夜色,眼里是从未有过的伤心,自小就疼爱自己的哥哥,那个从来都将自己护在象牙塔里的人,如今竟然要为了自己的利益弃她于不顾,连这种根深蒂固的亲情都能做得假,那么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和依赖的? “明日就能见到南楚了,可是在为难这个?”萧墨凌刚与鸢三等人商讨好策略,走出军帐放松下,却瞥见南西子正一个人坐在篝火边,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种种,不禁对她有了一丝敬佩,白天俨然一副什么都无法击溃她的模样,到了夜里却是终于露出了她该有的神情。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做的真的?”南西子并未转头看在自己身边兀自坐下的人,只是轻声的问着,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 “谁知到呢。”真心做得真吗?自己对项柔的心够真了吧,可现在两人却依旧分隔两地。 “我很好奇一向闲散惯了的你为何会突然攻打其余三国。”听着萧墨凌不咸不淡的回答,南西子也自知这向来淡漠的人必定得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收起方才那副伤感的模样,转过头费解的看着一旁的人。 “比起本王,西乐公主的任性不是更让人不能理解吗?”想起当日她一脸怒容的追上自己的大军,说要与自己一同攻打南池,那倔强的模样他至今记忆犹新,而南西子却只告知南楚要将自己许给边鸾,其他的一概不愿多说,虽说在萧墨凌印象中,南西子确实有些刁蛮任性,却并不是无理取闹,是非不分的人,更何况那个人可是出了名疼爱妹妹的南楚,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南西子为何会突然这般偏激。 “不能理解吗?”南西子听罢苦涩的笑了起来,垂下了眼帘转头看向摇曳的篝火:“他可是我的哥哥呢,我也很不能理解啊。” “你若不愿说其中的隐情,本王绝不多问。” “你不想听,我偏要说!你将柔柔留在了兰琼,害我没有倾诉的对象,你还想对我置之不理不成?”南西子的秀眉不自觉的一皱,狠狠的瞪了萧墨凌一眼,似乎他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一般。 “好,我听。”萧墨凌被说的一愣,但在听到项柔的名字之后不由的露出一抹微笑,顺从的点了点头。 “如你所知,哥哥是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至少在世人眼里是这样,母妃去世的早,父皇也并不待见我,若不是哥哥从小比其他皇子优秀,怕是父皇也不会注意到他的吧,当年战神踏进皇宫大殿时,我正躲在殿后的角落里,那个风姿卓越的人啊,他血洗了几乎整个皇宫却带着那般从容的笑站到了大殿之上,我那时候多小啊,一点都不懂害怕和死亡,只是觉得那人真是好看呢。”说到这里南西子微微一笑对着萧墨凌眨了眨眼道:“那个人如今却成了你的岳父。” “……”萧墨凌静静的听着,不置可否的一歪脑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他的红缨枪刺向父皇胸口时,我只隐约的看到一丝血红,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哥哥从身后捂住了我的双眼,他说,我的西子不能看到这样肮脏的画面……”说完比之方才更温柔的笑了起来,兀自陷入了那时的回忆里:“可我真不懂事呢,为了多看那个人一眼,竟是任性的挣开了他的手,然后我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面,我的父皇,他睁着那双满是仇恨和恐惧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我的方向,满地的血红以及他狰狞的脸都让我在之后的人生中,在每一个夜晚无数次的惊醒,那个时候真的好害怕,突然就大哭了起来,身后僵硬的哥哥许是也被那场面吓到了吧,许久才颤抖着双手将我搂进了怀里,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一遍遍的道着歉,他说,西子对不起,让你有了这样不愉快的记忆对不起……他,一直在对我道歉呢,以至于到现在我都怀疑,他对我那么好,是不是为了弥补当时对我造成的伤害……” “所以我才不能理解为何你会在南池面临灭顶之灾时,对你的哥哥倒戈。” “可是这一切如果全部是假的呢?”边说边露出了一脸的无奈与哀伤:“如果在被这样的假象欺瞒了十几年之久,在你已经无法从这假象中挣脱之时,那个人,那个给了你无限温暖的人,却狠心的告诉你,这都是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自己,你,会不恨吗?” “……”看着南西子难过到快要哭出来的脸,萧墨凌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抿紧了嘴一言不发,因为在南西子的故事里,他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即便是这样,即便对他恨之入骨,我仍然想听他亲口告诉我真相,想问问他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疼爱究竟有多少做得了真,哪怕答案会让我万劫不复,我还是想要知道啊。”如果他可以为自己辩解一句,要她对现在的所作所为以死谢罪她都是愿意的啊。 “那么,早些休息吧,否则到时候又要如何来抵御本王大军的侵犯?”沉默了许久之后,萧墨凌尽量用着勉强算是轻松的语气对着南西子调侃了一句,随即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站了起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突然攻打其余三国。”南西子有些固执的抬起脑袋看向月色下的人,当初在凌王府调侃他为妖孽还被他小心眼的计较了那么久,如今再这般仔细的打量他,仍然还是那副魅惑人的姿色,竟有些小小的羡慕起项柔来。 “天下统一之日,便是我接她回来之时。”说罢扬起脑袋向着北边望了一眼,随即露出一抹貌似安慰的笑容:“如果用整个天下能换她一笑,又有何不可?” “你,到底有多爱她?” “唔……”萧墨凌自然明白南西子是在困惑当初非琉璃不娶的自己怎么会为了项柔做到如此地步,于是沉吟了片刻后笑道:“如果爱她是一个草率的决定,我愿意赌上性命。” “可是你现在却将她放在别人的身边……”南西子眉头微微一皱,颇为不认同的抿紧了嘴。 “爱,从来就是一件千回百转的事。不曾被离弃,不曾受伤害,怎懂得爱人?”说罢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身回了军帐,徒留南西子一人站在瑟索的寒风中独自回味着这句话。 沧月大军越战越勇,而南池的军队却早已被打得节节败退,军心涣散,面对沧月的进攻已然没了任何的招架之力,当南西子握着沾满自己族人鲜血的长剑立于大殿之上时,又恍惚的见到了当年的画面,那个人就是在这里了结了自己父亲的性命,而如今自己又要来取哥哥的命了吗? “我料到你要回来,却不曾想是以这样的对立之势。”南楚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冷眼看着殿中浑身鲜血的人,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随即冷冷的扬了扬嘴角,未央的脑袋始终低垂着,没有人能看到她的神情,只是貌似顺从的立在一边。 “在你下令对我进行诛杀时你就该想到。”说罢举起手中仍旧淌着鲜血的剑直直的指向了殿上高坐的人:“回答我,你之所以疼爱我宠溺我都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想要利用我,以联姻的方式巩固自己的地位和皇权吗?” “……”南楚淡淡的瞥了眼旁边站着的边鸾,那个将沧月大军全数放进南池皇都的人,却并不回答南西子的话,只是一味的沉默。 “不回答吗?还是默认了?”看着面前没有只言片语的人,南西子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深怕一不小心就会哭出来,只要他解释,自己就信,可为什么是沉默。 “你就当做是默认好了。”比起南西子的为难南楚却表现的从容许多,极不屑的勾起一抹冷笑站了起来:“那么,你是要来取我的性命吗?” “……”始终立在一边不言不语的未央一听只觉身子猛的一怔,急急地抬头拉住了欲往殿内走去的人,满眼含泪,无声的对着转过身来的南楚摇着头,而那个此时背对着南西子的人只是眼里闪过一丝内疚,张了张嘴无声的说了一句“抱歉”,便拂开她的手义无反顾的向南西子走去。 “你以为我不敢吗?”在南西子眼里,这副场景却似乎是在未央为自己求情,而南楚依然选择了背离自己,不免又恨了几分,哪怕握着剑柄的手明显在颤抖,说出的话却满是倔强的意味。 “那就让我来领教下西子如今的武艺好了。”话音刚落便欺身上前,抽出边鸾的佩剑直击南西子的面门,逼得她生生退到大殿门口才险险的躲过,而南楚根本不给她发愣的机会,步步紧逼,招招致命,才不到十招南西子便已被刺伤多处,而南楚趁她恍惚之际又是一剑刺来,若不是萧墨凌来得及时挡开那锋利的一剑,怕是早就结果了南西子的性命。 “西乐公主就这点程度吗?”萧墨凌眉头一皱拉了一把尚未回过神的南西子,冷冷的讽刺了一句,这才让恍惚中的人猛的回过神,只是此时她的眼里除了伤痛更多的便是怨恨,她没有想到,哪怕是自己的剑指向那个人的时候仍然在心里替那人找着借口,他却毫不犹豫的将剑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还望凌王爷勿要插手本公主的家事!”冷漠的甩开萧墨凌的手握紧了剑,转过头去看向一脸面无表情的人:“你我既已无兄妹之情,今日便恩断义绝!” “如你所愿。”淡淡的一句话却狠狠的刺痛了南西子的心,比身上的任何一处伤口都要致命,看着南西子满脸的伤痛及愤怒,南楚却仍旧只是冷冷一笑首先攻了过来,这会南西子自然不会如方才那般恍惚的一味退让,集起满身心的怨恨狠狠的刺出了一剑,毫不避讳南楚的攻势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那样正面的攻击让边上的三个人都惊大了双眼,若是不去阻挡只怕两人的剑都会刺进对方的身体,然而就在玉石俱焚之际南楚却突然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将手一松,他的剑便落在了地上,而南西子的剑却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胸口,他知道自己这一剑已然无法收回,唯有松手才能结束一切。 “……”南西子自然是蒙了,直到未央冲下来抱住了南楚倒下的身子才忽的缓过神,难以理解的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人,喃喃的问道:“为什么……” “杀了你我也难逃一死,哪有让你愧疚一生来的痛快。”南楚的声音已不似方才那般浑厚,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如释负重的感觉。 “愧疚?我为什么会愧疚,你想也别想!”手中的剑还牢牢的刺在南楚的胸口,南西子觉得此时的剑柄烫手极了,却仍是死死的拽着,似乎只要不放手,那人便不会离去一般。 “不会,愧疚吗?”说罢有些无力的扬起了嘴角:“我可是你的哥哥……” “在对我犯下那样残忍的错之后才想起你是我哥哥吗?竟然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宁愿牺牲我。” “一颗……不听话的棋子,留着……何用?”看着南西子眼里的伤痛,南楚的话无疑又在她血淋淋的心上扎了一刀,然后胸口的剑被用力的拔出,伴随着一口污血溢出嘴角,瞬间苍白了整张脸。 “……”然而看着南楚痛苦的脸南西子却只觉的身体中有什么被狠狠的抽走了,一下便瘫坐在了地上,死死的盯着已被鲜血染红了整件衣衫的人,喃喃的说道:“我恨你。” “……”鲜血不断的从南楚的嘴里和伤口涌出,他却只是微微一愣转而轻轻的笑了起来,无声的张了张嘴,却早已发不了任何声音,他想说:给西子带来这样不愉快的记忆,真是抱歉。 “别走太快,等等我。”抱住南楚的未央看着怀里的人渐渐合上了双眼,低头轻轻吻了吻他有着一丝泪痕的眼角,然后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她早就知道南楚一心求死,在他派出那些人的时候就知道,他身为一个国家的君王,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肯对别人俯首称臣呢,那是宁愿死也做不到的事啊,可是死了之后谁来照顾他疼爱的南西子,他一定很为难吧,所以才会不择手段的将南西子逼的离开自己身边,他知道西子与项柔的交情,他知道只要有项柔在只要西子撇清与自己的关系,那人,一定会保她一世安然吧。 “别难过了……”边鸾看着倒下的二人,终于迈开脚步走到了南西子的身边蹲下轻声的安慰。 “走开,你这个通敌叛国的小人!”狠狠的甩开边鸾试图拉自己的那只手,南西子的眼泪终于汹涌的滚了出来。 “你与我也没什么区别。”边鸾被一通指责只微微一愣,随即冷下一张脸反驳了回去,他只是要她认清事实,那个可以为了自己利益而牺牲她的人,已经死在了她的手里:“我若不放你们进来,你如何杀的了他?” “那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只要是你想杀的人,哪怕是我自己的性命,我也自当双手奉上。”说罢不顾南西子反抗的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这个女子,是他可以背叛所有都想留在身边的人。 “边鸾,你放开我!” “不放,从今以后我再不会让你双手沾满鲜血,你想得到的我倾尽所有也会帮你得到,你想除去的人我赌上性命也会帮你血刃……给我一个机会,可不可以?”别说了大开城门让敌军入内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就是要他当场结果了自己的性命他也是愿意的啊。 “你究竟要纠缠我到几时……”面对边鸾突然的深情,南西子终于放软了语气也不再挣扎,以往二人各自虽都未表明过立场,他对自己的感情南西子也是知道,如今听他突然的表白竟一时有些难以应对,颓然的垂下了脑袋:“我爱的不是你。” “那么,是谁?” ------------ 番外篇2 “……”这样突兀的问题让南西子一时有些无措,脑海里交错着两张面孔,甚至有一丝惊讶,为何那大朵的琼花也会闪进脑海里,这几个月未见,没有人与自己争吵,或许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吧,正想着却被突然的一股力道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那方才还在记忆中的琼花大朵大朵的映入了南西子瞬间睁大的瞳孔内,来人一身的风尘仆仆甚至带着一丝狼狈,却仍旧挡不住天生的秀美之姿,凌乱的长发更给他增添了说不清的韵味。 “我又多了一个可以嘲笑你的把柄。”秋思远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心疼之色,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拂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语气刻意的云淡风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看着真实站在眼前的人,南西子仍旧有些回不过神,甚至忘记了哭,只是傻傻的仰着头,这个连匹马都不会骑的人是怎样千里迢迢从沧月赶来南池的? “你,不知道吗?”秋思远笑意盈盈的反问了一句,一副真诚至极的模样,南西子从来不喜欢这样温润的男子,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为他的笑而心动,她又怎么会想不明白,是怎样的心思才会让眼前这个充满书生气息的人不远千里赶来,只是,他真的是为了自己吗? “西子说过,将来你的夫君必定是能上得沙场,骁勇善战的大英雄,我为了能成为那样的人,在父亲牺牲之后,在那么多兄弟的互相残杀中,为了坐上今时今日的地位,踏着亲人的尸体一步步走到现在,你却是违背当初自己说过的话,竟然将心许给了如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吗?”边鸾的脸在见到秋思远之后便早已沉了下去,此时阴森的神色更是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举起手中仍然带有南楚鲜血的剑,指向了面前的人。 “你要做什么?”看着停在秋思远面前的剑尖,南西子一惊急急地拉着他后退数步,将其挡在了身后,看着边鸾那张秀美的脸上极不协调的狰狞神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要用这样防备的眼神看着我。”边鸾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冷漠,又向着他们二人迈出了几步:“我绝不会伤害你,但是你知道的,为了得到你,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爱的不是他!”见边鸾丝毫没有停住的意思,南西子终于有些急了,别说自己此时已经受了伤,哪怕是平时也不是边鸾的对手,或许萧墨凌会帮忙,但秋思远完全不会武艺,怎么逃得过已然有些不能自控的边鸾? “是吗?”淡漠的两个字却透着完全的不相信,随即抬头看向南西子身后猛然顿住身形的人,那张真可谓比女人更柔美的脸上此时早已失去了血色,眸中全是难掩的伤心,甚至能看清他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我爱的是沧月的护国将军严子墨,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肯爱我的人,所以你根本无需做这些无谓的事情。”说罢转身对着仍然处在苦楚之中的秋思远吼道:“你还不快走?” “还是,非严子墨不可吗?”秋思远抬起低垂着的眼帘,安静而又无奈的看着满脸愤怒的人。严子墨就在大殿之外,他明明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却都不曾走进来看过一眼,这样无情的一个人,究竟哪里好,能让南西子如此义无反顾的追随着他。 “你能和他比吗,你拿什么跟他比?”南西子心里清楚的知道,边鸾绝对不会是那般容易上当的人,他从来都是一个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狠角,此时嘴里说着尖酸刻薄的话,眼里却又难掩的升起了一股热泪,从自己被秋思远从地上拽起来,从见到那大朵大朵的琼花时,她心里就明白了谁才是她真正爱并且值得爱的人,可是现在护他周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是,我什么都比不过他,唯有一颗爱你的心。”说罢苦涩的笑了起来:“可是这样没用的我,在你的面前连真心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这颗无耻的心,死了也罢。” “……”南西子从未在秋思远的脸上见过如此悲凉的神色,竟有些后悔说了那些过分的话,甚至想,大不了一起死了吧,一起死了或许就解脱了,可是秋思远却没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向大殿外走了出去。 “这样自作多情的我,也让你多了一个可以嘲笑我的把柄,西子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呢。”走至门口时秋思远忽的又停了下来,说完之后自嘲的轻笑一声却最终都未曾回头,走向了殿外长长的阶梯,连日的奔波让他连走起路来都那样的虚浮。 “你以为这样逼他走,我就会信吗?”边鸾冷冷的看着满脸哭腔的南西子,眉头也跟着狠狠的皱了起来:“你也未免太小看了我。” “信不信随你。”南西子被他冷漠的声音拉回了思绪,转回头来回望着一脸面无表情的人。 “随我吗?”轻声的呢喃了一句,随即扬起一抹森然的笑,提起剑就往殿外而去,南西子一看形势不对,迅速的移到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休想将自己的杀虐全部推脱到我的身上。”话音刚落便抽出长靴中的匕首欺身攻了过去,边鸾的脸色不免嗖的一沉,急急地后退数步,南西子却是步步紧逼,起初只一味退让的人见南西子丝毫没有手软的样子,终于也恼了起来,谁想当他真正开始反击之后南西子却突然的不再反抗,立在了原地,眼看着出手的剑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脑海里猛然想起之前南楚求死的情景,他也是那样逼得南西子不得不还手,最后却…… “叮”一声,边鸾的剑便被另一把剑狠狠的挡开,虽然被震的口吐鲜血却是松了口气,扯出了一抹笑来,单膝跪地隐忍的捂住被震伤的胸口。 “公主将微臣推到了风口浪尖,自己却想一死了之吗?”严子墨瞥了眼愣神的南西子,不悦的皱了皱眉,自己从小便对女子没什么好感,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女人更麻烦的东西,所以哪怕是项柔那般天人姿色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艳羡,实在是很费解自己这样淡漠男女感情的人怎么就让她心动了?那秋思远千里迢迢的赶来也不能感动的女子,会是真心爱慕自己吗,严子墨自认为不是个感性的人,所以他比之旁人更加理性,也更能清楚看清人心,若不是刚刚看到秋思远那副可怜样,他还真不愿意进来淌这趟浑水。 “严子墨……”南西子有些愧疚的轻唤了一声便低下了头去,似乎是有点自私,可是比起秋思远,严子墨真的强很多,至少无需别人来保护不是么。 “微臣还不想做冤死鬼。”说罢抬头瞥了眼一旁的边鸾,随即转身走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墨凌面前行了一礼道:“禀王爷,我沧月大军已全数归位,南池将士全部依王爷意思,归降的一律收入沧月军队。”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作为回应,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来回的打量了南西子与边鸾一番:“南楚已死,西乐公主是唯一的皇族血脉,等封藩下来,还请西乐公主一定要站好自己的队,做好这南池的第一任藩王才是。” “……”南西子的瞳孔嗖的睁大,眼里全是不解的神色,若是自己坐上这藩王的位置,便坐实了弑兄夺位的罪名了吧,而比之她的错愕,边鸾却是平静了许多,只是顺了顺气,慢慢的站了起来。 “那么,沧月再见。”说罢转身走出了大殿,霸道的宣布完自己的决定,一如以往那般嚣张到极点,从不问别人是否愿意,直至萧墨凌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上,南西子才回过神来,心道,萧墨凌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还真是跟他的形象有些不符,更是不能理解项柔如何会对他这样的人死心塌地,随即又想到了自己,也免不了一阵自嘲,感情这种东西,谁都说不得准不是么。 再次踏上沧月大地时,已然是以南池藩王的身份,看着身边陪伴着的边鸾,其实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若不是有他在身边,自己又如何掌控的了那比江湖更险恶的朝堂,只是心中的苦闷却无处诉,终于见到项柔却也不能好好的叙上一番,而项柔眼里的心疼之色只能让自己更用力的表现出一副安然的模样,项柔已经很累了,她自己的事就已经够她难过的了,又怎么忍心再让她为了自己伤神,谁想这好好的年庆竟是连番的出状况,看着陡然突变的场面,以及项柔中毒的场景,都让自己原本就兴趣怏怏的心变的更加烦躁不安。 “还要回殿上?”从项柔的寝宫内走出来之后,南西子便幽幽的走在最后,秋思远则走在最前面,从在殿上西子与他打招呼,至始至终都未曾对她说过一句话,边鸾看了自然是极不舒服的,拉住了南西子的手试探的问了一句:“要不早些歇息?” “……”休息吗,是很累,可她真的很想跟秋思远说上几句话,可是那个人却是理都不愿意理自己,是那日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了吗,让他至今都不能释怀?正想着便抬头向前面张望了起来,却见一男一女擦身跑过,她记得那个女子,她长了与秋思远一模一样的脸,而那少年却是与梁初尘长的有几分相似,方才见他们中途便出了大殿,此时又匆匆的赶去何处? “念儿……”耳边划过熟悉的声音,接着是比声音更熟悉的身影,一阵风似的从身边跑过,未做丝毫的停留,南西子不自觉的伸手拉了一把,却是冷冷的寒风,顿时让她的心跌入了底谷。 “你这副样子还想说自己爱的不是他吗?”边鸾狠狠的拽住了她悬在半空的手,眼里全是深深的伤痛与怨恨,自己爱了她这么多年,凭什么比不过那个人? “边鸾……”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愤怒的神色几乎要将她深深的掩埋,挣扎了下却未挣脱,只得认命的低下了头去:“你若是要杀了他,我也绝不会独活。” “终于肯承认了?”听着南西子的话,边鸾的脸色更是阴沉了许多,一把将她拖到了自己的面前:“南西子,你会后悔的。” “……”看着愤愤甩开自己大步离开的人,南西子第一次对他有了一丝愧疚之意,后悔什么呢,还有比对秋思远说出那番话更让自己后悔的事了吗?不会再有了。 站在廊上许久,直到寒风将她吹的有些麻木了才迈开了脚步,循着秋思远跑去的方向追了上去,无论如何,至少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吧,在国师府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他对自己不露声色的关心照顾,她其实都懂的啊。 只是这一路追去,哪里还有他的身影,长长的走廊,除了大风就是洋洋洒洒的大雪,南西子突然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再也追不回来。浑浑噩噩的回了安排给自己的寝宫,一夜无眠。 第二天太阳升起之时,大雪已经停了,而南西子却已经在回南池的路上,一夜无眠的下场就是想了一夜的心事,似乎是看破了一切般,不愿意再多做停留,不想再给自己幻想的机会,于是在天还未亮之时,便带着自己的随从与边鸾一同赶回南池。 边鸾出乎南西子预料的安静,那晚他说过会让自己后悔的话仍旧回荡在耳边,只是回来南池许多天了也未见他有什么动作,只当是他看在自己回来了的份上放弃了什么,然而突然一天晚上,她却在自己的寝宫内遇袭,待自己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出了皇宫,正被人丢弃在路边的一条小巷子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以边鸾对自己的保护怎么会让刺客混进皇宫将自己掳了出来丢在此地呢?拍了拍仍旧有些胀痛的脑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连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换成了普通的百姓着装,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早就说过弑兄夺位要遭报应的……” “可不是,更何况史上哪有女子做王的……” “这下好了,咱们的边将军英明神武,自然比西乐公主一个女子更合适做藩王……” “话说这边将军不仅骁勇善战,更是颗情种,虽然说当初变相的归降了沧月,但也是为了保咱们百姓安然,这西乐公主一去,竟还封其做正妃,可见有多深情……” “若不是一直有边将军的庇佑,一个弑兄夺位的女子怎么能安然的坐于朝堂之上,统领那么多人……” “唉~还叫什么将军,那是我们南池新一任的藩王……” “好在西乐公主还有些良心,临死之前还将藩王之位传给了边将军……” 满大街的议论声,终于是让南西子隐约的察觉到了事情的原委,心中虽有被算计的懊恼,却最终还是满足的笑了起来,这难道就是他所谓的让自己后悔的事吗?所以回了南池之后一直不让自己出寝宫,就是为了编织自己重病的谎言吗,以至于到了现在谎称西乐已死? 用一个藩王的位置换一生的自由,值得了,边鸾那样的男子,绝不似表面看的那般温润如玉,他适合更高的追求,像个王者一样得到更好的。 而此时的边鸾正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人群中缓慢走动的南西子,最终自己都无法对她狠下心来,竟是做了这般荒唐的决定,穷尽一生为她舍弃了那么多,争夺了那么多,最后却仍是免不了放手任她离去,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爱她到了这般地步,爱到可以放她自由。 似乎是冥冥中感受到了那束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南西子抬头望向高高的城墙,视线相撞时,边鸾的眸子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慌乱,而南西子则有史以来第一次和颜悦色的对他展现出了一抹笑容,无声的道了声谢。边鸾却是将头一别,转身下了城楼。 城外有一辆马车等着西子,而边鸾正站在一边,冷着一张脸不动声色的掀开马车的帘子,示意她快些上马车。 “谢谢。”她是真的做梦也未奢望过边鸾会放过自己,此时看着他的脸竟有一丝劫后重生的感觉,笑着对他福了福身,上了马车。 “我只是用你们南家的天下,祭奠我的父亲兄弟,以后这世上再没有西乐公主,既然要走,绝不要再回来,否则……” “做一个好藩王。”南西子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随即钻进了马车内,对车夫道了一声:“走吧。” “否则,玉石俱焚也绝不放手。” ------------ 番外篇3 “你说什么?”项柔猛的从凳子上站起,手中端着的草莓撒了一地,睁大的双眸几乎要崩裂出血丝来,上前急急地抓住了萧墨凌的衣襟却怎么都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又一次问道:“你再说一遍……” “南池的使者下了朝便领旨回南边了,边鸾已经是南池的新一任藩王!”萧墨凌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里却仍是闪过隐约的不忍,轻轻的握住了项柔颤抖的双手,小心的将其拥进了怀里:“你有孕在身,本不想告诉你的,但你又那么聪明,肯定瞒不过,项柔……” “不会的,南西子不会死的,她那天走的急,都没与我道别,不会就这样死掉的,不会。”项柔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喃喃的打断了萧墨凌的话,包裹在他大掌中的手紧紧的拽成拳,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一切都已经圆满结束了,大家都应该幸福生活了才对,故事里都是这样写的,难道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还不算完吗,那么究竟要到怎样的地步才能停止折磨? “边鸾有多爱她,我们都明白的,他怎么会对全天下撒这样大的谎呢。”萧墨凌松开了项柔的那只手更用力的抱紧了她,他在早朝时听到这个消息时同样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直到使者说边鸾无论如何也要娶南西子为妻,哪怕现在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他仍然如此坚持,才不得不接受了这结局。 “对,边鸾这么爱西子,不会让她就这么死去的,西子一定还活着……”怀里的人猛的抬起头,含泪的双眸全是期盼的神色,仿佛就只等着萧墨凌来肯定她的猜测。 “项柔!”萧墨凌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人终于拉下了脸,皱紧了眉头打断了她的话:“南恩王已逝,如果边鸾撒谎那就是欺君,是死罪,你懂吗?” “为什么呀,那天她为什么不与我道别就走了,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告诉我她死了,她明明那么健康,我才不信呢……萧墨凌,你带我去南池,我要亲自去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南西子来沧月那日已染重病,次日急于赶回南池便是因为她病情突发,回至南池之后便一直卧榻不起,这是南池上下,百姓皆知的事,你哪怕不为了自己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冷静点考虑下好不好?!”看着丝毫不听规劝的人,萧墨凌终于恼怒了起来,用力的拽住了挣脱开去的项柔。 “孩子?你就关心你的孩子!”气头上的人是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就好像现在的项柔,萧墨凌的话音才刚落便奋力的甩开了他的手将他推了开去,而萧墨凌本就怕伤着她,完全不敢用力,待他站稳反应过来,项柔早已向着门外跑了去。 “项柔!”气急败坏的惊呼一声,再不做犹豫急急地跟了上去,他简直有些后悔将这件事告诉项柔了,瞒一时是一时也未必不是个好主意。 “王妃,王妃你这是要去哪呀,你现在有身孕怎么能这么跑,王妃……”正路过的荣婶见项柔飞快的往门外跑去,更是挂了满脸的泪水,就差扔掉手中的篮子追上去了,但随即看到紧随而来的萧墨凌之后才又止住了脚步,担忧的唤了一声:“王爷……” 此时的萧墨凌已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搭理旁人,头也不回的追出了凌王府的大门,好在项柔失了武功之后,速度也并不见得有当初那样快,更何况萧墨凌几乎得了项连谨的真传,若不是怕将项柔逼的急了会出什么意外,他早就把人拖回王府了。 “放手!”项柔脸上的泪水早已被寒风吹干,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粘着几缕凌乱的发丝,样子颇为狼狈,却仍是一脸倔强的回头狠狠瞪着拽住自己的萧墨凌:“我去找秋思远,他一定也不会相信的,萧墨凌你给我放手!” “我陪你去。”看着项柔因为奋力挣脱而被拽红的手腕,萧墨凌终于还是心疼的垂下了眼帘,语气也不由的软了下去:“别总是做些让我心疼而无措的事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西子一定还活着对不对?”见萧墨凌终于放软了语气,项柔便跟着垮下了倔强的脸,乞求的看着眼前的人,满是哭腔。 “嗯。”应完她的话,萧墨凌便急急地将她拉近了自己身边,似乎是怕她随时会突然暴走一般,然后小心翼翼的哄道:“回王府叫了马车再去怎么样?” “不要,我不累。”项柔摇了摇头,脸上又一次露出了坚决的神色,她早看出了秋思远对南西子的情意,哪怕是西子成了南池的王,她也一直坚信着他们有在一起的一天,可是却被突然打乱了,她真的怕极了,怕那个比女子还要柔美上几分的人会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他,现在怎么样了,她很想知道! “那慢慢走……”萧墨凌的话说的有些没底气,他担心项柔肚子里的孩子,却更担心身子一直虚弱的项柔,可是,他多怕这样敏感的项柔会胡思乱想,都说有了身孕的人情绪起伏会变的极大,他是真的一点都不能看着项柔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再受任何伤害了。 “刚刚的话伤到你了吗?”看着如此小心翼翼待自己的萧墨凌,项柔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明白萧墨凌对她的心意,若是孩子与她之间只选一个,那个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刚刚分明是自己气昏了头,于是抱歉的抿了抿嘴,握紧了萧墨凌的手,看着他略显不安的眼睛牵强的扯出了一抹微笑:“你知道的,我总会说些尖酸刻薄的话,但我毫无恶意……” “……”萧墨凌微微一愣,没有料到项柔竟然会突然为方才的事情解释,随即才终于安心的放松了表情淡淡的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拂开了她黏在脸颊上凌乱的发丝:“怎么都无所谓,只要你快乐就好。” “如果西子也能跟思远在一起的话,该多好……”看着眼前如此温柔的人,项柔的眼眶又一次忍不住湿润了起来,那么美好的两个人…… “再哭出来我可不带你去了。”眼看项柔又是一副哭腔,某人立马冷下了一张脸,有时候实在是不懂,项柔那个小小的身体里到底蕴藏了多大的力量,总能对周围那些明明可以不用投注太多精力的事,义无反顾的全力以赴。 这样连哄带骗加些威胁的警告显然是很凑效的,不仅让项柔咽回了眼泪,更是乖巧的不敢多说一句废话,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萧墨凌来到了秋思远的府邸,那个总是清清爽爽,永远一副清高书生模样的人却在院内的亭中喝的烂醉如泥,那华服上大朵的琼花仿佛也跟着失了原有的色泽,变得萎靡不堪,如同他们的主人一般失了往日的光彩。 “你们大人都喝成这样了,都不会拦着吗,养你们什么用?”看着那早已不复往日神采的人,项柔少有的冷下了整张脸教训起了跟在身后的几个婢女小厮。 “王妃恕罪王爷恕罪,大人,大人说了,谁敢拦他,拉出去,杖,杖毙……”几个下人一听顿时跪了一地,其中胆子稍大些的才冒死颤抖着解释了一番,项柔与萧墨凌一听却是都不由的睁大了眼睛,回头去看向亭中的人,那个柔柔弱弱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人,居然要对下人杖毙? “别忘了,他是个男人,他曾经为了南西子,独自一人追至南池……”萧墨凌显然比项柔缓过来快些,说这话时,脑海里甚至还想起了初次见到秋思远的情景,那个时候他甚至连匹马都不会骑。 “秋思远……”项柔对着身后的那群小厮婢女挥了挥手,随即越过萧墨凌走到了秋思远的面前,轻声唤了一句,埋头喝酒的人这才发现了动静,睁着茫然无神的双眸看向一脸不忍的项柔。 “……”没有任何的语言,只是静静的看着,项柔甚至被他无声的哀怨看的有些沉受不住,若不是萧墨凌及时走过来从身后扶住了她,想必真会就那样倒下去。 “南西子一定还活着……”项柔的声音轻极了,虽然是安慰的话,却显得那样无力,她可以对着萧墨凌肆意咆哮,任意妄为的无理取闹,可是对着秋思远,那个肯定比她还要伤心难过的人,她不知道此时说的话对他来说,究竟算是一种安慰还是一种更深的伤害。 “……”秋思远仍是没有说话,却苦涩的笑了,他想起了在南池大殿上西子对他说过的那番话,那是南西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面承认自己爱的是严子墨,她是那样狠绝的将自己的心丢弃在一边,而此时的自己却仍是抑制不住的为她的离去伤心难过,她至死都没能如愿嫁给严子墨,即便是一具尸体也仍是被禁锢在了那个她逃避了那么多年的人身边,而自己呢,从没想过年庆那夜一见便是永别,其实他看到了自己追思念时路过西子身边,她向自己伸出的那只手,如果那个时候停了下来,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想到这里,嘴角的笑意却是更加的苦涩了几分,那个将自己的真心践踏到一文不值的人,即便是叫住自己,即便是说些什么,也绝对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只是那颗,自己曾经说过死了也罢的心,为什么那个人去了,它却比以往疼的更加厉害,早就死了不是吗,为什么还在强烈的为她跳动? “没有人帮的了他,让他自己静一静吧。”项柔只知道秋思远对南西子的情意,却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然而那日南池大殿上发生的一切萧墨凌都是亲眼目睹的,所以他比项柔更能理解此时秋思远的心情,恐怕除了时间,再没有什么是能治愈他的了。 项柔有些不甘心的抿紧了嘴,但是最后,仍然如泄了气一般垂下了脑袋,她承认,对这样的秋思远无能为力,即便她固执的认为南西子还活着,可是那又如何,正如萧墨凌所说,边鸾根本没理由撒那样的谎,再将死去的南西子娶进门给她一个名分! 二人走后,院子内又安静了下来,秋思远却不再喝酒了,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他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却又无能为力,那颗心就在自己的胸腔内,却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满脑子都是南西子的模样,即便是往日里她对着自己凶神恶煞的模样,如今想起来竟也是那样的甜美,秋思远觉得自己或许是疯了,总有一天会死在这无止境的回忆里。 日复一日,再难熬的也总会过的,有人欢喜有人忧,两个月很快就过了,或许在世人眼里早已忘记了有过南西子这号人,也或许会有人在茶余饭后谈起当初弑兄夺位却红颜薄命的西乐公主,南池的第一任藩王,但是,秋思远却永远都无法从她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哪怕是皇上试图将尚书的千金指婚给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不拒绝也不接受,就那样凉凉的晾在那里,若不是顾忌他确实是个人才,又是项柔的人,哪个君王会容忍他这般放肆? 秋思远的变化萧墨冰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项柔进宫找李九烟闲聊时讲起,他还不清楚事情的缘由,正巧遇到段司易跟自己请旨赐婚,自己才想做个顺水人情,给秋思远指一门婚事,好让他快些振作起来,谁想这平时斯斯文文的人竟是这般固执,连他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人家尚书府的千金巴巴的在家里等着他去迎娶呢,他却一点动静都没。 萧墨冰的心思秋思远同样明白,他再抑郁也是个聪明的人,只是他实在是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折腾那些让他头疼的事,似乎在得知南西子离开的消息之后什么都变的无关紧要了,若不是项柔提醒他无论如何都要看着萧墨冰的身份上量力而行些,怕是真的要闹到掉脑袋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只得不请不愿的听从项柔的话,将尚书千金约出来当面讲清楚,若是能说服人家自己退婚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南西子自南楚出来后并未直接到沧月,一是怕惹出乱子,毕竟自己是个已死之人的身份,沧月毕竟是如今唯一的皇都,自己与边鸾的行为简直就是欺君,二来更是没有信心面对秋思远,于是独自一人到了兰琼,或许自己到现在都不能明白为什么当时会想要来找秋思远的妹妹,但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思念与秋思远一直有书信来往,看着那人熟悉的字眼,字字句句写着对自己家的想念,这简直是南西子最幸福的时光,若不是信中突然提到皇帝赐婚的事,想来她绝不会这么早就去相见的。 看着熟悉的雀城,南西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个地方,有她深爱的人,仿佛空气里都是他的味道,这样一想便扯出一抹大大的微笑,快速的进了城,只是待她一口气跑到秋府门口时,却正巧见到秋思远送尚书千金出来,两人看上去是那样般配,简直有些刺眼,南西子看到了秋思远脸上温柔的笑,然后是那样小心翼翼的将裘衣披在了那女子的肩上,帮她系好,动作娴熟的仿佛一直如此,眼眶瞬间便湿润了,仿佛被全天下的人抛弃了一般,整个天都塌了下来,南西子从来都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啊,可是为什么如今在这样的场景面前竟然会想要逃开,是自己让他等太久了吗? 这边的秋思远搞定了一桩扰人的烦心事自然是要对人家姑娘温柔些,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个温柔的人,待尚书千金上了马车后便转身要回府,却被不远处的一抹熟悉的身影拉回了视线,急急地转回身来,而南西子早已泪流满面,两人就那样无声的望着对方,一个满脸委屈伤痛,一个满脸震惊,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一百步,最后还是秋思远首先冲了过去,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即便是幻觉,他也想要证实一下,他并没有见到西子的尸体,在他心里西子的身影一直清晰的存在着,时间越长反而越清晰,好似从未离开过他一般。 “是你吗?”秋思远的声音带着严重的颤音,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抖的粉碎,眼前的西子就会消失一般。 “秋大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吗?”南西子带着哭腔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人:“尚书府的千金果然与秋大人门当户对般配的很,西乐是不是打扰到……” “你是西乐吗,是不是,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秋思远终于一把将哭泣的人拉进了怀里,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 番外篇4 “我没死你很失望吗?”南西子恨恨的推开眼前的人,想起方才的画面更是冷笑了起来:“秋大人与尚书千金果然门当户对,般配的紧呐。” “你的眼泪,是为我流的吗?”被推开的人微微一愣,反而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伸出手擦去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然而这句话却更是让南西子哭了起来,这一反应足以让秋思远措手不及。 “你满意了?”看着他的笑脸,南西子更觉委屈,虽然心里明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心里爱着的一定是自己,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别人来分享他的温柔啊。 “你,别哭……”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如今在自己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虽说方才心里是很安慰,可是却并不希望她难过,他虽是个温柔的人,却是连如何哄女孩子都不会,而南西子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却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拽紧了他的衣襟。 “你怎么可以对着别的女子那样笑,怎么可以对着她那样温柔,怎么可以……”不光是他的心,他的一举一动都只能属于她南西子一个人才行,虽然萧墨凌是个很不近人情的家伙,甚至对待旁人有些过分的冷漠,但是他对项柔,西子真的很羡慕啊。 “这,就是你说的新欢吗?”好半天才缓过神的人仿佛才明白过来南西子嘴里所说的新欢是指谁,又一次扯出一抹笑来温柔的搂住了怀里的人。 “那可是皇帝小儿赐给你的人!”听着他毫无危机感的语气,南西子又一次恼怒的抬起了头,那表情落在秋思远眼里分明是一个吃醋的小女人,直至他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南西子才略显不妥的压低了声音弱弱的问道:“你笑什么?” “新欢始终是欢,而旧爱才是爱啊~”秋思远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解释的越多越苍白,他只是想让西子明白,无论再多是新欢,那终究都只是欢,而爱,始终都只会是一个,那就是她南西子。 “秋思远,你混蛋。”看着一脸从容笑意的人,南西子却仍是不解恨的抱怨了起来:“年庆那日你为何不理我,我叫你你也不理我,拉你你也不理我,你到底为什么不理我……” “是我的错。”明明是你将我的心丢掉,这样的话哪怕是借他一个胆他秋思远也是不会说出口的,更何况他根本不会忍心用这样的话来伤害怀里的人,男人天生就会甜言蜜语,诚如秋思远这样木讷的书生也有如此花言巧语的一面,明□□里也会有自己的小情绪,但为了抱得美人归,哄上几句又如何呢? “世人眼中的南西子已经死了,若是让人知道我的身份,便是欺君之罪,你,不怕吗?”南西子的眼里全是担忧之色,她可是南池的第一任藩王,这样欺瞒全天下的事足够株连九族了,她真的怕会连累了秋思远。 “段司易可以给离落一个新身份,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相对南西子的担忧,秋思远却表现的从容很多:“别忘了,王妃可绝对不会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只要她出面,还愁不能保你一世安然吗?” “柔儿……”一想起那个第一次走进自己心里与自己成为朋友的少女,南西子便露出了一脸的愧疚之色:“那日年庆她病的那么重,我却未曾辞行便回了南池,她,现在还好吗?” “她快做母亲了……” “什么?”南西子猛的抬起头打断了秋思远的话,错愕的瞪大了眼睛,那个巧笑嫣然的温暖少女,那个偶尔纯真的如同孩子一般的少女,她要做母亲了? “西乐莫不是也想做母亲了?”看着南西子错愕的表情,秋思远少有的凑到她耳边调侃了一句,竟是憋的南西子一句话都反驳不了,但遂一想起项柔便也跟着温柔的笑了起来,她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七个月后,凌王府内传出一声真可谓凄厉的叫喊,那是因为早产而即将为人母的项柔临产前发出的惊叫,此时的院子内站满了人,更是连肚中孩子的爷爷外公也俨然站在其中,萧墨凌自然是最紧张的那个,额头上分明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屋内传出的一声声惊叫就如同铁锤一般一下下都狠狠的砸在他的心口,好几次都想冲进屋去给拦了出来。 等待的时间总的显得那么漫长,待那声清脆的婴儿哭声传出之后萧墨凌几乎如脱弦的箭一般冲进了屋内,只是产婆与一旁的婢女一手一个看的他有些傻眼,但只一愣神便冲到床边扑在了项柔身边,紧张的握住了她的手,不安的轻声唤道:“项柔?” “萧墨凌……”听到唤声的项柔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虚弱的笑了起来:“你的表情好傻。” “我们不生孩子了,再也不生了……”萧墨凌知道项柔的母亲是因为生项柔而死的,所以在门外的时候他多怕再也见不到项柔,甚至在产婆进来时还一再的嘱咐,若是不能两全,一定要保大人。 “我也这样想的……好痛的……”项柔微微皱眉,却惹的萧墨凌一阵紧张,然后又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虚弱的回握了抓住自己的那只大手:“放心,我没事。” “我知道,你不会舍得丢下我。” “我想看看孩子……” “孩子?”萧墨凌一愣,似乎才想起方才进来时匆匆瞥了一眼的两个小家伙,猛的站起身来,正瞧见产婆刚将孩子洗干净穿戴整齐。 “恭喜王爷王妃,贺喜王爷王妃,是龙凤双生,大吉啊大吉!”产婆一脸比孩子父母还开心的模样几乎要笑的合不拢嘴,她还从来没见过一生出来就这般粉雕玉琢的小人,真真的好看的紧,叫人看了就喜欢。 “抱给王妃看看。”萧墨凌眼中是难以言语的欣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产婆手中的孩子一同移到了床边,项柔看着两个已然睡着的小家伙,跟着笑了起来。 “取个名字?” “嗯?”正一脸认真看着的萧墨凌一听,微微愣住,随即竟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转头看向襁褓中的两个小人。 “萧念尘。”指了指那个小子,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露出了笑容。 “萧念薰。”然后又指了指女儿,复又抬头看了看满院子的薰衣草,再简单不过的含义。 所有人都不过如此,等待爱情追逐爱情,有人说过,爱情总是一个人在丢一个人在捡,其实大家不用那样累,爱情是用想象力来滋养的,何不让自己过的快乐些?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