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背锅驱逐,净身出户 时闻君双手打颤,又强行稳住,无视身后充满杀意、快速袭来的魔气,右手小指与左手食指相钩,两枚拇指相抵,双腕向外翻转,勉强结出最后一道法印。 法印消散,时闻君的喘息急促沉重,粘腻的鲜血顺着肘尖滴下,又被身后魔王的掌风冲散,本人也像折翼的纸鸢从空中坠落。 意识消散前,时闻君又望了眼大好河山。 她本该知足,她的徒侄身为掌门,能将滞云谷带领的很好,她的徒儿也能将符箓之术发扬光大,可她还是心有不甘。 她的老友没能如约赶来相助,她的老友背弃了她们的约定…… 不出半日,两条核爆性消息席卷四海八荒,举世震惊—— 魔尊被暂时封印! 滞云谷师祖陨落! 时闻君再次恢复意识,只觉得浑身被大车碾过一样生疼,甚至有种被拆骨重组的错觉。 身体上的痛楚,让时闻君不自觉皱了皱眉,想要用力睁眼,却只是白费力气。 四周环境诡异的安静,突然出现的男声落在时闻君耳中尤为清晰。 “时闻君,服下回春丹就别装死了。” 时闻君感受着经脉被药物温养,再次尝试操控身体,心里嘀咕: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我是真死了? 时闻君眼睛终于能撑开一条缝,努力侧着身子要爬起来,肩头就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被踹地翻了个面,后脑砰地磕在地上。 “嘿,王八翻身。” 时闻君本就头脑昏沉,在撞击后一阵耳鸣,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也按时间顺序,一股脑灌进来,压根不管大脑超不超负荷。 身亡的倒霉蛋女修,也叫时闻君,因为拒绝放水打假赛,挡了关系户的路,被宗门掌事一巴掌给拍嗝屁了。 时闻君只来得及消化今日刚发生的事情,就觉胸口上踩了一只脚,逐渐使力,甚至恶意碾了碾。 时闻君偏头咳出一口血沫,用尽全力,攥住对方脚踝,挣扎着张开眼。 右脚的主人,是一名长相端方的男修,只用一眼,时闻君就与记忆中的人影对上了号。 高娄,导致原主身亡的帮凶。 “师兄,便是需要师妹擦鞋,也不必将腿抬得如此之高吧……” 你很重的你明白吗?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好吗? “哥哥,你不要这样。时姐姐,对不起,伤你至此我也不想的……可妹妹真的很需要内门弟子的名额。姐姐你平时最是疼我,求姐姐再疼我一次吧。” 时闻君将视线转到茶气冲天的女修身上。一袭素白长裙,杏眼含泪楚楚可怜。 高盈语,原主的假赛对象,也是导致原主丧命的罪魁祸首。 高盈语与时闻君对视一眼,受惊小兔般往后挪了一步,声音带着哭腔,怯生生道: “时姐姐对不起,姐姐你不要生气……姐姐你一定很疼吧,可如果你一开始就软软心肠,让妹妹晋级,姐姐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了。” 时闻君被高盈语的脑回路惊到了。 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怪你不尽心尽力? 一边霸占你的鸿福,一边当面骂你恶毒? 师祖陷入沉默,然后给高盈语比了个“6”。 没想到在她跟魔尊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外边的小辈已经进化到如此程度。 时闻君一反常态没有哄着宠着,还做出了看着就不怎么友好的手势,高小公主很不开心,谴责多过了自责: “虽然姐姐受伤,内门的选拔只能弃权。可只需要再等三年,以姐姐的资质定能入选。姐姐难道就为了区区一个内门弟子的名额,要同妹妹生分吗?” 时闻君一头问号。 妹妹你搞搞清楚。 是你榨干原主利用价值在前,怂恿哥哥和长辈想强夺原主内门资格在后。 甚至在原主刚提出刻意输给高盈语有违门规、不如公平竞争后就直接下了毒手。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是吧? “妹妹,我失去的只是进入内门的机会,只是被打成三等残废,你失去的可是一个无私奉献的大怨种啊。是这样对吗?” 时闻君的回答,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嘲讽。 高娄放下去的脚又踩了回来,力度越来越大,踩得脚下人的肋骨咯吱作响。 时闻君额头上冒出汗珠,没有再理会高娄,望向负手站在一旁的老者,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 “高掌事,回春丹,效果,也不算是包治百病……” 这老头活的久,希望明白点事理懂点事。 高桥抬了抬眼皮,挥手让高娄退后,自己一步步压上前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时闻君,语气平淡无波,丝毫不给人反驳的余地。 “时闻君赛前受伤,难以对敌,内门弟子考核不予通过,高盈语晋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抹平了两人之间的实力差异,甚至直接剥夺了时闻君同台竞技的权利。 时闻君撑着身体爬起来,坐在地上喘匀气,好心提醒: “内门选拔也算是宗门大事,掌事可想好如何解释弟子重伤一事?” 高桥显然没想到时闻君还敢不服,一身威压毫不留情地倾泻在时闻君身上,语气依然带着浑不在意的轻视。 “时闻君赛前斗殴,不敬师长,公然挑衅门规,现将悖逆弟子逐出宗门,以儆效尤。如何?” 不如何。 这老登,上梁不正下梁歪。 时闻君被威压压迫地吐不出一个字,心脏砰砰直跳,动脉血管简直快要爆掉。 高桥显然对他刚想到的解决办法十分满意。 不沾人命就不会有碍心境,还能让以权谋私迫害弟子一事彻底烂在泥里。 甚好。 高桥终于肯施舍给时闻君一个眼神,等着她谢主隆恩: “念你年纪尚幼,老夫也不欲以大欺小。你以心魔立誓,将此事嚼碎吞了,往事便一笔勾销,怎样?” 时闻君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越听越想发笑。 不以大欺小,那送原主归西的是谁?往事一笔勾销,明明她才是苦主,反倒要被施暴者威胁? 她就是情绪再稳定,碰到这种颠倒是非的人和事也免不了想打人。 果然,修仙界还是一如既往的现实。丛林法则,强者为尊。 若她还是合体期的滞云谷师祖,区区金丹掌事,还敢不敢这么大言不惭? 时闻君狠狠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想对方俯视蝼蚁的高姿态,压下翻涌的火气,识时务地服了软,伸出右手,三指并拢,一字一顿道: “时闻君在此立誓,今日之事,绝不外传,若有违约,天打雷劈。” 高桥却还觉得不够,威压继续释放,硬是逼着时闻君将所有细节补充完整,翻来覆去地立了八次才算满意,慢悠悠地放她一马。 时闻君浑身衣物湿透,半边是血半边是汗,发丝凌乱,毫无血色的唇瓣上,两个血窟窿艳地扎眼。 高桥找了处高地坐下,高娄见长辈没有阻拦,便接着跳出来,一本正经道: “时师妹,你既已被逐出师门,再拿我万剑宗的东西可就不合适了。主动把乾坤袋交出来吧,别又闹到要动手的地步,那多难看啊。” 时闻君看着伸在眼前的手,上面还残留着打伤自己留下的血迹。 高盈语微微叹气,声音柔柔弱弱: “时师姐,你可千万记住,出门在外不要用了宗门的剑招,否则督绝堂堂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又一脸失落地垂下头,继续道: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见,师姐珍重。那颗回春丹,便当是妹妹的赠予,不必归还的。” 时闻君被左一句嘲讽右一句奚落气笑,又在察觉到高桥警告的视线时瞬间消散了火气,后槽牙咬了几下就又放松了表情,不阴不阳刺了一句: “多谢师兄师妹关心,有你们的关怀真是我的福气。” 刚借尸还魂就碰见这种糟心事,我是真服气。 时闻君将乾坤袋扔给高娄,手指抠进泥土,又一点点把土坑拨平。 虎落平阳,就是这样。 不甘,怒火,落差,憋闷,打碎牙往肚里咽,甚至还要伏低做小低三下四。 师祖百年未尝的冒犯和耻辱,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内,翻来覆去体验个遍,心境明显受到了影响。 不能着急,道阻且长。她默默劝自己。 合体期,她能达到一次,就能再来一次。 现在她能屈能伸,只希望在两年多后的宗门大比上再见故人,故人不要滑跪得太快。 ------------ 2.找个角落,安营扎寨 “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时闻君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翻涌的情绪,客气又礼貌地cue流程,不想再浪费时间。 “师妹别急……哦不对,我怎么还叫师妹,该改口了呢。时闻君,既然你已被逐出宗门,这身弟子服也一并留下吧。” 时闻君猛地抬头,对上高娄不怀好意的目光,满心满眼都是按捺不住的杀意。 这小王八蛋,欺人太甚! 下一秒,熟悉的威压兜头罩下,压着时闻君慢慢低头,脊背也寸寸佝偻,直到像野犬蜷缩成一团。 “语儿,你去除了她的服制。” 时闻君面对高盈语脸上抱歉手上粗鲁的动作,连指尖都动不了分毫,只能任由外衣被剥落。 中衣垂在地上,染了尘污。 和时闻君被肆意践踏的脸面和尊严没什么两样。 “滚吧。以后离高家人远远的,否则别怪老夫不讲情面。” 高桥连眼角都不屑于留给时闻君,捋捋胡须仙气满满的御剑离开。 高盈语兄妹执意相送,架起时闻君就走,不容她拒绝。 时闻君已经冷静下来。 高家兄妹虽然存了羞辱人的心思,却还是选了一条偏僻无人的小路,将时闻君从小门推出。 可见,高家人的行为到底不敢翻在明面上。 想来也是,万剑宗贵为第二大宗,最是推崇养蛊一样的竞争模式。这种破坏选拔根基的做法,不太会被宗门高层认可。 并非宗门授意,又不为宗门所容,那后边就好办多了。 时闻君在心里翻开记仇账本,加粗加大加红地记录——生死大仇+1。 时闻君用为数不多的灵力,掐了除尘诀,又正了正衣冠,捂着心口快步离去。 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半块灵石都没给她留,这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 她得尽快找到落脚之处。 得先活下去,才能去谈未来…… ………… 正午的太阳灼烧着大地,热气蒸腾又扭曲。 时闻君啃了一口噎人的干粮,舔舔下唇的裂口,用粗布衣袖沾了沾汗,拍拍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轻轻呼出口气。 终于要到了。 这一个半月来,时闻君用竹编背篓换了粗布麻服、草鞋和干粮,翻山越岭,硬靠双腿和练气期的微薄灵力,赶到河街城。 被人赶,被妖追,与兽斗,还差点被邪修捉去做炉鼎。 师祖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师祖的洁癖和强迫症都快被治好了,除尘诀也没精力掐了,半点都体面优雅不起来了。 师祖憋屈,在心里默默给高家人再记上一笔! 时闻君看看天色,又打听了下方向,举步向呜呜泱泱挤着排队的队列走去。 足足两个时辰,时闻君才排到内城门口登记处。 “时闻君,水火双灵根,精纯度95、98,练气九层,准进!居所划分黄字区一区!” 时闻君握紧爱的号码牌,跟随杂役来到分配的小屋。 不到二十平的面积,满满当当塞着四张床塌和两张桌案,塌上搁置着打坐用的蒲团。 逼仄拥挤的环境,放在以前,时师祖绝对挑三拣四,嗤之以鼻。但现在,时闻君觉得能遮风挡雨,相当不错。 时闻君接过杂役递来的布袋,掂了掂,轻飘飘的,估计只有几块小灵石。 杂役简单介绍着联盟的基本情况,资源兑换和任务领取场所,以及人员晋级途径。 时闻君听得认真,到最后还是无意间溜了号。 散修联盟,归一盟。 她还算熟悉的地方。 时闻君被逐出万剑宗,之所以没有选择自己的原宗门滞云谷,反而选了名门望族不太看得上的草根联盟,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一来,归一盟管理机制比较松散,比正规宗门更适合她这种宗门弃子。 二来,归一盟鱼龙混杂,更方便她掩人耳目,隐藏师祖的身份,省得在她有自保之力前被魔族寻仇。 三嘛……老熟人一手组建的联盟,哪怕乱了点,她也信得过。 时闻君向杂役礼貌道了谢,将蒲团放在床尾,蒙头大睡。 一个多月的奔波,随时提心吊胆,稍有疏漏就有性命之忧。 她的身体和精神已经撑到了极限,急需大睡一场,来缓解身心疲惫。 等时闻君强迫自己醒来,睁眼一看,天已经擦黑。 她的对床和对角的床榻都还空着,大概是出任务去了。与她同侧的另一床榻上端坐着一名女修,正在吐纳打坐。 时闻君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出门,直奔典兑处。 时闻君看了看典兑处的明码标价,心疼地捂了捂荷包。 不贵,甚至可以说是物美价廉,可她还是不太能买得起。 “道友,可还有再实惠些的符纸?” 杂役看着时闻君的衣着和干瘪的荷包,摇了摇头,没有讥讽,只是默默地收拾纸笔,用实际行动表示这笔生意不谈了。 时闻君眼疾手快地按住即将被拿离柜台的符纸,表情真诚地讨价还价: “道友莫急,这些我要的。就是……能不能再送我一张符纸?” 时闻君脸上笑嘻嘻心里苦哈哈。 遥想当年,师祖也算是挥金如土惯了的,更何况她想要的东西,自有大把的人卯足了劲送到她眼皮子底下,哪过过这种抠抠索索狗腿赔笑的日子。 时闻君一番软磨硬泡,如愿多收了一张符纸和一记白眼,兜着纸笔踏上归途,心里又给高家记了一笔。 回到小屋,时闻君将符纸铺好,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悬腕提笔,如临大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时闻君愣了愣,又将笔放回原处,托着下巴目光涣散。 最初级的御风符,怎么画来着?高级符箓画多了,不常用的还真被激地大脑一片空白…… 提笔忘字,你看这事闹的…… 师祖又来到典兑处,隔着柜台观摩紧俏商品——各种初级和中级符箓。 尘封地记忆重启,时闻君以视线为笔,临摹两次,与记忆中少女临窗苦练的身影重合,激情热爱一如当年。 时闻君步履如风,行色匆匆,回到小屋提笔挥墨一气呵成,笔锋收回带起一阵金光。 一笔成符。 时闻君连画十多张,直到再榨不出半点精神力,才收拾桌面,将符箓宝贝地压在蒲团下,打坐修炼。 夜深人静,时闻君正修炼得忘我,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掀她蒲团。 时闻君猛地睁眼伸手一抓,握到一支包裹在黑衣下的手腕。 来人一看被抓个正着,手骨一缩拔腿就跑,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老手。 时闻君掀开蒲团,符箓已经移位了。 时闻君大为震惊。 知道归一盟可能会有点子乱,没想到…… 居然有人半夜三更不睡觉不打坐,摸过来偷符箓! 神经病啊! ------------ 3.苦逼的资本原始积累 时闻君后半夜是把符箓揣在怀里修炼的。 这是她起步的唯一倚仗,出了差池她就得去贷款画符还账了。 这种苦日子,师祖想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次日一大早,时闻君便匆匆忙忙赶去典兑处,将符箓出手。 接待时闻君的杂役,还是昨日那人,他抬眼看了看来者,发现又是那名衣着破烂又爱贪小便宜的女修,态度并不热络,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例行公事地问: “仙长要来看点什么?” 时闻君谨慎地环顾四周。 时间还早,人不怎么多,现在卖符箓不算扎眼。 杂役见女修半天不讲话,只神神秘秘地将一叠东西压在掌心推过来,有些不耐地翻翻眼,鼻子里哼了哼,心里嘀咕:穷人破事多。 可当他定睛一瞧,怠慢消失不见,屏着呼吸只余震惊。 杂役猛地抬头看时闻君一眼,见眼前人右手食指抵上唇瓣轻轻摇头,便配合地压低声音: “所有符箓皆需经大师鉴别,仙长莫怪。待评级定论一出,小人便去寻您可好?还是说,劳烦您亲自……?” 时闻君出声打断: “不必麻烦,记账便是。另外,可否先支给我一些符纸,再赊一支中级符笔。可以先打欠条。” 杂役连称不必不必,快手快脚地拿纸拿笔,脸上堆满笑意,与初见时判若两人。 “仙长说得哪里话,仙长肯将就着用这些粗陋的符笔画符,化死物为神奇,是它们的荣幸。仙长所需之物皆已包好,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仙长所要何须赊账,请仙长笑纳。” 时闻君不至于连这点小东西都要贪墨,那也太掉价了。 她直接交代杂役将账记好,连带昨天厚着脸皮多蹭的符纸也一并计算在内。 时闻君拎着袋子离开,杂役躬身相送。 可前方的人影突然在门口停了两秒,又折返回来,杂役心里颤了颤,头埋地更低,生怕这人是来秋后算账的,忐忑询问: “仙长可还有事?” 时闻君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借个私密空间。 昨天晚上在屋舍画符,本不该有人知晓,结果她前脚收拾好东西,后脚就来了梁上君子,怎么看都像是被做局了。 而且黄区的安保工作,简直比豆腐渣还要稀碎,谁知道她光天化日之下画符,会不会被人从背后又抢又杀连吃带拿。 杂役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对时闻君符修身份更加深信不疑,狗腿地将人引入静室,体贴地奉上灵茶灵果,和布料柔软的衣物,蹑手蹑脚地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临走前还特意交代,若有吩咐,摇铃便是。 时闻君在檀木桌前落座,微微打量下比自己的小破屋高端不知道多少倍的装潢,啧啧出声。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才能让人低头啊。 杂役的态度让她恍然间回到身陨前一呼百应的年代,磨疼手腕的粗布又将人带回现实。 时闻君换了衣服,翻出纸笔,摆开架势,心无旁骛,一画就是两个时辰,直把自己压榨地精力透支头晕眼花。 菜! 时闻君一边揉胀痛的太阳穴,一边吐槽自己的低配版身体素质太差劲。 再直起身伸个懒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收拾东西走出静室。 杂役一直候在门外,看时闻君出来,笑地看不到眼,好话一车接一车,恨不得给时闻君原地磕一个再炒俩菜。 时闻君从杂役难掩巴结谄媚的姿态,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联盟里符修稀缺。 自己的符箓品级还可以。 持续产出符箓并流入市场,可能会对垄断造成冲击,自己要多加小心,早做打算。 果然,杂役将腰间挂着的乾坤袋取下,双手捧给时闻君。 “仙长,您的符箓评级结果出来了。大师鉴定为中品和上品,按照收购价,一张中品初级符箓,10枚下品灵石,高品初级符箓20枚灵石。掌柜特意交代,用乾坤袋为您收好,请仙长不要推拒。” 时闻君一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有再坚持推脱。 对面中层主动递出的橄榄枝,如果一点不接也太下对方的面子了。 不过…… 时闻君在心中盘算一下,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归一盟里的派系复杂程度。 以前,以她符阵第一人的身份到归一盟拜访老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敢舞到她面前来,符会商会也龟缩的老老实实。 结果现在…… 昨晚刚画了一次符,就被人蹲了点。今天刚进行一次交易,就在典兑处的管理层这里挂了号。 暗地里盯着她的人只多不少,偏偏她连筑基期的修为都没有。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事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仙长,三楼为您留了雅间,供您专人修炼,如果您觉得黄区居所不甚如意,尽可以来此休息。您的符修身份,典兑处也可以对外保密,以免您被宵小之徒搅扰。” 时闻君真心实意地对杂役笑了笑,对方心领神会,明白这步安排是走对了。 时闻君交代杂役将上午绘制的符箓收走,晚些时候再送来点符纸,直接转身上了三楼。 关上雅间的房门,时闻君把玩着乾坤袋,眯了眯眼。 刚才杂役的话,信息量有点大,她需要重新整理下思路,才能更好地在这片乱局中立足求生。 首先可以确定,典兑处极其重视符修的培养,否则不会对她区区一个练气期、只能绘制初级符箓的小修士这么客气。 那么就可以反推,归一盟的符箓数量被操纵,甚至符修都被某势力统一招揽,还肆意提价压榨典兑处的盈利空间。 所以典兑处急需培养无根无基的符修为自己所用,制约甚至摧毁势力的符箓垄断。 也就是说,她刚来两天,可能无意间就已经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时闻君皱起眉头,食指指节轻轻敲了敲桌案。 现在她在明,垄断势力在暗,起初想苟起来积累资本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既然她不能猥琐发育,偏偏符修又稀缺,那么她也可以主动出击,用亮眼的价值吸引新老板主动挖人。 想招揽结交她的肯定不单单只有典兑处的东家,不过是他们占了先机,封锁了消息。 既然如此,那就先在这里安安稳稳待着,等消息传开,不用她费心,就会有大鱼送上门。 哦不对,是大腿。 能让她在归一盟站稳脚跟的大腿。 时闻君理清思路,盘腿打坐。 不得不说,雅间的灵气浓郁程度,比黄区居所里的高出一大截,灵力转化的效率也算中等偏上。 等时闻君精力充沛地退出修炼状态,准备继续死磕符箓赚钱时,耳边传开轻轻的敲门声。 是送符纸的杂役来了。 “仙长,这是您第二批符箓的酬劳,总共四百三十枚灵石。这是大师的鉴定明细,请您过目。” “此外,典兑处来了大主顾,直接花大价钱包下了您所有的符箓,只为跟您见上一面!这是主顾给您的定金,您看是见还是?” 时闻君没接第二句话,大脑飞速运转。 “大师的眼力,晚辈自然相信。” 想了想,又将巨额定金退回去。 “烦请转告贵客,若需大量符箓,直接在典兑处购买即可,实在不必提前预订我这个无名符修的劣品货。另外还有一事,我的符箓,一天上架三张便可。” 这所谓的大主顾,越想越蹊跷。 杂役眼睛骨碌一转,笑眯眯地答应,嘴上不停,躬身告退: “我们掌柜的也是这个意思,毕竟您身份贵重却也打眼,还是藏些锋芒的好。” 出门前,又特意折返回来,带着歉意解释道: “盟内近期有些不太平,典兑处会遣专人保护您的安全。同时也请您尽可能减少外出次数,当然您是可以在三楼活动的。” “典兑处出此下策,也是情非得已,还请您谅解。” 时闻君清晰地听到门外落锁的声音,脸上依然挂着笑,眼神却冷得掉渣。 这是发现她背后无依无靠,不足为惧,就先拿有人想找她麻烦恐吓,再借保护的名义将她控制。 才一天就图穷匕见,演都不演了。 刚出虎穴又进狼窝,她这算是被软禁了吗? ------------ 4.原来是未经雕琢的璞玉 时闻君来到窗边,伸手向外探了探,不出意料地触碰到无形壁垒。 结界。 很好,一只金丝鸟笼,还是她自己主动钻进来的。 再一想到这鸟笼竟成了她眼下的最佳选择,甚至可以说是唯一选择,时闻君又要被气笑了。 典兑处,可真是好得很呐。 时闻君在桌案前坐下,捏着符笔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又轻轻放缓力度,开始轻车熟路地绘制符箓,只是在转折处特别注意改变了笔锋,免得师祖身份不小心暴露,带来新麻烦。 现在还不是闹翻的时候,她还需要典兑处当短期饭票,和打出名声的跳板。 埋头半晌,时闻君突然捏起一张符纸,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纹路,又凑近鼻尖轻轻闻了闻。 这张符纸有问题,上面粘了助燃的松香粉末。 一旦使用这张符纸绘制火属性符箓,就会瞬间爆燃,猝不及防下极易损伤到右手。 时闻君垂下眼帘,将符纸团成一团。 这种把戏,对老手而言并不高明,可对于她伪装成的菜鸟来说,却是个大坑。 有人按捺不住开始试探了,只是不确定是典兑处还是另有其人。 时闻君只当无事发生,稳坐钓鱼台,又是二十张符箓新鲜出炉,照旧被杂役收走,同时换了新的茶盏。 时闻君品了一口缓劲,眼睛微眯,趁着精神倦怠期,放纵自己快速翻阅原主的记忆,就又扯出蒲团打坐,继续卷生卷死。 没办法,谁让她是双灵根,而且还属性相克,修为在归一盟里又垫底,debuff叠满,再不突破就要被吃干抹净了。 时闻君静坐沉心,第一次详细内视了自己的经脉和丹田。 九十多分的灵根精纯度,经脉也没有什么硬伤,按道理来讲,修炼速度不该这么缓慢。 原主从五岁测出灵根,便被送入宗门培养,十二年的修炼,怎么也该突破筑基才对。 莫非是原主的修炼方式有问题? 时闻君又耐着性子翻找记忆,回看到其中一段,哭笑不得。 这小傻子,竟同时吸收两种灵气,这不给抵消掉才怪呢。 这样大水漫灌,水火不容,没有引起经脉震荡、走火入魔已经是万幸了。 练气期的师祖都不敢轻易尝试混合修炼,原主她是真的勇。 但这样不得章法的修炼,硬是撑到即将筑基,原主也是真的卷。 时闻君引来火系灵气,全神贯注,运行了几个大周天,退出入定状态,心里唏嘘不已。 单凭原主的灵根精纯度,分属性修炼的效率真的不算低,比起一般的单灵根修士不遑多让,虽会被极品变异灵根压一头,但也不至于完全追赶不上。 至于双灵根,有聚灵符阵升级版的辅助,再加上勤勉,也是能跟懈怠的单灵根拼一拼的。 但凡她懂得取舍,主修一系,早就能筑基了,也不会沦落为关系户垫脚石了。 未经雕琢的璞玉,还没来得及绽放光彩,就被牺牲掉,着实可惜。 时闻君打定主意,先将火属性灵力吸收到临界点,再回头追平水属性灵力。 这样互不干涉,能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高效筑基。 定下了修行方向,时闻君的日子肉眼可见的枯燥起来。 上午画符卖钱,打坐修炼恢复精神力,复盘归一盟内各势力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情况,下午画聚灵符,一部分出售一部分自用,晚上布阵打坐修炼,吸收单系灵气。 日子平淡地过了半个月,时闻君终于摸到了筑基的门槛。 时闻君摸摸下巴。 最近太平淡了,除了上次的试探外,她也只察觉到一两次转瞬即逝的窥视气息,再没有别的突发情况,平淡到有种山雨欲来的错觉…… 时闻君看了看乾坤袋,里边散落着几十块下品灵石,放在小盒子里的一块上品灵石和几块中品灵石,以及囤着的寥寥几张聚灵符。 虽然还是穷的一批,但也算有了搏一把的资本。 算算时间,差不多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去主动打破一下平衡,为自己再谋个活路了。 她可不想就这么被典兑处无名无份地奴役一辈子。 时闻君一改往常的作息习惯,将乾坤袋别回腰间,不等杂役前来收符箓,就敲了敲门。 等守卫打开房门,时闻君头也不回,拿上符箓就准备拐弯下楼。 然后就被另外两名守卫堵个正着。 时闻君在距离两人还有两三米远的位置抱臂站定。 对面两名身材高大壮硕的体修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尽职尽责地挡在时闻君身前。 时闻君往前一步,两名体修依然堵在楼梯口,像两座山,纹丝不动。 “麻烦让一让,谢谢。” 时闻君礼貌开口,又向前半步。 体修并不答话,反而半张双臂,将并不宽敞的楼道堵地更加结实。 给时闻君开锁开门的法修守卫从后方绕过来,态度恭谨地拱了拱手,客气道: “时仙子可是有要事?不妨告诉在下,在下着人去办?” 时闻君抬了抬眼皮,反问道: “怎么?我需要去拿些东西,不能出去吗?” 法修面上依然挂着客气得体的笑容: “仙子千金之躯,何须亲自动身?若有什么需要,我等愿意代劳。” 时闻君没兴致再陪他们兜圈子,直接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法修没再阻拦,只是冲两名体修挥挥手。 体修齐刷刷向前压了半步,威压隐隐外溢,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时闻君被迫停下脚步,扭头对上法修斯文的笑容。 “什么意思?想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法修好脾气地解释: “仙子这说得是哪里话,我等也是为了仙子的安全着想呀。” 时闻君也轻笑出声,声音却冷了几分: “如果我一定要下去呢?” 法修的态度也随之强硬起来: “时仙子,符修身娇体弱,您若执意独自外出,那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况且……我们东家,最不喜欢自以为是又不听话的下属呢。”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警告了。 摆明了是说,你今天要是敢踏出三楼一步,就别怪典兑处翻脸无情。想摆脱控制的工具人,就等着被当成弃子踢出局。 时闻君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她既然打定主意要搞事,自然做好了一拍两散的准备。 威胁?时师祖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 5.一次性得罪两个势力 时闻君目光炯炯,直直对上两名体修,沉声道: “我再说一次,把路让开。” 法修不再好言相劝,挡在时闻君身前,寸步不让。 三对一的碾压局,典兑处一方气势十分强盛,时闻君孤身一人,境界也远远不敌,气场上却丝毫不落下风。 双方僵持对峙,谁都不肯率先低头让步。 若说典兑处的底气是人数和修为压制,那么时闻君的底气就是心理博弈和人性拿捏。 典兑处想要她的臣服和忠心。 这半个多月,给米给粮给资源,但就这么晾着边缘化,是在熬鹰。 那么对应的另一种驯服手段,就是弃猫。 放她出去历经苦楚,傲骨尽折,甚至被打压到命悬一线,再施恩把人救回来,自然能收获绝对的忠诚和感激。 那她就反向利用一下典兑处的心理,彻底出现在众人眼里。 时闻君没有料错,双方没对峙多久,法修就接到了传讯。 他盯着时闻君,幽幽开口: “时仙子当真不需要典兑处的庇护和支持?” 时闻君毫不客气地吐出两个字: “让开。” 法修似笑非笑地侧身让开,看着时闻君下楼远去的身影,仿佛在嘲笑她即将奔赴向人间疾苦。 刚走到二楼三楼之间的转角,时闻君就感受到隐晦的审视目光。 她不躲不藏,来到柜台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摞符箓出手,又大摇大摆地出了典兑处。 不是狼狈不堪地逃出去,而是正大光明地走出去。 抬头看了看久违的天空,时闻君惬意地打了个哈欠,带着身后尾随的小尾巴,回了黄区居所。 时闻君正要推门而入,正巧里边三名女修结伴外出。 与时闻君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修,上下打量着焕然一新的时闻君,嫌恶地别开眼,嘲弄道: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攀了高枝的麻雀回来了。” 另外两名女修没有搭话,但也对时闻君疑似腆着脸抱大腿的行为嗤之以鼻。 时闻君好脾气地笑了笑,随意附和: “啊对对对,我是麻雀,这里是鸟巢,您是巢里的不染凡尘的金凤凰。” 女修脸色一沉,语气更加冷硬: “不过是个只会画初级符箓的小符修,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还不是只敢在黄区里霸道撒野。” 时闻君脸上笑意更浓。 对,就是这样,再大点声。 把她会画符的消息散得再远一些。 第一天符箓被人惦记,她就怀疑屋里有人内外勾结了,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时闻君目的达成,转身回屋,权当没听到室友低声传讯的动静,耐心修炼一个时辰,安静地等消息自然发酵,确保该知道的人都能听个信儿,给足了几方势力安排部署的时间。 她可真是个贴心的大好人啊~ 时闻君看看天色,不欲再等,抬脚出门。 她要去看看网子里有没有坐不住急脾气的大鱼。 时闻君一路向北,经过一处竹林,不出所料地被人拦下。 时闻君绕开来人,又被人堵住去路,略显烦躁地抬头看着明显别有用心的修士。 “道友可是有事?” 蒋唯客气地递给时闻君一张烫金函件,姿态放低也难掩傲气。 “天书符会,所有符修都梦寐以求的组织,诚邀您加入。” 时闻君看了看邀请函,写得很简单,背面是符会的简介,尽显倨傲。 只有寥寥数语,却也能窥见庞然大物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更能感受到它对符修阵修的吸引力。 时闻君权当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菜鸟,随意翻弄着函件,问出声: “可是我现在悠哉游哉,日子过得也挺舒心。我就是一散修,自在惯了,怕是受不起贵盟的邀约,万一我性子不受约束冲撞了各位,反倒不好。” 蒋唯见惯了自恃清高的天才,套话就在嘴边,张口就来: “道友客气了,我等符修,向来以符会友,在符会中亦有高人指点,甚至有希望得到时老前辈的传承,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良机呀。” 时闻君眨了眨眼。 哦,她的传承。 她怎么不知道她的传承跑这里来了呢,虚假宣传要上315的好吧。 “那……那符会的待遇……?” 时闻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乾坤袋。 蒋唯见时闻君这么小家子气,更是看不上眼,只简单说: “月俸制,只能绘制初级符箓的道友,每月两块上品灵石。” 时闻君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 买断制,赚计时工的钱干记件工的事。 周扒皮呀。 时闻君脸上纠结了几下,十分不舍地又摸了摸亮闪闪、一看就很暴发户的邀请函,忍痛将函件还给蒋唯,惋惜道: “符会的确对符修十分友好,可惜……我缺钱啊。” 蒋唯没抬手去接,只是语气强硬起来: “道友可想清楚了?当真要为了黄白之物拒绝符会的招揽?” 时闻君没有吱声,只是执着地举着邀请函。 蒋唯也没再多待,转身就走。 临行前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 若道友改变主意,可再来寻我。 心里不由冷嘲:敢同时得罪符会和商会,还是太过年少轻狂,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倒要看看,她被逼到走投无路时怎么求人。 时闻君目送人离去,慢悠悠将邀请函撕成两半,继续朝典兑处方向而去。 正要上楼,杂役一脸为难地拦下时闻君。 “仙长,我们东家已经将您暂居的雅间,腾给别人使用。请仙长勿怪。” 时闻君上道地归还了雅间符节,转身离去。 意料之内的事。 时闻君又掏出三张聚灵符,推过去,问: “那生意还做不做?” 杂役没有接,反而原路推了回来,假意为难道: “请仙长见谅,我们典兑处近期不再收符箓,给您带来不便,小人深感歉意。” 时闻君也没想为难一个基层牛马,只是吩咐他再拿些符纸。 “这……今日典兑处来了上客,包下了所有的符纸……您看……” 一套组合拳下来,时闻君将典兑处的针对方案摸了个大概。 特权回收,加上经济封锁,果然是想让她吃些苦头。 除了逼她回头,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比如,假戏真做放弃自己,借此向符会讨些好处? 时闻君是有这个心理预期的,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出门。 啊,她现在可真是个可可怜怜的小白菜。 ------------ 6.这样的筹码你们满意吗 眼看典兑处是住不了了,黄区的居所也不用想,哪怕回去了也是嘴炮不停,难以静心修炼。 时闻君选了一棵看着顺眼的大树,踮着脚攀上去,打算将就一晚。 结果屁股下边的树枝还没坐热,就被灵力扫了下来。 是隶属官方机构靖安司的,巡城的天刑卫。 时闻君旋身卸力,稳稳落地,险而又险地保住优雅形象,只礼貌问了一句缘由就被带走问话。 时闻君沉默地被押进暴室,明明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被翻来覆去盘问了半个时辰。 最后被强行卸了乾坤袋,丢进了小黑屋,理由是被人检举藏身树冠,鬼鬼祟祟,意图不轨。 时闻君又悟了。 商会可没那么大能力去收买指挥天刑卫,这保准是天书符会的手笔。 哎呀,好怕怕。 小黑屋屏蔽了灵气,时闻君身上也被下了禁制,连除尘诀都掐不出来,只能一脸嫌弃地将自己塞在角落,闭目养神。 时师祖被一连关了三天,也被审了三天。 这是靖安司扣押嫌疑人的最长时限,而不是商会符会联手逼她妥协的最长时限。 在摆脱灵力限制的一瞬间,时闻君库库连掐几个除尘诀,又在接回自己乾坤袋的瞬间当面探查情况,半笑不笑地将多出来的小东西还给守卫长。 不管守卫长精彩的脸色,时闻君转身告辞,继续回到三天前坐着树枝上,心平气和地打坐,维持即将突破的临界状态。 退出入定状态,时闻君捻着一片叶子,继续思考怎么调整后续的操作。 直接让暴力机关下场,让她遭受牢狱之灾,天书符会这么大手笔只为了对付自己一个小符修?不能吧? 八成是看到以典兑处为首的其他势力,有了动摇符箓垄断的想法,杀鸡儆猴秀肌肉呢。 很不巧,她是那只鸡。 更不巧的是,她不愿意无私奉献当炮灰。 时闻君继续窝在树上打坐。大晴天,太阳火辣辣的,她的火系灵力已经在喷发边缘,快要压制不住了。 到了半夜,时闻君翻身下树,摸进黑市,搜罗了一些劣质符纸,开始挑灯夜战,现画现卖。 快到寅时,时闻君凑了几百枚下品灵石,兑换了中品灵石,鬼鬼祟祟地兜了几圈,趁乱塞给一人几张符箓和一张字条,就离开黑市,溜回大树,好似对身后跟踪的小尾巴无知无觉。 天还没亮,典兑处外就热闹起来,哭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很快就引来了一群散修和杂役。 时闻君退出入定状态,刚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眼前放大的人脸。 是个熟人。 上次把她送进牢房、朝夕相处了三天的守卫长。 时闻君先一步跳下,没有半点要畏罪潜逃的意思,清洁了衣物后就乖乖伸出右手,任其将限制灵力运转的法器叩在自己腕上。 守卫长半推着时闻君上前。 在典兑处门口撒泼的男子眼尖地看到时闻君,瞪大了眼扯着嗓子向时闻君扑来,声音凄厉无比: “就是你!就是你这毒妇!用鬼画符骗我们兄弟灵石,还害得我兄弟炸伤自己!你这个骗子!” 男修瞠目欲裂,声嘶力竭,恨不得把时闻君掐死。 “你若只是谋财,也就罢了。你居然还要害命!若我兄弟带着你的符去对付妖兽魔物,岂不是还要丢了性命!” 四周议论纷纷,汇聚在时闻君身上的视线各异。 时闻君直视男修双眼,轻轻咂了咂舌。 这次是舆论压力,想把她搞得身败名裂,彻底绝了后路。 “道友,可否拿出符箓让我一观?” 男主喘着粗气,恶狠狠道: “符箓已经交给天书符会和典兑处鉴别。你别以为你会些妖术,就能蒙混过关!没门!” “你也莫要装得如此无辜!你敢不敢让守卫长现在搜查你的乾坤袋!你敢不敢!” 时闻君笑眯眯地看了看守卫长,守卫长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扭头示意不掺和这趟事。 时闻君也不急着辩驳男修的指控,干脆就这么站着等符会唱下一出戏,顺便看看典兑处会是什么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围过来的修士越来越多,不止有本来就想吃瓜的猹,隐藏在人群中的探子,也有要来兑换物资结果被堵在此处的无辜路人。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典兑处大门敞开,蒋唯和另一名代表典兑处的女修一同走出。 蒋唯两指夹着符箓,遗憾又痛心地看了时闻君一眼,淡淡道: “时道友用劣质符纸绘出无效符箓,恶意欺诈同袍,罪无可恕。” 竟是直接给时闻君定了罪。 典兑处的女高管覃玦深深望了时闻君一眼,有些同情但也不多,最后还是别开视线,缓缓开口: “时闻君品行不端持身不正,有违我典兑处交易规则,责令其于五日内偿还十倍货款,以正视听。” 时闻君挑了挑眉。 典兑处顺水推舟,是打定主意要放弃她了?看来符会对商会的压制力还蛮大的。 那她的退路可就少了一条啊…… 有了两大官方认证,男修气焰更盛,也嚷嚷着要时闻君为自己兄弟赔钱偿命。 其他围观的人,绝大多数都明白,不过又是符会逼人就范的惯用手段罢了。 但心底里还是想看看猎物要如何挣扎。 身处风暴中心的时闻君没有理会男修的叫嚣,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蒋唯。 蒋唯回给时闻君一个“不听话的下场”的眼神。 时闻君又环视四周,人数已经不少了,想必该到的也都就位了。 时闻君轻呵出声,抬抬右手扭头问守卫长: “打开一下?” 顿了顿,又安抚性地接了一句: “放心,这么多人,跑不了。” 守卫长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犹豫两下还是解下了法器。 时闻君对周边嘈杂的声响和各有深意的眼神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盘腿打坐。 失去了压制的灵力,如决堤洪流,不停冲击境界壁垒,一次比一次汹涌。 僵持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只听“轰”得一声,时闻君周边形成引力气旋,疯狂吸收边缘的灵气。 蒋唯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小小年纪,在接连打压下,竟还能稳住心性晋级?! 覃玦则扬了扬嘴角,又快速收敛,开始期待时闻君的反击,更想欣赏蒋唯失态的模样。 时闻君稳固一下状态,又将精神力调度到极致,礼貌地冲覃玦笑了笑,仿佛之前联手针对她的另有其人。 “可否借贵处中级符箓一观?” 覃玦略一挑眉,无视蒋唯警告的眼神,转身去取了最简单易学的中级业火符,连带的还有高级符纸和符笔。 时闻君拱手致谢,将对面两人的互动看得分明。 典兑处果然是被符会掣肘,不得已选择放弃自己,可一旦自己有机会反打一波,典兑处不介意给自己递刀,让她替他们出气。 时闻君只用视线描摹了一遍符箓画法,就把它丢在一旁,直接提笔,一挥而就。 现场诡异的寂静,哭嚎的男修像被卡住脖子,“嘎”得一声闭了嘴。 不少吃瓜群众神色骤变,手忙脚乱地传讯给背后势力,同一众竞争对手比手速和效率。 蒋唯脸色难看到维持不住形象,覃玦直接大笑鼓掌,声音中满是快意,甚至当场宣布典兑处存在重大失误,典兑处相信时闻君的人品并乐意同其保持合作关系。 这是不惜自打脸面也要着踩符会一脚了。 时闻君低垂着头,忍着识海一股更盛一股的刺痛,环顾四周的暗潮汹涌,满意地笑出声。 她赌赢了。 既然她一个练气期只能画初级符箓的小天才份量不够,依然不足以让大势力情愿为之得罪符会。 那么,一个刚踏入筑基期、只看一眼就能记住并绘出中级符箓、没有加入甚至跟符会结怨的潜力股。 这样的天赋和筹码,各大势力可还满意? 至于师祖本来就会画中级符箓却硬装现学现卖,这种行为有作弊嫌疑…… 她本来就会的怎么能算作弊呢?再说了,本来就会哪有一学就会更有冲击力,更有压迫感呢? ------------ 7.所有大佬,为我爆灯 时闻君一直强撑着清醒,直到数道威压从四面八方由远及近,越来越浓烈。 她才心满意足地放松了心神,放任自己眼前出现重影和黑斑。 来的势力够多,水就能搅得更浑,她的可选范围才够大,利益自然也能拉到最大化。 周围响起恭维声,确认了来者身份不低,时闻君放心地挑了个舒服的角度,体面地歪倒在地,两眼一闭陷入昏迷。 等她再睁开双眼,如愿看到了比典兑处静室更气派、但明显和典兑处风格如出一辙的装潢。 识海已经稳定下来,精神力十分充裕,可以看得出被人温养的很好。 时闻君从床上直起身,打坐吐纳,将临时突破后散乱的灵力压回丹田,巩固修为。 做好这些,就安安静静等各大势力上门慰问。 不出所料,时闻君前脚刚又靠在床头边倚好,后脚就传来敲门通报声,巧到她都开始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被放了监控法器。 胡家、白家、莫家、夏家,还有熟面孔——覃玦,以及逮了自己两次的天刑卫守卫长钟济。 四个老牌家族管事,一个商会代表,一个军方代表。 跟时闻君预想大差不差,只是她没料到,有官方背景、隶属于靖安司的天刑卫也会插一手。 可见天书符会的垄断行为,已经触碰了归一盟高层的底线。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先自由竞价吧。 反正现在的她,谁都得罪不起,但同样的,谁也犯不着得罪她。 “时小友身体可还安好?” 时闻君极其礼貌地浅笑颔首,跟一群人精打了招呼见了礼,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客套,等待步入正题。 “时小友被人无端攀咬,想来也是因为碍了某些人的眼,这才遭此无妄之灾,若是在我们家,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这是东拉西扯有话不直说心眼子非常多的白家。 “小友既已得罪符会,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再次出手。小友不妨来我夏家,我等定护你周全。” 这是喜欢恐吓威胁小孩子,风评不算很好的夏家。 “时小友到哪里都是座上宾,若小友赏脸,肯来我胡家,自有符师大能亲自传授符箓之道,也可让小友少走些弯路,免于遭受钻研碰壁之苦。” 这是撑门面的符修快寿终正寝,急着找继承人的胡家。 “小友加入莫家,补充精神力的丹药管够。” 这是丹修起家,倍受盟内高层器重的莫家。 “君君,他们出多少资源,我典兑处都给三倍。都是合作多次的老朋友了,不如优先考虑我们?” 覃玦对时闻君眨眨眼,一副财大气粗不差钱的模样,开始打感情牌。 时闻君对典兑处的厚脸皮又刷新了认知。她们是合作得很愉快吗? 这算什么?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时闻君对世家不感兴趣。 世家的规矩简直不要太多,进去跟签了卖身契没什么区别,吸引他们前来不过是垫刀提价用的。 同样,时闻君对不拿牛马当人看,反手就能卖队友的典兑处也没什么好感。 典兑处是典型的商人做派,利益至上。 在她能带来的利益远小于符会时毫不留情的舍弃,一旦她能带来的潜在收益高出符会,也能笑着再把人捧起的行为,时闻君可以理解,不代表她愿意接受。 如果没有天刑卫,她捏着鼻子继续同典兑处合作也就认了。 至于现在,她有了更优解,那就委屈典兑处也体验一下被放弃的滋味吧。 时闻君的视线在几人中不停穿梭转移,听几人互相拉踩拆台,一副为难的样子,钟济张了几次嘴也没好意思替靖安司报价。 之前迫于压力,违心的把人家小姑娘给逮了两次,甚至还关了牢下了狱。 现在让他再来抛橄榄枝,他一个大老爷们是真的害臊。 时闻君等钟济的报价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有动静,面上表情不变,心里结合今天得到的信息,又把几家的关系又捋了个遍。 夏家是绝对不能去又不能得罪的,一群偏执狂,酷爱得不到就毁掉。 白家暗戳戳的阴招也防不胜防,有些损招毒计使出来,堪称当代贾诩。 如果天刑卫真的只是来打酱油的,那单单一个典兑处,真的能维护好她的利益吗? 不好说。 单制约一个符会也许在他们的忍受范围,但若是再加上两个甚至三个家族的施压呢?难保她不会再被放弃梅开二度。 那她这出戏就白演了,这个大腿也是白抱了。 更何况,她跟前东家闹翻也闹的挺难看的。 要不再拖一个世家当靠山? 时闻君在心里掰着手指查来查去,觉得青黄不接的胡家就挺不错,有点心动。 钟济看周围一帮子人你一句我一句,时闻君看起来也十分意动,终于还是憋出一句话: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但如果您愿意加入天刑卫,整个靖安司都将全力保障您的安全,坚决捍卫您的权利。” 时闻君十分上道,追问道: “若是商会再寻我麻烦……?” 钟济直接掏出传讯符,当众调出靖安司司长的讯息—— 【若时小友决意加入,谁敢再有丝毫针对,全司出击,决不轻饶!】 能不能做到暂且不提,起码这场面话说得漂漂亮亮,立场摆得明明白白。 时闻君进退有度地婉拒了四个家族的招揽,又承诺有生意买卖一定优先考虑典兑处,最终同天刑卫交换了信物,离开了典兑处的地盘。 临走前,夏家管家仍不死心,撇下一句: “若天刑卫无法保证小友的安危,小友亦可再寻夏家庇护。毕竟……跟随天刑卫整日外出,危险比起城内,可是只多不少的。” 白家管家也深深凝视了时闻君一会儿,轻呵一声,直接拂袖而去。 时闻君还没回应,钟济就挡在身前,一言不发,只是拇指抵在刀柄上,无声警告。 见对面再没有似是而非的挑衅和挑拨,转头就带着时闻君通过传送法阵,进入天字区靖安司的专属院落。 “时道友,这是靖安司为您配备的上品符纸符笔,书架上亦有收录的符书和可以临摹的极品符箓。若有吩咐请尽管与我联系。您请自便。” 时闻君翻了翻藏书古籍,质量还挺不错的,记载的符箓绘法和种类都很详尽,不用担心绘符超纲露马脚。 只是现在没有上压力也没有谈薪酬,看来这铁饭碗的公家饭也不是这么好吃的。 所以,她现在算是试用期的合同工吗?她是不是得先证明证明自己的价值,给自己再提升提升地位呀。 谁让她先落了符会的面子,又拒绝了疯批夏家和阴批白家呢…… ------------ 8.人怎么能争气成这样啊 抱到新大腿后,时闻君不再藏拙,势必要让新老板看到自己的价值。 除了隐匿了知识储备外,在精神力上直接火力全开,半点不心疼公家提供的符纸,只要有八成把握,提笔就画。 仅仅半天,时闻君就绘制了数张中级业火符,甚至还有一张中级拢土符和一张半成品的高级定身符。 这种速度,对比起符会公布的一个时辰一张的效率来说,快了三倍不止。 时闻君一手将符箓交给钟济,一手接过对方递来的温养识海的液体灵药,毫不客气地灌进肚子里,接着手心向上一摊。 没够,还要。 钟济表情复杂地又递过去一瓶金贵的灵药,低头看看手中的一摞符箓,视线在符箓和时闻君脸上来回横跳,陷入沉默。 他现在就得联系司长。 哪怕还没甄别符箓的质量,单凭数量和种类,时闻君的价值就值得重新评估。 这人,绝对是个不可多得、值得投资培养、可以深挖的宝藏符修。 时闻君轻描淡写地冲着靖安司和天刑卫扔了一颗炸雷,压根不去想一天之内学会两种中级符箓,挑战高级符箓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说到底,她就是故意的。 高层不出面,说明她对靖安司而言,有价值,但并非不可替代。 费了半天功夫,拉了这么多群演,只拼成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角色,这可不是时闻君想要的结果。 筹码不够,那就再加! 当事人自顾自地又绘了几张聚灵符,摆放成六芒星状,心安理得地打坐修炼。 反正时间还早,上边还有得聊呢,这么清闲的大块时间,不用来修炼,那多浪费啊。 正如时闻君所料,钟济上报的消息立即引起靖安司的高度重视,司里紧急召开绝密会议,与会人员的地位一个赛一个的高。 钟济连落座的资格都没有,双手奉上符箓后就垂首站在最外围,等待领导的提问和指示。 等了半天,只听到嘶嘶哈哈的抽气声,钟济悄咪咪抬头,视线迅速扫视一圈就又乖乖低头站好,心里却惊愕不已。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司长米正清右手撑着桌案,死死盯着正在鉴定符箓品质的解祁大师,眼睛一眨不眨。 其他眼高于顶的高层也屏住呼吸,等待鉴定意见。 解祁大师顶着众人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一张一张甄辨。 从刚开始的漫不经心,变成坐正身体,再到呼吸急促双手颤抖,最后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抬头的动作卡成ppt,对上米正清的脸。 “怎么样?” 大师咽了咽口水,声音干哑却难掩激动,甚至眼底微湿: “中级符箓,四张中品,两张高品,一张极品。甚至,定身符几乎成型,如果换作兽皮或玉牌做载体,高级符箓她也未必不能一试!” “司长!此女未来可期,请务必重点保护培养!老朽愿倾尽心血传道授业。相信有了时小友的襄助,我靖安司便不会再被符会掣肘,天刑卫外出任务也会大大降低伤亡率的。” 啊啊啊啊啊人怎么能争气成这样啊啊啊啊啊! 解祁大师的话,石破天惊。 原本紧张到压抑的会场直接炸了锅。 “司长!我早就看符会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畜牲不顺眼了,我们终于不用再被他们当枪使了。” “就是!只会仗着卡别人脖子耀武扬威,等小时成长起来,他们再来横一个试试?” “大师大师,此话当真?我们以后不用再一张符箓当两张用了?我的天哪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咱们靖安司了。” “十七岁就能画出中级甚至高级符箓的天才符修啊!咱们怎么才能把人给留下来啊!” “司长,这种天纵奇才,我们可得守好才是啊,可不能让商会那些老狐狸给挖了墙角。我看覃玦好像动了些心思的。” “放心不会。时闻君被典兑处压榨过,只怕不会想不开再回去的。” “但是其他世家可得防一手,尤其是夏家,谁知道会不会嫉妒地直接出手。” “小钟啊,你记得给人家好好道歉听到没。虽然当时是符会施压,你也不得不照办,但说到底是咱们对不住她的。” 钟济突然被cue,懵懵的从自己的震撼中回神,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米正清等众人宣泄了一波情绪后,才缓缓压了压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会场的喧嚣慢慢平复下来,但一个个摩拳擦掌和坐立不安的姿态,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关于时闻君的去留问题,我先说几点:” “第一,先善待时闻君并争取将人感化,从情、礼、利三方面同时入手,一定要先将人留下。” “第二,将人放在外围观察五日。时闻君的小心思不少,此番左右横跳两头施压,也不过是为自己创造筹码。若她安分,确实有合作的心思,再吸纳进核心组织。” “第三,资源按阶段分批向时闻君倾斜。大师,若她能通过考核,日后她就交给你来带。也不必倾囊相授,够靖安司日常使用即可。” 米正清环顾四周,轻轻敲了敲桌面,问道: “还有没有补充?” 石副司长皱了皱眉,斟酌着开口问道: “司长,若是时闻君羽翼渐丰,就背弃了靖安司,可如何是好?” 米正清微微掀了掀唇角: “她在这里留不长的。” 滞云谷师祖殉道,他们便只余一位阵修长老,一旦得到消息,怕是要马不停蹄地赶来挖人。 更何况还有符阵修士的正统宗门乾坤门呢。 这两大宗门,不比靖安司有吸引力? 这种天才,哪里会甘心埋没在散修联盟里? 她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嗒嗒做响,不疾不徐,说话也游刃有余,没有半点失望之情: “单从她借符会的手,把世家和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为自己造势一事就能看出,时闻君是个聪明人。她既然将自己的能力当作筹码,应当也会清楚我们能看透她将我们当作跳板的事。” “最好的选择就是平等合作,我们护她周全,提供资源,她投桃报李为我们绘制常用的符箓。互惠互利,又不会干涉她的自由,这应当也是她的首选。” “至于她离开后,符箓的供给问题,你们大可放心。时闻君对符会垄断的冲击只大不小,若符会失去对符修的威慑和控制,我们还愁招揽不到新的符修?” 米正清笑意逐渐加深。 时闻君想抱他们的大腿站稳脚跟平稳发展,她又何尝不是利用时闻君去撼动符会的统治地位呢? 互惠互利,谁都别说谁吃亏占便宜。 与会高层还想再说写什么,突然被钟济插嘴打断。 钟济满脸急色,也顾不上规矩,匆忙开口: “天刑卫急报,时闻君遇袭!” ------------ 9.看来我的命还挺值钱的 时闻君右手缠着裹帘,沉默地听着外边兵荒马乱的动静,难得做了自我检讨。 前世的经验,看人的眼光,以及进入归一盟后多次心理博弈的成功,让她一时间放松了警惕,忘了她根本就不是终极形态的师祖。 她的容错率和应对突发风险的能力,太低了。 心态上飘了,所以这次差点就给玩脱了。 如果不是她组合使用御风符和拢土符,先手制造了障目的小风暴拖了时间,而对方元婴高手的首要目标也不在她的小命,她可能就真的寄了。 这种低级错误,是最后一次。 时闻君在心里告诫自己,在口中含了一片薄荷叶。 外边有疾驰而来的气息,时闻君收回思绪,暗暗猜测第一个进来的会是谁。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冲进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者,刚一进来,眼珠子就焊在了时闻君的右腕上,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杵在原地。 第二个进来的是一名女修,步伐很快却不见慌乱,气场强大又稳定,隐隐有些面熟。 钟济一路小跑追过来,恭敬颔首道: “首长,已经去追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钟济的话给时闻君提了醒。 米正清,靖安司的现任司长,前世有过一面之缘,当年她还只是靖安司的三把手,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居然坐稳了第一把交椅。 时闻君心思转了两转,面上尽是生死攸关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欣喜,以及直面上级的忐忑。 “说说看?” 米正清也注意到了时闻君受伤的右手,眉头一皱,声音冷了几度,朝医修发问。 “请首长安心,时道友右手并无大碍。只是利刃割出的皮外伤,未曾伤到经脉,不日便可愈合。” 解祁大师这才松了口气,米正清也有了心思了解细枝末节。 “怎么回事?安保工作怎么做的?” 钟济晚来一步,显然是提前去查问了基础信息,因此张口就答: “时道友初来乍到,暂居此处本不打眼,若突然增加防护反而是此地无银,因此守卫多守在暗处。” “袭击的人马至少有三波,期初是一些不入流的黑市买通的小蟊贼,目的只为探查,摸到此处试探着动了手,发现了暗中的人手便想离开,不成想被第二波人搅了局拉下水,被迫同我方守卫交手。” “可动静闹地有些大,我们的人被引走大半,没想到竟还有他人要对时道友动手。他们强行打伤金丹后期的守卫后,意图取时道友性命,一击不成触发警报,怕事情闹到无法收场,才算作罢。” “整体闪击,从潜入到撤离,前后时间不超过一刻钟,螳螂和蝉只怕都被利用了,重点还是要查最后的黄雀。” 米正清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吩咐照顾好伤员,又转头看向时闻君。 时闻君礼节性地向顶头上司问好后,就一言不发。 这倒让米正清有些不好处理。 本来人是要再在实习期观察一二的,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再将人放在这里当靶子,也太不像话了。 一来怕寒了小天才的心,对以后的合作有无碍,二来也确实担心真被有人之人偷袭得手,她的计划就半路夭折了。 只能先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了。 近距离观察,也好。 不过……时闻君遇袭的时间未免也太巧了点。 米正清的视线又凝在时闻君脸上,像是要把人看透。 时闻君被盯得紧了,抬头寻找视线,直到对上司长的眼睛,眨眨眼,眼神中满是清澈的愚蠢。 米正清嘴角一抽。 装,再装,你用力过猛装过头了知道吗。 “先把人安排进解祁大师的院落,多加派些人手守在外围。钟济,你去点一支小队,贴身护卫。” 解祁大师和钟济各自领命去安排各种交接事宜,医修也有眼力见地退下。 转眼,屋里只剩时闻君和米正清两人。 米正清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没什么架子得给自己倒了杯茶,随性地翘起二郎腿,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时闻君也收敛了单纯可欺的形象,左手有意无意地揉搓裹帘。 气氛一时间微妙起来。 还是时闻君似是而非地感叹,打破了宁静。 “看来我这条命,还真是挺值钱的,竟能劳得三家一起出手。刚到贵处便添了麻烦,闻君深感歉意。” 米正清接上话头,也是意有所指: “还是我靖安司的防卫出了纰漏,时小友莫怪。只是这三家不谋而合地仓促出手,因何而起,时小友可有高见?” 时闻君原地装傻: “司长您说笑了。在下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哪能有什么高见。不过就是兜售符箓坏了符会的规矩,惹人不快了吧。” 米正清看透不说透,只是提醒一句: “时小友人中龙凤何须自谦,此次奇袭的来龙去脉,想来不多时便能查个水落石出。届时,人证物证俱在,便容不得幕后真凶抵赖。” 此话一出,时闻君心中了然,自己本就没怎么费心去藏的尾巴和疑点,被人给连根挖了。 时闻君摩挲裹帘的手指微顿,假意叹了口气,可惜道: “可惜了,黑市买凶的尾款还没结清呢,可我兜里是真的没钱了。” 这话就算是彻底挑明了。 时闻君在黑市,除了销售符箓,还趁着黑灯瞎火,亲自用符箓买了低级散修对自己动手。 今天闹得人仰马翻,而所有的起因,是她一手策划推动的。 至于后边浑水摸鱼的两拨人马……蛋都有缝了,苍蝇不叮傻站着干嘛,当天使吗? 米正清本来只想诈一诈时闻君,没想到对方直接坦白。 她微微坐直身子,放下二郎腿,直视时闻君眉眼,半玩笑半试探地问: “四处树敌还敢借刀杀人。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阴沟翻船?” 时闻君默默吐槽,还真差点翻车来着,脸上却噙着笑,对上司长暗含审视的压迫目光,毫无惧意: “闻君身为靖安司的一员,自然相信在自己家里不会有差池。” 米正清闻言,目光柔和了些。 从“贵司”到“自己家”,时闻君是在表达她的立场。 “时小友倒是坦率。我靖安司或许其他方面不出挑,但说到战力和护短,无人可出其右。” “谈谈未来?” 时闻君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话题,也不枉她挖空心思,不惜苦肉计也要把人引来,拼了老命挖空心思的提高身价。 所有铺垫,也不过是为了搏一个平等对话的机会。 时闻君指了指桌案上的符笔。 “这是我的价值。” 接着又取出被撕成两半的天书符会邀请函,意味深长道: “这也是我的价值。” 随后两手一摊,语气极度诚恳: “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庇护。再进一步来讲,我需要一个平台。” 米正清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双方目标一致,各取所需,也就心满意足地承诺: “替我做事。三年内,我助你阶级飞跃。” 时闻君颔首。 成交! ------------ 10.骑脸拉屎,贴脸嘲讽 事情已经摊开了讲,双方也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米正清还有大事需要掌舵,也不欲多留,又客套了几句就准备起身离开。 时闻君浅浅开口: “首长,黄雀的目标,似乎不是我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成功将米正清定在原地。 她扭过头,轻轻挑着尾音“哦”了声,似乎很感兴趣。 “说说看?他们醉总之意不在酒,在什么?” 时闻君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 “对方来的有元婴期高手,我和守卫本没有活路,可最后临门一脚,他们却抽身离去。这不奇怪吗?” 米正清没解释什么,只是周身气压低了下来,扔了“不奇怪”三个字转身就走。 时闻君不置可否。 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到位了,后边的处置结果就不归她管了。 她目前的任务是,搬家。 时闻君带着自己少得可怜的家当,跟随钟济来到解祁大师的住处,在采光不错的向阳偏房安顿下来。 随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大师,切磋交流画符的心得体会。 一番沟通,两人都谈得酣畅淋漓。 时闻君本自成体系,沟通后在符道上有了新的启发,大师也惊叹于后辈的天分和不俗的见解,对这个不记名的弟子是越看越满意。 之后的几天里,时闻君的作息相当规律,学习画符修炼,三项工作齐头并进,互不耽误。 有大师的指点,有资源的堆砌,时闻君成功绘出高级定身符,将自己的身价再拔高一个等级。 随后就开始安心地批量稳定生产天刑卫刚需的磐石符、求援符、灵视符等,立志做一名对得起领导栽培看中的好员工。 看着源源不断的灵石灵药和绘符原料,时闻君不由感慨: 很久不当资源狗,还真有些不习惯。 没有硬性KPI,还这么有人文主义关怀,外边甚至配备了一队人马供自己调遣。 神仙老板啊。 按部就班的枯燥生活,让人提不起兴致。 但在袭击发生后的第六天,出现了点让人猝不及防的小插曲。 时闻君得到消息,差点笑出声。 苍天饶过谁。 天书符会遣人外出收集稀缺兽皮,返程途中,被人给截胡了! 这还了得? 天书符会过惯了顺风顺水的日子,简直被气的崩了盖,叫嚣着要查明真凶,同时向天刑卫施压,要求以渎职的罪名问责并处置当日的守卫。 时闻君接到传讯来到会客厅,还没进屋,就等个通传的功夫,就听到里边茶盏破碎的动静。 这么热闹的吗?她也想看! 得到首肯,时闻君一进入正门,就感觉有数道宛如实质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 万众瞩目。 时闻君不卑不亢,同一众高层领导见礼,又和表情不善的蒋唯打了招呼,最后在钟济的引导下找到自己的座位,轻挑眉头。 主方第四的位置,相对于她目前的资历和身份,捧得有些高了。 时闻君眼神询问钟济,见对方肯定地点点头,也不纠结,从容落座。 看来今天,靖安司是打定主意要借她的手打符会的脸了。 她喜欢! 时闻君刚坐下,椅子还没暖热,就听到蒋唯不阴不阳地开了口: “听闻时道友前些日子被人寻了仇?道友可要引以为戒才是。枪打出头鸟,锋芒毕露可未必是好事。” 时闻君冲蒋唯遥遥举杯,看到对方前边摔碎的茶盏,又面带歉意地收回手,一副受教了的样子: “蒋管事所言甚是,此次贵盟被盯上,也未必没有招摇过市的原因在。晚辈定谨记教训,警钟长鸣。” 下首传来轻笑声。 谁人不知,符会仗势欺人也不是一天两天,要说张扬,谁能比得过这群鼻孔朝天的人? 归一盟盟主因私人感情优待符会会长,对他们起初还算收敛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后来符会的手段越来越激进,铲除异己囤积居奇,俨然成为归一盟的毒瘤,盟主再想管控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次符会吃瘪,不知道多少势力暗爽呢。 若是能再有些突破口,能瓦解其势力,也算师出有名,众望所归。 蒋唯见时闻君一改初见时谨小慎微的小气做派,难以成为打击靖安司的突破口,也不愿再自降身份徒增笑柄,转头又对上米正清: “米司长,若您始终是这样拒不配合的态度,那我想,靖安司与符会的合作也不必继续了。符会不需要袖手旁观的朋友,也不会再信任出尔反尔的合作对象。” 米正清的态度也强硬异常: “蒋管事请自便。相较于随时会反咬一口的豺狼,和视朋友如粮仓的吸血虫,我们情愿承受些损失。虽然短期难捱了些,但胜在安全。您说呢?” 时闻君肃然起敬。 公然掀桌,姐姐好骂。 蒋唯扯了扯嘴角,冷笑着看向时闻君: “米司长的新依仗可是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最多也就是给解祁大师打打下手,如何能满足天刑卫庞大的需求?司长未免太过自信,当心……” 时闻君不语,只默默拿出兽皮和上品符笔,用最快的速度现场画了一张业火符。 蒋唯没说完的威胁憋在了嗓子里,深呼吸后缓和了态度: “米司长,符会此番上门,倒也不一定非要惩处当日见死不救的守卫,但起码,要给符会一个交代。毕竟,这也的确是他们的失职。” 米正清慢条斯理地开口: “未经报备申请、不曾支付酬劳,当属私自外出,与我靖安司天刑卫何干?” 米正清的副手接过话头,笑言道: “蒋掌事不会想说,虽然你们想白嫖护送未果,也不愿高价雇佣散修,又不想承担风险吧?” 蒋唯被堵得无话可说,被当众挑破心思比被阴阳怪气还让他难堪。 靖安司对他的态度较之往常,简直天差地别,蒋唯憋了一口气,不吐不快,忍不住继续放狠话: “米司长,话倒也不必说得如此伤人,你我低头不见抬头见,日后还有生意往来,莫要一次性将路走绝。您可曾评估过,重新培养符修的性价比?” 米正清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转头就吩咐钟济再给时闻君送些养魂丹,让她当糖豆嚼。 时闻君一边磕药,一边又画了一张疾风符。 一套组合拳下来,简直是骑在蒋唯头上拉屎,对符会贴脸嘲讽了。 蒋唯发出最后通牒: “靖安司是执意要同符会割席分坐了?米司长您可想清楚,日后若符箓短缺,符会这边可是不会那么容易松口的。” 米正清依然游刃有余,反手就是一张账单,上边详细记录着符会借天刑卫护送,却拖欠灵石不结账的明细。 时闻君稳了稳神,强提着一口气,又画了一张寻踪符。 蒋唯在靖安司无声的挑衅下,再无法保持风度,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只剩自己人的会客厅一片欢腾,一直被符会压制的郁气在这场翻身仗下烟消云散。 一群高层把时闻君夸成一朵花后,勾肩搭背三三两两地离场,转眼只剩时闻君还坐在原处发愣。 米正清也要离开,扫到时闻君的反常行为,又折回来问道: “怎么了?” 时闻君双眼无神,撑着脑袋勉力回答: “干猛了,榨干了,头很晕,起不来。” 随即一头栽在桌面上。 米正清:…… “去传医修,让他过来看看。” ------------ 11.一人长八百个心眼子 时闻君没晕多久就恢复了清醒,只是看到身边围着的一众高层,莫名觉得有些社死。 米正清抱臂斜倚在桌边想事情,听到骚动,慢慢走过来,问: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时闻君活动活动四肢和脖颈,自觉精神状态良好,识海也没有干涸生涩的感觉。 “多谢首长过问,闻君一切安好。” 米正清点头示意,又亲手递来一枚外表奢华布灵布灵的储物戒。 “给你的。算是奖励。” 时闻君也没推让,双手接过,提溜到眼前端详一阵,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哦,蒋唯好像有个差不多样式的。 他们初次见面,蒋唯从戒指中给她拿了邀请函,应当没有认错。 所以这…… 再内视一下里边盛放的东西,时闻君差点被亮瞎了眼。 数不清的灵石,古朴的兽皮和成色绝佳的玉料,打眼一瞧就知道不是凡品。 甚至还有一支被精心收藏,妥善保管的符笔,在透亮的盒子里煜煜生辉。 啊这……所以果然是天刑卫把符会给打劫了,对吧。 “全都给我?” 时闻君看着上好的绘符材料和足够她用到结丹前夕的灵石,十分眼馋,但还是选择先问清楚资源划分,免得空欢喜一场。 “全都给你。” 时闻君像中了彩票,被泼天的富贵砸个正着,却没有半点惶恐,反而更加确定一件事。 “主力军何时方归?”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结。 高层或突兀或隐晦的视线齐刷刷集中在司长身上,又带着警惕猜忌猛压向时闻君。 米正清避而不答,反而兴致盎然地反问道: “你又知道了?” 时闻君笑眯眯回答: “猜的。不过是一点小聪明罢了,上不得台面的。” 米正清深深望了她一眼,只是留下一句警告,或者说忠告: “慧极必伤。以你现在的身份,知道太多没有好处。” 这小姑娘太敏锐太聪慧,一个人长了八百个心眼子,可别是蜂巢成精了吧。 时闻君当然知道没有好处,但能猜到核心机密是能力,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是忠心。 这可是混成心腹的捷径啊! 在外老奸巨猾像狐狸,在老板这里乖得像只傻猫,这种又矛盾又双标的举动,但凡有机会能多来几次,哪个领导不迷糊? 至于她是怎么猜出来的,米正清应该也能转过弯来,把她的心路历程摸个七七八八。 毕竟,经不起推敲的地方也不少。 元婴期高手出手,在守备完全不足的情况下,对她杀意尽出,却又紧急收手,放着近在咫尺的人头不拿,只是划伤了她就撤。 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佯攻,除了试探有没有元婴期前辈在暗中镇守,时闻君想不出其他理由。 再加上这次靖安司突然大张旗鼓地劫了符会的货,又半点不避着人,就这么大喇喇地将赃物送人,摆明了告诉符会,没错就是我靖安司干的。 除了明面上要撕破脸皮,未尝没有秀肌肉和武力威慑的成分在。 换言之,靖安司毫不留情的反击,正是为了打消其他势力对靖安司战力不足的猜疑。 可需要费心自证,怎么不算是另一种程度的心虚呢? 不过说实话,她真的挺好奇,是什么样的大事,能将联盟内最顶尖的战力全部召走。 总不能是魔族来袭吧? 不应当啊,魔尊被她封印,现在魔域应该是群雄争霸,正乱成一锅粥呢。 时闻君心思百转,嘴上也就当随意发问,没有过多纠缠,心情大好地揣着天降横财回了住处,准备同解祁大师分赃。 钟济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脸上表情丰富的像个调色盘,时闻君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 在余光第三次扫到钟济张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时,时闻君停下脚步,有些无奈。 “大哥您想问什么,还请直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这副表情,她看着噎得慌。 “时小姐,您刚才问的主力军什么时候回来,是什么意思啊?” 时闻君奇怪地看他一眼。 “你们的主力在不在,什么时候回来,你一个大队长不清楚,反过来问我?” 钟济:??? 他是这个意思吗?他难道不是在问她是怎么知道靖安司的精锐几乎倾巢而出吗? 钟济站在原地,陷入自我怀疑。 时闻君提步就走,把人远远甩在身后,脑子中却突然又浮现了一个一直被她忽略的疑点。 她同符会势同水火,夏家没能得到她,只怕也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么元婴期高手放她一马的原因会是什么? 这可不像是这两家的作风啊。 “小时,你回来了。识海可还有隐患?我听说你精神力透支昏了过去,可是担心坏了。” 时闻君思路被打断,抬头看到解祁关怀的目光,真心实意地笑了笑,搀扶上老者的右臂,边走边回答: “解前辈您就放心吧,司长及时发现,还特意传了医修,所以没什么大碍的。” 解祁拉着时闻君停在原地,右手两指并拢抵在时闻君的眉心,精神力渗透进去,小心探查后又撤出精神力,顺势屈指敲了敲她的脑门,佯怒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仗着年轻就不拿身体当回事。再敢有下次,老夫就罚你画一百张符箓,画不完不准休息。听到没!” 时闻君配合地摸了摸脑门被敲击的地方,低眉顺眼地承诺: “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啦。” 解祁横眉冷对: “你上次也这么说的!刚刚筑基的实力,你就敢连画三张中级符箓!怎么着,怕以后没机会画?” 时闻君赔笑哄人: “不敢了不敢了,这次不是符会先来挑事嘛。我要是不摆足了架势,那不是丢您的人嘛。” 眼瞅着解祁大师还要继续说教,时闻君火速岔开话题: “前辈,您看,司长给了我一些画符的好东西,您可有瞧得上眼的,晚辈孝敬给您呀。” 解祁大师注意力被转走,对着兽皮和玉料评头论足: “这块兽皮,应该出自垚兽,你可以试试绘制极品拢土符。” “这个玉料你留好,切割后能绘制四张高级符箓。” “这块甲壳,可是做玄龟甲符的好料子啊。你若想学,老夫教你。” “还有这块……” 时闻君听着耳畔老者在絮絮叨叨,心里一片熨帖,灵魂更是难得宁静。 如果时间就此停滞,倒也不错。 可惜…… ------------ 12.拒绝内耗并放自己一马 时闻君挑了几件,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完全用不上的好材料,强硬地塞给解祁。 解祁三推三让,最后还是被时闻君的一句话给打败了。 “前辈,这种料子放在我手里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经您之手,为天刑卫多提供一重保障呢。” 解祁心里是挺感动的。 不止因为小姑娘懂得感恩,一直记挂着自己,更是因为她的大局意识和宽广胸怀。 时闻君结束了半天的绘符任务,向大师告辞,一溜烟跑回自己的修炼室,挂上勿扰牌,将灵石哗啦啦倒出来一小堆。 紧接着又拿出附带属性的中级聚灵符,尝试摆放出双属性嵌套聚灵阵,再三确认无误后,将灵石推入两个阵眼。 嵌套聚灵阵启动,浓厚的灵气喷薄而出,时闻君含了一片薄荷叶,快速进入修炼状态,不肯浪费一丝灵气。 可没过多久,时闻君身体打颤,豆大的汗珠滚滚滴落,眉头紧锁,双唇抿成一条线,表情难掩痛苦。 突然,时闻君周围灵气彻底失控,疯狂外溢,在撞上阵法屏障后又调头一窝蜂地扎入时闻君体内。 灵气吸收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涌入的速度,走火入魔和爆体而亡的危机近在咫尺。 她在紧要关头猛然睁开眼,一把挥开面前的灵石,强行终止阵法运行。 阵法失去驱动力,惯性地又运转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时闻君不等阵法停稳,就又急忙恢复入定状态,一心两用,先压制住水属性灵力,引导火属性灵力进入丹田,再释放出水灵力,险而又险得将即将暴走的灵力疏导填压。 危机解除,时闻君垮下脊背,躺倒在地,张大了嘴大口喘气。 后背冷汗淋漓,饶是见多识广的时师祖也不免有些后怕。 好悬,差点就要自爆了。 时闻君喘了口气,定了定神,俯身仔细观察了嵌套阵。 是按太极阴阳鱼的逻辑布置的,不存在灵气对冲的情况,没问题。 再看了看碎成齑粉的灵石末末,和被罡风冲开散落一地的灵石残骸。 是正常灵石,也没被动过手脚,不存在被做局的可能。 时闻君又不死心地找了各种外因,却依然一无所获。 一切都很正常。 时闻君不耐地啧了一声,心知自己还是有些急于求成了。 筑基期的身体,依然承受不住两种灵气同时灌输。 行吧,硬件限制,修行效率没办法再突破,她认了。 惋惜是没有用的。时闻君不再纠结,撤了嵌套聚灵阵,重新摆上最原始也最不会出错的聚灵阵1.0版本。 该尝试的努力都已经做过了,既然无法改变,那就拒绝内耗,放过自己。 时闻君也不是给自己的顺其自然找借口,确实是水到渠成的心境才更容易突破。 不过有了大把的高品灵石提供灵气,时闻君的修炼速度,还是比之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至少在这十天半个月里,时闻君晋级筑基中期的进度条短了三分之一。 期间,胡家和白家都通过钟济和解祁,转达了想同自己再见见面谈谈心的意思。 时闻君想都不想就给拒了。 她好不容易在靖安司有了点地位,得到了点信任,如果毫不收敛,转头就去接触友商。 她保证,她在靖安司将再无立锥之地。 跟竞争对手眉来眼去,瓜田李下。你想干嘛,跳槽吗? 钟济代为婉拒后,时闻君的日子又清净了一小段时间,时闻君本人接到了来自熟人的讯息。 【妹妹,三日后申时,典兑处举行拍卖会。请柬已呈给米司长。等你来呦~】 时闻君看着覃玦发来的妖娆的波浪线,莫名幻视成覃玦对着自己抛媚眼,随即陷入沉默。 她们好像关系也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吧。 “钟队长,司长的意思呢?” 时闻君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找组织报备以表清白。 “司长点名让您去。同行人员暂定,由牧副司长、石副司长带队,您和大师自行把握竞品性价比,我和姚队长随行护卫。” 时闻君了然。 靖安司已经和符会闹翻,自然要跟商会拉拉关系,至少不能太僵。 而她,就是一个很好的沟通桥梁。 拍卖会上顶尖藏品的探听,防卫工作的部署,势力之间的博弈,以及怎么用最低价码拿到自己心仪的商品,这些细节通通不用时闻君操心。 她眼下要忙的是,尽快完成司长亲自下发的紧急任务。 米正清大半夜给她传了一份符箓清单,上边记录了十多种符箓,后边标注了需求的数量。 林林总总算下来,总共要快三百张。 而且,要的非常急,只求量不求质。 时闻君敏锐地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大任务。有人要倒霉了,嘻嘻。 再看看手头上堆积的工作量,时闻君脸一垮。 不嘻嘻! 接下来的两日,所有人都忙得马不停蹄。 解祁大师与人商量重点竞购哪些材料时,时闻君在画符。 钟济来传达上级新指令时,时闻君含着薄荷叶提神,继续画符。 姚队长来和钟济进行攻防推演时,时闻君在磕药,然后接着画符。 拍卖会当日,离申时还差小半个时辰,解祁大师来寻时闻君准备出发时,时闻君还在画符。 解祁大师叫不动时闻君,准备让钟济用武力将人扛走,时闻君挣扎着把自己焊在凳子上,形象全无声音沙哑地喊: “求求!先别动!让我计个数!” 解祁大师满眼心疼。 守在门外的钟济肃然起敬。 司长要是不给时闻君双倍酬劳,真对不起她这几天的点灯熬油。 通过几个传送阵,时闻君捂着脑袋,压下反胃的眩晕感,又紧急磕了一瓶药续命,努力恢复常态。 内里再怎么可可怜怜,苟延残喘,出门在外也要保持优雅形象的。 总不能让外边传些风言风语,说自己在靖安司当奴隶制社会的核动力驴吧。 好不容易捱到进了私密包厢,时闻君靠在圈椅椅背上,眼睛里的光都熄灭了。 好累,太累了。 她的胳膊都快抡冒烟了,符笔都用秃了两根,更别说她的右手了,都快抖成帕金森了。 精卫填海,女娲补天。 画不完,根本画不完! 一生牛马不得闲。 闲时已与山同眠。 铁饭碗,果然不好端,古人诚不欺我。 ------------ 13.一屋人都被她给带偏了 钟济看时闻君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的传讯符,权衡半天才试探着问: “时小姐,首长刚才问您还差多少。” 时闻君呵呵哒。 差一条命。 钟济见时闻君没有搭话,只是浑身的怨气越来越浓重,悄悄离远了些,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她扑过来锁喉: “您需要符纸和符笔吗?我带了。” 时闻君嘴上说着不需要,心里骂神仙老板变成无情资本家,手却很实诚地伸了出去,接过一个乾坤袋。 时闻君生无可恋地活动活动手腕,打起精神探查袋子里的符纸数量,眉头一挑。 “给错了?反正到了我手里,我可是不会还的。” 时闻君边说边将乾坤袋抛回去,又被钟济原路递回来。 钟济压着笑意,低声解释: “司长知道压给您的任务太重了些,这是给您的补偿。司长还交代,既然出来了,便不要再给自己施压,好好参与拍卖,哄自己开心就好。” 好好参与,自己开心啊……懂了。 时闻君心安理得地揣进自己的小金库。 资源谁都不嫌多,更何况,这是她应得的。 表面看是灵石,实际上这是她的大病医疗保险和工伤赔偿款。 请米司长放心,她一定会继续发挥自己的光和热。 时闻君一扫颓色,摸到解祁大师身边,凑近了观察玉简上记录的商品信息。 靖安司有竞拍意愿的有六种,两瓶丹药,两件法器,一套失传的阵法,还有一卷罕见的符箓绘卷。 时闻君盯着符箓绘卷的名字,越看越眼熟,眼皮跳了两跳,真心实意地建议: “将绘卷剔除掉吧。” 解祁诧异地抬头,两名副司长也对视一眼。 “为什么?” 时闻君摸摸耳垂,老实巴交道: “大概率是赝品。正品在滞云谷,可能被他们师祖传给弟子坤灵仙君了。” 石副司长闻言,更好奇了。 “你怎么知道?” 时闻君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碰巧听说原卷在时前辈手里罢了。” 因为那本绘卷是她九死一生从秘境里带回去的。 这是个机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绘卷问世,但没多少人知道最后被谁带走。 “阵法应该也不用了。” 是她自创的,精华部分留在滞云谷,能在外边流转的多半是她拟的草稿,靖安司买回来没多大用。 牧副司长一直很沉默低调,观察时闻君良久,突然问出声: “小时,你和时前辈是什么关系。” 时闻君心里有点突突,继续装傻。 “也许,她是我迷人的老祖宗吧,说不准几代前我们还是同宗同源呢。” 牧文茵坐到副司长的位置,不靠武力不靠智力,靠的是敏锐的洞察力和超绝的第六感。 时闻君在心里又捂了捂马甲。 牧副司长没说信也没表现出不信,她沉思片刻,在时闻君身旁坐下: “这次拍卖会,若让你全程把控,你能带来什么惊喜?” 牧文茵了解米正清,司长宁可暂时推延伏击计划,也要点名让时闻君跟过来,必定是因为时闻君能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 比如,扰乱视线干扰符会的判断,比如,她们都不太擅长的心理博弈。 时闻君只想摸摸鱼,暗戳戳使使坏,并不想carry整场。 cpu要烧一晚上,那得多累啊,再被这种人型x光盯着,每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转几圈,这么一想,更累了。 牧文茵看着时闻君非暴力不合作的咸鱼姿态,笑了笑,幽幽开口: “一边是符会,一边是商会,旁边还有那么多家族势力。如果为了一件不值得出手的竞品掐起来,不知道要多好玩呢。” 时闻君坐直身子,有点蠢蠢欲动。 牧文茵的确很会察言观色,这个理由她还真挺动心。 她对在拍卖会上大搞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但她对让符会和商会一起吃瘪,感兴趣! 这两家让她难受了那么久,她小小的收一下利息,不过分吧。 时闻君又象征性地推拒两下: “这么越俎代庖,不太好吧……” 牧文茵也没想让她彻底大包大揽,顺势进了一步: “那小时来定大致策略,具体由我和石磊执行,如何?” 时闻君不用被推到台前拉仇恨,时闻君满意。 牧文茵也不用担心时闻君夹带私货或临时反水,对靖安司不利,牧文茵也满意。 解祁大师看了看时间,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一刻钟,可以再深入探讨一下,就拿出更详细的羊皮卷,摊铺在桌案上。 几人围在一起。 “红色标注是丹修莫家需要的,如非必要,不要竞价。” “黄色标注的是符会需要的材料,黑色是夏家需要的法器和功法。绿色的是胡家一定需要的续命的丹药。” “我们最初的打算是,在将精力集中放我们需要的资源上,但既然两个大头的资金空出来了,那我们就可以去给符会天天堵了。” 解祁大师简单交代了之前的想法,和各势力势必要争抢的资源,就转头看向时闻君,声音慈祥地询问: “小时,你有什么想法?需要在前期就开始抬价吗?” 时闻君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头发,心里罗列了几种常见有效的博弈手段,但具体怎么操作,还要结合靖安司往常的行事作风,才能效益最大化。 “我们之前的竞拍风格明显吗?” 牧文茵早有准备,简单概括道: “直来直去,一般只对急需的物品出手,容易被针对,但通常无人敢针对。” 时闻君点点头。 明白了,有着这样明显的风格,更适合浑水摸鱼了。 拍卖,玩的就是信息差。 “不用抬价,前半段一切照旧,后边……嘿嘿嘿。” 时闻君声音越压越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身旁的五人,脑袋抵地越来越近,逐渐都不正常起来。 老实人钟济的嘴快咧到耳朵根,呼吸急促,一副忍不住要上蹿下跳的模样。 憨厚的姚安国姚队长,一改木着脸的表情,笑容怎么看怎么阴险。 慈祥又热爱和平的解祁大师啧啧出声,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石磊脚尖有节奏地点地,时不时地点头,右手搓下巴的频率越来越高。 牧文茵在心里推敲一遍,理论上讲应该行得通。又扫视一圈跟基因变异一样的同僚,默默离人群远了一点。 时闻君是真有毒呀,能以一己之力,把一屋子根正苗红的实诚人集体带偏,也是人才。 然后又忍不住凑近过去继续听。 有一说一,这些狡猾到近乎缺德的手段,她听得还挺上头的。 ------------ 14.被心理战安排明白了 包厢的门被敲响,杂役捧着特制的叫号牌、拍卖品名单和上等灵茶,恭敬地走进来放好,又垂首退下。 出了包厢门,寻了隐蔽的角落,悄悄传讯给覃玦: 【一切正常】 维持住表面形象的六人,在包厢门阖上、隔音结界开启的瞬间,看了看跟掌握的信息所差无几的名单,又抑制不住地挂上了幅度大到夸张的笑容。 万事俱备,只等拍卖会开场。 申时整,拍卖会准时开始。手持小金锤出场的是典兑处的最顶流拍卖师,姬云。 也从侧面说明,这次的拍卖会档次不一般。 独具匠心的开场白没能吸引时闻君的注意,她的心思放在了拍卖品名单上。 上边列明了三十二款藏品,最后两款只有序号,属于吊人胃口的隐藏款。 倒数第三款是陨落多年的剑修奇才最得意的剑谱和感悟。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竟然只能屈居第三,时闻君对最后两个盲盒的含金量有了认识。 暖场结束,姬云按名单的顺序依次介绍。 前十种藏品对于能坐进包厢的大势力而言,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只有大堂中的二流三流势力竞价。 但因为有典兑处散落的“托儿”抬价拉扯,气氛倒也算火热。 靖安司需要的一瓶治疗内伤的丹药,在名单第十六位,牧文茵也按照以往的风格,一次都没有举牌。 反而是隔壁天书符会的包厢,叫了好几次价。 得益于符会的恶霸名声,大堂的势力不敢抬价,包厢的势力各有心思,也没在前期直接对上,反而让典兑处以远低于预期价的底价拍出几件。 时闻君轻轻用碗盖撇了撇浮沫,呷了一口茶,几乎可以想到覃玦肉疼的表情。 典兑处专门请自己来,不就是想借自己与符会的私怨,让靖安司疯狂针对符会抬价,好多赚一笔吗? 这下好了吧,她要不来,靖安司可能还会按套路,让符会出出血,或者反被符会套路,将竞品反砸在自己手里。 可谁让她邀请了她来拆台呢? 第十六件藏品被呈上,姬云刚走了介绍流程,给出六百上品灵石的底价,牧文茵直接举牌。 “两千上品灵石。” 上来就是压线跳叫,字里行间满是势在必得。 大堂鸦雀无声,没人敢冒着得罪靖安司的风险,轻易跟价。 二楼包厢也沉寂片刻。 莫家权衡一下,虽然麻烦了点,但自己也不是不能炼制。所以只浅浅加了一块灵石,代表自己不参与竞争,算是卖给靖安司一个面子。 符会倒是跳了出来,张嘴就加价到两千二。 牧文茵继续跳叫。 “三千二。” 符会所在的包厢紧跟着出价。 “三千四。” 牧文茵秒接,一副你敢加我就敢跳的架势。 “四千四。” 符会的包厢安静下来。 这个价格,基本到顶了,如果他们再贸然抬价,没准要砸自己手里的。 石磊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时闻君得意的声音: “放心,他们不敢再加价的。” 符会包厢“腾”得举牌。 “四千五!” 牧文茵丝滑地收回号牌,大度地将丹药拱手相让,关上窗回过头,对上另外五人不怀好意的笑,也弯了弯眼梢。 这种丹药,拿灵石买也许是有市无价,但以他们和莫家的交情,也就是出动元婴期高手护送几次再多给些符箓的事。 首战告捷,不小心就坑掉符会一格血。 靖安司需要的另一瓶短期提高爆发能力的药物,是第二十件藏品,底价报了一千五百枚上品灵石。 牧文茵还是一样的套路,开局跳价到四千灵石。 符会抬价四千一。 牧文茵继续跳价,给出五千一。 符会包厢陷入沉默,最后默默收回号牌,不吭声了。 时闻君就是在赌,赌符会担心又复刻上一次竞拍,赌他们担心靖安司又在给他们挖坑,犹豫之下便会心生退意,自然无心硬抬。 靖安司以五千一百上品灵石的价格拿到手,比预算少了一千九。 牧文茵在验货后,对时闻君的方案又满意不少,对后边的真真假假更是充满期待。 后边十二件藏品的质量,跟之前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基本处于随时有人上头冲动加价的状态。 第二十二件藏品,是靖安司需要的防御法器,出自一个隐秘的上古秘境。 靖安司一反常态地低调,听着价码从四千一路飙升到一万三千灵石。 出价者,白家。 姬云已经进行了第二次确认,手中的小锤子即将落下,牧文茵举牌,突然出击: “一万八千块灵石。” 白家所在的包厢权衡片刻,跟了一手。 “一万八千五。” 牧文茵立刻接上。 “两万一。” 白家包厢没了动静,默默撤回号牌,靖安司成功拿到。 “多亏有小时在,不然一直拉锯,被针对抬价的概率可就高太多了,别家不说,符会都能先杠到两万。” 这就是狙击手策略,隐瞒意图的同时,打主要对手一个猝不及防,很可能因为心理压迫搏到秒杀价。 时闻君嘴上客气两句,心里却更坚定,符会留了大额资金,要针对某一势力。 没猜错的话,就是胡家。 胡家的意图再好猜不过了。家里撑门面的符修大限将至,难得有顶级的续命神丹流通,他们拼了命也要拿下。 而最不希望胡家符修活下来的,当属天书符会。 这也是为什么,时闻君没有采用慢刀子剌肉的方式,去同符会抬价。 让符会有充裕的资金,有能力去对付胡家。 胡家付出的代价越大,两家的矛盾也就越大,靖安司越能从中得利。 几个势力,被时闻君的心理战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终于,第二十四件藏品,松鹤延年丹出现在众人视野。 胡家效仿牧文茵跳价,直接将底价一万一千灵石的神药,拍出了五万灵石的高价,想一举镇住意图浑水摸鱼的势力。 符会不紧不慢地一千块一千块地抬价,摆明了你不要就给我,你想要我就这么耗着。 挺不要脸的。 胡家不停开价,符会也一路跟到底,没过多久,价格被炒到了十万的天价。 符会胸有成竹,笃定胡家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符修,为了将胡家的资金流榨干,直接将价格抬到了十万零五千。 胡家包厢没有马上开价,在姬云报“十万零五千块上品灵石一次”时,撤了号牌。 看起来竟是要退出了。 时闻君撑着下巴,猜测胡家是不是欲擒故纵,想借假意退出劝退符会的抬价。 没想到直到最后小锤落下,丹药成交,胡家也没有再做挣扎。 时闻君诧异地同牧文茵交换了眼神。 就这么放弃了?还是说胡家有其他备选方案? 不管胡家是另有打算还是被逼无奈,反正符会这次,是高价买了一堆鸡肋物品,被坑得裤衩都没了。 只有符会受伤的世界达成。 ------------ 15.人做坏事时会异常团结 等第二十五件藏品亮相,靖安司六人的嘴角是比ak还难压了。 正是被评价为边角料的,所谓的失传阵法。 底价,两万块上品灵石。 二楼包厢几乎都没有出手,大堂也只加价到两万三,就再也炒不动了。 钟济凑过来想拿号牌,被牧文茵瞪回原地。 “小时,要出手吗?总得有人挑头破局,这样僵持着没意思。” 时闻君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 钟济噌地窜出去,积极地推开窗户探出脑袋,大声报价。 符会所在的包厢没有动静,反而是白家和夏家下场了。 三家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几轮下来把价码炒到了八万灵石。 钟济咬牙切齿地瞪了对面包厢一眼,满眼不甘地撤了号牌,恶狠狠地砸上窗子。 转身的瞬间一秒变脸。 “我表现得怎么样,逼真不逼真。” 时闻君伸出大拇指。 钟济得到赞扬后,无形的尾巴差点摇成螺旋桨。 牧文茵继续观察外边的动静,时闻君也摸到窗边,随时准备搞事情。 在白、夏两家将价格抬上六位数,符会终于出手了。 “十五万。” 牧文茵准备伸出的号牌顿在窗口,时闻君拉着人的胳膊往后拽了拽摇摇头示意再等等。 “十五万五!” 夏家跟价,随后白家抬到十五万八千。 符会继续跳叫,三家越拍越上头,眼看价格即将突破二十万大关。 牧文茵举牌,直接一次性将价格喊到了二十五万。 现场的气氛冷了下来,符会果断撤了牌子,夏家人也在包厢窗口徘徊。 白家咬咬牙,硬跟一手,加价一千灵石。 他们之前被靖安司的狙击打懵了一次,这一轮条件反射得就要硬抬。 于是就眼睁睁看着牧文茵遥遥拱手,脸上挂着有些恶劣的笑意,撤了牌子关上窗户。 刚看符会被胡家摆了一道,又坑了一把白家,靖安司人均功德-10086。 第二十六件藏品,是靖安司需要的隐藏潜行类法器。 牧文茵一比一复刻上一轮的竞拍经过,成功在跳叫后吓退一众对手,以不到二十万的价格拍到法器。 靖安司的任务已经完成,手上的资金还剩将近两百万。 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第二十九件藏品上。传说中的符箓绘卷。 绘卷登场,二楼所有的包厢势力都动了。 不约而同,联合竞价,誓要让符会大出血。 时闻君听着价码一路飙升到六十万灵石,一脸的艳羡,语气诚恳地许愿: “符会好有钱哦,好希望我也能马上暴富哦。” 牧文茵淡淡扫了她一眼。 别以为她没听出来她语气里宰冤大头的快乐。 解祁大师也坐在一旁感慨: “很少看到大家这么齐心协力呢。” 钟济和姚安国连连点头。 谁说不是呢,以前每次大势力聚头,都斗得跟乌鸡眼似的。 果然,人只有在做坏事时才会异常团结。 最终,符会捏着鼻子,以七十六万灵石的高价,拍到了绘卷。 第三十款藏品被夏家拍走,第三十一号压轴隐藏款揭秘,是一件罕见的灵植,最终被莫家收下。 第三十二件藏品,没有同之前藏品一样放在金闪闪的托盘里,反而是放在木制托盘,垫了厚厚的绒布,盖着一层红绸,被呈上来。 红绸勾勒出四方盒子的形状,时闻君手里捏着灵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打了个哈欠,只分了点心出去听。 “我们的最后一件大轴藏品,已经被请到台前,这件珍宝,堪称传奇级别。接下来,请贵宾静待片刻,稍后,将为您揭晓谜底。” 大堂的光线转暗,只余八颗硕大的夜明珠荧着光,慢慢汇聚到拍卖桌中央。 红绸揭开,下边是一个古朴的防潮木盒。 姬云小心翼翼地端起木盒,轻手轻脚地打开,倾斜展示。 灯光陡然亮起,将木盒中妥善收藏的羊皮卷照亮。 符会包厢的窗户猛地推开,发出咣当巨响,引来全场视线。趴在窗口的人却好像无知无觉,只死死盯着羊皮卷。 姬云好似早料到符会会失态,不疾不徐地介绍: “看来已有贵客猜到最后一份藏品的身份。没错,这就是极其罕见的天级符箓——归墟寂灭符的残片!” 时闻君歪在椅子上吃果子的动作一顿,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消失,随手将果子扔在桌子上,跟解祁大师前后脚挤在窗口。 符会不等姬云报价,直接给了一口价——五十万灵石。 蒋唯终于在窗口露面,他一改往日总是带笑的形象,冰冷的眼神环顾四周,加重声音重复。 “五十万,天书符会要了。” 靖安司紧急开会。 石磊表情严肃,凝重道: “天书符会已经得到三片残片,这一片无论如何不能再落入他们手中。” 残片共有七片,若再加一片,他们就掌握了超半数的碎片,推测出完整符箓的概率将大大提高。 一旦消息传出,不论符会能不能成功破解绘出天级符箓,符会对其他势力在符箓领域上的压制,将会更重。 届时墙头草动摇倒戈,所有势力避其锋芒,拔除毒瘤的难度将呈几何倍增大。 商会的胆子也太大了,这种核武器都敢拿出来卖,真不怕符会第一个先找商会麻烦? 靖安司包厢内气氛凝滞,拍卖场的氛围也算不上好,除了胡家和莫家硬顶了一次,再没有其他人敢随意出价。 时闻君眯着眼睛向外看,却看不清残片的纹路。 时闻君关上窗户,表情认真地询问石磊: “主力精锐何时方归。” 石磊同牧文茵视线交流后,沉声回复: “最早也要五日。” 时闻君又回头问解祁大师: “若有样板描摹,前辈可有信心绘出天级符箓?” 解祁慎之又慎地点头,又有些不安地劝时闻君千万不要冲动。 时闻君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直视牧文茵眉眼: “买一送三,甚至买一送六的大买卖,牧副司长敢做吗?” 包厢里清晰听到姬云报“六十万灵石一次”的声音,每个人也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现在紧急联系米正清是来不及的,必须要马上下决定了。 牧文茵也定定地注视着时闻君,确认对方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双唇抿成一条线: “这很危险。且不说你想在下位反制符会,哪怕只是你手握一张符箓碎片,稍有差池就会折在里边。以靖安司现在的实力,没有人能救你。你确定要去?” 时闻君缓缓点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信你们。” 如果符会大获全胜,她刚得罪了符会,很可能得炮灰祭天,这是时闻君万万不能去赌的。 更何况,只要残片落在靖安司手中,以他们今日的战力,根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姬云已经进行了二次确认,靖安司没有时间再去犹豫。牧文茵推开窗户,语气平缓,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一百万,靖安司要了。” 蒋唯目光阴沉,直勾勾地瞪视着牧文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一百二十万。” 拍卖会不支持赊账,他们前期消耗了太多,剩余的资金就要不足了。 牧文茵丝毫不在意对方的眼神凌迟,云淡风轻地扔下三个字: “点,天,灯。” ------------ 16.您被靖安司放弃了呢 蒋唯眼神像淬了毒,眼球微微凸出,眼白上尽是血丝,一眼不眨地死死盯着牧文茵。 牧文茵浑然不怕,反而挑衅似的抬了抬眉,嘴角勾起傲慢的弧度。 蒋唯冷呵一声,砰地砸上窗户,退出了竞拍。 靖安司的包厢也安静下来,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牧文茵和石磊悄无声息地猫在角落传讯找人接应,姚安国冷着脸一遍遍擦拭佩剑,钟济沉默地立守在时闻君身后,解祁一张一张数着手中捏着的符箓。 处境最危险的时闻君,反而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还顺手将乾坤袋往后一抛。 钟济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捞,双唇抖动,嗫嚅道: “时小姐……” 时闻君抬头白了他一眼。 “替我收好了,然后想想怎么安排人马,到时候风风光光把我接回去。” 还没对上就先垮着个脸,如丧考妣恶心谁呢,就不能给她来点积极的心理暗示吗。 钟济努力咧咧嘴,还是笑不出来。 解祁将手里的符箓一股脑塞给时闻君。 “这些你收好,保护好自己。” 时闻君真心实意笑了笑,反手推回去: “多谢前辈惦记,不过不用了,前辈优先护住自己才是啊。” 乾坤袋被自己人收好,却拿着保命的符箓,那这戏也做的太假了。 她都做好脱层皮的准备了。 解祁大师还想继续劝,包厢的门被敲响。 最后一件藏品,符箓碎片,到手。 时闻君直接在大门口展开,仔仔细细观察符纹,然后交给战力最高的姚安国保管。 牧文茵伸手碰了碰时闻君的肩膀。 时闻君缓缓点了点头。 “走吧,都谨慎些。小姚小钟,注意保护解祁大师。” 一行人以最快速度连过两个传送阵,刚出第三个阵法,就被人堵在了出口。 来人进行了很敷衍的伪装,不用看就知道是符会提前撤离摇了人来,首要目标自然就是天级符箓的残片。 来者不多,却都是精锐,三名元婴期,三名金丹巅峰,没有脆皮法修,全都是能打能跑的体修和剑修。 打家劫舍的标准配置了。 靖安司这边只有姚安国和石磊两名元婴期,接下来实力最高的也不过是金丹巅峰的钟济。 符会的三名元婴高手同时出手,一人目标在姚安国的乾坤袋,一人直奔解祁大师,一人意图掳走时闻君。 姚安国手持长剑挺身而出,牢牢将正在用符箓启动潜行阵的解祁大师护在身后,石磊和钟济带着牧文茵就向外突围。 时闻君紧跟在后,两指夹着一张神行符就要使用,突然脖颈被用力一劈,视线被黑暗吞没,符箓轻飘飘落地。 就这么一耽搁,解祁的法阵激活,五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只留下符会的精锐,和被扛在肩上人事不省的时闻君。 ………… 时闻君精神恍惚,脖子疼得快要断了,突然感到凛冽的杀意朝自己脑袋射来,下意识的侧头避让。 发丝散落下来一缕,脸颊后知后觉地出现被划伤的刺痛。 时闻君努力撑大双眼,收拢涣散的神志,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昏暗幽闭的密室,逼仄又极具压迫感。 时闻君能感受到自己被圈坐在刑椅上,又试探着动了动手脚,果然被锁得动弹不得。 再偏偏头,看到一柄削薄的匕首,贴着耳畔直直插在椅背上,入木三分,泛着森冷的幽光。 她要是躲晚一步,就要被物理开瓢了。 “一不小心手滑了,打搅到道友休息,还真是抱歉呐。” 时闻君呵呵哒,你人还怪礼貌呢。 你睡着之后我把你命根子剁了,再说对不起,好不好呀? 她抬头直视前方,看到老熟人翘着二郎腿,嘴角含笑,斜倚在对面圈椅上。 蒋唯好似心情极好,跟时闻君打招呼: “时道友,好久不见。” 语气热络熟稔得好似两人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时闻君也掀了掀嘴角,客套道: “不久不久,今晚刚见。” 蒋唯被拆了台,也不恼怒,与在拍卖会上气急败坏的模样大相径庭,更没有嫉恨时闻君在靖安司打他脸的样子。 “时道友,你可知今日,我们大费周章请您莅临寒舍,是因为什么?” 时闻君眨眨眼,一本正经回答: “因为我长得漂亮,你暗恋我。” 蒋唯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褶皱,一步一步踱到时闻君面前,俯下身平视时闻君的眼睛,兴致盎然地开口: “时道友好风趣啊,不过倒也不算说错。” 蒋唯的手指轻轻在时闻君右手手背上摩挲,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些许暧昧: “这么漂亮,又能扭转乾坤的手,在下如何能不喜欢呢?” 微凉的手指又顺着时闻君侧脸划出的血痕,自下而上慢慢游移上太阳穴,轻点两下: “这么好用的脑子,在下也欣赏的紧呢。” 接着下滑到时闻君的眼角。 时闻君下意识闭眼,只感觉冰凉的指尖碰触到她的眼睑,甚至不老实地往下戳了戳。 指尖感受到眼球不安地颤动,蒋唯心满意足道: “但最让在下魂牵梦萦的,还是这双眼睛。明亮,澄澈,还能过目不忘。” 时闻君一阵恶寒。 艹,碰到变态了。 时闻君别开头,凉凉开口: “以蒋管事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蒋管事也不必再兜圈子,有话不妨直言。” 蒋唯慢条斯理地将时闻君被匕首削落的发丝,一点点别在她耳后,突然又换了个话题: “知道为什么我们只请了您上门吗?” 时闻君挑了挑眉,表情平静地接受了蒋唯算得上是轻佻的动作: “请管事不吝赐教。” 蒋唯像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嘴角越扬越高: “您效命的副司长,以及靖安司拨给您的守卫队长,护着您的恩师,激发了潜行法阵,离开得非常果断。” “独独留下了您呢。” 时闻君抿了抿唇,又赶快放松表情,胸有成竹地同蒋唯对视,气势强盛起来。 “既然知道靖安司有人脱困,管事便该明白他们马上就会回援。你若现在放了我,我可以权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 蒋唯突然大笑了两声,带着嘲弄意味俯视时闻君: “时道友怕是还不知道吧,靖安司的顶尖战力,根本就不在归一盟!若是流云仙尊在,牧文茵大可以在典兑处等他接应,何必冒险去赶路呢?” “他们选择了什么,抛弃了什么,时道友不会看不出来吧?” 时闻君脸色一沉,右手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 蒋唯看得分明。 他啧啧出声,眼底带着怜悯的意味: “明明为了靖安司甘愿同符会为敌,最后却被毫不留情的舍弃,可真让人寒心啊~” 时闻君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狠狠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沉声问: “你们要我做什么?” 蒋唯也收敛了笑意,双手撑在刑椅两边的扶手上,将时闻君头顶微弱的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我们符会所求为何,时道友心知肚明。” 时闻君往后尽力仰头,依然看不到光亮。 完全被笼罩在符会的阴影里。 密不透风,无路可逃。 ------------ 17.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时闻君又垂下头,声音有些沙哑: “残片不在我这里,连乾坤袋也被姚队长拿走了。蒋管事关着我,似乎没有太大作用。” 蒋唯用两指捏住时闻君的下巴,强行抬起她的头,似笑非笑道: “时道友也太谦虚了。我说过的,在下很喜欢你那双能过目不忘的眼睛。” “符箓残片,您是看过的,想必也记下来了吧。” 时闻君咬了咬牙,有些稳不住地抬高声音: “天级符箓有多复杂,管事也是知道的。只看一眼就想让我复刻出来,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了吧。” 蒋唯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随意: “道友言之有理。所以,需要在下帮忙,帮您回想一下吗?” 时闻君还没反应过来,蒋唯脸上也还挂着笑意,手上却干脆利落的掀掉了时闻君左手食指的指甲。 ! 时闻君疼得猛往后仰头,后脑勺重重磕在木制椅背上,意识恍惚一下就要晕过去,又被尖锐的疼痛唤醒。 蒋唯好整以暇地欣赏时闻君苍白狼狈的脸,好心地帮人擦了擦细密的汗水和飞溅上去的血珠,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怎么样,时道友。想起来了吗?” 时闻君不停抽气,十指连心的痛苦让她嘴唇直打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蒋唯用绢布擦了擦自己手指的血迹,随手扔在地上,又围着时闻君转了半圈,绕到她身后站定,单手撑着椅背,语气幽幽: “时道友于符箓一道上的天赋,我等是望尘莫及。可惜了,没有实力,又被所在的势力放弃,在这样的情况下,天赋单出,可当真是死路一条啊。” “时道友可曾后悔,拒绝我天书符会的招揽?可曾想过,您若为我符会所用,如今会是多么的风光无两?” 时闻君艰难地摇了摇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符会,她是真的看不上。 蒋唯像是没想到,时闻君落到这种田地还不肯低头,索性从背后俯身低头,在时闻君耳边低语,继续施压: “时道友还是这么固执己见,事到如今还不知变通,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呀。” 时闻君的指尖终于疼到麻木,她喘匀了气,声音哑得不像话: “蒋管事怎么说也是如玉君子,用这么血腥粗鲁的手段,不觉得掉价吗?” 蒋唯挑了挑眉,又绕到时闻君面前来,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抵上时闻君眉心,微阖双眼,随后手指狠狠向下一挥。 时闻君抑制不住地惨叫出声,狂躁地摇头,发丝散落一脸,没有丝毫形象可言。 随之而来的,还有蒋唯的恶魔低语: “在下不才,那些不见血的逼供手段,在下也略知一二。如此这般,可是如您所愿了?” 太疼了。 识海被从中间硬生生撕开的感觉,真的太疼了。 精神上的疼痛,比身体受刑更要疼上百倍。 时闻君无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茫茫,完全聚不起焦,一整个半死不活。 蒋唯趁时闻君无力喘息的间隙,取来符纸符笔,搁置在时闻君面前的小几上。 时闻君在神魂分离的苦海中挣扎沉浮了足足一刻钟,才慢慢找回身体的掌控权。 她无力地倚靠在椅背上,再看不见刚被关押时的意气风发和孤傲倔强。 蒋唯对他的杰作非常满意。 他将符纸往前推了推,问着同样的话: “怎么样,时道友。想起来了吗?” 时闻君疲惫地闭上眼,下一秒又是指甲盖被撬掉的熟悉痛感。 时闻君咬破了下唇,视线模糊地看向自己的左手。 葱白的手指上鲜血淋漓,两处伤口触目惊心。 还是同样的问话,劈头盖脸砸下来,步步紧逼,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怎么样,时道友。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 蒋唯终于如愿以偿。 他将时闻君连着锁链的右手,从固定的圆环中放出来,单手将符纸符笔推到她眼前。 “画吧。可一定要注意效率和质量啊,否则,你那么漂亮的手,上边光秃秃的,多难看呀。” 实打实的威胁。 时闻君提着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的乱发,慢慢落笔,却发现右手抖得不成样子。 时闻君抬头,第一次为自己争取: “天级符箓的纹路太过密集精细,我需要一些止疼丹药。” 蒋唯语气柔和,态度却很强硬: “没有呢。时道友女中豪杰,应当可以自行克服的吧。您看,香已经燃掉一截了,道友还是要集中精力,尽快绘制才是啊。” 狗逼。 时闻君在心里暗骂,右手却很老实地开始绘符。 气氛逐渐安静下来。 蒋唯目光灼灼地盯着时闻君的落笔。 符箓的确精妙,时闻君的绘制笔法也很娴熟。 不愧是天才。 绘制到三分之一,时闻君停笔,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视线扫过跌落的香灰,跳转到蒋唯脸上。 “蒋管事,若我绘出残片,符会可能保我性命无虞?” 蒋唯淡淡的笑容透露出残酷的意味: “符会向来最是看重能力。” 也就是说,如果时闻君不能持续创造价值,那么她被榨干之日,便是归西之时。 时闻君意图讨价还价。 蒋唯直接将香从香炉里拔出,掰下一截,扔在时闻君面前。 “时道友,您的时间不多了。” 大狗逼!!! 时闻君憋屈地继续埋头,一边忍疼一边画符。 蒋唯起初还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圈椅上,慢慢发觉不太对,站起身走到时闻君身后,再后来,头越来越低,皱着眉紧盯尚未完成的一截符箓。 时闻君还差三分之一没有画。她停下笔,转动手腕调整气息,却突然被蒋唯从背后攥住小臂。 时闻君诧异回头,却见蒋唯表情震惊,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简直要把她的胳膊掰断。 时闻君抽了抽手,蒋唯如梦初醒,匆匆离去,没过多久又带着一群人呜呜泱泱赶来。 本就窄小的刑房一下子被塞满,像下饺子一样人挤人,现场却诡异的安静。 时闻君也默不作声,放下符笔,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劈手夺过她尚未完成的半成品。 她面前,有威压很盛的高手,也有身着法袍看起来地位就不一般的符修。 老符修将半截符箓贴在眼前,体察着符箓上那一丝难以言明的道韵,欣喜若狂。 他猛地抬头,直勾勾盯着时闻君的右手,眼中闪着狂热的光,捧着符箓的手激动到微微颤抖。 还是蒋唯打破平静。 他强行稳住声线: “时道友,你可有什么新发现要讲?” 时闻君没有看蒋唯,反而将视线放在老符修的身上。 “如你所见,天级符箓,是‘活’的。” 话音刚落,刑房瞬间炸了锅。 ------------ 18.现场表演无中生有 “竟是如此……果真如此!” 老符修把符箓捧进怀里,又小心地搁置在时闻君面前,一把揪住时闻君的长发,不停往前扯。 “快!继续画!继续!” 时闻君侧着头被压制在桌案上,却没有再拿起符笔。 蒋唯的指尖威胁性地在时闻君左手拇指上点了点,体修高手也围了过来,虎视眈眈。 时闻君反而冷静下来。 她拍了拍老符修的手,喘着粗气道: “前辈您先松手,我还有一个猜测。” 老符修刷地收回手,目光灼灼。 “说,你说!” 时闻君仰起头。 明明狼狈不堪,身处困境,黑色瞳孔中却像散落了星芒,亮得刺眼。 “我方才所说,天级符箓是‘活’的,您似乎没有完全理解。” 时闻君指着其中一条着笔由浅入深的纹路,继续解释: “这里,在羊皮原卷上展现出来的,是向下后提笔的灵力波动,所以按惯性和道韵来推测,缺失的这部分,可能呈现这样的走势。” 老符修痴迷地点头,嘴中不住地嘀咕: “的确如此,确实如此。没错没错,你继续你继续。” 时闻君闭眼冥想一阵,睁开双眼,刷刷地又绘出几笔。 “所以,若要道韵不断,灵力通畅,接下来,应该这样来画。” 老符修的眼睛越来越亮,他上前一步,死死掐住时闻君的下巴,表情癫狂: “你能读懂它!你居然真的可以读懂它!” 蒋唯默不作声地观察纹路,越看越心惊,直到头皮发麻,心生惊惧。 她没有画错。 这一小截凭空引申出来的符箓,他们有。 时闻君推测的纹路,不论着笔力度,还是灵力走向,半点没错! 她居然真的可以无中生有,推演出天级符箓的真谛! 他们起初只把时闻君当作活字印刷机,现在看来,仅仅拿到那一片残片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这个女人的脑子和天赋,本身就是宝藏!挖出来,一定要把她能推演出的纹路,全部挖出来! “来人,为小天才上药。” 蒋唯指挥医修上前,暂时为时闻君手指上的伤口镇痛止血。 “小天才,来吧,继续推演,符会若能看到你的价值,你就能活命,甚至享受长老级别的供奉,从此养尊处优。” 时闻君断断续续地画了大半个时辰,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倒在刑椅上。 “快!快把人救醒!注意别伤了她的脑子和右手!唉,你!你动作轻点!” 蒋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和忌惮,俯身对老符修恭敬道: “大师,是否要请会长大人出关?” 老符修又贪婪地看了一眼时闻君推演出的符箓,带着蒋唯出了刑房,只留一众守卫在这里严密监视时闻君的一举一动。 时闻君幽幽转醒,脸上还带着迷茫。 “宝贝儿,你醒了?” 时闻君皱了皱眉,压下眼底的厌恶,循声望去。 又是个老熟人。 她前世因心术不正被秘密逐出师门的弟子,司寇。 司寇脸上挂着儒雅温和的笑容,体贴地自我介绍道: “我是天书符会的会长。下人办事不力,竟将宝贝儿关在这种阴冷可怖的地方,还用了刑。” 说着,还怜香惜玉地摸了摸时闻君还没完全长好的甲床,喟叹道: “多么金贵的一双手,被糟践成这样,真是可惜了。” 时闻君疼地蜷了蜷手指,戒备地看着自己的疯批徒弟。 “为表歉意,我便做主将蒋管事的指甲,也留下了。宝贝儿可还满意?” 时闻君看着蒋唯吧嗒吧嗒滴血的左手,汗毛直立。 握草,几十年不见,这人更疯了! 司寇依然轻声细语,附在时闻君耳边,仿佛情人之间的喁喁私语,话语的内容却让时闻君不寒而栗。 “听说宝贝儿才华横溢,在符箓一术上的造诣更是登峰造极。宝贝儿是想睁着眼,帮我完成一场神迹,还是想闭上眼睛,从此不理会人间喧嚣?” 时闻君看穿司寇眼底的阴冷,一颗心不停下沉。 失算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符会的会长是这个疯子。 换做其他人,她还有把握通过阶梯递增压筹码,为自己搏一条生路,但眼前这人,他是真的可能当场弄死自己。 时闻君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不停调整后续的应对策略。 “会长大人说笑了。在下一届普通符修,只怕撑不起会长的期许。” 司寇表情不变,只是伸手扣住时闻君的脖颈,逐渐使力。 “既然当不起,那就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吧。比如,养花?” 要命!一言不合就翻脸。 时闻君缺氧,脸色涨紫,急急开口: “会长且慢!我能继续推演!” 司寇松开手,悲天悯人地看着时闻君呛咳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唉,早这样听话多好,何必非要让自己受伤呢?” 时闻君剧烈咳嗽,没有接话。 “来吧,继续画。滋补识海补充灵力的丹药都在这里,让我来看看宝贝儿的价值。嗯?” 时闻君被最后挑着尾音的“嗯”油腻到了。 她捏起符笔,在自己弟子的注视下,下笔更加慎重。 等时闻君再次停笔冥想推演时,司寇突然鼓了鼓掌: “不愧是天才。能和宝贝儿的领悟能力一较高下的,迄今为止我只见过一人。” “宝贝儿的能力强,名字也取的好。” 仅凭一张只看了几眼的碎片,就能完整地推演出相邻碎片符纹的走向,经过与他们掌握碎片的纹路比对,准确率高达九成。 起初他们还想慢慢寻找剩下的三片碎片,如今看来,逼出完整的天级符箓,指日可待。 不过,巧合的是,能力相仿,和那人居然也同姓同名。 这可真是太巧了…… “宝贝儿能推演出完整的天级符箓,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时闻君对上司寇暗含疯狂的视线,又不动声色地移走,提出了被关押后的第二个条件: “仅凭一张碎片去推演,这样效率太低,同时也会拉低准确性。我需要另外三张符箓的原件。” 司寇危险地眯起眼睛。 “宝贝儿,你的胃口可不小啊。” 时闻君有理有据地辩驳: “首先,着急得到完整符箓的是贵盟,不是我。其次,天级符箓太过精密,若有四张碎片,成功的概率将大大提升。最后,一旦天级符箓绘制过程中有灵力走向互逆,就会引发爆炸。” 时闻君抬头环顾四周,又直视司寇若有所思的脸,放慢语速: “届时,在场所有人,都,得,死。” 司寇沉默片刻,突然笑出声。 “宝贝儿可真可爱,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了。” 随后回头示意蒋唯: “蒋管事,把原件给她。” 时闻君抬起相对自由的右手就要去接,司寇却在她快要够到符箓时,将羊皮卷抽回。 “宝贝儿,我的耐心不是特别足。为了能让宝贝儿全力以赴,我们会尽全力帮宝贝儿保持专注。” 司寇又回头同一名元婴期冰系法修和一名金丹期阵修交代两句,只见两人默契的开始布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完整的寒冰困阵便布置完成。 困阵之内,时闻君的刑椅之下,又生成一个聚灵阵,绝对能保证时闻君不会因为资源短缺而无法绘符。 时闻君冷眼看着他们的动作,突然冷笑出声: “会长的意思是,如果我没能在被冻僵之前,绘出归墟寂灭符,我就得等着被冻死在这里?” 司寇赞许地飞给时闻君一个眼神,转头就走。 “宝贝儿真聪明,是这样没错呢……” ------------ 19.再晚一步人就要噶了 人影攒动的刑房,转眼又只剩下几个人。 启动阵法的阵修和法修,把守刑房的两名元婴期高手,以及监视并复刻时闻君一笔一划的蒋唯。 除此之外,还有一颗司寇留下的,悬在时闻君头顶的留影石。 时闻君在左侧拼接四块符箓碎片,困阵轰然启动,寒风呼啸而来,体感温度骤降十多度。 时闻君趁温度还没有彻底冷下来,快速勾勒符会提供的三张符箓的雏形。 可阵法内温度下降的太快了,快到她来不及绘完,就觉得手指不听使唤,脚底生寒。 尤其是被金属环死死扣住、直接接触到的皮肤,甚至出现了针扎般的刺痛。 时闻君打了个哆嗦,活动活动右手,轻轻哈出一口热气。 热气凝成雾,氤氲了时闻君的视线。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温度便降至零下。 聚灵阵也已经启动,时闻君毫不客气地运转火灵根取暖。 等自己的情况稳定些,就一心两用,一边保暖一边补充三片碎片的细节。 可筑基期的火属性灵力如何能与元婴期的冰属性灵力抗衡,时闻君只撑了没多久就丹田虚空,入不敷出。 时闻君无奈,只得停笔,想等丹田的灵力充裕一些再继续动手。 下一瞬,时闻君只觉冷水浇头,一个激灵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符箓有没有受到波及。 符箓干干爽爽安然无恙,很显然,这一瓢水就是冲着时闻君去的。 蒋唯一边为自己的手指包扎,一边给时闻君忠告: “小天才,快点画哦。在阵法里,做多余的小动作,或不小心被在下发现,您有意拖延时间,可是会有惩罚的。” 时闻君淋湿的地方开始快速结冰,时闻君费了半天功夫才融化烘干,紧接着又是一瓢水,将时闻君浇了个透心凉。 蒋唯踱步到阵法边缘,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点对她任性的无奈: “您看,又不听话,受苦了吧。” 时闻君冷得直打哆嗦,却也没再头铁地去尝试第三次。 她磕了一瓶药,继续逐笔去画,不去理会冻的邦硬的左半身,和被寒气侵袭到酸胀的头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闻君脸色越发苍白。 突然,她一口气没提上来,灵气停滞,符箓的道韵被拦腰截断。 画了一小半的符箓,就这么废在眼前。 蒋唯可惜的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时闻君笔法被打断,天级符箓的反噬作用直接震得她识海嗡嗡作响,有血迹从耳洞渗出,来不及滴落就冻在耳廓里。 时闻君眼前发黑,半睁着眼靠在椅背上,不住喘息,又被凉气激地剧烈咳嗽。 这口气还没喘匀,一个水球就糊在时闻君脸上,掠夺她所有呼吸,又精准卡在时闻君快要窒息的临界值消散。 时闻君呛了两口水,咳得撕心裂肺,眼角沁出生理性的眼泪,被冻结在眼角,形成冰晶。 时闻君揉了揉震得生疼的胸口,默默腹诽。 这种阴损招数,一看就是狗逼蒋唯想的,八成是在公报私仇呢。 时闻君扯着嘶哑的嗓子,提醒夹带私货,把她往死里整的几位: “我想,诸位大概是理解错了,会长最想要的是完整的符箓,而非我这条小命。望周知。” 蒋唯脸色不变,依然言笑晏晏: “小天才可是误会了什么?在下何时说过要取你性命?我等不过是奉会长之命,帮您提神醒脑,维持专注罢了。” 冰系法修不言不语,只默默控制灵力,升高了一点温度。 稍有回升的温度,足以让时闻君好受许多。 还好能沟通,还好他们还需要留着她完成任务。 蒋唯却看不得时闻君有一时半会的舒坦。 她轻轻舒的那一口气,像利刃戳在他的指尖患处,让他如鲠在喉。 而时闻君能抓住扭转劣势的机会不多,他们渴求符箓算是其中一个。 她真心实意地提议: “温度太低,会影响绘符效率,更会阻碍缺失碎片的推演进程。这种人为因素造成的阻碍,也是你我双方都不愿看到的吧。” 时闻君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符笔在符纸上带出参差不齐的线条,也算是印证了她的话。 法修有些动摇,蒋唯倒是想出了一举两得的解决方法: “小天才所言甚是。不过,您若是运行火属性灵力画符,这种程度的寒意,应当于您的右手无碍吧。” 时闻君想呸他一脸。 记仇阴险脑子还转的快的狗玩意。 法修心领神会,将温度控制在时闻君拼尽全力才能保证右手不受影响的区间。 时闻君还要再去争取,一枚冰针直直刺入左手拇指指尖的十宣穴。 时闻君倒吸一口冷气,寒意入肺,又激起一阵咳嗽。 法修冷漠地看着时闻君,简洁明了地警告: “快画。我知道你的承受底线,休要拖延时间。否则……” 本来就滴水成冰的温度瞬间又下降十度不止,随后再慢慢回升。 实操威胁比言语有用多了。 时闻君心里骂骂咧咧,右手识时务地铺好新兽皮,提笔挥毫。 接下来的几天,简直暗无天日,度日如年。 时闻君但凡放慢一点落笔的速度,就有冰针刺穴威胁,左手五个指尖都被戳成了蜂窝。 若是她闭目冥想,蒋唯也会用神识窥探她的识海是否有序振荡。一旦停止思考,就有魔音催她快画,同时立刻降温,直到她睁眼提笔为止。 哪怕是时闻君体内的灵力被榨干,聚灵阵停止运行,也有阵修帮忙补充灵石。 更别说精神力虚空落不下笔,三人自会轮番提醒时闻君快点磕药然后继续当牛做马,杀伤力不亚于“大郎吃药”。 不给她片刻休整的时间,胆敢拖延一步就有小皮鞭鞭策。 这架势简直就是只看效率,丝毫不顾生产机器的死活。 时闻君不知道自己画废了多少张符,只知道七窍的血痂堆了厚厚一层,血液无法蔓延出去只能回流。 关节也从酸胀疼痛,到不听使唤的麻木,时闻君浑身上下能控制的竟只有眼珠,头脑和右手。 渐渐的,睫毛上的冰霜模糊了视线,右手也跟不上大脑的运转速度,开始不听指挥,为了不出差错,时闻君绘符的速度越来越慢。 冰针刺穴也因为机体长时间暴露在极寒中而彻底失效。 法修改变了策略,将冰针改为寒气,直接侵入时闻君的经脉,在里边搅地天翻地覆,强行唤醒油尽灯枯的时闻君。 最后,时闻君右手一抖,指尖脱力,符笔下坠,在符箓上砸出墨点。 又是熟悉的反噬。 时闻君感受着肺腑经脉和识海的灼烧感,还有心情苦中作乐。 这大概是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了吧…… 时闻君再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趴俯在桌案上,奄奄一息。 真的要撑不住了。 好在,留影石和蒋唯的备份,对靖安司还算有用。 法修再怎么折腾时闻君,也不见人有丝毫动静,又不敢真下死手,有些为难地看向蒋唯。 蒋唯在自己的符箓上绘下最后一笔,轻轻拿起拼拼凑凑绘出的杰作,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折腾了快四天,可惜还是差了一角。” 他又看向阵法中的时闻君,语气淡漠又残忍: “睡美人就该睡在冰棺里,您说呢?” 法修点点头,就要将时闻君冰封,彻底掐绝她的生路。 下一秒就被化神期威压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流云仙尊一脚踹飞,压叠在另两名元婴同伴身上。 “闻君?闻君!” 好像是钟济的声音……? 时闻君勉力撑开眼皮,看到整齐划一向她奔赴而来的军绿色服制,放心的闭上眼。 可真慢啊,终于来了。 再晚一步,她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 20.只有这一个好消息 钟济刷地闪到时闻君身旁,颤抖着手想将她解救下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手足无措地干站在一旁。 流云仙尊一人控场后,轻轻勾了勾手指,蒋唯手中的符箓就飘到她的面前。 刘念云上下打量一番,鬼画符一样的纹路,完全看不懂,便嫌弃地捏着空白的一角,递给随后赶来的解祁大师。 解祁别说伸手去接了,甚至看都没看一眼,直奔时闻君而去。 流云仙尊耸了耸肩,连带着留影石一并收好,视线扫过一动不动的时闻君。 啧,真惨。有点无聊,把对面元婴期的再打一顿出出气好了。 解祁伸手想去摸时闻君右腕的脉搏,入手却是冰雕一样的触感。 医修紧急用灵力护住时闻君的心脉,磅礴的木系灵力裹挟着勃勃生机涌入,给时闻君吊了一口气。 “还有救,但很危险,要快。” 有医修指挥,钟济终于敢去触碰时闻君。 将人扶直的瞬间,钟济的怒火和杀意达到顶峰。 眼角,唇畔,鼻腔,耳孔,到处都是冻结的血,半边身体被坚冰覆盖,头发也散乱地冻在一起。 前边的桌案上,喷溅的血迹触目惊心。三支破损的符笔,乱堆在一起的报废符箓,无一不在表明四天的时间里,时闻君遭遇了怎样的迫害。 “不行,不能直接破开环扣。已经粘连在肌肤上了,强行取下一定会连皮带肉的。” 钟济连忙看过去。 金属铁环和锁链紧紧箍在四肢上,右腕被摩擦出血,连带着皮肉、衣物、铁链粘在一起。 可这竟也是情况最好的部分了。 脚踝和左腕部位肿胀不堪,隐隐泛着青灰色,铁环深深嵌在里边。 钟济的视线又落在时闻君的左手上,瞳孔一缩。 如玉的手指被冻得青紫,胀大的像胡萝卜,关节红肿,指尖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两个缺损的指甲看得他心里钝疼。 “这群畜牲,除了有用的右手,其他部位就完全不用在意是吗?” 解祁气得大口喘气,已经有所回温的空气都让他肺部生疼。时闻君这几天是怎么捱过来的他都不敢想。 “打开了!时姑娘的情况很不好,我们快走。” 钟济压下火气,抖开披风盖在时闻君身上,小心地将时闻君抱起。 “你干什么!你想害死她?!” 钟济看时闻君身上的披风被猛地掀开扔在地上,一腔怒火本就没地方发泄,这下更是气红了眼。 可听清医修说了什么,又怔愣一下,火气瞬间消散,只剩担心: “我不是……您是什么意思?” 医修没回答,匆匆找了冰系剑修上前,慢慢向时闻君输送带着凉意的灵力,维持她目前的体温。 见情况没有进一步恶化,医修才没好气地瞪钟济一眼: “时姑娘长时间身处极寒之地,为了保证活命,她的身体会自动调节来维持核心体温。突然升温,她的身体来不及调整,极有可能出现高热症状。” 林井话音未落,时闻君的身体就开始出现异常。 明明浑身冻得僵硬,现在却皮肤滚烫,体温正在失控地飙升。 她苍白的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额头大汗淋漓,心跳急剧加快,本就没有意识,现在更是出现了呓语的情况。 林井脸色难看起来。 他低咒一声,连忙让冰系剑修继续为时闻君降温,解祁也一张一张往时闻君身上贴冰系符箓。 林井抬头一看钟、解两人还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直接拽着愣愣的钟济就往外赶。 而符会正殿上空,米正清亲自出马,带着数十名精兵强将,与符会众人对峙。 入侵领空,靖安司这次是一点面子都没给符会留。 流云仙尊在来时就直接把符会高大威严的正门轰碎,这已经不是挑衅层面了,这是实打实的当众狠甩符会一巴掌。 司寇眼神阴沉,却拿拥有巅峰战力的靖安司毫无办法。 米正清看到一行人神色匆匆地归队,尤其是时闻君,气息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消失不见。 司寇一看,乐了。 他别有深意地提醒米正清: “哎呀,宝贝儿看起来,情况可不太妙呢。米司长可要留意了,别这次这般兴师动众,却带了具无用的空壳回去,那多不值当啊。” 米正清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多谢司会长提醒。为了报答司会长的深恩厚德,过几日,我们会再来,登,门,答,谢。” 司寇目送一行人远去,随口问道: “都记下来了?” 虚空中窜出一道黑影,恭敬递上一枚留影石: “是。所有细节,都记下来了。” 司寇摩挲着晶石,突然笑开了。 “时闻君?呵,时闻君……” ………… 时闻君哪怕陷入深度昏迷,身体上的异样也把她折磨的够呛。 她的体内冰火两重天,骨血分离经脉拆隔。 骨头缝里冷得像塞满了冰碴,血液却沸腾的宛如岩浆,两者在经脉里相撞,产生了伤口结痂一样的痒意。 更让她难耐的是,呼吸急促又吃力,像离开水的鱼苟延残喘。 心脏振动如擂鼓,却时快时慢。 难受…… 时闻君轻轻哼出声,眉头不自觉皱紧。 有人用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眉心,又匆匆移开,紧接着传来门扇开合的吱呀声。 时闻君慢慢睁开眼,又闭上眼适应光亮。 头疼欲裂,四肢无力,关节酸痛,精神恍惚,外加上气不接下气。 时闻君对自己的病号身份有了总体认知。 门又被打开,来人带起一阵微风,时闻君却十分敏感,剧烈的咳喘起来。 来人下意识跑了几步,又像顾忌时闻君的身体情况放慢了脚步。 时闻君费力地侧了侧头,想自己爬起来,胳膊上却一点劲都使不出来。 嗯,是真病号没错了。 钟济轻手轻脚把时闻君扶起,刻意避开她的伤口。 时闻君挑挑眉。 好小子,能从粗枝大叶到捏着针绣花,有长进啊。 林井跟着进来,用灵力探了探时闻君的身体状况,随后揣着手站在旁边斟酌措辞。 时闻君心里门清。 毕竟身体上的不适做不了假,更何况能让主治医师保持沉默呢。 林井试探着问: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时姑娘想先听哪个?” 时闻君很无所谓,只要她人还活着,她就能找到新出路。 “先苦不一定后甜,但先甜一定能吃到糖。” 林井见人还有心情开玩笑,悄悄松了口气。 “好消息是,您历经绝境,挖掘潜能,境界已突破至筑基中期。” 时闻君没有欣喜若狂,反而在猜想坏消息是得坏到哪种程度,才能同突破相提并论。 “那,坏消息呢?” 林井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嘴边勾起僵硬的弧度。 “坏消息是,只有这一个是好消息……” 时闻君:…… 你人还怪幽默嘞。 ------------ 21.手残了,半条命没了 时闻君和林井大眼瞪小眼,钟济守在时闻君身边当背景板。 最后还是时闻君忍不住问: “我是命不久矣了是吗?让您这么难以开口。” 林井赔笑,心里却说,伤成这样还不如命不久矣来得干脆呢…… 时闻君品了品林井的表情,突然发现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可能轻了。 “林医师直言便是,我有心理准备的。” 林井叹了口气,拖了凳子坐在床边,不忍心直接挑破: “时姑娘现在感觉如何?” 时闻君感觉很不好,跟阳了一样。 “外热内寒,呼吸不畅,而且浑身无力,识海似乎也不太好。” 只说了这几句话,时闻君就有点气喘。 林井抠了抠自己的指甲,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把时闻君可能面临的后遗症一一道来: “高热,冻伤,心肺受损,极度虚弱,伴随识海损伤,这些都只是表征。既然您能清醒过来,那么只要好好将养,便不会有大碍。” “可有些隐患,倒是比来势汹汹的表征更棘手。” 林井的视线隐晦地扫过时闻君的手指。 时闻君敏锐地捕捉到细节,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试着活动一下手指。 僵硬,麻木,仔细一看左手的关节甚至隐隐变形。 时闻君沉默一瞬,两手交叠,抬头问林井: “您的意思是,我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绘制精细符文,对吗?” 林井还没回答,钟济先哑着嗓子抢答: “不会的。时小姐,只要好好调养,您的手一定会恢复的。” 手,就是符修的命。 手部有了折损,符修就相当于丢了半条命。 他家小姐是一颗煜煜生辉的新星,她明明可以取得更高的成就,怎么能就这么凋零在半路呢? 林井也点了点头,算是给时闻君一点希望。 时闻君反而好似没受什么影响,右手手指做着抓握开合的复健动作,继续追问: “可还有其他隐性病症?我总觉得肺似乎出了问题。就好像……对干冷空气过于敏感了些。” 对符修而言,最具打击性的病症已经暴露,其他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林井索性坦诚直言,也免得日后有什么突发状况,把人打个措手不及。 “的确如此。风寒袭肺,加之呛水,导致肺部受损,才会对温湿度变化反应强烈。此外,剧烈运动也可能导致喘咳不止。” “至于其他,注意防寒保暖便是。否则,关节处轻则麻木酸胀,重则剧痛难耐。” 时闻君若有所思。 看来,主要就是肺炎和冻伤后遗症了,最多就是再加一个对冰天雪地的PTSD,倒也不算特别致命。 就是暂时挺影响日常活动的。 林井又用木系灵力温养一下时闻君的肺腑和心脉,对手腕脚踝进行清创上药,将温体驱寒的丹药留下一瓶,就起身告辞了。 时闻君还发着烧,蔫哒哒地吃了药,就靠在床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难受,想吃布洛芬。 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时闻君下意识抖了一下,皱了皱鼻子,头上的凉意瞬间消失。 钟济手忙脚乱地拿开冰袋,低声道歉: “抱歉时小姐,是不是太凉了?林医师交代,您高热未退,仍需冰敷退热。属下已用巾布包裹,若再垫一层,只怕降温效果会大打折扣。” 时闻君只是猛被激了一下,条件反射,这个温度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凉意消下了几分困意,时闻君又撑着精神支棱起来,开始打听她昏迷的这几天,靖安司发生了什么。 尤其想知道符会有没有倒霉。 钟济没有讲故事的天分,干巴巴的平铺直叙,时闻君又眯起眼睛,听得昏昏欲睡。 他说得很简单。 大体就是营救当天彻底跟符会翻脸,化神期大佬带人把符会的脸扔地上踩,回来后开始紧急抢救,费了几天功夫才把她的小命从地府捞出来。 流云仙尊带回来的蒋唯绘制的符箓,被解祁大师批判得一文不值,靖安司想让解祁看着留影石绘制,解祁又不忍心看。 后来,米正清、石磊、牧文茵和刘念云围观了时闻君被威胁折磨的视频,气得几人调兵遣将,在城外同符会互砍了好几次。 “所以司寇和蒋唯挨打了吗?” 冤有头债有主,符会的存亡时闻君不感兴趣,时闻君只关心这两个人有没有倒霉。 钟济认真回想了下。 “没有。” 又想到时闻君遭的这些罪,钟济自告奋勇补充道: “小姐是否需要属下,悄悄教训一下二位?” 时闻君轻轻摇头,脑门上的冰袋晃了晃,钟济赶忙伸手扶住,手指不小心蹭到时闻君的鼻尖。 “属下失礼!” 时闻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自称属下,怎么回事?” 钟济站的笔挺,义正言辞回答道: “小姐落难,属下自知有失护卫之责,便自请除了队长的名头,从此只对小姐一人负责。” 时闻君抬了抬眼皮,对钟济这种拎不清的自我感动十分无感。 “当日是同副司长一起制定的饲魔计划,被俘也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你这样主动揽罪,大可不必,司长她也不会同意。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没必要一直守在这里。” 她这里要医修有医修,要杂役有杂役,旁边还住着解祁大师,犯不着让堂堂大队长纡尊降贵,来做些端茶倒水照顾病号的活。 靖安司和符会闹翻,归一盟内暗潮汹涌。 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他一个天刑卫队长,要忙的事多了去了。 守在她的屋里,简直是资源的严重浪费。 钟济张了张嘴想辩解一两句,见时闻君闭目养神,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为时闻君掖好被子,转身离开了。 时闻君又在床上躺了两三天,终于退了烧。 期间米正清带着她的副手亲自登门,得知她身为符修的价值几乎归零,气压极速降低,但也宽慰她不必多思,好好荣养就是。 隔天就听说,司寇在绘归墟寂灭符时被人恶意打断,遭到反噬不说,还被人打断了右手,碾碎了食指。 时闻君肃然起敬。 这样护短的领导,她可真的太爱了。 那她也得有点表示不是? 于是,在牧文茵和解祁大师再次一同来探望病号时,时闻君主动问道: “前辈,天级符箓的最后一角可填补完整了?” 解祁没有答话,只是心疼地帮她活动手指关节,轻轻为还没长出新指甲的甲床敷药。 牧文茵侧站在床边,声音晦涩: “蒋唯绘制的符箓徒有其表,不见其中道韵,无法继续推测空白部分的笔韵。留影石……没有人忍心看第二遍,大师更是一眼都不敢细看。” 时闻君一头问号。 不是,她拼了老命带了一身伤回来,结果你们跟她说,她拿到的东西没人能看懂? 合着她白干了是吧?! ------------ 22.这不是还有脑子嘛 时闻君嘴角一抽,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把身边两人吓了一跳。 “小时,可是有哪里不适?” 时闻君心累地不想说话。 她费了半天功夫,先暴露自己记住了符箓残片,再引导他们挖掘她的推演能力,借助他们对完整符箓的渴望骗出三张原件,结果你们不会合理利用?! 她是去以身饲魔割肉喂鹰做慈善的吗? 她是那种佛光普照悲天悯人的圣母吗? 她是去连偷带抢连吃带拿的好不好!!! 时闻君情绪有些激动,带来的后果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我去叫小林!” 时闻君咳地停不下来,眼睁睁看着解祁一路小跑出去叫人。 时闻君:……其实大可不必。 林井和守在门外的钟济看着解祁惊慌的模样,如临大敌。 结果,医修探查了时闻君的身体状况后陷入沉默,与时闻君面面相觑。 时闻君心虚地摸摸鼻尖。 林井无奈地收回灌注灵力的手,委婉提醒: “时姑娘,心态和心情对伤情的恢复,也是有很大影响的。” 就差直说,你心肺不好,管好自己的脾气别乱生气。 时闻君听话地保证,乖巧地点头。 林井收拾好医药箱,扭头就走,表示自己半点都不信。 时闻君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被角,叹了口气问: “所以,靖安司后边打算怎么做?符会已经掌握了超过六张残片的纹路,估计离试出完整符箓不远了。可我眼下是绘制不出第二张的。” 解祁大师以为时闻君误会他们要逼着她现在开画,连忙解释: “小时你别误会,米司长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天级符箓而已,给我些时间,我也是可以补出来的。” 时闻君缓缓摇头,意有所指: “我明白。可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毕竟,我只是手废了,又不是记忆清空了。” 虽然她画不出来,但这不是还有脑子在嘛。 解祁两眼放光,却又慢慢熄灭。 他有些为难的开口: “天级符箓太过复杂,哪怕有你在一旁指导,若是没有原件参考,依然很难让灵力和道韵流转起来。” 这倒也是。 但如果,她能让解祁看到原件呢? “还有一个办法,但现在操作起来太过冒险。” 牧文茵低头思索,突然出声。 时闻君觉得她们俩可能想到一处去了。 “入梦。” 牧文茵点点头。 她想到的也是这个办法,但强行入梦对时闻君的识海压力非常大,她有些意动,却没有立即松口。 “牧副司长,这是眼下唯一的活路,我们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倘若让符会抢了先,我的这些苦可就白受了。” 时闻君一句话就点中牧文茵的死穴。 她们多番筹谋,一边出生入死骗取碎片,一边催促主力兵分两路快点回援,不就是为了抢先一步,压制住天书符会的气焰吗? 如果,天书符会真的率先研究出天级符箓,那他们的努力还有什么用! 从理智上讲,此事宜早不宜迟,但看着时闻君的凄惨模样,牧文茵实在不忍心再去压榨她。 敲骨吸髓的事,她干不出来,靖安司也干不出来。 “此事,再议吧。米司长怕是也不会同意的。” 这是要拿一把手来压她? 时闻君乖巧地举了举手中还亮着的传讯符,小声说: “可是我已经上报米司长了呀。” 牧文茵一哽,头突突的疼。 时闻君的态度始终谦和有礼,可偏偏温柔又坚定。 简直就是个冷静的疯子。 钟济和解祁已经放弃劝说了。 太有主见,巧舌如簧,劝不动,根本劝不动。 没过多久,米正清就被摇了过来。 她习惯性地推门而入,大步流星,走了两步又刻意收了步伐速度,生怕带起的风引起时闻君不适。 米正清来到床边,仔细观察时闻君的脸色,又看了看她左手伤口的恢复情况,才问出声: “闻君是有什么要事找我?说吧。” 时闻君冲着牧文茵所在的方向努努嘴。 米正清也把视线转移过去,目露询问之意。 牧文茵无奈,只得把时闻君的提议讲出来,尤其把这人不听劝的倔驴脾气描述的细致入微,当着本人的面好好告了一状。 米正清侧坐在时闻君床边,也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她: “别逞强。即便是我靖安司要对符会出手,也轮不到你去用命填补。” 时闻君见顶头上司这里也说不通,有点头疼。 她要是自作主张先斩后奏,会不会挨打? 时闻君跃跃欲试的小心思,米正清看得分明。 她握上时闻君的手,感受着入手冰凉得像是失去所有生机活力的温度,警告道: “不准胡来!” 时闻君一脸无辜: “我没胡来。” 米正清看着她死不松口的样子,又没办法真直接把人敲晕过去,只得最后确认一次: “你确定?” 时闻君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米正清的手,故作轻松: “司长放心,我没问题的。” 米正清低着头,盯着时闻君的手出神,看不太清表情,最后还是吩咐解祁: “大师,按她说的做。” 解祁还在纠结,被钟济和牧文茵一左一右搀了出去。 室内又陷入重归寂静,时闻君用余光瞄了瞄米正清的神情,好像有点阴沉? 这是对她日后的潜在价值不满意了? 不能吧,虽然她是有自己的小算盘,但这次也是实打实的立了头功啊…… 时闻君试探着开口: “司长,我的右手指节虽然有些迟钝,但绘制中级符箓还是不成问题的。您之前交代的任务,我也已经完成大半,定不会误了您的大事。” 所以她可不是要吃空饷啊。 毕竟,前世她扬名又不是靠手的灵活度,她靠的是无人可比的感悟能力。 米正清突然截断时闻君的话。 她的表情十分严肃,语气也很认真: “符箓不急,已经没事了。还有,让你身陷险境,这是最后一次。” 时闻君愣了愣。 一把手的愧疚和承诺,这么简单就到手了?!她之前不还只把她当打击符会的工具人吗? 符箓不急着用了,说明原本针对夏家的计划暂停。 米正清不是为了个人就随意推延任务的性子,所以是出了什么问题? 两人相对无言,时闻君却莫名觉得气氛有点诡异。 直到解祁带着布阵用的罗盘,和顶尖的符笔玉料进来,牧文茵、钟济和林井也鱼贯而入,气氛才缓和下来。 解祁布好幻阵,时闻君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腹部,双眼紧闭放松精神,悄然入梦。 米正清看着时闻君安详的躺卧着,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又跳出,时闻君刚刚获救时,生死不明、人事不省的样子。 这样为了集体利益而奋不顾身的牺牲精神,放在一个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的少女身上,极度违和,却也更让她震撼。 时闻君几乎是在成功进入梦境的瞬间,就分清了现实与虚幻。 “我要开始了。” 在梦境里,没有修为的制约,时闻君的悟性开发到极致。 时闻君用神识意念,在虚空中笔走龙蛇,金光阵阵,所有已知的纹路一气呵成。 复杂精密的天级符箓,对于解开限制接近巅峰状态的时闻君来说,也不过是信手捏来。 而空白的角落,时闻君也只是停顿数秒,手指轻勾慢挑模拟灵气走势,就闭上眼全凭感知,成功补缺。 解祁大师一边用留影石记录,一边睁大了眼领悟天级符箓的奥义。 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却还是只能记住不足一半的绘法,单是如此就忍不住揉太阳穴。 他看着时闻君绘制推演出的,被天地规则认可的符箓,表情复杂。 这是怎样惊人的天赋,多么可怕的实力,上限如此之高,却偏偏伤了手指。 天才被现实桎梏,凤凰被折去双翼。 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若说真的没救,倒也不算是。 莫家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的,但问题是…… 那是莫家留给未来儿媳妇的聘礼啊…… ------------ 23.杀人诛心的报复手段(4k) 时闻君一连演示了两次,第二次更是更正了起笔的角度,将天级符箓的效能发挥到极致,随后幻境崩塌,时闻君也因为精神力超负荷,陷入沉睡。 解祁大师牢牢攥着留影石,看着时闻君的目光不止有钦佩震撼,更多的是惋惜。 他难得用请求的口吻对米正清说: “司长,这孩子天赋惊人,却因为靖安司中途折翼。我们真的不能对不起她。” 米正清松开一直同时闻君交握的手,替人擦了擦虚汗,直起身来。 牧文茵四人的视线齐刷刷挪过去。 “时闻君功不可没,享长老级别尊荣。” 牧文茵在心里权衡一下,觉得这样的礼遇合情合理,也就点了点头。 但是,这样做却有一些隐患,毕竟靖安司最是慕强。 换言之,靖安司能者居之,不养闲人,退役荣养的前提是功勋卓著。 “只是,我们只能为她搭台造势,真正的立威服众,还是要靠她自己。” 米正清心里清楚,这是一定的,如果时闻君自己不努力,长老的位置是绝对坐不稳的。 米正清又示意林井再看看时闻君的情况,解祁也不放心的探查了时闻君的识海,确认只是透支脱力才放心离开。 等时闻君补了一大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总会被人盯着,随时可能被按死在床上。 谁让时闻君能做的努力都做到了极致,识海还差点再次撕裂崩溃,靖安司的高层说什么都不肯再让她去冒险。 想修炼?想复健? 可以,没问题,林井制定了反向kpi,一旦超标,瞬间提醒,钟济习惯成自然的把人按在床上继续休养。 时闻君终于体验了一把带薪疗养的爽感,闲到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去给符会一个大比兜。 她的确不是很在意手指的灵敏度,但这不代表她不恨符会毁了她前进的捷径,不代表她不恨极寒给她身体造成的负面影响。 更不代表她要放过让她吃尽苦头的罪魁祸首。 身体苦痛,精神摧残,天赋践踏,人格羞辱……桩桩件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距离时闻君入梦,又过去了两天,解祁来了。 他脸上是难掩的激动,嘴角更是咧到耳朵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成了!哈哈哈,小时,成了!” 这个速度在时闻君的预料之内。 但既然是靖安司先拿到了完整的天级符箓,那他们不去答谢一下符会的友情赞助,是不是不太好啊。 时闻君唇边的弧度渐深,心情大好。 “前辈,可有意去敦促一下符会的进度?” 解祁早有此意,但还是想把出气的权利交给她自己。 时闻君求之不得。 这次,米正清有政务要忙,只点了几个中层,指明了是陪同时闻君一起去砸场子,指挥权全权交由时闻君把控。 时闻君收到司长大人的传讯,脑子转了两转就明白了她的深意。 她被破格提拔,原因在于绘符能力。 可偏偏她现如今又暂时失去了与地位相匹配的实力,而靖安司的主力精锐,多数并没有见识过她的手段。 这就导致,在一些思想保守传统的中高层眼里,她时闻君德不配位,尸位素餐。 高层人心不齐,下边隶属靖安司的军队自然也会产生情绪。 若再有有心之人挑拨,时闻君便会深陷舆论漩涡,难以脱身,届时整个靖安司都难保太平。 时闻君支着下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天清晨,时闻君终于被批准可以下地。 卧床太久,时闻君每一步都走得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无奈只能让钟济搀着自己慢慢挪动。 站在外边,还没跟时闻君见过面的大、中队长和执行长,终于见到了新长老的庐山真面目,一个个都皱紧眉头,川字褶皱都能夹死苍蝇了。 走个路还要天刑卫大队长扶着,这么大架子? 明明刚刚入秋,就披着大氅带着围脖,还抱了个手炉,走两步就喘动两下就咳,这么装腔作势? 筑基期的实力,身体素质又差的离谱。这么弱鸡,怎么当上长老的? 靠她这张脸? 尤其在得知,他们竟要给时闻君当轿夫后,一个两个天之骄子差点蹦起来拔剑。 得亏有姚安国和钟济压着,不然,还没出门去找符会的麻烦,他们自己人就先杠起来了。 执行长按住还想冲出去找时闻君比划比划的中队长,悄悄说: “流云仙尊没来,司长和副司长他们也没在,咱们几个要去冲了符会的门,最多也就是个平手。且看她怎么出丑吧。” 时闻君丝毫不觉得自己拉了一大波仇恨,她对自己的出场非常满意,对钟济安排的八抬大轿也算称心如意。 拉风,高调,实用性和舒适度拉满,很符合她兴师问罪的受害者形象。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来到符会正门,气势汹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来秋后算账的。 符会的大门已经复原,门口启动了防护阵,化神期之下,几乎无人能硬闯。 执行长虽然嘴上说着要看时闻君出丑,但事关靖安司威严,他可不能让整个靖安司,因为一个女人沦为笑话。 他刚想暗示姚安国去控场,就见时闻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挥出几张中级雷光符,又追加一张高级弱水符。 执行长一愣,随即大怒。 能抵挡化神以下修士攻击的阵法,你居然用中级符箓去破阵?简直丢靖安司的脸! 他的怒火还没凝成实质,表情就转为呆滞。 原本透明的屏障,在被第一枚符箓侵入后,显现出雷纹,后边连续六张符箓打在不同方位,隐隐闻到焦糊味。 最后一张符箓落地,屏障居然一阵噼里啪啦,就像连电短路了一样,没过多久传来一声爆炸声响,阵法破了,连新装好的大门都被震出了裂缝。 姚安国和钟济将罡风挡在外边,时闻君还是不可避免的咳了一阵。 执行长眼睁睁看着病弱瘟鸡一样的花瓶美人儿苍白着脸,一脸的匪夷所思,说着杀伤力极强的话: “啊,就这?阵眼贴着眼皮子放,心这么大的吗?” 执行长瞠目结舌,连忙收敛了敌意,老老实实抬着时闻君进了大门。 大门正前方的广场上,是一根擎天巨柱,柱子顶端是绘卷样式的玉雕。 这是符会的地标建筑,也是散修符师最渴望朝拜的地方。 时闻君坐在轿子上,停在广场中央,仰头注视着巨柱,任由隶属符会的符修围观,对意图驱赶不速之客的守卫也未曾放在眼里。 她只一门心思等蒋唯,元婴期的冰系法修,以及司寇。 蒋唯最早现身,他脸色阴沉,客套话都不带讲的,上来就是冷嘲热讽,并在关键字眼上加重读音: “小天才,听说您永远永远,都失去绘制精密符箓的能力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呀,谁人不知靖安司实力为尊。” “您的心肺还好吗?总不会要咳喘一辈子吧?是药三分毒,有病当治啊。” “需要在下为您备些药吗?一会儿若是倒在这里,在下可是有口难辩啊。” 时闻君倒是顺着他的话音走: “嗯,对,用手画不了了。” “我会争取轻声咳嗽,必不会打扰了蒋管事的雅兴。” “备点药也不是不行,不然等会儿我怕您一时半刻承受不住呢。” 蒋唯见言语没能刺激到时闻君,改为现场画符,势要一举捣毁时闻君的道心。 时闻君就撑着头挂着笑,看跳梁小丑一般。 等蒋唯绘制一半,才慢慢闭上眼。 高级符箓,除了多消耗点精神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玉料悬空浮起,时闻君以神识为刃,精雕细琢却速度极快,甚至比蒋唯成符还要早。 两枚同种符箓相撞,时闻君除了轻咳两声,没什么明显异样,反观蒋唯,双眼紧闭,血丝顺着嘴角滑落。 高下立见。 蒋唯不可置信,瞠目欲裂: “你……你竟然领悟了神识刻符?!” 时闻君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炉,有些诧异地反问: “啊?难道蒋管事还没悟到吗?” 杀人诛心。 他卡在这一境界,很久了。 蒋唯脸色变得青白,在看到围观符修震撼钦佩的目光后,更是气急败坏血气翻涌。 神识刻符,对精神力的强度和识海的广度要求极高,这种能力当得上万里挑一,符会招揽众多符修天才,带上供奉的老怪物在内,竟只有三人能达到这种境界。 此前他毁了她的手,今日却让她出尽风头! 他恨! 时闻君好像刚注意到围过来准备动手的元婴期高手,歉意地冲蒋唯笑了笑,从乾坤袋里翻出一枚符箓。 “哎呀,刚才忘记把您需要的天级符箓拿出来了。蒋管事可知这归墟寂灭符的威力?在下还真想试一试呢。” 蒋唯脸色瞬间就变了,元婴期高手感受到符箓上蕴含的恐怖能量,也不敢再向前一步。 天级攻击性符箓,威胁性太大了。 蒋唯现在除了恨,他更是怕。 这样的天才,经历磋磨打击反而浴火重生,领悟了神识刻符不说,甚至真的成功推演出天级符箓。 现在的她,超高价值对靖安司而言,无可替代。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时闻君才不管天赋碾压在蒋唯心里,掀起了怎样的风浪,她只是揉搓下因为凉意开始痒疼的左手手腕,偏头问钟济人怎么还没请过来。 执行长一脸懵。 请谁? 紧接着就看到姚安国拎着一名修士,缩地成寸,把人丢到时闻君面前。 时闻君笑容和煦地同人打招呼: “当日刑房一别,好久不见。前辈别来无恙。” 这人正是导致时闻君严重冻伤的冰系法修,曾宏。 曾宏有些忌惮地挪离姚安国身边,抬头仰视时闻君。 “时姑娘这是何意?当日之事,我等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时姑娘这般行径,不大妥当吧。” 时闻君哑然失笑。 刀砍到身上知道疼了,翻车才知道说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了。 那伙同蒋唯欺负她一个小姑娘时,怎么不可怜可怜她也是普普通通打工人呢?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这话不错,她不就是只找了他们几人,并未迁怒其他符修吗? 时闻君眯着眼睛,左手托着玉料,右手用灵力凭空在上边勾勒出繁复纹路,绘成后气喘吁吁,鬓角冒出虚汗。 时闻君稳了稳气息,对曾宏的态度十分客气。 “今日在下不请自来,也是为了答谢前辈的不杀之恩。这枚符箓,可帮前辈酣然入梦。前辈不必言谢,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曾宏显然明白,靖安司不怀好意,时闻君现场画的符箓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噌地站起来就要遁离,还没站稳就又被姚安国按在原地。 时闻君示意姚安国把人带到蒋唯身边,手指颤抖地将符箓挥过去。 符箓贴在曾宏身上,法修立刻陷入幻境,没过多久,冰系灵气疯狂外泄,身边温度骤降,蒋唯的感受尤为强烈,整个人如坠冰窖。 钟济连忙催动火系灵气,形成防御层,将时闻君护在里边。 蒋唯打了个寒战,直接明白了时闻君的意思。 他气极反笑: “在下不过请小天才在符会喝了几天茶,您却要以怨报德?” 时闻君自我检讨: “对,我是小人,最是小肚鸡肠,尤其擅长无理辩三分,得理不饶人。” 时闻君又费力地绘制了一张符箓,右手颤抖地将符箓举起,正面对着蒋唯展示,保证他能把符箓看清楚: “喏,傀儡符。拜您所赐,在下现在想一笔成符,还真是不容易呢。” 蒋唯直觉不妙。 时闻君又取出一支流光溢彩的符笔,赤红的光芒带着灼热的温度。 “您看,这支顶级符笔,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在下这一副病体,实在是负担不起绘符的重担。” “既然你我相熟,您又最是热情好友,便有劳蒋唯管事了。” 姚安国拿着符笔,强塞进蒋唯手里,又用威压将人定在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蒋唯冷气直抽。 原先被曾宏释放的冰寒之气冻结的肢体,突然接触到滚烫的符笔,瞬间解冻,再遇寒气,再次灼烧。 循环往复,只一息的功夫,蒋唯就觉得自己的右手要被折腾废了。 时闻君看了看滚落在地上的符笔,艳红的血迹上粘着皮肉,又裹了灰尘,有些惋惜地说: “蒋管事怎么这般不小心,这符笔可金贵了呢。蒋管事,您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可需要在下帮您握笔,教您绘符?” 姚安国将符笔拾起,怼在蒋唯面前。 蒋唯死盯着时闻君,一脸怨毒。 她是故意的!她是在用更极端的手段报复他! 时闻君一直虚弱地端坐在轿子里,优雅大气,不染半点血腥气息。 前提是不看她夹在两指间,摇摇晃晃的傀儡符。 威胁而已,她也会。 蒋唯进退两难,更让他绝望的是,符笔属性与他的灵根相斥,他被迫落下的每一笔都会引起灵力紊乱,进而导致绘符失败,激起反噬。 蒋唯一口血呕出,冻结成颗粒坠地。 “嗯?蒋管事这是怎么了?” 时闻君向前探了探身子,关切问道,手中的傀儡符也晃来晃去。 像一柄悬在蒋唯头顶,随时可能斩下的铡刀。 他看到时闻君在虚弱地咳喘,捏着符箓的手也在颤抖,却是打心底的怕了。 这个病弱的女人,简直比她受伤前全盛时期时还要可怕。 蒋唯眼见时闻君又轻飘飘举起傀儡符,心底彻底破防,终于认输: “你够狠,你赢了。” 符笔贯穿符修的心脏,蒋唯到底还是被时闻君的心理压迫和无尽绝望逼到自绝。 执行长默默搓了搓胳膊。 好可怕的女人,看着是个病秧子……呃病美人,却手段了得。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次寻仇,没有情绪宣泄,只有实力碾压。 姚安国低声询问已经显现出冻伤后遗症的时闻君: “这名法修怎么处理?” 时闻君互搓了下双手,轻轻呵出一口气暖暖关节,语气透着随意: “只要幻境不破,他就得老老实实当制冰机。至死方休。” 钟济给时闻君换了手炉,又拿出盖毯帮时闻君护住膝盖。 时闻君拢了拢盖毯,心中默念: 还有一个人。 马上就结束了。 ------------ 24.柔弱可欺的拆迁队长 太阳西斜,萧瑟秋风渐起,时闻君又咳了两声,将大氅裹紧了点,看了看天色,客气地向姚安国建议: “烦请姚队长找一找蒋唯管事的传讯符,帮我联络下司会长。” 她身体不好,赶时间,等下还要回去吃药呢。 司寇的声音由远及近: “怎么?宝贝儿这是想我了?” 时闻君真心实意地笑了笑,态度谦和,跟吃瓜群众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 “是啊,想得紧呢,昏迷的那几日,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您呢。” 司寇惋惜地叹了口气: “那宝贝儿竟还不辞而别?可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时闻君抱歉地笑了笑,捂着嘴咳了两声: “如此说来,悄然而去的确有些失礼,所以在下专程来,向司会长献礼赔罪。” “之前未完成的神迹,如今修复成功了。” “绽放开来,应当是朵非常漂亮的蘑菇云呢。” 时闻君话音落,司寇表情微变,眼睁睁看着归墟寂灭符落在擎天巨柱上,轰得炸开。 象征着符会得天独厚的优越地位的石柱崩塌,与符会符修的清高自负一同轰然倒塌,将依然深陷幻境无法挣脱的曾宏掩埋。 尘土飞扬,烟雾缭绕,哪怕有结界在,时闻君还是难受地掩住口鼻,咳地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时闻君关切地问: “过了这么些天,在下也想来同符会交流交流绘制天级符箓的心得体会。怎么,难道贵盟还在研究补缺吗?若您早些开口,在下说不得能多带一张,以供参考呢。” “真的是好可惜呢。” 司寇不怒反笑。 他带着近乎宠溺的语气,像是在看一只不听话的猫儿: “宝贝儿还真是毫不留情呢。这么捅我的肺管子,我可是会伤心的。” 时闻君歪头看着司寇也请出一张熟悉的符箓,神色丝毫未变,不见半点紧张。 一如既往的,孱弱中带着放松,交织在一起就成了绝对的自信。 时闻君看着快速袭来的归墟寂灭符,同样又飞出去一张。 这既是一场符箓品质的比拼,更是两个势力最顶尖的符箓高手,绘符能力的对决。 姚安国等人联袂撑起屏障,将气浪对时闻君的影响降到最低。 时闻君拧了拧眉,压住喉头的痒意,揉了揉咳地生疼的胸口。 司寇拂袖立稳,表情冷了两分。 符箓对决,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品质的优劣。 符会输的一败涂地。 而这,也不过是时闻君松弛感的底气之一而已。 司寇眼下只能召集高阶修士,将靖安司众人围住,伺机先将时闻君斩落。 这样的符修鬼才,决不能让她再有机会对符会出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永远消失。 时闻君权当没感知到司寇陡然升起的杀意。 反正想杀她的人,不论前世今生,都不差他这一个。 时闻君又倦怠地掏了掏乾坤袋,举止优雅地再夹出一枚归墟寂灭符。 于是,全世界都安静了。 没有了喧嚣吵闹,也没有了恶意目光,时闻君满意地笑了。 看看,有镇司之宝在,世界核平了吧。 时闻君对符会的构造并不熟悉,干脆让钟济和姚安国做向导,把符会的地标建筑都逛了个遍,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只不过,其他旅游博主找地标是打卡,时闻君找地标是拆家。 藏书阁里的好东西真多啊,全都付之一炬太可惜,那就只把承重墙炸了吧。 制作符纸符笔所用的原材料都统一管理了对吧,在门口放个组合符箓不过分吧,如果不小心破解失败,就等着原料价格炒上天咯。 符箓都在筑梦书屋里啊,反正你们囤着又不卖,淋点水涨涨湿气好了,省得天干物燥不小心着了。 原来符修大师在闭关静养呀,要不把人喊出来,探讨探讨天级符箓的绘法,省得人研究到走火入魔,那可就罪过了。 一路走下来,执行长算是彻底拜服了。 从护门阵法、绘符方式,到以牙还牙,再到同级符箓的品质,每一步都在碾压,用最彬彬有礼的语气说最杀人诛心的话。 包括最后的拆迁扫荡,每一步都卡在符会闹上盟主府的底线上。 毕竟只是添了添堵,每一件事都留了活路,根本没有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害,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留的活路就不是一般人能走的。 但撇开事实不谈,造成损失难道不是因为符会太不中用吗? 这个女人,得躲着走。 时丶柔弱可欺丶拆迁队长丶闻君,用天级符箓开路,一路走走逛逛洒洒水,别提多自在。 司寇立在屋顶,硬撑着体面看靖安司折腾,眼神越来越冷。 时闻君终于累了,她把自己裹严实,半张脸都塞进了围脖里,抖着手嗑了瓶药,挥了挥手,准备打道回府。 轿子行至门口,时闻君又像想到什么一样,折返回去,把符会的核心传送阵的阵眼给捣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临走前还特意又拜访了司寇会长,礼数周全地让符会众人咬牙切齿,却又十分忌惮。 时闻君在外一直强撑着。 既然要立威,自然要将病弱和强大的矛盾反差感拉到最大。 效果自然也是肉眼可见的好,刚出发一个个都满脸不服,归程一个个都服服帖帖,乖的像只鹌鹑。 到了解祁大师的院落,眼看周围都是熟人,时闻君终于面露痛色,将自己蜷成一团。 现在这种只是微凉的气温,竟然都能诱发时闻君的寒症。 除了关节心肺上的不适和抑制不住的咳嗽外,头脑一阵阵的眩晕感更让人难以忍受。 神识刻符,对于筑基期的识海而言,还是太过勉强。 更何况后边的符箓对决,更是将她的识海榨干。 林井木着脸进来,看着刚养好一点身体的病号,出去跑了一圈,回来就又成了一步三喘的鬼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不遵医嘱,简直就是浪费他的灵药,更是在砸他的招牌! 虽然时闻君单挑符会一雪前耻的瓜,他吃得异常欢乐,看到符会颜面扫地,他也的确觉得痛快极了,爽的一批。 但这不是他手底下病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理由! 时闻君老老实实磕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再次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林井呵呵一笑,连保证的标点符号都不信。 时闻君很无辜,她这次是真心的。 一时装x一时爽,但她的硬件条件是真跟不上。 要不,下次试试用其他技能作弊吧? ------------ 25.敢给一把手画大饼? 时闻君出去威风八面大杀四方的后果就是,老老实实在床上又窝了三天。 识海疼,关节疼,心肺疼,疼得她在心里呲牙咧嘴,直想把墙皮抠下来塞司寇嘴里。 但只要有人来探病,甚至在只有主治医师林井来查看病况的情况下,时闻君的表情都始终淡淡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三十度左右的笑容跟半永久焊在脸上似的。 这是独属于时师祖的坚持,人前不失态,始终保持优雅体面。 至于背地里……时闻君疼得恨不得把蒋唯从地府里挖出来再噶他一百遍。 就在时闻君硬压着身体不适,继续绘符复健时,她的传讯符突然亮了起来。 红色,加急讯息! 时闻君分心瞄了瞄颜色,手上速度加快,将中级拢土符绘完收好,抄起传讯符一瞧。 米正清的讯息。 【大师本月的任务可已完成?】 时闻君指尖轻轻敲击传讯符,眉头微蹙。 她最近接到的任务,也就是去拍卖会前的那一大批符箓订单,甚至可以说那是她接到的唯一一次任务。 在她这里根本不存在月度kpi,米正清更不可能在她修养时给她施压,尤其她本人说过符箓不急任务推迟的呀。 何况,还是最高级别的紧急传讯。 可别是司寇又给她在背后挖坑了吧。 时闻君十分上道的顺着米正清给的台阶下: 【近日状态不佳,尚留半数有余,司长稍安勿躁。】 传讯符安静下来,可见是米正清在帮她打发了一些人和事。 能让米正清亲自处理的人际关系,对方的身份地位可想而知,时闻君是半点都不想沾。 但总归还是要做到心中有数。 时闻君摇了杂役进来,准备旁敲侧击,问问符会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动静。 结果来者是钟济,他的手中还端了托盘,上边是一盏梨茶。 时闻君手指微微蜷缩,声音有些冷淡: “我记得,我只是唤了杂役进来。况且,按照惯例,这个时间你应当在城内值守。” 钟济避而不答,转移话题: “梨茶若是凉了,药效就弱了。还请小姐先行饮用吧。” 时闻君看着他端茶的手,没有去接。 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风云人物,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心思,尤其是自她受伤后,钟济的行为越来越没有分寸。 男人也会慕强,她理解,但再进一步,她不可能接受。 时闻君没有养鱼的爱好,直接开口要把人逐出去,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跟米正清提一嘴,给钟济换换分工。 钟济慢慢收回端着茶盏的手,将茶杯放回托盘,恭敬地递上前,声音有些沙哑: “在下失礼,请时小姐勿怪。” 时闻君平淡的目光落在他的发顶,带着些许压迫: “钟队长,您的职位十分重要,责任重大,没有必要耽于虚幻,影响前程。” 时闻君到底还是没有喝梨茶,只是简单问了问外边的情况,以及靖安司这几日有没有贵客到访。 钟济老实巴交地回答: “司寇虽然近期没有出过符会大门,但却曾一反常态地公开称赞您的绘符天资。前两日靖安司一切正常,今日米司长前往盟主府赴宴,至今未归。” 时闻君心里有点突突。 归一盟盟主,翟迁。 怎么会是他? 一个司寇,一个翟迁,两个人都对时师祖十分熟悉。 其他人可能只知她姓时,熟知她“无相识君”的尊号,但这几个人可是清楚的知道她姓甚名谁。 时闻君又捂了捂自己的马甲,直觉司寇这小王八蛋要借机生事了。 “今日非年非节,盟主突然宴请,钟队长可知所为何事?” 钟济想了想,只能猜测: “许是因着昨日刚刚归来,想借着答谢的由头,安抚犒赏随他出征的靖安司部下吧。” 时闻君快速将已知信息整合加工。 靖安司是直属归一盟领导层的顶尖武装力量,归一盟盟主因为某些私事带走了靖安司的大部分高手,导致米正清被符会针对,但碍于人手不足,吃了大亏。 所以特意宴请米正清,也就说得通了。 而靖安司与符会的冲突,激化的导火索正是时闻君自己,所以翟迁一定对自己有所耳闻,甚至有所怀疑。 再加上司寇举着大喇叭嚷嚷她的符箓造诣有多高,不是捧杀就是要把她捅给某人看。 比如,给翟迁画个大饼?或者祸水东引给胡家一点希望? 时闻君觉得自己就快要分析出事情原委。 现在还差一块拼图。 翟迁背地里是干什么去了。 只要再摸清翟迁反常的原因,就能倒推出司寇的目的。 这块拼图最好的获取方式,不是问直筒子钟济,而是找八卦头子林井闲聊。 时闻君算算时间,快到吃药的时间了。 果然,没过多久,林井端着药进来。 时闻君调整一下表情,把自己当成瓜田里的猹,拿捏一下惊讶揣测感慨的占比,主动问道: “林医师,听说盟主大人金屋藏娇?” 林井诧异地抬了抬眉毛,显然不太信,但又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哪里来的消息,说来听听。” 时闻君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言辞模糊地问: “盟主大人秘密外出,不是因为小情人吗?” 林井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释: “什么小情人啊,盟主心里那位,可是全修仙界出了名的白月光,他这次就是替白月光出气去了。” 时闻君指尖微动。 “白月光?可是十方仙子?” 林井摇头。 时闻君继续排除: “那是瑶台仙尊?” 林井恨铁不成钢地睨了时闻君一眼,没好气地说: “这两位虽也是人中龙凤,但跟盟主的白月光压根就不是一个层级的。再猜,往顶级高手上边猜。” 时闻君呵呵。 她是没想往上猜吗?她是不敢再猜了好吗! 时闻君脸上挂着职业假笑,传讯符又震了两震。 时闻君看到米正清新传来的讯息,笑容逐渐消失。 【靖安司在硫火湖附近有据点别苑,温泉有助于祛除寒气。三日后启程】 需要通过调离来保护她,紧急却又不立即,司寇这狗东西到底乱说了什么?! 紧接着,下一条讯息又蹦了出来。 【司寇禀明盟主,说你拥有绘制推演天级甚至传闻中的神级符箓的能力,盟主十分意动】 时闻君抿了抿唇,手指用力,又牵扯到指节冻伤,吃痛松手。 这是自己收拾不了她,就去给一把手画大饼,来一手借刀杀人是吧? 玩这么大,疯了吧? 林井上前,一边查看时闻君的指关节情况,一边继续八卦: “说来,盟主的白月光,跟你还同一个姓呢。” “前些日子,无相识君以身殉道,听说是因为乾坤门门主出尔反尔,袖手旁观,所以盟主带人上门,想要个说法。” “如果不是担心暴露靖安司的守备情况,说不好要动手呢。” “不过好像也得到了些什么,谁让那群神棍还会占卜推演呢? 时闻君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完了,就是冲自己来的。 而且两辈子两个身份,无一幸免。 真是没想到,暴露危机会来的这么快! ------------ 26.终章 时闻君身为当事人之一,尬笑着继续听林井讲八卦。 眼看林井扒出来的拉郎配越来越离谱,甚至还有磕魔尊×自己的宿敌cp的趋势,时闻君赶紧打断: “可无相识君不是死于魔族之手吗?” 林井闻言也冷静克制了一下,控制住对邪教cp的上头程度,时闻君接着追问: “那翟盟主要寻仇,不应该去找魔族吗?” 林井自然而然地接上话: “当然是要把砍瓜切菜的寻仇机会让给滞云谷啊。听说那群疯子,在他们谷主的带领下,把对他们师祖出手的魔王从大西头撵到大北边,硬是拼着一身伤,追上去给人剁了。” 时闻君沉默。 的确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 平时没白疼他们。 林井啧啧出声: “要论护短,滞云谷还真是跟我们靖安司不遑多让。” 然后又揶揄起哄: “所以,时小姐要不要学学你们时家老祖宗,追上甚至超越她,成为新一代风云人物?” 时闻君只当没听懂他的试探,笑着自嘲: “实不相瞒,符修仰望的目标,最塔尖的明月不就是时老祖吗?可惜以我如今的能力,是不敢再奢望能追逐她的背影了。” 林井沉默一瞬,没有再说保证的豪言壮语,而是拉上钟济出了门。 时闻君默默注视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低头继续把玩传讯符。 最近为了好好活下去,也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倾斜,被一步步逼着走,暴露的东西好像太快太多了些,远超她初来归一盟时的预期。 虽然对一般人而言,她可能只是个天赋惊人的符修,但对于熟悉她的人而言,巧合太多了。 真的要藏不住了。 时闻君的预感没错。 第二天,盟主就把她传唤到盟主府。 是米正清亲自过来传的话。 时闻君看看天色。 大早上的,太阳刚出来,这人还是这么急脾气。 时闻君还需要米正清再交个底。 “敢问司长,盟主所求的神符,到底是什么?” 米正清已经习惯了时闻君的敏锐,和她思路的跳跃性,也没有瞒着: “他想为无相识君求一丝生机,得到传说中的归灵符。乾坤门占卜结果十分模糊,起初显示机遇在符会,却又突然跳转,显示唯一的机会似乎在靖安司。” 时闻君有些麻爪。这种传说中的东西,怎么也能扣在她头上? 再不情愿,时闻君还是在米正清的陪同下,进入盟主府大门。 米正清被十分客气的引去喝茶,时闻君这边也没有遭到冷遇,反而有火属性法阵驱动,随时保温。 时闻君安安稳稳落座,双手捧着茶盏,轻轻吹去浮沫,品了一口。 这杯是温肺止咳的灵茶。 另一杯,是薄荷绿茶。 米正清的面子真大,她这算是鸡犬升天了。 没过多久,翟迁来了。 时闻君恭恭敬敬地施礼,规规矩矩地坐好。 翟迁审视的目光在时闻君身上打转。 时闻君做浑然未觉样,任由翟迁打量。 翟迁收回目光,开门见山问道: “听闻小友在符箓一道上的天分,竟比符会的老祖宗还要高?” 时闻君搓了搓双手的指关节,无奈回应: “不过是符会道友的吹捧罢了,在下不过一名无名小卒,担不起此等夸耀。” 时闻君的回应,让盟主大人不甚满意。 “能推演并成功绘出天级符箓,可不是无名小卒能做到的。小友无需自谦,所能让本尊得偿所愿,给你的报偿必不会少。” 时闻君看着已经认定只要她吐口,一切就能迎刃而解的翟迁,难得的头疼起来。 说不通,打不过,以前的开朗小伙怎么偏执成这副模样。 时闻君还在试图讲理: “盟主大人,在下理解您的悲痛与迫切,请您节哀。可斯人已逝,定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因她之故,影响到各自的正常生活。” 翟迁一整个受到刺激的模样,死盯着时闻君,双眼隐隐泛红。 时闻君眉头微皱。 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时闻君心中警铃大作,讲理讲不通,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比如…… 二话不说,直接搜魂。 怕什么来什么,时闻君只感觉自己泰山压顶,自己就被强大的威压定在原地。 翟迁闪身突进到她面前,只重复着一句话: “司寇说,你知道怎么画。他说你知道……你一定知道!” 时闻君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一脸疯魔,对自己施展搜魂术。 本就神魂受损的时闻君,起初觉得神志不清,没过多久就是识海撕裂的疼,再后来,逐渐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