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之子于归 红艳艳的盖头垂下来,遮住了敏嘉的视线,眼前便只剩下一片红。只有垂下眼睛,还能从盖头与衣裳的褶皱之间,看见自己嫁衣上绣的牡丹。但那嫁衣也是大红色的,似乎将她的世界都染成了红色。 敏嘉知道,盖上盖头,这便是船要到了。果然船身剧烈的晃动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平稳。便听得外面的叫喊声,却是船已停好了。“小姐,走吧。”书眉上前来扶着她。敏嘉微微的点了点头,由着她扶着自己的胳膊下了船。 从船上下来的那一瞬间,敏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飘。主仆两人才堪堪站定,就有两个婆子抢上前来,将书眉往旁边一挤,一人抓住敏嘉一只胳膊,就这么挟着她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大声道,“大喜的日子,姑娘切莫耽搁了,不然赶不上吉时,可就坏了。” 胳膊被捏的发疼,直到被她们塞进了轿子里,敏嘉才出了一口气。外面是一片锣鼓喧天的吵闹声,轿子摇摇晃晃的,敏嘉觉得胸口更闷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先是有人踢了轿帘。然后喜娘打起轿帘,塞给她一张红色的绸布,扶着她从花轿之中走了出来。外面闹哄哄的,敏嘉也不知为什么,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新娘子,小心脚下。”喜娘在她耳边说道。敏嘉低下头,隐约见着前面是个马鞍,便小心的抬脚跨了过去。再接着又是个火盆。然后又是瓦片,敏嘉抬起脚来,喜娘一用力,那只脚一歪,恰好踩在了那瓦片上。 瓦片虽碎了,但敏嘉却有些站不稳。好在喜娘的力气是尽有的,牢牢的将她扶着。一路走过了红毯,到了喜堂前。四围都是闹哄哄的人,说的无非是百年好合之类的吉利话儿。敏嘉心想,这是要拜堂了。 这于她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因此心里有些紧张。她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红绸,另一端却是被新郎官牵着的。盖头遮住了她的目光,只能看到新郎吉服的下摆和鞋面。敏嘉不由得想,新郎官长了什么样子呢? 虽然她不赞同这样的盲婚哑嫁,也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就跟人拜堂成亲了十分不舒服,但这一刻,她对这个将要与自己拜天地,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的男子,也不由起了一点好奇心。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接受她早就想好的托词? 拜过堂之后,便是送入洞房了。敏嘉心里有点儿忐忑。由着喜娘扶着自己往前走,小心的从麻袋上面踏过。不一时便到了新房。喜娘将喜秤递到新郎官手中,笑道,“请新郎官请方巾。祝二位称心如意。” 敏嘉有些紧张,突然眼前一亮,盖头被挑开了,惊得她抬起头来。眼前是一片乌泱泱的人,各个都穿着艳丽,挤在这小小的屋子里,显得十分热闹喧哗。但就是这样,也没有能够掩住这屋子里的喜气。床上挂的是大红绣富贵花开的床幔,屋里的桌椅家具,也都是大红色的,窗上海贴着大红的双喜字。 而那个便宜夫君,是个相貌堂堂,温润如玉的人,也正在眼睛不错的看着她。敏嘉只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不知为何,明明是两个不相识的人,但是经过了这样的仪式,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拉近了许多。 喜帕挑开,屋里的人也都看到了敏嘉的容貌。新娘妆的粉都擦得很厚,有道是“一白遮千丑”,离远一些,看不清脸上的粉,她的五官本来生得精致,明眸皓齿,眉目温柔,这样一看,倒是让人有几分惊艳。新房里的人便都夸了几句好。 敏嘉只管低着头,就是撒帐的时候,也没有抬起来过。大家又说了一会儿吉利话,然后才都出去了。敏嘉听到新郎官在她耳边温声道,“我先出去了,嫂子辛苦了,且歇着吧。” 敏嘉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衣裳里兜着的花生桂圆红枣等物。好半晌,她才抬起头来,新房里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刚刚那个新郎官叫她嫂子……那么说,他就不是新郎官了?那真正的新郎官又在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敏嘉心烦意乱的想着这些,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更闷了。她对这里的人事一点儿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敏嘉四处看了看,便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自己慢慢的卸了头上的饰物,这才觉得脖子酸痛得不得了。按理说,新妇到了婆家,该有婆家的小姑之类来陪着说话,介绍一下家里的情况。但是周家显然并不曾安排。敏嘉不知道这个风俗,即便知道了,也只能庆幸周家不曾派了人来。 现在四处没有人,她正好好好的想一想自己这一天来的遭遇。她不是真的秦敏嘉。她昨晚本来正在自己家里泡澡,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胸口闷闷的。之后进来了一个小丫鬟,自称书眉,见她醒了,又叫来一位李妈妈。她们唤她小姐,还对着她抹眼泪。 没等敏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有几个婆子拥进了船舱里,问了几句“敏嘉小姐可好”之类的话,便摆开阵势,开始给她梳妆。梳好妆,盖上盖头,船也就到地方了,算的一分不差。 她猜想自己是穿越了。而且还穿到了一个即将出嫁的小姐身上。就不知道她要嫁的是什么人,身体的原主又为什么会死。现在想来,跟自己拜堂的人不是自己的夫君,却是弟弟,那是不是说,自己本来的夫君有什么问题,所以原来的秦敏嘉寻了死? 敏嘉细细的想着自己穿过来之后的种种,她坐的船肯定算不上好,而且醒来之后,除了那个丫鬟书眉和李妈妈之外,并没有别的人来关心她是死是活。敏嘉想到此处,便微微蹙起了眉头。她以前看那些穿越小说,感觉人家嫁个姑娘,都是风风光光的,十里红妆不说,就是陪嫁的人,也有一大堆呢。这件事情怎么想怎么透着诡异。 她正想找个人问问,便有人进来了。那个丫鬟手里端着盘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青色的下人服,梳着双丫髻,笑得很甜,“大少奶奶,这是厨房送来的,大少奶奶先垫垫吧。奴婢是大少爷屋里的书绣。” 敏嘉点了点头.听她叫自己大少奶奶,想必自己的夫君应该是大少爷了,便问道,“你们伺候大少爷辛苦了。不知现在有没有热水?我想沐浴更衣。”这一身衣裳穿在身上怎么都不自在,还是快点儿换了的好。穿这么厚,又在轿子里闷了好一会儿,她已经出了一身汗了。 那个叫书绣的丫鬟听了,便笑道,“大少奶奶想沐浴,奴婢这就去传热水。” 敏嘉朝她笑了笑,才道,“对了,跟着我来的李妈妈和书眉,不知现在何处?我的衣裳都是她们收拾的,劳姑娘去帮我叫一声。”没有熟人在身边,怎么都放心不下。相比起来,还是自己带来的人更放心些。 书绣下去之后,没一会儿,李妈妈和书眉就来了。听说她要沐浴,李妈妈便走到屏风后面去,开了箱子取衣裳。敏嘉趁机跟过去,果然自己的嫁妆不过几个箱笼,十分简薄。 不一时,热水也得了,敏嘉留下书眉伺候,让李妈妈在外面守着。直到将自己全身都浸入了热水里,敏嘉才放松的吐出了一口气。把全身上下都洗过之后,敏嘉坐在梳妆台前,书眉拿着毛巾帮她擦头发。敏嘉这才装作无意的问道,“书眉,你方才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她故意这么说,就是要让书眉自己说出来,而不会引起疑心。果然书眉听说之后,便忿忿不平的道,“小姐,奴婢已打听到了,周大少爷果然卧床不起,周家为了冲喜,这才急慌慌的将小姐迎了过门的。连拜堂的都是三少爷。小姐三媒六聘的正室夫人,却要受这样的委屈!难怪小姐要跳河自尽了。” “跳河自尽?!”敏嘉惊得提高了声音。难怪她总觉得胸口闷闷的,还以为是自己不适应呢。 李妈妈在外面听到了声音,忙推门进来,一边走一边道,“小姐,小声些!这里毕竟不比咱们府里。你这样大声,若是让人听去了,可又是个错处。”其实不管听没听到,船上那么多人,周家也不可能不知道,李妈妈想到这里,口中的话便听停了。 主仆三人一边说话,一边擦着头发,没过一会儿,便听得外面有吵闹声。敏嘉现在不方便,便打发了李妈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李妈妈很快就回来了,眉头死死的皱着,脸阴沉沉的十分吓人。敏嘉忙迎上去问道,“李妈妈,这是怎么了?可是和人置气了?” 李妈妈犹豫着看了敏嘉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小姐,周家大少爷去了。” “什么?!”敏嘉只觉得自己今日受到的刺激一个比一个更让人难以置信,正要问,便有人在门外道,“大少奶奶,老太太让您到前面去呢。” ------------ 第二章 乱成一锅粥 宾客都已经被客客气气的请走,灵堂就设在原本的礼堂里。原本热闹喧腾的地方,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红布撤下来,白布挂上去,灵堂就成了。敏嘉远远的看着,觉得有些好笑,想想还真是方便。 但等她到了近前,便笑不出来了。灵堂里是铺天盖地的白,一片肃穆。敏嘉走到门口,便连脚步都不自觉的放轻了。一进屋,便能看到正中摆放着的灵床,周家大少爷的尸体就放在上面,等待入殓。 敏嘉几乎是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能感觉到,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可算不上友好。抬头匆匆的看了一眼,灵床旁前呼后拥的那位老妇人,应该便是周老太太了。敏嘉便走到她面前,面朝灵床跪了下来,脸山什么表情都没有。 站在周老太太身边的妇人见敏嘉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死去的人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扑过去就是一巴掌,“你这个丧门星!我儿就是被你害死的!”那一巴掌拍在敏嘉背上,火辣辣的疼。敏嘉听了这话,便把头更加的低下去。听她说的话,想必就是周大少爷的娘了。 见敏嘉毫无反应,大太太心中更怒,想到自己好好的儿子,就这么没了,又不由悲从中来。悲怒交加之下,看敏嘉更加的不顺眼。叫道,“来人!来人!把这个贱妇给我拉出去!这样的贱人不配进我周家的门,更不配为我儿守孝!” 众人都被大太太突如其来的动作所惊吓,并没有人动作。大太太自管家以来,无不是令行禁止,此刻怎忍得下面的人对自己的话视若罔闻?见无人答应,更是声色俱厉,“怎么我的话都没听到吗?养你们这群下人何用?”说着便要亲自上去动手。 “娘……”站在她身侧的三少奶奶伸手拉了她一把,朝老太太的方向示意。大太太这才发现,自己气昏了头了,竟然在老太太面前做出这等孟浪之事来。她本来素日里和这个婆婆面和心不合,但终究是自己的婆婆,又不能明着忤逆,在她面前,反而着意表现。 没成想竟然因为敏嘉,叫她在老太太面前这般没脸。她心中对敏嘉已是恨极了,却偏偏不愿再失礼。她伸手抿了抿自己鬓边的头发,言语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你本来就是取回来给我儿冲喜的,现在他去了,你不如就随他去吧。这才是贞节孝妇该做的事!” 敏嘉突兀的抬起头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惨白着一张脸,想说什么,但全说不出来,心里又惊又怕。大太太的意思,是叫她去死? “怎么,你是文彬的媳妇儿,他去了,你不该跟去吗?”大太太的声音又尖又利,像是刀子从耳中刮过。敏嘉蓦然反应过来,她不是在说笑!眼前这个红着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女人,她是真的想让自己去死! 让她乖乖听话去死,敏嘉当然不会愿意。她穿越过来,可不是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殉葬的。她正要开口,站在老太太另一边的妇人却抢了先,“我说大嫂,老太太还在这里呢。有什么事,老太太自会开口决断的。”想来便是已经分家出去的二太太了。 大太太心想,死的不是你儿子,你自然是不心痛的。不过想到老太太平日也是极疼爱文彬的,便朝着老太太道,“老太太,这也不是媳妇儿混说的。本来烈妇殉夫,早有先例的。就是朝廷,不是还要给恩赏?文彬既然去了,他的媳妇就该跟着去才是,不然在那边也没人照看。” 这话当真狠毒,敏嘉听了又气又怒。她倒不相信,周家真敢这样草菅人命,便直起身来,冷声道,“我是周家的儿媳妇,可不是周家的奴才。太太叫我去死,我绝不敢听从。” 大太太听了这话,差点儿没跳起来,“贱妇!你不看看你自己,哪点儿配做我们周家的儿媳妇?哼,若不是为了给文彬冲喜,哪里轮得到你!偏偏你这个贱妇命硬,克死了我儿子,你还敢顶嘴?” 老太太听了大太太的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老大的这个儿媳妇,可是她做主娶进来的。大太太这么说,岂不是打了她的脸? 三少奶奶眼尖,一看就知道老太太心中不高兴了,连忙拉了拉自己的婆婆,柔声道,“太太,平日里,老太太也是跟太太一般疼爱大哥的。老太太岂有不为大哥做主的?” 大太太立刻醒过神来,对着老太太道,“正是。老太太,这贱妇竟敢顶撞于我,将来又如何指望她侍奉公婆?还是让她随文彬去了的好。” 站在一旁看戏看了很久的三小姐也站出来道,“哼!扫把星!老太太,敏儿可听说了,我这位大嫂,在船上就曾跳过水呢!焉知不是她这么做,惹恼了神灵,这才让大哥……”话音未落,就被三少爷伸手拉了一把,“你少说一句吧,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三小姐见是三少爷,看了三少奶奶一眼,便讪讪的闭了嘴。四小姐却没有什么顾虑,又骂了一句,“扫把星!” “在灵堂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站在一旁的大老爷终于开了口,“这些事,禀明了老太太,老太太做决断就是了,怎能在灵前吵闹不休?”说着对老太太道,“母亲放宽心些。孩儿前面还有事,就先去了。” 等大老爷和二老爷起身离开,众人便都转头去看老太太。就是敏嘉,也紧紧的盯着老太太的一举一动。直到老太太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低下头去。 周老太太挑剔的目光将敏嘉从头到脚打量了好一会儿。敏嘉刚刚洗了澡,头发还是湿的,散发着一股杏花的幽香,让老太太皱起了眉头。好在她身上的丧服是齐全的。就连鞋子,也找了白布包了起来。但老太太对这个孙媳妇儿,却着实喜欢不起来。 但是……她转头看着灵堂了面色各异的众人,这些人想拿她当枪使,也不看看自己的道行够不够!她在周家这四十多年,可不是白过的,什么没有见过?这个孙媳妇殉不殉根本不重要,这是有人想让她死呢。但自己也没有出手相助的道理,一时沉默不语。 无言的气氛最磨人。随着老太太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灵堂里的气氛就越来越紧张。本就是傍晚时分,暮色渐渐变浓,灵堂里也越来越暗。但没有主子们的吩咐,下人们也就不敢进来点灯。只有灵前的那盏长明灯,散发着微微的光亮,照得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十分恍惚。 敏嘉紧张得后背都湿了。虽然不相信这些人真敢草菅人命,但听她们的语气,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如果她们弄死了自己,对官府报个殉夫,官府根本不会管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说不得还要给周家些奖赏。周围都是周家的人,自己连跑出去的希望都没有。 敏嘉心里渐渐涌出一种绝望的情绪。这些人凭什么随意决定她的命运?她凭什么乖乖任这些人摆布?难道她穿越过来,就是为了再次死去?她抬起头来,看到众人漠不关心的神色,心中有个地方越来越冷。虽然明知毫无意义,但她发誓,若是自己能够不死,一定让这些人也尝一尝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滋味! “来人哪……”老太太终于开了口。敏嘉一听这前半截,心头就凉了大半。但奇怪的是,到了这个地步,她却忽然有了力气了,她猛的站起来,笑道,“你们这群人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你们这是草菅人命!那个什么周文彬,他就该死!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给他陪葬?” “你……”老太太没想到敏嘉居然会这样说别说是她,整个灵堂里的人,包括敏嘉自己都没有想到。老太太气得全身发抖,指着敏嘉竟然说不出话来。 敏嘉既然知道自己毫无希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依我看啊,那个周文彬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你们作孽太多的原因。像今天这样草菅人命的事情,你们想必不是第一次做的吧?哼,人在做,天在看,报应迟早都会来的!” 大宅门里哪里还有干净的地方?灵堂里的人听了这话,心里都有些发毛。加上灵堂的气氛本就阴森些,更是让他们心里害怕。所以一时竟然没有人开口斥责敏嘉。 “老太太!”一声惊呼打破了灵堂里的沉寂,原来是周老太太晕倒了。这一下可不得了,众人立刻拥上去,将周老太太围了个水泄不通。喊的喊,掐人中的掐人中,还有人风风火火的去请大夫,乱哄哄的。 敏嘉也不跪了,站起来,在后面看着那群人胡闹。 众人商议了半天,决议还是将老太太送回房去。大太太一回头便看到了敏嘉,她心中怀恨,便叫道,“还不快来人,将这个贱妇押起来。先是克死了大少爷,现在又气晕了老太太,真真是扫把星,留不得了!” 她一声令下,便拥进来几个婆子,将敏嘉团团围住,抓住了她的胳膊就往门外拖。敏嘉虽然早知道会如此,但临到了这时,还是用力的挣扎了起来。那几个婆子没料到她会挣的这么厉害,一时不察,竟叫她挣了出来,往门口跑去。 敏嘉慌不择路,没防备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接着便听到头顶一个如削金断玉一般好听的声音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在灵堂里闹起来了?” ------------ 第三章 英雄救美 听到说话声,敏嘉反射性的站起身子,又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才看清了自己撞到的人。 他穿着一身墨色的袍服,身姿挺秀,就像一竿风姿玉立的墨竹。脸上的线条微微有些刚正,鼻梁高挺,剑眉星目,鬓若刀裁,一双凤眼中满是笑意,让人见之可亲。敏嘉看了一眼,就迅速的低下头去,心中暗骂一声妖孽。 妖孽眼睛一转,将灵堂中的状况收入眼底。看到老太太被人扶着,便问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可是晕过去了?”。一面说一面走上前去,手搭在老太太的腕上,细细的诊了一会儿脉,抬起头来道,“无妨,不过是急怒攻心,缓一缓就好了。只是毕竟有了年纪,还是要注意心平气和才是。” 大太太恨声道,“都是这个贱妇!你们还不快把她拖下去?” 她说罢,又换上笑脸,回过头对着妖孽道,“让苏公子见笑了,都是些家务事。” “我听说了文彬兄的事情,想着不算外人,所以过来吊唁一番。”妖孽依旧是唇角含笑,“我是晚辈,太太称呼我苏睿就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小事,大可不必在此惊动文彬兄的。” 大太太还未说话,三小姐便抢着道,“哪里是小事了?苏睿哥哥你心好,觉得这事可以饶过去。可你不知这扫把星多讨厌!她克死了大哥不说,如今老太太也是被她气晕的,怎能轻饶?” 这个庶女惯爱表现,尤其是在这位苏公子在场的时候。大太太心中十分不悦,但面上却一点不显,接道,“正是呢。其实文彬才去,我也不愿让人说我薄待了儿媳妇。但这个贱妇命中带煞,若是让她继续留在周家,还不知出什么幺蛾子呢。不如让她跟了文彬去!” 这最后一句说得咬牙切齿,斩钉截铁。 苏睿听到大太太满怀恨意的声音,不由微微的眯了眯眼,还真是心狠,这样就想将自己的儿媳妇弄死吗?心中如此想着,不由又看了敏嘉几眼。她静静的在原处站着,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来,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让大太太恨她入骨。 敏嘉察觉有人在看她,便抬起了头。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碰,敏嘉迅速的垂下了眼睫。 苏睿微微一笑,不再看她,对大太太道,“虽是如此,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想若是文彬兄还在,也必不忍让新婚妻子随自己而去吧。何况太太一向心慈,此时也当不与她计较才是。她是新妇,太太多管教也就是了。想必经过太太的调教,就不一样了。” 大太太被这话一说,倒不好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免露出些犹豫之色。 “苏睿哥哥你也太心善了。要知道这种人,你饶过她,她可不会知道感恩的。将来只怕还要反过来记恨太太呢!”三小姐仍旧不依不饶。 苏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随意道,“话虽如此说,但我一向知道,三妹妹也是最心善的。不会因为这个,就非要惩罚人的。是不是?” 三小姐的脸有些红,低下头不说话了。敏嘉心中暗自纳罕,这位苏公子在周家的地位还真不一般哪,说话随意不说,就连大太太听了他的话也要犹豫几分。不知道他又是什么身份? 让苏睿这样一打岔,气氛已经没有方才紧绷了,这时候有一男子越众而出,对大太太道,“太太,还是先送了老太太回去的好。虽然苏睿说已经无事,也还是请大夫来看看为好。”这人敏嘉不认得,但猜想周家的人,必不会为了自己说好话的,想必就是大姑爷了。 “正是,别因为我来了,就耽误了送老太太回去。”苏睿也笑着开口。 大太太还在犹豫,三少奶奶却伸手扶住了她,微微笑道,“娘,苏公子和大姐夫说得对,还是送老太太回去要紧。”一边说,一边便示意将老太太送回去。 大小姐带着几个年幼的弟妹送了老太太回去,灵堂便显得空阔了,只剩下几个人在里面。苏睿这才压低声音道,“太太,非是苏睿不近人情。只是大太太有所不知,当今圣上的生母,当年便是殉了先帝去的。” 这话一出口,大太太便是悚然一惊。当今圣上的生母虞妃娘娘,据说艳绝天下,风华绝代,当年宠冠后宫,并且顺利的生下了今上和楚王殿下。而当今太后无子,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皇长子。但先帝驾崩时,太后逼着虞妃喝下鸩酒,殉了先帝。今上为此一直耿耿于怀。 虽然岳州离京师甚远,而且商贾人家,与皇家也向来并无瓜葛,但皇家无私事,这个传言却也是隐约听过的,只不过并不知悉内情罢了。如今听苏睿说来,今上当是不喜殉葬之风了。若是当真逼死了这个儿媳妇,万一真的追究起来,也脱不了干系。 这样一想,大太太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苏睿的来历,就连大女婿也说不清楚,只说十分清贵,因此周家奉为上宾。如今看来,他的身份果真神秘,竟连皇家秘事都如此清楚。心中对苏睿的敬意又增了一层。 但不能处罚敏嘉,她心中的怒气却一直没有发泄。因此狠狠的瞪了敏嘉一眼,才带着众人离开了。 三少奶奶年轻,并不知这桩旧案,因此还回头看了好几眼。 一时之间,热闹的灵堂里只剩下了敏嘉和苏睿二人。有那机灵的奴仆,见主人大都走了,这才进门来点起了灯。此时外面的天已黑尽了,灵堂里纵然点了好几盏灯,但仍旧显得有些昏暗。 敏嘉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道今日是这个苏公子救了自己,心中暗暗纳罕他的身份的同时,也十分感激。这时并无别人在一旁,因此便对着苏睿道,“多谢苏公子相救。”她还没有学会古代女子的礼仪,想着电视剧里的场景,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无妨,我也不是为你。”苏睿的声音带着笑意,“只是看大太太被你气得不轻,颇觉有趣。”说着走到灵床前,施了礼。然后对敏嘉道了一声“节哀顺变”,然后才离开了。 敏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这才腿一软,重新跪了下去。心中一阵后怕,若是老太太没有晕过去,若是苏睿没有来,那么自己是不是真的就 敏嘉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灵床,那上面躺着的就是她的夫君。说来好笑,她到现在也没有看清他长成什么样子。现在灵堂只有她自己一人,不免有些好奇,便站起来,凑近去看了看周文彬的模样。 这位周大少爷果然生得不错,唇红齿白,眉目俊朗,虽然因为长期生病,面目有些憔悴,但丝毫无损于他的英俊。那位相貌堂堂的三少爷和这位大少爷比起来,显然要逊色许多,无怪乎周大少更得宠爱。 但现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敏嘉看着他的脸,却突然从后背升起了一种发毛的感觉。 她连忙重新跪下,用手抚着胸口。论理守灵该有两人作伴,但周家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的,并没有安排人来和敏嘉作伴。敏嘉虽然心中害怕,但不用和周家的人共处,也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书眉回去取了饭回来,低声道,“小姐今儿受苦了。”敏嘉这才觉得自己饿了。 其实并没有受苦。除了语言上的攻击,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但若是那个苏睿不来,想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看书眉的样子,显然什么都不知道。敏嘉不想跟她说这些,便打开食盒,却只是清粥白饭。 书眉见敏嘉脸色不豫,便道,“送来的饭菜都是如此。奴婢去大厨房问过了,说是今儿赶上事多,来不及做饭,让咱们将就……” 什么事儿多,就算事情再怎么多,今日本是敏嘉大喜的日子,厨房难道会连一个好菜都没有?分明是傍晚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下面的人见自己不受大太太和老太太待见,因此才这般敷衍。敏嘉想通这节,便不再说话,默默的把粥用了。 书眉站在一边伺候主子用饭,心中十分不安。小姐在家时,就算大少奶奶再如何不待见,起码在吃食上并没有如此苛待过,今日才到周家,这些下人便这般欺主,实在可恶。 敏嘉却知道,下人就算有胆子,但也并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如今这般行事,显然是有人嘱咐过了的。至于这人是谁,却还需慢慢的查证。如今她初来乍到,对诸事都并不了解,这样是不成的。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情报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敏嘉放下手中的粥碗,柔声对书眉道,“你且回去看着屋子,别让人进了我的屋子,动了咱们带来的东西。让李妈妈到这里来陪我守灵。”她虽然是无神论者,但是也怕鬼。 书眉答应着去了。不一时李妈妈便到了。她不像书眉那小丫鬟,什么事情都懵懵懂懂的,敏嘉一出门,她就着意打听消息,因此已经知道了敏嘉在灵堂里被刁难了,只是其中内情不甚清楚。 因此这时细细的问了当时的情形。敏嘉将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方道,“李妈妈,我现在方知,自己以前太过任性了。做了人家的媳妇,这一辈子便都由不得自己了。就是自己的死活,也是婆家一句话的事。”她纵然是情绪不外露,这时候也免不了有些委屈害怕。 李妈妈听了这话,心里也着实难过,红了眼圈道,“若是咱们秦家背景雄厚,小姐何至于受人摆布?秦家若没有没落,小姐又何至于委屈冲喜?”想当年小姐出生的时候,老爷还在,秦家在潭州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谁承想会没落至此? ------------ 第四章 一大家子 “妈妈……”从李妈妈的话中的意思来看,秦家似乎以前也是个大户人家,起码不比周家差,不然自己也能定下这门亲事。敏嘉便试探着问,“以前我年幼,家里的事情也不能尽知。咱们家到底是怎么没落的?” “小姐怎的忽然问起这个?”李妈妈心下诧异,但还是娓娓道来,“那时小姐还小,想是不记得了。秦家做的是药材的生意,老爷在时,秦家在潭州也是望族。后来老爷进了一批药材,不料却被人蒙骗,全是假药。老爷自然不能昧着良心卖假药,秦家却就此元气大伤。” 她说着怜惜的拍了拍敏嘉的手,“老爷因此事郁郁寡欢,就此病倒,没多久就去了。当时少爷年幼,夫人又不懂经营,眼见得秦家就这么败落了。没几年,夫人便也随老爷去了。不然,小姐哪里会受这样的苦?”她说到此处,想及当年盛况,也不免唏嘘,竟至红了眼眶。 敏嘉听了,也好半晌没有说话。听李妈妈言语中的意思,这个身体的母亲对孩子是极宠爱的。只怕也想不到如今自己的女儿会给人家冲喜吧?因此又问道,“那如今家里又是什么境况?” 李妈妈说到这个,便叹了一口气,“如今家里是少爷当家,药铺也不过是勉强维持生计而已。府里又是少奶奶把持着,小姐一句话都说不上的。大少奶奶是老爷在的时候定下的,娘家也是潭州乡绅。进门没多久,药铺就出事了。如今家里也多仰仗他们何家的势,所以大少爷对她言听计从。” 敏嘉心知这些情报极为重要,因此静静的听着,不料李妈妈说到此处,心中激愤,恨声道,“小姐的婚期本来定在明年三月。周家去时,只说提前迎娶,少奶奶查都不查,收了周家的聘礼,就只想着把小姐赶出门。连跟随的人都不曾打发!” 敏嘉听到这里,才知自己如今的境况之狼狈,不止婆家不待见,就是娘家也靠不住。她只有苦笑道,“李妈妈,想必我的嫁妆也没有什么东西吧?如今我是连一个倚仗都没了的。难怪周家敢这般作践我呢。” “小姐……”李妈妈待要劝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从前小姐单纯天真,从不为这些事情发愁,自己也十分担忧。但如今小姐懂事了,她心里的担子却是越发的重了。只为小姐如今的处境实在堪忧。 “妈妈不必为我担忧,不论如何,我总要想法子活下去,不会任人宰割的。”敏嘉说着伸手握住李妈妈的手,道,“我如今身边只有妈妈和书眉两个可靠之人,还望妈妈助我。”她已经明白了,这时代没有什么道理人权可讲,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那就要站在所有人之上。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今日发过的誓言,只要能够活下去,必要叫那些人后悔!而这些事,必须马上开始准备,否则,谁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在等着她。 李妈妈听敏嘉如此说,心中也颇觉欣慰,含笑道,“小姐长大了,知道要振作了。我是小姐的乳娘,难道还会帮着别人吗?至于书眉这丫头,虽然有时没那么聪明,但对小姐忠心耿耿。小姐只管放心,有什么事情,就交给我们去办。” 敏嘉点了点头,伏在李妈妈的膝上,颇有孺慕之情。她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父母,他们不可能想得到,自己的女儿正在面对着未知的凶险吧。而这个身体的父母,她很陌生,只有李妈妈才是她能够感受到的温情。这一夜,在刚刚死去的丈夫的灵前,秦敏嘉最后一次释放了自己内心的温柔。 周家并不是什么良善人家,明天开始,不知道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着她。她不是不担忧,也不是不害怕,但她也不会就因此而示弱,让别人为所欲为。 过了好一会儿,敏嘉才抬起头来,端端正正的跪好,也不看李妈妈,平静的道,“我才来,对周家也陌生得很。妈妈这半天,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了?都说与我听吧。”二十一世纪的人都知道,最重要的东西,除了人才,就是信息和情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李妈妈想了一会儿,整理好思路,这才道,“周家在岳州城算得上望族了。当年周老太爷的父亲是个银匠,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挣下了一个小小的铺子。传到周老太爷手中时,已发展成了银楼。如今周家的生意最主要的是粮食。但是银楼仍是家族基业,论理,该是传给嫡长子的,但如今……” 李妈妈话中的未尽之意,敏嘉已经了解了。若是大少爷周文彬还在,这银楼自然是传给长房长孙的。她是大少奶奶,也就相当于是交给她的了。但如今周大少爷没了,周家上下对她又是那样的态度,想来继承银楼是不可能了。说不得,还有人为了这银楼,和她作对。 她心中转过了这些念头,又问道,“那周家的人口呢?我今日见了好些人,不过妈妈还是给我细细分说一变才好。或者她们都有什么性情喜好,也都说说。” 李妈妈便道,“周家的人口也多。上面有老太太,还有当年伺候老太爷的姨娘。老太太只有大老爷一个。二老爷是庶子,已经分出去了。大老爷除了大太太,还有两个妾。萧姨娘是大太太的陪嫁丫鬟,朱姨娘却是老太太的远房侄女。大太太生了大少爷,二小姐,三少爷和四小姐四个,其余大小姐和四少爷是萧姨娘生的,三小姐和五少爷是朱姨娘生的。另外,三少爷已经娶妻了,三少奶奶是柳家的女儿。” 说到三少爷,敏嘉又想起大红的盖头掀开时看到的那张脸。剑眉星目,相貌堂堂,眼睛里似乎都带着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跟自己拜过堂的原因,敏嘉对这位三少爷的印象倒是很不错。不过这种话可不能说出来这也算是不守妇道,让李妈妈知道了可不得了。 不过那位三少奶奶,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今日在灵堂,只不过说了两三句话,但却能够很好的左右大太太的决定,却是自己的强敌。因此便道,“那位三少奶奶,我今儿也见过了。伶俐得很。” “自然是伶俐的,不然也不可能进门半年,就从大太太那里接过了管家权,将周府上下打理的仅仅有条的。小姐第一个要注意的,便是这个三少奶奶。”李妈妈接着道。 敏嘉尚有心思玩笑,问道,“那第二个要注意的呢?” 李妈妈的眉头却是紧紧皱着,没有一丝松动,“第二个要注意的,自然是你婆婆。自古婆媳之间,少有和睦的。如今因着大少爷去世,大太太对小姐多有不满。小姐又没有强大的娘家做靠山,自然不放在大太太眼里。奴婢猜想,大太太待小姐,想来不会客气的。” 她一个一个解说着周府掌权的女人,“另外,老太太如今虽然在悯寿堂荣养,不大管事了,但我听说,那银楼可还在老太太的手里攥着呢。”言下之意,老太太对于交出府中的大权,想来并不甘心呢。 李妈妈阅历深厚,敏嘉相信她的判断,对于这三个女人的评价,想来相差不会很远。这三个人,也正是自己在周家内宅的大敌。自己想要能够自由自主,就必须先打倒这三个人。但如今自己毫无根基,只能慢慢的积攒力量,一步一步的来。 “妈妈果然老辣,到周府才不过半天时间,这些消息便都打听到了。有妈妈在身边,我也放心了。”敏嘉对着李妈妈赞叹道。不管心里再怎么没底,但一定要表现出自己的信心来才是。 李妈妈被这么一夸,老脸一红,啐道,“小姐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打听些消息罢了。外宅的事情不能知道,但内宅里的事情,想要打听,总是不难的。奴婢别的做不了,只能为小姐打听些消息罢了。” 其实哪有那么轻松,但敏嘉心里知道就是了,也不必这时候非要争论出结果来。便笑着转移了话题,道,“今儿三小姐倒是好几次出言让大太太惩治我。妈妈可知,她为何对我这般记恨?” 提起这个,李妈妈首先便摇了摇头,“这位三小姐……闺名叫做周文敏。想必就是不忿小姐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敏字吧。” 敏嘉犹自有些不信,惊讶道,“怎么会?就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敏字?”这个理由也太可笑了些。 “这位三小姐,是朱姨娘生的。因此大太太倒是不好管教,因此不管什么事情,都纵着她。她的性子又是那尖酸刻薄的,从不给人留情面。听说她的丫鬟,不过因给她梳发的时候扯痛了她,便被她发落了一顿,杖责之后,贬去做了洗衣妇。”李妈妈说出这个例子,两人心中便都有数了。 敏嘉心道,这周府莫不是专出些疯子?今儿大太太因为大少爷之死,想要让自己殉葬,看老太太的神色,只怕就要答应。如今又来了一个因为一个字就看自己不顺眼的三小姐。真不知自己在这周家呆久了,是不是也会这般。又问道,“咱们院子里的人呢?” 想来李妈妈对这个是专门下过功夫的,当下一一说来,“大少爷屋里人不多,就只书屏和书绣两个丫鬟。还有管厨房的何妈妈。原还有两个跟出门小厮,住在二门外。得脸的就是这几个,小姐要笼络些。那其余的人,小姐见了赏过也就是了。奴婢会留意着。也不知有几个可用的,又有几个是别的院子派来的。” ------------ 第五章 寻花问柳 苏睿沐浴过后,正准备就寝,就听得院门轻响,应是有人上门。小厮双唐去应了门,便扬声叫道,“公子!公子!是岳公子来了。” 周家的几个儿子和自己的交情泛泛,这时候会上门的,自然只有好友岳行舟了。苏睿拿起身边的外衣披上,出了内室,便见双唐引着岳行舟,已经进门了。 “子聪。”岳行舟叫着他的字,“今夜月色甚好,咱们不如到院中喝酒赏月,岂非妙事?” 苏睿自然知道,岳行舟这时候来找自己,绝不是为了喝酒赏月这么简单。挑眉笑道,“夜已深了,我方才正要就寝。行舟来的未免太晚。不若改期吧。” 口里这么说着,脚下却往院子里去了,还一边吩咐双唐,“去把我上次得的那套琥珀杯找出来,正好在月色下饮酒。行舟当是有备而来吧?若是酒太劣,我就把杯子摔了。”说罢哈哈大笑。 岳行舟和苏睿是多年的朋友了,但自觉一直未曾看懂过这个好友。这一次自己岳丈家有喜事,苏睿缠着要来,但岳行舟直觉他不光是来游玩,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见苏睿已经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便也跟了过去,笑道,“我带来的是贡酒琼花,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苏公子的法眼?” 苏睿笑着看岳行舟吩咐仆人将酒壶摆上,双唐也取了酒杯来,为两人各斟一杯,然后才退下去。抿了一口酒,苏睿长出了一口气,“果然是佳酿。” 岳行舟当眼不光是为了来喝酒,这时候遣退仆人,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便问道,“子聪,你今日为何会助那秦氏女?这可不像是你一贯的风格。我总觉得你对我隐瞒甚多。” 为了什么要帮助那个秦氏女,苏睿自己也不是太明白。他手中握着精心雕琢的琥珀杯,神色有些恍惚。不为别的,就只为她面对周家为难时的镇定。或许还有和自己对视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两汪清亮的泉水,让人见之提神。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他对岳行舟道,“我料这个女子进门之后,周家必定鸡犬不宁。若是能让她在周家站稳脚跟,那岂不是一场好戏?” “的确是场好戏。”岳行舟和苏睿的关系很微妙,既是朋友,也算是上下级的关系。当年他娶岳州周家的女儿,就是苏睿的安排,当时他就料定,苏睿必会对周家有所动作。如今看来,苏睿这次来到周家,想必就要行动了。 既然要对付周家,何妨为他们再添点儿乱子?他甚至要怀疑这个秦氏也是苏睿早就安排好了的。因此笑道,“我知子聪向来算无遗策,但你就不怕这秦氏反过来误事?” 苏睿惊讶的挑了挑眉。他虽然生得风姿俊朗,但平日里少有表情。只因一张脸总是未语三分笑,才让人误以为他容易亲近。但岳行舟是他多年好友,知道这挑眉已是他难得的反应了。只听他道,“行舟误会了。这秦氏女子与我无关。我也并未打算借她之手。” 他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轻声道,“只因她还太过弱小了,不值得我下注。我苏睿不做则已,若有作为,必要一击必中才可。” 心里还有一句话未说出来:且看这秦氏行事如何,若能顺利在周府站稳脚跟,那他不介意助她一臂之力。苏睿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一双清亮眼睛,或许,在这周府还能看到些有趣的事情呢。 而此时,悯寿堂里,周老太太终于醒过来了,但脸色十分不好。一醒来就将守在自己床前的儿孙都赶了出去,说是今日太累了,要早些歇息。让许多人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说。 三少奶奶扶着大太太的手出了悯寿堂的门,回头看了一眼悯寿堂的院门,心里想到,老太太经过这一回,只怕对那个秦氏绝无可能有好脸色了。一面想,一面轻声细语的提醒大太太注意脚下的台阶,“太太仔细脚下。” 大太太夜里眼神不济,因此听到儿媳的提醒,十分喜欢,便笑道,“你是个伶俐的,这个家交给你,我才放心呢。只是那贱妇可恶,害了我儿不说,竟敢当堂顶撞于我和老太太!” 三少奶奶柳云婷过门半年,就能这般得大太太的欢心,自然是对大太太为人十分了解的。她可不信大太太真的放心将家里的事情交给自己打理,不过受制于规矩罢了。若是外人听说她娶了儿媳,还要操持家务,是会笑话的。否则这个婆婆岂肯放权? 至于那个秦敏嘉,怨只怨她命不好,母家不显就罢了,夫君还得了那种病,丢了一家人的脸,这才要急急的娶她过门。谁想大少爷竟然又没了,周家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一山不容二虎,别说婆婆,就是自己也容不得她的。 她心里想着这些,嘴里答着婆婆的话,“正是呢。不过太太也不必生气,反而伤了自己的身子。太太是周府的主母,媳妇又是当家奶奶,要收拾那人岂不是轻而易举?太太何必为这样的事动气。” 柳云婷声音细细,语速平稳,缓缓道来,大太太也颇觉有理,便笑道,“正是如此。你如今管家,可不要让那小蹄子清闲了才是。哼,以为我周府大少奶奶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吗?” 三少奶奶听了大太太的话,心中有了底,也跟着笑道,“太太放心,我省得怎么做。” 一直将大太太送回了莳花院,三少奶奶才扶着自己的陪嫁丫鬟的手回了自己住的晴明院,躺在床上谋划着怎么整治秦敏嘉,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但敏嘉却不能休息。讣告一早就发出去了,不一时城里的亲友就有上门的。她作为妻子,要服孝,还要在灵前守着,接受亲友的吊唁。虽不知这些人里有几个是真正痛心的,但面上的功夫,大家都要做。 虽然死去的是自己的丈夫,但敏嘉很难有悲伤的感受。昨晚熬了一宿,又在灵前跪了一上午,敏嘉觉得身体已经有些不支。好在这个身体还未柔弱到如林妹妹一般,否则她只怕支撑不到这时候。好在昨日李妈妈说过,岳州城的规矩,上门吊唁不能过午。敏嘉想着,下午抽空休息一下。晚上要继续在灵堂守灵。 巳时末的时候,敏嘉不会再有人上门了,便去了偏房用饭。依旧是素菜和米饭,书眉的脸色也不好看,见了敏嘉,便道,“小姐,厨房的人真是太过分了。昨日说是因为仓促间来不及准备,今日又是如此,根本没有把小姐放在眼里!” 书眉毕竟年轻,敏嘉淡淡道,“现在不要争这个争也没有用,咱们只做好本分就是了。如今咱们在周府孤立无援,只好忍耐了。”话虽如此,但敏嘉心里清楚,这样的忍耐,只怕会让人觉得她好欺负,更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从食盒中将饭菜取出,敏嘉正要用饭,便听得外面吵闹,想是又有人来了。便匆忙放下碗,回到灵前跪着。果然不一时周文玉和几个兄弟便领着人进来了。 来人是几个华服的公子哥,敏嘉一看就皱起了眉头。就算这个所谓的丈夫和她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但不管怎么说,到别人家去吊唁,怎么也不能穿着华服,谈笑无忌吧? 周文玉的脸色也不好,但仍旧领着那几个公子哥到了灵前。敏嘉便猜想,这几人的身份,想必不凡。果然便听到周文玉对其中一人道,“马少爷能来为吾兄祭奠,实乃我周家之福。”声音里颇有忍耐之意。 为首的那位公子,想来便是马少爷了,敷衍的拱了拱手,道,“我等今日就是来看看文彬兄的,哈哈。英年早逝,不亦惜哉!”但语气里克没有什么可惜之意,听来倒是更像幸灾乐祸。 想必这位马少爷身份尊贵,不是周家能够对抗的,因此周文玉忍着气道,“有劳马少爷了。马少爷请外面坐。今日人多事杂,有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那个马少爷却并不甘心就这么走了,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和文彬兄也算是莫逆之交嘛!文彬兄有事,我怎能不来?”一边说一边肆无忌惮的四处打量,不妨与敏嘉诧异的眼神碰在了一起,便笑道,“哎哟,你们看,文彬兄可是娶了个水灵灵的小娘子啊!”跟着他来的几个人便都附和。 他语气轻浮,敏嘉气得发抖。但还要顾虑这是在灵堂,而且自己是女子,闹起来不好看。便低头竭力忍耐。 周文玉似乎也失了耐性,淡淡道,“马少爷请小心说话。那是我嫂子,纵然你是知州之子,也不能如此无礼。” 那马少爷便有些讪讪的,冷哼一声道,“什么好东西,当我不知周文彬是什么货色?可怜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娘子,白给你们家糟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能就这么含糊其辞息事宁人了。虽然这灵堂上除了马少爷带来的几个人,便只有周家的人,但还是不得不小心在意,若是有不好听的话传出去,就不好了。因此周文玉也冷了脸,问道,“马少爷,说话是要有凭据的。你这样造谣中伤我去世的兄长,我少不得要去知州府衙讨个公道的。” “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文玉,你有本事你去告我啊!这岳州城谁不知道你哥哥是什么德性?日日眠花宿柳,最后栽在了这上面,染了病,可不是我冤枉他的吧?”马少爷不屑的回道。 ------------ 第六章 让人看笑话 灵堂里一时有些静默。那人话里的意思,难道周文彬的病,还是那见不得人的脏病?敏嘉很想站起身来大声的质问,但吃一堑长一智,也知道自己作为周家妇不能这样大声的跟别的男子对质。便目视周文玉,示意他问清楚。 周文玉收到了嫂子的眼神示意,有些心虚。敏嘉一看便知道,那个马少爷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不过即便周文玉知道这是真的,也不能任由别人这样宣扬。这不光是大哥和大嫂的名声,也是他们周家的名声。因此冷笑道,“马少爷这话,我们周家可不敢认。这世上什么事情都讲究个证据,马少爷要造我们周家的谣,起码也要拿出证据来吧?” 马少爷似乎就在等着她说这句话,闻言大笑,“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周三少,我可不是空口白话,你想要证据,也不是没有。要知道你们大少爷的那些事情,嘿嘿,我可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他当然清楚。周大少在的时候,每日里除了眠花宿柳,就是跟这位马少爷争风吃醋,逞凶斗狠。他们两人之间,可谓是一笔烂账。这事跟他来的人里也有一个帮腔道,“若说别的,咱们马大少不定能知道,你们府里大少爷的事情,马少却是尽知的。”周围的人也跟着附和。 周文玉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了,若是自己的大哥真有什么把柄留下,那多半就是落到这个马少爷手里了。他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今天只怕不是来祭奠这么简单,怕是来看笑话的呢。 “马少爷,话虽如此,但今儿是我大哥的丧礼,还请马少爷给死去的人留几分薄面,别说这样的话。”周文玉既然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当然是不想让他们如愿的。便赔着笑劝道。 敏嘉听到此处,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丈夫,竟然得的是花柳病。周家欺她们秦家没人,便将这事瞒下,大张旗鼓的将她娶回来,未必没有遮羞的意思。想到此处,她怒从心头起,便不容周文玉偃旗息鼓,站起来问道,“马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拿出证据来!” 周文玉正要息事宁人,却不料敏嘉突然开口,闻言便是一脸的苦色。 那马少爷也不是个棒槌,眼睛一转便猜到了情况,拊掌笑道,“这位小娘子只怕还什么都不知道吧?说起来还真是命苦。不过若我是周家的人,只怕也要将盖子捂好的。不过如今就没什么关系了,反正已经进了门,就算知道了什么,只怕也只能跟着周家遮掩了,是不是?” 敏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周文玉看这样的情况,想要大事化小只怕不能了,便大声道,“马少爷说这话,还请拿出证据来!” 一边说,一边心里暗忖,那给大哥看病的大夫已经安排妥当了。这位马少爷纵然是知府的儿子,也不可能找到的。心里便放下了些。这种事情,就算是已经众人皆知了,但他们周府却是决不能认的。一面拿话拦住马少爷,一面暗示下人去请大老爷大太太出来。 下面的人十分伶俐,见着三少爷的眼色,便有人悄悄的摸了出去。 那马少爷仍旧是一副大大咧咧的表情,笑道,“文玉兄不必着急。这证据嘛,是肯定有的!我今儿来,就是为了给你们周府送一份大礼。” 他话音刚落,身边一个善于捧哏的便接着道,“正是呢。这也是你们周家的福气,马少爷才这般上心。” 跟着马少爷来的人,便都笑了起来。 周文玉既然派人去请了自己的爹娘,自然就不想开口说话了,只冷眼看着他们一群人说说笑笑,旁若无人。 好在没多会儿,大老爷和大太太就来了。见了马少爷之后,双方见礼,大老爷便道,“马少爷为了犬子之事上门,我们阖府都十分感激,还请外面坐吧?” “不坐了。”马少爷手里的扇子开开合合,“我今儿不过是来送礼,顺便瞧热闹的。” 他说着挥了挥手,便有下人带进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白衣素服,生得十分美貌,甚至有几分妖气了。常言道,若要俏,一身孝。她虽然穿着素服,但行走间袅袅婷婷,十分勾人。一望可知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直走到那马少爷的身边,缓缓行了个礼。 大太太首先沉不住气了,问道,“马少爷这是要做什么?若是带了女眷来吊唁,也该在门口说清楚才是。” 那马少爷呵呵笑了几声,又斜眼看了看灵堂中人的表情,才慢慢悠悠的道,“大太太说的是不过这可不是我的女眷,是你们府里的人呢。” “我们府里?马少爷弄错了吧?”跟着过来的三少奶奶皱着眉将那女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我们府里可没有这么一个人呢。”她如今是当家奶奶。管着府里的人事,她说没有这么个人,自然就是真的没有了。大太太和大老爷听了都松了一口气,还怕真的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 马少爷也不计较,仍旧笑得十分神秘,“我可没有弄错。来来来,书玉,你告诉他们你是谁。大少爷的病又是怎么回事。想必他们听过了,就会相信我的话了。” 那叫书玉的女子又对着马少爷行了个礼,才道,“奴家名叫书玉,是百花阁的花魁娘子。一年前,周大少爷在百花阁包下了奴家……” “住口!”大太太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书玉的话,大声叫道,“来人啊,还不给我堵住这个小贱妇的嘴!让她说些胡话败坏大少爷的名声!”她是大少爷的亲娘,没人比她更加了解大少爷的性子,情知这女子说的话多半都是真的。但大少爷已经没了,自然不能任由她这样四处宣扬,败坏大少爷的名声了。 但马少爷有备而来,岂会让她得逞?当即笑道,“大太太这话就说差了,还是先听完了书玉的话,再做定论吧。免得到时候后悔莫及呀!” 他笑道十分神秘,像是在暗示什么,大太太一时惊疑不定,便讪讪的住了口。马少爷便示意书玉接着说。 书玉又上前行了个礼,才继续道,“大少爷将奴包下之后,时常到奴那里。三个月前,大少爷去了奴那里。第二日去天香园红玉姑娘那里听曲。后来……就听说大少爷病了。红玉姑娘也染了那种病去了。” 那就是说大少爷是在那个红玉那里染上的病了。这和周家调查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因此众人便都相信了。大太太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马少爷将人带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马少爷似笑非笑的看了敏嘉一眼,才道,“周文彬得的是那种病,这位小娘子只怕不知情吧?” 大太太闻言翻了个白眼,又问了一句,“那又如何?”她根本不将敏嘉放在眼里,也不觉得自己蒙骗了敏嘉有何不对。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大儿子病了,怎么会轮得到这个女人进他们周家的门? 马少爷却不接这个话,只是看着敏嘉道,“说起来,这位小娘子也是苦主。你们周家隐瞒情况,等同骗婚。小娘子,要不要我给你做主?” 敏嘉有些心动。她一天一夜没有歇息,累得很了,脑子有些木。只想着自己莫名其妙做了寡妇,若能就此脱出去,自然是最好的。但她想和和气气的和周府将这事解决,而不是闹得尽人皆知。 昨夜李妈妈跟她说过,她现在是周家妇,自己做不得主,又没有娘家撑腰,是很吃亏的。因此有些犹豫不决,看了看大老爷和大太太,并不说话。 大太太见她不发话,心中越发的不满。但还得先压着,勉强笑道,“马少爷也是大家出身,如今我们府里有丧事,这种事这时候说不大合适吧?”这位马少爷毕竟是知府的公子,倒不好随便乱来的。 马少爷笑嘻嘻的,并不回答。三少爷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话,这时候再也忍不住,怒道,“马飞珏,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周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我大哥还在的时候,你就处处和他过不去,现在他不在了,你还不放过,还想败坏他的名声!” 马飞珏也变了脸色,冷笑道,“名声?敢问贵府的大少爷,在岳州城还有什么名声?说这样的话,也不怕人笑话!我马飞珏自认是个纨绔,可也比不上你大哥!” 敏嘉听了这番话,倒是对这个马少爷高看了一眼。能够坦荡的承认自己是个纨绔的人,可也不多。 还是三少奶奶知道,再这样没完没了的争下去,只怕没个了局,便站出来柔声劝道,“今日是我们大少爷的丧礼,几位上门来,我们周家也是感激的。至于我大哥的病……”她说着看了敏嘉一眼,笑道,“大嫂当然不可能真的不知道,更不用说劳烦马少爷帮忙了。” 大太太听了这话,锐利的目光便盯在了敏嘉身上。敏嘉心中一叹,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不能为这个翻脸了。只要是她还不能离开周府,就应高避免和周府的人正面冲突,否则吃亏的人永远都是自己。因此便站出来道,“我是周家的媳妇,自然是都听太太的。” 那位马少爷自然不是真的要来主持公道的,闻言有些无趣,便朝那个书玉使了个眼色。书玉便整了整衣裙,上前道,“好叫老爷夫人知道,奴怀了大少爷的骨肉,已经有三个月了。” ------------ 第七章 后继有人 好在已是午时,因此没有宾客上门,不然周家这个脸可就丢大了。 书玉的话就像是一个炸弹,将灵堂中的人都炸得反应不过来。 这事情实在意外,敏嘉反而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因为这个书玉说自己被包养的时候,她就已经隐约的猜到一点了。而且她不似这个时代的人,小三带着孩子上门的戏码看烂了。 敏嘉伸出手来揉了揉鼻子,貌似这个小三要找的人,就是她这个正室啊。还真是不太习惯这个身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什么表情比较合适?论理正室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养了小三,应该是怒不可遏的。但敏嘉实在是对这个身份没有代入感,心里还真是生不出什么怒气来。 所以这时候,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静观其变了。 周老爷和几位少爷的脸色算不上好看。毕竟葬礼上有人找上门来说有遗腹子,还是被这个来找茬的马少爷带来的,怎么看怎么值得怀疑。但自家又没什么证据,若是那个孩子真是周文彬的,那也算是有后了。因此虽然脸色难看,但也没有开口。 这时候,却见一个圆脸的妇人站了出来,开口道,“哎哟,大嫂,我就说你们文彬是个有福气的。这不,人虽然没了,但这不就有遗腹子上门来了?”想来就是那个分家出去的二老爷的妻子了。 大太太听她这么说,脸上也不好看。虽然自己的儿子有后,她心里也欢喜得紧,但就这样闹上门来,终究是打了周家的脸面了。何况二太太说话也不好听。大太太冷哼一声道,“我哪里比得上二弟妹的福气?每日里有那么多人在跟前立规矩。” 二老爷贪花好色,岳州城无人不知,因此大太太这话一说,二太太的脸色也变了。 好在三少奶奶为人精明,见那马少爷和他带来的人都是脸上带笑的,便知人家是在看笑话了。因此伸出手拉了拉大太太,轻声道,“太太,还是先把事情了结了吧。不然外人看着也不像。” 大太太这才想起,如今书玉的身子可金贵着呢。虽然她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妓女,但母凭子贵啊。便赶紧扯出一抹笑意,对着敏嘉道,“秦氏,这书玉既是大少爷的人,如今又有了大少爷的后,就放在你院子里吧,你好生照看着。” 敏嘉闻言瞪大了眼睛。她的夫君在婚前不检点的嫖妓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让她来照顾小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大太太见她不答应,便瞪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敏嘉这才不甘不愿的道,“就依太太的安排。” 大太太见她知趣,这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那马飞珏却伸出手来拍了两下,笑道,“真是好一出精彩的认亲戏。少爷我看了也不免觉得感动啊。”他说着又对敏嘉道,“小娘子,你难道真要养着这个孩子不成?要知这孩子不过是个奸生子,身份低贱,若是养在正室面前,那倒是占了便宜了。” 他说着潇洒的一挥扇子,“何况周家这般作践小娘子,小娘子何苦委屈自己?”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让灵堂里的人都不由变色。 敏嘉心内苦笑,这可不是她自己能够说了算的。若是尚未出嫁,或许还有法子可想。但木已成舟,她作为儿媳妇,能够做什么呢?不过徒增了周家人对自己的厌恶罢了。 如今这个马飞珏也不知是为何,似乎对她青眼有加似的,一个劲撺掇她和周家作对。要说心中没有怀疑,那是不可能的。但她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但要她相信这个马飞珏是为了她好,她可不会相信。 这时见屋子里的人似乎都因为马飞珏的一句话而对自己有些芥蒂,连忙否认道,“马少爷说笑了。我是周家的媳妇,为夫君抚养子嗣本就是分内之事,何来受委屈一说?” 那马飞珏似乎也不想纠缠下去,便合上扇子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叨扰贵府了。”说完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这般干净利落,倒是让人疑惑他到底上门来做什么。 敏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连忙问道,“书玉姑娘,你是百花阁的人,那你如今的身契……”妓女多是幼时被发卖的,因此妓院掌握着她们的卖身契。但后面的话,因着书玉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不好说的。 书玉不笨,闻言便立刻行礼,声称日后要请大少奶奶多多照顾,一面从袖中拿出了自己的卖身契,道,“马少爷心善,已经为奴付了赎身银子了。这一次也是专为送奴回来的。” 这话敏嘉相信才有鬼,但也不便当面反驳。连忙扶着书玉道,“你如今身子金贵,不用这般多礼。” “这可好了,如今大哥也有后了。太太和老太太也就不用操心了。”三少奶奶见事情已了,便笑着插了一句。不得不说,她活跃气氛的手段还是相当高明的。这个当家奶奶也不是白给的。 大太太却因此事迁怒,认为扫了周家的脸面,越发的不喜敏嘉。闻言冷哼了一声,“若不是这贱妇,我儿说不得还好端端的。这贱妇一进门,我儿就没了。可不是个扫把星么?这孩子将来我还是要自己看顾的。”然后便扬长而去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众人便也都散了。只剩下敏嘉和书玉两人面面相觑。 敏嘉不知这事又与自己有何关系,又怎么将自己牵扯进来的。自从她进门之后,这周家似乎没有一个人看她顺眼的。还真是难伺候。不过好歹大太太不嚷着要她去陪葬了。若是大太太在马飞珏面前还这般说话,敏嘉真的不保证自己不会当场请马飞珏帮忙。 想必当时也只是冲动之下说的气话,做不得数的吧。敏嘉心里想着,倒是松了一口气。抬眼看见书玉正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便微微笑道,“你不用担心,只管放心住着就是了。将来生了儿子,我和太太都会抬举你的。”说着叫了李妈妈进来,让她领着书玉回她们住的近知院。 书玉有些犹豫的看着她,敏嘉便对她温言道,“不用害怕。我还要在这里给大少爷守灵。你是孕妇,却要好生歇着的。去吧。” 看着书玉窈窕的背影,敏嘉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自然能够想到此事对自己的影响。无论如何,他们长房的这一支算是有后了。对自己而言,算得上是好事。最起码名正言顺。若是书玉生的是儿子,养在自己跟前,那将来争一争,说不得周家的银楼也要交到自己手中。 敏嘉前世是个职业白领,做到部门主管一职,对于这些关系利害,自然是十分了解的。虽然自己才来,形势也极为不利,但眼光也要放得长远些才好。她心里计算着得失,回到灵前跪着,看着面前的火盆发呆,时不时往里面放上一张纸钱。 三少奶奶柳云婷扶着大太太出了门,想起今日之事,心中也颇不安宁。大房后继有人,对他们三房可谓百害而无一利。偏偏大太太还要交代她这个当家奶奶好生看顾书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柳云婷一边走一边计算着,怎么才能扳回一城来。 看来自己是不能再等了。只有将大房狠狠的踩下去,让他们再无翻身之日,自己才能睡个好觉。她现在什么都好,就是进门大半年了,肚子却还没有动静。虽然大半年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比起人家那些“进门喜”,当年怀孕次年就抱上孩子的,自然是要差一等。 而婆婆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有不满。但这种事情,又急不来。既然自己没有孩子,那就不能让大房生出孩子来。打定了主意,柳云婷便对大太太道,“太太,大哥有后了,这是大喜事。不如我陪着太太去老太太那里,亲口告诉老太太这个好消息?” 大太太虽然和老太太素来不和,但总是婆媳,面上的功夫也要做到,听了柳云婷的话,便点了点头道,“也好,让老太太也高兴高兴。” 两人来到老太太的悯寿堂,便见老太太在榻上歪着,大丫鬟琥珀正在一边给她念话本上的故事消闲。一个小丫鬟跪在一边,手里拿着美人捶,轻轻的给老太太捶着腿。 见两人来了,琥珀便放下了手中的书,笑道,“大太太和柳三奶奶来了。”一面让小丫鬟上茶,一面请她们坐了。听大太太问起老太太的身子,便笑道,“老太太的身子没有大碍。大夫也说,将养着就是了。只是精神头不大好,这不奴婢才想出了这么个听书的法子。” 老太太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琉璃亲自捧了茶上来,也跟着笑道,“太太和柳三奶奶来的正是时候,也好和老太太说说话儿解闷。” 柳云婷听了这“柳三奶奶”的称呼,只觉十分刺耳。秦敏嘉还没有进门的时候,满府里见了她都称一声少奶奶,如今却要加上个三字,却是说这府里不止她一个少奶奶了。她本来就看不上秦敏嘉,觉得她不配和自己是一个牌面上的人,听了这话更是不忿。 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她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柔和,“托老太太的福,今儿是有喜事要来回禀老太太的。今儿有个叫书玉的姑娘上门,说是肚子里怀了大少爷的骨血。如今大房也算后继有人了。” ------------ 第八章 打翻了媳妇茶 有个怀着大少爷骨肉的女人找上门来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周家。 对于周家的主人们来讲,他们不得不考虑这个凭空出现的孩子对于他们现有的利益的影响。而对于周家的下人们来说,或许周家的风向也会因此而改变。于是这个消息便风一般在周府里传播着。 周老太太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心头一跳,抬起头来,眼光锐利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孙媳妇,过了一会儿,才呵呵的笑了起来。 老太太宠爱大少爷,这在府里是尽人皆知的。如今大少爷后继有人,老太太自然也是最高兴的。她当即命人往大少爷的近知院送了两个丫鬟,以及各种赏赐。在在都表明了她对这个曾孙的重视,那有眼色的自然上赶着交好。于是一时之间,近知院里却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不得不说,周老太太的养气功夫极好。就算是被敏嘉气得背过气去,醒来之后也还能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并没有马上就找敏嘉的麻烦。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如今正是大少爷周文彬的丧事,敏嘉作为妻子,服的是最重的一层孝,要日日守在灵前烧纸哭孝的。这也是周文彬的脸面,因此老太太才会暂时按兵不动。 如今听说了书玉的事情,这不就立刻赐下了这许多的东西?说起来敏嘉这个新媳妇进门,还没有正式给长辈们敬过茶呢。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名不正言不顺了。若是将来大太太挑她的理,自然可以说,“你算什么儿媳妇,我根本没有喝过你的媳妇茶。” 既然没有敬过茶,自然也没有得到过长辈们的见面礼。而老太太给书玉的丰厚赏赐,也算是打敏嘉的脸了。但也仅此而已,老太太要发作她,不急这一时。 苏睿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岳行舟过来告诉他的。因为周府不时有宾客上门,因此他上午并没有出门,而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写字。用过了午饭之后,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只不过愣了一会儿,便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看来这出戏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如今可算是势均力敌了?”虽是问句,但似乎并不是在问岳行舟。 “子聪,这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岳行舟并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有些担忧的问。周家虽然是他的岳家,但当初娶周文芳,本来也就是为了和岳州周家搭上线。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感情是多余的东西。 苏睿摇了摇头,“不会。她们越热闹才越好。” 岳行舟虽然不知道他的安排,但是想来他应该是成竹在胸的,因此也就不做多余的担忧了。两人说了会儿话,他就回去了。毕竟是周家的女婿,许多地方还需要他帮忙。 苏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唇角的笑意并没有散去,他呆呆的想了一会儿,才像是很疑惑的问,“你该怎么办呢?所有人似乎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无足轻重,任人宰割的你,会怎么做?还真是期待啊……” 小厮猫儿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轻声道,“公子,咱们还是照原来的计划吗?” 苏睿一只手在茶盏上来回的摩挲,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笑了一声,道,“不,咱们什么都不做。猫儿,你去跟着那个女人,小心些,看看她会怎么应对。” 猫儿答应了一声,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却又听见他的主子道,“也不急在这一时。我想周家的人应该有这点耐性就算再怎么看不顺眼,起码要等葬礼之后吧?” 猫儿也不回来,就在门口回过头,站在半片阴影里,答道,“公子说的是。属下这就回去准备。” 敏嘉自然不知道还有人在暗地里看着她的一言一行。她这几日里都没有好好的休息,一直都在灵堂里守着。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到耳房去,顺便小憩一会儿。因此葬礼结束的时候,她已经累得几乎直不起身子来了。 好在这段时间,除了吃的差了些之外,也没有人为难她。就是大太太和老太太,在灵堂里见着她,也不过是当做没有看见罢了。 好在终于结束了,自己也可以缓一口气了。敏嘉任由李妈妈和书眉两个扶着她往近知院走,心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因着大少爷的事情,所以自己还没有特别的被人为难过。但从今日起,自己就算是正式的开始了在周家的生活了。也不知会有什么招数等着自己。 但是如今也顾不上了。她回到院子里,先是要了热水来沐浴,然后便扑到床上起不来了。 这一觉从下午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连晚饭都不曾吃。醒来之后,重又变得精神抖擞了。叫了书眉进来,问她最近院子里有没有什么事情。说起来,她虽是这个院子的主子,但这院子里的人她可还没有见过呢。 书眉一边给敏嘉梳头,一边将院中的人事一一道来,“咱们院子里这几日倒是十分安静。人也不多,书屏和书绣两个是二等丫鬟,下面还有四个小丫鬟。另外就是厨房的何妈妈,还有两个婆子。书玉姑娘来了之后,老太太拨了香雪和香墨来伺候,领的也是二等丫鬟的份例。” 敏嘉点了点头,又问,“大少爷原来屋里没有大丫鬟?” 书眉小心的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真是随口一问,便有些犹豫。敏嘉看了便知里头有些猫腻,便催了崔。书眉这才压低声音道,“那个大丫鬟书琴,听说是被大太太打死了。” 敏嘉忍不住瞳孔一缩。她虽然知道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尤其是下人们的命更是如此。但实实在在的听见打死人,这还是第一次。当初听见大太太说让她殉葬的话,她以为不过是随便说说,现在想来,当时若不是那个苏睿,只怕就是真的了。 她一阵心惊,却也不去问为何会被打死。既然都打死了丫鬟,想来就是十分秘密的事情了。犯不着去沾染这样危险而又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这时书眉已经给她梳好了头发,对着镜子照了照并无不妥,这才伸手道首饰盒子里头去挑簪子。 敏嘉见了,忙伸手阻止了她,“我如今在孝中,如何能够戴那些东西?”说着伸手从另一个盒子里挑了白色的绢花,插在鬓边。自己对着镜子照了照,并无逾矩的地方,这才站起来道,“走吧,随我去给大太太请安。” 这个时代给人家做媳妇就有这样的不好,晨昏定省,若是想睡懒觉,基本不可能。当然也有那和善的婆婆,并不要儿媳妇在自己跟前立规矩。但自己的婆婆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她今日已算是起晚了,到了莳花院里,却已经开始摆早饭了。敏嘉连忙赶上几步,结果一个丫鬟手中的碗筷,和善的笑道,“姐姐放着,我来吧。” 这丫鬟却是大太太房里的大丫鬟,名叫缨络。做到大丫鬟这一步的人,都是极有眼色的。大太太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已是昭然若揭了。因此大太太院子里的人,自然是和三少奶奶亲近,而不愿沾上这个大少奶奶。没办法,丫鬟也要生存,自然要依附能够给她们好处的人。 因此缨络见敏嘉伸手来接,却轻巧的侧了侧身子避开了她的手,皮笑肉不笑的道,“不敢劳大少奶奶动手。还是让奴婢来吧。这是奴婢分内之事,若是让太太知道奴婢懈怠了,反而不美。” 敏嘉碰了个没趣,讪讪的收回了手,问道,“太太可在屋里?我来给太太请安。” 缨络翻了翻白眼,看了一眼屋外的日头,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屑,阴阳怪气的道,“大少奶奶来得可真早。这个时辰,来请安的姨太太们只怕都走到自己的院子了。” 这话就说得直白了。敏嘉心知自己今日起晚了,但也不能任由一个丫鬟这样说自己,正要反驳,便见内室转出了一个丫鬟,朝着缨络啐了一口道,“就你饶舌,饭摆好了没有,夫人出来了。” 然后大太太的声音便从后面传来,“咱们大少奶奶,哪里有你们说嘴的份儿?就是我这个婆婆,只怕也不敢劳动她每日前来请安呢。”一边说一边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出来,在饭桌前坐了。 敏嘉知道自己并不讨大太太的喜欢。她也并没有非要去争这份喜欢,不过是尽到自己分内的义务罢了。好比一份工作,可以不喜欢,但要糊口,就怎么也要敷衍着做下去。因此见大太太在桌前坐了,便走过去,准备伺候大太太用饭。谁知那个缨络身子一转,挡住了她的路,自己拿起了布菜的筷子。 敏嘉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又讨了个没趣。想了想,到一边的小几上到了一杯茶,就在手里端着,跪在了大太太面前,恭敬的道,“请娘用茶。” 她的新婚成了丈夫的忌日,因此也没有待晓堂前拜舅姑这个程序了。现在敬茶,也算是补上了。别管大太太喝不喝,但自己的情面上已经做足了,就没人能够挑出理来。 大太太也不说话,也不接茶,就这么看着她。敏嘉虽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那锐利的视线。直到她几乎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大太太才伸出手来托住了茶盏。 敏嘉松了一口气,就放开了手。谁知大太太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并没有接稳,那一盏茶便泼了敏嘉一头一脸,连裙子上也都是水。 ------------ 第九章 处处碰壁 大太太何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秦敏嘉,气就不打一处来。 俗话说:若要俏,一身孝。敏嘉今日穿的仍旧是一身素白的孝服,而且还是最最廉价的粗麻布制成的孝服。但就是这么一身衣裳穿在她身上,就显出一股极动人的楚楚风致来。再加上她眉宇间的那一抹坚定顽强,更是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可惜她面对着的人是自己的婆婆。何氏今年三十七岁,虽然保养得好,但怎么也不能跟敏嘉这样十五岁的小姑娘相比。再加上她这个年纪,更年期也差不多到了,情绪容易激动烦躁。此时看见绮年玉貌的儿媳妇跪在自己面前,偏生面上的神情十分倔强,好似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似的,心里就是一股子火气。 好巧不巧,大老爷这时候也从内室走了出来,见敏嘉跪在地上,淋了一头一脸的茶水,便淡淡的道,“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就跪上了。快用饭吧,我今儿还约了客人谈生意。” 虽然没有直说,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维护敏嘉的意思。大太太听了,心中更加不虞。但此时不好驳了大老爷的话,便转过脸去,看也不看敏嘉,只道,“行了。你在这儿跪着,没得惹人心烦不说,还让人以为我怎么着你了。你这还是第一回请安,去悯寿堂走一趟吧。”想必老太太也不会有好脸色的。 敏嘉也没什么心情跟她虚与委蛇,听了这话,便爽快的磕了一个头,“那媳妇就先告退了。” 走出了莳花院,敏嘉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勾心斗角的内宅生活真不是人干的。她根本没有接受过这种教育,所做的也不过是凭着自己从前看宅斗小说的种种经验罢了。但这些经验,不一定就适用。因此她心里还颇为忐忑。 “小姐这是怎么了,太太生气罚你了吗?”书眉看着敏嘉一头一脸的水,赶忙掏出帕子来胡乱的擦着。她并没有跟进去,而是被莳花院的丫鬟们带到耳房里去坐,因此不知屋里发生的事。她不过是按着自己的经验来推测罢了。从前在家的时候,大少奶奶不高兴了,就总是扯着嗓子骂人。 敏嘉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没有,太太是大家闺秀,如今又是周家的主母,怎么会骂我?” 书眉到底年幼,并不怎么懂得看人脸色,听敏嘉这么说,便信以为真。因问道,“那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敬茶的时候,太太没有接稳,因此茶水洒出来了。你先跟着我回去换了衣裳,再去老太太那里。”这时候唯有庆幸,周府并不特别大,而老太太的悯寿堂和敏嘉住的近知院,相隔并不十分远。不然每日里只是走上这几趟,她就有得受累了。 周老太太的悯寿堂附近少有花木,多植松柏。这也是取那长青后凋的意思。老年人就爱这个,至于那些花儿粉儿的,她这一大把年纪了自然是没有什么兴致了。别人家的老太太,或许还会喜欢热闹,平日里办个宴会请个戏班什么的,但周老太太生性爱静,因此悯寿堂位置也偏僻。 好在这地方当年修建的时候,就是为了读书或是休养的去处,因此屋舍精致,倒是不会辱没了老太太。 敏嘉带着书眉,一路行来,只觉得环境清幽,空气清新,的确是个养生的好地方。她前世去过许多名胜,就是著名的园林,也去过几处。但到了那个时代,再想要这样好的环境,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了。 相比于大太太,老太太院子里的人显然对敏嘉无视得更加彻底。她进了院中,众人都抬头看一眼之后,便继续自己手中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去为她通报。 好在敏嘉也不过是尽自己的义务敷衍而已,因此也不在意。让书眉打起帘子,在门口说了一声,“孙媳妇来给老太太请安。”然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周老太太却不在内室,只有一个大丫鬟珍珠在搜检东西。见敏嘉进来了,倒是笑得十分和善,“大少奶奶来了。老太太用过了早饭,去佛堂念经了。”说着佯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掩唇笑道,“真是不巧,大少奶奶怎么不早些来呢。” 敏嘉微微皱了皱眉,淡淡道,“多谢珍珠姐姐告知。既然老太太在佛堂,那我就去佛堂给老太太请安吧。”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隐约听得后面珍珠不屑的声音,“装什么款儿,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少奶奶了不成?” 敏嘉只作没听到,带着书眉往后面的小佛堂走。 佛堂外是琉璃在守着。见敏嘉来了,便笑道,“给大少奶奶请安。老太太这会儿正在念佛经,为大少爷祈福呢。只怕不得空见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还是请回吧。”虽是笑着,但言语中却是不容置疑。 敏嘉朝她一笑,道,“若是老太太是在为大少爷祈福,那我倒不能回去了。老太太不得空见我也无妨,我就跪在这里陪着老太太,也给大少爷添点儿福,希望书玉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才是。” 说完便在佛堂门口跪下了。书眉一看,主子已经跪了,自己自然不能站着,也跟着跪下去了。 周老太太在佛堂是真的,就是为了给敏嘉吃个闭门羹。敏嘉进府第一日就将她起了个仰倒,不由她不心怀怨恨。想要借机惩治一番,自然也是情理中事。 敏嘉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她甚至知道,自己就这么跪一天,也不能抵消老太太心中的愤怒。但她是晚辈,面对长辈的时候,便有许多的妨碍,也只能如此示弱了。不求老太太高抬贵手,只求能够略略消减老太太心中的怒气。 但她这么一跪,佛堂里的老太太却更加的生气了。老太太这个人刚愎自用,见敏嘉这般不软不硬的跪在外头,自然以为她是在挑衅自己,当即道,“且由她跪着。不教教规矩,是不行了。我老婆子虽然半截身子都埋在黄土里了,但也不能由着人欺到头上来。” 一旁侍立着的,是三少奶奶柳云婷。她情知今日敏嘉会来请安,便主动提出随老太太到佛堂来祈福。此时听了老太太的话,便笑道,“老太太又说这样的话。我们做晚辈的实在惶恐。我如今管着家,才知管家的辛苦,若不是有老太太和太太帮衬,无论如何不行的。有谁敢欺瞒老太太?” 周老太太唇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意,“这外面不就有一个?” “既然老太太不喜欢她,不如孙媳去打发了她?”柳云婷一边注意着老太太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试探。 老太太听出了她的试探,瞟了她一眼,没什么语气的道,“就让她跪着吧。她不是说要为大少爷祈福?琥珀,拿一本经书出去给她,这是她自己所请,可别说我老婆子欺负孙媳妇。” 敏嘉最后也没有见着老太太的面。在佛堂跪了一上午之后,老太太传出话来,让她先回去。若是还有心,那就每日来跪上几个钟头。 明知这是老太太故意刁难,但事已至此,敏嘉除了说自己明日还会再来,还有什么办法? 跪了一上午,膝盖十分疼痛,每走一步都痛彻心扉。书眉扶着敏嘉,慢慢的走回了近知院。然后就倒在床上不想起来了。 书眉拿了药膏来,替她把裤腿挽上去,立刻便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两个膝盖又红又肿,只怕明儿醒来,就发青了。书眉含着泪给她上了药,才道,“小姐受苦了。这腿得好好养着,明儿小姐还是别去了吧?” 敏嘉苦笑,这不是她说不去就可以不去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书眉,你去把午饭拿进来,就在这里用吧。”无论如何,她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迎难而上。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书眉这一去就是许久。敏嘉歪在床头差点儿睡过去了,才听见她叫,“小姐,吃饭了。” 虽然有些不满,但敏嘉身边只得书眉和李妈妈两个可信的人,自然不好说什么。便坐了起来,移到榻上去,看着书眉摆饭。书眉打开食盒,却见是一碗糙米饭和水煮青菜。敏嘉看了,顿时胃口全无。 “怎么是这样的菜?比之咱们刚来的时候还不如。”敏嘉皱着眉问。 书眉也有些无措。她去领饭,厨房的人便拿了这个食盒交给她,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她没有多想,就提着回来了。谁知里面的饭菜竟是这样的。只怕这周府的下人,吃的也比这个好些吧? 敏嘉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她将手中的筷子丢在炕桌上,问道,“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书眉还没看见过自家小姐生气,闻言瑟缩了一下,才道,“这是奴婢去大厨房取回来的。院里没有领小姐的饭菜回来,奴婢就去了大厨房。” 嗬!看来准备踩她一脚的人还不少呢。想了想,站起来道,“把这些菜重新装起来!你跟我去大厨房问一问,是不是周府的主子都只能吃遮这样的菜!我就不信了,难道这周府的下人敢欺主不成?!” 两人堪堪走到院门口,便见三少奶奶柳云婷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袅袅婷婷的往这边走来。看见敏嘉,便笑着开口问道,“哎呀,我来的可真是不巧,大嫂这是要出门?看这急匆匆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大事?既如此,那弟妹就不打扰你了。” 敏嘉脑子一转,就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心里冷笑,表面却仍是不温不火,“弟妹说什么话。我正是要去找弟妹呢。就是想问问,弟妹如今管家,就是这样管的吗?”说着劈手夺过书眉手中的食盒往地上一摔,里面的饭菜就都倒了出来,“这就是厨房给主子预备的饭菜?” ------------ 第十章 立规矩 敏嘉知道,自己现在在周府的地位十分尴尬。当初周家将她娶进门来,说是要冲喜,但未必没有不能冲喜最起码要传宗接代的想法。孰料她才进了门,周文彬就一蹬腿去了。而这时候又来了个怀孕的书玉,她无形之中就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但无论如何,她总是周家的大少奶奶,就算周家人再怎么不喜她,但大少奶奶的体面,总要给她的。 是以敏嘉才敢摔了食盒,指着打翻的饭菜质问柳云婷,“这就是厨房给主子预备的饭菜?”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柳云婷。大有一言不合,当即翻脸的意思。周家的主子自然是不可能吃这样的饭菜的,她要的却是这位当家奶奶的解释。 但柳云婷对此丝毫不惧。方才食盒突然打翻,她倒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有什么背景的大嫂,竟然还有这样的胆气。现在反应过来了,便推开扶着她的丫鬟婆子的手,自顾自的站好了。 然后才巧笑着往前迈了一步,笑道,“嫂子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怎的这般不知规矩?按制为夫守孝,就该吃这些粗粮,不沾荤腥的。”至于故意将粗粮做成那倒胃口的样子,不需她吩咐,厨房里多得是会揣摩主子心思的下人。 敏嘉被噎了一噎。她总不能说,我对那个夫君没有半点感觉,他死了也不关我的事情。便只好把这个哑巴亏暂时咽下去了。但她立时就寻到了柳云婷言语中的错漏,“三弟妹说的是。嫂子我自然是要为你们大哥守孝的。至于别的人,老太太太太老爷都是长辈,且不去说,但三弟妹就不用为夫君守孝吗?” 这也算是釜底抽薪了。你玩阴的,我却偏偏把这些都摆到明面上来。敏嘉似笑非笑的看着柳云婷一瞬间变了脸色,心里想着,要倒霉就大家一起倒霉,我怕什么? 柳云婷脸色变换了一会儿,却又咯咯咯的笑开了。“大嫂说的是。我这就吩咐下去,以后服丧期间,大家都要吃粗粮素菜。果然大嫂对大哥夫妻情深,倒是我的不是了。还望大嫂原谅才是。” 她的话句句带刺,但敏嘉并不想跟她辩解当然也无从辩解。因此听她说了这话,便也不在死抓着不放,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如此甚好。既然三弟妹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你了。” 说罢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直等到走回了屋子里,敏嘉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做了这样的蠢事!难怪柳云婷丝毫不反驳,原来是看出了这里面的问题。她甚至故意提出让大家都守孝吃素。这样一来,众人知道了这事是自己提议的,自然是将这笔账记在了自己身上了。 敏嘉叹了一口气,到底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些弯弯绕总是要比别人反应慢些。而这,就是一个足以致命的弱点。看来她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想要保存自己,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如今多想无益,只盼着那些兄弟姐妹们能够明事理些,不要太过计较了。 但她秦敏嘉也不是圣人,心里有气没打出来,只觉得憋屈得很。她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在那个高唱着人人平等的时代,实是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便是后来步入社会,也是跟了个好老板,一路做到部门主管。可说是顺风顺水了。偏到了这个地方处处受人排挤。 她靠在榻上想了一会儿,问书眉,“院子里不是有小厨房吗?何妈妈为何不开火,反要去大厨房领饭?” 书眉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答道,“奴婢不知。”她今日跟着敏嘉出门了,回来就碰上了这样的事,知道的也不比敏嘉多。但主子问起的事情,你不知道,那就是你的错了。因此书眉有些紧张。 敏嘉见她如此,心里微微摇头。她在这府里战战兢兢,若是身边的人总是这个样子,只怕最后会连累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是如今手边无人可用,也就只好将就了。 敏嘉叹了一口气,道,“行了,你去把李妈妈叫来。”见书眉磨磨蹭蹭的往外走,她想了想,又道,“还是把院子里的人都叫来吧。就说我要见见她们。” 这也是应有之理,新主子到了,下面的人自然都要来磕头请安,也让敏嘉认认脸。因此书眉答应着去了。不一时回来禀报,下人们都已经在院子里了,正等着给新奶奶磕头呢。 敏嘉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这才缓缓往外走去。心头还兀自想着,且看这些下人里有没有不规矩的吧。近知院不需要心不在此的下人。奈何不了主子,我还奈何不了下人吗? 院子里站了一地的下人。周文彬原本并不住在近知院,而是住在更加宽敞也更加靠近前院的文殊院。后来生了病,这才挪到了比较安静的近知院来休养。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院子里的下人并不多。 敏嘉在给自己准备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才抬眼打量下面站着的人。除了她自己带来的李妈妈和书眉,一共有十二个丫鬟,三个婆子。书玉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俏生生的立在一旁,十分显眼。 自从那一日灵堂之后,敏嘉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书玉。这几日她都是衣不解带的呆在灵堂里,也没有关注过书玉过得如何,但如今看来,应该是不错的。 那一日没有注意看,今日书玉穿的是一身上好的青色绫罗,整个人显得十分楚楚可怜。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可人,再加上精致的五官,微微嘟起的红唇,果真是十分的好颜色。难怪周文彬要将她包养起来了。 “书玉,你如今有了身子,到上面来跟我一块儿坐吧。”敏嘉对着她微微一笑,温言道。 书玉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站在她左手边的丫鬟。敏嘉见此,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两个丫鬟显然就是老太太送来的香墨和香雪了。如今看来,老太太送人过来,显然大有深意。 敏嘉装作无意的皱了皱眉头,“你如今怀着孩子,自然事事该以孩子为先。我叫你坐,你就只管坐就是了。”那丫鬟朝着书玉点了点头,她这才走到敏嘉身边坐了下来。 敏嘉这才重新回头去看下面的人。她看了好一会儿,也不发话,下面站着的人难免就有些不安,甚至还有人不停的动来动去。敏嘉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我是新来的,你们诸位都是这院子里的老人了,自然规矩和定例都比我知道的多。以后要多劳诸位了。” 有那眼皮子浅的人,听了敏嘉这话,就以为这个新主子是个好糊弄的主儿,顿时松了一口气。但那些奸猾的,听了这话却是越发的惴惴不安。什么叫“都比我知道的多”?这岂不是说她们这些人欺主? 这样的罪名那是万万不敢担的,当下一个平日里颇有威望的人便站出来道,“奶奶说的话,奴婢们可不敢当。奶奶是大家出身,自然什么都是好的。日后奶奶有事,只管差遣咱们就是了。咱们也不会坏了奶奶的事。”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连敏嘉都忍不住要喝彩了。便细细打量这出头之人。只见她三十岁上下,身穿一身靛蓝的衣裙,显得十分老气,头上梳了一个油光水滑的髻子,插着一支铜鎏金的簪子,显得十分朴素。因她梳的是妇人的发式,敏嘉便猜想她就是那个何妈妈了,倒是个极有眼色的人物,只不知底细如何。 身边有这样优秀的人才,自己却不敢任用,敏嘉心里也颇觉憋闷。听了她说的话,便道,“我可不敢差遣你们。你就是厨房的何妈妈了吧?你且说说,厨房为何不自己开伙,还要到大厨房去要饭?” 话里的意思,便是厨房里的人偷懒了。那何妈妈自然不愿担这样的罪责,忙跪下道,“奶奶明鉴,不是奴婢不开伙,只是自从大少爷病了之后,厨房多半时候便是在熬药。如今采买不往这里送食材,奴婢也没办法开伙啊。” 采买不送食材,想来又是那个好弟妹做的手脚了。敏嘉沉吟了一番,才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明儿跟三少奶奶说一声,看看能不能自己在院子里开伙。既然不关你的事,那就起来吧。” 说实话她对这种动不动跪来跪去的规矩还不是十分适应。让何妈妈起来之后,便道,“你们一个一个的报上名儿来,让我认认脸。” 自然不能光是认脸。她是新主子,自然要给下人们备赏钱。这些事情李妈妈早已打理好了,如今这些人报一个名字,书眉就在旁边发一份赏钱,倒也便宜。 那个让书玉一直看她脸色的丫鬟,叫香雪。看起来就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书玉住在西边的侧屋,共有三间。她们主仆三人住着倒也宽敞。香雪和香墨两人被老太太送来,点了名儿是要伺候书玉的,因此敏嘉也不好说什么,赏过也就算了。 至于那四个小丫鬟和两个婆子,在主子面前也并不得脸,看起来还比较老实,敏嘉也轻轻放过了。 只有大少爷周文彬原本的两个二等丫鬟,书屏和书绣,倒是让她颇为踌躇。 ------------ 第十一章 不是好丫鬟 那个叫书绣的丫鬟,敏嘉倒是曾见过一次的。看着倒是个爽利的姑娘,敲打敲打,应该也可以用用。 唯有那个书屏,生得妖妖娆娆的,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敏嘉回头去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书玉,这两人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这样的丫鬟一看就是不安分的。也不知大太太怎么会给自己的儿子安排这样的丫鬟。敏嘉蹙了蹙眉,如今周文彬已经不在了,这丫鬟留着也不是个事儿。但急切间也不知怎么打发了她,只好先养着了。 看着书屏袅袅婷婷的走过来,敏嘉心下不喜,但面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拉着她道,“你们是大少爷跟前得用的人,我自然也是另眼看待的,不用多礼。” 那书屏尚没有弯下去的腰便又直了起来,看得站在一旁的书绣直皱眉头。这个书屏什么都好,就是总学不会那些眉高眼低,以为自己身份真有多金贵,在少奶奶面前还如此拿大。但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少奶奶抬举,可是我们做下人的,自然要有做下人的本分才是。” 敏嘉听了这话,便似笑非笑的回头看着她。她方才想错了,这姑娘爽利是爽利,但老实可未必,自己想要用她,只怕也难。便笑道,“虽是如此,但打狗也要看主人,书绣你说是不是?” 书绣闻言脸色一变,连忙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多言了,请少奶奶恕罪。” 她低着头,敏嘉看不见她的神色,但想来该是没有多少恭敬的。但饶是如此,她的礼节还是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漏来,倒是个十分棘手的角色。敏嘉立刻收起了自己的几分轻视之心,随手端起了一旁桌上放着的茶杯,只是慢悠悠的喝着,也不发话。 敏嘉知道,这种无声的压力比自己说什么都更管用,因此也不着急,先晾一晾,也好叫这院子里的人,认清她们的主子是谁。 “你说错什么了,就一口一个该死的。”敏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说的话,俱都是为我好的,难道我会那般不知好歹不成?那岂不是我这个少奶奶也不如你了?” 书绣听了这话,越发的惶恐,跪在下面磕头不止,一面还哭道,“少奶奶饶命,奴婢知错了!少奶奶饶命!”语声之凄厉,倒像是敏嘉真的把她怎么样的似的。 敏嘉一听,心火更旺。这些奴婢们打量着她已经失了宠,在这周府已无立足之地了不成?如今就敢这样怠慢她。这书绣一口一个知错,一口一个饶命,这是在用她的性命要挟自己呢! 偏自己还不得不接受她的要挟。这种事情,奴才喊了冤,自然大家都以为是主子不讲理,处罚奴才了。虽然主子处罚奴才,也没有人能说什么,但总是会给人留下个不体恤下人的名声。 而在这个时代,名声真是顶顶重要的东西。敏嘉不知这书绣是自己突然起意,还是有人早早的就这么安排了。但她今儿是不得不杀鸡儆猴的了。因此一边慢腾腾的用茶杯盖儿拂去茶末,一边问道,“那我就给你个认错的机会,你且说说,你做错什么了?” 书绣抬起头来偷看了一眼,却恰好和敏嘉锐利的眼神对上,吓得立刻就低下了头,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不该置喙少奶奶的话,是奴婢僭越了。” 敏嘉听了这话,冷笑一声,“哼!连僭越都会说了。周家果然是大户人家,规矩倒是学得不错。我还以为你们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奴才,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那你且再说说,为何要置喙本少奶奶的话呀?” 书绣情知这样问下去是没有个了局的,说不得最后会牵扯进来一大帮子的人。若是有那口风不严的人,走漏了消息,那她这半日的苦肉戏可就白演了。因此这时便只叩头不止,口称,“奴婢知错,请少奶奶责罚。”其余的却是一概不说。 到了这时候,就连敏嘉也要高看一眼这丫鬟了。她沉吟了一会儿,正要说话,便见那书屏面上似乎颇有不忿之色,像是想为书绣求情的模样儿,便不开口,且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儿来。 也不知是不是上帝都是公平的。书绣生得不过中等,却素有急智,脑瓜子灵活。可那书屏生了一张好脸蛋儿,身材也是妖妖娆娆的,看着就勾人,脑子却并不怎么好使。想来她们二人在一处,也是有些情分的,她若是用这个来求,敏嘉可也不好不允的。 可也不知她是那根筋打错了,扭着腰肢上前来,也不过福了福,笑道,“少奶奶可是要杀鸡儆猴?那也得看看我们主子愿不愿意呀!”说罢面上一片得色。 书绣听了这话儿,脸都白了,急切的看着她,像是怕她不小心就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来。好在她只说了这一句,就得意的看着敏嘉,等她发话。 敏嘉也不恼。不怕你们在暗处使阴招儿,只要能让这些人到明处来,也就好防范了。因此这时候语气里颇有诱供之意的道,“哦?我倒不知,你们现如今的主子是谁呀?” 书绣紧紧的盯着书屏,就怕她说错了话儿。好在那书屏似乎忽然回转过来了,也知道自己似乎说错了花话儿,因此慌慌张张的道,“奴婢……奴婢们的主子,自然是……自然是少奶奶了。哪里会有别的主子?” 敏嘉明知她在说谎,这时候却不着忙了。这些丫鬟敢这样跟自己说话,自然是有恃无恐。而这背后给他们撑腰的人,想必在这府里权力很大,如此便又集中到那三个女主子身上了。敏嘉想了一会儿,不得头绪,也只好继续问道,“那你方才为何说要你们主子同意?” 书评慌张的四处看了看,急切中倒是让她找了个好理由,“奴婢……奴婢说的主子是大少爷。大少奶奶恕罪,大少爷才没了,奴婢一时还未醒过神来,因此才说错了话儿。” 提到大少爷,似乎这个死了的人,反而能够给她些胆气一般,书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敏嘉心内暗自诧异,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她目光在书屏身上一溜,这才突然想起来,古代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那就是给主子预备的通房呀!如周文彬那样的色中饿鬼,自然不会放过自己屋里的人了。 这么说,那书屏就是大少爷的通房了。至于书绣么……虽然看着不像,但也保不准儿。自己方才还想着要想个法儿将他们弄走,但现在看来,只怕是大大的不妥。 对于古代的丫鬟给少爷们做通房这件事,敏嘉自己虽说不赞同,也肯定适应不过来,但也能够理解这时候的女子的想法。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在内院那也是娇养着的,除了身份,不比小户人家的小姐差。不甘心将来随便配个小厮打发了,甚至也不愿出府去嫁那贫苦人家的,自然要变着法儿爬上主子的床了。 俗话说:不想当姨娘的丫鬟,不是好丫鬟。敏嘉虽自己不会去做,但也不是就真的容不得别人做了。她性子平淡,本来也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如今这两个大少爷的丫鬟,也忒不像样子了。她不管,只怕是不成了。 “嗯……你是大少爷跟前得用的,自然会有些不习惯,这也怪不得你。”敏嘉还是慢条斯理的喝着那盏早已凉透了的茶古代的茶杯还真是个好东西,一边似是不经意的道,“既如此,那就是说这个书绣是有错的了?书屏,你说是不是?” 书屏愣了愣,见敏嘉冷冷的盯着她,便不自在的道,“少奶奶说的是。她插嘴少奶奶的事情,自然是错的。” 敏嘉满意的点了点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既做错了事儿,若是我不处罚她,倒是让人看轻了我去。何妈妈,你可知府里以下犯上是如何处罚的啊?” “回少奶奶的话,杖责三十。”何妈妈被敏嘉这一番敲打,也看出了这位主子不是能糊弄住的主儿,因此老老实实的跪下答了。敏嘉便让李妈妈又赏了一封红包。 然后才回过头去看书绣,“我罚你杖责三十,你可有什么冤屈的地方?若是不服,就告诉我,我自然会给你做主。绝不会污了你的名誉。” 书绣听了这话,面如死灰道,“奶奶言重了,这都是书绣犯下的错,自然该去领罚。”言语中颇有萧瑟零落之意。说完这话,便又低下头,静静的等着婆子上来行刑了。 敏嘉心道,这倒是个有骨气的,可惜跟错了主子。便抬了抬手,让那婆子将书绣捉了,放在刑凳上就开打。 才打了两声,书玉就叫了起来。敏嘉想了想,对她和颜悦色道,“也是我糊涂了,竟忘了你是个有身子的人,最是忌讳这些的。香雪香墨,扶你们姑娘到屋里去歇着吧。好好照看孩子,你的福分可不止这么点儿。”看着她去了才让人继续。 一时间书绣的声音杀猪般响起。敏嘉也就跟着这些下人在院子里听着,看那小丫鬟都吓得白了脸儿,其中一个叫荷叶的却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倒让敏嘉瞧了个正着。那两个婆子似乎面色也有些古怪。 敏嘉一时便有些意兴阑珊。这满院子的人,却没有一个她合用的。也不怪她有些心灰。 正要起身回屋,岂料这时却忽生了变化。 ------------ 第十二章 双喜临门 近知院里一叫下人到院子里集合,猫儿就立刻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不得不说他的名字取得好,天生直觉就比别人敏感些。因此当机立断跑回了琼花斋,告知了他家主子苏睿苏公子。 苏睿听说敏嘉似乎要整治下人了,也颇有兴趣。碰巧一直赖在这里的岳行舟大姑爷也听见了,对自己那个弟媳妇也十分感兴趣,当即撺掇着苏睿过去看看,说不得便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苏睿本来就有此意,听岳行舟这般说,还假作推脱了一番,然后“不情不愿”的让岳行舟又大出血了一次,许了两坛琼花,这才罢休。三人便兴致勃勃的往近知院看戏去了。 且不说这三人如何隐藏行迹不被人察觉。他们躲在近知院附近的大树上,津津有味的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事,对秦敏嘉的决断都十分欣赏。苏睿还笑着说了句,“倒是个牙尖嘴利的。”语气十分松快,让岳行舟和猫儿都不由为之侧目。 其实苏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秦敏嘉坐在那里训人,将那些丫鬟驳的说不出话来,就觉得心里十分的欢喜。好似那个站在那里说话的人是他自己一般,真真是怪事一桩。 不过直到打丫鬟这里,似乎都是极普通的后宅争斗。出去问问认识的人,哪一家后宅里一天没有几场争斗,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后宅。 变故就在三人也意兴阑珊,正要拍屁股走人的时候发生。 说时迟那时快,总之在场众人的目光不是放在被杖责的书绣身上,就是放在了敏嘉身上。而敏嘉和苏睿等人却是因为要走人了,所以根本没有看场内的情况。因此谁都没有看到,书屏是怎么突破了那几个婆子的防御,直冲到了刑凳旁边。 “书绣!书绣你怎么样了?”众人听见她的哭喊声,回过神来便见她抬手去拦一个婆子手中的木棍。那婆子抬眼看了敏嘉一眼,见敏嘉并不发话,手底下顿了顿,终于还是重重的落了下去。 书屏见拦不住,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合身扑上去,挡在了书绣的上面。苏睿远远的瞧着,那婆子似乎是停了停的,最后却仍是将棍子落在了书屏身上。就像是没有控制好力道的样子。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像是十分疑惑。 岳行舟和猫儿两人也有武艺在身,目力并不输给他,自然也是看到了情况的。回头又见苏睿蹙着眉,当下岳行舟便踌躇着道,“子聪,这事咱们要过问吗?” 苏睿回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才道,“不必,我说了要看她如何凭一人之力在这周府站稳脚跟。” 岳行舟和猫儿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意思,要不你上? 猫儿回了个苦瓜脸主子的事情,哪有奴才插手的道理。 敏嘉是被书屏那太过尖利的哭喊声吓着了,匆忙的回过头来,便看见棍子落在了她的身上。然后负责行刑的两个婆子就停了下来,犹豫的看着敏嘉。 还真是个胆儿大的,也不知她的凭仗和依恃是什么。敏嘉并不敢掉以轻心,便示意站在下面的人过去拉开她。还想着把书绣的那三十棍子打完,以儆效尤呢。 小丫鬟们将书屏拉开了,便见她苍白着一张脸,状若疯魔,大叫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来管我们大少爷屋里的事情!不过是个抬过门冲喜的人罢了,结果还是个扫把星!我呸,还摆你那少奶奶的款儿呢,打量着谁不知道你那点子底细!” 敏嘉被这么一骂,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凭什么这么说她?她做错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就上了周家的花轿,结果拜完堂就得知自己的丈夫已经死了。老太太和大太太骂她,她就忍了,毕竟她们刚刚失去至亲,难过得失去理智也是正常的。 可是这些下人凭什么这么说她?周文彬自己不检点染上了花柳病死了,关她什么事? 想到这里,敏嘉实在忍不下去,冲过去狠狠地甩了书屏一巴掌,“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主子!大少爷就是让你们这些狐媚子害死的!你不知悔改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犯上!” 这一巴掌将她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融在其中,书屏被打得晃了晃,敏嘉也觉得自己手掌火辣辣的疼。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书眉从后面走过来扶着敏嘉,“小姐,你看……”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敏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书屏所站的地方积了一小滩的血。 书眉这一叫,大家也都注意到了地上的血。当下胆小的小丫鬟便都叫了起来。何妈妈更是焦急道,“哎呀这可怎么好?怎么就打了两棍子就出血了呢?” 敏嘉只觉得两个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脑子里似乎也晕晕的。那滩血意味着什么,她也能模模糊糊的了解。当下十分虚弱的道,“你们……你们快把人扶进去。然后去告诉三少奶奶,让她请个大夫过来。” 有人答应着去了。敏嘉只觉得浑身无力,示意书眉扶自己回房去。这时候那个何妈妈却又拦在了前面,指着刑凳上的书绣问道,“少奶奶,这个丫头怎么办?” 敏嘉踌躇了一下,现在继续打肯定是不成的了。想了想,不知别人通常怎么处置,便回头去看李妈妈。李妈妈想了想,道,“小姐,不如将这丫头先关在柴房里。等小姐得闲了,再来处置。” “也好,那就这么办吧。”敏嘉点了点头。 进了屋子,靠在榻上,敏嘉心中十分的焦虑,不知大夫什么时候才到,也不知书屏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便听外面一叠声的叫道,“三少奶奶来了,三少奶奶来了!” 敏嘉以为是柳云婷亲自带着大夫来了,少不得要出去敷衍一番,便从榻上起来,整了整衣裳,这才往外走。谁知出了门只看到柳云婷带着丫鬟婆子杵在院子里,那架势就是在等着她出去迎接呢。这会儿闹哄哄的,下面的人也不知在做真么。院子里没有收拾,刑凳还摆在原处,附近那滩血却已经凝结成了深红色。 敏嘉往外走了几步,才道,“三弟妹来了。大夫呢,还是先让大夫去看看病人的好。要不然就耽搁了。”她是大嫂,万没有去迎接柳云婷的道理,因此这话是立在石阶上说的。 柳云婷的脸色暗了暗,笑道,“大嫂不知道,咱们府里规矩森严,等闲的下人病了,可不能就请大夫来看的。要知道下人就是下人,岂可让主子为她大动干戈?” 敏嘉不知她是针对自己,还是根本已经知道的实情,故意这么说的。因此耐着性子道,“弟妹这话自然是正理。但下人中总有些例外的,能让主子高看一眼。若是三弟身边得脸的丫头病了,我想三弟妹也会请大夫来看看的,对吗?” 柳云婷噎了噎,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勉强笑道,“这是自然。那个生病的丫头是大哥屋里的人?嫂子可真是贤惠。大哥虽不在了,但嫂子还是把个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真让人羡慕。” 她说着一甩帕子,“也好,那本少奶奶就去看看,是哪个丫鬟这般得脸,还要嫂子亲自求到弟妹这里来。”说着便让人带路,袅袅婷婷的往书屏的屋子走。她也不是真的要去看,就在门口站了一站,然后才对身边的一个婆子道,“你去请咱们府里常用的那个李大夫来看看。我瞧着像是病得很重呢。” 跟着她的都是人精,只看院子里的阵仗,就知是怎么回事了。还以为屋子里躺着的是那个受刑的丫鬟,因此面色十分怪异。不知这个大少奶奶是不是脑子坏了,既然打了人,那还请什么大夫呢? 敏嘉看柳云婷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略尽地主之谊,请她屋里坐一会儿。柳云婷也不客气,将跟来的人留在院子里,就带了一个丫鬟,跟着敏嘉进了屋子。 让书眉上了茶,敏嘉这才客气道,“多谢三弟妹帮忙了。还要劳你跑一趟。”谁知这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柳云婷答得滴水不漏,“大嫂说的什么话,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情。本来应当带着大夫过来的,只是我怕嫂子不知道规矩,反倒让下面的人笑话了去。不放心,这才过来看看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你。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谢你,只好记下这个人情了。”敏嘉笑道。 柳云婷喝了一口茶,试探着问道,“我来的时候,见嫂子院子里的阵仗,倒似在惩罚下人?也不知是谁犯了什么错?嫂子也知道,我如今管着家,若是太太问起来,我不知道,那就不美了。” 这是拿大太太压她了,敏嘉装作没听懂,“就是个小丫头不知规矩,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了我。因此才让人打了几板子,不然这些下人只怕要爬到主子的头上来了。” 见问不出什么来,柳云婷自然识趣。只是端着杯子喝茶,却不再开口。 不一时大夫就来了。敏嘉让人带着他去诊脉,回来却说,书屏是有了身孕。但她身子本来就弱,又受了惊吓,似乎还有些外伤,因此气血不稳。如今的情形十分凶险,孩子能不能保住,也是未知之数。 敏嘉听了这话,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虽然心里模糊的猜想着,但没想到书屏竟真的有喜了。也不知这屋子的风水是不是太好了,接二连三的有孕。连忙对李大夫道,“请大夫多多尽心,务必保住这个孩子。” 柳云婷犹自在一旁看着,闻言含笑道,“恭喜大嫂了,这可算是双喜临门了。” ------------ 第十三章 据理力争 大太太何氏收到消息说自家大儿媳在院中惩罚下人之时,还嗤笑道,“果真是没见识的妇人,这等小事也闹得人尽皆知。”一边说一边看着那个跑来报信的丫鬟,荷叶。连自己院子里的下人都管不好,怎么配做他们周家的大少奶奶,趁早关了院门老实吃斋念佛,说不得还能保存几分脸面。 “大太太,你快去看看吧。大少奶奶无故在院中处罚下人,如今近知院乱作一团。就是书玉姑娘,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呢。”荷叶见大太太光是看着自己不发话,便壮着胆子又说了一句。就连怀着孩子的书玉,也被她抬了出来。 大太太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又不是棒槌,自然知道这是想要拿她当枪使了。但她本来就不喜敏嘉,如今听到她在院中耍威风,甚至自己未来的大孙子也受到了波及,心中自然忍不下这口气。因此想了想,便道,“也好,那就去看看,周家大少奶奶的威风!” 说着便站了起来,由大丫鬟缨络扶着,往近知院走去。小丫鬟荷叶赶紧跟在后面。 莳花院离着近知院,隔了一个大花园,要走上好一会儿。走到半路的时候,便听说近知院请了大夫。大太太心中对敏嘉越发瞧不上。哪里有罚了下人,又紧赶着请大夫的道理呢? 又听说自己的三儿媳已经过去了,便懒懒的道,“既然三少奶奶在那里,想来是处置得宜的。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心里还想着,给自己的三儿媳留下施展空间,以免人家说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恋栈权位,将府中的事情都攥在手中。 小丫鬟荷叶听了连忙阻拦道,“太太,还请太太去看看吧。大少奶奶毕竟是三少奶奶的嫂子,怎么好处理这件事呢。再说书玉姑娘那里也要太太去照拂的……” 这下就说得太过明白,大家都听懂了。大太太停住脚,目光锐利的盯着荷叶,直看得她跪了下去,才问,“你是近知院的丫鬟?为何不帮你们少奶奶说话,反倒像是很想看她倒霉?” 下面的人撺掇或是利用,只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又对自己有利,大太太通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是周家的当家主母,可容不得别人无视她的权威。若是有人当她是傻子,那可就看错了! 荷叶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过放肆了。好在她笃定大太太不喜欢大少奶奶,听了自己的话,怎么也会过去看看。那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因此这时候低眉顺眼,懦懦道,“太太明鉴,大少奶奶过门没几天,府里便乱成了一锅粥了。可见她的的确确是个扫把星。奴婢是周府的下人,怎能认这种人为主子?” 这话也算是把着大太太的脉说的了。因此她听了这话,沉吟了一下,便道,“我也不罚你,前面带路,若是真的出了事,你也算是对我周家忠心耿耿了,我还要赏你呢。”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小丫鬟悄悄地处置了。 荷叶擦了一把汗,也顾不上膝盖痛,忙不迭的站起来,在前面引着众人往近知院走。 大太太走到近知院门口,便见里面端出来了一盆盆的血水。她唬了一跳,顿时觉得站立不稳,心跳如雷,急急的闯进去问,“可是书玉姑娘有什么不好了?” 要知那可是她第一个孙子,她自从娶了儿媳妇之后,盼孙子的心情,比什么都要急切。原因无他,庶出的二老爷的长子周文华,如今膝下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唤作周玉蓉。二太太每每见到大太太,总要拿出这件事情来炫耀一番才甘心。 可是大太太能有什么办法呢?她的长子周文彬是个花花公子,一直不能把心收回来。偏偏老爷给定下的媳妇儿年纪小,不到及笄也不能娶回来就是娶回来了也不敢让她就生孩子,总要调理几年的。因此这事情却是急不得的。 后来马飞珏带着书玉找上门来,她虽不乐意他们落了周家的脸面,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终于如愿的得知了孙子的消息,因此对书玉十分的照顾。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她是打算要自己抚养的。毕竟书玉身份低下,到时候随便打发了也就是了。 因此看见那一盆盆的血水,加上荷叶又说过书玉受了惊吓,因此她心中焦急,就以为是书玉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这么一头撞进了院子里。 三少奶奶和敏嘉正站在书屏的门口。听见声响,回头一看,便见大太太有些着急的冲进来问道,“可是书玉姑娘有什么不好了?” 柳云婷是何等人,一听便知大太太要问的不是书玉,而是书玉肚子里的孩子,因此目光一暗。但是随即便又恢复的正常,除了她身边的敏嘉,没有人察觉到。她笑着迎上去道,“太太怎么来了?书玉好得很,太太不必心忧。” 大太太不过是一时失态罢了,如今进了院子,看见小辈们站在院子里自然是要摆出长辈的架子来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看出来了,她们守着的地方,可是书玉住的地方呢。这几日敏嘉虽不在,但大太太还是来过近知院看过书玉一次的,因此认得门。 既然不是自己的大孙子出了事情,大太太便板起了脸,问道,“那这是怎么回事?我瞧着这一盆盆的血水,倒好似小产或是难产一般?” 敏嘉和柳云婷对视一眼,见柳云婷转过脸去并不打算开口,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低声道,“回太太的话,屋里的是书屏。儿媳今儿本来打算处罚一个下人,谁知这书屏和那下人私交甚笃,竟然扑上来为她受了一杖,之后便见红了。” 大太太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那是有了?”周家家规甚严,就是为了肃净家风,谁知竟会除了这样的事情,因此又道,“这丫头是怎么回事,你们可弄清楚了?” 柳云婷听自己的婆婆竟然想到了丫鬟偷人上去了,心里有些好笑,转念一想,又似乎也有些道理,便按捺住了,笑道,“太太说笑了。这书屏,可是大少爷房里的人啊。” 大太太先前不过是没有往那边想,如今听了这话,便明白了,呆了一呆,才明白那也是自己的孙子。因此立刻问道,“大夫怎么说?” 正好这时候李大夫从屋里走了出来,听见大太太问,便行了个礼道,“太太,大人无妨,就是孩子没保住。本来并不严重,可惜耽误了些时候,不然说不定能成。” 他虽然说得是说不定,但大夫都是最善于推卸责任的,他说的说不定,那就是八九分的把握了。大太太本来听见自己的大孙子没了,心中尚在悲伤,又听到这个,当即按捺不住,瞪圆了眼睛问道,“是谁延误了时间,害了我的孙儿?”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眼睛立刻就定在了敏嘉身上。厉声问道,“是不是你?你因嫉妒书屏有孕,便故意如此害她,是不是?” 敏嘉微微蹙了蹙眉,大太太这个状态,很像是自己刚来的那一天,在灵堂里,她扑上来给了自己一巴掌,说是自己害死了她的儿子。如今又是孙子,看来自己这个扫把星的名头,是怎么都脱不了了。 但她坦坦荡荡,因此并不退缩,迎着大太太的目光道,“不关儿媳的事。我原本不知她怀有身孕,但我也不曾为难过她。是她自己扑上来受了那一棍子的。” “一棍子?!”大太太的声音提得更高,“你是说你打了她一棍子,因此才会流产?” 敏嘉又皱了皱眉,这大太太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为何要断章取义?她重复道,“儿媳只是在惩罚另一个下人,是书屏她自己扑上来的。请太太明鉴。” 她的话说的不软不硬的,大太太看她到这时候还不肯服软,心中更怒,冷笑道,“那也肯定是你蓄谋好了的,想要害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为何要害她的孩子?”敏嘉平静的问。 “自然是因为你嫉妒她有孕了。”大太太笑得十分不屑,像是觉得敏嘉问了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我为何要嫉妒她?”敏嘉又问。 大太太皱了皱眉,并没有立刻说出来,想了想才道,“自然是因为怕她怀孕之后威胁到你大少奶奶的位置。” 敏嘉笑着摇了摇头,“太太此言差矣。要知道如今大少爷不在了,我不过是个寡妇,靠着周家的门庭过活的,若是膝下有一两个孩子,那我在周家的地位岂非更加稳固?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害了她们腹中的孩子?还不如等她们生下来之后,再抱过来养。” 大太太听了这话,似是也心中存疑了。犹豫着并没有马上开口。 这时候柴房的门却忽然打开了,书绣从里面扑了出来,口中叫道,“太太,太太一定要为书屏做主啊!” 她一边哭喊着一边扑到了大太太的脚下,将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 第十四章 周家的家法 敏嘉第一个反应过来,叫道,“你胡说什么?你们是怎么看着她的?就让她这么胡乱跑出来,万一惊吓了太太,你们谁承担得起?” 那几个站在一边的婆子面面相觑,又偷眼去看柳云婷。敏嘉看了,心中冷哼一声,果然是柳云婷在后面捣鬼。也难怪,她如今是当家奶奶,自然做什么事情都十分方便了。要对付自己,也是手到擒来。 但她算盘打得太响了,自己却未必会配合。 “行了,”大太太不耐的打断了敏嘉的话,“你也别摆你周府大少奶奶的威风了,要知道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们周家给的。我既然可以让你成为少奶奶,就可以让你什么都不是!” 她的声音严厉,带着十分的不屑和厌恶。敏嘉咬了咬唇,用力的捏紧了拳头,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出去给她一拳。因为她虽然生气,但是并没有失去理智,作为儿媳妇若是打了自己的婆婆,只怕说破天去,也是没理。 大太太见敏嘉不说话了,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对跪在自己脚下的书绣问道,“你且说说,为何要呼救?” 书绣现在满脸泪痕,看着就是个受尽委屈的丫鬟的样子,抽抽噎噎的答道,“太太明鉴,奴婢和书屏都是原来在大少爷屋里伺候的。后来大少爷……大少爷也将奴婢二人收了房的。大少爷没了之后,奴婢等心中十分惴惴,只担忧新来的少奶奶容不下奴婢。” 她说着又哭了几声,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果然今日大少奶奶召集了院子里的下人集合,说是有话要说。对别人都没说什么,轮到奴婢和书屏时,少奶奶却百般刁难,最后又要杖责奴婢,想是要那奴婢作伐,好让别人看了不敢忤逆于她。” “我何曾刁难过你?”敏嘉睁大了眼睛问道。真没想到,这个丫鬟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挺大的,竟然能够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造谣。 书绣抬起头来,眼中的得色一闪而过,“大少奶奶,奴婢所言,并无半句不实之处,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可作证!还请大太太问问别人,别让奸人蒙蔽试听!” 大太太果然动容,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问道,“书绣所言,可是真的?” 敏嘉站在一旁,眼睛也从这些下人的身上一一扫过,却见那些人都不敢与她对视。心下了然,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了,这分明就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就等着她一头碰进来。 敏嘉想到这里,便转头去看大太太身侧的柳云婷。这位三少奶奶,好狠毒的心思,果然不容小觑。自己虽一直说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但到底并没有真的打起精神来。如今吃一堑长一智,日后自己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见没有人回答,大太太便一个一个的指定,果然那些人就说敏嘉针对书绣两人,尤其是书屏,说她妖妖娆娆的不是好人,又说大少爷就是叫她们害死的之类的。 大太太听了,果然勃然大怒,恨声道,“贱妇!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不算,如今还害了我的孙儿!竟然还想将罪过推到别人身上去,真是岂有此理!”说着一叠声叫道,“请家法,杖三十!” 所谓家法,就和敏嘉方才杖责书绣差不多,但是又比这个严重多了。杖责用的棍子就是普通飞木棍,家法却是铁棍。杖责随便打个二三十杖都没有问题,但家法打上二十棍,那就是半条命没有了。打三十棍,还有没有命在,那就难说了。因此院中诸人听说要请家法,皆变了脸色。 “娘……”虽然对付秦敏嘉是柳云婷的目的,但这时候听大太太说出杖三十的话来,也是花容失色。她一直生活在平静的内宅之中,最多不过是与自己的婆婆耍耍心眼儿,还从没有看到过这样血淋淋的处罚,因此心中十分不安,对自己的婆婆,也忽然多了一层戒惧。 大太太站了这半天,已经累了,便让人搬来了椅子,自顾坐了,才道,“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但这个毒妇不惩戒实难消我心头之恨。你要知道,你大哥就是她克死的,如今又让书屏流掉了一个孩子,岂不是我周家的罪人?” 柳云婷不敢再劝,便低下头站在一边,等着下面的人取了刑具来。跪在地上的书绣也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敏嘉虽然对周府的家法懵懵懂懂,但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花样儿。后来看见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心中更是不安,心下一狠,便道,“太太容禀,儿媳并没有故意让书屏流产!” “你怎么不是故意的?”书绣抢上前来,怒声质问她,“你明知她扑过来了,竟然不叫停,就是故意想要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少奶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但书屏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敏嘉抓住了她言语中的漏洞,冷笑道,“这么说,你作为书屏的好姐妹,早就知道她肚子里有孩子了是不是?”说着不等书绣回答,便对着大太太道,“太太明鉴,儿媳实不知书屏已经有孕。大夫说那孩子有三个多月了,书屏不会没有发现,却并不禀报,实是鲁莽。” 说着又指着书绣道,“而这个婢女,明知道书屏已经有孕,这是关系到周府子嗣的头等大事,却隐瞒不报,其实包藏祸心。太太明察秋毫,一定不会被这些奸人蒙蔽,放纵了陷害自己孙子的人,是不是?”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大太太听了,心中也犹豫不决。她虽然恨敏嘉,但是也要让人心服口服,不然随意处置,以后周府的下人势必会觉得她这个太太管家的能力有所欠缺。 因此一时之间,有些迟疑不决。 那取了刑具回来的人,见太太没有吩咐动刑,也就乖觉的站在了一边,不发一言。 眼看着大太太就要松口放过敏嘉,疑心书屏和书绣了,这时却见那书屏拖着小产后的身子,从自己的房中跑了出来,也跟着跪在地上哭求道,“太太……请太太为书屏做主!” 她身上已经换了一件素色的衣衫,看起来本就十分单薄,加上小产后失血过多,一张小脸儿显得很是苍白,更添了几分病弱。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倾向,因此大太太一看她这个样子,便道,“你也别跪在地上了。你才没了孩子,这时候身子弱,若是着了凉,可就是一辈子的大事了。” 书屏哭哭啼啼的不肯起来,只道,“请太太为奴婢做主!大少奶奶说奴婢是有意隐瞒。可是太太也知道,大少爷病后,身边只有我和书绣两个,格外忙些。因此我没有在意。前几日总是吐,偷偷的请了大夫,才知有孕。但大少爷还在头七里,奴婢有个傻心思,总觉得要为少爷守孝,不该如此张扬……” 她似是十分伤心,已经说不下去了,便伏在地上,嘤嘤哭泣。敏嘉心想,若是自己不是那个受害者,或者自己并不知道她们的阴谋,说不得也要为她的这种想法叫好的。 果然大太太亲自伸出手去扶了她起来,叹息道,“你也是一心想着大少爷。只能怪我们周家和那个孩子无缘了。你既然不是故意的,那就不是你的错。”说着转头去看书绣,却是另一幅面孔,怒道,“可你既然知道了,为何不报上来,反而由着她胡闹?” 书绣瑟缩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敏嘉看到她和柳云婷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书绣便继续惶恐的跪下磕头道,“太太恕罪!奴婢……奴婢其实偷偷的告诉过大少奶奶,但是大少奶奶要奴婢不能声张,说是自有安排……并非奴婢之错呀!” “你胡说!”敏嘉的陪嫁丫鬟书眉跳出来,指着书绣骂道,“你简直满口胡言。我一直跟我家小姐在一起,怎么从没见过你跟小姐说话?” 书绣低眉顺眼的跪着,细声细气的道,“姐姐是大少奶奶身边的人,自然是为大少奶奶说话的。” 她不为自己辩白,只是往书眉身上泼污水,果然大太太就相信了,冷笑道,“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周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主仆,你们就是这样算计我们周家的吗?” 大太太抬起手,正要开口叫人行刑,就听见外头一叠声的叫唤,老太太来了。连忙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老太太自然也是柳云婷派人将消息传过去的。要知道大太太的脾气,她可是拿捏的很准的,没什么本事,却又总是想把什么事情都抓在自己手上。她自然不放心了。但老太太就不同了,杀伐决断,那也是一辈子走过来的人了,绝不会心慈手软。 而且老人家在子嗣上面,看得也格外的重,这样双重保障之下,想来秦敏嘉就万死难逃了。 果然老太太一开口就问孩子保住了没有。得知孩子已经流掉了,什么都没说,便下令将秦敏嘉杖三十。 老太太的杖三十,并没有说明是哪一种杖。但柳云婷岂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示意下面的人用家法。几个壮硕有力的婆子便走上前来,抓住敏嘉的胳膊就往刑凳上拉。讽刺的是,这刑凳是敏嘉方才处罚书绣的那一张。而此时敏嘉被婆子们抓着,只有一个感觉,周家的婆子是不是都那么大力气,她觉胳膊要被捏断了。 很奇怪自己在这样的时候,居然会想到这样无关的细节。直到被按到了刑凳上,敏嘉闻着凳子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儿,才突然开窍一般叫道,“老太太,孙媳是冤枉的!害了你的曾孙的人另有其人!” ------------ 第十五章 破茧成蝶 “真不去帮忙?”岳行舟诧异的问道。 此时他们三人已经离开了近知院,正走在回琼花斋的路上。岳行舟看出来自己的好友对那个弟妹似乎十分上心,本以为他会上前帮忙,谁知听到大太太叫人请家法之后,他便从树上下来,往回走了。 岳行舟想了一路,还是没有想出他这么做的理由,此时远远的望见了琼花斋的院门,便问出口了。 苏睿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他的确对那个叫秦敏嘉的女孩十五岁的她,充其量也就能够称为女孩罢了挺感兴趣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做滥好人。 他的人生目标十分确定,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宿命一般。所以他没有时间花费在这些风花雪月上面。能够站在他身边的女人,绝不可以懦弱,更不能拖他的后腿。所以他要看着那个女人一步一步在重重重压之下,破茧成蝶。 只有这样,她才有了能够站在他身边的资格。如果她做不到,那就无谓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但这样的事情,不能也没必要对别人说出来。 岳行舟并不放弃,坚持追问,“子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睿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对岳行舟道,“没什么。只是她现在不值得我这么花费心思。对了,琼花记得要送来。”说完便带着猫儿,快步走回了琼花斋。 琼花斋的门口,站着的是周家的三小姐,周文敏。远远看到苏睿和自己的大姐夫一同走过来,她还以为今天又没有机会了。谁知岳行舟竟然在快要到达的时候折了回去。周文敏兴奋的看着苏睿朝自己走来,只觉得他俊美得有如神祗。 “苏睿哥哥……”她讷讷的开口,低着头,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儿几乎红透了,“我有点事找你。” 万花丛中过的苏公子一眼就看出了周文敏的心思。他挑了挑眉,忽然觉得周府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想了想,对跟在自己身后的猫儿道,“你先回去,我送三小姐回她的院子。” 周文敏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十分惊喜的样子。 猫儿答应着推开院门进去了。苏睿看着他关上了门,才道,“走吧,我送三小姐回去。”说着就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面。 周文敏三两步小跑着赶了上来,抿着唇看着他笑,“苏睿哥哥还叫人家三小姐吗?这样多生疏啊。你还是叫我文敏好了。家里人都这么叫我。”说罢娇羞无限的低下头去。 苏睿心头微微一哂,家里人?谁和她是一家人了?但是嘴里却是笑着叫了一声,“文敏。”对于女孩子,他似乎根本无需花费心思,就能让她们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为自己献出一切,都心甘情愿。 这样的利用,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这是他的能力的一部分,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方法是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苏睿想着,开口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周文敏的脸本来就红,这一下是红得快要滴血了。她头埋得低低的,“没……没什么。我就是……就是过来看看苏睿哥哥你。”说着飞快的抬头看了苏睿一眼。目光中的迷恋十分明显。 苏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一直把她送回了朱姨娘住的凤樟院,看着她进了门,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门就见猫儿悄无声息的走到了身边,低声道,“公子,周家大少奶奶被老太太打了三十杖。是家法。” 苏睿的脚步一顿,随后恢复正常,状似无意的问道,“人怎么样?” “人没事。”猫儿的声音仍旧压得低低的,“她只挨了几杖。后来她的丫鬟扑上去,帮她受了后面的。”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为苏睿将门帘撩起来,“那丫头伤得极重,可是受罪了。” 两人进了屋子,窗帘还是拉着的,门帘子刚刚放下,只有晃动的时候漏进来几丝光亮。猫儿就见自家公子停住了脚,站在原处似是发愣。屋里太暗了,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破茧成蝶,也总要经受痛苦的。” 猫儿没有听懂。但他跟着公子这么些年,最知道什么时候不能开口,因此静悄悄的退下去了。 周文玉一回家就得到消息,说是老太太和太太正在近知院里惩罚他嫂子。他想了想,似乎嫂子从一进门开始,就不怎么受长辈们的待见。 但是那个红盖头下,眉目温柔,眼睛黑白分明,像是两颗亮闪闪的宝石的女子,他心中倒是颇有好感。 他回了自己的晴明院,换了一衣裳,正准备出门去看看,便遇到了柳云婷身边的丫鬟明月。柳云婷身边有两个大丫鬟,清风明月。清风更得柳云婷的欢心,因此事事都在前面。柳云婷入门半年当年没有怀上,过了年便将清风开了脸。 明月原本比清风生的好些,鹅蛋脸,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十分勾人。当时柳云婷说是要给一个丫鬟,周文玉就相中了明月,明里暗里也暗示自己更中意明月。谁料最后柳云婷还是挑了更加忠心也更加本分的清风。 但是转眼有过去了几个月,肚子还是没有消息,清风又鲁钝,柳云婷为了拴住周文玉,只好将明月也开了脸,拨了一个小丫头去伺候她,也不要她做什么,只管伺候好了周文玉就是。 因此清风今日跟着柳云婷去了近知院,但明月却一个人呆在了院子里。见周文玉刚回来又往外走,便妖妖娆娆的走过去,伸手一栏,“三少爷这是要去哪里呀?怎么回来了,都不曾去看看奴?奴可是每日里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爷疼爱些,能想着明月呢!” 周文玉之所以爱她,就在于她会说这种柳云婷和清风都说不出来的肉麻话,当下伸手将她搂了,笑道,“心肝儿,我哪里会不疼你?只是我回来时听说,近知院那边闹得很大。我不放心,总要去看看的。” 明月伸出纤纤玉指在周文玉的额头上轻轻一戳,“说你傻你还不信。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个家总不会就这么塌了。再说那一位什么根底也没有,如今还是个寡妇,自然有的是人落井下石。等她老老实实的了,也就没事了。” “可我怕老太太和太太手段太过严厉了。再说她嫁到了我周家,总是我的嫂子。如今又没有孩子,又没有根底,还怕她什么呢?”周文玉笑着在明月身上摸了一把,才道,“我还是去看看,免得叫人说我不知道兄友弟恭呢。” 明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周文玉愣愣的看着她,不知有哪里好笑,便听她道,“还兄友弟恭呢。我的好人,你还是莫去的好!今儿这事儿,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那就是咱们那位在中间捣鬼?你如今去了,人家才会笑你呢!趁早儿跟我回屋,松散松散是正经。” 周文玉听了明月的话,愣住了。他对于后宅的这一套,其实并不十分了解。但是自己妻子如今管家,这个他是知道的。管家奶奶想要折腾一个人,那就太容易了。既然如此,柳云婷为何还要如此大动干戈? 他疑惑的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头绪,索性也就不想了。将挂在自己身上的明月拿开,说了一声,“我还是去看一看。”就急匆匆的走了。想不明白的事情,亲自看一看,说不得就明白了。 他到了近知院的时候,正好听到敏嘉说,“老太太,孙媳是冤枉的!害了你的曾孙的人另有其人!” 周文玉听了这话,眼角一跳,急忙的推门进去,便看见几个婆子将敏嘉压在了刑凳上,正要施行。 听到门口的响动,众人都回过头来,看见是他,俱都愣了一愣。柳云婷率先问道,“三少爷回来了,这会儿了,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我听说老太太和太太都在这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过来看看。”周文玉敷衍道。他进门的那一霎那,看到敏嘉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神,分明写着“求救”两个字。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莫名的软了一下。想到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的妻子弄出来的,便对她有些意见,冷着脸问道,“这是怎么了?已经这个时候了,你不在前边儿院子里分派府中诸事,怎么也在这里?”说着像是才刚刚看到了敏嘉,“大嫂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她谋害了我的曾孙,自然该受到惩戒。这样的人成为我周家的大少奶奶。都怪祖母一时糊涂,竟娶回了这么一个白眼狼!”老太太说着,情绪不稳,似乎又有了晕倒的迹象。 好在跟来的人早有准备,这时候琉璃掏出了一只小盒子,放在老太太的鼻子下,让她嗅了嗅,老太太立时便精神了。拍着椅子的扶手道,“真是作孽!自从这个扫把星入门之后,咱们家里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我打算打她三十板子,再让她到祠堂跪上三天三夜,除一除霉气。” 说完对着周文玉一挥手,“行啦,你去吧。以后少到这个地方来。你如今也算是嫡长子了,好好儿跟着你爹学生意才是正经。” 敏嘉听说了这个处置,便是心中一寒。她在这里无亲无故,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两个下人。想到这里,她便抬头去看李妈妈和书眉所在的方向。李妈妈十分忧心的看着她,眉头紧皱。而书眉看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一种坚定的神色,让敏嘉一时看不明白。 ------------ 第十六章 满庭风雨 对于古代的主仆关系,敏嘉之前一直是用一种漠视的态度来对待的。 她孤身一人穿越时空来到了这个世界,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其实是有些无力的。因此她也只是被动的接受而已。做了寡妇,那就寡妇好了。这个世界有尊卑高下之分,那就分好了。她所做的,不过是尽力去适应这个世界而已。 所以当她被压在刑凳上,棍子重重的落在自己身上,然后书眉毫不犹豫的扑上来为自己承受了那些棍棒的时候,她才会受到那么大的震动。 敏嘉从小受的教育是人生而平等,人最宝贵的是生命。所以她一直没有觉得,会有哪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这样毫无保留的牺牲自己。但她却实实在在的碰上了。 铁棍打在身上的滋味,敏嘉刚刚已经领教过了。那是一种似乎沁入了骨头里的痛,能把人折磨疯了。她不过只挨了五六棍而已,就觉得全身无力,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声音,似乎除了痛就感觉不到别的了。可是书眉挡在她身上,生生的受了剩下的二十几棍。 敏嘉想挣扎,但是手脚都被人死死的按住了。书眉扑上来之后,那些婆子本来打算拉开她的。但老太太却挥手让她们退下了,“嗬!你这个丫鬟倒是忠心啊!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命没了,还拿什么来忠心!” 于是敏嘉只能趴在凳子上,听着棍子落在书眉身上,发出“啪啪”的声音。但从始至终,书眉都没有叫过一声。只是冷汗从她的额头上滑下来,沾在了敏嘉的鬓边。 像是过了很短的一瞬,又像是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啪啪”的声音停了下来。老太太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对三少奶奶柳云婷道,“行了,把她们送到祠堂里去。让她们对着祖先的牌位,好好思过。” 柳云婷应了个“是”,老太太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近知院。 大太太见事情已了,虽然是自己的婆婆做得主,有些不爽快,但是总算是惩罚了那个扫把星了,便也带着人回莳花院去了。 柳云婷因着方才周文玉帮敏嘉说话,心中不痛快,这时候见她被人从刑凳上拖起来,没有人扶着根本就站不稳,心中十分畅快,笑道,“大嫂,这便到祠堂里去思过去吧!老太太也没说你能不能带人过去伺候。不过有你这个忠心的丫鬟,想来就够了。” 说着一挥手,让那些人把敏嘉和书眉拖出去。敏嘉垂着头,还能听到她在背后幸灾乐祸的声音,“老太太没说什么时候能出来。既如此,那大嫂就在那里多住几日吧!” 所谓的祠堂,当然并不是简单的一间屋子里面摆上牌位。对于周家这种人家来说,脸面比什么都要重要,因此祠堂当年修造得十分宏伟。只是经过了几十年的风雨侵蚀,又没有好好的休整过,便慢慢的破败了。 祠堂的结构是一个院子,正中是祖宗牌位所在的地方,常年烟火不断。东西两边是厢房,家中有人被处罚思过的时候,就住在这里。敏嘉被和书眉被几个粗鲁的婆子推进了院子里,然后院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书眉身上还有伤,站得不怎么稳。敏嘉忍着身上的痛,过去扶着她,左右看了看,东厢房像是更常有人住的样子,便往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问,“你身上怎样了?” 她没有说什么心里感动的话,因为在她看来那些都是废话,也都不足以表达她心中收到的震动。 书眉的情况很不好,满脸汗水,整个人完全是挂在敏嘉身上的,闻言勉强笑着说道,“小姐,我没事……我身体好着呢,什么苦都……都能扛过来的。是……书眉没用,才让小姐受辱,书眉……万死难辞。” 敏嘉扶着她进了东厢房,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床铺,并无多余的装饰。单看这个地方,根本看不出来,这竟然是岳州城里的大户周家的屋子。敏嘉将书眉放在床上,自己也趴在一边喘了一会儿气,才道,“是我没用才对。你们跟着我这样的主子,才会受苦。” 不管这个丫鬟是因为愚忠还是因为主仆情深才会这般为自己着想,但这样的情意,是在冷冰冰的个人意识极度彰显的现代所不能见到的。敏嘉心下十分感念。同时也觉得自己身上确实压着很重的担子,因为说到底,就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所以跟着自己的下人才会受这样的苦。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看看书眉的伤口,但是书眉死活不让,认为自己不过是个奴婢,不应该让敏嘉为自己做这些事情。 两人正在争执,却听见门一响,原来是李妈妈推门进来了。 见敏嘉和书眉趴在床上,连忙走过来问道,“怎么样了?小姐身上疼不疼?” 不由得敏嘉不感叹。明明自己身上不过挨了几棍,书眉受的伤比自己严重得多,但李妈妈第一个关心的,却是自己。忙道,“妈妈先别管我,你看看书眉吧。她受了那么多杖,一直苦撑着,只怕伤得很重。能不能请个大夫来看看?” 李妈妈为难的摇头,现在别说是书眉,就算是敏嘉,周家也未见得就会为她请大夫了。只能上了药,看看书眉自己的造化了。若是能够挺过今晚,那就没事了。 敏嘉话一出口,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神色黯然的爬起来道,“妈妈给书眉看看。咱们有没有金疮药,给她用上吧。” 李妈妈点点头,伸手去解开了书眉的衣裳,看到那伤口,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下一秒便转过身来推了推敏嘉,“小姐到外面去,我给书眉上了药,小姐再进来。” 敏嘉立刻就猜到她是要支走自己了,一边被她推着走一边回头,最终被推出了屋子。等李妈妈回屋去,她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虽然李妈妈极力遮掩,她也只匆匆忙忙的看了一眼,但是书眉的整个后背到大腿的那一截,几乎可说是血肉模糊了,还肿起来了一大块,看起来十分吓人。 敏嘉蹙着眉,这样严重的伤,就算是有大夫来看,都十分的凶险。如今没有大夫,若是书眉发起烧来,那就不堪设想了。敏嘉摇摇头,将那一抹不安从脑中摇掉。 李妈妈很快出来,将敏嘉扶了进去,替她也处理了伤口。她虽然伤得不重,但是那么几棍子下去,屁股上也肿起来了,上了药之后火辣辣的。 书眉或许是因为太痛了,上过药之后便晕过去了。敏嘉趴在她身边,用自己的手绢替她擦汗,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得李妈妈心惊胆战的。她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奴婢去厨房领饭吧。” 敏嘉略微的点了点头。虽然厨房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东西,但是不吃饭也是不行的。见李妈妈要出去了,她犹豫了一下,道,“妈妈,拿些银子,去问问厨房的人,能不能熬点儿粥吧。书眉这样子,只怕吃不下饭去。” 李妈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书眉,眉间的忧色怎么都掩不住,叹了一口气,答应着去了。 敏嘉一边给书眉擦着汗,一边小声说道,“书眉,你争气一点。只要你好起来……只要我们都能活着,我总有一天,会让周家的人付出代价的。我想通了,想要不被人欺负,那就只能爬到比谁都高的地方去,你说对不对?” 突然“轰”的一声,只听窗外一声惊雷,直如响在耳畔,让人闻之心惊。雷声过后,风雨大作,豆大的雨点泄愤似的砸下来,打得屋顶劈啪作响。 “小姐,下雨了。”书眉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轻声道。 敏嘉已经听到雨声了。见她醒来,心中欢喜,点了点头,柔声道,“是啊,下雨了。反正没有别的事,你只管养着就是了。” 书眉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十分清楚,知道自己大概是不行了,却不愿说出来惹小姐伤心。她点了点头,觉得脑子里一片昏昏沉沉的,便闭上眼睛睡去了。 敏嘉开始还听着外面的雨声发呆,渐渐发觉自己握着的那只手越来越无力,最终重重的落到了床榻之侧。 她的手紧了紧,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只觉得眼中涩涩的,心里也涩涩的。想说点儿什么,却偏偏开不了口。她慢慢的站起来,掀了帘子出门去。夜色深沉,其实看不清雨水,只有从窗花格子中透出来的一抹微光,将溅起的雨珠折射出斑斓的光彩。 不知为何,敏嘉忽然想起自己幼时读过的词,其中有一句,“中庭月色正分明,无数杨花过无影。”明明是这样满庭风雨之夜,她却偏偏想起了这样一首温柔和悦的小词。一时之间,只觉心内怆然。似乎这世间一切的美好,都与自己相隔了千万重的风景。 “小姐,这么大的雨怎么站在外面?仔细着了风。”敏嘉抬头,便看到李妈妈进了院子,从一片黑暗里,朝自己快步走来,整个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她想对她笑一笑,眼泪却忽然毫无预警的落了下来。这人世间,似乎只余了这最后的一抹温情。 ------------ 第十七章 夜半客来勤 第一个知道书眉死讯的人,是苏睿。猫儿是他手下的暗卫,一直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以及消息的查探,因此见到书眉撑不过去之后,便回去报告了苏睿。 当时苏睿正在看书,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对着窗外的雨无声的看了许久,什么也没说,打发猫儿出去了。 半夜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双唐站在书房门口,听到门响,抬头就看见他家公子往院子外面走,连忙跟上去问道,“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夜深了,不如明日再去。” 苏睿摇了摇头,一面走一面道,“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守好门户,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双唐心里觉得不妥,但似乎也没有立场阻止他家公子。犹豫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哪里还有苏睿的人影?只能闷闷的关上院门,回去坐着,呆呆的看着灯花儿等他家公子回来了。 其实苏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出来。一直走到周家祠堂附近,他才如梦初醒般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毕竟他和她是两个完全毫不相关的人。或许她也并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她另眼相看。按理说,他到周家来的目的十分明确,不应该受到任何人的影响。但他自从看到她,就忍不住要去关注她的事情。 他给自己的解释,是她也和他有一样的目的。但事实是怎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是这会儿站在祠堂外,他似乎有些了解了。她和他,其实有些地方是极相似的。苏睿微微一笑,忽然很期待她看到自己时的表情。 敏嘉已经睡着了。她睡的并不安稳,一来是今天才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二来,书眉的死,也让她心底生出许多负疚感。书眉的尸身还在东厢房,因此她如今住的是西厢房。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累得很。 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时空之后,她都一直没有来得及缓一口气。拜堂,丧夫,葬礼,一直到今天早上的请安,中午的食物,下午的惩罚与被惩罚,直到书眉的死……只觉得如同做了一个梦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就像是戏文上的故事,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但是偏偏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敏嘉抱着被子想,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而她,也终于被周家人狠狠的打击了一次,让她从那种懵懂的,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在看戏,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如果自己还和现在一样的话,那么书眉的结局,也就是自己的结局。自私也好,懦弱也罢,她不想死。也不相信老天爷让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就是为了让她窝囊的死去。 敏嘉想着这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的房间里似乎有人,便倏然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便看到窗边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敏嘉两手支撑着自己稍稍坐起身来,低声问道,“谁?” 苏睿是从正门进来的,李妈妈也被他点了穴。他站在窗边,看着床上熟睡的敏嘉有些犯难。来的时候没有多想,提脚就来了,到了之后才意识到,别人已经睡下了。就连猫儿看见他,也都吓了一跳。 但是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空手而归也不是他苏睿的风格。他是生意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因此才硬着头皮进来。他是练武之人,就算在黑暗中眼神也极好,能够看见秦敏嘉趴在床上,脸侧着,露在被子外面的一截脖子白生生的。也许是姿势的关系,她睡得不安稳,不时的动来动去,眉尖轻蹙。 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走过去为她抚平眉间的褶皱时,便见她忽然睁开了眼,撑起身子问道,“谁?” 警觉性还挺高,苏睿微微一笑,“我是苏睿。”他的声音在暗夜里听起来更加清亮,似乎带着一种划破黑暗的力量,莫名的让人安心。 果然敏嘉微微一愣之后,防备的姿势没有那么明显了,问道,“半夜三更,不知道苏公子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里?这似乎有些不合礼数啊。还苏公子找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果然牙尖嘴利,苏睿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些,唇边露出一个笑容。他能够感觉到,眼前的小女子将礼数挂在嘴边,但她根本不在乎那所谓的礼数。这么想着,苏睿又靠近了几步,笑道,“当然是有事才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你若这样认为,那又另当别论。” 敏嘉并不想和他多说。这个苏睿古怪得很,身份神神秘秘的,书眉和李妈妈打听了好几天,也没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是大姑爷带回来的朋友,老太太和老爷十分礼遇。这种人和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她并不想沾惹。 想到书眉,敏嘉的心情又黯淡了下来。这个傻姑娘完全是替她承受了那些痛苦,甚至是死亡。并且直到死也没有责怪过她。但是深受人道主义影响的她,不可能不为此觉得内疚和亏欠。 “苏公子有事就请说。如果没有的话,就请回吧。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毕竟要避嫌。”敏嘉淡淡道。 苏睿听出了她的心情不好,伸手掏出一只瓶子递过去,“这是上好的生肌膏,你留着,伤口也好得快些。” 敏嘉倒是有些诧异他居然大半夜的就是为了来送个药,伸手接过瓶子,打开来闻了闻,味道很清凉,并不像是一般的药物一般刺鼻。她握着瓶子,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说,要是我早些有这个,书眉是不是就能救过来了?” 苏睿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他看来,一个女子被打了那么多棍,用什么药都没用,只看命数了。但是对着她一张布满忧愁的脸,他却忽然说不出来。 他不是什么好人,这种在人绝望的时候踩上一脚,彻底的激发出人的仇恨的招数,他已经用烂了。按理说她这会儿应该把事实说出来,挑起她对周家的仇恨,让她不顾一切的投入到报复周家的行动中去。但他说不出口。 可是他更不能说谎,因此一时间有些踌躇。 敏嘉没有听到回答,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傻气了。这能怪着谁呢?谁都不能,要怪只能怪自己不够强大,护不住书眉。见苏睿语塞,便道,“我随便问问的。我知道,这是命。本来该被打死的人是我。人都是自私的,我还活着,我很高兴。但我又觉得很对不起书眉。是我害死了她。” 这种话她本来不会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苏睿,她忽然就说出来了。她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但苏睿,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开始,他一直是神秘的然而也是特别的。 敏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关注他,但是他这个人很有存在感,他出现在哪里,人们第一眼看过去看到的一定是他。虽然他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关心不在乎的样子。 苏睿听了敏嘉的自责,倒觉得这姑娘死心眼,也是难得的。但宁愿她恨着别人,也不愿她为此内疚自责,因此便温声道,“不是你的错。是周家的错。周家是个吃人的地方,你到这里来本来就是他们的计策,所以都是他们的错。” 敏嘉本来就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中生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她是被骗来的没错,但这件事知道的人可不多。如果不是专门调查过,也不可能这么清楚。 苏睿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好了,药已经送了。夜深了,你该睡了。好好养伤,留得青山在,这样你才有机会看着周家垮掉,是不是?” 句句都说到了敏嘉的心坎上,她抬起头来看着苏睿,这个人为什么对她的事情,都知道得这样清楚? 苏睿并不解释,走过来给敏嘉掖了掖被子,才转身出去了。 敏嘉躺在床上,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总不会就真的是专门来给自己送药的吧?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索性不想了。还能怎样呢,现在已是最坏的情况。反正不会再坏,那还怕什么呢? 正要睡下,便听到窗户声响,然后爬进来了一个人。敏嘉本能的以为是苏睿去而复返,但苏睿走的是门,不可能翻窗回来。因此提着心问道,“是谁?” “大嫂,是我……我是文玉。”来人似乎也有些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 敏嘉没想到周文玉居然会来,吓了一大跳,问道,“三少爷,你来做什么?这大半夜的……”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周文玉也掏出了一只瓶子,放在桌上,“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用了好得快些。嫂子……我知道你怨恨娘和云婷,但是她们也不是故意的……” 敏嘉微微侧头,就看到他微微低头,像是做错事的样子,左脚的足见还一直在地上磨来磨去,似乎有些紧张。心里想到的,却是大红的盖头揭下来的那一刻,看到的他,眉目温柔,嘴角含笑。此情此景,敏嘉只觉得心里一酸,连忙低下头去。 她们不是故意的,难道自己是故意的吗?怪不得周文玉会过来,原来是为了给他的娘和妻子求情的。敏嘉心中冷笑,这可不是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解得开的结,周文玉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 第十八章 梦入空间 敏嘉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一直在一片雾里行走,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一样。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她开始烦躁不安,还有一种隐隐的焦灼。敏嘉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她想让自己醒过来,但是无能为力,只能在心底暗暗着急。 就在这时候,敏嘉觉得头一晕,眼前天旋地转,便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觉得不晕了,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 眼前是一条小河,河边有一栋小木屋,木屋门前是一大片的稻田。小河从中间穿过,流到了一座山的脚下,绕山而过。山上种着许多树木,山脚也有一片树林,看起来就是一派乡间景象,优美和谐。 敏嘉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记得自己是在做梦。但是为什么会梦到这么神奇的地方?这么想着,就伸出手来在胳膊上掐了一把,疼得几乎喊出声来。敏嘉一愣,居然会痛? 她两手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再看却还是那个样子。难道不是做梦?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又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她明明记得自己是睡在周家祠堂的西厢房里的啊。 就在脑子里闪过“周家祠堂的西厢房”几个字的时候,敏嘉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西厢房里,还是躺在床上。外面的天黑黑的,想必还有很久才会天明。 敏嘉呆了一呆,她毕竟是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网上那些什么穿越小说空间小说的看得多了,既然自己能穿越,那自己当然也能有个空间对不对?想到此,她便闭上眼睛,回想那个空间里的河流,小屋和稻田,再睁开眼,果然又回到了那里。 oo那个xx,老娘终于也有穿越者的终极装备随身空间了!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就一直憋屈着的敏嘉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有了空间,那还怕什么?周家人算什么,迟早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敏嘉兴奋的在原地蹦了个高,但是她忘记了,自己的小屁屁上可还带着伤呢!于是悲剧的敏嘉扯到了伤口,“哎哟”一声,赶紧伸手去扶着腰,过了好一会儿,痛劲儿才过去了。 敏嘉游目四顾,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那条波光粼粼的小河上。伸出手来抚了抚下巴,书里写着的空间,里面的水,别管是泉水湖水还是河水,总之都带着疗伤的作用的。自己的空间里的水应该也一样吧? 这么想着,她兴奋的挪到了河边,小心的蹲下身子,掬了一捧水,喝了一口,果然甘甜,比自己小时候去姨妈家的时候在山里喝的山泉水还要甘甜好多倍,想来应该是好东西了。 这么想着,她小心的将自己的亵裤褪下来,撩起衣摆,伸手从河里掬水浇在屁股上,果然感觉到了一阵凉丝丝的,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 可惜敏嘉的伤在身后,不然她就能够看到,原本红肿淤血的地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样。不一会儿,她的小屁屁就恢复了白嫩的样子,被棍棒打过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只有一处破皮的地方结痂了,看起来就像即将愈合,而不像是今天才有的伤。 不过敏嘉能感觉到,一点都不痛了。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一下,就发现居然肿起来的地方都好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痂。不由当场呆住。这是什么东西啊居然有这么好的效果,有了这个东西,那不是受了什么样的伤也不怕了? 想到这里,敏嘉忽然心头一跳,犹豫着看了一眼河水。那么神奇的河水,不知道……能不能起死回生?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拿出去给书眉试试不就好了?万一真的可以……敏嘉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如果真的可以,书眉就能活过来了!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栗,举目四望,寻找盛水的东西。 想了想,她回到自己的房里,拿起桌上的茶杯,考虑了一下又换成了茶壶,又回到了空间里。打水的时候,整个手都在发抖。装了满满一壶水,回到房间里,小心翼翼的开门出去,进了东厢房,便见书眉的尸身躺在床上。 到这时候敏嘉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傻气。但是都到了这里,就这样回去不是她的风格,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书眉,没想到她的身体居然还是软软的,而且还带着温度!敏嘉大喜,死人按理说应该会僵硬的。书眉说不定真的还有救! 想到这里,她忙靠过去,伸手捏开了书眉的嘴巴,用筷子支着,然后缓缓的往里面倒水。 堪堪一壶水倒下去,书眉的胸口又开始有了起伏。敏嘉见状大喜,真的有救!她听说过,有些人会背过气去,气息全无,但是并没有真的死去。他们有的被埋起来之后甚至还会醒过来,从棺材里爬出来,就是所谓的诈尸了。 没想到书眉也是这种情况!敏嘉晃了晃水壶,还有点儿底子,便小心的解开书眉的衣裳,把剩下的一点水都洒在了伤口上。这一回,敏嘉亲眼看着那伤口奇迹般的复原了,惊得目瞪口呆。 天哪,有了这种神奇的宝物,她秦敏嘉还有什么可怕的?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难住她的事情? 敏嘉站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很好,看来老天爷待自己到底不薄。那么就让大家看看自己怎么一步步的在周家站稳脚跟,拿到属于自己的一切。 “小姐……”正想着,书眉已经清醒过来了。敏嘉连忙凑过去抱着她,“书眉书眉……你没事就太好了!”说着眼中不由落下了眼泪。书眉还在,真好,要不然自己就要背负这样的内疚一辈子了。但该向周家讨还的,她也不会忘记! “小姐……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书眉犹豫的问道。其实她想问,自己是不是到了地府,小姐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敏嘉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书眉,你没死!天佑我们主仆,你没有死成,但是这笔账,我却不会就这么算了!周家欠咱们的,小姐都会一一讨还回来。” “没死……”书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似乎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忙问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伤也好了?这……这……” 敏嘉知道,空间的秘密不能随意说出去,便压低声音道,“有人给咱们送来了灵丹妙药,治好了你。但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也许是老天在帮咱们吧!” 她想了想,周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书眉的死讯,如果书眉突然又活过来了,难免有些吓人,甚至可能会传出不好听的话来。而且敏嘉现在觉得时不我待,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报复周家的准备工作。但是她自己困在这府里,不方便进出,但是书眉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她眼珠一转,低声道,“书眉,你是与我一同长大的情分,小姐做什么也不瞒你。我告诉你,我已经发誓了,要将周家的人都踩在脚下,将他们欠我们的都讨回来,你愿不愿帮你家小姐?” 书眉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心头清明,闻言立刻道,“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其实奴婢早就不忿周家这般作践小姐了,只是奴婢人单力薄,又能帮到小姐什么忙呢?” 敏嘉想了想,具体的计划现在还没有,但是要将周家的人踩在脚下,光是在宅子里折腾是没用的,还要从外面给予最厉害的一击,让周家彻底的振作不起来才行。于是便道,“怎么做我还没想好,但我想先把你送出府去。” 书眉着急起来,“小姐我不走!奴婢要是走了,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多危险!书眉怎能扔下小姐一个?” 敏嘉握住她的手,“傻姑娘,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小姐只信你,所以才将事情交到你手上。我身边还有李妈妈,再说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现在周家的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是个最好的机会,你出府去之后,可以暗地里帮我做事。” 书眉低头想了想,她家小姐的确在岳州城只有她这一个可用之人,便点头道,“好,小姐放心,书眉一定会替小姐把事情做好的。” 敏嘉点了点头,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银票来交给书眉,“这是我全部的身家,我交给你带出去。你出去之后,先租个不显眼的屋子住着。半月之后,夜里到后门来,我想办法去见你。到时再告诉你我有了具体的计划。” 书眉仔细的听着,结果银票仔细收好,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小姐。” 敏嘉其实并不放心,书眉说到底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丫鬟,还身携巨款。但是敏嘉没办法。好在书眉够忠心,平日里办事也仔细,不然敏嘉就算走投无路也不会选她。时间不多,交代了这些之后,敏嘉看着天快亮了,便低声对书眉道,“你还是躺下装死,我去叫李妈妈起来,乘早送你出去,不然恐怕夜长梦多。” 书眉躺在床上,看着敏嘉出去了,才闭上眼睛,一只手放在放着银票的地方。她一颗心一直在砰砰直跳,怕得厉害,但小姐给了她这些银票,便是把身家性命交托给她一般,她不能让小姐失望。 ------------ 第十九章 粮食是关键 敏嘉回到西厢房,叫醒了李妈妈,轻声道,“妈妈。我不愿意让那些人污了书眉的身体,所以打算咱们俩送她出门。天快亮了,就这时候走吧,不然白天又该有人嫌晦气了。” 李妈妈虽觉不妥,但到底敏嘉的话在理,她们在周府本来就没什么地位,若是再因为这个影响到小姐,就不好了。因此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道,“也好,奴婢就去送送她。若是交给下面那些个人,还不知道究竟怎样呢。但小姐就不必去了,书眉可当不起。” 敏嘉垂下头,不让李妈妈看到自己的表情,只道,“书眉是我的贴身丫鬟,而且还是为我才会如此,我怎能不去送她?妈妈若真是疼我,就别拦着。咱们趁早儿,不然又有人闲话了。” 李妈妈这才答应着,穿好了衣裳,两人用席子将书眉裹起来,往后门行去。 时候还早,只有寥寥几个做粗活的下人已经起床了。一路上见着她们,都避让不及。好在祠堂离后门本就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守门的婆子也才起来不久,还犯着困呢。又听说敏嘉在府里根本说不上话,因此有些轻慢。 敏嘉只得好言劝说道,“这位妈妈也是明事理的人,我如今趁着天不亮出去了,到时就不会扰了老太太和太太。你若是不让我出去,到时候问起来,那可就都是你的错处了。” 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几钱银子递过去,“我也知道扰了妈妈的清静,这几个钱,是给妈妈打酒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还请妈妈通融。” 那婆子收了钱,掂量了一下银子的重量,脸上露出笑意,“那行,咱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你们快去快回!” 敏嘉和李妈妈将书眉送出府之后,找了个最近的乱葬岗,将书眉埋了。李妈妈还在感叹连一副薄棺都没有,敏嘉趁她不注意,忙把头上的地方空出来,让书眉通气。 直到回到了祠堂里,敏嘉都还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事已至此,只能看书眉的造化了,希望她就算做不好自己交代的事情,最起码能够好好照顾自己。多想无益,敏嘉便将自己的思绪集中到怎么报复周家人上面来。 其实仇恨这种东西,对于从前的敏嘉来说,是一种十分模糊的东西,更像是一种定义。听说了周家对敏嘉做的事情之后,她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仇恨,那时候想要讨回公道,但是并没有想到要整垮周家。直到她自己亲身体会了周家人的狠辣,仇恨才渐渐鲜明起来。 如果说从前敏嘉从没有考虑过她和周家的关系的话,那么现在,她和周家就是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了。既然给自己树立了那么大一个仇人,那害怕也就没有意义了,只有马上行动起来,通过周密的计划,将周家人一个不落的收拾了。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敏嘉不算是个坏人,她虽然在职场也混了好几年了,但是一直顺风顺水的,从来没有做过报复人的事情。但她绝不是个不分轻重的滥好人,虽然自己来自一个讲究法律的国度,但是若是被人欺到头上来了还不知道反击,那就太傻了。 靠在榻上,敏嘉仔细的分析现在的局势,她在周府里什么根基都没有,定然处处受制于人。所以她首先需要想办法牵制住周家的女主人们。其次就是她手上可用之人太少,要想办法把自己手里有的人都利用起来。最后,就是想一个能够彻底击败周家的计策。 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的打击到周家呢?听说自家当年是因为收购了假药才会败落的。而周家是做粮食生意的。若是要打败他们,要么就是栽赃陷害,让他们卖有毒的米,要么…… 敏嘉想起来自己空间里的那一大片稻田,只要自己有足够的粮食,那就能够狠狠的给周家一击,甚至好好计划一下,就此败落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敏嘉兴奋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天黑了好进去空间里看一眼。不知道空间是不是那种能够快速的生产粮食的品种,要是不是的话,自己的计划就困难了。 但是现在是白天,虽然理论上来说,她们如今在祠堂里住着,根本不会有人来问半句。可俗话说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敏嘉在这步步危机的地方,也不得不学会谨慎了。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天黑,敏嘉吃了两口素菜粗粮之后,就放下看筷子,宣称自己累了,要休息了。李妈妈想是以为敏嘉还在为书眉的事情难受,因此不发一言的下去了。 敏嘉其实犹豫过,是不是要告诉李妈妈自己的计划。但不是她信不过李妈妈,而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露陷了就糟糕了。而且李妈妈年纪大了,不该再操心这些事情。 等李妈妈出去了,敏嘉立刻爬上床,闭上眼睛回想空间里的样子,便进入了空间。这一回她没了后顾之忧,便打算将空间的功能好好研究一番。 首先是那一片她最最关注的稻田,敏嘉伸手摘下一枝稻穗,本来是打算研究一下空间出产的米的质量的。但是她立刻目瞪口呆的发现,就在她摘下那枝稻穗之后,居然凭空又长出了一枝新的! 敏嘉心中一惊,有些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这简直太神奇了。人家都是快速出产,这可倒好,居然都不用种,收了之后就又长出来了。惊讶过后,敏嘉心里喜滋滋的,果然这空间是个逆天的宝贝啊,不但有神奇的河水,还有神奇的稻田。 于是,敏嘉的目光转向了那座闭着门的小木屋。和小河还有稻田配套的小木屋,应该不会让自己失望的吧? 这么想着,敏嘉便走过去,伸手推开了小木屋。但这真的只是个十分普通的木屋,里面摆放着桌椅床铺等家具用品,除此之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同来。 也许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敏嘉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不过她立刻就想到了,这空间不过是意外得来的,能有现在这些收获,已经极为难得了,自己居然还那么贪心的想要更多。是不是人在面对欲望的时候,就很容易迷失了本性呢? 不过想到空间莫名其妙的出现,敏嘉才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空间到底是隐藏在哪里的? 要知道她之前从来没有进过什么空间。那这个空间,到底是秦敏嘉原来就有的,还是她到了这个祠堂之后,莫名其妙的得到的呢?而这个空间,为什么又会选择她?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空间离开了祠堂是不是还能用,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又消失。 其他的都无解,只有离开祠堂能不能用这一点可以通过实践来证明。现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应该不会有人出没!敏嘉想到这里,就回到房间,偷偷的爬起来,穿好衣裳出门去。一直走到离祠堂比较远的地方,她才停住脚步。 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果然进了空间。能用!还能用就好,至于以后的事情,现在担忧也没用。敏嘉想着又回到外面,然后转身回了祠堂,爬上床盖上被子,睡觉! 但是此时却有一个人怎么也睡不着了。 苏睿放下手中的书,正要睡下,便听得窗户被轻轻的扣了三下。这是猫儿的联络信号,苏睿打开窗,便见猫儿蹲在窗台上,从来都是笑嘻嘻的脸上,难得的有些困惑。 “怎么了?”苏睿低声打趣道,“这大半夜的,该不会是撞鬼了,吓得回来了吧?” 猫儿摇了摇头,语气中还带着那种困惑,“公子,刚才秦氏到花园里去了。” “哦?她去做什么了?这大半夜的,难道是私会不成?怪不得你的脸色这么奇怪。” 猫儿又摇了摇头,“不是,要是私会,我也不是没见过,至于就那么惊讶?也不会这时候还来打扰公子休息。” 有道理。苏睿点点头,“那你到底看见她去做什么了?”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她什么都没做。”猫儿语气里还是带着困惑,“她就是走到花园里,然后又走回去了。就这样。” 苏睿听了这话,几乎要暴走了,“你是说她什么都没做,就出去逛了一圈儿?”见猫儿点头,他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回来干什么,消遣爷是不是?” 猫儿这才意识到他的话没有说清楚,忙道,“关键是她中间消失了一会儿。” “消失?!”就算是苏睿,这大半夜的忽然说到这样的问题,她也有些犯怵,“怎么回事,怎么会消失?” 猫儿仔细的回忆当时的情形,“她就是一直往前走,走到那个芍药园附近的时候,忽然停下来了。然后就消失了。但是时间很短。要不是我功夫好眼神更好,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我眼花了。公子爷,你说这事邪门不邪门?所以我赶紧回来告诉一声儿。别那秦氏是鬼魂精怪变的。” 苏睿失笑,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今儿晚了,就别去了。住一晚明儿继续吧。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打算开始折腾周家呢。” ------------ 第二十章 都是有秘密的人 周家的大院里似乎忽然之间就安静下来了。新进门的大少奶奶自从被老太太用了家法之后,在祠堂里念了几日的经,回了近知院之后,便只安安静静的呆在院子里,没有再惹出别的是非来。 而府里其他的都还是照旧,渐渐的,下人们不再关注西南角的近知院。就连府里的主子们,也都对那里视而不见。老太太和太太发下话来,让大少奶奶没事不必到前面去,这便是连看也不想看见她了。 但敏嘉绝不会以为自己就能够这么安生的住在周府里头。大户人家的下人最善于拜高踩低的,如今她在府里全无地位,下面的人也怠慢得厉害。再加上柳云婷似乎也在暗地里针对她,日子过得更加艰难。 比如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总要三催四请才能发下来,发到她手里,十两银子就要被送银子的扣去二两。而且院子里的小厨房没有食材开伙,去大厨房要东西就只给糙米饭和青菜,若是要别的,那就只能自己掏银子了。这么点儿钱,根本不够花的。 好在敏嘉对这些东西都不计较,每日里都在研究怎么把空间里的稻子收起来。毕竟是挺大的一片地方,不可能她一个人去收,而且脱粒这种事情,她也根本做不来。 敏嘉坐在空间里唉声叹气,这可真是空有宝山而不能用啊。眼看着一大片的水稻,只要收割了就能再长出来,但是自己偏偏收不了。到底该怎么办呢?空间为什么没有自动收割的功能呢? 这一日敏嘉实在烦躁了,便想着去花园里走一走,换换脑子虽然这种事情换脑子也不见得有用。 跟李妈妈打了个招呼,敏嘉便往园子里走去。但是一进园子她就后悔了,出门前该看看黄历的,今日肯定不宜出行。前面三小姐周文敏和四小姐周文烟也正说笑着,往园子里走。 敏嘉本打算回去的,但又一想,这虽是周家的园子,但如今她也是周家的一员,自然也有享受的权利。若是她看见周文敏和周文烟就回去,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认为她怕了她们吗?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周家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只要她想,就没有人能够绕过她这个身份去! 这时候周文敏也看见了她,脚步一停,对着周文烟说了一句“晦气”,便朝着这边走过来。到了近前,周文敏停下来,上下打量着她道,“你不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吃斋念佛给我大哥祈福,在这里瞎逛什么呢?” 敏嘉皱眉,“你这是跟大嫂说话的语气?不知道你姨娘是怎么教你的,你这样子哪有半分大家小姐的气度?” 周文敏一听这话,怒不可遏的道,“哼,你是什么身份,就只配我这样的语气跟你说话!什么大家小姐的气度,打量着谁不知道你就是个破落户的女儿呢?要不是我大哥病了,你以为能轮得到你进我们周家的门?不自量力的扫把星!” “就是,你害死了我大哥又害死我小侄子,这么恶毒的女人就应该赶出去,你还留在周家做什么?”周文烟也跟着道。看敏嘉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敏嘉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四小姐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就仗着自己是嫡女,又有三小姐日日在身边捧着,便以为自己了不得了。这样的性子,也就是给人当枪使的命了。因此也不与她计较,笑道,“我是什么人家的女儿不要紧,但是我是周家明媒正娶的嫡长媳,你们就该尊敬我!” “我呸!你也不去照照镜子!以为随便什么人就能做我的嫂子了吗?我告诉你,这周家的少奶奶只有一个,我的嫂子也只有一个!你要想在周家还有一碗饭吃,就老老实实的呆着,别惹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呢!”周文敏说完,讥讽的大笑着从敏嘉身边走过。 若是之前的敏嘉,一定会要在言语上占足了便宜的。但是现在,敏嘉已经知道了,所谓的大义,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这个时候的人家,尤其是大户人家,是有权利随意的处置人命的。就算你占尽上风,没有权利地位的支撑,那就都是空的。 所以她捏着拳头,尽量让自己忽略掉刚刚听来的话,就当是有一条狗在咆哮就行了。虽然是自欺欺人,但是法子真的很管用。敏嘉看着两人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样的屈辱,以后都会一一讨回。 而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了。方才周文敏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柳云婷也正在打什么坏主意,那自己就不得不防,甚至还要想办法反击,否则会让人以为自己好欺负。 一边想一边往前走,等敏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前面有一大片的桃树林。这个季节桃子都快熟了,自然也没什么桃花可看。敏嘉忽然想起了从前,小时候住在乡下,院子里也有一棵桃树,自己就总是爬上去偷偷的摘桃子。 想到这里,敏嘉微微一笑,走进桃树林里,选中了一棵树,猴子似的爬了上去。好在她现在每天都去空间里劳动,因此穿的衣裳都是方便活动的,不然还真是爬不上去。 果然高处的风景更好。扒开眼前的树叶,便可以俯瞰整个花园,五六月正是花期,院子里姹紫嫣红,好不热闹。而敏嘉在高处,便可以将这些美景尽收眼底。 再远一点便能看见前面的正院了。敏嘉看着看着,便生出了些感叹。这么美丽的花园,为什么住在其中的人,却都那么的汲汲营营,为一些庸俗的东西而忽视了这一份美丽呢? 敏嘉坐在树上想心事,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敏嘉游目四望,忽然发现这桃花林离着一个院子很近。她仔细一看,那院子的匾额上面写着“琼花斋”三个字,不知道是哪位小姐的院子呢。院门口有两个人站在那里,敏嘉听到的说话声,就是她们发出来的。 细看之下,原来是周文敏和她的贴身丫鬟碧荷。这时周文敏正伸手接过碧荷手中的盒子,催促道,“行了你快下去吧!苏睿哥哥不喜欢人多打扰的。等会儿我见着人了,就自己回去。” 碧荷极不放心,三步一回头的去了。敏嘉忽然有了一点儿兴趣,这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不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人? 不一会儿,苏睿带着双唐过来了。见周文敏站在门外,苏睿眉头一挑。明明没见他做什么,原本严肃的脸上却忽然带上了一种温和的笑意。敏嘉在树上看得分明,只觉得心头一跳,这个苏睿会变脸不成,竟然能够这么快的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周文敏却没觉得他的表情很假,而是红着脸看了他一眼,赶紧低下头去,“苏睿哥哥,你回来了。”声音里颇有一番缠绵的情意,颇似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妻子情态,让敏嘉看得一阵恶寒。 苏睿的声音似是也放柔了,“嗯。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情吗?” 只这一句,敏嘉就能看出来了,这个男人是个薄情郎。也不知道周文敏是什么眼神,估计只顾着害羞了,所以根本看不出苏睿言语中的敷衍。又或许是因为见识太短? 只见她脸红得快要滴血了,声音也像是化开了的春水一般柔柔的,“没什么事。苏睿哥哥,我做了些点心,特地带来给你尝一尝。”说着把手中的盒子送过去。 苏睿伸手接过了盒子,也不打开,就放在手里拿着,道,“多谢文敏了。” 周文敏大着胆子看了他一眼,眼睛里亮晶晶的,“不谢的。我为了苏睿哥哥做什么都行的。”说完了连忙低下头去,似是不相信自己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根本看不出这就是刚才趾高气昂的教训过自己的那个周文敏来。 敏嘉不由叹息。也许爱情是真的能够蒙蔽掉一个人的眼睛的吧。周文敏并不是那么不细心的人,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太过相信自己的爱情了,所以才会被苏睿耍的团团转。 而这个苏睿,身份本来就很神秘,跟着岳姑爷来了之后,似乎就打定了主意不走了一般,在周家住下了。敏嘉本来就对他的身份和目的存疑,加上那晚去给自己送药,今天又在这里敷衍周文敏,傻子也看出他目的不纯了。只是不知道他跟周家又是什么关系。 不过别管他是什么目的,刚才周文敏羞辱自己的事情,可还没完呢。既然在这里抓住了她的把柄,那就先解决了她。就让这位周三小姐来做自己复仇路上第一颗被搬开的石头吧。谁叫她不够聪明,给别人做了急先锋呢? 敏嘉胡思乱想的时候,下面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周文敏红着脸告辞之后,一路小跑着回去了。敏嘉看着苏睿走进了写着“琼花斋”的院门,不由感叹,原来这是他住的院子,还真是有缘啊。 “听够了?”一个戏谑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敏嘉回过头,就见苏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背后。变故来得太突然,这一惊非同小可,敏嘉“啊”的一声就往前掉了下去。 苏睿连忙伸手一带,将敏嘉拉到了怀里,抱着她落到了地上。敏嘉一落地就连忙睁开了眼睛,从苏睿的怀里挣了出来,不自在的问道,“你早知道我在那里?” 苏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知道有人在,但不知道是你。毕竟呼吸的声音太明显了,我想装作不知道也不成啊。你说是不是,大少奶奶?” ------------ 第二十一章 新来的丫鬟 “你别叫我大少奶奶了。”敏嘉伸手抚了抚鬓边的头发,“你明知道我这个大少奶奶是怎么回事,就不要再讽刺我了。还是叫我秦小姐或者敏嘉比较合适。” 苏睿听了这话,唇角勾出了一个笑意,“也好,敏嘉。”他看着敏嘉身上的孝服,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不顺眼得很,但是听到敏嘉对这个大少奶奶的身份不屑一顾,他又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真真是件怪事。 敏嘉见他如此“从善如流”,也不知道该接着说些什么了。想了想便道,“苏公子若是无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时间晚了,再不回去,我的奶娘会来寻我的。” 聪明的对刚才看到的东西只字不提。苏睿见她不问,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觉得有些气闷。他本以为她至少会好奇一下的,但她却似根本就不在意一般,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敏嘉其实什么都没想。她只是严格的奉行明哲保身的原则罢了。这个苏睿神神秘秘的,若说没有猫腻,她才不会相信。虽然她自己也没安什么好心,但还是打定主意和他保持距离。 正要走,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子聪!”敏嘉回头,就看到岳姑爷往这边走来。 岳行舟走近了才看到敏嘉也在场,诧异的看了一眼苏睿,这什么意思啊? 苏睿看见他的眼神,真想翻个白眼。跟他有什么关系啊,干嘛弄得像是发现了他的奸情似的。见不是说话的时机,便道,“那敏嘉你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敏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装什么绅士风度呢,没看见人家要和你保持距离吗?对着苏睿行了个礼,“那就先告辞了。”转过身来又对着岳行舟行了个礼,“大姐夫,敏嘉先走了。” “喂,那么有礼貌啊。还有,你叫我这个弟妹敏嘉?直呼女子闺名不太好吧?”岳行舟见敏嘉走得看不见了,才夸张的叫了出来。 跟在后面装布景板的双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立刻闪身出来,一把拉住岳行舟往院子里拖,“我说公子爷,你小点儿声不行啊?这话若是让哪个不安好心的听去了,我们公子也就罢了,大少奶奶的清誉和名声也就没了!进来说进来说!” 岳行舟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双唐的钳制,“行啊小子,对着爷也敢动手动脚的了。还别说,功夫正经不错啊。子聪,你这些人都是跟哪个师父学的啊?不行我把我手下那几个也弄过去。” “行了,你不就是来打探消息的吗?刚才她看见我跟你那三妹说话了,所以我才和她说了几句。我瞧着人是通透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苏睿接过双唐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轻笑道,“倒是不错。” 敏嘉回到院子里,就看到一大群下人聚在一起聊天,比菜市场还热闹几分。细细一看,原来都是跟着柳云婷的那一群人。小丫鬟们见她回来了,都忙不迭的赶上来道,“哎哟大少奶奶您怎么才回来啊。李妈妈四处找您呢,三少奶奶来了!” 柳云婷一贯奉行的是自己在背后操控一切,让别人出来和敏嘉顶牛,因此听到她来了,还有几分惊异。挥手让小丫鬟们下去了,便掀了帘子进去。果然见柳云婷坐在上首喝茶,李妈妈站在下面陪着。见她来了,李妈妈忙赶上来道,“小姐回来了,有客人呢。” “今儿刮的是什么风,弟妹怎么想到上这里来了?嫂子这里可没什么好东西。”敏嘉笑眯眯的走过去坐下,一边跟柳云婷打着招呼。 柳云婷嘴角一抽,心说你这是当着我的面说我亏待你近知院了吗?但是还是要装出一副热络的样子来,“大嫂说的什么话儿?大嫂这里的东西,沾了你这么个灵气人儿的福,哪里还有不好的?我瞧着都是宝贝呢。” 这张嘴真甜,敏嘉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等着柳云婷自己说出来意。 果然柳云婷也没什么跟她敷衍的心思,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不是府里新添了下人,我想着嫂子这里没了书眉,还有一个大丫鬟一个小丫鬟也缺了,所以来给嫂子送人来了。都在外面,等着嫂子去挑呢。” 书屏和书绣,那是因为和敏嘉闹翻了,在近知院里头,等于是隐形人一样的存在,她们不出来找事,敏嘉也不找她们的麻烦。而香雪香墨两个,是专门伺候书玉的。也就是说敏嘉身边其实连一个可用的丫鬟都没有。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柳云婷如今才来说,可见不安好心。 敏嘉听她提起书眉,便装作不小心洒了茶水,果然便见柳云婷勾起了嘴角。心里便知道,她这是故意揭伤疤来了。看来还真是见不得她有半点儿好呢。 “虽然我这院子里也没什么事,但大少奶奶的体面总要顾及的。既然弟妹送了人来,嫂子自然是要领情的。我们出去看看吧。”敏嘉收拾情绪,对柳云婷笑道。 李妈妈走过去扶着她,来到院子里。柳云婷使了个眼色,便见一个妈妈指挥着那些送来挑选的丫鬟站成一排。一共有六个,敏嘉一一看过去,便见这几个都看着叫蠢笨的,想是别的院子挑剩的吧。好在她如今也不求别的,老实听话进行了,还省了许多麻烦。 因此便爽快的挑了两个看起来勤劳本分的,对柳云婷道,“我这院子里也没事,就要这两个吧。先按二等丫鬟的例,用一段时间,若是好的,再调等。有劳三弟妹特地过来给我送人了。” 柳云婷看了一眼她挑的人,一点儿机灵劲儿都看不出来,便微微撇了撇嘴,觉得这个秦敏嘉也不过如此,早晚让她老老实实的听话儿。便笑道,“嫂子喜欢就好。再挑一个补了小丫鬟的例吧。别让人以为咱们周家的大少奶奶,身边儿伺候的人才这么几个。” “这有什么的。”敏嘉像是并不在意,“我平日里也不出去,就是在这院子里看看书抄抄佛经,人多人少什么要紧?”示弱谁不会呢?如果能让柳云婷放松戒备,也好方便自己行事。 柳云婷并不再劝,就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近知院。敏嘉看着她走远了,这才对那两个新来的丫鬟道,“跟我进来吧,有话儿问你们。” 两个丫鬟进了屋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坐在上面的敏嘉。敏嘉也不太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便使眼色示意李妈妈问话。 李妈妈便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方问道,“先说说你们叫什么,好让少奶奶知道你们。以后做了事,赏赐少不了你们的,但是若是犯了错儿,那板子可也是不长眼的!” 还别说,李妈妈挺有威严的。两个丫鬟立刻报了名字。那个眉眼温和些的叫煜心,而素色衣裳,肤色微黑的是梨花。敏嘉看了看,猜测梨花应该是家里条件不好被卖的。而煜心很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子。 李妈妈又问,“你们两个是家生子儿,还是外面买进来的?” “回妈妈的话,我们是外边儿买进来的。” “哦?多大了?你们之前都是做什么的?又有什么拿手的?” 那个叫梨花的丫鬟抢着答道,“奴婢今年十六,家在岳州城外,因为家里吃不饱饭,爹娘才将奴婢卖了。奴婢先前在一个员外家里,给小姐照顾花园里的花。还有在厨房帮忙。” 李妈妈听了,略有些失望。这可够不上二等丫鬟的标准,看来三少奶奶是故意用这种人来糊弄人了。不过还是问道,“那你怎么就从员外府里出来的呢?” 梨花的眼神闪了闪,回道,“员外举家搬迁,因此不带那么多下人去。奴婢们就被发卖了。” 李妈妈点点头。转而去问煜心,“那你呢?” “回妈妈的话,奴婢今年十八。奴婢原是李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我们小姐出嫁后,想把奴婢给姑爷做屋里人。奴婢不答应,姑爷便把奴婢打发出来了。奴婢听说大少奶奶这里要人,才来的。”煜心不卑不亢的答道。 敏嘉倒是颇喜欢她这种性子,又是倔强不肯做妾的心思,也就越发喜欢了。因此笑着调侃她,“因为我这里没有少爷,不需你去做屋里人?” 煜心红了脸,低下头,答了一个是。又道,“奴婢从前负责小姐屋里针线衣裳的活计。银钱也管过一阵子。” 敏嘉没想到在这一群被人挑剩了的人里还能找到个人才,心里高兴。但还不能表现出来,谁知这两人是不是柳云婷特意安排来的。因此便道,“也好,那煜心你仍旧管着衣裳针线,其余的事情,梨花你跟着李妈妈学着管。就这样,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丫鬟磕头下去了,敏嘉便问李妈妈,“妈妈觉得这两个如何?” “煜心还好,梨花还看不出来。可是丫鬟太好可不是什么好事。小姐要知道,如今咱们图的是安稳,若是这些丫鬟包藏祸心,那聪明的还不如不聪明的。有不如没有。”李妈妈有些担心,就怕这两个丫鬟有什么问题。俗话说家贼难防啊。 敏嘉倒是不在意,不管是什么人,总之她是不会完全信任的,总要考验一番。若是两个贴心听话的,也能帮上大忙。她毕竟不能一直这么孤军奋战啊。 ------------ 第二十二章 收买人心 书玉是八岁那年被卖进百花阁的,到今年十七岁,已经快十年了。青楼里的日子绝不是那么好过的。刚进去的时候还小,做不了什么,就跟着先生学技艺,琴棋书画,什么有天赋学什么。先生严厉得很,学不好就要打人的。后来大些了,就开始给那些当红的姑娘做丫鬟,也是让她们跟着学习的意思。 书玉不算聪明,学了几年的技艺,什么都会一点,但是什么都不精通。但她却最会察言观色,天生就知道该怎么讨好人。就是因为这一点,不管是妈妈还是她自己跟的姑娘,对她都不错。 到后来挂牌接客了,也是凭着自己的温柔和善解人意才留住了客人。年纪大的那一批姑娘摘了牌子之后,她也慢慢的崭露头角,成了百花阁的台柱子之一。 百花阁是岳州城数一数二的青楼,自然花魁也不只她书玉一个,但相比于其他人色艺双绝,她就显得普通多了。但是她的客人,却通常都是回头客,基本上点过她的客人,都能留住。所以百花阁的妈妈对她也相当纵容。 再后来,她遇到了周文彬。其实周文彬的名声,她们这些欢场女子最是清楚不过了。但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有钱就好。书玉看得最清楚,情啊爱啊,都靠不住。她从前伺候过一个花魁,就是为了一个书生茶饭不思的,最后得罪了贵人,被逼自尽了。 所以只要有钱有身份,能够给她好处,书玉就不会拒绝客人。何况周文彬一向很大方。 她也贴心,因此周文彬慢慢的成了熟客。到后来,就将她包养起来了。这一下可是羡煞那些姐妹们了。别管伺候的是谁,伺候一个人,总比伺候许多人让人爽快。 但是三个月前周文彬去过她那里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上门了。一开始大家还都以为是她失了宠,那些往日嫉妒她的姐妹,个个都来奚落她。再后来,周家大少爷得了花柳病的消息悄悄是在城里流传开来之后,等着看她笑话的人更多了。 但是老天有眼,竟然叫她怀了孩子。而这时,周家冲喜的轿子也抬进了门。 秦敏嘉在周家住了几日,书玉就在周家住了几日,她冷眼看着,这位大少奶奶可不像是个菩萨性子。这府里其他的女主人,或许能够毫无顾忌的踩她。但是自己这样寄人篱下的,就该有眼色些。毕竟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大少奶奶,周家也不曾在物质上苛待过。 好在找秦敏嘉麻烦的人不少,因此平日里虽是一个院子,但书玉很少和秦敏嘉碰面,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日,她清早起来,才刚洗漱完毕,就听香墨在外面道,“大少奶奶来了。” 书玉唬了一跳,忙不迭的赶出去迎接。才走到门口,敏嘉就掀了帘子进来了。见她走过来,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这个书玉不错,懂得审时度势,看来自己今儿应该很顺利了。忙道,“哎哟,你急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好好的坐着就是了,孩子是最重要的。” 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携着她的胳膊,两人坐到了榻上。书玉这才道,“少奶奶怎的忽然来了,书玉什么都没准备,叫少奶奶笑话了。”话里还带着一丝局促。 敏嘉的目光扫过香雪和香墨两个丫鬟,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就是长日无事,所以才过你这边来坐坐罢了。而且也看看你这里有什么不便的没有,毕竟是有了孩子。不过有老太太派来的人照看着,想来是一切都好的。” 书玉乖顺的点了点头,道,“香雪,你去把昨儿老太太送来的点心装一盘出来,给大少奶奶尝尝。” 等香雪下去了,她又道,“香墨,你去给大少奶奶上杯茶。顺便再去问问,早饭什么时候送来,大少奶奶也在这里用饭吧?”最后一句问的是敏嘉。 香墨见敏嘉点头,便行了礼退下去了。敏嘉这才打量着屋里的摆设,问道,“书玉妹妹,在府里可住得惯?” 书玉点头,唇角带着一抹羞涩之意,低声道,“一切都好,劳少奶奶挂心了。” “我有什么好挂心的?你的事情,我都还没有时间来关照呢。你也知道,我自从进门以来,就麻烦不断的。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所以今日才有空儿过来的。我在这府里的体面,只怕还不及妹妹你。”敏嘉含笑说道,一面说一面看书玉的脸色。 果然书玉脸色微变,尴尬的笑道,“少奶奶说的什么话。妾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罢了。少奶奶可是明媒正娶的啊。我若不是因为有了孩子,哪里会有人多看一眼呢?” 她看得倒是明白。敏嘉便也不绕弯子,道,“可是你有了孩子,那也是你的福气啊。像我,一进门大少爷就没了,如今被传得怎样?你比起我来,自然是要好的。将来有了孩子,养在太太面前,想必更有福气了。” 书玉摸不清敏嘉的意思,听她提到以后,心头一跳,正要接话,香雪却已经回来了。忙住了口,伸手捻起一块糕点,对敏嘉道,“少奶奶快尝尝这糕点,味道甜中带酸,她们都说不好,我倒是喜欢的。” 敏嘉便也拿起一块来,咬了一口,果然甜中带酸,十分爽口,便笑道,“果然好。人家都说酸儿辣女,想必你肚子里是个儿子了。这可是咱们周家的长孙,真是可喜可贺。” 书玉羞红了脸,低头道,“少奶奶又取笑妾身了。” “哪里就是取笑了?”敏嘉随意的一摆手,“这是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和我也见外,叫什么少奶奶呢。咱们不都是一样的人,你叫我姐姐就是。”虽然书玉比她还大些,但她是正妻,自然只讲究尊卑不讲究年纪了。 书玉听了这话,倒似十分受触动,眼圈儿微红,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叫了一声,“姐姐。” 敏嘉笑了笑,伸手又拿了一块糕点,放在手里托着慢慢的吃。香雪没听见前面的话,见敏嘉似乎对书玉十分亲近,微微有些不解。想了想,打定主意一会儿找机会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免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不一会儿,早饭送来了,书玉邀请敏嘉在这里用饭。敏嘉便打发了梨花回去告诉李妈妈一声。煜心在一旁伺候她用饭。而香雪见书玉用饭,却悄悄的退下去了。 敏嘉略一想,便知道她去了哪里。唇角含着笑喝了满满一碗粥,才慢腾腾的道,“妹妹,姐姐今儿来找你,是为了什么,想必你已经明白了吧?” 书玉有些惶急的抬头看了敏嘉一眼,手中的筷子也放了下来。敏嘉见了,伸手拿起公筷,给她加了一筷子咸菜,笑道,“看我做什么。早饭好好吃才是。怎么,被我吓着了?” 听了这话,书玉有些不好意思,便又端起碗来喝粥。她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所以吃的多些。 敏嘉便在一旁慢慢与她分说,“你是个聪明人,想来也不愿自己的命运操控在别人的手里。你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女孩还好,若是个男孩,生下来那就是周家的长孙。你想自己养,别说太太不答应,就是答应了,他没了父亲庇护,真能在这府里长大?” 见书玉已经听进去,连喝粥的动作都慢下来了,敏嘉便知道快成了,又道,“你相信,若是这孩子养在太太跟前,太太可能容得下你?就算太太容了你,可这孩子总不会跟你亲近的。日后你的依靠还是没有着落,有儿子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何况,跟着太太,他也终是庶子。” “所以,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吧。我也是个命苦的,但我可不信命。我的命是我自己挣来的!只要你站在我这边,将来这孩子,就是周家的嫡长子,是咱们俩的依靠。都是苦命的女子,我也不会对你太过分。我话也说了,就看你怎么选了。” 书玉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碗,问道,“少奶奶的意思,将来这个家,一定是少奶奶做主了?” 敏嘉见她心思通透,眼中的笑意又多了几分,对着她点了点头。书玉便将手中的碗一放,道,“那我就听少奶奶的。总不过是一辈子,只要我的孩子能过得好,妾身也不求别的了。”她心里也认为敏嘉将来掌了家之后,不会轻易放过她。 敏嘉懒得分辨,毕竟日久见人心,将来慢慢就知道了。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便站起来道,“好了,你身子要紧,好好歇着。我也该回去了。你要是闲着无事,也到那边去和我做个伴儿。” 书玉站起来送她到门口,刚好碰到匆匆赶回来的香雪。香雪见了两人,有些慌乱。不过敏嘉和书玉心里有底,也没有为难她。敏嘉便告辞回了自己的屋子。 煜心一直在敏嘉身边伺候着,方才敏嘉说话,也没有避讳她。这时候偷看敏嘉的脸色,似乎也并不在意似的,便试探着问,“少奶奶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敏嘉本就是为了试她一试,听见她问,便笑道,“真的如何,假的如何?煜心,你是我院里的大丫鬟,除了李妈妈,就是你最大了。你若是有二心,我只怕真要睡不安寝了。” 煜心也听出了试探之意,连忙跪下道,“奴婢对少奶奶忠心不二。奴婢是买进来的,少奶奶好,奴婢自然就好。若是少奶奶真能下定决心,奴婢愿意为少奶奶出力!” ------------ 第二十三章 周家的娇客 像周家这种人家,不能说是高门大户,不过是普通的商贾之家。但也是几代的积累,颇有根底。因此不能妄想一蹴而就,将周家一棍子打散。只能一点一点的蚕食。而周家三小姐周文敏,就是敏嘉选定的第一个对象。原因无他,好欺负耳。 但是用什么办法把周文敏打发了,也着实让敏嘉头疼。她如今手里有了周文敏的把柄,知道她爱慕苏睿。但是这个事情,也许很多人都能看出来,却不能说出来。若是闹大了,周家非要把周文敏嫁给苏睿,那不是正好如了她的意吗? 这一日敏嘉照旧去莳花院给大太太请安。虽然大太太明言说让她不必每日都去请安。表面看来是体谅她,实则是不愿看见她。但敏嘉岂会授人以柄?即便每日都只能在门口站一站,也一定要去大太太的院子请安。 不出所料,小丫鬟进去通报之后,出来的人是缨络。对着敏嘉行了一礼,道,“太太说了,大少奶奶的孝心,太太已经领受了。还请大少奶奶回去吧。太太就不留大少奶奶了。” 敏嘉点点头,对缨络笑道,“劳姐姐出来传话。太太今日身体可还好?早饭用的什么?我这个做儿媳的,不能在太太面前伺候,还望姐姐们多替敏嘉尽孝。”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若是不知道实情的人听来,想必会以为这对婆媳多么相得。 缨络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敏嘉好脸色。太太既然不喜欢敏嘉,她作为太太跟前的大丫鬟,自然是跟太太一个鼻孔出气的,听了敏嘉这话,阴阳怪气的道,“如此倒是要替太太多承大少奶奶的孝心了,太太好得很,早饭也吃了一大碗粥。” 敏嘉也不在意,这话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对着正门行了个礼,就转身往外走。刚出了院子,正好迎面碰到了来请安的三小姐和四小姐。但那两人却并没有注意到她,因从另一条路上走来的,正是苏睿。 敏嘉站的角度极好,见三小姐娇笑着迎了上去,四小姐却在原地踌躇着。但敏嘉并没有忽略她眼中对苏睿的那种痴迷。心中不由感叹,这苏睿真是个妖孽。这些女子一个个的心都扑在他的身上。而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苏睿倒是看见了敏嘉,叫了一声“大少奶奶”。敏嘉心里想,不知他为何不叫自己的名字,这样岂不是让自己百口莫辩?不过她立刻注意到,三小姐和四小姐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善。苏睿什么都不需做,就为自己树了两个敌人了。当真厉害。 敏嘉并不打算显示自己和苏睿多熟来拉高仇恨,因此略一点头,问道,“三妹妹和四妹妹都是来请安的吧?太太那里已经用过了早饭了,还是早些过去吧。” 四小姐“哼”了一声,拉着三小姐进去了。敏嘉看着两人的背影,突发奇想,便问苏睿,“不知苏公子可曾娶亲?想必苏公子这样的人品相貌,娶的必是大家闺秀吧?” 苏睿微微一愣,继而笑道,“大少奶奶谬赞了。在下还不曾娶亲。大家闺秀哪里看得上苏睿?” 敏嘉倒是有些诧异。这苏睿看着也有二十岁了,怎么会还不曾娶亲?便问道,“莫不是苏公子定亲的姑娘还未及笄?”她自己就是如此,周文彬也是今年二十一岁了,只为等自己及笄,这才娶亲晚了。 敏嘉自从进门之后,最庆幸的事情,便是周文彬虽然好色,但是并没有抬了几房姨太太进门。否则她的日子,只怕更要难过得多。 苏睿摇了摇头,“苏睿还不曾定亲呢。大少奶奶若是有认识的姑娘,帮着苏睿说合说合如何?” 不曾定亲……他没说缘由,想必是不愿说出来。敏嘉便也不问,知道他不曾娶亲就好。听了他的玩笑话,便也半开玩笑的道,“苏公子说的可是真的?我们府里这不是还有两个妹妹。苏公子难道看不上我们周家的姑娘?” 苏睿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真的说出这种话来,继而唇角一勾,“周家的小姐自然都是金尊玉贵的,苏睿哪里配得上?”说着凑到敏嘉的耳边,“你一个人陷入了这个泥潭还不够,要把我也拉进来吗?” 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耳畔,敏嘉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红。但苏睿的话却让她心里发凉。原来苏睿已经洞悉了她的心思了。这周家的确是个泥潭,可是苏睿进不进来,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是想让自己不要陷下去,所以只能找一块踏脚石了。 敏嘉沿着花园中的小道往回走,煜心跟在她身边。这是个很安静的丫鬟,基本上敏嘉不和她说话,她就不会主动开口。有时候敏嘉会恍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因为在想事情,所以敏嘉并没有注意自己的步伐,走得很快。煜心几乎是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 但是敏嘉忽然停了下来,煜心一时不察,撞上了她的背,连忙后退几步,“少奶奶恕罪,奴婢知错了。” 敏嘉并没有在意这个,而是问道,“煜心,你平日里和府里的下人有交往吗?能不能跟她们说上话?” 煜心无奈的摇摇头。她是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自然不该说这样的话。不过别人大多因为她这个身份,而不愿意和她来往。她们近知院的人,在周府里根本没有人愿意搭理。 敏嘉似乎也猜到了,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还是我连累了你们。” 煜心摇了摇头,情急之下,忽然想起梨花家里的人经常到二门外来找她,稍些东西什么的。梨花的月钱,也是每月都送回家里的。便道,“少奶奶不必如此。奴婢是因为为人驽钝,所以才和别的下人相处不好。奴婢见梨花经常出去,倒是有好几个小姐妹的。” 敏嘉当然不信这个做过好几年大丫鬟的人,会驽钝不知道和人相处。不过是煜心谦辞罢了。便道,“哦?她都和哪些人要好?算了,你想必也不知道,我回去问问梨花。” 主仆两人便继续往前走,煜心跟在后面,犹豫了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少奶奶,不是奴婢多嘴。奴婢冷眼看着,觉得梨花……她很浮躁,在少奶奶跟前伺候,只怕不太妥当。” 敏嘉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倒是眼尖。李妈妈也和我说过这事。不过水至清则无鱼。我身边如今没有可用之人。像你这样稳妥的自然最好,可这样的人有一个已经是运气了,享有两个也难。梨花虽然浮躁些,倒也没有大的错处。何况这样的人,也有她的用处。” 煜心听敏嘉如此说,便知自己造次了。因此低了头只管走路,不再开口。敏嘉却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便道,“你可能也听说了,我以前的丫鬟书眉,是为了我被老太太活活打死的。跟着我其实没什么好处。我的心思,煜心你只怕也知道几分,你真要打定了主意跟我?” “少奶奶的意思,奴婢明白。只是奴婢当日来的时候就说过,挑的就是少奶奶这样的主子。这几日下来,奴婢看着,少奶奶不像是专让下人挡在前头的主子。奴婢也未必就那般命苦。若是少奶奶将来事成,奴婢相信少奶奶不会亏待奴婢的。”煜心轻声答道。 敏嘉点了点头,便道,“那好,你回去就装作无心的,跟梨花透露,说是太太有意让周家的女儿嫁给苏公子。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煜心点点头,这才明白什么叫“也有她的用处”。 回到院子里,煜心挑了个机会,便把梨花拉到一边,两人坐在一处做活计。见梨花正在打络子,便笑着道,“梨花妹妹打络子的手艺不错。这是用在哪里的?” 梨花有些支吾,这络子本是她打了捎回去给家里人变卖的,用的却是府里的线,因此半天说不出来。煜心是个通透人儿,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便道,“你也是的,这幸亏是我发现了,若是让大少奶奶知道了,有你的苦头吃!” 梨花听她话中还有转圜的余地,便涎着脸求道,“好姐姐,我糊涂了。以后再不这样的,姐姐救我一救吧。我一辈子都记姐姐的恩德!” 煜心摇了摇头,道,“也是你命好。最近少奶奶是不会有心思来管这些事情了。你快快的把尾巴收拾干净了,别留下了话柄给别人。不然到那时我也要跟着你受罚的。” 梨花听了,犹自不放心,便问道,“姐姐怎知少奶奶不管?莫非是有什么妹妹不知道的?姐姐就告诉了我罢。” 煜心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说出来了,你可不要拿出去乱说。毕竟是没影的事儿,若是传了出去,也不好听的。让我知道你乱说,我就去少奶奶跟前说明一切。” 梨花连连保证自己绝不会乱说,心中却被这事情勾了起来,实在痒痒得很。就想知道府里又有什么大事。 煜心留心看她的脸色,见差不多了,这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着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听说啊,太太有意要把岳姑爷带回来的那位苏公子留在咱们周家做个娇客呢!你想那位苏公子听说身份高贵,不知哪位小姐有这个福气呢!” ------------ 第二十四章 流言四起 巧的很,那梨花最近才认识了四小姐周文烟院子里的二等丫鬟柳絮,正紧着往上贴人家呢。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夜里便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 周家大房如今还有两个待嫁的女儿,便是三小姐和四小姐。三小姐今年十五岁,四小姐十二岁,都过了可以定亲的年纪。当然了,以苏睿的年纪来说,四小姐是有些小了。不过年纪相差些也没什么,只要那苏睿肯等三年,也就是了。 梨花想到这里,觉得四小姐与苏公子其实很是般配。何况四小姐是嫡女,三小姐不过是姨娘生的,怎么能比?心里便想着,也不知道四小姐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她心中想去四小姐跟前卖个乖,但是又担心四小姐不信这话,想来想去,叫她想到了一个妙招。 第二日,梨花将自己的活计都做完了,跟李妈妈打了个招呼,就往院子外跑。见她出去了,煜心便进屋对敏嘉道,“大少奶奶,梨花出去了。奴婢瞧着,是往二门上去的。” 敏嘉正靠在榻上看书,闻言抬起头来。她靠的位置就在窗边,此时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她脸上,让她的面容仿佛带上了一层光彩。她本来生得眉眼精致,此时看着却颇有摄人心魄之感。煜心只看了一眼,心中一悸,连忙低下头去。 “我知道了。”敏嘉对她道,“对了,你以后不必叫我大少奶奶,听着别扭。还是跟着李妈妈叫我小姐吧。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人了,是不是?” 这话里的意思,那就是把她当做心腹来培养了。而且明确的告诉她,秦敏嘉不是周家的人。煜心连忙答应,叫了一声“小姐”。敏嘉这才打发了她出去,让她注意点儿梨花的动静。 梨花来到二门前,从门房后面绕过去,果然便看见几个婆子在那里吃酒赌钱。便笑着唬道,“作死了你们!大白天的就在这里吃酒赌钱,看大管家不来扒你们的皮!若是三少奶奶知道了,你们一家老小可就没指望了!”说罢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几个婆子乍然听见梨花的话,唬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是她,听见她的笑声,这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扑上去道,“你这个小蹄子!反了你了,竟拿妈妈们开玩笑,这可是能瞎说的?” 梨花伸手拦住那婆子不让她扑上来,一面笑道,“哎哟,都是我的错,妈妈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遭儿吧!”说着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来一把铜钱,“这是我给妈妈们赔罪的,请妈妈们喝一角酒。” 那婆子接过铜钱,掂量了一下,才松了手,“看酒的面上,就饶了你这一遭儿。” 梨花这才坐下,陪那些婆子喝酒耍钱,顺便闲唠嗑儿。女人在一起的话题永远都是那么几个。下人们的话题永远离不了主子。不一会儿,话题就扯到了家里几位姑娘的婚事。 其中一个道,“二房的五小姐才八岁,说亲还要几年的。可咱们大房这两个,早就到了年纪了。三小姐今年就及笄了,却是还不曾听到消息。至于四小姐,那是嫡女,尊贵着呢,只怕没那么容易许出去的。” 梨花见话题终于说到了,忙插口问道,“我听说太太看上了那位住在琼花斋的苏公子呀?难道不是为四小姐留下来的?”说完了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便有些讪讪的,“怎么我说错了什么?” 其中一个婆子神秘的摇了摇头,“那位苏公子不过是大姑爷带回来的朋友,太太哪里就看得上了?” “也不是这么说。”另一个压低声音道,“我侄女儿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伺候,听说呀,这个苏公子可不单是大姑爷的朋友,身份尊贵着呢!不过这话儿苏公子不爱听,所以不让往外传。若说太太想要这个女婿,我是信的,只怕苏公子看不上四小姐。” “就是,再说四小姐也太小些。那位苏公子可已经二十了,难道还能在等上三年不成?” “那三小姐倒是不错,今年及笄,马上就能嫁过去了。不过这等美事,就便宜了她这个庶女了。”说话的人语气中颇有惋惜之意。 另一个和她不和的便冷笑道,“庶女又如何,到底是正经的主子!你我的女儿,就算想破了天,那也是做梦!” 梨花见这群人已经热络起来了,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只要传言坐实了,不信四小姐会听不到。到时自己再去献计献策,不愁四小姐不重用自己。 其实她倒未必有坏心思,只不过敏嘉这个主子给不了她某些东西。所谓人往高处走,她也没有做错什么。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做出对敏嘉有害的事情来。所以说还不算是坏得没救了。 宅门里没有秘密。很快太太有意将一个女儿嫁给苏公子的传言便在周府里流传开来。而且最讽刺的是,周家的下人已经把消息传烂了,主子们才开始听到传言。 苏睿算是最先知道这个计划的人之一。因为安排了猫儿监视秦敏嘉,所以从敏嘉开始有这个想法,直到梨花实施计划,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说实话,刚开始听到敏嘉居然会利用自己,苏睿不是不吃惊的。接着却是觉得啼笑皆非。难为她想到了这么个法子,的确这样能够让周家的两个女儿反目,甚至闹大了还会有别的影响。最重要的是秦敏嘉似乎笃定周家不敢招惹自己。 的确很聪慧很敏锐。虽然被人利用了一把,但是苏睿的心情还不错。这个秦敏嘉和他一开始预料的一样,是个难得的人才。若是能够和她合作,应该是不错的事情。 第二个知道的人是四小姐周文烟。梨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造势,自然就是为了到她哪里去讨好卖乖。不过她也知道,这事儿绕不过四小姐身边的丫鬟去,因此先去找了柳絮。柳絮已经听过这个流言了,只不过没敢告诉四小姐。 梨花便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你想苏公子身份尊贵,自然只能是咱们四小姐配得上。那三小姐,说是个小姐,可不也是个妾生的女儿,怎么及得上四小姐尊贵?” 柳絮尚还有些犹豫,觉得四小姐毕竟是个姑娘家,怎么也该矜持些。梨花急道,“哎哟喂,柳絮姐姐,四小姐就是有这样的心思,那能说出来吗?可不得要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体谅着她的心思?” 柳絮听了这话,诧异的看了梨花一眼,“哟,我倒没发现,你什么时候这么机灵了?照你的意思,你是个体贴主子的,我们这些人都是白养了不成?再说了,你的主子可在近知院里住着呢!” 梨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拉住柳絮的手,“柳絮姐姐说的什么话。姐姐自然是四小姐屋里的头一份儿,谁也比不了。虽然那飘絮如今是个大丫鬟,但妹妹瞧着她可不如姐姐。”说着小心的凑过去,低声道,“若是姐姐能够帮四小姐出主意,定下这桩亲事,想必四小姐定会更加重用姐姐。” 柳絮听到此处,有些心动,问道,“真不要紧吗?若是败露了,只怕四小姐的名誉不好听。” 梨花翻了个白眼,心想她是小姐,要你操这么多心,只要顺了她的意不就行了么?无奈还要通过柳絮办事,便耐着性子道,“话不是这么说。苏公子是极好的归宿,太太又发话了,十有八九就是给四小姐准备的。但那三小姐虽说是姨娘生的,可她娘是老太太的远房侄女,她若是求到老太太那里去,结果可不一定了。” 柳絮听到此处,深以为然,便拉着梨花的手道,“好妹妹,幸亏你提醒了我,不然我还想不到这里去。那咱们该做些什么?你放心,等我在四小姐跟前露脸了,把飘絮那个贱人踩下去,我就让四小姐讨了你来。” 梨花听到自己想到的许诺,喜不自胜,压低声音道,“当务之急,是要让太太知道四小姐的心意。那么太太心里就有底了,到时候面对老太太的时候,才会尽力去争。” 她说着伸手一捏柳絮的腰间,暧昧低笑道,“柳絮姐姐也见过苏公子了,论人品样貌,那都是上上之选。姐姐不想想,将来四小姐嫁过去了,以姐姐的品貌,那还能逃得了一个通房?到时候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享用不尽,姐姐难道不想?” 柳絮被她说得心痒,又问了许多劝说四小姐的对策,便打发了梨花,一个人去了四小姐的屋子。 四小姐还在为三小姐和苏睿更加亲密而苦恼呢。她毕竟年纪还小,虽然对苏睿有了好感,但还不至有什么绮念,因此不好意思太过亲近。但看着三小姐亲亲热热的叫着“苏睿哥哥”,心中自然是不爽快的。 正巧这时候听到柳絮说了传言,大惊失色。在她想来,周文敏年纪比她大,自然该先许亲,这一回肯定轮不到自己了。因此颇有些失落。 柳絮一看,四小姐果然为此不乐,便知梨花的计策可行。一面暗叹自己服侍了小姐这几年,竟不能全知她的心思,一面对那梨花,也有了几分提防。 不过计策还要继续,便倒了一杯茶,递给四小姐,笑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难事,看着像是不高兴。难道不满意苏公子这门亲事不成?” ------------ 第二十五章 争嫁苏子聪 四小姐周文烟双手支颐,眉头微蹙,斜着眼睛瞟了一眼柳絮,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柳絮越看越觉得这就是梨花所说的思春模样儿,心中越发有底,便凑近了些,道,“小姐可是担心三小姐先得了这门婚事?” 四小姐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机灵。她毕竟是我三姐,年纪比我大,自然是先轮到她的。” “话不是这么说。”柳絮使劲浑身解数,誓要说动了四小姐,“小姐你想,三小姐虽然年纪比你大,可是身份毕竟不同。你才是太太亲生的呢。她再怎么,也是个姨娘生的。何况苏公子家世清贵,怎么可能会同意娶一个庶女?自然是小姐排在前面的。” 周文烟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抓着柳絮的手问道,“真的?你真这么觉得?” 柳絮脸上露出笑容,“自然是真的。不是我说,小姐平日里就不该听飘絮胡说八道。小姐是大房唯一的嫡女,谁能越过你去?何必对三小姐低声下气言听计从。如今她想抢了小姐的婚事,也是轻而易举。” 周文烟果然慌了神,“那可如何是好?好柳絮,你定然是有好办法的,对不对?” 柳絮此时真是志得意满,没想到有一天四小姐也会对自己言听计从。当下心中大悦,便对周文烟道,“小姐糊涂了,太太是小姐的娘,自然是最疼爱小姐的。如今有这么一门好亲事,太太自然想着为小姐留着的。” “那倒是。娘最疼我。”周文烟点头,“这么说就不用担心了。娘什么都会为我打点好的。” 柳絮见四小姐这就放下了心,怎么显得出她的手段?忙道,“小姐这话就说差了。虽然是太太疼小姐,不过如今太太可不知道小姐心里的想法,若是三小姐去求她,说不定太太就肯了呢。?” 周文烟有些犹豫,“难道要我自己去跟娘说?真是羞死了!这种话怎么好说出口?” 柳絮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怎么说不出口?太太是小姐的娘,这种事情,跟自己的娘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太太知道了小姐的意思,才会替小姐筹谋。小姐可不要忘了,三小姐的娘,那是老太太娘家的远房侄女,你想若是她们求到;老太太那里去……” 后面的话,不用她说周文烟也是懂得的。便当机立断从榻上站起来道,“柳絮,你陪我去给太太请安。” 柳絮高声应是,伸手去扶着周文烟往外走,一脸得意的笑。周文烟的大丫鬟飘絮被打发出去送东西,才回来,并不知道她们在屋里密谋了些什么。见周文烟去给太太请安,竟然不带上自己,忙赶上去道,“小姐,这不是请安的时候,小姐还是等晚些再去陪太太用饭吧。” 周文烟平日里都是听飘絮的话,尤其是飘絮让她和三小姐交好。但如今她听了柳絮的话,觉得三小姐接近自己肯定是另有目的,连带着对飘絮产生了一些不信任。听了这话,一时习惯改不过来,又不愿意被人摆布,脚步便有些犹豫起来。 柳絮看见了,心知小姐已经起疑,正是自己说话的时机,便冷笑一声道,“飘絮,小姐要做什么,轮到你来教吗?咱们只要伺候得小姐高兴就是了。你这样管东管西,是想爬到小姐头上来不成?” 飘絮听了这话,大怒,伸手就给了柳絮一巴掌,“你是个什么人,就在主子面前张狂起来了。今儿的活计可都做完了?成日只知道撺掇着小姐出去玩,小姐都是你们这些小蹄子教坏的!” 柳絮见已经撕破脸面,索性不再忍让,上前一步,指着飘絮道,“小姐还在这里,你就当着她的面打人,你说说,到底是谁张狂?我跟着小姐去给太太请安,你竟然说我撺掇小姐出去玩儿,你倒是说说,是何居心?小姐想着给太太请安,难道就是变坏了?” 一句一句都是戳心窝子的话,柳絮偷眼去看,果然周文烟脸色十分难看。加上又想起来,飘絮从来在自己跟前都是想骂谁就骂谁,想打谁就打谁,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过,心中更恨。因此厉声道,“来人啊,把这个欺主的奴才给本小姐拉下去,我要让娘来给我评评理!” 柳絮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低声道,“小姐,先不要闹大。咱们还有正事要办,万一苏公子听说了不喜怎么办?” 周文烟果然踌躇,柳絮立刻建议先把飘絮关进柴房里,等婚事定下来了,再做处置。到那时候,她这四小姐身边第一人的地位也就稳固了,也不怕飘絮翻出什么浪来。 接着,周文烟领着柳絮去了莳花院。可巧三小姐周文敏也在。周文烟见着她,立刻危机感大增,也不似平时一般亲近了,只是淡淡的叫了一声“三姐姐”,就赖在大太太身边撒娇个不停。 周文敏本来也是听了这事之后,来大太太这里打听虚实的。本来她想着,平日里和周文烟的关系不错,加上她又年长,今年及笄之后就可以嫁过去了,是最合适的人选。差的不过是那点儿出身罢了,不过只要苏睿不介意,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没想到才坐下呢,话还没说两句,周文烟就来了。来了之后,也不跟平日里一般与自己亲近。周文敏便立刻知道,周文烟这也是听说了,想来是不愿意成全自己,而是要争上一争了。 她占尽优势,周文烟除了是嫡女之外,还有哪一点儿比自己强的?何况说到身份,自己的娘毕竟是老太太娘家的远房侄女,当年就是老太太为了制衡大太太,才去娘家求来的。她从小儿也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自然和一般的庶女不同。 因此周文敏一看周文烟也来了,又是这种态度,想必自己准备的那些话都用不上了。便站起来告辞了。 周文烟也不理会她,等她走了,便腻在大太太跟前,一个劲儿撒娇。到最后大太太实在受不了了,问道,“烟儿,你今儿怎么这么乖巧了?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娘?” 周文烟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眼见磨不过了,柳絮也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让她开口,才将脸埋在大太太身上,不好意思的道,“娘觉得苏睿苏公子如何?” 大太太还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便道,“自然是极好的。苏公子听说地位尊贵,这次到岳州来,不过是忙里偷闲,来松散一下罢了。我听你萧姨娘说啊,苏公子可是你大姐夫的顶头上司呢。” 大小姐的生母萧姨娘,原是大太太的陪嫁丫鬟,老实本分,大太太为了能制衡朱姨娘,这才把她给了大老爷的。这么些年来,萧姨娘一直唯大太太马首是瞻,因此大太太才允许她在自己生孩子之前,就生下了大小姐,后来又有了四少爷。 周文烟听了大太太的话,有些迷糊的问道,“顶头上司?大姐夫不是做生意的吗?” 大太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孩子,这世上啊,做生意的人,也分很多种。你大姐夫他们家是粮商,主要的生意在京里,那是依附楚王府过活的。我听说啊,这个苏睿就是楚王府的人,不过具体的身份,就不知道了。苏公子最忌讳别人提起这个。” 她说完了才突然反应过来,“烟儿,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周文烟却是答非所问,“原来他是楚王府的人啊。” 大太太看自己的女儿小脸通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那叫个粉面含春,眉目含情,活脱脱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倒不是觉得苏睿不好,其实苏睿一来,这一大家子包括老太太都打过联姻的主意。只是苏睿为人低调,加上敏嘉进门出了许多事,她们也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起。 何况在大太太想来,最合适的人选也不是周文烟。毕竟她今年才十二岁,让苏睿再等三年显然不现实。而今年十五的周文敏,才是最佳人选。 不过现在又不同了。大太太摩挲着周文烟的发顶,她的女儿既然向她开了这个口,那她这个做娘的,自然就该好生为她筹谋才是。毕竟她的三个孩子,大少爷已经没了,三少爷已经娶亲,如今就剩下周文烟没有着落了。她本来也打算这一两年给她寻一门好亲事的。 想到这里,她便笑着对周文敏道,“怎么,你觉得苏公子好?唉,女大不中留啊。你才十二岁,娘还想着多留你几年呢。这可怎么好?” 周文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知道她娘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了。便道,“女儿也想在娘跟前尽孝。” 而三小姐周文敏,离开了莳花院之后,回到了自己和姨娘住着的凤樟院,正好看到她姨娘在院子里收拾那些花瓣,准备用来做胭脂的。她眼珠一转,心里想到,哼,难道离了太太和四妹妹,我就办不成事不成?苏睿哥哥只能是我的! 朱姨娘见她回来了,便问道,“怎么这么早,没陪着太太用晚饭?” 周文敏嘴巴一撇,“用什么晚饭,人家的亲女儿来了,哪里还会想到我这个便宜女儿?娘你听说了没有,太太有意将一个女儿嫁给苏公子。我都打听过了,那位苏公子啊,是楚王府里的人。等我嫁过去,娘和弟弟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朱姨娘想了想,便道,“也好,我带你去求求老太太。这么多年,她周家欠我的,也该给点儿好处了。” ------------ 第二十六章 吵翻天 朱姨娘的道行可不知比周文烟高了多少。到了悯寿堂,先不说自己的来意,只是陪着老太太说话,从今儿晚饭吃的什么,一直聊到娘家最有名的家乡菜。周文敏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明白她娘这是要打感情牌了。 不过也难怪,大太太是周文烟的娘,所以周文烟可以直白的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可老太太对周文敏,虽有宠爱,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也不过是看老太太的脸色罢了。 聊了大半个时辰,老太太这才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问道,“行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没事你们也不会在我老婆子这里耗上那么久了。你是我的娘家人,我自然是向着你的。” 周文敏听了这话,有些尴尬,却见朱姨娘仿佛早就料到似的,一派自然的笑道,“老太太这是什么话?我们这些做小辈的,那一日不盼着能在老太太身边,多学些东西呢?只是也不能因为我们的想法,就扰了老太太的清静不是?” 她说着站起来,走到老太太身后,轻轻的为她按摩肩膀,“老太太最近身体倒好,那补药一直都吃着的吧?” 朱姨娘按摩的手法极好,老太太微阖着双眼,十分享受。听了她的话,便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知道你是个最孝顺的。若不是你给我找的药,只怕现在还不好呢。” 朱姨娘点了点头,又按摩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今儿把文敏也带来,不是为别的。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眼看着下个月就及笄了,也该定一户好人家了。文敏这孩子一直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与老太太最亲。我前儿跟她说起,她就说要求老太太做主呢。”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虽然说的是一样的意思,但老太太听了,却并没有不悦。周文敏在一旁看着,心里才信服了她娘的手段。但继而又是心酸。她娘这样的心机手腕,当年不论嫁到哪一家去,做了正头娘子,日子想必都红红火火。 可是偏偏被老太太要来给了大老爷,虽说是良妾,可地位到底卑贱,就连生下的女儿,也要低人一等。 想到此处,周文敏便更加确定了要嫁给苏睿的心。苏睿是楚王府的人,做了他的正妻,就没有人能够小觑她和她娘了。就连她弟弟的将来,也会好过得多。 老太太不说话,朱姨娘也不再开口,就只细细的给老太太按摩着。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并不睁开眼睛,道,“也好,她毕竟是我们周家的女儿。当年是我要了你来,这个孙女,我也是疼爱的。下个月就给她操办及笄礼。到时定一门好亲事。” “是。”朱姨娘轻轻的点点头,见老太太的神色还好,并没有疲乏厌倦之色,便试探着问道,“那位跟着大姑爷回来的苏公子,听说倒是未曾娶亲呢……” 三小姐周文敏平日里就对苏睿百般亲近,这周家上上下下只要长眼睛的,哪一个不是看的清清楚楚?像是老太太这种人精,哪里会有不知道的。她也并没有拦阻,就是想让年轻人自己说定了,到时苏睿上门来提亲,也是他们周家的脸面。 此时听朱姨娘说起,便知道她的意思了。老太太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道,“苏公子的确不错。若是有机会,我会问问他的意思。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意思,文敏的亲事也该定下了。毕竟十五岁了,女大不中留啊!” 朱姨娘点头应是,看老太太的意思像是要结束这场谈话了,便低声问道,“老太太可是要歇会儿?我伺候着。” 外面的琉璃和琥珀听见动静,便走进来,见朱姨娘扶着老太太,忙伸手接了过来,“时候不早了,姨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外面这里伺候着老太太就是了。” 出了悯寿堂,朱姨娘拉着周文敏的手道,“敏儿,我看老太太的意思,若是苏公子肯,就没有问题了。只是苏公子到底怎么想的,你可能摸清一二?” 周文敏黯然的摇了摇头。她虽然一向追苏睿追的很紧,但苏睿在想什么,她从来就想不到。他那么优秀,想来爱慕他的女子,应该有许多吧。不止岳州城,想必京里更多。 其实周文敏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莽妇,她因为是庶出,平日里行事虽然张扬,但谁好谁坏,谁能得罪谁不能,她心里是有谱的。苏睿大概看不上自己,她心里也清楚,但她不甘心。她希望周家的长辈开口提起这件事,苏睿会有所顾忌,说不定就答应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太太为了压制她娘,迟迟不给她定亲,现下老太太发话了,该是推脱不得了。 想着这些,心里乱七八糟的。索性对朱姨娘道,“姨娘先回凤樟院吧。女儿想四处走走。” 朱姨娘知道,周文敏时常会去找苏睿,因此以为她今天也是一样的。便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嘱咐她早些回去之后,就一个人走了。 周文敏却只是漫无目的的在花园里瞎逛。她这个人极要强,从小到大,多愁善感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但是此时却突然觉得有些伤感。她不想回院子里去,只想一个人走一走。 不过老天爷大概也看不过她这般多愁善感,才走了没多远,便迎面看到了四小姐周文烟。 周文烟身边跟着的是柳絮。她们刚刚才从大太太的院子里吃过晚饭回来,周文烟因为心情好,就想来逛逛园子。谁料就看到了周文敏。她如今对周文敏几位提防,见她连个人都没带,就和朱姨娘一样,以为她是要去找苏睿的。 周文烟既然已经将苏睿看做是自己的私有财产,哪里容得了别人觊觎?看着周文敏,脖子一扬,傲慢的道,“三姐姐这是要到哪里去?怎么出门连个丫鬟都不带?” 周文敏想着平日里自己对周文烟多有讨好,没想到事到临头她居然也想着跟自己抢人,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心中也有些不悦,便淡淡的道,“无妨,总不过是在自家的花园里逛逛罢了,带不带人有什么打紧?倒是四妹妹,怎么不在太太那里说话,反倒跑到院子里来了?” 周文烟听了周文敏不阴不阳的语调,心中更加认定她原本接近自己就是有所图谋,如今被自己看穿了,就不屑伪装了。心中对于自己之前竟然被她装出来的样子迷惑住,十分不忿,便冷哼一声道,“我在哪里也不用你管!我是周家的嫡女,这是我家的园子,我想逛就逛。” 周文敏生平最恨人家拿她是庶女说事,听了这话,立刻冷冷道,“嫡女又如何?难道你就能随心所欲不成?” 周文烟听了这话,反而不恼了,面露笑容道,“那是自然。我娘已经答应了,帮我跟苏公子提亲!三姐姐,你要知道,苏公子身份尊贵,可不是什么人想嫁就能嫁的!你那点儿心思谁都知道,不过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打苏公子的主意!” 她这么说,周文敏心中窝火,又不能说老太太已经答应了帮着自己了。否则让老太太知道了,她就全无希望了。不过转念一想,老太太和大太太斗了那么多年了,大太太不插手还罢了,她若是插手,老太太势必要让自己嫁到苏家去的。 想到这里心里才畅快了些,便装作不在意的笑道,“是吗?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可问过苏公子的意思?” 平日都是周文敏和苏睿更亲近,周文烟听她奚落自己,又说中了自己最担心的地方,便恨恨道,“你得意什么?你不过是个姨娘生的,以为苏公子就能看上你了吗?” 周文敏本来已经打算不计较了,毕竟两人在这里吵架,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听见周文烟侮辱自己的娘,心中多年来积攒的对周家的恨意,对自己的娘只做了人家的妾,自己只是个庶女这件事的怨气统统爆发了出来,加上天黑人少,她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扑过去扇了周文烟一个耳光,“贱人,叫你胡说!” 周文烟长这么大,一直都是被捧在手心的。何曾被人打过?娇嫩的脸上立刻就肿起了一个手印子。柳絮见三小姐竟然胆大包天的出手打人,此时不护主,更待何时?便立刻一个耳光回过去,“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打四小姐?我们小姐是嫡女,也是你能打的?” 周文敏此时也豁出去了,便看准周文烟的位置,一个劲儿的拉扯抓挠,心里想着,要是破相了更好,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四处趾高气昂!嫡女又如何,破相了照样嫁不出去! 而柳絮护着她家小姐,她虽然是个丫鬟,但一直是贴身伺候的,哪里有多少力气?三个人最后扭成一团,打得难分难解。 恰好此时有下人路过,原本见有人打架,还想过来看热闹,待看清了缠打的人之后,吓得立刻飞跑去报告了三少奶奶。柳云婷立刻带着人来,将三个人分开了。但周文烟和周文敏还是怒视着对方,谁也不让谁。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老太太太太老爷,大家都聚集到了花园里。而周府一贯治家严谨,下人们难得见到这样的情景,也都涌过来看。最后柳云婷看实在不像,才禀明了大太太,将人带到大堂去问话。 ------------ 第二十七章 人情债不好还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不过虽然上头极力想要封锁消息,奈何主子总是需要下人伺候的,知道内情的人也不少,周家三小姐和四小姐为了个男人打起来了,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周府,最后连岳州城里的人家也都隐有耳闻了。 煜心掀帘子进屋的时候,就见敏嘉靠在榻上,目光穿过窗棂,落在院子里的某个地方。她脸上的申请,煜心有些看不懂,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轻声道,“小姐,该用饭了。” 敏嘉回过头来,看煜心从食盒里拿出来的饭菜,“怎么今儿的东西那么好?” “嗤……可能是三少奶奶顾不上了。”煜心头也不抬的讥笑道,“小姐没听说吗?三小姐和四小姐为了苏公子在花园里打起来了。闹得太大,如今整个府里都知道了。那些女主人们,想是在为此烦心吧。哪里还记得咱们?正好清静了。” 敏嘉微微一笑,“她们也是看不清。煜心,你说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想不开的人呢?苏公子什么身份,不见得就非要在周家娶一个。她们怎么就闹到非此即彼的地步了?” 煜心仰着脸想了想,道,“谁知道呢。不过小姐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三小姐和四小姐的争斗,势必会让已经平衡下来的太太和朱姨娘重新开始争斗。这样一来,我们就松快多了。” 敏嘉点了点头,“说的是,这只不过是第一步,后面还会有更精彩的。对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小姐,今儿五月二十六。”煜心答道。 敏嘉不再说话,慢慢的吃饭。时间过得挺快,今日就是和书眉的半月之约了。不知她在外面过得如何。其实照敏嘉的计划,最后要用粮食来打败周家,那么书眉要做的事情就不多了。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今晚去看看,只要她在外面好好的就行了。 吃过饭之后,敏嘉带着煜心往园子里走。虽然时间还早,不过当时并没有说好是什么时候,还是早些去的好。若是去晚了,书眉一个女子孤身一人,也让人不放心。 走到后门处,果然看门的婆子在喝酒赌钱。煜心走进屋里,跟那两个婆子说要请她们去帮忙买点儿东西。那两个婆子看着煜心手中的赏钱,都十分眼红。但办事的人只有一个,因此有些为难。煜心见了,微微一笑,“行了,两位妈妈一块儿去就是了。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来。” 见两人有些意动,又道,“这里我给你们看着就是了。就去一会儿,能有什么事?” 两个婆子欢天喜地的接了银子出去了。煜心对着暗处的敏嘉微微招手,敏嘉便裹紧身上的斗篷,快速的出了后门。走了几步,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赶车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见了敏嘉,便低声问道,“可是秦小姐?” 敏嘉微微一愣,那车夫已经撩起车帘,书眉从车里跳下来,抓着敏嘉的手不放,细细的打量着她,“小姐这半月过得可好?有没有人欺侮小姐?” 敏嘉微微摇头,四处看了看,低声道,“去马车里说话。” 两人上了马车坐下,书眉拉着敏嘉的手,先是哭了一场,又问了周家的情况。得知三小姐和四小姐的矛盾之后,痛快的笑道,“老天有眼,恶人总会有恶报的。” 敏嘉微笑不语,又问她在外面如何。书眉将车夫介绍给敏嘉,说是她出门之后救回来的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她收留了父女俩。毕竟她一个姑娘家,出面办事也不方便。 那车夫隔着帘子给敏嘉见礼。他叫邹远,女儿叫邹云儿。本是岳州城外的猎户,但后来那一片山林被贵人看上了,便圈起来做了猎场。他们这些猎户过不下去,便到城里来做工。谁知遇上了黑心的商家,不给工钱,父女俩快饿死的时候被书眉捡到了。 虽然实在太过巧合,但敏嘉想了想,还是决定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而且本来也没什么事情交给书眉,她带着邹远,倒是稳当些。书眉又告诉敏嘉,她已经租好了房子,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就在南城,离着街面也近,十分方便。租金一年只要二十两银子。 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话,敏嘉见时候差不多了,便道,“书眉,我已经有了具体的计划了。现在先不着急,你们在外面安心的住下。想干点儿什么都行,有空就帮我打听一下消息,尤其是粮食方面的消息。这里人多眼杂,我有机会过去看你们。” 书眉一听便是她家小姐要走了,又抱着哭了一场。敏嘉倒是不曾流泪。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她所有的软弱,都已经被她用厚厚的伪装包裹起来了。那种东西,她不需要,就只能舍弃。 敏嘉前脚进了后门,后脚那两个婆子就回来了。煜心拿了东西,谢过了她们,便走到敏嘉身边道,“小姐,回去吧。这些事情都急不得的。” 敏嘉回头看了一眼后门,还有高高的院墙,在心里默默地想,总有一日,她会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 主仆两人往回走了几步,却见前头站着一个人。虽然只是背影,但敏嘉仍旧认出来了,是苏睿。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转过身来,叫了一声,“敏嘉。” 敏嘉脚下略一踟蹰,终于还是对煜心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和苏公子说几句话。” “苏公子真是好雅兴。想来最近府里的传言,公子也听说了吧?怎样,我的两个妹妹,公子看上了哪个?”敏嘉走到苏睿身边,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 苏睿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玩得很开心,是不是?你说,若是我此时站出去,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她们会不会偃旗息鼓,不再争斗?” 敏嘉原就没想过要瞒住苏睿。这是和他切身相关的事,想瞒也瞒不住的。但她倒是真没想过,苏睿若是出面澄清,会有什么效果。说白了,她谁都算计进去了,但这个最关键的人物,她却没有算计。或者说,是无法算计。 “苏公子若是执意如此,敏嘉也没有办法是不是?”既然他对自己开了这个口,就代表他不会去了。敏嘉倒是放下心来,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只是这么两个大美人,可惜了。公子难道就没有想过享齐人之福?” 苏睿微微一愕,继而摇头失笑。什么齐人之福,他可消受不起,“只看她们这般泼辣,苏睿也消受不起。还是留给那些有心人吧。何必毁人姻缘呢?” 不过苏睿从不是那种被人欺负了不会反击的人,转开话题道,“敏嘉也很有兴致,这么晚了还出来逛园子?” 敏嘉微微一惊,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做了什么,勉强笑了一笑,并没有接话。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万一人家不过是随便说说,她再去辩解,岂不是自爆其短? 苏睿见她不说话,又开口道,“我方才倒是见后门的两个婆子出去了。这样不守规矩的下人,该早早的撤换了才是。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让人惋惜?” 虽然他的话说的拐弯抹角,但是敏嘉还是明白了。他什么都看见了,就是专门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敏嘉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便试探着问道,“苏公子说的是。不知道公子有没有看见别的?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讲证据的。不然就这么撤换了人,岂不是让下人寒心?” 苏睿点点头,突然又放过了这个话题,“我可以帮你。” 敏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苏睿便又道,“下个月周文敏的及笄礼之前,我都不会出来表态,而且会在琼花斋中深居简出,装作并不知情。到那时,你应该都安排好了吧?” 敏嘉有些发懵,他怎么忽然又决定帮助自己了?苏睿看她的表情有趣,便道,“怎么,很感动?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拿什么来报答我呢,嗯?” “公子日后有需要敏嘉的地方,但凭驱策。”敏嘉轻声道。人情债最不好还,她心里也知道。但如今自己势单力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苏睿微微一笑,他其实并不需要什么报答。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逗逗她。说来奇怪,这个秦敏嘉看起来就像是个有主意的人,应该不好对付。平时他看到这样的女人,都会退避三舍,但这一个却觉得挺有趣,总想看看,她最后能折腾成什么样子。 敏嘉本来见到书眉之后很开心,不过这一番谈话下来,让她又增添了几分隐忧,好好的心情就这么扰了。提不起兴致来应付苏睿,便告辞离开了。 等她走后,猫儿从黑暗之中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苏睿身后,低着头,等着他的吩咐。 苏睿看着敏嘉远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去吧,注意一下她的安全。真想看看,最后会成长到什么地步啊。会不会最后我也没办法驾驭呢?” 猫儿轻声应了,又悄无声息的隐入了黑暗之中。 ------------ 第二十八章 鸡飞蛋打 纸包不住火,老太太答应了给周文敏操办及笄礼,并且撮合她和苏睿的消息,终究还是从悯寿堂中流传出去了。老太太多年不管事,第二日就把三少奶奶柳云婷叫到悯寿堂去,交代她好好的准备周文敏的及笄礼,不要落了周家的面子。 这么一来,周文敏在周府的地位急剧上升。若是将来真能嫁给苏睿,就更加不可同日而语了。 俗话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柳絮自从将飘絮踩下来,自己成了周文烟身边第一人之后,体会到了一种类似于“一览众山小”的畅快,对于权力这种东西也有了新的理解。之前她不过是想要在主子面前说上话罢了。但如今,她却是想着等周文烟出嫁,做苏家的姨奶奶。 当然这种心思不能让周文烟知道了,但是既然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柳絮对付起周文敏来也更加的得心应手。在和梨花密谋之后,终于商量出了一个十分狠毒的计策:给周文敏定亲。 只要周文敏提前定下亲事,到时候就是老太太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除去这个大敌,苏睿还不就是周文烟的囊中之物?周文烟听了这个计划,如获至宝,立刻去了莳花院,要让自己的娘给周文敏定下亲事。 大太太听了这个计划,首先不是高兴,而是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周文烟。自己生出来的女儿自己有数,周文烟绝不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大太太想着,看着柳絮这些贴身伺候的人的眼神便犀利起来。上次周文烟说她院子里的飘絮不好,要将柳絮提拔上来,大太太还没当一回事。 不过现在看来,里头想必还有什么事情。大太太暗自警惕,这个计划不可谓不毒辣,就是自己,也没有想到。周文烟身边有这样的能人,若是忠心还罢,若是有了什么坏心,自己那个棒槌女儿肯定傻乎乎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柳絮见太太看自己的眼神冰冷,心中一阵惊慌,想着是不是自己的那点子小心思被太太发现了?不过大太太只是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她也不傻,这时候正是用人之际,等女儿的婚事确定下来,再处理这些问题也不迟。 周文敏的年纪不小,其实大太太这里偶尔也会收到一些媒婆送来的庚帖。毕竟周家在岳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结亲的范围就那么大,哪家的孩子多大了,媒婆们都是门儿清。没事多送些庚帖,总会有一家看上的。当下大太太就将那些庚帖翻了出来。 母女俩紧着挑了一下午,周文烟的心思,是要给周文敏找一个不显赫的婆家,不然将来只怕会在自己跟前显摆。挑了半天,总算是选出来了两个人选,一个也是商户人家的庶子,另一个是个家境小康的秀才。 这事情也不是大太太一个人能决定的,便把庚帖收起来,晚上给大老爷看看。若是大老爷答应了,这事差不多就能定下来了。 晚上大老爷回来,看过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挑了那个商户人家,毕竟商业联姻对周家的生意有些帮助,而一个秀才,连官都不是,根本不能帮周家什么。 这事定下来之后,大太太便叫来媒婆,将周文敏的庚帖送了过去。这件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定下来了。就连老太太都没有听见一点儿风声。当然,这些都瞒不过暗地里一直看着的苏睿。 而周文敏和朱姨娘,还在老老实实的奉承着老太太,指望着老太太去苏睿那里摸摸底呢。 不过苏睿不管怎么说是借住在周家的平日里就很少出现在人前,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几日更是压根儿不出门了,老太太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候。 很快就到了周文敏及笄的日子。前一日,周老太太还特意让人来告诉苏睿一声,说是既然在这里做客,就请明日去观礼。苏睿想着应该有好戏看,自然是欣然答应。 当晚岳行舟带着酒来到琼花斋,打趣苏睿,“你还真是稳坐钓鱼台,不知道两位美人为你打得不可开交了?” 苏睿微微一笑,“?哪里是为我,不过是为了我身后的身份罢了。这其中,你那个好娘子也出了不少力气是不?否则我的身份怎会有人知晓?”言语之中倒是没有抱怨,不过是玩笑。 岳行舟也知道他不是真的责怪自己,便跟着笑道,“那也是你福气好。不过文芳也是胡闹了。我明明叮嘱过不的胡说,她只怕是跟她姨娘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好在他们只知道你是王府的人,具体干什么的不知道。” “若是他们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只怕还没那么看重我呢。”苏睿讽刺一笑,“你倒是说说,当年你为什么要选一个庶出的女儿?最后周二小姐为了你茶饭不思的,年纪轻轻就没了,不也是罪过?说起来你的桃花比我还多些呢。” 提起早逝的周文馨,岳行舟微微眯了眯眼睛。苏睿一看,就知道他还未能对周文馨的死释怀。若不然,周文芳也不会嫁过去好几年了,到现在还无所出。不过都已经过去的事情,现在提起来也没意思。 岳行舟转开话题道,“我瞧着你是要动手的。只不过你心里想什么,我老是看不透。若说你要动手,凭你手中的势力,一下就能把周家拍平了,可你一直拖着” 苏睿对他摆了摆手,诡秘一笑,“这些事你别管。是兄弟的,你就在我身边儿看着,什么都别插手,我自己慢慢来。你不知道,一下子被拍扁了,就不好玩的。” 岳行舟似乎有些懂了。怪不得子聪一直对那个秦氏另眼相看,想来就是要培养她,让她出手,这样会比较好玩儿?真是闹不懂,这些人的心思。不过他这人最好的就是,想不通就不想了,于是举着酒杯道,“算了,你想怎么办都行。来,喝酒!” …… 周文敏的及笄礼并不十分盛大。毕竟是庶女,又是第三个女儿,虽然在老太太面前得脸,但若是大操大办,也难免让人看着觉得周家没有规矩。因此在老太太的示意下,三少奶奶柳云婷将典礼打点的很好,既不出挑儿,也不会让人小看了。 而且请来观礼的,大多是家世相当的太太们。而那些太太们知道及笄的是个庶女之后,也只是打发了府里受宠的姨娘过来。这样和今天的主角周文敏的姨娘比较有共同话题,若是看上了,议亲也比较方便。 这是周文敏第一次走到人前,开始参与社交活动,整个人显得十分激动。 敏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眼看着周文敏两靥绯红的一直往苏睿的方向瞄着。而周文烟脸上带着一种兴奋的,幸灾乐祸的笑容。梨花毕竟是自己院子里的丫鬟,敏嘉大概能知道她们都做了什么,因此也不奇怪。 于是敏嘉,苏睿,周文烟,这三个人各怀心思的坐在原处,等着好戏开场。 果然礼成之后,大太太选中的那一家便立刻上来提亲。这本来是商量好了的事情,大太太特意对人家说,及笄礼上有人提亲,毕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因此请对方这一天上门观礼,顺便提亲。因此那边一提出来,大太太立刻笑着应了。 周文敏本来满心欢喜的等着老太太为自己想苏睿打听,没想到嫡母就这么专横的做了决定,忙朝老太太那边看去,希望老太太跟大太太闹别扭,坚持不要这门亲事。 老太太果然站出来了,“这事情,还是要慢慢的商议才是。我们妇道人家,毕竟不能做主,还是等老爷回来看看再说吧。就请李夫人留下庚帖。” “老太太,不必了,这事情老爷也是知道的。只等着今天定下来呢。”大太太看着老太太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十分畅快的笑着。这么些年,她和老太太明争暗斗,但是毕竟处于弱势,一直都占不了什么便宜,能看到老太太吃瘪,还真是痛快啊。 周文敏和朱姨娘听说这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更是恨得牙痒痒,无奈木已成舟,她们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咽下去了,既然老爷已经答应了,那就是老太太反对也无效的。只能认命。好在朱姨娘打听了一番,听说定亲的那个虽然也是庶子,但好在上进,也算不错了。 大太太在一件事上面斗倒了两个对手,自然是痛快非常。打铁套趁热,于是大太太便殷勤的来到了苏睿的跟前笑着跟他说了几句话,装作无意的问起苏睿有没有定亲之类的问题。 苏睿看着大太太的嘴脸,心中闪过厌恶之情,似笑非笑的道,“在下还未曾定亲。” 大太太立刻笑得更加亲切了,“苏公子家中有什么人呢?怎么这个年纪了,还未定亲?”说着不等苏睿回答,又道,“我也算是长辈了,若是苏公子不嫌弃的话,伯母倒想给你做这个媒……” “不必了。”苏睿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太太有所不知。苏睿已经有心上人了。苏睿当年曾经发誓非她不娶。” 大太太的脸色立刻变得讪讪的。周文烟听到这话,“哗”的一下站了起来,带倒了桌上的杯子都不自知。她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周文敏被打倒的快感之中,以为苏睿一定是自己的了。每天都在幻想着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没想到突然听到这种话,一时之间,指着苏睿说不出话来。 ------------ 第二十九章 被调戏了 敏嘉最近十分苦恼。这倒不是为了最近日子难过什么的。主要是周文敏的婚事差不多都定下来了,敏嘉拿不定主意自己是不是要去掺一脚。平心而论,这门亲事着实不错。当然跟苏睿是没法比,但是照着周文敏的条件,也不错了。 于是敏嘉心里不平衡了。一方面,她觉得周文敏嫁出去之后,自己少了一个对手,能清静些。柳云婷再要干什么,就不能使唤周文敏了。但是另一方面,周文敏能得到这种好结果,敏嘉觉得不太满意,所以拿不准是不是要去搅黄了这门亲事。 就在敏嘉犹犹豫豫的当口,发生了一件让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这一天敏嘉一大早起来,用过早饭之后,就去莳花院请安去了。那么巧就碰到了也来请安的三少爷周文玉。寡嫂和小叔子,尤其是这个小叔子年纪比自己还大,敏嘉是想着避嫌的。 不过呢,自己挨打那天,周文玉好歹还跟着求情了,后来还偷偷来给自己送伤药来着。虽然那伤药自己根本没用,但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一番心意不是。因此周文玉打招呼的时候,敏嘉就在门口客客气气的和他说了几句话。 谁料就让大太太房里那个怎么看她都不顺眼的缨络给看见了。于是一直对敏嘉视而不见,让她在门口意思意思的行个礼就算了的大太太,第一次开口召见敏嘉了。 敏嘉很清楚,在缨络向大太太转述她看到的情况的时候,一定会加上些让人误会的东西。跟在缨络身后进了屋子。说起来,这地方她只来过一次就是那一次,大太太打翻了她的敬茶。认真算起来,这个婆婆可还没有喝过她的媳妇茶呢。 大太太正坐在梳妆台前让人梳头,见她进来了,便淡淡道,“难得你有心,每日都来给我请安。不过我可受不起。自从你进了门,这府里的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的,我只求你安生些,好生在院子里呆着就是了,不要到处乱跑,省得给我惹麻烦。” 还真是一点儿不客气,敏嘉微微撇嘴,低着头应了,就被打发出去了。 既然大太太看自己这般不顺眼,那还是不要破坏周文敏的婚事好了,不然大太太岂不是更开心?最好是撺掇了朱姨娘和她背后的老太太,让她们几个女人去斗,不管谁输谁赢,她秦敏嘉都不会吃亏。 这么想着,她就带着煜心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做戏做全套,就算她们不待见她,给人做儿媳妇的,哪里就能真的跟长辈摆谱了呢。若是她一日不去请安,指不定就被人说成什么样子了呢! 走了没多远,后面就有人赶了上来,敏嘉回头一看,竟是周文玉。他像是急着追赶自己似的,停下来的时候还有些微喘。见敏嘉回头,便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嫂这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正巧与我同路。” 他既这样说,煜心这个做丫鬟的,反倒是不好跟得太近了。因此便远远的缀在后面,让他们说话。 敏嘉见周文玉跟自己亲近,微微有些不自在。毕竟他的年纪,在现代还只是个高中生,可是在这里,却已经成亲了。而且也不再上学,而是跟着大老爷在外面学着做生意。 不过说到做生意,敏嘉还想从他这里套话。想了想,便开口问道,“三弟如今跟着老爷,在外面都做些什么?” 周文玉十分自豪的答道,“咱们周家做的是粮食生意。我如今是在铺子里,跟着掌柜的学些待人接物,还有账面上的事情。等过几年,爹就会给我一个铺子自己打理了。” 敏嘉听见“账面”两个字,不由心中一动。不过她还没想清楚,便笑道,“那可真是不错。三弟年纪轻轻的,就能有如此作为,真是让嫂子羡慕。我一个妇道人家,日日呆在府里,倒是什么都不懂。如今你大哥也没了,真不知将来如何。” 这番话真真假假,不过是为了博人同情。周文玉听了之后,像是十分触动,居然伸手过来抓住了敏嘉的手。敏嘉吓了一大跳,这可不是现代,这是个男女授受不清的年代啊。她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忙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若是让人看见了,嫂子真是万死难辨!” “嫂子不必如此。将来我当家了,必然不会和嫂子过不去的。嫂子只管放心便是了。”周文玉看着敏嘉气得发红的脸,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居然一手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就伸出去揽住了她的腰,“嫂子这个样子,倒叫弟弟心疼……” 敏嘉实在被他这个动作吓到了,连忙使劲挣了出来。好在周文玉的并没有用劲儿,她挣了一下就离开了他的怀里。敏嘉和他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怒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你把嫂子当做了什么人呢?”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委屈,还有些惶急。敏嘉心里清楚,若是刚才那个样子被人看到了,老太太和太太不会容许她在周家待下去。到时候好的话就是送去出家,不好的话,只怕就被人悄无声息的灭掉了。 周文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敏嘉发红的眼睛,就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你虽说是我嫂子,可是我那死鬼大哥却没有这种福气。你忘了,当时和你拜堂的人,是我!我才是你的夫君!” 敏嘉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三少爷,你是不是喝醉了说胡话?我这就要回院子去了,三少爷自己去给老太太请安吧!”说着就绕过周文玉,拐进了回近知院的那条路。 周文玉待要去拦,时候却已经不早了。若是出门迟了,只怕又要被爹爹训斥。想了想,终是不甘的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 敏嘉跑了好一会儿,才站住了脚步。回头看看,只有煜心一个人急急的追过来。这才放下心来,以手抚胸,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特别的快。这是被调戏了!周文玉竟然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他说的那什么话?什么叫是他和自己拜堂,所以他才是自己的夫君? 敏嘉心中十分愤怒,还带着些害怕。最好周文玉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没有别人知道,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见煜心已经跟上来了,她咳嗽了一声,装作整理衣裳的样子,若无其事的说道,“今儿的事情,你就当做没有看到,给我把嘴巴闭紧了。” 煜心连忙低下头,“奴婢什么也没有看见,小姐放心。” 敏嘉这才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才发觉自己身上没什么力气了。刚才实在是吓坏了,这时只觉得有些腿软。见前面正好有个亭子,便道,“行了,你扶我过去坐一坐。先不急着回去。” 煜心扶着她到亭子里坐下,这才犹豫着问道,“小姐,咱们不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吗?” 敏嘉微微皱眉,她现在没什么心思,再说那个周文玉很可能还在悯寿堂,她才不想去。可是不去的话,若是有人找茬,这可就是明晃晃的靶子啊。她犹豫再三,还是道,“算了,一会儿你去悯寿堂,就说我今儿一早起来觉得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太,就没去请安。” 煜心点了点头,看敏嘉还是不放心的样子,便道,“三少爷也实在是不尊重了些。小姐可是担心别人知道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若只有这一次也就罢了,你想想,住在一个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哪天他纠缠的时候,被人看见了,那我还要活吗?”敏嘉气得在石桌上拍了一把,“不行,我一定要想出个办法了,让他死了这条心才好。别的不说,若是柳云婷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煜心自然知道,三少奶奶本来就对小姐有意见,生怕小姐仗着大少奶奶的身份与她夺权,若是让她知道三少爷的心思,那只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还真是难办。 主仆两人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结果。敏嘉歇了一会儿,觉得心情平静了,这才领着煜心往近知院走。 回到院子里,里里外外都不见梨花的影子。煜心叹了一口气,对敏嘉道,“小姐,这么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梨花心既然不在这里,我看还是打发了的好,不然再这样下去,不成体统。” 敏嘉伸手揉了揉眉心,真是什么事情都挤到一起了,千头万绪了。不过那个梨花,若是再不改好,是真的不能留了,日后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些事见不得人,别的人也就罢了,梨花近身服侍,若是被她听了看了去,告诉给别人,可就不妙了。 正想着,便有人来传话,说太太让大少奶奶到前面去,说是有事情商量。敏嘉莫名其妙,这府里的事情,有什么是需要和自己商量的?这些女主人们不是将自己视为眼中钉,就怕自己出手和她们夺权吗?怎么忽然叫了自己去商量事情了? 胡思乱想着,换了衣裳,带着煜心又往莳花院去。走到一半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三少奶奶柳云婷。敏嘉心中越发奇怪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如此大动干戈?看这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不过应该也不大,不然府里早就闹起来了。 到了莳花院,大太太竟然就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了,身边的婆子明火执仗,看着像是要有人受罚了。敏嘉自从上次被请了家法,就对这些东西心有余悸。再看那地上跪着的丫鬟婆子里头,竟有一个是自己院子里的梨花。 ------------ 第三十章 施恩望报 原来那柳絮自从上次在莳花院被大太太冷冰冰的盯着看过之后,心中一直后怕,就怕大太太哪天想起来了,要惩罚自己。就这么担心着,竟然让她想出了一个办法。 于是回去之后,她便时常在周文烟面前提起梨花这个丫头,还告诉周文烟,这个梨花十分聪明,这些计策,大部分都是她想出来的。本来按她原来的想法,是不想把梨花说出来的,就怕她抢了自己的功劳。但是如今眼看着大太太随时可能会发作,还是多一个人承担的好。 周文烟听了几次之后,倒是十分感兴趣,于是在柳絮穿针引线之下,梨花终于是见到了自己思慕已久的四小姐。听说柳絮并不居功,反倒是坦言计策多是自己想出来的,梨花对柳絮十分感激,又对着周文烟夸奖了一番柳絮。 这之后,梨花便经常不在近知院了,每天一起床,将自己分内的事情都做完之后,就飞快的到了四小姐的含烟馆,一直在这里待到天快黑了才回去。因为敏嘉不管她,倒是过得十分惬意。 不过今天,大太太携着对老太太和朱姨娘的胜利之威,被苏睿打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心里的火也需要一个地方发出来。这一想,就让她想起来,周文烟的那个计策。想到自己的女儿身边有人撺掇着她学坏了,大太太便下决心惩治一番。 于是,她嘱咐了几个婆子,在周文烟猝不及防之下,将她身边伺候的人,统统都带到了莳花院。周文烟吓了一跳,不过是自己的娘吩咐的,想必不会对自己有害,因此也跟了来。 不过大太太在跪着的一群人中发现了梨花,这个丫鬟眼生的很。她本以为这是周文烟的新丫鬟,因此派人去请了三少奶奶柳云婷。谁知一问之下,才知道居然是敏嘉院子里的。一听这事居然还和敏嘉有关系,大太太心中便腻歪了起来,命人把敏嘉也请了来,三堂会审。 敏嘉看到梨花在下面跪着,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要请自己来了。更明白大太太是为了什么原因发作了。不过这事和她完全无关,不过是她院子里的丫鬟想要往上爬罢了,最多是管教不严而已。 想到这里,她施施然给大太太行了礼,然后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了。毕竟是个主子,便是不受宠,主子的待遇也还是有的。三少奶奶柳云婷也在一旁坐下。 大太太开口道,“今儿请你们来,不是为别的,这些个下人们,越来越目无规矩了。整日里撺掇着主子,没一个好心肠的。我想着发作了她们,不过家里毕竟是老三媳妇管着的。又听说这个叫梨花的,是老大媳妇院子里的,因此请了你们来。” “的确是我院子里的人。只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太太不知,这丫头最是奸猾的,就连我一日里也看不到几次,管也管不住的。谁知竟和四妹妹院子里的丫头混到一处去了?太太有事,便只管处置便是了,媳妇在这里听着,也跟着太太学些管家的功夫。”敏嘉微微笑道。 被抢了先,柳云婷也有些不悦,“正是,太太只管发落她们便是。我们这些做小辈儿的,毕竟经验不足,比不得太太手段高明,还请太太教我们呢!” 大太太听了,便也不再客气。她自从将这府里的事情交给三少奶奶之后,虽然库房钥匙还在自己这里,而且柳云婷不管大小事务都要请教她的,但毕竟不是自己掌权,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尽在掌握的感受了。此时甚至有些兴奋的问道,“你们二人可知道错了?” “奴婢知错!”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但主子说了有错,下人也只好应着了。若是这时候辩白自己没错,那就是犯上,错上加错了。因此两个丫鬟很是识时务。 大太太不慌不忙的,“哦?你们错在哪里了?”其实她也有些犹豫,毕竟那是也算是阴私,就这么堂堂正正的在院子里审出来,她女儿还要不要做人了?因此犹豫了一下,并不明说,反是道,“你们二人整日里不务正业,撺掇着小姐学坏,真是可恶至极!” 敏嘉心底冷笑,大太太这是做给谁看呢?到底是为她女儿还是为了耍威风?这种事情就该偷偷摸摸的处理了才是,可她偏偏要大张旗鼓的审。那也就罢了,可她偏又爱面子,不愿将事实说出来,实在让人迷糊的很。好在敏嘉是知情的,这时不是正好给个顺水人情? 因此便道,“不知她们二人撺掇着四小姐做了什么事?让太太如此生气。其实孩子们自有造化,太太很不必为她们的事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言语中似有拳拳之意,只不过大太太想必不会喜欢她的这种关心。 “总是些混账事,倒是不必多说的。”大太太被敏嘉打岔,好容易提起来的气势便中断了,只是厉声道,“你二人还不从实说来,到底是谁出的那些混帐主意!” 柳絮自进了院子,看这阵仗就知道不能善了,这时候便从善如流道,“太太明鉴,大部分主意都是梨花告诉奴婢的。她让奴婢转告了四小姐。奴婢……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请太太明察!” 她抢了个先机,梨花听了她的话,才隐约明白大太太在问什么,这种事在底下的时候,能想出来主意的人是值得骄傲的,但如今被捅出来了,看大太太的模样儿,倒像是要找出个替罪羊来,此时是决计不能认的,忙道,“奴婢不知柳絮在说什么?奴婢是近知院的丫鬟,今日不过是偶然路过四小姐的院子罢了!” 敏嘉心中暗暗点头,好在还是个有脑子的,这种事情死不承认的话,倒是可能打一顿板子就完了,若是认了,那就没命了。看来这个梨花倒是很清楚其中的弯弯绕啊。是个人才,不过若是不忠心的奴才,宁肯没有呢,也不能养着这样的白眼狼! 敏嘉抓着自己的手绢,使劲儿的揉着,想着若是梨花逃过此劫,该怎么收服她。若是收服不了,又该怎么彻底的将她踩下去。世事逼人,才不过进了周家门不到一月,自己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思考方式了,习惯着防备,习惯着算计利益得失。 大太太冷笑道,“是了,都不关你们的事。难道没人引着,小姐还会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那些东西不成?来人啊,给我把这两个不说实话的小蹄子拖下去,每人打上二十板子,再来回话!我就不信你们不开口!” “娘……”周文烟有些不安的动了动,叫了一声。 “叫什么叫!被自己身边的丫鬟拿捏着,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大太太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拍了拍周文烟,“你告诉娘,是谁撺掇的你?娘替你惩治了她,日后娘在好好的教导你。你是周家的嫡女,别叫这些可恶的奴婢欺哄了去!” “娘……”周文烟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自己的娘。但自从柳絮和梨花跟在身边之后,她觉得日子好过多了,因此不想这两人受罚,便有些犹豫。大太太看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不过是一叹。 二十板子很快就打完了。板子的滋味,敏嘉是知道的,绝对说不上好。梨花和柳絮再被拖上来的时候,形容便有些狼狈了。但柳絮还是咬定了是梨花,而梨花咬定了不知情。 大太太似乎很想借此攀咬敏嘉,便顺势问道,“老大家的,你瞧瞧,你院子里的奴婢是怎么回事?我可记得,你的院子离着含烟馆也不近,你的丫鬟怎么就能路过那里了呢?” 敏嘉心知这才是目的呢。不过这种事动不了她,也不过是给个教训罢了,便做小伏低道,“娘教训得是。我这个丫鬟之前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不怎么知礼。进了院子之后,除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之外,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媳妇也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呢。” 见梨花抬起头来看自己,双眸含泪,似有恳求之意,敏嘉又装作伤心的拿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才道,“四妹妹的院子,离着后门倒是不远的。我这个丫鬟还有家里人,时常在二门传递个东西。媳妇想着,她偶然路过四妹妹的院子,也是有的。” “哼!就算如此,也是你管制不力之罪!再说府里的下人如此松散,原就不对,这个奴婢非得好好的长长记性不可!来人,再打二十板子,让大少奶奶领回去吧?”大太太哼了一声。 周文烟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娘,女儿看着这个丫鬟也算是好的了。既然大嫂用着不好,就给了女儿吧。女儿那里自从飘絮走了,还不曾补上一个空缺呢!” 大太太皱了皱眉,听着院子外面打板子的声音,这个梨花倒是有些骨气,并没有怎么叫喊。在看自己的大儿媳妇,整个人似乎十分不高兴,想着让她不痛快,大太太便爽快的点了头,“也好,你要个人,你大嫂总不会不允的。回头把人领回去,让你三嫂把月例银子送到你那里就是了。” 敏嘉其实是故意的。她好容易将梨花的小命保下来,可不是为了继续养着她,而是为了让她为自己做事。自然是在周文烟的院子里自己更得利些。 看梨花的样子,也不是个笨的,自然也知道领自己的情。日后再施恩,想必能为自己所用。 大太太看差不多了,这才道,“老三家的,你管家之后,诸事都顺遂。不过还是要注意这等偷奸耍滑之人。好了,你们都去吧。”打击的秦敏嘉,震慑了柳云婷,大太太觉得自己似乎又年轻了不少。 ------------ 第三十一章 让我来帮你 梨花被周文烟带回去之后,待遇倒是不错,还能自己一个人一间小屋子养伤。敏嘉让煜心带着自己用空间中的河水再加工过的生肌膏去探望了梨花。具体两个人怎么谈的,敏嘉后来没有问,只是煜心告诉她,日后梨花会在需要的时候提供消息。 敏嘉只是点点头,毕竟想要让梨花成为自己的心腹,也不太可能。仗着救命之恩,也就只能让她为自己传递些消息了。信息有多重要,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敏嘉再清楚不过。 放下手中的书,敏嘉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筹谋算计的日子,到底哪一天才是个头呢?就算自己真有一天成功了,扳倒了周家,可自己就真的能够随心所欲了吗?独身女子毕竟艰难,可若是再嫁,那不是又将自己带进另一个宅门的漩涡之中?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如今自己是这样的处境,就只能往前走。至于能够走到哪里,走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所以自己担心也是无用,只盼着能有个好结果吧。最起码跟着自己的这些人,最后不要让她们都因为自己而吃苦。 自从那一日被周文玉“调戏”之后,敏嘉便十分注意自己的行藏。走在路上的时候那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怕一不小心又遇到了周文玉。恶心就不说了,万一被人看到,那就百口莫辩万死难赎了。 但是俗话说的好,这人倒霉了,喝口水都会塞牙缝。怕什么他就偏来什么。这一日她才出门没一会儿,就看到了站在路边做雕像状的周文玉当然后来才知道,人家是在装文艺青年。敏嘉可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看这样子,是特意到这里来堵自己的了。 敏嘉一边在心底嗤笑自己何德何能,一边想着对策。毕竟这个情况,怕是躲不过去了。敏嘉脚步一顿,低声对跟着自己的煜心道,“你跟着我也没用,去喊人吧。若是没人管,那你就闹,闹得越大越好。” 煜心皱着眉,十分不放心,“奴婢去了,小姐一个人怎么办?” 敏嘉不再多说,伸手推了她一下,“快去!我今日能成什么样子,可全指望你了。” 煜心犹豫了一下,心想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当真是留在这里也没用的。若是能够搬来救兵,那是最好不过了。心里想着,一咬牙,一跺脚,转身跑了。 敏嘉虽然说得轻松,其实心底捏着一把汗呢。如今煜心走了,再也没有退路了,心中似乎反倒没有那么急了。因为她知道,急也没用,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拖时间,还有保护自己。 敏嘉想清楚了这些,便径直朝周文玉走去。时候还早,这地方也僻静,园子里没有别人,敏嘉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鼓,但还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她和周家,从今儿起,那就真是不死不休了。不管最后如何,周文玉也都算是侮辱自己了,这种仇她可没有那么大方就忘记了。 “大嫂起得真早。不过早起也是有好处的。你瞧,天似乎都要更蓝一些呢。”周文玉文邹邹的开口。 敏嘉差点儿没把隔夜饭吐出来。说真的,她上辈子也是个本科毕业学士学位来着,当然才女什么的不敢自称,但要说起学问,自问不差,至少自己不会说出这么倒胃口的文艺腔来。 既然不待见他,也不必给什么好脸色,敏嘉这辈子哦,不,是两辈子,两辈子加起来,就没学会什么叫忍辱负重。朋友都说她性子太直,宁折不弯,好在工作一路顺利,也没出什么纰漏。如今到了古代,她一时之间也改不过来了。 “三弟说笑了。三弟这一大早的,不在院子里陪着如花美眷,反倒跑到这里来赏景,莫不是身体有什么差池吧?若真是如此,倒是挺难办的,还是赶紧儿请个大夫来看看吧!”敏嘉皮笑肉不笑的顶了回去。 男人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是女人对他说不,质疑他的能力。于是周三少爷暴走了,“哼!我身体有没有问题,大嫂想来亲自检查一番吗?我倒是求之不得呢。说到底嫂子也算是我的媳妇儿,我们合该要做夫妻的,这才是缘分呢。” 敏嘉就像不通了,自己说长相吧,还过得去,算是中上,但是也没有比柳云婷出挑儿。若说性情才气之类的吧,两个人又不曾相处过,真不知周文玉对自己的兴致是哪里来的。莫不是就因为他代替了自己的死鬼丈夫来拜堂?这也太荒唐了吧? “三弟,我是你嫂子,如今尚在热孝之中,你大哥尸骨未寒,还请三弟说话的时候注意分寸!”敏嘉板起了脸,厉声喝道。这时候就该装作临危不乱,否则肯定逃不出去。 果然周文玉听她如此强硬,倒是有些踌躇。毕竟这事情不算什么光彩的事。若是传出去,敏嘉的名誉自然有碍,他周文玉的名声也会受到玷污。他不过是想和自家大嫂来场香艳的邂逅罢了,可不打算豁出脸面去。 也好在他还要脸,敏嘉才能跟他周旋一会儿。不过缓兵之计总不是长久的办法,没一会儿周文玉便抛开了避忌,朝着敏嘉走过来,“怎么,你害怕了?放心吧,如今大哥没了,周家以后就是我的了。就算是被人知道了,也不会如何的。只要嫂子听我的,我自然会好好的善待嫂子……” 一边说,一边就将手伸了过来。坐以待毙当然不是敏嘉的风格,为今之计只能跑了。敏嘉也不傻,自然是扭头就跑。她已经放弃了讲道理这个方法。很显然周文玉欠缺的是一个教训,一个能让他深深记住的,再也不会来侵犯自己的教训! 敏嘉狼狈的往前跑,心中发狠,周文玉,你别落到我的手里,到时候有你好看! 周文玉本来正在得意。在他想来,敏嘉如今在这府里立足不稳,他自然是可以趁机占些便宜。没想到敏嘉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转身跑了。他愣了一下,狠狠地原地跺了跺脚,还是追了上去。 敏嘉也不傻,虽然近知院是最近的,但是那里没什么得用的人,而且闹大了也不好。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的选了琼花斋的方向。可能是因为平时走多了走顺了,也有可能,她其实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苏睿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总之,敏嘉朝着琼花斋的方向一路跑去,而周文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被弄晕了,居然就追在后面跑。后有追兵,敏嘉只能一再提速,甚至有时候抄近路,以致形容狼狈。 好在老天爷待她不薄,终于在快要力竭的时候看到了苏睿。敏嘉一个没收住,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听到他那句,“你怎么了?”,便忽然放松下来,然后便觉得全身都像是没有力气。 苏睿一手揽着秦敏嘉,微笑着对停在自己对面的周文玉笑问,“三少爷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三少爷和大少奶奶都如此狼狈?可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了?” 周文玉有些支支吾吾的,苏睿也不深究,手一伸将敏嘉抱起来,转身就走。周文玉虽然很想开口问他要人,无奈名不正言不顺,最关键的是他得罪不起苏睿。 敏嘉本来被腾空抱起的时候,就差点儿惊呼出声的。公主抱啊公主抱……但是为什么这个公主一身都是灰尘脏兮兮的呢?敏嘉不由觉得有些丢脸,为什么苏睿总是能够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想到这里,她便羞窘得红了脸,索性埋在苏睿的怀里不出来了。 等了一会儿,像是到地方了,苏睿将她放了下来。敏嘉四面一扫,这是个很干净清幽的院子,现在他们在院子里的大树下,身边就是石桌石凳。敏嘉这时候缓过来了,才觉得全身酸软,便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挺不自在的对苏睿说了声“谢谢”。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睿伸手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凉了,便放下了杯子。 敏嘉低下头,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才道,“没什么,不就是小叔子觊觎寡嫂,寡嫂勇斗小叔子。然后这位壮士就出现了,不知这位壮士是否能为小女子讨回公道呢?” 苏睿笑着摇了摇头,还能有精神开玩笑,那就不是太糟糕。不过他倒是挺好奇的,“话说你们怎么勾搭上的?” 敏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个苏公子太不讲究了,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呢?“我们是很纯洁的叔嫂关系,至于他怎么想,我也不懂。我还有点儿自知之明,觉得自己没有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颜色。” “的确。”苏睿赞同的点点头。 沉默总是突如其来。两个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便陷入了沉默。在这种沉默之中,敏嘉意识到了现在自己身上有多么的狼狈。对于她来说,这是一种十分不堪的心情。就在她受不了了打算告辞的时候,苏睿忽然开了口,“我可以帮你。” “什么?”敏嘉并不是没听清,只是不敢相信。 “我说,让我来帮你。”苏睿唇角一勾,“别问我帮什么。你的目的不就是整垮周家么?正好和我的目的不冲突,所以我们可以合作。” 敏嘉低下头,过了片刻,抬起头来直视苏睿的眼睛,“我拒绝。我绝对不会和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合作。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的目的,所以不能信任你。很抱歉。” 说完这话,敏嘉便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然后,后面传来一句,“你的侍女带了干净的衣裳来,就在外面。” ------------ 第三十二章 温柔的慈悲 敏嘉走到琼花斋门口,果然看到煜心拎着一个盒子站在那里等着。她这才明白原来苏睿不过是煜心请来的救兵。偏偏自己还以为就真是如此巧合呢。何况……她让煜心去搬救兵,却没有明言去哪里,而煜心偏偏找了苏睿,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家以为是她的意思? 敏嘉心中气苦,想来想去,已经是这样了,若是自己装作一副不敢打扰的样子,反倒是让人看轻,以为自己做作虚伪,无奈只得伸手接了盒子,回头对苏睿道,“多谢苏公子相救,还要劳烦苏公子腾出一个房间,让敏嘉梳洗一番。” 既然已经麻烦了人家,一事不烦二主,虽然男女有别,不是十分妥当,但也只好在这里梳洗一番了。毕竟自己这个满身灰尘,发髻微乱的模样儿,走出去遇着了人,那才是有几张嘴都说不清呢。 苏睿倒似不在意,笑道,“敏嘉与我何必客气?双唐,你去准备屋子,再让人备水。”吩咐完了之后,又对敏嘉道,“真是对不住,我这里一向没有丫鬟伺候的,好在你身边也有人,不要嫌我怠慢才好。” 敏嘉连忙还礼,“真是有劳了,我哪里还能嫌弃呢?不过今日之事……” “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便是了。毕竟女孩子名声要紧。”苏睿温声道,“我方才说的也是实话,我能帮你。这事我也不要你立刻就应了,你回去好生想想,不必着急。” “苏公子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女孩儿,如今是周府的大少奶奶了。”敏嘉别开脸,不知看着什么地方,过了好半晌才道,“不必了,我应了。但还请苏公子先帮我做一件事,不然我也不敢深信苏公子的能耐。” 苏睿倒没想到她这般干脆利落,一只手托着下巴盯着她看,似乎她身上忽然长出了花样儿一般。 敏嘉自然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花样儿,不仅没有花样儿,如今还着实狼狈得很,因此虽然自己并不正面对着他,但被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心里有些不自在,脸颊上慢慢的浸出了一层霞色,扭了扭身子,道,“莫非苏公子不能?” “日后别叫我苏公子了。你不让我叫你大少奶奶,而是直呼其名,叫我时自然也该亲近些。”苏睿忽然道。他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思,只是看着她的脸慢慢的红起来,到最后连耳朵都是红的了,心里觉得有趣,便想逗逗她,“你以后唤我子聪便是。” 敏嘉倏然回过头来,“子聪?那……是你的字?” 苏睿含笑点头,“正是,一般人我可不让这么叫的。你说的也有道理,且等着吧。这几日不要出门,收到我的消息了,再说。” 敏嘉本以为他这是顾左右而言他,心里想着他想必也不能轻易的动周家的人,便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好笑。不料他忽然应承了下来。只觉得心中似乎一下子安宁得多了。 说到底,她现在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在周家的根本没有什么地位。虽然是穿来的,但优势也没有多少,前世也只是二十六岁的女孩,还没结婚呢,对于什么宅斗婆媳一类的东西,也只是从电视上书上看来的一星半点,完全没有经验的。 虽然说自己立志要扳倒周家,但是毕竟不是什么动动嘴皮子就能成事的,也只能一步一步的策划着,慢慢往前走罢了。如今忽然有了一个盟友,虽然不知道这个盟友具体有多大本事,但只看周家三代女主人对他如此巴结,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 这一个月战战兢兢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敏嘉心里高兴,脸上便立刻露了出来。苏睿看着高兴,正要说话,双唐便走来道,“秦小姐,水和屋子都已经备好了,请小姐跟我来吧。” 敏嘉对着苏睿微微点头,便朝着煜心微微招手,跟着双唐去了。留下苏睿一个人坐在那里,一杯一杯的喝茶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儿,敏嘉梳洗过了,换了衣裳出来。人家说出水芙蓉,刚刚过了水的皮肤果然显得更加娇艳些。苏睿看着敏嘉粉扑扑的面颊,突然想咬上一口。然后,他被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思吓了一大跳,一口茶就这么喷了出来。 敏嘉本来因为在一个男子的屋子里换了衣裳而有些尴尬。虽然说那肯定不是苏睿的卧室,但还是有些别扭,这会儿看见苏睿见了自己就喷了茶,更是有些惴惴不安。不过看苏睿使劲儿咳嗽,倒是又觉得有些好笑,心里也就没那么忐忑了。 “莫非是敏嘉实在无法入眼,才让苏……子聪如此失态?”敏嘉走到跟前坐下,笑着问道。 苏睿听到她那一声子聪,不知道心里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有些柔软,便放缓了声音道,“哪里,是你生的好看,我才失态的。倒是唐突敏嘉了,你别生气才好。” 敏嘉只觉得这会儿苏睿说话有些奇怪,和刚才又有不同。但是也没有仔细追究,笑道,“我哪里就生气了,那岂不是显得我很小气?” 苏睿是什么人,他向来自制,这会儿立刻反应过来了,清咳一声,才道,“时候不早了,你在我这里,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只怕也不妥当。这便回去吧,等我办妥了你说的事情,咱们再论别的。” 敏嘉点点头,心知苏睿说的十分在理,又担忧道,“只是我们这样往来,也是不妥……” 苏睿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好了,当下伸手一拍,猫儿便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敏嘉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附近,微微一愣,疑惑的看向苏睿。 “这是我身边得用的人,唤作猫儿。你别瞧他是个男子,但真真是身轻如燕,走路也没有声音的。身上还有工夫。就留在你身边吧,咱们传递消息也好,你让他打探什么也好,都极是便利的。”苏睿笑着解释道,然后又压低声音道,“就是你那个在外面的侍女,也可以交给他联络的。” 敏嘉心中一凛,没想到自己的事情竟没有一件瞒过他的。心中对于苏睿产生了一分忌惮的同时,倒是对于两人的结盟更加有信心了。有了这个猫儿在身边,许多事情做起来就方便多了。粮食的事情,也该开始想办法了,想必那一天,不会太远!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敏嘉笑得越发的灿烂,“原来子聪思虑得如此周详,想必是早就计算好了的吧?”见苏睿似要解释,便摆了摆手,“我也不是说你算计我。其实人吧,有价值才会被人算计,最可怜的是想被人算计人家也看不上呢。” 苏睿听了这话,会心一笑。心知敏嘉并没有因为这点子小事就疏远了自己,于是心情也十分舒畅。挥了挥手,猫儿又悄无声息的下去了,才道,“他隐在暗处就是了,便是吃食,也由得他自己想法子就行了。” 敏嘉告辞出来,走在路上,才问煜心,“你怎么就请了苏公子来?” 虽是询问,倒没有多少询问之意。说到底,今日那番光景,若是换了另一个人看见了,对她的名声都十分有碍。虽然可能摆脱了周文玉,但肯定有别的麻烦。反倒是苏睿,虽然丢了面子,但是事情却圆满的解决了。到最后还找到了一个盟友。 她心里的想法,煜心也能猜到几分,低下头轻声道,“小姐放心吧,不是奴婢要去请的。奴婢才出了花园,便遇到了苏公子,他见着奴婢急切,便出声询问了。奴婢本不想说,但想着小姐那里十分凶险,再说……苏公子知道,未必比别人知道更糟。” 敏嘉点点头,原来是巧遇,那么说她的面子还能捡回来一点儿。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她似抱怨似无奈的叹息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什么时候才不用这么殚精竭虑,什么时候才能轻松的过上几天好日子? 煜心见她灰心,不忍她生了这样的心思,忙笑道,“小姐说的什么话,总有这么一日的。小姐且等着就是了。” 主仆二人回到院子里,敏嘉打发了下人,叫了李妈妈和煜心两个人在屋里,将今日的事情,对李妈妈说了一遍,李妈妈大惊失色,忙拉着她上下打量了半天。 见她没有事,李妈妈又对周文玉大家讨伐了一番。敏嘉安抚了一下,才对二人道,“你们也知道,如今咱们在府里是什么境况。虽然苏公子答应了我说是解决这个问题,但咱们却不能全指望着他。” 煜心诧异,“小姐怎么不信苏公子?” “也不是不信任,只是这世间的事,难得有万全的办法。俗话说计划不如变化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苏公子还未做成此事,就有别人知晓了呢?咱们总要想好了应对之法才好。” 李妈妈点头道,“正是,咱们到底也不知道苏公子的底细,还是小心些为妙。可怜小姐出嫁了还要为这些事情费神,早知道周家是这个模样儿,当年老爷也不该早早定下婚事!” 敏嘉微微一笑,并没有接口,若是当初没有这桩婚事,也未必不会有别的糟心事,她反正已经习惯了,只好自己努力了。 ------------ 第三十三章 黑猫月吉 说起来,敏嘉虽然有了一个随身空间,但进去的次数却也有限得很。她如今生活在古代,白天夜晚身边都是伺候的人,想要找个独处的机会却也不易。 如今周文敏的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了。而周文玉的事情也有苏睿操心,一时之间,反倒是闲了下来。不过敏嘉深知这不过是一时的松快罢了,只要苏睿能够做到自己要求的,那么与周家的争斗,就要真的拉开序幕了。到时候自己再不能如此安闲的。 敏嘉胡思乱想着,打发了人,自己爬上床,放下帐幔她如今在孝中,那帐幔再不是初来时富贵花开的花样了,不过是柳云婷从库房里翻出来,不知是哪一年做的,一直放着没用的一顶素色帐幔。 敏嘉躺下来,盯着帐顶,心里想着空间里的样子,眨眼便进入了空间。四处看了看,似乎并无什么不同。不过敏嘉以前看书,那些带着空间穿越的,空间大多都能升级。自己这个也是有山有水有田的空间,按理说也应该能够升级才是。 敏嘉想着,要不然想办法弄点儿种子回来种上,说不定就升级了呢。反正试试也不碍着什么。一边想一边走到河边,掬了水来喝。这水质真是没的说,更别提还有那么神奇的功效。敏嘉并不常喝,不过这会儿她倒是忽然想起来了,说不定这水也有什么美容养颜的功能呢? 想到这里,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找了个水壶,想了想目标太大,又换成了一个花瓶,又进去空间装了满满的一瓶子水出来。她已经决定了,以后每日里都要喝上那么一瓶水,且看自己的皮肤是不是真的能够改善。 不过说起皮肤,不是敏嘉自吹,这辈子她虽然命不怎么样,不过身体条件的确不错,身材过得去,关键是皮肤也保养得好,自己在周家被人作来作去,都没有影响到。 装好了水,敏嘉便进了那所小房子。这房子里她只是第一次来的时候粗粗的看过,似乎是很普通的摆设,只记得有桌子椅子和床铺罢了。如今细细看来,这些家具的用料似乎也不普通呢。敏嘉进了屋子,四处看了看,的确是很简单的摆设,不过床头还有个柜子,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东西。 想到就做,敏嘉立刻走过去将柜子门拉开。“喵呜”一只猫就这么猛地一下窜了出来。敏嘉没有防备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去,便见那只黑猫就在桌上的蹲着,也在看她。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呢!”敏嘉以手抚胸,好容易才平静下来,却被接下来的事情吓了个半死。 “喵呜”那只黑猫又叫了一声。好吧,一只猫叫一叫有什么好奇怪的?可关键是,敏嘉忽然之间发现,她能够听懂这只猫的意思,它在说:你是谁? 疯了疯了!敏嘉觉得世界凌乱了。肯定是幻觉,她怎么可能会听懂猫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呃……你是在跟我说话?不对,是你在跟我说话?也不对,我怎么会听得懂猫叫?!” 那只猫站了起来,迈着小巧的步子,在桌子上来回的走了两圈,朝着敏嘉抛过来一个蔑视的眼神,又“喵”了一声。这一回敏嘉还是懂了,它说:真笨! 真笨!敏嘉泪流满面。她堂堂一个人,还是个堂堂穿越者,居然……被一只猫鄙视了! 好吧,虽然说因为这只猫是在空间里发现的,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可是这么突如其来还真是让人有些接受不了。敏嘉大喇喇的走过去坐下,和桌上的那只猫对视。 平心而论,这猫生得真不错。敏嘉本来就爱这些软乎乎毛绒绒的动物。何况这只猫看起来干净漂亮,威风凛凛。没错,就是威风凛凛!看它在桌子上迈方步的那个样子,活像个得胜的将军。 敏嘉心痒难耐,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戳了戳猫肚子。软的!又戳了戳脑袋。毛绒绒的!又戳了戳屁股……黑猫怒了:你到底是谁,居然敢调戏爷?! 敏嘉囧。这应该算不上是调戏吧?她看了看那只猫,心里暗自腹诽。“你不是猫吗?为什么我能听懂你说的话?”过了开头的惊吓之后,敏嘉适应良好,兴致勃勃兴趣满满的追问黑猫,“你有没有名字啊?叫啥?” “月吉。”黑猫……哦不,月吉回答,“我自然不是普通的猫。我是这个空间里孕育诞生的灵,所以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如今你拥有了这个空间也算是我的半个主人,我已经送了你一份大礼。” “大礼?”敏嘉眼睛发亮,“什么东西?别藏着掖着了,现在就拿出来吧,咱们同乐。” 月吉翻了个白眼,又在桌上舒服的趴下来,“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问这么多做什么?我月吉送出去的礼物,自然是最好的。”说着骄傲的扬了扬下巴,一脸自得。 好吧,月吉,猫儿……你傲娇了!敏嘉只觉得今天有些错乱。不过看这个样子月吉对这个空间应该是很了解才是,敏嘉立刻就想起了自己最大的难题,遂谄媚的凑上去,“月吉,问你个问题呗?那啥,你是这空间的灵,是不是这空间都听你指挥啊?” “想说什么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虽然已经几百年没见过人类了,却听不惯你这般虚伪。”月吉没好气的道,“这个空间我也不能完全控制的,比如空间的存在,空间的大小……” “那你能不能把这些稻子帮我装到口袋里去?不是一点点,是很多稻子。”敏嘉立刻追问。 她发誓,她看到那只猫眯了眯眼睛!然后很悠闲的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要那么多米做什么?你又吃不掉。到时候浪费了,可不好。” 敏嘉听见“可以”两个字,真真是如闻天籁。所以说世上的事情都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原本最担心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不过,敏嘉摸着下巴,还有另一个很玄幻的问题,“为什么我上次没有见到你?难道你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那个柜子里不出来不成?” “这也没办法,主要是要考验一下你。如果你不来找就不见,如果你吓坏了也就不用我做什么了。”月吉很是轻松的笑道,“要是什么人都建,太掉价了。你不觉得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敏嘉觉得它这种考验方法简直就是……怎么说呢,缺心眼儿。根本没什么大的用处嘛。基本上是个人发现了这地方,都总有一天会来找找的。又基本上是个人都会被吓到,但是也不至于就吓成什么样子的。所以说这个考验真是十分鸡肋。 不过介于自家还有求于猫,也就不好在这个时候说实话给人家添堵了。规矩嘛,敏嘉懂。如今心情大好,她也有了八卦的心情,“话说,月吉,这个空间是什么来历啊?” 月吉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不知道。反正我生来的时候这个空间就有了。稻子取之不尽,河水清澈甘甜。那边的山头上还有各种野花野果。嗯……总之是个好地方。” 这话也太不尽实了!不过敏嘉也没有办法,它一定不愿意说出来,自己也没什么办法。总不成对一只猫用刑吧,光是想想就觉得诡异啊。见差不多了,也没什么事了,便问道,“你能出去吗?要不要跟我出去?一只猫在这里很无聊的吧?” 月吉站起来抖了抖毛,“没办法,我是出不去的。不过看你的手段吧。以前倒是没人试种过东西的……不知道你的打算行不行。如果真的有什么‘升级’,说不定哪天我也能出去了呢?” 说完这些话,它就跳回柜子里,接着柜子门关闭,屋子里就剩下了敏嘉一个人。 “哎……”敏嘉本来打算叫住月吉的,没想到这猫动作这么快。便跟过去打开了柜子,却见里面什么都没有。敏嘉只觉得汗毛倒竖,后背上都被汗湿了。 这事情真是挺诡异的。她本来只不过是来看看而已,结果这只猫忽然出现,就解决了让的大问题。然后现在又突然这么消失了。敏嘉这才明白它说的什么考验,想必这猫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碰见的?想到此处,心中偷笑数声,果然自己是主角么?总要有点儿雨众不同的。 那好了自己先前打的水,敏嘉推门出去,看着眼前的一大片稻田,心情十分舒畅。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了,那就走着瞧吧! 又看了看远远的那座山,因为太远了自己并没有去过,不过听月吉说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以后有空了,应该去看看的。想必拿了应该也有些不同的地方?最好是还能给自己些好处才是啊。 回到房间,敏嘉将那个花瓶放到了最高层的博古架上。那个地方平日丫鬟们收拾的时候是不会接触到的。只除非年节扫尘的时候,才会大动干戈的。放在那里,再是安全不过的。 放好了东西,敏嘉爬回床上躺下。夏日里南方已经很热了,倒是无需被子。只是她睡前李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盖上一领薄薄的毯子。敏嘉将那毯子掀到一边,侧着身抱着枕头睡去。 梦里,她梦到了苏睿将周文玉打了一顿,之后两人收拾了周家,然后……然后是什么,她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心底那种空落落的感受,一直持续了一整天。 ------------ 第三十四章 举重若轻 敏嘉很快就明白了月吉所谓的“大礼”是什么。第二日一大早,她去太太那里请安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听见了太太养的猫在说话…… 当时敏嘉心里简直有成千上万的草泥马狂奔而过。能够听懂月吉说话就算了,毕竟人家不是普通的猫,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她囧囧有神的盯着那只猫看啊看,直到那只正在吃鱼的猫受不了了,骂了一句,“看什么看,难道想抢我的鱼?” 于是敏嘉凌乱了。好在这是在院子里,也没…… ------------ 第三十五章 朱姨娘出马 ------------ 第三十六章 战争打响 ------------ 第三十七章 煽风点火 ------------ 第三十八章 周家的危机 “现在周家内乱已生,你打算怎么继续下去?”苏睿转着手中的酒杯,慵懒的靠在榻上,轻笑着问道。 敏嘉心中暗骂一声妖孽,嘴上却是半点不露,“我还没想好,不过周家做的是粮食生意,我想从这上面下手。但你也知道,我是个女人,等闲不能出门的,想要有所行动,就得先获得出门的特权才行。” 苏睿点点头,“的确,那你有计划了?” 敏嘉为难的摇头,若是有计划,那还要他在这里做什么…… ------------ 第三十九章 还是惦记着 ------------ 第四十章 借力打力 ------------ 第四十一章 顺其自然 ------------ 第四十二章 银楼账本 敏嘉说了一句与方才的话题完全无关的话,让老太太的眼神一下子就锐利了起来。老太太微微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敏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敏嘉并不着急,眼风往四面一扫,老太太立刻明白过来,这事儿不是能够在别人面前商量的。因此挥挥手让下人都下去了,又换了个姿势,在迎枕上倚好了,这才道,“行了,明人不说暗话,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说到最后一句,还伸手在桌上拍了一掌,倒是很有气势。…… ------------ 第四十三章 陈年往事 ------------ 第四十四章 初现端倪 ------------ 第四十五章 内部矛盾 ------------ 第四十六章 调查情况 ------------ 第四十七章 上街逛逛 “去看看那个铺子吧。”第二天敏嘉一早起来,就对煜心宣布了今日的行程。 煜心点点头,伺候她梳洗,用过早饭之后,两人才从侧门出去,直奔书眉的房子。三人早就猜到敏嘉会来,所以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见敏嘉来了,忙迎上来行礼。 敏嘉只是微微一扫,便看出书眉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她终究还是在意昨天自己说的话,并且对于煜心跟在自己身边耿耿于怀。但是就敏嘉来说,煜心这个丫…… ------------ 第四十八章 合作愉快 ------------ 第四十九章 惊闻秘密 ------------ 第五十章 空间异变 ------------ 第五十一章 逢魔时刻 黄昏,是逢魔时刻。 敏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忍惊扰。很久之后,她再一次回想起今天的画面,却毫无理由的想到了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恋慕往往就是在这样一瞬间发生,让人措手不及,甚至让人难以察觉。 或许是因为刚刚思考过爱情这样伟大的课题,敏嘉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敏感。反应过来之后,她的脸便刷的一下子红透了。胭脂色从双颊开始,缓缓的蔓延到了耳后,薄如细瓷的肌肤隐隐透着…… ------------ 第五十二章 透露消息 ------------ 第五十三章 双面间谍 ------------ 第五十四章 一耳光 ------------ 第五十五章 别样的心思 ------------ 第五十六章 紫阳真人 除了第一天去的时候大手笔的带走了所有的账本之外,敏嘉平日里也就是三不五时的过去转一转,而且从来不对红楼中的事情发表意见。时间长了,店里的伙计们全都习惯了她的存在,根本不在意了。所以敏嘉进门的时候,只是掌柜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店里没有生意,伙计们都是三五个人聚在一起聊天,根本没有人想到要上前招呼她。 不过敏嘉这一回过来可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站在门口拍了拍手,吸引了所…… ------------ 第五十七章 周二少爷 ------------ 第五十八章 私房钱 ------------ 第五十九章 所谓妇德 ------------ 第六十章 他不见了 想的真好,敏嘉心中冷笑,你们周家谁又真的把我当做新媳妇了呢?这时候竟然还想着让我做衣裳,也不怕穿上折了福气!不过面上不显,反倒是把头低低的埋着,恭敬的应了,“是。只不知太太喜欢什么样子和料子的?媳妇儿笨手笨脚,就怕做不好,倒惹太太不喜欢呢。” “料子和花样子针线上会送去的,你只管做就是了。”大太太淡淡道。 还真是把自己当成针线上的人了,敏嘉微微一笑,并没有继续说话。毕…… ------------ 第六十一章 有人找茬 ------------ 第六十二章 各方反应 ------------ 第六十三章 再见马飞珏 ------------ 第六十四章 官商勾结 ------------ 第六十五章 败象初现 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有人去烧仓库了,也就是还没开始烧,只是去了而已。想必最后也不能成功。敏嘉点点头,对马飞珏的办事效率表示十分满意。 将手中的衣料交给煜心,敏嘉站起身来道,“怎么个情况?我现在去可使得?” 那丫头恭敬的点头,侧了侧身子,示意敏嘉现在就可以过去了。敏嘉朝她微微一笑,这才对煜心道,“你不必跟着我,就在屋里做衣裳吧。我过去看看就回来了。” 那个马飞…… ------------ 第六十六章 惊慌失措 ------------ 第六十七章 等了很久 ------------ 第六十八章 宾至如归 ------------ 第六十九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从书玉那里回来,敏嘉便开始考虑自己未来的打算了。这个事情,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那时候只是想要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定居,还不是一个完整的概念。不过既然连书玉都已经发现了这里不再安全,那自己也就有必要开始准备了。 这样,一个完全的计划是极有必要的。虽然自己就算是什么也不带就这么离开周家也不会饿死,但是谁不想过得从容自在一些呢?比起仓促狼狈的离开,自然是准备好一切更好。 …… ------------ 第七十章 这是我家 ------------ 第七十一章 他的故事 ------------ 第七十二章 只是棋子 ------------ 第七十三章 素月姑娘 周家的事情,苏睿不说,敏嘉也不问。不过想想,要是大太太知道当年那个孩子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还回来复仇了,甚至还被自己当做上宾招待过,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周大太太现在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已经过去太多年了,那个曾经试图挑战她的权威的女人,已经按照她的意志死去。她这一生中,碰到的对手也不知有多少,所以她已经将这件事完全抛诸脑后。而那个女人的孩子,则是完全的被她忽略了。 她…… ------------ 第七十四章 他有儿子 ------------ 第七十五章 流光师父 ------------ 第七十六章 真人不露相 ------------ 第七十七章 楚王齐恪 流光的眼睛是睁开的。可是刚才他明明告诉自己要闭上眼睛来感受风!这样说来,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根本不会受到外物的影响,另一种就是,他的眼睛睁开和闭上根本没有区别…… 虽然敏嘉很想相信,这样一位高人,他的情况应该是第一种。但是直觉告诉她,不管流光有多么的神秘,他始终都是一个人。身体的残缺,完全不是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就能够改变的。 难怪她总觉得流光对于方位十分的敏锐。尤其是…… ------------ 第七十八章 跟我走吧 ------------ 第七十九章 峰回路转 ------------ 第八十章 暧昧流动 ------------ 第八十一章 逃亡开始 ------------ 第八十二章 患难与共 苏睿被她的目光看得毛毛的,连忙岔开视线,干笑道,“你盯着我做什么。难道忽然发现我玉树临风的风采,所以心动了吗?”语气十分欠扁,让敏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老实说,你真的没事吗?”敏嘉说着,扑过去掀苏睿的衣裳。 苏睿耳根一红,立刻手忙脚乱的按住,“你在做什么?说没有就没有,你难道要非礼我不成?” 敏嘉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也没有强求,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 第八十三章 迷离之间 ------------ 第八十四章 小城风光 ------------ 第八十五章 命里姻缘 ------------ 第八十六章 安静的日子 第二日敏嘉醒来的时候,仍有种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的恍惚感。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醒过来,自己是身在定州了啊。刚穿越那会儿,谁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到这个之前根本没有听说过的小城市来呢? 人生果然际遇无常,她忽然想清楚了,就算自己真喜欢苏睿又如何呢?人生在世,并不是只有感情这一种东西的。自己也不能够因为感情不顺就整天唉声叹气,相反,就因如此,才要在其他地方过得更好才对。 想到…… ------------ 第八十七章 流光归来 ------------ 第八十八章 以吻封缄 ------------ 第八十九章 再回岳州 ------------ 第九十章 素月来找茬 ------------ 第九十一章 我说她是 这话说的真诛心,素月的脸色立刻变了。她一直以苏睿的人自居,但苏睿却从来没有承认过。 虽然苏睿将自己的儿子交给她来照顾,但是府里所有人对自己的称呼都是暧昧不清的素月姑娘,一听就是跟苏睿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而且当初苏睿救了她,将她带回府的时候,就警告过她,要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肖想不应该的东西。 不过虽然如此,但是每日面对着苏睿这样优秀的青年俊彦,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尤其…… ------------ 第九十二章 风云突变 ------------ 第九十三章 千钧一发 ------------ 第九十四章 绝对控制 ------------ 第九十五章 自由的定义 “所以,我们的事情,就这样吧。等有一天你能够明白什么是自由的定义的时候,或许才有继续的可能。”敏嘉空泛的说着。其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坚决的拒绝苏睿,但也绝不会纵容。 苏睿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明白敏嘉所坚持的到底是什么,所以最后也只能挫败的道,“我不懂你到底想要什么,但是我不会放弃的,敏嘉。” 无所谓。或者说,其实,自己也是不愿意他就…… ------------ 第九十六章 买房买地 ------------ 第九十七章 山明水秀 ------------ 第九十八章 更深露重 ------------ 第九十九章 步步紧逼 ------------ 第一百章 情定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