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圣王厅与杜阿总督 ------------ 01 投胎转世 宽广笔直的奈何桥上,排着望不到边的长龙,无数阴魂死鬼正磨磨蹭蹭的向前晃悠着。奈何桥旁的河面上,血水泛着白色的泡沫,不时拍打在桥墩上,一股臭味冲天而起。 赵英雄刚刚艰难的挤到三生石前,大概看了一眼,惊奇的发现发现自己竟然连着九世横死,这让赵英雄很是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赵英雄挥动着自己因为车祸而软绵绵的双臂,站在三生石上高声疾呼“我命由我不由天!凭什么我连续九世不得好死!” 站在奈何桥边的鬼卒似是见多了这种闹事的死鬼,也不解释,纷纷从腰间抽出打鬼鞭,顺风一抖,在空气中画出朵朵鞭花,直打的劈啪作响,好不吓人,额不对,吓鬼。 赵英雄很是不屑的盯着鬼卒,怒喝道“这辈子被车撞个稀碎,上辈子丧命贼手,再往前不是火烧就是雷劈。这等惨死法连个解释都没有,我不服!” 鬼卒很是不屑,扬鞭在赵英雄肩上就是一鞭。鞭花飞舞,竟然是在肩头上留下了个十字状的伤痕。 赵英雄哪料得到这鬼卒这么不讲理,竟然抬手就打,脚下一滑,整个鬼从桥上掉下,直直落入奈河之中。 奈河上的血浪仿佛有灵智一般,齐齐向赵英雄拍来,没几下功夫,赵英雄就没了顶,再也看不见了。 众鬼魂依旧熙熙攘攘的在奈何桥上磨蹭着,鬼卒有些恼怒,这么一个鬼魂掉进奈河里虽然没什么太过要紧的事情,但是如果被牛头马面两位大人知道了,少不得自己要挨上几鞭子。每日的阴气功德也要扣去不少。 正当那鬼卒暗自恼怒的时候,奈河下忽然卷起一片漩涡,足足有二三十个之多。血浪翻滚,声势倒是相当惊人。 鬼卒冲河面啐了口浓痰,笑骂道“今天这声势挺大啊。” 如同回答鬼卒的话一般,奈河上的漩涡忽然消失不见。一切风平浪静,如同从来没发生过似地。 ******************************************************************************* 赵英雄感觉非常不好。 血河中似乎有什么缠住了他的脖子,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拗断他的颈椎。四周有什么东西正在紧紧的包裹着他的身子。越包越紧。 正当赵英雄觉得自己很可能要作为鬼再死一次的时候,一束耀眼的光打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包裹着他的力量消失了,脖子上缠绕的东西也被除去。他被倒悬着,忽然一阵剧痛从屁股上传来。赵英雄疼的咧嘴要骂,却忽然发现,从自己的口中传来了婴儿啼哭的声音。 双眼渐渐适应了强烈的光线,映入眼帘的,确是一个金发少妇。正仰着头,大口的喘着气。 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房间,几乎称得上是金碧辉煌,只是,房间内完全没有电气设备。倒是有不少烛台。 赵英雄一时语塞,一屁股坐起来,拍着脑袋“这是什么情况?” 然后身后传来一阵尖叫。 赵英雄扭头一看,一个身上带着些血的中年女人正指着自己,从嘴巴深处挤出尖利的惨叫,仿佛刚毕业的小女生晚上回家看到蟑螂大阅兵一般。 愣了半晌,赵英雄忽然明白她为什么要尖叫。 一个刚刚出生几分钟的婴儿,连身上的血丝都没擦干净,就一轱辘做起来摆出沉思者状,还从嘴里发出了明显是一种语言的声音,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被吓的半死才对。 赵英雄一眼看到尖叫的女人脖子上戴着的十字架后,结合自己多年对欧美宗教的理解――其实就是某些“名著”中的只言片语――灵机一动,高喊三声“哈利路亚”然后乖乖躺下闭嘴装死。 尖叫女人似乎慢慢冷静了下来,一遍拼命的划着十字一遍快速向着门外跑去。不一会,就拽来了一个肥头大耳气喘吁吁的秃顶胖子。 胖子有些惊疑不定,两只小眼睛目光游移,先看了看刻意虚掩上的门,又确认了一番紧急撤离路线,这才仔细看了看这个孩子。目光转移到这孩子的左肩,惊疑的目光忽然变得火热。 赵英雄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情况,但是很明显,身为刚刚出生的婴儿,做出这种诡异的行为肯定会惹来大麻烦。 尽管已经是21世纪,可是在赵英雄的老家――一个偏僻的西南小村庄,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离了娘胎之后不哭反笑,双手不断合十冲天礼拜――然后那个孩子就被接生婆扭断了脖子。 不管是什么地方,反常就意味着麻烦。 静静的躺在婴儿床上,赵英雄很想叹口气――自己满身的污垢血水,可是差不多半个小时了也没人搭理自己。耳朵能听到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虽然不明白意思,不过很明显,室内气氛凝重的要命。 从婴儿床的左侧,阳光洒落的那一边,传来了一个虽然虚弱,但是分外坚定的女声。 声音说了些什么,室内忽然变得死静。过了一阵,一个女仆强压着满脸的惊恐走近婴儿床,颤颤巍巍的举起了赵英雄。 阳光透过层层窗纱,变得温柔了许多,透过阳光,柔软的床垫上,一个头发被汗沾透的白人女性正紧紧盯着赵英雄。 赵英雄忽然意识到,这个时候的婴儿应该放声大哭才对,于是咧开大嘴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叫”。 举着赵英雄的双手忽然一软,差点把他摔在地上。床上的女人忽的直起身子,紧紧盯着举着赵英雄的女仆,严厉的呵斥了几句,并且指挥者其他几个明显不情愿的女仆来接住赵英雄。 床上的少妇满意的盯着被七八个女性捧着的赵英雄,伸手抱住了他的身子,也不顾婴儿身上还没有清理干净的污物,把赵英雄搂紧怀中,轻轻的吻在了他的额头上。 赵英雄愣住了,甚至忘了继续扯着嗓子哭嚎,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少妇。 少妇的脸庞背着光,看不真切面孔,但是阳光洒落在她的身后,金色的发梢中带着晶莹的光芒。一种圣洁感从然而生,就像是赵英雄前生所见过的圣母一般。 随后,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冲上了赵英雄的大脑。强烈的本能驱使着赵英雄不安的扭动着脑袋,想从圣母那里获得自己降生后的第一份食物。 少妇似乎很满意婴儿的活力,对其他的女仆再次吩咐了点什么。就躺下睡着了。 赵英雄也被带走,他哭嚎着――这次是真的在哭嚎――伸出圆滚滚脏兮兮的小手企图抓住正在离自己远去的少妇“饿死了!”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马赛的渔民们都知道,普罗旺斯总督府总督让・德・杜阿大人生了一个很了不得的儿子。 杜阿家族替巴黎掌管普罗旺斯有二十多年了。杜阿大人和其他的总督不太一样。普罗旺斯的农民们,尽管有些年份日子不好过,但低廉的税收和教堂慷慨的施舍保证了至少不至于流离失所。这比起以前被西西里人统治的时候日子好过了不少。 就在昨天,杜阿大人尊贵而美丽的妻子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本来和街边的贩夫走卒们毫无联系,最多也就是恭维一下这位小杜阿大人未来必定锦衣玉食,用不着和咱们一样喝鱼骨头熬出来的汤,吃的面包也一定不会有木屑或者石头。 但是自从昨天下午开始,整个总督府就戒严了,手持长矛的卫兵和带着佩剑的剑手把整个总督府团团围住,各个如临大敌一般,恨不得连空气中的飞虫也拦截在总督府外似的。接着,马赛大主教的马车就开到了总督府前,紧跟着主教马车后面的黑色马车上,血红的十字极其刺眼。 卫兵们看到马车,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武器,头上泌出一片片的细汗。而看热闹的平民们更是一哄而散,黑色马车上坐的可是异端审判所的大人们,那可是一个眼神就能把大贵族捆在木桩上烧死的大人物。 平民们一哄而散的时候,也不由得有点担心,万一杜阿大人和异端有关,少不得要被火刑。可是除了杜阿大人,整个普罗旺斯行省那还有人敢为了农民的赋税和陛下讨价还价? 平民们很不安,杜阿夫人很无助。 孩子很有活力,小胳膊挥舞起来甚至打的自己稍微有些疼。这一定会是一个可以继承杜阿家族光辉和政治财产的小宝贝,他未来说不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侯爵,甚至借助奥尔良家族的影响成为普鲁士或者其他什么地区的大公。总的来说,这个小宝贝未来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整个杜阿家族的兴衰。 杜阿夫人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和总督结婚十二年,夫妻感情虽然很和睦,可是一直没有孩子这点让夫人很不安。 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健康的,有无限光明未来的孩子,而那个挨千刀的助产士居然敢指责自己的孩子是恶魔? 杜阿夫人很愤怒的要求把那个疯疯癫癫的助产士拖进地窖里,塞上嘴巴。 可是当杜阿夫人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消息已经被一些人传了出去。迅速进入产房内的,就是一直守候在总督府内的马赛大主教。由地方大主教通报的消息,必然会导致教会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做出足够强烈的反应。 当杜阿夫人看到黑色马车的时候,更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一旦和这群黑色的魔鬼沾上关系,贵族们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总督坐在会客厅里。不停的捻着自己的胡子。焦虑的盯着面前的三名教士。 “您是说,我的儿子”杜阿总督的声音一阵发抖,“我刚刚出生的唯一的儿子,是异端?” “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总督大人。”穿着红衣服的老年教士点了点头,“所以我专程请来了这两位裁判所的大人,他们在梵蒂冈经过了多年研修,对异端的处理和判断很有心得。” “把人捆起来扔进河里,沉下去被淹死是信徒,浮起来活着是异端?”杜阿气的胡子一抖一抖,“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他的血脉纯正身份高贵!您这是在质疑整个奥尔良家族对天主的忠诚!” 老年教士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身边的两个黑袍人,低声的说了点什么。 左侧的黑袍人用带着西西里口音的法语艰难的说道“我们无意质疑奥尔良家族或者最贵的陛下的忠诚,”说着,他举起手中的十字架“但是主的荣耀下不能有任何尘埃和背弃。您的孩子必须进行异端审查。” 红衣教士插嘴道“当然,以杜阿家族和整个奥尔良对主的忠诚,我相信帕尔玛大人一定会采用更温和而准确的方式来确定这个孩子的身份。请您不要担心。” 总督沉默了许久,金色的胡子不知不觉间被自己揪掉了不少。然后他猛然抬头,“主的荣光值得每个仆人以生命捍卫。请这两位大人去准备吧。”说完,门外走进几个女仆,引着两个黑袍人去了其他的房间。 总督盯着面前的红袍教士,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张纸,“这是罗马城外二十五邦尼尔[ 1邦尼尔等同1公顷,是法国古代面积单位]橄榄园的权益书,请您收下。” 红袍教士面露难色“总督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这次出动的两位是圣王厅的人,我爱莫能助啊。” 杜阿不动声色,将权益书放在桌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您将获得整个奥尔良家族的友谊。”放下茶杯,杜阿认真的盯着面前的秃顶教士,“还有整个杜阿家族最大力度的支持。” 红袍教士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虔诚道“为主看护每一个虔诚的仆人是我们的本分,小杜阿的洗礼请让在下主持。” 说罢,秃头教士站起身来,向门外急急走去。 “帕玛尔主教,您觉得怎么样?我们真的能碰到一个异端么?”两个黑袍人中,声音稚嫩的那个问道“异端的力量邪恶而强大,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圣王厅的其他教士一起到来再开始检测?” “那个孩子不可能是异端。”名为帕玛尔的黑袍人低声道“没有一个异端会口呼称颂天主之词,撒旦的怒火会烧死背叛自己的人。” “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您还要来这里呢?”年轻的声音问道。 “您是安格里卡斯的血脉,圣王厅本来是为您而建,可是如今方济会的势力已经强大到圣王厅无法阻挡。您必须寻求世俗的保护。”帕尔玛沉默了一会,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个小瓶子,推开旁边的房门。与急匆匆走来的秃头教士撞了个正着。 “大人,您准备好了么?”秃头教士恭敬的问道,眼睛却不时瞟向帕尔玛手中的瓶子。 “是的,瓦尔多主教。请您拿着这个,在那个孩子的额头上画一个十字。”帕尔玛将小瓶子放进秃头教士的手中。“这里面装的是圣子受难时白桦木十字架的木灰。请您注意保存。我还有点私人事宜需要和总督大人面谈,接下来的认定工作请主教大人和我的副手一同完成。” 帕尔玛向瓦尔多客气的点点头,举步走出了房间。 所谓的圣子受难,指的自然就是耶稣被钉上十字架。帕玛尔身上的这瓶圣灰,在梵蒂冈内也属于极其罕见的圣物。据传是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时,从一个犹太人家的地窖中找出来的。那个犹太人是耶路撒冷有名的富商,热衷于收集一切古董。连同这瓶圣灰之外,还有一个约柜的仿造品和圣朗基努斯之枪的一部分。 法国国王登基时,仅仅需要用法国枢机大主教亲手制作的圣油涂抹在额头上。圣灰的宗教意义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远过了整个法兰西。 瓦尔多慌张的捏住里的小瓶子,带着房间里的年轻黑袍人走出长廊。去给小杜阿老爷,也就是我们的赵英雄做测试。而帕玛尔则重新走入了之前的会客厅,在座位上坐下。拿起茶杯轻轻啜着,也不说话。 杜阿总督示意周围的女仆们撤走,对着帕玛尔笑了笑“我的第一个儿子就引来了圣王厅的异端裁判官,而且还带着一位尊贵的红衣大主教,这到底是他的荣幸,还是他的悲哀呢?” 帕玛尔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是他的荣耀或者不幸,那完全取决于杜阿家族的意思。我们只是主卑微的仆人,但是主的意志一直是由我们表述的。” 杜阿想了想,“尊敬的大人,以您的崇高身份,有什么是我们这些生活在俗世中的人所能供养的呢?”怕的就是你大公无私,只要有所求就总会有转机。 ------------ 02 我叫乔治 “我的一个弟子,他身上有的尊崇的血脉。但是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他不能在圣王厅里继续生活下去了。我希望他能在普罗旺斯行省中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帕尔玛脸色有些为难“我希望最好能够让他担任小杜阿的家庭教师这一职位。” 家庭教师这一职位一般由女性担任,即便是男性学生,也仅仅是在13岁以后开始学习其他男性教师所教授的课程。这一要求已经提出,杜阿总督就迅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您的副手,难道拥有安格里卡斯的姓氏么?”杜阿盯着帕尔玛灰色的眼睛,沉吟了半晌。点头道“感谢您的推荐,我会雇佣她作为家庭教师的。” “我谨代表圣王厅和马尔堡的军事修道院,感谢您的协助。”帕尔玛满意的点点头,“未来的杜阿家族将是我们最重要的盟友。” “那将是杜阿家族和整个奥尔良家族的荣幸。”杜阿放下茶杯,对帕尔玛认真道“我的孩子……” “他一定不会是异端。如果奥尔良家族有相当的意愿和投入,他甚至可以成为高级神职人员。主教,大主教,枢机主教甚至可能执掌牧鞭也未曾可知。”帕尔玛的语气明显有些激动,似乎是已经看到了一位教皇在自己的扶持下产生。 杜阿反而摇摇头,“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做一个凡人,不要去触及神的光辉。在神圣的光辉下,有着太多的罪恶的污秽。两个教皇互相攻击,比萨系和亚维农系出身的神父们撕破脸皮互相指责,就连尊贵的圣王厅也要在方济会的面前暂避下风。”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实在没给帕尔玛留什么面子,杜阿很理智的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没有人,哪有神的荣光呢?教会里的神职人员除了贪污和互相指责外,几乎什么都不做。这是在自掘坟墓啊……” 帕尔玛也沉默了下来,“教会的荣光注定将渐渐淡去,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吧。” ******************************************************************************* 赵英雄觉得,世界上没有比母乳更难吃的东西了。 作为伯爵夫人的杜阿女士自然是不会亲自喂养刚刚出生了的小杜阿的。为之代劳的,是一个满身臭味,两手粗糙的如同鲨鱼皮一般的中年妇女。 虽然上辈子曾经听说过,母乳的味道很多变,一般和母体进食的食物有关。但是……这也太明显了吧! 赵英雄一遍咒骂着作为婴儿的本能,一遍强忍着被鱼腥味激起的呕吐的欲望“你天天喝鱼汤的么!换种东西吃难道会死么!”当然,出生那天就惹出不小麻烦的赵英雄是绝对不会再骂出声的。努力的咽下乳汁,然后悄悄的许下愿望“以后我要立法,把那些做鱼汤不放姜和花椒的厨子全部扔进大牢!” 婴儿室的位置在总督府二楼西侧,每天过了下午两点,就会有懒洋洋的阳光穿过巨大落地窗,倾泻在小小的婴儿床上。平心而论,这种环境确实很舒服。不过直到现在,赵英雄都有些纳闷,房间里完全没有现代科技的痕迹。别说广播电视电灯了,就连一般电视里的那种古董钟都没有。看女仆的服饰,黑灰白黑灰白,完全没有别的颜色。连鞋子都是缝的歪歪扭扭稀奇古怪。一想到这里,赵英雄就一阵冷汗,再活一次是很不错,可是这到底把自己送到哪了? 应该问的是 when 而不是 where 。赵英雄这么自我吐槽着,强打起精神开始翻自己脑子里的知识,看看有哪些是能用到的。 “经济学类?如果是16世纪之后的荷兰应该能用到些。自然科学类?会被教廷烧死的…… 历史学?尼玛这又不是天朝!欧洲史什么的学校都不怎么教啊……”也许是婴儿的大脑不太能承受这么高强度的使用,赵英雄开始头疼。疼的一瞬间,婴儿本能发作,脸颊的肌肉一抽,赵英雄开始咧嘴大哭。 “熊孩子也有熊孩子的苦处……”他这么想着,然后看到门被推开,进来一两个身着古怪的人。 红色!这颜色让赵英雄眼前一亮,看了这么多天的黑白灰,终于有人穿不一样的衣服了。诶,等会,不是女仆? 红袍秃头当然不是女仆,他身旁跟着的小个子更不是女仆,当然,这并不影响赵英雄胡思乱想。秃头小心翼翼的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挂着苹果大小圆球的项链,拧开圆球上面的盖子,用小拇指小心翼翼的挑出一撮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4号么?看不出来啊,老头你这体格真不像是吃四号的主……赵英雄继续扯着嗓子哭嚎,心里倒是平静的出奇。然后眼睁睁看着秃顶老头把那么点四号抹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木灰抹在人体皮肤上会有什么特殊反应或者表现么? 当然没有。 于是赵英雄就这样通过了异端测试。名正言顺的成为了杜阿总督的独子,妥妥的纨绔子弟,前途无限光明的预备役腐败分子。 生活是美好的,空气是清新的。在这个明显处于工业革命前的世界中生活,至少不必担心食物安全问题。 赵英雄仍然每天都在默默咒骂着奶妈供给的鱼汤口味乳汁,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过着猪一样的生活。 然后,很突然的一天,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笑眯眯的冲自己叫“乔治(gees )”。 这个……就是赵英雄的新名字了。乔治・德・杜阿。法兰西帝国侯爵,普罗旺斯行省总督,马赛市长杜阿之子,奥尔良家族的掌上明珠。 杜阿少爷的成长过程并不怎么顺利。作为十世的资深中国人,赵英雄的外语水平其实并不算好。除了上辈子的英语四级之外,他所会的外语也就仅限于几句知名度极高的日文了。在语言学习上,赵英雄一直没有什么天赋。直到八个月的时候,他才试着叫出了“mama”这个词,用以向有些着急的杜阿夫妇证明自己不是白痴。 身为贵族家的少爷,赵英雄完全没有其他贵族少爷的毛病或者说贵族风范。他从来不挑剔除了鱼汤之外的任何食物,保持着极其具有军事风格的作息习惯――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随说这年头的机械钟实在不怎么准。 除了作息习惯之外,早在四岁的时候,赵英雄就缠着母亲学习法语版的《圣经》了。就从这一点,再加上赵英雄左肩上与生俱来的十字胎记,几乎整个马赛都流传着“杜阿少爷是圣徒转世”的说法。 赵英雄之所以会这么做,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出自于恐惧。阴间里小鬼的鞭子,还有那种被鬼当做牲口的奇耻大辱,让赵英雄极其的愤怒和恐惧。 “两遍的神话都不是一个系统的,有上帝老头罩着我,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个小鬼敢抽本少爷的鞭子。”赵英雄抱着这样的一个质朴的念头,继续着“天才”的生活。 公元1505年的一个夏天,总督府迎来了新的住客。 “这就是你的家庭教师了。我亲爱的小乔治。”杜阿夫人领着一个浑身黑衣的小女孩走进了赵英雄的书房“从今天开始,她会负责教你平时的课程。也会陪你一起玩哦~” “我叫艾莲娜。”小姑娘冷冰冰的拎起裙角“从今天开始,我将伴随您学习和生活。” 赵英雄从书桌上高高堆着的书后看到了这个小姑娘,想了想,从高背椅上跳了下来,绕过书桌滴滴答答跑到了艾莲娜身边。 “您有什么事么?”小萝莉的脸上依旧冰冰冷冷“如果可以,请您不要靠这么近,我会不舒服的。” “母亲大人”赵英雄向一旁站立的杜阿夫人行了个礼“这位小姐比我大么?” “询问女士的年龄是很失礼的行为哦,我亲爱的乔治。”杜阿夫人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似乎完全不在意“她比你大三岁。” “哦。”赵英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小萝莉的脸伸出了魔爪“经常板着脸可是会长皱纹的!” 赵英雄两只沾了墨水的小手捏住了小萝莉的脸颊,斜向上拉扯出了一个“惊悚”的微笑“这样就好多了!” 随后,赵英雄的房间里爆发出了激烈的打斗声。 在一旁目睹了整件事情发生的杜阿夫人扶着脸,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小孩子就应该打打闹闹的才对。钻进书本里的老学究可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形象。” “你的裙子湿了。” “你的头发乱了。” “你的脸上有脏东西。” “你的……” 艾莲娜在随后的几个月中,不断的被赵英雄用各种理由调戏着。冷冰冰的表情早就被她抛在了脑后,每天在总督府的走廊里气急败坏的追打赵英雄也成为了常态。 ------------ 03 女王毁容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乔治长大了。长成了一个……额……奇怪的人。 是的,一个奇怪的人。或者说,一个奇怪的小贵族老爷。 乔治和其他同年龄的小贵族们不一样,他坚决拒绝去给其他的骑士充当随从,也反对去修道院进行见习。实际上,小乔治老爷恐怕受到了一些东方游记的影响,极其热衷于收集地图,航海日志和不同版本的火药配方。 “乔治……少爷……”跟了乔治十一年的小女仆安妮小声提醒道“身为贵族,是不应该使用弓箭和枪械这种低贱的武器的。老爷会生气的。他说不定会要您去马耳他城堡呢。” 赵英雄放下手里的弓,仔细瞅了瞅安妮的脸,唔,脸红的够呛。“你发烧了?” “没,没有……”依旧是温柔的细声细气。 “嘶……”赵英雄・乔治少爷倒吸一口冷气,“说吧,雅克那个混蛋又想干什么了?” 虽然说,贴身女仆一般都是贵族小少爷的初夜对象,不过赵英雄明显比那些恋母情结强烈的小贵族强得多。对他来说,安妮可能更像个宠物或者说玩伴。因此,对于安妮的约束也很少。雅克是总督府的一个男仆,天性好斗而且善妒,是个很麻烦的家伙。可是安妮却就和雅克眉来眼去勾搭到了一起。仗着自己的女朋友和少爷关系亲密,雅克在男仆中颇有些自满,也不太干活。不光如此,他还经常要安妮向乔治提出过分的要求,比如要赏赐银酒壶之类的贵重物品。 尽管如此,安妮还是一门心思的喜欢着这个完全不知道有什么优点的废物点心。 “雅克,他惹了些麻烦……”安妮低下头,拧着自己的围裙,“他……他和老巴克出去打猎的时候伤了一个去打猎的仆人……” 乔治少爷眼皮一阵直跳,仆人去狩猎一般都是跟主家一起同行。伤到了仆人,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也伤到了或者差点伤到了主人。 “是谁家的仆人受伤了?主家有事么?” 从安妮断断续续的描述中,赵英雄渐渐明白出了什么事。 那是一家来自西班牙的的贵族,从来没人见过这家的男主人。据说女主人是个疯子。按理来说,这样的家族对于地头蛇一般的杜阿家族来说完全不是威胁,但是就在这家人搬来前,杜阿总督很严肃的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奇怪的儿子再三强调“绝对不要去招惹那家人。” 男仆雅克生性好吃懒做,但是对于狩猎倒是相当热衷,老巴克是本地猎户,和雅克是关系很不错的狐朋狗友。他们在一个有些薄雾的早上一起决定,去马赛东部的一片森林里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到一头漂亮的公鹿。以偿还欠下的酒债。 而西班牙贵族一家的少爷和他的疯母亲,在七八个仆人的带领下,也在那片森林里狩猎。 似乎是因为前一天喝了太多的麦酒,雅克的胳膊明显有些发软,一箭没有射向不远处的公鹿,反而射伤了躲在大概三百码外一个草丛里的西班牙仆从。 那个被飞来暗器伤到的仆人捂着鲜血直涌的左臂跌跌撞撞的向大部队跑去,而麻烦也就出在这里。 发疯的女主人见到仆人流出的鲜血后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抱着自己的脑袋在森林的地上滚来滚去,用力的把自己的脸在沙地上磨来磨去,几乎是瞬间就变得血肉模糊。 西班牙少爷连忙扑上去抱住自己可怜的母亲,大声叫喊着让仆人们过来按住那个可怜的女人。雅克和老巴克见势不妙也偷偷溜走了。只是走的时候太过慌张,留下了自己的外套――外套上刻着杜阿家族的纹章。 “你干脆叫那个混蛋上吊好了!”赵英雄愤怒的把手中的弓箭砸在地上“身为男仆擅离职守,私自捕猎公鹿,居然还故意伤人,罪无可恕! 一旁的小安妮眼圈红红的盯着自家少爷“请您想想办法吧,至少让他少受点苦也好啊……” 恋爱中的女人都没脑子!赵英雄努力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一下愤怒的心情。想了一会,对安妮说,“去把艾莲娜小姐请来,就说我有急事请教她。” 安妮急急应了一声,转头跑了出去。 艾莲娜是赵英雄的私人助理教师,虽说是他的老师,但是也就比他大个三岁不到,更像是个靠得住的大姐姐。不过和其他的大姐姐不同的是,艾莲娜很有头脑,是那种天生适合从事阴谋类工作的人。满肚子的坏水,阴人恶作剧那是一把好手。 很快,门外就响起了艾莲娜的脚步声。整个总督府里,大概也只有艾莲娜敢在走廊里蹦蹦跳跳,所以其实相当容易辨认。还没进门,整个走廊里就响起了艾莲娜的声音“我的小乔治,又想整谁了?急匆匆的叫我过来?我告诉你,这次最少两个故事,否则你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任何一个点子。” 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红色的影子敏捷的从门后窜了进来,金色的头发在空气中划出漂亮的弧线,洁白的皮肤上完全看不到欧美人常见的雀斑。白瓷般的肌肤和最优质的珍珠一样,有着美丽的光泽。 “声音小点,我可不想晚餐的时候又被老爸老妈审问。”赵英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步走到门前,一把关上了房门。 “我的小少爷,动作越来越快了啊?”艾莲娜的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难道你想对一位淑女做些什么肮脏的事情么?一男一女共处密室,哦,我的上帝啊,这简直就是骑士小说里最常见的艳遇桥段呐。” “我还没有那种功能,你平时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书吧。”赵英雄对这种玩笑浑不在意,毕竟一起住了十几年,这种玩笑他见得多了。“这次的事情很棘手,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哦?莫非你终于对安妮出手了?”艾莲娜继续笑着,不过这次的笑容稍微有些奇怪“那个小丫头找我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我说,让女孩子哭的男人最差劲了哦。” 赵英雄跳起来冲着艾莲娜的脑袋就是一个暴栗,“都说有正经事了!老老实实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暴栗自然是不疼的,不过艾莲娜依旧很配合的捂住脑袋,露出泪眼婆娑的表情,乖乖的在天鹅绒的椅子上坐下,一脸不解的盯着赵英雄。 赵英雄三下五除二的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有些焦急的问“你和母亲平时经常聊天,你知道那家西班牙贵族的来头么?这件事情能不能压下去?” 艾莲娜的表情从故事的一半开始就变得难看了,整个故事听完之后更是连一点点笑容都没有了。她一脸同情的看着赵英雄“我亲爱的小乔治,你的小安妮恐怕要失恋了。” “哈?”赵英雄没能立刻理解艾莲娜的意思,“你在说什么呢?” “那个女疯子,名字叫胡安娜。她的丈夫已经死了。不过,我相信你一定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卡斯蒂利亚和莱昂的国王,奥地利大公勃艮第的拥有者,死了十年的死鬼,腓力一世。” “你是说,我的仆人射出去的一箭,让一个女王毁容了?”赵英雄的表情变得诡异不已。“在法兰西帝国的国土内,居住着邻国的女王和王储?” “恐怕是这样的,我可怜的小乔治。”艾莲娜的同情更加明显了“我觉得你有必要马上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父母,他们出面处理的话,你也许还能保住性命。” 赵英雄愣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中文来:“我去你奶奶个腿的龟孙子,马勒戈壁的害死老子了!” ------------ 04 坑小胖子 艾莲娜当然是不懂中文的,不过和小少爷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倒是对乔治平时抽风似地反应见怪不怪。 “你嘟囔什么都没用了,对方的背景可比你这个乡下的小土财主强一万倍。”艾莲娜看样子也有点着急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抬头着急道“要不然请瓦尔多主教出面?有他做中间人,应该能很好的安抚对方的情绪才对。” 赵英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对艾莲娜笑了笑“我记得我的线膛枪还在你那里对吧?” 艾莲娜着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枪?现在不小心应付,到时候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a?petit?occasion,le?loup?prendmouton)!谁都救不了你的!” “谁说的?”赵英雄一脸的大义凌然“这种言辞完全是对于我的家族的侮辱!我要和造谣者决斗!” 艾莲娜一愣,随即露出一脸的坏笑“你果然也想到了对吧?” 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先下手为强,和他决斗!” ******************************************************************************************** 马赛的冬天并不十分寒冷,不过相当潮湿,轻轻地海风带着地中海上的薄雾,缓慢的穿行于马赛城区中。曾经在夏季肆虐的太阳,如今懒洋洋的撒着橘黄色的光芒。随着马蹄的声音,一辆白底金边的四轮马车轻巧的驶过城区的石板路,一路向着马赛城郊的一处庄园驶去。 尽管是白天,庄园内依旧点满了蜡烛,庭院内的植物略微有些杂乱,似乎没什么人去打点。庭院旁的一座三层小楼被漆成了黑色,与其他的建筑物明显区别开。看着有些渗人。而现在,小楼中传出了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呻吟接连不断,无论旁人怎么劝说安抚都毫无作用,她不停的重复着诸如“不要离开我,菲力,上帝啊”之类的呓语。 仆人们惶恐的在小楼里走来走去,递送着毛巾,热水,和一些薰衣草。一个身形有些臃肿的少年正跪在床边紧紧握着那个不时呻吟着的女人的手。他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圆乎乎的脸上净是黄豆大小的汗珠。圆乎乎的手不时的从身旁的侍从手中拿过毛巾,仔细的擦着女人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殿下,让我们来吧,您的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轻声劝道,小胖子的手被床上的女人紧紧握着,女人的指甲已经深深的刺入了小胖子手臂的皮内,猩红色的血液顺着臂弯流了出来,在肘部滴落。地板上已经有了一小滩血液,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血的味道。 “不用了,你去看看安德鲁,他的箭伤不深,但也要小心。”小胖子似乎是想轻松的笑一笑来表达自己没问题,可是声音一阵阵的发抖。 老人沉吟了半晌,向附近的男仆们示意了一下,二话不说就和众人把小胖子架了出去。众人一阵上下忙活,给小胖子包扎止血,然后硬灌了两杯威士忌下去。 正在庄园内的仆人们为两位主人忙活的鸡飞狗跳的时候,装院大门外,一辆白底金边的马车悄悄停下。从车上下来三个人,一个中年绅士,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以及一位少女。中年绅士的手上还拖着一个粗麻袋子,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装了什么,时不时的还会动弹两下。正是赵英雄和艾莲娜,还有赵英雄的专用马车夫汉森。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庄园内响起,老人示意几个女仆过来看护着小胖子,自己快步走向门口。“请问,阁下的身份和来意是?” 中年绅士还没开口,一旁的少年迅速回答道“在下是杜阿家族长子乔治,这次专程来拜访查理侯爵大人。” 短短的一句话,其实大有讲究,“侯爵大人”指的自然就是目前身为佛朗士孔泰地区拥有者的小胖子查理。报出自己的家族则是为了给整个来访增添合理性――本地地主前来慰问住在此地的贵客。 当然,这次的事情其实就是因为杜阿家而起。但无论如何,双方还没正式翻脸,老人身为管家也没有权力拒绝如此身份的访客,只得将三人请了进来。打发两个男仆去把小胖子叫起来。 “金鸢尾花家族的贵客到访,这可真是让我惊喜啊。”三人正坐在一楼的会客厅中,小胖子爽朗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了下来。金鸢尾花家族说的其实就是杜阿家族。因为杜阿家族的主要纹章由鸢尾花组成,故有此称。 “装得真像。”乔治和艾莲娜心里都冒出这么句话。不过还是满脸堆笑的起身向小胖子行礼。 宾主双方各落其座,开始了漫长的毫无营养的对话。 双方从马赛最好的港口聊到普鲁士特产的熏猪手,从普罗旺斯的白色大理石聊到西班牙的米饭。 直到拖到午饭时间,小胖子查理很礼貌的邀请两人与自己一起共进午餐。而就在此时,乔治决定摊牌。原因很简单,他已经闻到后厨的马赛鱼汤的味道了。 我讨厌鱼汤!赵英雄在心里怒吼着。一边说道“我注意到今天家里的一个男仆表现很紧张,经过盘问,他承认在休假的时候私自打猎,并且蓄意伤害了大人家中的一批牲畜……” 看着小胖子忽然僵住的笑脸,赵英雄暗笑道“生气吧,赶紧生气吧,不然我这戏怎么演下去呢。” “因为他的行为没有严重违法,不过在下还是觉得,应该将他带来给您亲自处罚才对。”说罢,赵英雄向门外一指“他就在那个袋子里,请您对他施加处罚吧。” 说罢,赵英雄向小胖子鞠了一躬,轻声道“一周后会有执法官上门来接收这个囚犯,到时候的手续就麻烦您了。” 查理重新堆出满脸灿烂的笑容,吩咐仆人送上两个被黑布蒙起来的圆筒,然后将两人送出客厅。 “我越来越觉得你像老狐狸了”艾莲娜在车上轻声笑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想出这么个法子。你到底是不是你父亲亲生的?怎么会有这么阴损的点子?”老杜阿的官声在整个法兰西南部都是响当当的,忠诚守信,坚韧不拔。这是所有政客对老杜阿的评价。艾莲娜故而有此一问。 “哼,谁信老头子的伪装谁才是地地道道的蠢货。”赵英雄对艾莲娜的玩笑浑不在乎,“身为一个政客,怎么可能老实。” “不管怎么说,这次你是没危险了,可是那个小胖子也被你坑的不浅。这样真的没问题么?”艾莲娜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饶有兴致的盯着赵英雄问道。 “你懂的,他毕竟是西班牙人,甚至还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储之一。杜阿家族再怎么强大,也是奥尔良家族的一支,对于查理这种家族敌人,坑了就坑了。反正老爹最多打我一顿屁股。” ****************************************************************************************** 在这里请允许我留个小小的悬念,赵英雄到底用了什么损招呢?下章告诉您答案。 ------------ 05 小偷小摸 白帆和海浪,漂亮的十二英尺游艇和四十英尺货船,准备登艇的贵族和正在搬货的苦力,码头一直是整个欧洲阶级的缩影之一。死鱼和鲜花,腌肉和烈酒,用着最便宜铅粉的便宜妓女和拥有爵位的上流交际花,最低层的小偷小摸和涉及普罗旺斯乃至整个南部法国的权钱交易。其实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本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普罗旺斯的总督,让・德・杜阿伯爵正在一艘十六英尺长的游艇上,喝着冰凉的威士忌,与身旁的地区主教瓦尔多进行着“高层次的小偷小摸。” 秃顶胖子瓦尔多主教满头大汗,嗓子如同被人捏住似地高喊道“十一税是圣经所规定的!梵蒂冈绝对不可能允许取消这条税法!” “那就请每年缴纳三分之二的赎罪券营业税吧,我亲爱的主教大人。”杜阿伯爵眉头都不抬一下,眼睛盯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十一税的征收需要我手下的税吏去一家一家敲门,可就连他们皮靴的磨损钱教廷都不愿意补贴――为主奉献是他们的荣幸,可他们家里的婆娘可不这么想。” “赎罪券营业税?您要对赎罪券征税?这是对整个教廷的挑衅!”瓦尔多激动的挥动手中的酒杯,酒液直接洒在了杜阿伯爵的身上。 “这可是东方的丝绸,瓦尔多主教。每一英寸都值十个最好的艾居(银币)呢。”杜阿伯爵用手拨拉了一下身上的液体,继续晃悠着手里的酒杯“别总是拿教廷说事儿,三位教宗互相打架都还来不及呢,哪能顾得上我这个小地方,要么取消十一税,要么给赎罪券的经营行为交营业税。对了,我想我需要说明一下,赎罪券本身不是征税的对象,那些推销员才是。我打算给这个税种起名叫做巧舌如簧税,您觉得怎么样?” 瓦尔多低下头不说话,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反对,不过由于低下头的时候胸口和肚子上的肥肉堆在了一起,让他的呼吸变得困难异常。 就在瓦尔多主教快被自己憋死的时候,杜阿伯爵在他的身上放下了最后一根稻草“路德派的教士前几天在城区内购买了一块土地,准备兴建教堂。” 瓦尔多一脸震惊的抬起头来盯着杜阿伯爵“您说什么?路德派?” 埃斯利本的马丁・路德教士,是一位颇有争议性的人物。他在五年前提出反对赎罪券,并且要求改革宗教,洋洋洒洒的九十五条纲论在整个低地国家和日耳曼地区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很快的,这一种“不需要教宗也能独立存在的教会”便带着他们的信徒席卷了从阿尔卑斯山脉到比利牛斯山的几乎每一个城镇。 瓦尔多主教并没有什么太过出色的功绩或者靠山。他的能力其实远达不到披上黑袍红腰带的水平。不过瓦尔多主教的运气一向好得出奇,自从路德教派出现之日起,瓦尔多主教的教区内别说是路德派的教堂了,连路德派的传教士都不见一个。不仅如此,路德派大举入侵附近的教区更令他的赎罪卷大卖特卖。不少被民众压力胁迫改信路德教的贵族官员们经常偷偷派人来瓦尔多主教的教区大量购买赎罪券,以备日后不时之需――万一教会重新打回来,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绑上火刑柱烧死呢,囤点赎罪券,至少可以证明自己就算身在沦陷区,心也是向着光明的。 于是瓦尔多主教就交了好运,三年内从一个小小的乡村赎罪券推销教士一举成为普罗旺斯行省地区主教,并且极其明智的一把搂住了杜阿家族的大腿,稳坐钓鱼台,在路德派搞得满城风雨的时候依旧纹丝不动。 其实瓦尔多也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到底靠的是什么。杜阿家族势力范围之内从来没出现过路德派,这至少可以说明总督大人对路德派的主张并不怎么感兴趣。可是如果失去了这层保护,那么自己身为主教的位置恐怕也坐不了太久。 *********************************************************************************************** 还没到用午饭的时候,总督的游艇就靠岸了。 游艇缓缓驶向码头,带着踌躇满志的总督大人,和醉的昏死过去的主教老爷。 “普罗旺斯的百姓们!马赛的市民们!今天我向你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从今天开始,税吏不会再向你们征收哪怕一个苏的十一税了!”总督大人快步登上码头,向着对他行礼的普通民众大声宣布道。 平民最喜欢什么?减税,减税,还是减税! 欢呼,跳跃,口哨充满了整个马赛港。 而总督大人,则在几个随从的掩护下,悄然做进了马车中,快速的向总督府驶去。 “乔治那个小子干了什么?”老杜阿怒气冲冲的盯着面前的黑衣中年男子“我走的时候叫你盯紧他!你就是这么盯的?” “老爷,少爷的行为没有不当之处,他已经把对方能够发难的借口压了下去。这件事情我看少爷处理的不错。”中年男子抬起头,居然是赵英雄的专用马车夫汉森,“能立刻决定把雅克的四肢打断,送给那几个葡萄牙人,心狠手辣,处事果断。迅速处理了一场可能的大祸……” “放屁!”老杜阿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那个奇怪的儿子说是书呆子都算表扬了,平时不练剑,不捕猎,连血都没见过,哪来的底气如此心狠手辣?肯定有问题。一念及此,杜阿总督举起手中的杉木手杖砸了砸车厢前面的木板。 车速又悄然提升了一大截。 总督府中,小安妮哭的梨花带雨,鼻子红彤彤的,连头发上的发簪都散落了下来,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拉着刚刚回来的艾莲娜的手,哭着说“雅克,雅克他不要我了……” “额?”艾莲娜明知故问“怎么了?” 小安妮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信“他说他要回老家结婚,说和我只是玩玩而已……” 艾莲娜的脸上显出了沉痛和愤怒“这个混蛋太过分了!把信给我,少爷会很乐意让国家宪兵(conablie)逮捕他的。” 小安妮赶紧把信撕掉,然后藏在自己的衣服口袋中“不用了不用了……我想……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他当然有苦衷了,艾莲娜想到,他还有不少的苦头要吃呢。 ------------ 06 发明纸币(上)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杜阿老爹胡子都被气歪了,指着赵英雄叫道“你这是要挑起战争么?!” 赵英雄挠着一头金发,悻悻道“这不是没时间了嘛……总之要先把咱们家从这种事情里摘出去才是……如果他紧咬着不放,我还能用决斗把他给逼回去……” 杜阿夫人嗔怪的白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轻巧的绕过餐桌走到儿子身旁,温柔的抱住了赵英雄毛茸茸的脑袋,冲着杜阿伯爵说道“小乔治做的很好,你11岁的时候可只会拖着鼻涕挥木剑呢!我的儿子比你强多了。”说罢,亲昵的用鼻子蹭了蹭赵英雄的额头“对吧~~” 杜阿伯爵撇了撇嘴“你处理事情太极端了,把雅克四肢打断再塞进麻袋里给人家送去?还要让国家宪兵过几天去领人,太胡闹了!” “反正他们也没话可说,打断四肢对他们来说是杜阿家族的歉意,如果他们还想闹事,至少可以从雅克的伤上去追究他们故意伤害的罪名。反正人已经送过去了,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上。更何况,神圣罗马帝国的王储不论从什么角度上来看,都是法兰西的敌人吧……”赵英雄解释道。“反正我早就看雅克不顺眼,小偷小摸也就算了,中午回来搜他房间的时候居然还发现了母亲的两枚戒指。就凭这个,吊死他都活该。” 这次,轮到杜阿夫人不开心了。“乔治,这个想法太荒唐了。人的性命是无法挽回的,两枚戒指无法和一个人的性命相提并论。你以后也是要成为一方领主的人,千万要记得常怀仁慈之心,宽恕你的敌人。仇恨和愤怒只会毁掉你而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 “是是是……”赵英雄敷衍道。其实无论这次雅克有没有伤到人,他都是准备找个理由把他赶走的。这种随从留在身边实在是祸害。不过这次稍微极端了点。 “父亲大人,营业税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赵英雄决定主动出击,转移话题。对赎罪券征税其实不是什么新鲜的想法,不过以前都因为“对赎罪券征税等同于对信徒的风险进行克扣”为由没有成功。在前段时间的闲聊中,赵英雄随口提到征税对象不一定必须是物品,而可以是行为的想法,于是征税对象就改为了推销赎罪券的教士们。 “效果挺不错,不光有每年35%的赎罪券营业税,同时整个普罗旺斯行省内的十一税都会取消。”杜阿总督开怀大笑“说好了的每月给你60个埃居,明天开始我会让管家给你送来的。别胡花,要用来做有意义的事才行。” “遵命,总督大人。”赵英雄暗自盘算道“既然穿越,不搞点事业来做做兼职对不起自己的身份。不过,做点什么好呢?” *********************************************************************************************** 其实平心而论,马赛的商业还是相当发达的,只不过和五百多年以后的世界完全没法相比较。 现在的马赛,几乎没有金融业,唯一的一家银行也只不过是威尼斯银行的一个办事处而已。能够提供的资金不超过十万埃居。 零售业击中在蔬菜和奶制品上。肉类的出售要少得多。手工业产品相当罕见。 餐饮业更不用说了,中餐虽然味道奇佳,但是能不能获得普通民众的支持还很难说。光是还没从美洲运来的辣椒和价格奇高的生姜就能把赵英雄重现中餐的梦想一巴掌拍成粉末。 正在赵英雄一筹莫展的时候,小胖子查理上门拜访了。 查理对赵英雄表示了极大的善意,在聊天时不停的提议赵英雄带着那天见面时的美丽小姐去自己的庄园品尝“滋味奇特的东方饮料。”并且随口提到,那天乔治所带去的罪人已经逃跑了之类的。 “其实是被你弄死了吧?”赵英雄很不屑,居然用这种借口。不过也很识趣的表示了对罪人的谴责和愤慨。 于是宾主尽欢。查理突然提到,前天有人从日耳曼地区带了一台“能够写字的”奇妙机器,希望能够当面向赵英雄进行展示“最好的书记员一天不过能写五十页羊皮纸,而这台奇妙的装置能够在一个小时内写出八十张。”小胖子自豪的说。“这样的话,圣经就可以成为每个家庭的必备之物了!” 印刷圣经?这可不是什么赚钱的主意啊。赵英雄想道,你那么做印出来的不过是些神神叨叨的故事罢了,要是有台印钞机多好啊…… 印钞机……印钞机……等会,印钞机不也是印刷机么? 赵英雄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紧紧握住小胖子的手“殿下所提到的奇妙的机器,请卖给在下吧!” 在门外偷听的艾莲娜一拍额头“又来了。” 总督家的少爷喜欢在和人聊天的时候从沙发上跳起来买东西。这已经成为了马赛市民茶余饭后的聊天内容之一,每天都有不少好事者在谈论乔治少爷最近购买的东西。 今天的话题是,乔治少爷买了一台据说能写字的神秘机器。 不少正在黑色的小木板上写字的小朋友们对乔治少爷的壮举表示了理解和肯定,如果能够买到的话,他们也很想买一台。来代替自己每天练习拼写,最好连挨老师的藤条也一并代劳。 而许多农民家的孩子则有些想不通,贵族老爷果然与众不同,学写字是多么珍贵的机会啊,如果自己要学写字,那得去小镇上的教堂,花整整半个银埃居才能学到。如果没有钱,那就只能在田地里挖土,捡捡麦穗,或者去附近的农场里辛苦工作,以每天八小时的工作换回两磅马粪做肥料。 *********************************************************************************************** 十五个银埃居一台印刷机,这个价格可真不便宜。要知道,一匹好马的价格也不过是五个银埃居而已。赵英雄一口气买了三台,并且雇佣了三个雕刻家,又买了两千张整张羊皮纸。 是的,赵英雄决定用自己每个月60银埃居的私房钱来做件事,做件大事――发行货币。 ------------ 07 发明纸币(中) 纸钞的印制得到了总督府的大力支持和协助。而且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马赛。 贵族们开始互相奔走,如果人们开始认同纸币的价值,那么对贵族们所拥有的大量金银币就会有贬值的可能。普通的市民似乎不怎么担心――毕竟是杜阿少爷的主意,再不成功,还有杜阿老爷在背后顶着呢。 潮水正在平静的马赛港内涌动着,贵族们担心的眼神不时扫过马赛的总督府。 赵英雄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他设计的钞票太容易被仿造了。钞票的印刷费用不能高过它所代表的价值,否则整个印刷过程都是毫无利润可言的。因此不能使用太过昂贵和罕见的颜料。在钞票的正面引上皇帝的头像固然很好,但是如果印刷的时候皇帝的头像出了什么问题……那就麻烦大了。 作为普罗旺斯地区发行的货币,那么首先要体现普罗旺斯的特点才行。 于是制币厂厂长,未来的普罗旺斯中央银行行长赵英雄大手一挥,向三个艺术家们下达了设计命令。 钞票正面分别长六英寸,五点五英寸,五英寸,宽四点五英寸,三点五英寸,三英寸。正面印有普罗旺斯行省的形状,背面则印有大片大片的薰衣草和橄榄园,每张纸币的正反两面都用罗马数字和阿拉伯数字标注着面值。最大的十埃居,然后是五埃居和一埃居。 “啊哈!没错没错,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总督府内,赵英雄捧着刚刚印出来的钞票摸来摸去。借助罗纳河上的水力磨坊,刷版从一个印版的单次印刷改良成六块印版多次印刷。一张纸币上由三种颜色各自印出部分画面,最后形成一幅画。 “这就是你说的纸币?”老杜阿正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着一张还带着油墨香味的十埃居,“看起来挺漂亮,可是真的能代替银币么?” “嘿嘿嘿……”赵英雄搓着手干笑道“这玩意能不能用,就要看老爹你愿不愿意帮忙了。” “你个小混蛋,我早就知道你在惦记你老爸我这点家产了。说吧,你想干嘛。”杜阿总督揉着自己的胡子,盯着这个11岁的神奇的儿子。 “我记得,市政府在港口还有两个码头要翻修对吧?”赵英雄笑得像只小狐狸“请把他们的工钱提高一成,并且用纸币结算。” “胡搞,那些工人不会接受的。”老杜阿盯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我知道你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多得是,别藏着掖着了。” “既然您这么说了……”赵英雄笑道“那就跟你说说看吧。” ****************************************************************************************** 货币的价值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货币自身的价值,而另一部分则是“人们所赋予的价值”。纸币并不是传统的一般等价物,它的作用也很单调。不像贵金属有诸多用处。因此它自身的价值其实几乎没有,所以只能在“人们赋予的价值”上想办法了。 现代社会中的纸币是政府强制发行的,以政府权威作为保障。可是在1512年的法国,一个行省想要用这种方式对纸币进行推行则一定会失败。只有可以自由兑换成为传统一般等价物的货币,才可能在16世纪初的法国站住脚跟。 赵英雄的办法很简单,建立自己的货币发行渠道,收购兑换市面上的传统货币,广泛开展存贷款业务,以实现纸币的推广和流通。 具体方法也不复杂:杜阿家族目前掌控着整个普罗旺斯行省的大权,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用普罗旺斯行省未来的税收作为抵押,向威尼斯银行进行借贷,以贷来的金币加上杜阿家族目前所有的货币为后盾――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准备金,成立杜阿家族银行。通过向市政项目支付纸币,让普通人开始认识和使用纸币。由于纸币的可兑换性,也会比较容易被人接受。 与此同时,杜阿家族银行也必须开展存贷款业务。以较高的利率吸引一般民众和大商户的现金,以纸币支付利息和本金,并且向外以较低利率借贷纸币――以此来收购市场上的传统货币,并且作为准备金继续印发纸币。 以吸纳到的现金作为后盾,杜阿家族银行就能发行更多的纸币。只要市场上的传统货币总量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后,纸币就能作为一般等价物而被一般民众所接受。 纸币在代替传统货币之后,杜阿家族银行甚至可以通过超发货币来提高市场流动性,刺激经济发展。而作为发行方的杜阿银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会成为法国乃至整个欧洲的央行,这对整个杜阿家族,乃至杜阿家的宗家奥尔良家族来说,都是相当有利的政治筹码。 老杜阿听的心惊肉跳,这小子到底有多大的胃口,居然想垄断整个欧罗巴的货币?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觉得平常――毕竟年龄还小,也不知道这种事情的影响究竟有多大。“这么做的话,我们能赚多少?” “要看准备金的总量了。发行的纸币只要不超过准备金的三倍就可以保证纸币的价值稳定。纸币轻便,容易携带,而且不会磨损,会有很多大商户愿意使用的。”赵英雄的语气活像推销赎罪券的教士“按照去年的税收总量,还有家里现在的产业,我们最少能有三百万埃居左右的现款。如果用未来三年的税收作抵押,我们应该能向威尼斯银行贷到七百万埃居,准备金一千万,最少可以发行两千万左右的纸币。” “听起来不错,不过假设,我是说假设,杜阿家族的敌人从市面上大量收购纸币,集中要求兑换怎么办?”老杜阿明显被自己的儿子说动了,开玩笑,一千万的收益啊!要知道,皇帝陛下一年的财政收入还不到一千五百万埃居。不过身为政客的老杜阿还是很敏感的找到了整个纸币体系的最大风险――挤兑。 “您说的这种情况,我管它叫挤兑(exécuter),对银行来说这是最危险的情况。不过纸币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控制。杜阿家族银行可以通过存款利率的浮动控制市场上的纸币总量,在发觉有人收购纸币时,我们可以提高利率以减少市面上的纸币总量。还可以通过熔铸已经有的货币来提高市场上黄金和白银的价格,并且对集中兑换的行为征收较高的手续费。三管齐下可以保证纸币的市值稳定。”赵英雄继续侃侃而谈“实际上,我建议在前期进行一次人为的,小规模的挤兑风波。家族银行大量兑现黄金和白银,更能让一般人和商户相信纸币的价值。” 三百万埃居的投入,就能换来300%以上的回报。这就是金融的魔力。 ------------ 08 发明纸币&去巴黎(下) 纸币很有赚头,但急不得。也没法着急。在形成规模之前再怎么着急也是白费。 不过至少赵英雄很满意,别的穿越主角一开始不是做凳子就是卖火锅,自己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发行货币,咱的成就和将来简直无可限量。 稍微松懈了一下,杜阿夫人又来找自己的宝贝儿子谈心了。 “我亲爱的小乔治”杜阿夫人的每次谈话都以这个作为开头“你已经十一岁了,是个小伙子了。你的父亲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跟随着莱昂伯爵上过战场了呢。你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不论怎么说现在也应该去准备当个骑士侍从才对。没有挥过长剑的贵族是得不到别人尊重的。” “我和你父亲商量了很久,我亲爱的小乔治,我们知道你很聪明,非常聪明,聪明的甚至有点……异常。” “不过没关系,我和你的父亲依然爱着你,不过我们都相信,只有接受系统的,成熟的,开明的教育,你才能够成为一个可以配得上家族荣光以及未来的贵族。” “我们给你两个选择,去巴黎的军事修道院代表处做见习骑士,或者去巴黎大学,攻读社会学。” “总之,我亲爱的小乔治,你要去巴黎了。” 赵英雄坐在自己的床上,用力的挠着头发。去巴黎……那是什么样的地方暂且不说,自己现在才不过十一岁而已,居然就要离开家去上大学了?开什么玩笑?我是什么少年神童么? 虽然马赛没什么太过值得留念的地方,可是毕竟住了十一年,每一秒都有回忆,就这么走了还真舍不得。 挠出半床单的头皮屑,赵英雄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好歹也是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毕业生,五百年前的大学我还没放在眼里啊。看我麻溜利索的三下五除二拿个文凭回来继续混吃等死啊! 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赵英雄的确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他的人生愿望就是“舒舒服服的混吃等死”。这个人生理想还真对不起他这名字。上辈子还在努力准备混吃等死就被车撞,这辈子正在混吃等死却被一脚踢去他乡。赵英雄觉得很悲哀。 行李正在由女仆们收拾着,离开的日期被杜阿总督擅自定为五天后。赵英雄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事情可干,踢踢踏踏从房间里从出来,习惯性的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那里是艾莲娜的房间。 推开门,艾莲娜正在书桌上写着什么,见赵英雄进门赶紧把本子藏在身下,一脸警惕的盯着赵英雄“不论你说什么都别想看我的日记!” 赵英雄哭笑不得“谁愿意看啊……来下棋么?” 赵英雄不会下围棋,这个时代的国际象棋下起来也格外的费劲,不得已只能山寨了五子棋来,这几年和艾莲娜玩的倒也开心, 随着日子慢慢的过去,赵英雄也渐渐习惯了有事没事来和艾莲娜一起下棋,连棋盘都在艾莲娜的房间里放了一个。 “今天就算了,没心情。”艾莲娜说道,然后扬了扬手中的羽毛笔“如果你没事的话,请回避一下,我要继续写日记了。” 赵英雄张嘴想说点什么,不过看着艾莲娜低下头去继续写作的样子,也只得叹气一声,转身走开。 赵英雄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今天的马赛稍微有点冷,下着小雨。出门的时候没听管家的建议带上雨伞,现在的冷风合着雨水直往脖子里灌。 仔细一看,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老码头区。赵英雄稍微有点犹豫,这里是传统的贫民窟,住在这里的大多是码头工人和流浪者,参杂着相当数量的流莺和扒手。总的来说,这里不是他应该来的地方。 正在赵英雄迟疑着准备转头离开时,离他不到三百米的地方,一个热闹的破酒馆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阴暗的云层和细雨中,一个看起来有些破烂的酒馆,门口挂着一对不怎么壮观的鹿角,窗户上的玻璃脏乎乎的,带着黑色的油垢,里面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可是从窗户缝里透出来的黄色的烛光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等赵英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酒馆门口了。 “嘿,小子,站在这儿干嘛?快进来暖暖身子。”酒馆里的酒保正好从门口过,见到赵英雄站在门口,随即把他当成了正在犹豫要不要进来躲雨的路人。酒保的儿子倒也和赵英雄差不度岁数,一见之下酒保顿时觉得应该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杯热水喝。于是张开油腻腻的五指,揽住了赵英雄的肩膀,把他拉了进来。 “你叫什么?恩?看你的打扮不像是咱们穷苦人家的孩子,这可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看见那桌的人了么?”说着,酒保指了指坐在墙角的一桌人“那个就是大名鼎鼎的海盗‘血手’安格斯!他可是每天晚上都要吃一个小孩的心脏做下酒菜的人。” 转过身来,酒保又冲几个正在努力消灭一个庞大猪蹄的人努了努嘴“那桌坐着的可都是西西里人!他们都每个人都带着尖刀利剑和毒药,随时准备绑几个不开眼的黑皮狗(中世纪法国一般民众对国家宪兵的蔑称)呢。” 酒保拍了拍赵英雄的肩膀“多亏你遇到了你雅各布大叔我。今天你交好运啦!去吧台里面坐着吧,我去给你整杯热水来暖和暖和。等雨停了你再走。” 赵英雄看的很清楚,那两桌人哪是什么海盗和西西里暗杀团,被指认为海盗的那个人是离总督府外四个街区的海鲜店老板,人很和善。眼睛是瞎了一只,但却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得了眼病。西西里暗杀团就更扯淡了,为首的那个男人是总督府的一个小马倌,旁边坐着的两人中一人是市政府的花匠,另一个人虽然不认识,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罪犯。 吓唬自己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别惹麻烦,总的来说,这酒保还是个好人。 正在这么想着的赵英雄习惯性的挠了挠头,正在抬头张望酒保去哪了,却听见有人轻轻的叩了两下吧台的木质桌面。 赵英雄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海鲜店老板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然后轻声的说道“我有一批货要出手,价格和类型都写在上面了,如果有人要的话请通知我。”说罢,他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赵英雄迷迷糊糊的收下纸条,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到了市政府门口的花匠“最近黑皮狗查得严,我们绑了个小男爵可是一直送不出去,让老板明天开条船到这个地方,报酬还按老规矩来。”说罢,也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两人随即离去,赵英雄被花匠的话吓出一身冷汗,忙偷偷打开了海鲜店老板的纸条。上面罗列着十几种货物,包括棉花,丝绸,瓷器,茶叶,胡椒,生姜等等,数量还相当庞大。花匠的纸条则没那么复杂,上面写着一个地点,那里是罗纳河的入海口附近,荒无人烟,植被丛生。的确是绑票走私的上好地点。 酒保大叔,你真诚实。 ------------ 09 少爷与黑皮狗的夜晚 国家宪兵是一向大部分时间都很轻松的工作。 马赛是一个重要港口,但是每年冬季到港的货船都很少。今年也是如此。作为马赛的国家宪兵最高负责人,塞缪尔子爵正在家里享受着炉火的温暖以及烤鸭的香气。 这只鸭子是他今天凌晨带队巡逻时,从西城区外的湖泊中猎到的,现在正在炉火上被烤成诱人的金黄色。子爵今天心情很好,他甚至在烤鸭上用了一点蜂蜜来增加色泽和香味。于是鸭肉就更香了,子爵大人已经把手中的餐刀和银叉摩的嚓嚓直响,就等着漂亮的鸭子进肚,然后再来上一点从那些臭烘烘的英格兰佬手里买来的威士忌。在阴冷潮湿的马赛冬季,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感到惬意的了。 只要那些不长眼的渣滓别在现在犯事儿。 两层小楼的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并且伴随着一个男声的高喊“塞缪尔子爵阁下!请马上开门!有紧急公务!” 塞缪尔万般惋惜的盯了一眼烤炉上马上就出炉的烤鸭。门外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敲门的声音更大了“请您立刻出门,塞缪尔子爵!现在可不是吃晚饭的时候!” 塞缪尔的脸苦了下来,只得慢慢的站起身子来,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姿势去拿放在身后架子上的制服外套。 “等等。”一个女声叫住了塞缪尔,她从架子上拿下了一个柳条编制的篮子,并且在里面铺上了洁白柔软的亚麻布“把鸭子带去吃吧。很晚了,吃点暖和暖和身子。”叫住塞缪尔子爵的自然就是子爵夫人,她一头银白色的头发随意的搭在脑后,挽出一个优美的发髻。用细白的手指轻轻捏住烤的热乎乎的鸭腿,把整只烤鸭捏起来放在篮子里。“今天就别喝酒啦,再喝的一身酒气不许上床!” 子爵大人从善如流,讪笑着接过篮子“你晚上打算吃点什么?” 银发少妇唆着手指轻笑了一下,有些惋惜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最近又变胖了,我晚上吃点面包好了。” 敲门声更大了“子爵大人!请马上开门!” 塞缪尔只得提着篮子,腋下夹住长剑,转身推开大门。 子爵家的厨房,一只可怜的老鼠正在费力的寻找着任何可以吃的食物,但是它忙活了半天,仍然什么都没能找到。储藏面包的柜子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冬夜的马赛,渐渐起风了。 老杜阿坐在市政厅的宴会厅里,尖锐的眼神盯着台下的一众下属,半天没说一句话。 紧闭着的宴会厅大门被推开了,被雨淋得有些狼狈的塞缪尔子爵抱着一个柳条篮走了进来。 “你迟到了,子爵先生。”杜阿在主坐上发话了,语气很不客气。 “对不起,大人……我路上耽误了。”塞缪尔当然不敢说自己是因为馋烤鸭所以才来晚的,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 “坐下吧。”杜阿无视了塞缪尔手里那个不断传来肉香的篮子,转头对宴会厅里的所有人大声道“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战争!” 整个宴会厅里轰的一声,四处都爆发出官员们惊讶的声音和抽凉气的动静。 杜阿提高声音“这是向所有恶棍和罪犯的战争!而战争,从现在开始!” 嘈杂的人声渐渐变小无论如何,只要总督大人不是打算发动叛变那就都好说。更何况现在看来只是打算抓几个小猫小狗而已。 “拉米尔准将,请带领港区舰队封锁整个港口,任何打算出入港的船只都必须经过检查。拒绝检查的船就地击沉。” “塞缪尔子爵阁下,请带两百名你最好的手下和我一起行动。出发前去城防军械库,每人带一柄弩,配20支箭。” “请各位做好受伤乃至死亡的觉悟,我们将面对的不是什么普通的流氓,他们是比职业军人更可怕的职业罪犯。” “那么,出发!” 艾莲娜伏在窗边,静静看着在总督府门口花园中整队集结的杜阿家族骑士。长剑和厚实的板甲反射着夜里不多的光芒,闪闪发亮。 紧张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艾莲娜觉得手指有些冰冷,整个总督府如临大敌,这个时候乔治却不见了。 圣母保佑,乔治你千万别出事。 赵英雄当然没有出事,不过现在他很忙,非常忙。从小酒馆里偷偷跑出来之后,他迅速雇了一辆马车,赶回市政厅向父亲报告今天的所见。这种严重的暴力犯罪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整个社会的打击对象。尤其是在杜阿家族投资的一艘前往东方的货船刚刚被劫的背景下。 西西里人的暗杀团则代表了更严重的事态,法兰西帝国接管普罗旺斯地区不过二十年的时间,西西里人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弃对普罗旺斯的欲望。更何况派遣一个暗杀团来马赛,竟然只是为了绑架一个男爵,任何稍有常识的人都会立刻明白这个男爵的重要性。 现在的西西里人由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直接统治,西西里人的行为很可能经过斐迪南的直接授权。而这位阿拉贡国王还是小胖子查理的外公。很难说小胖子知不知道西西里人的行动。杜阿伯爵需要一个聪明的人信得过的人去盯着小胖子。 这个活就落在了可怜的赵英雄头上。 此刻,赵英雄正在小胖子的庄园里喝着黄油啤酒。悠闲的靠在火炉旁,欣赏着几个乐师表演的小提琴四重奏。 赵英雄谎称自己是来城东猎鹿的,只是因为追的太过兴奋,忘了及时返回,只能请求在庄园里留宿一晚。 赵英雄没有带一般贵族狩猎会用的长弓,反而带上了自己雇人做的线膛燧发枪。燧发枪不太容易受天气影响,线膛和特制的尖头子弹保证了较好的射击精度。无论是作为猎鹿的武器,又或者是监视小胖子,乃至抵抗西西里暗杀团,都能用得上。 ------------ 10 海盗 血手安格斯敏锐的发现了些蹊跷。 港口的水兵们打上了绑腿,脱下了三角形的礼帽,纷纷从酒馆和妓窟里钻出来,列队登船。 船上的火炮被清了又清,桅杆上的风帆缆也开始被拉紧。 有问题,这个时节港区舰队不可能有这种规模的演习训练。码头上没有人搬运大桶的淡水和腌肉,但是却有人在往船上搬运大量的绷带和砍刀。 这是近海短期高强度作战的配置。船上没有额外储备木板和堵漏柏油,证明港区舰队根本不担心自己的船只会被击沉。 总之,安格斯觉得事情正在向诡异的方向发展,他迅速命令还在船上值班的海员们起帆出航,不管那些还在岸上的醉醺醺的海盗,立刻出海。只要脱离了港口,到了宽阔的外海,自己的船就能安全。 三角帆被迅速拉上桅杆,四十五英尺长的私掠船“伟大骑士”号灵巧调头,向外海开去。正在准备出海的港区舰队一阵骚动,还停在港口的几艘快速炮舰上有人大喊要求骑士号迅速停船。安格斯更觉得自己的行为果断,他站在船侧,抽出插在腰间的手枪,大声笑骂着蓝毛鸡,骑士号的三角帆在港口内兜住快速吹来的北风,速度渐渐攀升到了八节,马上就要冲出防波堤。 港口两侧的炮台开火了,夜色下铜炮炮口的火焰分外明显,但是炮弹无一例外都落在了骑士号两侧上百码的地方。十八磅的炮弹激起数码高的水花,如同在送别骑士号一般。穿上的亡命徒们大声叫嚣着,向炮弹发射来的方向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有几个甚至站在船沿上,解开裤子痛痛快快的尿了一泡。以表示自己对无能的马赛海军的鄙视。 “船长,我们已经驶出马赛港了,接下来要往什么地方开?”大副凑过来对正在冲天开枪的安格斯问道,“去西西里还是往巴塞罗那港走?” 安格斯摸着胡子“我们哪都不去,转向东南,去土伦港!船上的货可以不要,但是殿下托付我们的药物必须送到。去土伦,找贱鸟马克思!” 忽然,桅杆顶的观察员大喊“西南两海里,有大量战舰!800吨六艘以上,总数超过十七艘,挂金鹰旗帜……是土伦舰队!土伦舰队!” 土伦舰队是整个法国地中海舰队的主力,40门炮以上的战舰有13艘,由亚历山大海军中将亲自指挥,总指挥权直接由皇帝陛下掌握,有“海军近卫舰队”的称呼。平时驻扎在土伦港,主要的防御方向是南部的西西里岛和意大利。他们来马赛干什么? “土伦舰队旗语,要求我们立刻停船转回马赛港,否则就要开火!”观察员的声音紧张的高了一个八度“见鬼,他们已经打开炮仓了!” 回马赛港就一定会被那些黑皮狗抓起来,继续航行则会承担半支土伦主力舰队炮击,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的安格斯沉默不语,如果船上满员还可以试着逃跑,可是现在有一半的船员都还在马赛港里。殿下托付的东西还在船上必须送到…… 大副慌了,对安格斯小声道“船长,不然,我们投降吧……投降之后带着船员们加入法国海军,说不定还能弄个爵位……” “你想投降?”安格斯用一只独眼盯着自己的大副“你想当蓝毛鸡,去追杀以前的弟兄?” “我……”大副被问住了,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啪!”一声脆响,回荡在伟大骑士号的甲板上。 安格斯吹了吹枪口上蓝色的硝烟,轻描淡写的说道“把这个杂碎扔到海里去。”几个海员走了过来,一起动手把脑袋被轰碎的大副扔进了海里。 “上满帆,转向西北!所有船员做好准备,跟老子坐滩罗纳河!” “呀呼!!!!!!!”船员们的嚎叫顺着夜风飘出去好几海里。他们是亡命徒,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每个踏上海盗船的人都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死在柔软的床上了。只要别被吊死,那就痛痛快快的活着。和土伦舰队玩捉迷藏的机会可不多。 骑士号乘风破浪,船舷两遍泛起白色的泡沫。 土伦舰队开火了,十几道火光闪过,几秒钟后在海面上激起高耸的水柱。 海盗们扯着嗓子呼喊着,叫骂着,操控着自己的海盗船,在洋面上蛇形躲避炮击,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渐渐的海盗们开始唱起了一首老歌,一首海盗们的歌。 “我们是海盗,是英雄的海盗,跳上货船,夺走所有的财宝。” “我们是海盗,是无畏的海盗,挥舞大刀,砍下敌人的大脑。” “我们是海盗,是潇洒的海盗,举起酒杯,姑娘都投入怀抱。” “我们是海盗,是苦命的海盗,没有淡水,嚼着沙子和面包。” “我们是海盗,是绝望的海盗,被黑皮狗抓住,吊上二十英尺高的木架” “我们是海盗,是海盗,海盗……” 一枚16磅重的炮弹如同被上帝亲吻过似地,在天上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一头扎进了骑士号的甲板。 其他的炮弹似乎得到了指引一般,接二连三的成功击中了骑士号,这艘四十五英尺长的私掠船开始减速下沉。 海盗们似乎也没有反击的意思,他们东倒西歪的坐在甲板上,双目含泪的取笑着被炸飞的朋友,唱着那首属于海盗们的歌曲。 “我们是海盗,是英雄的海盗,跳上货船,夺走所有的财宝。” “我们是海盗,是无畏的海盗,挥舞大刀,砍下敌人的大脑。” “我们是海盗,是潇洒的海盗,举起酒杯,姑娘都投入怀抱。” …… “我们是海盗!” 土伦舰队旗舰法国人号航行日志“1512年1月27日,夜晚7时,奉普罗旺斯行省总督命令,本舰率炮舰二十五艘前往马赛港,协助马赛港区舰队封锁港口,11时,一艘500吨级快速帆船突破港区封锁,本舰奉命追击。1时许,本舰在罗纳河以南约6海里处击沉该舰。落水海员拒接接受救援,本舰返航。” 我们是海盗,是英雄的海盗…… ------------ 11 西西里人 相比较那些英勇的海盗,西西里暗杀团从来都和悲壮无关。他们的行踪诡秘,手段残忍。经常虐杀不肯合作的对象,绑架和强奸都是家常便饭。总督府对于这些行走在黑暗中的渣滓的态度也一贯明确――吊死。几乎每个国家宪兵和杜阿家族骑士都有朋友或者熟人死在西西里暗杀团的手下。所以今晚的行动,多多少少带着些复仇的味道。 士兵们握着手中的弩箭,两眼中冒着怒火和对未知敌人的不安。 火把的光芒照耀着湿漉漉的黑色石板路,鱼贯而行的队伍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咳嗽声。骑马而行的家族骑士们小心翼翼的操控着自己的坐骑,马蹄上裹着厚厚的粗亚麻布,保证整支队伍安静的行进。 塞缪尔子爵正在马上向自己的副手们布置着任务,“让西西里人这么在意的人肯定不是普通角色,不论他们想从他的手里得到什么,我们都不能让他们如愿。让你们箭术最高明的手下盯着西西里人的动静,绝对不能让人质被他们杀掉。” 很快,他们抵达了潜伏的位置。那是花匠的家,就在港口的一个三层仓库旁。木门紧闭,偶尔能从门缝中看到一丝光亮。 骑士和宪兵们很快就包围了两栋建筑物,硬弩被拉开弓弦,搭上利箭。 塞缪尔子爵纵马慢慢走近花匠家,坐在马上高声喝道“克里斯蒂安先生!请立刻从门内出来,我是塞缪尔,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询问。” 很快,木门就打开了,克里斯蒂安打扮整齐从门内走了出来“真是壮观的场景啊,塞缪尔老爷。既然来了这么多骑士老爷,是不是说明,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如果你除了西西里刺客之外还有别的身份,在回到总督府之后,我想杜阿大人会很乐意听你交代的。现在,请跪下,双手举过头顶。你的同伙在哪?” “我的同伙?哦,可怜的塞缪尔老爷,您一定还不知道我们的指挥者是谁吧?没关系,没关系,等他们完成了最后的手尾,您也就该明白了。”克里斯蒂安的笑容扭曲到了极点,可偏偏他的声音依旧谦卑和讨好,只是说出来的内容实在和语气不相符。 塞缪尔子爵挥了挥手,几个国家宪兵冲了出去,一脚把克里斯蒂安踹倒在地,熟练的用绳索将他的手捆在身后,并且将一大块软木塞进了他的嘴里以防自杀。 其他的士兵也迅速冲入了克里斯蒂安的房间和旁边的那栋仓库,开始翻箱倒柜搜查任何能用得上的东西。 没多久,就有两个杜阿家族骑士从克里斯蒂安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几张画着精密图案的优质羊皮纸。“大人,我想您应该看看这个。”其中一个骑士说道,将纸张递了过来“这似乎是一种能够在水下呼吸的装置。”另一个骑士则指了指纸张右下角的署名“我曾经听说过这个人,他是个很了不起的工程师和发明家。” 塞缪尔借着火把上的光,看清了那个名字“列奥纳多・达・芬奇” ********************************************************************************************* 骑兵们很快就奔向了之前罗纳河上曾经记载在纸条上的船只登陆地点,塞缪尔则带着那几张手稿和克里斯蒂安,迅速赶回了总督府。 此时的总督府里一阵慌乱,有几个下人中了毒,正口吐白沫的瘫软在地上。在那几个下人的旁边,一个打开了一半的柳条篮和半只烤鸭正放在地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 塞缪尔被几个国家宪兵软禁在了总督府里的一个房间内,西西里暗杀团成员并未被全部抓获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总督府。 艾莲娜偷偷的从仆人们进出的一个小门内跑了出去,她牵着自己经常骑的黑马,绕过了两条街后,翻身上马,向小胖子李察的庄园奔去,小安妮无意中偷听到了总督夫人和总督的谈话,知道乔治现在正作为卧底潜伏在查理的家中,并且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艾莲娜。“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至少看到他之后能让自己心安一些。”抱着这样的态度,艾莲娜狠狠的抽了两下自己的爱马,在夜风中跑的更快了些。 血手安格斯抱着一块破碎的木板漂浮在海面上,他很幸运的没有死,甚至没有怎么受伤。海流将他渐渐推向岸边,他惊喜的爬上沙滩,瘫软在地上,喘息了许久。 忽然,他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所处的位置,这片沙滩,远处的那条路。没错,再走大概半个里格(欧洲古代长度单位,约等于五公里)就能到殿下的住所了。 安格斯打开了一个自己木腿上的暗格,里面安稳的躺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他双目放光了盯了一会里面的药物,重新把瓶子放了回去,费力的爬上路堤,向庄园走去。 西西里暗杀团的几个杀手正百般无聊的盯着宽阔的罗纳河,距离约定的时间大概还有四个小时,天蒙蒙亮的时候,运输人质的走私船才会到这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首领今天突然将转移人质的时间大幅度提前了。现在在河岸旁有四堆焰火,围坐着接近20个人。以及一个被捆成粽子的人质。 首领也在盯着河面,只是不时的回头望向马赛城的方向。过了一会,似乎觉得累了,她从脸上摘下了一直带着的面具。 银白色的头发像水流一样倾泻了下来,她摇了摇头,用一根布条把头发束在脑后,低声喝道“把火都熄了,带着肉虫去林子里。” 塞缪尔夫人一改平时温柔的形象,强硬的向一群亡命徒下达着命令“动作快点,要是被黑皮狗们发现了,我先划开你们的嗓子!” ------------ 12 人质和自证 艾莲娜快马加鞭冲向查理的庄园,胯下的黑马喘着粗气,狂奔在林荫道上。她从来没有骑过这么快,身形不住的颠簸着,兜住头发的披风随着马的动作滑下,她的发梢被风扯起来,在漆黑的空中飞舞。 绕过一个弯道,她忽然看到不远处,有几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烧,火星飘向空中,分外惹眼。火堆旁,有一个曼妙的身影正在弯腰捡着什么东西,一头银色的长发瞬间就让艾莲娜认出了她,那是塞缪尔子爵夫人,她们在总督府的晚宴上见过面。 “既然夫人都到了这里,塞缪尔子爵应该已经在前面了。”艾莲娜这么想着,这时大黑马狂奔的步子忽然慢了下来,还带着些踉跄。 经常骑马的艾莲娜意识到自己一路上的狂奔很可能已经伤到了自己的爱骑,她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大黑马的脖子,决定在塞缪尔夫人旁稍微休息一会,如果可以,再换一匹马。 子爵夫人听到了马蹄声,火堆还没有熄灭,自己的手下倒是已经把肉虫藏进了灌木丛中。她冷冷的盯着远处飞奔而来的快马,握紧了藏在黑袍下的匕首。 匕首的刀刃上泛着蓝幽幽的光,上面喂了希腊女巫们精心配制的毒药。只要划破皮肉就能毒死敌人,匕首握把上粗糙的牛皮传来的质感让她稍微安下了心,她盯着远处的人,如果是追兵,她会毫不犹豫的给对方一刀。 快马渐渐减速,子爵夫人却有些惊疑,来的人竟然是乔治的小家庭教师,她在出席总督府晚宴的时候经常见到这个小姑娘。 “子爵夫人,您在这儿,太好了。”艾莲娜从马上跳下来,牵着大黑马往火堆处走着,“子爵大人已经带着宪兵们去庄园了么?” 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子爵夫人没有惊慌,只是平静的说“他们正在灌木丛那边准备盔甲,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我的马好像伤到了蹄子,今天恐怕不能再跑了,子爵大人有备用的马么?”艾莲娜不觉有诈,急匆匆的问道“我不太放心乔治,想去庄园看看。” “塞缪尔已经带队出发了,不过还有几个人没走,他们应该有马,唔,不如你跟我过去问问?”子爵夫人转头领着艾莲娜向灌木丛走去,边走边冲灌木丛喊道“西蒙!你们那里还有备用马么?艾莲娜小姐要借用一下!” 灌木丛里,一个男人弹出脑袋,满脸笑容的看着正在走过来的两人“当然有,夫人,请您带小姐过来挑一匹吧,我的马克都是好小伙子,每个都能在半个小时里跑出三里格!” 西蒙,就是那个在总督府里做马倌的西西里刺客,他的露面让艾莲娜更放心了,她牵着黑马走进了灌木从“我的黑杰克好像受伤了,西蒙,你帮我照顾……”话音未落,子爵夫人的匕首就架在了艾莲娜的脖子上“如果你还想活命,最好别说话。”说罢,子爵夫人冲西蒙用西西里语说道“去拿麻绳,把她捆起来。” 艾莲娜惊讶的看着灌木丛里的悍匪们,还有地上被捆的结结实实的白胡子老头。然后意识到子爵夫人说的是西西里语“你……你是西西里人?” “严格的来说,是西西里刺客。现在,我亲爱的小姐,如果你不想现在就变成一具尸体被埋起来的话,闭嘴。” ***************************************************************************************************** 塞缪尔子爵正一头雾水的坐在总督府的地牢里,昏暗的烛光下,黑色的铁链和臭烘烘的稻草都提醒着他已经成为阶下囚这一荒谬的事实。 随着包着铁皮的木门被推开的让人牙酸的吱呀声,黑着一张脸的杜阿总督带着几个随从走进了地牢。“塞缪尔,你好大的胆子!” 子爵大人一头雾水“大人,我……我怎么了?” “这鸭子,是你带来的?”旁边的随从把那个柳条笼扔在地上。 子爵大人更糊涂了,莫非自己被抓起来就是因为开会的时候带了只烤鸭?“是的,大人,可是……” 辩解还没说完,杜阿总督一把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有胆子承认,就别用下毒的肮脏手段!堂堂的法兰西贵族,统领整个马赛国家宪兵的子爵竟然投靠了西西里人!我现在就砍了你!” 塞缪尔大叫道“不,总督大人,您一定搞错了!我没下过毒,更不是西西里人的走狗!那只鸭子,那只鸭子是我打算自己吃的!” “我给你一刻钟解释,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现在就把你送回老家!你这地狱里的蛆虫!” 塞缪尔满头大汗,只得急急的讲述了一遍自己是如何猎取这只漂亮的飞禽,怎么带回家烤制,而自己的妻子又是怎么用一块细亚麻布垫在笼子里,让自己带上的。 “细亚麻布?”杜阿狐疑的盯着面前满头大汗的塞缪尔,“既然你说没有下毒,这鸭子,你敢吃么?” “当然,大人!”塞缪尔喊道“我愿意用自己的荣誉和性命担保,我绝对不是西西里人的走狗!请让我证明这一点!”说罢,塞缪尔几步冲向了扔在自己面前的柳条篮,从烤鸭的肚子上撕下一块肉,塞进了嘴里。 塞缪尔没有被毒死,他瘫坐在地上,“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对法兰西的忠诚不容置疑!” 一个随从凑在杜阿的耳边轻语了几句,在得到杜阿的同意后,转身将地牢外的一条看门犬牵了进来。 大狗摇着尾巴,凑向躺着地牢内的那个柳条笼。白色的细亚麻布上,烤鸭的油脂和肉汁染了一大块,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大狗经不住诱惑,舔了舔那块白布,然后猛的哀鸣了几声,摇摇晃晃的趴下,过了一会不动了。 塞缪尔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大狗,又看了看那块白布,忽然睁大了眼睛,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声完全不像人类的嚎叫,“不,不,绝对不可能!她不可能是西西里人!” ------------ 13 出发,出发! 塞缪尔子爵和夫人的感情深厚周围的人有目共睹。在马赛的贵族圈中相当有名气。子爵大人今年32岁,正当壮年,两人结婚快八年了,这期间塞缪尔一改年轻时的风流倜傥,再也没传出过晚宴后留恋花丛的传言。而这毫无疑问的也伤害了不少贵妇人脆弱的小心脏。 子爵夫人更是几乎与上流社会的交往完全隔绝,几乎从来不出席其他夫人们举办的下午茶会,对艺术品和最近流行的歌剧完全没有兴趣。反而不时传出她穿着粗布衣服亲自去市场买菜的传闻。 浪子回头的潇洒子爵,贤惠持家的子爵夫人,这种几乎只存在于小说里的情景在塞缪尔子爵家中被化为现实。尽管得到了不少眼红的贵族们的鄙视,但是至少塞缪尔子爵本人相当喜欢这种生活。 只是结婚八年都没有孩子,塞缪尔本人有些不安,他也偷偷寻访过几个在普罗旺斯地区比较有名气的术士和医生,自从知道乔治是总督和夫人结婚后十二年才有的孩子,焦急的子爵大人甚至专程去拜访过杜阿总督,询问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可以为自己和妻子留下一个继承人。 总督大人笑着拍了拍自己副手的肩膀,留下了一句忠告“不要放弃,经常尝试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就算没有成功,也会有很不错的意外收获。” 于是子爵夫人的皮肤越来越好,不过相对的,早上早起出去买菜的次数少了很多。 这本来是一个值得所有人羡慕和祝福的家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西西里的杂碎!”子爵大人如今赤红着双眼,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从喉咙深处挤出一阵阵绝望的咆哮声。 “都是谎言!都是骗局!”他用力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这些地狱里的蛆虫!该被千刀万剐的畜生!” 总督身后的几个随从有些看不下去,微微偏开了脸。 杜阿总督上前两步,左手用力抓住塞缪尔的衣领,一把将他从肮脏的地板上提了起来,右手拨开了他撕扯着头发的双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子爵的脸上。 “现在清醒点了么?”杜阿总督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不知道你到底明白了点什么,不过,这个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子爵阁下。” 塞缪尔嘴唇发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上司,艰难的说“她……她一直在骗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或者说,我没有兴趣知道。”杜阿回答的很坚决,“既然有这种疑问,那就当面去问好了!法兰西的男人从来没有一个会像你这样没出息的哭泣!” 塞缪尔剧烈咳嗽了两声,用袖子胡乱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大人,请给我这样的机会,让我去抓捕西西里人的现场!” “你能保证完成自己的工作么?” “以荣耀和生命的名义,大人!” 塞缪尔子爵杀气腾腾的带着几十个国家宪兵出发了,夜色渐渐吞没了他们的行踪,杜阿摇了摇头,努力把自己心底的那点不忍驱散。转身回到了总督府里,却看到了让人惊讶的一幕。 自己的妻子正满脸焦急的厉声呵斥道“她到底去哪了?!”而自己儿子的侍女小安妮正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夫人,我也不知道……” “怎么了?”杜阿总督皱着眉头,“谁不见了?” 杜阿夫人看到自己的丈夫来了,焦急的向前走了两步“艾莲娜,晚饭的时候她害到我房间里来过,现在却找不到人了。她的马也不见了!” 总督府里的仆人最多以为艾莲娜是杜阿的私生女,但是,杜阿和夫人清楚的知道艾莲娜的真实身份,她是圣王厅的继承人,数百年前女教宗安格里卡斯的后代。 曾经有传言称安格里卡斯教皇有耶稣的血脉,是神之子遗留在人世间的血脉。 无论传言是真是假,艾莲娜的安危甚至可以左右到教廷和法兰西是否要展开全面战争。而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现在不见了。 总督大人深吸一口气,示意自己的妻子冷静下来,对小安妮问道“最后一个见过艾莲娜的是谁?” “是……我……”小安妮吓的说话都结巴了“小姐问我少爷去哪了,我……我在夫人门外听到老爷您说……让少爷去查理老爷家做客……就……就告诉了小姐……” 杜阿总督闭上了眼睛,也就是说,现在艾莲娜在去往查理王子庄园的路上。查理的庄园在马赛西北的贝尔湖畔,而通往那里的唯一道路会路经罗纳河入海口。而今天晚上的罗纳河附近,有半支土伦舰队和凶残的海盗正在进行的海战,有正在准备转移人质的西西里刺客团,有怀着杀意出发前去剿灭的塞缪尔子爵和国家宪兵。 也许罗纳河和贝尔湖平时是个有美丽风光的地方,可今天晚上的罗纳河……连风都带着杀意和危机。 杜阿总督大步流星的走向衣柜,从里面找出了自己的盔甲和佩剑。杜阿夫人和小安妮见状都上前来帮忙,披挂整齐后的总督大人一撩背后缝着金色鸢尾花的猩红色披风,向门外走去,口中大喝道“召集城内所有的骑士,备马!” 杜阿总督是一个典型的持剑贵族,上过战场,手里也有不少人命。意大利战争时期,杜阿第一个高呼着查理八世的名字,挥舞着长剑踏上了那不勒斯的城墙。并且在之后的福尔诺沃战役中,提出用掠夺来的财宝引诱敌军骑兵,减慢冲锋速度并削弱队形的建议。保住了法兰西王国的主力骑士部队。 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老贵族,自己治下的这个巨大城市发出了骑士征召令,很快,就有四百多名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和他们的随从集结在了总督府门前的广场上。 在上千只火把的照耀下,杜阿总督夹着头盔出现在广场前,环顾四周后,开始了作战前的动员“你们还没忘记战争的滋味,这让我很欣慰。法兰西的勇士们应该在战场上厮杀,而不是在女人的被窝里变成软脚虾!” 广场上传来一阵哄笑,然后就是整齐的呼喊“杜阿!杜阿!杜阿!” “你们都是我的附庸,是我的骑士,也是法兰西的骑士,是整个杜阿家族和普罗旺斯的守卫者!现在,我需要你们作战,需要你们为我拔出长剑!” 广场上整齐的拔剑声响彻云霄,钢铁摩擦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总督府。 “我的骑士们!与我同行,和我出发!” ------------ 14 忽悠与拷问 骑士们出发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刺客团需要如此数量的骑士,但是他们还是出发了。这是来自领主的久违的战争召唤。每个人都渴望着鲜血和荣耀,更何况对手只是一个小毛贼,更不可能有理由退缩了。 提前出发的国家宪兵已经包围了西西里人,他们谨慎的在河边围出一个半圆形,把长在河边的灌木丛围了个结结实实。 西西里人凭借着人质有恃无恐,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和硬弩,高声叫骂着“是男人就来决斗!没卵蛋的家伙们!别想着以多欺少!你们总督的私生女可在我们手里!” 就在双方紧张对峙的时候,赵英雄正和查理扯淡聊天,从郑和下西洋到四大发明,把大明的军事力量夸大了二十倍,吓唬的小胖子一阵阵的打冷战。 “您是说”小胖子对赵英雄用上了敬语“在遥远的东方,竟然有这么强大而神奇的国家?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连统一的信仰都没有,却坐拥如此之广的国土,可是……他们既然这么强大,为什么不统一整个世界?” “我亲爱的殿下,统一世界是一项艰巨而漫长的工作。”赵英雄吹牛皮不大草稿,可是当年上课的时候还是听过老师说话的,历史评价随口拈来“对于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而言,最大的弱点不在于国境外的敌人,而在于国内的异见分子。强大的堡垒总是被人们从内部攻破。领土越大,就会有越多的民族和人民反对中央王权,而长期派兵驻扎成本过高,不符合一个大国的利益。对于强大的国家而言,总体和平比征战连连更有好处。” 小胖子不以为然“占领的土地能给贵族们带来无上的荣耀,只用钱来评价国家的对外政策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那么,请想象一下吧,我的好殿下”即使聊了快一宿的赵英雄依旧保持着相当不错的忽悠状态“您占领了一片广袤的土地,唔,我们假设它有一百万邦尼尔吧。” 小胖子点点头,认真的听着。 “这是一片巨大的草原,上面的土人并不多,大概有二十万,他们没有货币,不知道金银是什么,以弓箭为兵器,游牧居住在这里。” “而您和您战无不胜的骑士团占领了这里,土人们桀骜不驯,拒绝纳税和兵役。您自然而然的决定派驻一支军队和一个总督来统治这里。” “可是,当地并不出产粮食和铁器,士兵们受损的盔甲无处修补,吃完的小麦不能就地补充,所有的补给品只能从您的王国运输。”小胖子的脑袋见汗了。“假设这支军队有一万人吧,我的殿下,他们每个月要有统共二十万埃居的军饷,六百套总价六万埃居的盔甲,价值十万埃居的粮食和其他食品,五万埃居的马匹养护费用,您每个月需要净支出四十一万埃居。而这片土地上除了土人和他们的牛羊之外一无所有。”赵英雄摊了摊手“这样的生意显然您是亏本的,以法兰西国王的收入来计算,他的全部收入只能勉强支撑这支部队。虽然您的土地更加富饶,但是我相信您也不会去为了莫名其妙的荣耀就去支出这么大一笔钱。” 赵英雄扯的满嘴泡沫,上指天下指地,把小胖子脑子里的骑士思想批的一文不值,正痛快的时候,听见楼下仆人们惊慌的喊声。两人对视一眼,赵英雄一把扯起自己的枪,“今天马赛城里在围捕一群恶徒,他们可能到了这附近,请把您的人武装起来。”赵英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用嘴扯开纸包后端,把里面预装好的黑火药倒进枪膛,再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尖头子弹,塞进枪口,用木棍捣实。 小胖子虽然很好奇,不过现在明显不是提问的时候,他从火炉旁抓起一把长剑,第一个冲出房门。 庄园的花园里,血手安格斯真的成了血手,他满身都是血污。土伦舰队的炮击击碎了他的伟大骑士号,坚硬的柚木板被十六磅的炮弹砸的粉碎,其中一个碎片扎进了安格斯的大腿。刚上岸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实际上浑身被冻僵的安格斯也感觉不到疼痛,但他拖着木腿蹒跚着走了两个小时进入庄园之后,锋利的木板碎片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割断了安格斯的大腿动脉。 在黑暗中,安格斯看到小胖子查理冲了出来,他高举着被血污染了的药瓶,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却听见了一声枪响。 “啪!” 刚刚出门的赵英雄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海盗安格斯,想都没想就举起手中的特制线膛枪,扣下了扳机。 击锤敲打在钢制的火板上,擦出一蓬火花,火花迅速引燃了枪膛中的火药,推动子弹从枪**出,准确的击碎了安格斯手中的药瓶,然后带着玻璃碎片狠狠的扎进安格斯的胸膛。 安格斯应声倒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苦笑了一声,不再呼吸。 小胖子尖叫一声“安格斯先生!” *********************************************************************************************** 杜阿总督的骑兵大队已经到达了包围圈,也见到了一筹莫展的塞缪尔子爵。 “是她么?”总督问道。 “是的……”子爵大人的声音干涩无比“艾莲娜小姐被他们挟持了,我的人不敢贸然冲进去,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不一定。”杜阿指了指身后马匹上被捆着的俘虏克里斯蒂安“他们或许能从这个杂碎身上问出点有用的东西。” 黑皮狗们手脚麻利的把克里斯蒂安绑在一棵倒下的大树上。张罗着刑具和火盆。 “要尽快问出些东西才行。”杜阿总督皱着眉头看着和屠宰工具差不多的刑具“这些玩意杀人还行,拷问恐怕还差了点。” “您有什么好的建议么?”塞缪尔问道“我听说您在意大利战争的时候,从威尼斯人手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找一块细麻布来。”杜阿总督指挥着国家宪兵们“再给我两袋水。” “您是打算喂我喝水么?亲爱的总督大人?”克里斯蒂安在树干上扯着嗓子笑道“那您可得给我多拿一点才行!我今天渴得厉害!” 杜阿总督手持着细麻布,走了过来“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我亲爱的克里斯蒂安先生。如果您知道什么,最好在我动刑之前说出来。” “休想!”克里斯蒂安从嘴里吐出一口浓痰。 杜阿也不说什么,把细麻布折叠了几次,命令两个宪兵按住克里斯蒂安的头,然后把麻布放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开始缓慢的向下倒水。 麻布中的水分很快的阻塞了克里斯蒂安的呼吸,他的痛骂也变成了哀嚎。被绑在树上的身体不停的剧烈扭曲着,挣扎着。 麻布被一把扯下,克里斯蒂安剧烈的咳嗽了几下,张大嘴喘息着,双眼满是惊恐。 “我们才刚刚开始呢,克里斯蒂安先生。这招是威尼斯人从东方人手里学来的,效果非常的不错。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继续尝试,请别着急告诉我什么,让我多练习练习。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已经有十几年没用过这招了呢。”杜阿总督依旧保持着冷静的语调,可这在周围的宪兵眼里,几乎已经成了了魔鬼的呓语。 克里斯蒂安似乎要说什么,可是被布重新盖在了脸上,水再次浸湿了整块细麻布,克里斯蒂安全身的肌肉紧绷,痛苦的摆动着头部,想要把这块让自己窒息的布从脸上甩下来。 挣扎渐渐变弱,然后没了动静。杜阿总督把湿布从他的脸上拿走,指挥着几个宪兵把水泼在他的脸上。 重新醒来的克里斯蒂安满脸惊恐,他困难的呼吸了几口空气,痛苦的喊道“我知道,我知道一件事情!首领,首领有一个儿子,住在贝尔湖东的一个小别墅里!” “这不可能!”塞缪尔惊叫道“那个孩子多大了?” “十四岁!我发誓!我去年见过那个孩子!就在湖边的别墅里!别把那块布再放上来了!”克里斯蒂安已经被窒息的痛苦逼疯了“您只要找到那个孩子,首领一定会投降的!主人就是同意首领把孩子带来马赛,首领才带队来这里的!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杜阿总督用剑鞘把正在竭力喊叫的克里斯蒂安敲晕过去,转身对塞缪尔道“无论如何,你带上人马去一趟。把那个孩子带过来。” 塞缪尔苦笑了一声,“我和她结婚不到十二年,那个孩子……肯定不是我的。请您放心,我不会手软的。” *********************************************************************************************** 半个小时后,风尘仆仆的塞缪尔带人回到了河边,马上捆着一个少年,一脸的木然之色。 他翻身下马,一把将那个少年从马上拽了下来,地上的石头划破了少年的脸颊,他疼的大叫了起来。 塞缪尔并不在意,只是拖着那个少年一路走到了包围圈内,冲着灌木丛里大喊道“安娜,出来吧,看看我给你带来了谁!” 灌木丛中,在整个西西里刺客团和两位人质的注视下,子爵夫人捂住了自己的张大的嘴,两行眼泪无声的从脸上滑落。 ------------ 15 希望 “我给你三声倒数的时间,安娜。”塞缪尔子爵高喊道“你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如果你不出来,那么这个孩子的脑袋就会掉在地上了!” 那个少年跪在地上,吓的脸色发白,双手抱住肩膀颤抖个不停。他的眼中除了惊恐,还有深深的愤恨。 “三!”塞缪尔高喊道,一把将长剑抽出剑鞘,顺势将剑鞘扔在了地上。 “二!”双手骑士大剑被子爵大人举过头顶,朝阳的光芒突破了黑夜的束缚,一道阳光照射在剑身,血槽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耀眼的金光。 “一!”大剑以千钧之势挥向少年的后颈,塞缪尔子爵怒目圆睁,这一剑似乎砍出了无限的愤怒和悲哀。几乎是同时,子爵夫人在灌木丛中尖叫道“不!” 一声金属撞击地面的巨响后,少年惊讶的发现自己还活着,预想中的剧痛并未袭来,锋利的剑锋从自己的脖颈旁划过,稍微割破了一点皮肉,几颗血珠从伤口里钻了出来,但也仅仅而已。大剑狠狠的斩在了地上,将一块鹅卵石劈的粉碎。 塞缪尔子爵尖锐的盯着灌木丛“下一剑就不会砍偏了。出来吧,安娜,如果你还希望自己的儿子活下去的话!” 安娜,也就是子爵夫人静静的从草丛里走了出来,虽然表情平静,但是眼中对地上跪着的少年的心疼和怜爱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们确实是母子,少年和他的母亲一样,有着银白色的头发,但是眸子的颜色与安娜的深蓝截然不同,却是琥珀色的。除此之外,五官和脸型都十分相似。和表情坚毅的塞缪尔子爵截然不同。 “我应该叫你安娜,还是别的什么?”塞缪尔子爵的话语里充满着讥讽“你今年真的三十二岁?你真的是阿尔勒人,父母双亡?就连混入尚恩子爵府的舞会也是为了刻意接近我?”他的嘴角扬的更高了“我和你一起住了十二年,我却连你真的名字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塞缪尔笑的声嘶力竭“真是竭尽心血的陷阱!真是敬业的间谍!” 安娜不为所动,声音很冷清“把孩子交给我,我给你毒药的解药。” “毒药?你的烤鸭只毒死了三个仆人!三个完全无辜的人!”塞缪尔子爵笑的声音更大了“没想到吧?只因为我走的太急没来得及吃,否则倒在石板上变成尸体的就是我了。真是,可惜啊!” “你平时的饮食里有慢性毒药,是西西里特有的。我没每半个月给你喂一定剂量的解毒剂。把孩子给我,我就给你解药。否则不出三周你必定会被毒死。” “不,安娜,你和我住了这么久,应该明白我的想法。”塞缪尔子爵摇了摇头“我最不在意的,就是自己的性命,我最痛恨的,就是背叛。立刻投降,否则我就当着你的面,把这个孩子砍成碎片。你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 “艾莲娜在我手上,如果你不想总督大人为了失去自己的女儿杀了你,就赶紧放了他!”安娜的声音已经失去了镇静。她惊讶的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能真正的认清面前的男人。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和绝情几乎让她误以为过去十几年的恩爱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安娜知道,自己是爱着面前这个男人的。否则潜伏的第一年她就应该毒死塞缪尔,继承他的爵位和身份,从此在马赛成为有名的交际花,为西西里方面收买马赛贵族效力。 她始终没能下得去手,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对自己的百依百顺。 夜晚,他熟睡时毫无防备的身影,微微带着笑意的睡脸,家的温暖,都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东西。而这也彻底的击碎了这个美丽女杀手的防线。曾经有那么几年,她完全抛下了西西里的任务,转而全心全意的过着自己身为家庭主妇的生活。 但,她的身份永远不会变。 “艾莲娜和总督大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塞缪尔再次提起了长剑,一脚踢翻了少年,另一只脚狠狠踩在了他的手掌上“就算是,那又如何?我说了,我最不在意的就是自己的性命。拼着被总督大人吊死在绞刑架上,砍死这个小子报复你的背叛,也是很划得来的。”说罢,一剑插向少年的手掌,几乎同时,少年发出了一声惨叫。 “不!!!”安娜终究无力抵抗亲生骨肉的哀嚎,她回头从灌木丛中一把拉出被捆着的艾莲娜,颤抖着把匕首格在她的脖子上声嘶力竭的喊道“放了汉森!!” “哦?这个杂碎”说着,塞缪尔冷冷的笑了一声,脚又用力的碾了一下少年的手掌“这个杂碎叫汉森?难怪你这么喜欢邻居家的那条小狗,和他的名字一样啊!”塞缪尔从腰间拔出短剑,剑尖抵在少年的后脑“现在投降,然后我会亲手把你吊死在总督府旁边的路口。这样的话,也许我还能留他一条性命。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剑头浅浅的没入汉森的后颈“下一秒钟他就会死。” 安娜终于放弃了抵抗。她明白自己的人质毫无作用,而面对这样的对手,这么一个疯狂冷血的满心想着都是复仇的男人,也许真的只有用自己的性命,才能安抚他的怒火。 “放了他。”想明白了的安娜松开了艾莲娜,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塞缪尔的面前“我的性命可以给你,他……是无辜的。”说罢,她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胸口,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冷冰冰的男人“骗了你这么久……对不起。”说罢双手用力,就要向下刺去。 “哐啷”一声刺响,安娜的匕首被塞缪尔一剑击飞,他迅速冲向安娜,一把将她按在了地上。 包围圈周围的宪兵看到自己的上司已经成功制服了匪首,纷纷抽出身上的佩剑,呐喊着冲入灌木丛中,和负隅顽抗的西西里人展开激战。 塞缪尔的左手紧紧抓住安娜的衣领,双目喷火似地紧盯着她。然后,忽然猛的向安娜的脸上抽了一巴掌。“你这个蠢女人!”他压低声音怒吼道“只要你告诉我你是西西里人,只要你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去刺杀皇帝而毫不犹豫!你却骗了我这么多年!” 安娜愣住了,她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汉森他没事,我没伤着他。”塞缪尔压低声音,眼中的怒火已经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爱意“无论如何,安娜,我会让你活下去!” ------------ 16 决斗 小胖子查理慌了神,直愣愣的看着倒在花园中的尸体。安格斯的嘴巴微张,却已经永远不能说话了。 赵英雄放下长枪,长出一口气对小胖子道“殿下,这人就是马赛全城搜捕的海盗,绰号‘血手’的安格斯。”赵英雄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本以为来这里的会是西西里暗杀团,可来的却是海盗,也不知道对那些亡命徒的剿灭行动进行的怎么样了。 “海盗?”查理依旧盯着安格斯的遗体“你说他是杀人越货,抢掠烧杀的海盗?” 小胖子说话的声音有些小,赵英雄一时半会没听清楚,疑惑的问道“殿下?” 查理猛的转过身来,指着地上的安格斯怒吼道“他是我的家仆!是从西班牙带药来给我母亲的!我不知道他这一路上经历了什么磨难,而你就这么杀了他!” 小胖子的确有玩政治的天赋,三言两语就扭曲了事实,还给赵英雄套上了一顶草菅人命的大帽子。 赵英雄愣住了,他极力确认着脑子里的信息,我枪毙了一个罪大恶极杀人无数的海盗头子,这个海盗头子是小胖子的家仆,小胖子是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储君……皇室和罪犯是一路货色?! 其实公允的说,赵英雄有点反应过度了。皇室和海盗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英国皇室曾经向挪威海盗支付保障金, 后来封了几个大海盗做海军上将,北欧皇室普遍本身就带着维京人的血统,更是骨子里流淌着海盗的血液。 先不批评赵英雄的孤陋寡闻,小胖子已经愤怒的两眼通红。 他认识安格斯很久了,从他记事起,就记得安格斯的样子。褐色的胡子,从自己八岁时才开始带上的眼罩,和那条戳的地板咚咚作响的木腿。安格斯并不经常出现在家里,他总是不停的离开,出海,然后为母亲带来更好更有效的珍贵的药物。 小胖子的生活其实并不富裕,有时候甚至称得上是有些拮据。由于母亲的病情,他不得不带着自己的母亲远离王国,如同逃难一样隐居在法兰西。王国只能交给自己的外公,斐迪南二世摄政。 斐迪南二世并不是一个高明的政治家,但却是一个非常称职的,精明的政客。他逼迫自己的女儿嫁给查理的父亲之后,又煽动战争杀死了他。 而作为政客,斐迪南二世一直遵循着一个最基本的原则“所有不能给我带来利益的人,无权获得我的投资。”小胖子查理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为已经丧子自己死后提供一个继承人而已,因此斐迪南一直不怎么看重自己的这个外孙。实际上,他相当厌恶查理,因为他的眼睛实在和他的父亲太像了,每次接受查理的觐见之后,斐迪南都会连着做好几天噩梦,梦中看到自己的死鬼女婿在烈火中备受煎熬,厉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谋害他。 斐迪南接受查理觐见的次数越来越少,给予查理和他的母亲,自己的女儿胡安娜的生活费用也越来越少,每年不过几千个埃居而已。查理本已无力支持安格斯的海外医药品采购。 可是,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安格斯并没有放弃,反而再次出海,只携带了极少的淡水和干粮。 一个月后,安格斯回到了查理在奥地利的住处,带着价值三倍等重黄金的药物,还有近十万埃居的收入,而这次航行的代价,则是安格斯的左眼。 随后的四年,安格斯不断出海带回来各式各样的药物和伤疤,在听说普罗旺斯薰衣草能够安神后,更是直接买下了这个坐落在贝尔湖旁的别墅。 对小胖子查理来说,安格斯不仅仅只是一个家仆而已。他更像是一个可靠的长辈,一个亲密会向他讲述大西洋上航海故事的朋友,一个为自己和母亲付出一切的亲人。 而这样的人,死了。死在自己的面前,手里还高举着给母亲的药。 “你在我的庄园,我的土地内,毫无根据的枪杀了我的朋友!乔治,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小胖子一把扯下了戴在手上的手套,用力之大竟然将细羊毛编制而成的绒布扯的四分五裂,他扬手把布片狠狠甩在赵英雄的脸上“我向你提出决斗!你这懦夫!” ****************************************************************************************** 杜阿总督正带着人马向查理的庄园前进,他的身后跟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家族骑士,艾莲娜也跨坐在自己的黑马上,落后杜阿半个马身。 塞缪尔子爵已经带着安娜和其他的人返回了马赛城内,战斗中西西里人几乎无一活口,一活人中,只有两个刺客因为被干净利落的打晕在地而没能自尽。 参战的国家宪兵里,六人殉职。其他的宪兵们满脸沉痛,牵着死去战友的马,慢慢的走在路上。 总督大人的马骑得并不快,艾莲娜很轻松就能跟上,只是被紧紧捆了几个小时的双手活动还不是很灵活,她一边骑着马,一遍愁眉苦脸的揉搓着手腕,希望淤青能消散的更快一些。 “现在先别揉它。”杜阿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了艾莲娜的耳朵“回去找点冰块给你冷敷一下,明天再热敷就会好了。现在揉的话,搞不好会留下疤痕也说不定。” 艾莲娜马上停了手,低声答应了一句。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 然后,她在马上看到了那个自己挂念了一宿的可恶身影。 艾莲娜顾不得手腕上的疼痛,挥鞭狠狠抽了爱马几下,从杜阿的身后冲了出去。 “艾莲娜?你怎么来了?”赵英雄惊讶的看着面前冲来的一人一马,“还有父亲?” 大黑马冲向了赵英雄的坐骑,在艾莲娜的缰绳操控下绕了个大圈,停在他的身旁。赵英雄正打算说些什么,艾莲娜却直接从马上扑了过来,一头撞进了赵英雄的怀里,然后顺道把赵英雄也撞到了地上。 “疼疼疼……”赵英雄被撞的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从地上坐了起来,刚回过神却听见了艾莲娜的哭声。 “怎么了?什么地方受伤了么?”赵英雄连忙问道,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探向艾莲娜的胳膊,准备检查伤势。 “别动!”艾莲娜把头埋进赵英雄的怀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就这样,别动……让我……让我抱一会就好。” 不远处还骑在马上的杜阿总督看着地上抱成一团的两人,咳嗽了一声,勒马止步,无奈的向后摆了摆手,示意骑士们停下。看两人恐怕一时半会还没法结束,杜阿叹了口气,勒马转身,带着骑士们回去了。 太阳彻底升起,带着金光洒向林荫路,森林里静悄悄的,丛林里的动物们似乎有相当的默契,保持着安静,不愿破坏这种气氛。 赵英雄莫名其妙的坐在地上,屁股生疼,脑袋也昏沉沉的,而怀中的艾莲娜不断的低声啜泣。他抬头看看,父亲已经带着人先走了。林荫路上只有两匹马,正在耳鬓厮磨甜蜜不已。 “这他娘的……到底是出啥事儿了?” ------------ 17 雌威 尽管艾莲娜的反应让赵英雄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先把这件事情放在了一边,因为更麻烦的事情正在五天后等着他――和小胖子的决斗。 好不容易把艾莲娜安慰好,赵英雄摸着发疼的屁股趴在马上,颠颠的晃悠回了马赛。刚刚到总督府还没来得及把身上沾满泥土的衣服换掉,就被老爹叫了过去。 老杜阿还没脱下铠甲,金刀跨马斜靠在座位上,锐利的眼神从头盔下射出,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刺的赵英雄一阵肉疼。 “老爹……”赵英雄很没骨气的哈腰点头“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老杜阿一阵头疼,艾莲娜那个小丫头平时眼界高的不是一般,该不会真的看上了这么个懒怠家伙吧?“说说吧,你在查理的庄园里又惹了什么祸了?” 这其实是随口一问,在老杜阿看来,让乔治去庄园做卧底也不过是盯着点小胖子,别让他从中作祟包庇逃犯。想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不过…… “啊,也没什么大事”赵英雄一脸娇羞“就是杀了个人而已。” “唔,那确实没什么事儿……你说什么?!”老杜阿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耳朵好像出了什么问题,震惊之下咆哮着问道“杀了个人?!” “是啊,杀了个海盗。”赵英雄依旧一脸娇羞“就是劫了咱们家商船的那个。” “血手安格斯?”老杜阿依旧一脸震惊。 赵英雄小脑袋一阵乱点“就是他。” “在查理的庄园?” 点头。 “当着查理的面?” 更用力的点头。 “你这个小疯子!”老杜阿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儿子面前,一把捏住了他的耳朵使劲向上扯着“我叫你去盯着小胖子,你当着他的面杀人?” “疼疼疼!”耳朵差点被扯下来的赵英雄也跟着跳了起来,无奈个子不够高,只能踮着脚以减轻耳朵上传来的剧痛“那个海盗满身是血,手里还举这个小瓶子,我以为是毒药就开枪了……老爹你轻点,耳朵要掉了!” 杜阿夫人闻声从房间里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几巴掌把甲胄在身的老杜阿打了个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心疼的看着儿子红彤彤的耳朵,大发雌威“你个老鬼!看看儿子的耳朵!我可怜的小乔治……”最后一句却是对着赵英雄说的,双手紧紧捂着赵英雄的耳朵,又是一阵心疼。 老杜阿悻悻道“这小子调皮你护着,捣乱你护着,现在闯祸了你也护!我这还不是为了他好……” “嗯?”杜阿夫人眉毛一挑“为了他好你就揪耳朵?好啊,来,我也对你好……”说着冲上前去摘掉了老杜阿的头盔,一把揪住了总督的耳朵“你看我对你多好!” 赵英雄一头冷汗,看着母亲大人大杀四方,又扭头看了看四周正在窃笑的仆人们,叹了口气,转身把人都轰了出去。站在门口想了想,自己也走了出去。 艾莲娜房间的门依旧没有上锁,房门虚掩着,空气中飘着一阵怡人的香气。 房内的艾莲娜满脸通红趴在桌子上,写着日记。 “亲爱的日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我真的被吓坏了。子爵夫人竟然是西西里人,而她残酷的行为简直让人脊背发凉,她和子爵大人对峙的时候我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当我在马上看到乔治安然无恙的时候,我亲爱的日记,我简直没法用语言表达心中的激动,好像上帝的手拂过了我的心脏一样。我不由自主的扑进了他的怀里……”艾莲娜的脸更红了,她用放下笔,用双手捂住了脸,似乎是想冷静一下。不过她很快捡起了羽毛笔,继续写道“他的身上有一种让我觉得安心的味道,连身上的热量也让我觉得惬意,亲爱的日记,我想我可能喜欢上这个小混蛋了……” ************************************************************************************** ------------ 18 伤口缝合术 莱昂纳多・达・芬奇男爵在马赛隐居已经有三年多了。 他的保护人米兰大公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对他的艺术天分已经失去了兴趣,尤其是上一次意大利战争结束后,米兰作为法兰西皇帝要求的领地,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巨额的防务支出和瑞士长枪兵的雇佣费也令卢多维科大公无力继续承担对艺术家们的资助。 莱昂纳多男爵很清楚自己在意大利的好日子已经结束了。无论是作为艺术家亦或者是作为工程师,在战后一片混乱的意大利都已经没有了发展的空间。照理说,作为扰乱自己家乡的敌国,法兰西无论如何也不会处在莱昂纳多男爵的移居名单上,至少不会太过靠前。 可是莱昂纳多还是义无返顾的带着自己的助手来到了马赛,隐居在老码头区的一栋二层小楼里。 “只有身处在对方的世界中,才能够彻底的理解对方。只要能够彻底理解,战争就可以被避免。”莱昂纳多这么对自己的助手解释自己的选择“战争只能带来破坏和痛苦,对双方来说完全没有任何的好处。只要能够避免战争,我什么都会去做。” 莱昂纳多就这样在马赛住下。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各式各样的发明在他的笔下渐渐成型,能飞行的机器,有钢板防护的马车,能够在水下呼吸的潜水服…… 如果说。真正的金子在哪都会发光,那么莱昂纳多就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金块。即使隐居在马赛,他的发明也被意大利人所知晓。这也就为潜伏在马赛的西西里人们增加了一个目标“带回达芬奇,或者不要让法国佬得到他。” ******************************************************************************************* 赵英雄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来到了马赛市政厅。在忙的焦头烂额的马赛市政官的带领下见到了正在包扎伤口的达芬奇。 又长又乱的白胡子肆意生长在这位老人的脸上,似乎是因为被绑架了太久,脸上的皱纹里有着许多污垢和泥沙。 他的左手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一旁的医生正愁眉苦脸的处理着伤口。莱昂纳多的胡子疼的一阵阵颤抖。 “您这是怎么了?”在历史名人面前,赵英雄乖的像条小狗,见心中的偶像受伤连忙问道“这伤口是?” 一旁的医生认得赵英雄,连忙回答道“男爵阁下的手被西西里人用毒刃划伤了,解药已经从他们身上搜了出来,只是这伤口太长太深,虽然没有伤到肌肉,但是伤口长好之后恐怕会妨碍到手部的活动,男爵大人……他不让我处理。” 一旁的莱昂纳多高声叫道“我是一个艺术家!我的双手就是我的生命!以后再也不能拿画笔的话,我宁可去死!” 赵英雄一阵冷汗,忙把医生拽到一边问道“男爵大人的伤口有这么严重么?你打算怎么处理?” “应该是要截肢了。”医生回答道“这么长的伤口,不截肢的话会感染的。” “哈?”赵英雄一脸的不可置信。手背上五厘米左右的伤口,还没到深可见骨的地步,现在都不怎么流血了。这种小伤口居然还要截肢? 其实这是赵英雄有点想当然了,16世纪的西方医疗技术落后到难以置信的地步,对一切无法自然愈合的外伤,只有一个统一的处理方法――截肢。 “您看”医生把赵英雄拉到达芬奇的身旁,解开了裹在伤口上的细亚麻布“伤口过深,两边的皮肤已经分开超过一英寸,这种伤口是不可能自己长在一起的。如果不截肢,发生感染的话,男爵大人会丢了性命的。可是……他不肯接受手术。” 赵英雄只觉得这医生是个庸医,而且是彻头彻尾的那种。他愤怒的质问道“你就不会把伤口缝起来么?这么大点的伤口,缝个十来针也就是了,又不是女人,留点伤疤也没关系吧?” “缝……缝起来?”医生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英雄“乔治少爷,这可不是洋娃娃,用线缝起来也不会好的……” 赵英雄懒得解释了,他快步走到达芬奇耳边,对他说“男爵大人,我知道一种能保住您的手不被截肢的方法,只是会有点疼,您能忍受么?” “疼的话,我有办法。”达芬奇盯着面前的小孩子说道“我身上有一瓶用威士忌泡的曼陀罗酒,是我平时用来治关节疼的。只是……你说的方法真的有效么?” “是的,”赵英雄向达芬奇解释了一下伤口缝合的作用“您的皮肤因为伤口分开了。必须要有外力让伤口闭合起来,这样才能长好。否则为了避免感染,就只能截肢。” “既然您这么说了”达芬奇决定搏一把“那么我的伤就拜托您了。” “那么,请您服用药酒吧。”赵英雄转头对周围的人说道“给我找一根针和剪刀,去厨房里找一只鸡,把肚子里的肠子洗干净拿过来。还有,在这里烧一锅开水,把针和剪刀放进去煮开。”说着,赵英雄看了看达芬奇手上的细麻布“把这布也放进去煮开。” 周围的人很快都忙碌开了,给达芬奇做处理的医生也在一旁打着下手。 “医生,”赵英雄忽然想起来好像缺了点什么“您平时都用什么药处理伤口?” “清水冲洗。”医生从热气腾腾的大锅前抬起头来回答道“伤口里如果留下沙子之类的,会影响病人的康复。” “那就是没有消毒剂了……”赵英雄觉得有点头疼,“再去给我找瓶烈酒。要最烈的。” 赵英雄的常识,令伤口缝合术提前300年出现在欧洲。当然,这种事情他本人是完全不知道的。现在的赵英雄正忙于拯救世界上最重要的一只左手。 鸡肠已经在他的指挥下被煮熟并且切成了细条。针在烛火的加热下变得通红,然后被赵英雄硬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把鸡肠当成线穿过针眼,赵英雄开始了手术。 喝了药酒的达芬奇已经睡了过去,手上皱巴巴的皮肤给下针带来了不少麻烦。 “你,过来。”赵英雄灵机一动,指着一旁的女仆“你会缝东西么?” “会的,少爷。”女仆年龄不大,也就二十来岁,一头黑发被挽在脑后,显得很干练。 “很好。”赵英雄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来缝。” 开玩笑,赵大少爷这辈子,乃至之前的十世中最头疼的就是女红,刚才能把鸡肠子穿进针眼都是超常发挥了。 “这……”女仆明显有些迟疑“我真的可以么……” 一旁的医生也叫了起来“怎么能让女人做手术呢!” 赵英雄白了一眼医生,把针放在了煮过的细麻布上“用旁边的烈酒洗一下手,然后过来缝针。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女仆拗不过赵英雄,只能过来洗了手,拿起了针。 “先用烈酒冲洗伤口,保证伤口里面没有任何脏东西。”赵英雄说道,一遍用酒冲洗着。看的一旁的医生一阵肉疼。这么一瓶好酒在市面上最少能卖出两个成色最好的埃居。 “缝的深一点,没错,就这样。”赵英雄在一旁指导着“别担心,就把这手当成破了的衣服就行。” 十二针过后,女仆熟练的在皮肤上留下了一个结。 赵英雄满意的点了点头,再用烈酒冲了一遍伤口,然后细心的用纱布达芬奇的左手包裹了起来。 “接下来就要看上帝的旨意了。”赵英雄叹了口气“这么天才的人,现在死掉太可惜了。” ------------ 19 木棍上的决斗(上) 缝合平安结束了。叮嘱了几句之后,赵英雄重新回到了总督府里。原因无它,小胖子的管家到了总督府,来商谈决斗事宜。 “你说你们怎么就这么烦人呢……”赵英雄快被烦死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压根没闭眼。现在的他迫切希望能赶紧睡一觉,安抚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和隐隐作痛的屁股。 小安妮在前面带着路,时不时紧张的回头看着赵英雄,蓝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风带着安妮身上的香味,不时地化出小手撩拨着赵英雄的鼻子和大脑 。赵英雄正又一茬没一茬的想着莫非传说中的处子幽香就是这种味道之类,不经意间瞥到了小丫头的眼睛。看着小萝莉担忧的申请,赵大少爷一时间促狭之心大起,快走了两步,一把搂住了小安妮的肩膀。 安妮吓的身子一颤,脸颊通红,本来不怎么明显的雀斑这下变得分外惹眼。她深深的低下头去,几乎快把脸埋进了胸前的“小山包”里,眼睛紧紧的闭着,尽管闭着眼睛低着头,她依旧一步都没踩空或者走偏,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前行,这等神技正在扮纨绔的赵大少一阵惊奇。 “怎么,不相信少爷我能三拳两脚干翻那个死胖子?”赵英雄决定把纨绔进行到底,伸出禄山魔爪探上小安妮瑟瑟发抖的肩头,左手在自己能看得见肋骨的胸口擂的咚咚作响“你这可是对本少爷的能力极度的不信任,我很伤心,很受伤,很难过,很……” 话还没说完,赵大少爷的后脑勺上就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用力之狠,让赵大少在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里,切实的重温了一把灵魂离体的感觉。 “你想杀人么!”赵英雄抱着脑袋蹲下,眼泪都被抽出来了,泪眼朦胧中,看到正对着自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曼妙身影,那身影也蹲了下来,似乎在捂着手。 艾莲娜也泪眼婆娑的蹲在地上,捂着因为太过用力抽击而红肿疼痛的手,咬牙切齿道“真长本事了啊?明目张胆的调戏妇女?本小姐抽死你个小混蛋!”边说着边站起身,甩了甩手,一改刚才的泪眼,扬起手打算继续殴打赵大少。 “我是在和她开玩笑!”赵英雄真的想哭了“就算我是调戏她了,哪有你这样的?下这么狠的手!更何况我没对她怎么样啊……不信你问安妮。” 一旁的小安妮早就慌了,听到这话赶紧冲上来给赵英雄作证“少爷他没怎么样,真的真的,小姐您就放过少爷吧……” “放过他?”艾莲娜横眉冷竖“小胖子怎么回事?决斗?你跟我说清楚!敢少说一个字,我扒了你的皮!” ******************************************************************************************** 杜阿家族有一个光荣传荣,那就是惧内。 老杜阿小的时候,就亲眼见过自己六十多岁的奶奶挥舞着一人多高的长柄战斧追杀自己的爷爷杜阿勋爵。而杜阿的父亲,赵英雄的爷爷曾经在一次酒会上因为收了一位侯爵夫人的手帕,而被勒令一个月不许进屋睡觉。 赵英雄虽然自诩英雄,可那也是上辈子的事儿,这辈子完完全全的继承了杜阿家族的传统。看着厉声厉色的艾莲娜,一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只得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因为小安妮也在旁边,不得已的隐去了其中关于雅克的部分。 艾莲娜越听越火,一巴掌拍在赵英雄的肩膀上“查理简直就是在放屁!一个穷凶极恶的海盗也敢说是家仆!决斗?乔治我告诉你,要么赢,要么死!杜阿家的男人没有一个是懦夫!”言语之中豪情万丈,倒是真把自己当成了杜阿家族的未来女主人。“晚上我就给你拿个盾牌,要么凭借它把小胖子打趴下,要么就把你自己的尸体放在盾牌上回来!” “那个……这是斯巴达女人给自己丈夫的待遇……”赵英雄小声提醒。 “你……”艾莲娜一张俏脸憋的通红“你”了几下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最后愤愤的踢了一脚赵英雄“哪来这么多话,快去见总督大人吧!” 屁股更疼了。赵英雄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挪进总督府,小声念叨着“这么剽悍的女人以后谁敢娶啊……” 查理的管家杜比坐在橡木长桌旁,慢慢的啜着铜杯中上好的葡萄酒。杜阿总督和瓦尔多主教坐在正对面,双方大眼对小眼,就是不说话。似乎谁先张嘴就输了似地。 大厅中,蜜蜡制成的蜡烛散发着迷人的芬芳,火光照的铜杯熠熠生辉。忽然,足有三人高的大门被推开,坐在两侧的三人同时向大门望去。 被行了注目礼的赵英雄愣住了,保持着左手推门右手捂屁股的姿势愣了半晌,张嘴道“我好像走错了,你们先聊”就要关门。 杜比坐不住了,把杯子往橡木桌上一磕“乔治少爷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既然敢在卡洛斯殿下的庄园内肆意屠戮仆从,那么相比也是有足够的勇气来承担后果的吧?” ------------ 20 木棍上的决斗(中) 安格斯的死,让杜比也相当愤怒。 杜比本人已经为胡安娜服务了整整十五年。这十五年中,他见过许多肮脏的交易和卑鄙的阴谋,但没有一件事情能和安格斯丧命所带来的震惊相比。 杜比和安格斯是老相识了,两人都在比利牛斯山麓的一个小山村中出生,一起长大一起成长,最后,两人一起约定去佛兰德尔,想成就一番事业,也许能够成为一名高贵的贵族也说不定。 1502年的春天,两人已经在佛兰德尔的地方法院成为了书记官,杜比曾经在当地有过一次婚姻,但是妻子在剩下一个女儿后得了褥疮热,随即离开人世,刚出生的女儿也在自己妻子过世后两个月夭折了。 尽管经历了极大的不幸,杜比依旧挺了过来,直到1502年的冬天,在佛兰德尔法院院长的示意下,法院判决胡安娜――伊莎贝尔一世之女,腓力国王的妻子――已经成为了疯子,不能继续履行女皇的职责。 无论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这种判决背后又有怎样的政治交易,佛兰德尔法院的两个小职员的生活就此被彻底改变――安格斯疯狂的爱上了胡安娜,全然不顾对方已经结婚生子,而且还是一个“疯子”。 胡安娜从来没有接受过安格斯的爱意。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出身低贱,只是单纯的因为她的心里已经完全被她绝情的丈夫腓力所占据。已经产下两女一子的胡安娜对腓力的爱从来没有丝毫减退,但是腓力却早已移情别恋,不断的寻找着其他更加年轻而美丽的女人。 被判为“疯癫”之后,胡安娜几乎崩溃,她似乎完全无法原谅腓力,带着三个孩子搬进了佛兰德尔附近的一座城堡。几乎是于此同时,安格斯从佛兰德尔地方法院辞职,应聘并且成为了胡安娜的管家,杜比随后也跟着辞职,成为了胡南娜的管家。 两年后,胡南娜的母亲,她最后的政治保护人伊莎贝尔一世去世,紧接着,她曾经深爱的丈夫在参加完酒会后,从马上坠下,不治身亡。 听到这一消息的胡安娜几乎马上就抛掉了她对腓力的所有仇恨,她命令安格斯驾着马车去将重伤的腓力接到自己的城堡内,日夜不停的照顾着他。但是似乎就连上帝也不喜欢这个花花公子,这个伤透了胡安娜的心但也同时占满了她的爱的男人。经过三天没日没夜的照顾和治疗后,腓力最终停止了呼吸,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安格斯一直在旁边服侍着自己深爱的女人。看着自己的爱人几乎倾尽一切的去照顾另一个男人是什么滋味,任何人都能从那段时间安格斯的表情上体会到。 杜比一直为自己好友的情感生活担忧着。这三天中,曾经有一段时间,腓力短暂的清醒过一会。当时安格斯正在休息,杜比清楚的听到了胡安娜和自己丈夫的对话。“你疯了。”“是的,我是爱情的疯子。” 杜比明白,自己的好友这一生中是不可能在胡安娜的心里占据任何一块位置了。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丧失了自己的丈夫和母亲后,胡安娜和六个孩子的生活前所未有的拮据。承诺给两人的薪水几乎从来没有按时发放过。到了后来,安格斯主动请求出海掠夺,胡安娜糟糕的经济状况这才缓了过来。 如今,自己的好友,这样的一个痴情而忠诚的男人死在了乔治的枪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贵族的身份,无法提出决斗的邀请的话,杜比一定会第一个把自己的手套扔在这个小子的脸上。 **************************************************************************************** “殿下提出了决斗的邀请,而您也当即表示同意。”杜比坐在桌子旁,声色俱厉,吐沫飞溅“按照规则,您和殿下的决斗必须在10日内进行,同时需要有一名裁判在场。决斗不得终止,除非一方死亡或者失去战斗能力……” “杜比先生”坐在桌子旁的瓦尔多主教开头打断了杜比的发言“我有一个提议。” “您请说。”杜比收住了话头,比了个请的手势。他其实完全不担心乔治会放弃决斗。从来没有一个贵族会在答应了决斗后又拒绝决斗施行。 “鉴于决斗双方的年龄前所未见……”瓦尔多主教指了指捂着屁股站在门口的赵英雄“同时,殿下身为帝国皇储,实在不宜轻易进行危险性如此之高的行为。而据我所知,殿下提出决斗,起因仅仅是因为一个下人而已。” 杜比的眉头跳了跳,不过他依旧很冷静的示意瓦尔多继续说下去。 “根据以前的文献,我建议殿下和乔治少爷采用一种不那么危险的方式进行决斗。失败的一方,需要向对方公开致歉,并且赔偿损失。”瓦尔多主教侃侃而谈,坐在他旁边的老杜阿神色如常,只是眼中不时的流过一丝杀气。“双方手持一英寸粗的松木棍,进行决斗。木棍先断裂的一方即为失败。” 杜比听闻大怒,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厚实的橡木桌上。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我们同意了!” ------------ 21 木棍上的决斗(下) 所有的视线都被这句不合时宜的话吸引了过去。赵英雄扶着门捂着屁股,身体扭出一个妩媚的s形,怔怔的看向忽然出现在门口的这个人。 这是一个女人。请原谅作者使用“女人”这种笼统而毫无营养的词汇。但是每个看到她的人都会在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句话“这是一个女人”,如果希望严谨一点的话,那么可以将其概括为“一个漂亮的,具有致命诱惑力的女人。” 老杜阿站了起来,对门外的女人毕恭毕敬道“原来是胡安娜陛下到了,请宽恕在下的失礼。没能亲自迎接,真是万分抱歉。” 杜比连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胡安娜的身边“夫人,您的身体……” “我有什么问题,我自己知道。”胡安娜面色平静,也没看忠心耿耿的管家一眼,只是盯着一旁撅着屁股的赵英雄“你就是乔治?” 赵英雄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不太雅观,连忙站直身体讪讪笑道“您就是胡安娜陛下?经常听到父亲大人向我描述您的汇丰功伟绩,今天看到您本人才终于知道父亲所说的并不全是实话,您比父亲所描述的美丽太多了。” 老杜阿有些窘迫的瞪了赵英雄一眼,对胡安娜说道“陛下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您同意主教大人的意见?” 胡安娜正色道“查理是我的儿子,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需要继承者的女王,无论出于什么身份,我都不能允许他参加这么危险的活动。因此我同意主教大人的意见,就采用木棍作为决斗工具吧。” 杜比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胡安娜严厉的瞪了他一眼,轻声道“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亲爱的杜比,我不希望从你的口中听到任何反对的意见。哪怕是一个字也行。” 说完,胡安娜转身,盯着乔治道“我希望我儿子所选择的对手,是一个具有高尚情操的骑士,勇敢果断。而不是一个只会扶着墙的软货。而你,乔治。”胡安娜微微扬起脸,露出一脸的不屑和同情“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和查理失望。我相信我的儿子,他绝对不会愿意和一个娘娘腔决斗。“ 胡安娜带着杜比离开了,老杜阿毕恭毕敬的将两人送出大门。总督府内只留下愤愤不平的赵英雄”这个疯女人是什么意思?竟然胆敢说本少爷是娘娘腔!?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把她的宝贝儿子揍个满脸开花我就不叫赵英雄!“ 一直等候在门外的小安妮赶了进来。掺着骂骂咧咧的赵英雄回到了房间。 在房内匆匆的洗了个澡,找英雄正挠着湿漉漉的金发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同事从门外传来了一阵悦耳的女声”乔治,我来给你帮忙了!“ 不用说,整个总督府会这么开门的也就只有艾莲娜一个人了。只见她原本飘逸的秀发被汗水打湿,狼狈的贴在额头上,最喜欢的那件红色长裙也被搞得乱七八糟,满是泥土。手里还捧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松木棍。兴高采烈的对着赵英雄喊道“本小姐费尽千辛万苦才给你找来了这么多棍子,全都是松木的,什么长度都有。快来挑挑看,哪一把更合适。” 赵英雄苦着脸,从温暖的被窝中重新爬了起来,柔软的天鹅绒床面,如同美女的双手,正在挽留着赵英雄的身躯。但是相比较美女的温柔,母夜叉的威胁更具有实际效果。只不过缓慢起床的动作,让赵英雄的屁股又疼了起来。”看在老天爷的份上,你就不能放过我这可怜的屁股吗?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第三次了!再多来几次搞得小爷我腰椎间盘突出,以后瘫痪在床是你养我还是谁养我?“ 当然这种话赵英雄是不敢当着艾琳娜的面说出口的,如果真的说了出来,赵英雄毫不怀疑艾莲娜会笑嘻嘻的说一声”我养“,然后一脚飞踹过来。于是赵大少爷明智的保持了沉默,一步一步挪到门边,从爱莲娜的手中抽出了一根木棍。“这根棍子看起来还行,不过……为什么会有股奇怪的味道?”赵英雄把鼻子凑近闻了闻“这种味道很熟悉啊,记得以前好像在后院闻到过……” 艾莲娜笑道“这棍子呀,我还真就是在后院找到的。喏,就是后院的那个马厩。这根棍子是马夫们用来检查马匹消化情况用的。” 赵英雄一头冷汗“检查消化情况?怎么检查?” “就是把这根棍子……”艾莲娜比画着,指了指赵英雄握着的那一头“从马的屁股里插进去,然后再拔出来检查上面附着的消化残留物。” 赵英雄气得浑身发抖“你说的消化残留物,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马粪。” 艾莲娜愣了愣,终于明白了赵英雄为什么气的发抖,“你也太娇气了,不就是马粪么?” 赵英雄打断了艾莲娜的话,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艾莲娜“这根棍子上沾满了马粪,用来打小胖子倒是再合适不过。只不过我需要提醒你,喜欢马粪的可不只是小胖子一个人,还有苍蝇,屎克螂,蟑螂,金龟子等等等等一大堆虫子呢。” 话说到一半艾莲娜的脸就已经吓得发白,等听到蟑螂两个字从找英雄的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她直接把怀里抱着的棍子都扔在了赵英雄的脸上,然后尖叫着,跳进赵英雄的怀里。 “咔吧”。赵英雄的腰椎终于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救命啊!!!!!!!!!!!!!!!!!!!!!!!!” 赵英雄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总督府,他的声音中还伴着艾莲娜中气十足的尖叫声“蟑螂!!!!!!!!” ------------ 22 当婚? “肯定有阴谋!”艾莲娜在房间里背着手走来走去,裙摆像是有了生命似地随着她的转身不断的舒展落下,急促的步伐在房间里带起一阵香风。 “你用了薰衣草?”一天没睡的赵英雄把脑袋靠在床柱上,一脸的痛苦“越闻越困……”说着,脑袋顺着床柱就要滑落在艾莲娜的枕头上。 “怎么,困了?”艾莲娜眼疾手快一把捏住赵英雄的耳朵“我愁的饭都不想吃,你还有心情睡觉?” “你不想吃饭是因为你刚刚吃完……”赵英雄从艾莲娜的指间奋力抢回了自己的耳朵,愤愤的捂着耳朵指责道“我都一天多没睡觉了!”说完,一头倒在床上装死不动了。 艾莲娜叹了口气,低声骂了一句“懒猪”后,也不再折腾赵英雄,而是转身走到了阳台上,对着窗外的薄雾发呆,不论出于什么身份,似乎自己也太过热心于乔治的事情了,自己以前似乎不是这样的啊,还在梵蒂冈住着的时候…… 正胡思乱想着,艾莲娜的房间门被推开了。 回头看去,杜阿夫人悄悄进屋,绕过正在床上睡觉的赵英雄,四下打量了一下,看到正在盯着自己的艾莲娜,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自己出来。 “帕玛尔大人来信了,过几天圣王厅会有几位大人来马赛。”杜阿夫人怜爱的摸了摸艾莲娜的小脸“你今年15岁了,也该准备婚事了。还记得你刚到的时候,才到我胸口,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杜阿夫人后面说的话艾莲娜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怔怔的不断想着那句话“该准备婚事了……” 艾莲娜完全不知道杜阿夫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走的,在走廊中愣了很久之后,急匆匆的跑回房,从书桌中翻出自己的日记本,低下头快速地写着什么。 可怜的赵英雄被艾莲娜弄出来的动静惊醒了,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一脸困惑的看着伏案奋笔疾书的艾莲娜“怎么?突然想起来写小说了?写的什么题材啊?让我看看。”说着从床上爬下,晃晃悠悠的向艾莲娜走去。 “别过来!”爱莲娜没有回头,依旧在写着什么。“你要是睡醒了就回自己的房间去吧,别在这碍事。” 赵英雄惑地四下看了看,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妨碍到了艾莲娜什么。不过凭借着自己以前的经历,赵英雄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老老实实的闭嘴向屋外走去。 正当他要推开门的时候,赵英雄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爱莲娜说“你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最近天气凉,要注意身体。我那里有一张新做好的熊皮,睡觉的时候垫在床上很暖和,要不然……” 艾莲娜迅速的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出去吧。” 可怜的赵英雄就这样被轰出了房间,呆呆的站在走廊上。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想了一会儿他挠了挠头,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后艾莲娜终于忍不住趴在了桌子上,脸上滑落下来打湿了最心爱的日记本。而在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同样一句话“我不要。” 艾莲娜来到总督府的时候只有七岁。梵蒂冈的生活并不尽如人意,没有同龄的玩伴,也没有郁郁葱葱的树林或者,精致的玩具。那个时候的艾莲娜所拥有的,只是,各个版本的圣经,圣器。主角之间的勾心斗角,政治交易。还有瑞士卫兵,以及他们明晃晃的长毛。 在这种环境下所成长出来的任何人都会有些“与众不同”。艾莲娜也不例外。 她从小就被教育“不要说话,不要信任,不要思考。”于是刚刚来到总督府的时候,艾莲那活像是一个玩偶。拥有精致的脸庞,完美的礼仪,以及冰冷的内心。 但随着赵英雄的各式各样的小玩笑,追逐打闹,照夕相伴,爱莲娜的内心重新活了过来。梵蒂冈的生活渐渐成为了她内心之中最大的梦魇。就像一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不会畏惧战争一样。只有经历过那种痛苦的折磨后,人才会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但这并不是艾莲娜拒绝重新回到梵蒂冈的唯一原因。 在不知不觉间,赵英雄――作为她的童年玩伴――已经在艾莲娜的心中占领了很大的一块位置。这块位置占领的如此之大,以致于艾莲娜完全不能再想象没有了他的日子。和一个陌生的人结婚,并且共度一生?这种假设让她只觉得一阵不寒而栗。 我们很难判断艾莲娜现在的想法,究竟是出于孩子的执着,亦或是少女对纯真爱情的幻想。但是有一点十分确定。爱莲娜不愿意就这样离开,离开这个自己住了八年的地方,离开这个和自己打闹了八年的男孩。 “我不要。”艾莲娜努力的将自己的哭声埋葬在两臂之间,不断的念道“我不要。” 窗外原本雾蒙蒙的天,渐渐变成了乌云,一道电光闪过,带来的雷声彻底掩盖住了房间内少女的哀伤。 赵英雄睡的并不踏实。 虽然上辈子自己到死都是个纯情少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情商是零甚至负数。艾莲娜在哭,他很清楚这点。但他不明白的是,到底为什么。 因为决斗?自己和小胖子都用的是细木棍,连受伤都不太可能。 那就是因为今天的经历,她被吓到了?也说不通,要是艾莲娜是因为害怕,那早就该躲进房间里哭了。哪还有什么精力去马厩找棍子?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赵英雄的眼皮终于合在了一起。 窗外雷声渐起,一场蓄势已久的冬雨即将落下。 ------------ 23 头疼 很难说艾莲娜的哭泣究竟有什么效果,也许几百年前的女教皇现在正在天空中默默注视着自己年轻的后裔,也许她早就不记得爱的感觉。无论如何,在冷冷的冬雨下,没人听到她的哭泣。 杜阿夫人现在很放松,她正在房间内啜着上好的南部葡萄酒,看着窗外的冬雨。老杜阿披着湿漉漉的袍子从一旁的房间内走进来,见到妻子一副惬意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怎么不关窗户?”杜阿总督绕过火炉,悄悄站在妻子的身后,帮她揉捏着额头“天气越来越冷了,要注意身体。” 杜阿夫人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丈夫湿漉漉的头发“难得你也有贴心的时候。”说着,举起手中装着酒液的铜杯,向老杜阿嘴里灌了一口酒,轻笑道“日子过的真快,小乔治都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老杜阿眉头一挑“这小子对安妮下手了?” “胡说什么呢”杜阿夫人转过身轻轻咬住了杜阿的耳朵“是艾莲娜。圣王厅寄来的信你没看?” “没看。”老杜阿很享受妻子亲昵的小动作,一把揽住了杜阿夫人的肩膀“信里说什么了?” “帕玛尔大人过段时间会派几个人来马赛小住一段时间。”杜阿夫人扬手打开了丈夫作怪的大手,嗔怪道“说两个孩子在一起这么久了,如果相互间能过得下去,就把他们的婚事先定下来。” 总督大人努力的镇压着妻子的反抗“这种事情他们着什么急,小丫头喜欢那个小兔崽子,事情说白了就行了。真搞不懂那群住在梵蒂冈的蠢货们着什么急。” “我说正经事呢!你等会不行么!”杜阿夫人的抗议声渐渐低了下去。 闺房之谜暂且按下不表,这一晚上,注定有人会在冬雨中失眠。 赵英雄不是傻子,有着十世经验的他当然不会傻,艾莲娜的状态不对他早就意识到了。他甚至很确定这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现在的小女孩子都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啊……”赵英雄坐在房间内用中文嘟囔着“没听说过欧洲也有娃娃亲这种玩意儿啊……” 正想着,熟悉的头疼再一次光顾了赵英雄的脑袋。 这种头疼对于赵英雄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几乎每晚必然光临,疼的不是很厉害,但是相当烦人。 “喝酒喝酒……”一边捏着头,赵英雄在床边的桌子上摸索寻找着酒杯,自从九岁开始被老杜阿允许喝酒之后,赵英雄惊讶的发现,每次头疼的时候来几杯烈酒,就能舒服很多。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头疼迅速加剧,似乎有一把利斧从高空落下,狠狠劈开了大脑一样,赵英雄几乎毫无准备就被剧痛直接砸翻在地。 桌上的酒瓶连同其它东西,都被赵英雄撞翻在地。上好的威士忌破了赵英雄一头一脸。 不过现在,赵英雄已经没工夫去擦掉流入眼睛的酒液了。剧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似乎连灵魂都要被扯成碎片一般。 一片黑暗中,赵英雄似乎看到了自己。那个人和自己的长相完全不一样,但是他就是意识到,这个人是自己。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或者说直觉。面前的这个人已经快三十岁了,身着着灰色军服,打着白色绑腿。手持一根长枪,骑在马上义无返顾的向敌军冲锋。 在他的身后,炮火撞起数米高的尘土,战场上,杀声震天。 头疼如同潮水般袭来,又如同潮水般退去。只是这次,潮水似乎在赵英雄的脑子里留下了一点什么东西。 支撑着沉重的身体,赵英雄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酒,赵英雄跌坐在凳子上,心里一阵后怕。 这没医没药的时代,总不至于这辈子也不得好死得个脑瘤什么的吧…… 墙边,艾莲娜拿来的那根用来检查马匹消化情况的木棍忽然倒了下来,撞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吓了赵英雄一跳,他没好气的捏起棍子,随手扔了出去。 “嗡!”一声轻响之后,木棍稳稳的扎在了厚厚的木头窗板上。尾端不住的颤动着。 “我去?!我……我什么时候有这凶残功能了?” 赵英雄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24 国骂 艾莲娜失眠了。哪怕自己被塞缪尔夫人绑架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担心过。这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悲伤,连艾莲娜自己都有些奇怪。难怪希腊悲剧作家曾经感叹道,神的意志和少女的内心是世界上最难捉摸的两种东西。 马赛的冬雨仍然在下,艾莲娜缩在床上,双臂环着膝盖,呆呆的望着前方。眼神失焦,偶尔有两滴泪水顺着脸庞落下。 不行,这样下去什么事情都改变不了。“与其偷偷躲在角落里哭泣,倒不如行动起来,至少能够改变点什么。”这句话是赵英雄的口头禅,现在也成了支持艾莲娜行动的动力。“我才不要嫁给不认识的人呢,绝不!”这么想着,艾莲娜从床上爬了起来,“都是你的错,现在也该轮到你负责任了!”其实艾莲娜自己也不知道赵英雄错在什么地方,陷入爱情中的混乱让她下意识的寻找着帮助“总之,我不要嫁人!” 马赛总督府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会客厅之类的地方,第二层则是艾莲娜和赵英雄的房间。总督大人和夫人住在第三层,砖石结构的城堡隔音效果极好,也不用担心太晚了影响到别人的休息。艾莲娜举着房间里的烛台,悄悄的推开房门,快步向赵英雄的房间走去。 轻轻的摸上了赵英雄的房门,艾莲娜听到房间内似乎有什么动静“太好了,他还没睡。”她这么想着,慢慢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的场景吓了艾莲娜一跳,赵英雄头朝下栽倒在石板上,木棍诡异的插进窗板,火光下的酒液看起来几乎和鲜血毫无二致。 “哐当”一声脆响,艾莲娜手中的烛台摔落在地上,上好的蜜蜡制成的蜡烛飞了出去,烛光有气无力的跳动了两下,就此熄灭。 艾莲娜冲了上去,手足无措的将赵英雄翻了过来,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一边惊慌的喊道“来人呐!乔治,乔治他出事了!” 总督府的仆人都是很敬业的,听到小女主人的呼唤之后迅速赶到了现场。第一个到达的正是小安妮,她似乎也没睡觉,脸上还带着一丝泪痕。见到赵英雄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之后也吓了一跳,连忙指挥着几个匆匆赶到的男仆把赵英雄搬到了床上,然后冲向总督府外的市政厅,今天上午请来的医生就住在市政厅里,现在刚好能排上用场。 赶到赵英雄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多,连杜阿夫妇也到了。他们焦急的看着床上的儿子,杜阿夫人连眼泪都留下来了,她坐在床边,紧紧的握着赵英雄的手,紧张的问道“我的小乔治……你怎么了?” 赵英雄其实没事,他很清楚的听到了周围的动静,尽管眼睛是闭着的,但是他甚至知道房间里进来了多少个人。这是一种奇妙的状态,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有力,身上的每一缕肌肉里蕴含的力量似乎也越来越大,但他就是没法睁开眼睛,对周围的人说自己没事。 艾莲娜躲在人群里,睁大了眼睛看着床上的赵英雄,张大了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是谁先发现乔治倒在地上的?”老杜阿还算镇定,他环视着周围紧张的仆人们,“当时是什么情况?” 小安妮气喘吁吁的带着医生进入了赵英雄的房间,听到老爷的问题,就悄悄走到了总督的身边,低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医生也很快检查了一下赵英雄的身体,得出的结论很简单“我想少爷大概是喝醉了而已,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这等庸医,赵英雄心中大怒,一时也忘了自己还动弹不得,一巴掌就向庸医扇了过去。 床上躺着的赵英雄忽然发难袭击医生,而且动作奇快,好在老杜阿身经百战,迅速反应了过来,一把牢牢的抓住了赵英雄的手。 “恩?”杜阿总督惊讶的发现,自己十一岁的儿子力量之大难以置信,这一下居然撞的自己的手臂一阵发麻。 用力扇人的赵英雄似乎打破了什么屏障似地,猛的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赵英雄从床上跳起来指着吓趴在地上的医生一顿臭骂“你才喝醉了!你全家都喝醉了!”情急之下,赵英雄重新用起了母语,一串又急又快的国骂惊的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 25 计划 老杜阿挥了挥手,把所有仆人都赶了出去,对站在床上像个疯子一样跳来跳去的赵英雄使了个眼色。 赵英雄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点过火,灰溜溜的从床上爬下来,老老实实的坐在床沿上,努力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长能耐了啊?”老杜阿揉着酸疼的左手,一脸没好气的盯着赵英雄“别装无辜,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赵英雄继续装着娇羞“练什么?” 这次倒真不是赵英雄扮猪吃老虎,而是他自己也在困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剧烈的头疼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如同潮水般消失。只在赵英雄的脑子里留下了这么些类似于“技巧”的东西。 现在的赵英雄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不过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瞒下来。免得自己被当作巫师之类的玩意绑在火刑架上,被做成烤乳猪。 就在赵英雄绞尽脑汁努力寻找着借口时,他忽然看到自己老爹脸上露出来的灿烂笑容。 “小兔崽子……”杜阿总督一把揽过赵英雄的肩膀,狠狠揉搓着他的脑袋“我就知道我的儿子天生就是骑士的料!这小胳膊,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赵英雄再白痴也听出来老头子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了。他讪讪的笑着搪塞“您过奖了……” 不过很快,老杜阿就又开始了从以前就开始的说服工作“要说我,你就不该听着你老妈的去什么巴黎大学,直接去做个骑士侍从,过几年上一次战场,回来继承你老爹我的爵位……”老杜阿正说的兴高采烈,一旁的杜阿夫人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打算让我的小乔治上战场?老不死的东西,我和你拼了!” 杜阿家族的战争再一次旁若无人的打响,好在这次房间里没什么外人,就剩下了笑眯眯的赵英雄和低头不语的艾莲娜。 战事的进展不出人意料的以杜阿夫人的全面胜利告终。留下了“好好休息”的嘱咐之后,杜阿夫人得意洋洋的拎着丈夫的耳朵出了房门。就剩下两个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孩子在房内。 “你晚上过来有什么事儿?”赵英雄最怕的就是冷场,看着艾莲娜半天不说话却又不肯走,赵英雄没话找话“连门都不敲?” “我有点事儿要问你……”艾莲娜的脸红彤彤的,似乎对问题有些难以启齿“可是进来就看见你躺在地上……你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赵英雄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别听那个庸医胡扯,我才没喝酒呢……” 虽然满身酒气的样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不过艾莲娜还是相信了赵英雄的话,她低下头,慢慢道“夫人今天跟我说,过段时间,帕玛尔大人要来。” “额?”赵英雄愣了愣“你是怕帕玛尔大人来发现你很久没晨祷打你屁股么?”没管艾莲娜涨红了的俏脸,赵英雄继续道“放心啦,你都14岁了,按规矩都能结婚了。帕玛尔大人就算打也不会打你屁股的……” “你个混蛋!”艾莲娜终于忍不住了,冲过来对着赵英雄就是一顿粉拳“我有事儿要问你,你居然……居然!”居然了半天,艾莲娜也没居然出什么玩意,倒是赵英雄再次捂着屁股开始惨叫“今天第三次了!” 也许今天真的是赵英雄屁股的霉日,一连三次屁股着地。好不容易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的赵英雄捂着屁股泪眼汪汪,一脸幽怨的盯着面前的青梅竹马“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儿?”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艾莲娜强忍着莫名其妙的羞恼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并且用“我不想嫁人,你给我想办法。”这样毫不讲理的话给赵英雄下了命令。 事情让赵英雄直嘬牙花子,这事儿自己可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就这么看着艾莲娜嫁人,且不说按照这位大小姐的一贯脾气,会不会在自己婚礼的时候搞一堆炸药来个恐怖袭击,就算自己也看不下去――非自愿的婚姻,是一切青春和美好事物的坟墓――为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别过早的进入坟墓,无论如何自己也得想点办法出来才行。 “帕玛尔大人会给你指名什么人,你有大概的猜想么?”赵英雄问道“以前安格里格斯一脉都和什么人通婚?” 艾莲娜摇了摇头“我从来没见过父亲,连母亲也只见过两次而已……从小,我就住在圣王厅里。” 那就是说没有可供参考的对象……赵英雄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少女在某种程度上几乎等同孤儿,这也让他颇为难过,他伸出手摸了摸艾莲娜头上的金发“没事,还有我呢。实在不行……我让父亲出面向帕玛尔大人提亲。” 艾莲娜一愣,身上迅速变得滚烫。赵英雄没注意身边的艾莲娜的变化,依旧自顾自道“凭杜阿家的实力,只要中央银行能搞起来,垄断掉整个欧罗巴的货币供应,帕玛尔大人没有理由不同意这个要求。”他转过身,盯着面前的艾莲娜,深邃的蓝色眼睛看的艾莲娜一阵失神。 “他……他要向帕玛尔大人提亲……”艾莲娜的脑子里全是这个念头。不知不觉间,她的脸上绽出了一丝笑容。 “再过几年,用各种手段推迟婚礼,再然后取消婚约。”赵英雄也被自己脑子里的伟大计划所震撼,他一脸坏笑道“中间这段时间里,不管你喜欢谁都没关系,最后取消婚约你们再结婚就行了!哈哈!本少爷果然是个天才!” 就在赵英雄陶醉于自己“伟大而邪恶的计划”的同时,艾莲娜气的眉毛都立起来了“死乔治……你这个混蛋!” 马赛冬夜的寒雨依旧没有停歇,只是在马赛城里,在总督府里,一对少男少女的异想天开和打闹,给这个冬夜带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 26 开挂 过去的一天对赵英雄来说极为漫长,无数的麻烦事儿一个接一个,自己的屁股也收到了极大的创伤。不过不管怎么说,五天后的决斗现在自己心里有了底。看着窗板上被自己用木棍戳出来的洞,他似乎看到了即将被自己打的满地找牙的小胖子。合法的殴打一国王子,想想就带感。 冬夜过去了,再次到来的早晨带着久违的温暖,渐渐来到地中海旁的马赛。总督府周围渐渐热闹了起来,来往的马车,叫卖的商人,还有带着一身鱼腥味疲惫回家的渔民,一切似乎都和平时的早晨一样,带着人世间常有的幸福而平常的庸碌感。 土伦舰队漂亮的完成了总督的请求,在朝阳初升的时候集体转向,冲马赛港区舰队鸣炮致敬,轻快的升起三角帆,向东驶去。船上的海兵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几乎是昂着头驶离的马赛港。趾高气昂的神情,甚至让不少自视甚高的马赛港区舰队指挥官气急败坏的一把摘下脑袋上插着白色鸟羽的三角帽,狠狠摔在了甲板上。 港口区里,忙碌一晚的黑皮狗们正吆喝着轰开围观的人群,得意洋洋的押着被捕的海盗们,慢慢向城内走去。 温暖的朝阳洒在赵英雄的脸上,他慢慢睁开了疲惫的眼睛。 整个晚上他都在做梦,各式各样的梦。梦里的自己时而成为权倾朝野的权臣,时而变成冲杀战场的将军,甚至还有几段里自己变成了工匠,奋力敲打着铁锤,鼓弄着风机。 这个觉,赵英雄睡的并不安稳。一觉醒来之后,梦中的景象不仅没有变的稀薄,反而更加清晰,就好像自己刚刚亲身经历过一般。 梦里很多经历是如此真实,以至于赵英雄决定找纸笔来记录一下――高碳钢的锻造方法和焦炭的使用方法这些知识对于现在的法国来说,可是极其珍贵的知识。 笔墨横飞,赵英雄正记的不亦乐乎,门被推开了。来的人是小安妮,她拎着一个小木桶走了进来,见赵英雄似乎已经起了很久,有些惊讶和不安“少爷,您起了?” 赵英雄嗯了一声,继续奋笔疾书,边写边说“再去给我找瓶墨水来,纸也拿两卷,这里的都快让我用完了。” 赵英雄的房间平时常备纸笔,这在很多贵族家庭都是罕见的。16世纪的纸笔虽然不像中世纪那么昂贵,但是依旧属于高消费品,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这么用的。 少爷突发奇想,正在写东西,而且连房间里常备的纸墨都用完了。 这件事情几乎在小安妮第二次去拿纸笔的时候就传遍了整个总督府。刚刚起床的艾莲娜听闻一愣“乔治又在胡闹什么啊?” 这倒不能怪艾莲娜对赵英雄没信心,她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十岁的时候,赵英雄神秘兮兮的说自己发明了能飞的玩具,请她过去观摩。 会飞的玩具自然就是纸飞机。只可惜16世纪的法国没有能用来叠飞机的纸,羊皮纸太厚,草木纸又太软,多次尝试之后只能以失败告终。 想了想,艾莲娜决定去赵英雄的房间看看。 赵英雄默默叫苦,脑子里不停涌现出来的东西让他抄到手都酸了,可仍旧没能停下来,现在留在纸上的不光是小技巧了,他现在正在画着的就是蒸汽机的构造,而且还是改进过的高效率蒸汽机。一旁扔着的纸上还有不少类似雷汞提炼方法,后装弹毛瑟步枪结构图,双翼机的构造图乃至小型内燃机的分解图等等等等。 “这些玩意都得记下来,造出一个来我就名留青史从此开挂了!”赵英雄一遍抄着一遍在脑子里兴奋的喊着,看着一件又一件跨时代的发明在自己笔下跃然纸上,这种感觉简直太棒了。 门被推开了,赵英雄以为是小安妮拿纸回来了,也不抬头,指挥道“你去拿支笔,坐下记我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少。” 艾莲娜刚进门就听见这么句话,倒也不生气,乖乖坐下开始拿笔记录。 “地球周长两万四千八百五十四点八英里,煤炭在热蒸馏之后产生的气体用清水稀释可以获得氨水,收集青霉菌并且用麦浆培养,过滤培养液加入橄榄油,再倒入活性炭搅拌,分离之后依次倒入蒸馏水酸性水和碱性水,用纸吸收水,中间段的青霉素含量最高……” 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记录的内容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艾莲娜咬着嘴唇记录着,越记越糊涂。 赵英雄的笔也没停,嘴上说着,手里画着,脑子里想着,就这么一直忙碌下去,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一样。 ------------ 27 盘尼西林 莱昂纳多男爵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整个总督府都轰动了。 出于对自己身份的尊重,杜阿总督很好心的邀请莱昂纳多在自己的府邸过夜,虽然手臂上的疼痛还是时不时的传来,不过由于清创时乔治少爷的斩钉截铁,莱昂纳多也没怎么太担心自己的伤势。 早上从房间里醒来,莱昂纳多男爵照例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有点饿,于是推开门打算询问一下女仆什么时候用早餐。 然后,莱昂纳多男爵绕遍了整个三楼,居然连一个女仆都没能找到。 这让男爵大人颇为费解,一省总督家中竟然连个女仆都找不到,这简直不可思议。 听见楼下有些动静,身着睡袍的男爵大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下楼看看。 然后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总督大人衣着凌乱,身边站着一堆本地官员,正皱着眉头仔细阅读一卷羊皮纸。其他的官员们也人手一张羊皮纸,表情各异,有一脸不可思议的,也有的露出一脸释然。 出于好奇,莱昂纳多男爵也走了过去,捡起一张扔在地上的羊皮纸,看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莱昂纳多男爵背后立刻冒出了一身冷汗,他拿在手里的机器结构紧凑而简单,但是效率极高。再加上上面详细标注出来的数据,几乎是一瞬间,莱昂纳多男爵觉得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一个天才的发明,而是恶魔的馈赠。“马克沁重机枪结构图”,莱昂纳多男爵默默念着图纸上的标注,似乎已经看到了这种兵器在战场上嘶吼的景象。 赵英雄长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嘟囔着“终于写完了……”抬头一看,艾莲娜满头香汗,手里还没停下,鼓着腮帮子和最后几个词较劲。 “怎么是你?安妮呢?”赵英雄奇道,随机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合适,随即赶紧凑了过去,一脸谄媚“我来写吧,马上就能写完了。” 艾莲娜没好气的抹了赵英雄一脸墨汁“别烦我,有这功夫你倒不如出去跟总督大人解释一下你的这些奇思妙想。” 赵英雄往外探头一看,见老爹正一脸严肃的看着手上“盘尼西林的提纯方法”。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赵英雄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换上招牌式的微羞笑容凑了过去。 还没张嘴,赵英雄就被一群激动的官员们围了起来,然后被他们的问题埋了起来。 好不容易从问题里钻了出来,赵英雄狼狈的钻到了老爹面前,然后就被总督大人一把捏住了脖后梗“这种东西,真的和上面写的效果一样?” 老杜阿手里拎着的正是青霉素的土法制取图,上面明确的写着“对感染,肺炎,痢疾等疾病有特效。” 也难怪老杜阿这么激动,盘尼西林发明前,器官感染的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肢体感染如果不截肢,也只能等死。上次法意战争中,老杜阿的很多同袍就是死于箭伤感染,现在一见这种奇特的药物更是难以自抑,逮住儿子开始细细盘问。 “有没有效果实验一下不就知道了?”赵英雄其实也很没底,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的知识到底有没有用其实很难说,虽然上面的很多步骤通过现代人的常识判断应该没有问题,不过这种药物之类的东西还是要看最后实验的结果才行。 “那就实验!”杜阿总督迅速拍板“纸币的事情先放下,把这个东西赶紧给我搞出来!” “遵命,总督大人。”赵英雄嬉皮笑脸的接下了这个科研任务,随即在老爹身后看到了嘴巴一直哆嗦着的莱昂纳多“不过,我得先问您要个人。”赵英雄指了指莱昂纳多“男爵大人是远近闻名的大发明家,我想请男爵大人来给我做副手。” 杜阿总督一皱眉头,现在的莱昂纳多男爵是自己的客人,让客人给自己的儿子打下手本来就不合情理,更何况他还是个意大利人,让敌人知道自己拥有了这种特效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莱昂纳多已经先答应了下来“我很希望看到乔治少爷的实验,并为之给予一切能够给予的帮助。” 其实这倒是老杜阿多虑了,虽然热衷于发明战争武器,达芬奇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和平主义者,如果不是被逼着要为军阀们工作,他也不至于跑到马赛来。 而莱昂纳多本人也对面前的少年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么多天马行空的点子?他很想通过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看看这个神奇的少年人。 ------------ 28 往事 盘尼西林的实际发明是在1938年,而在此之前,西医对感染几乎束手无策,就算是神奇的中医,对于稍微严重些的感染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不过,就算有了盘尼西林,现在也没法用,原因很简单――连注射器都还没发明呢……那什么给病人投送药物? 这个难题立马就摆在了桌面上,等着赵英雄来解决。 身为纨绔子弟的赵大少爷有怎么会老老实实的一步一步去设计呢,身边有史上最著名的大发明家,不用白不用啊。 向莱昂纳多男爵细细讲解了一遍对注射器的要求之后,赵英雄摇着屁股晃着脑袋去吃饭了。 可怜的达芬奇,明明是被饿醒的,到现在滴水未进又被比自己小了接近百分之八十的小孩指挥着工作。可是他却似乎完全没有不满,反而怀着极大的热情迅速投入了工作。 达芬奇完全忘了饥饿,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左手上的伤口,这样一个小器具将帮助无数人彻底摆脱疾病的威胁,这样的意义让达芬奇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开始用鹅毛笔在纸上勾勒起来。 人类,不应该屈服在区区病魔之下! 怀着这样的信念,达芬奇独自一人开始了对千万年来,一直盘旋在人类之上的病魔开始了冲锋。 而赵英雄本人,却完全没有这么崇高的理念,他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 *************************************************************************************************** 塞缪尔子爵夫人的审讯今天开始在总督府地牢内进行。 审讯其实并没有人们所想的那么血腥,木桌,木凳,地板也是干净的青石板,并没有老鼠之类的东西。尽管在地下稍微有些暗,不过有火把的支援,所以一切都还能接受。 “你什么时候加入的刺杀团?你们的目标是什么?塞缪尔子爵和刺客团有什么关系?” 尽管已经问过很多遍了,可是面前的审讯官似乎记性一直不太好,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同样的问题。 塞缪尔子爵夫人明显状态不太好,她艰难的咳嗽了两下,重新开始了供述。 “我从小就是西西里人,小时候跟着父母移居那不勒斯,他们都在法国骑士占领那不勒斯的时候被杀了。我被米兰大公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收养,从12岁起接受刺杀的训练。” 审讯官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安娜的供述“那个孩子是谁的?你为什么选择潜伏在子爵身边?” “那个孩子……”安娜喃喃道,思绪重新回到了十八年前。 那时,法国人刚刚被神圣同盟联军赶走,无数惊魂未定的那不勒斯市民从家中走出,重新欢呼着斐迪南二世――胡南娜的父亲,小胖子查理的外公――重新履行对这片土地的统治权。 但并不是每个那不勒斯人都能拥有这样的运气。 作为邀请法军入侵的罪魁祸首,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大公从美丽的那不勒斯带走的不仅仅是珍贵的珠宝和艺术品而已。同时还有当时年仅12岁的安娜。卢多维科大公的目的地并不是他的领地,而是仓皇逃向了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小胖子查理的祖父――的领地维也纳。 卢多维科并不是一个蠢货,作为一个摄政的篡位者,他邀请法国国王查理八世入侵意大利只有一个目的,为他消灭政敌,真正的米兰小公爵――他的亲侄子――以及来自那不勒斯的阿方索国王的威胁。 可是卢多维科公爵的脑子似乎并不灵光,他完全忽视了如狼似虎的法国人的威胁,也许来自米兰正统继承者的威胁已经让他完全忘记了这一点。总之,卢多维科公爵和查理八世联合了起来,入侵了那不勒斯,并且屠杀了相当数量的那不勒斯市民,其中,就包括安娜的双亲。 不过,公爵大人在安娜面前的出场却是戏剧性的。他亲自出面,从法国人的手里救下了可怜的小安娜,痛斥了一通可恶的法国人的恶行。时年四十二岁的大公黝黑的面孔在安娜的眼中是那样的光彩照人和正气凌然。 被训斥的法国士兵们摊了摊手,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个意大利矮子为什么突然打断了他自己下的命令,不过这一切并不重要了。安娜就这样被卢多维科公爵收养。 仅仅过了两个月,米兰大公和查理八世的联军被打的一败涂地,匆忙放弃了那不勒斯。小安娜也就这样被乱军裹挟着逃向法国和维也纳的领地交界处。 卢多维科公爵本人很清楚,没有一个意大利人会宽恕他对自己的同胞犯下的罪行。他惶惶不可终日的隐居在维也纳,但是往日的荣华富贵对他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卢多维科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他开始培养自己身边一切可以培养的人,其中就包括安娜。他把安娜一手培养成了最出色的女杀手和交际花。 小胖子的祖父脑子并不怎么灵光,不过他拥有那个时代很多伟人都不具有的强大品质――崇高的道德感。这也是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被人称为“最后的骑士国王”的理由之一。尽管打内心深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彻底痛恨着卢多维科,但是在1494年――安娜15岁的时候――米兰小公爵暴毙后,卢多维科依旧被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按照法律封为了米兰公爵,并且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中将他拉到了反法同盟的战车上。 这一分封让卢多维科重新获得了昔日的荣华富贵,同时也让他胃口大增。卢多维科开始不满足于原来的领地,开始对临近而富足的威尼斯共和国垂涎欲滴。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野心,卢多维科甚至在1495年,也就是安娜16岁的时候,试图将安娜作为玩物赠送给已经快六十岁的马克西米利安皇帝陛下。正直的皇帝陛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卢多维科的请求,并对他胆敢质疑自己高洁的道德极其愤怒。撤回了帝国驻扎在米兰周围的军队。 卢多维科公爵的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正当他再次陷入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倍感威胁的威尼斯共和国和被背叛了的法国联手,再次掀起了意大利战争。这次,反法同盟的大军在马克西米利安陛下的授意下姗姗来迟,米兰再次被攻破。法国人不会饶恕这个昔日的战友,威尼斯人也不会宽恕这个丧心病狂的战争贩子。而米兰人,他们早就盼望着这个除了征税什么都不会干的该死的领主倒霉了。很巧的是,几乎在米兰城破的同时,马克西米利安陛下发出了诏令,宣布废除卢多维科的爵位。 这位昔日的米兰大公疯狂的摔砸着身边一切能抓到的东西,但是这样对他的处境毫无帮助。他在一次绝望的酒宴后,接着酒意占有了自己的养女,可怜的安娜。 很难说当时的安娜为什么不奋起反抗,也许她是怕伤到自己的养父和救命恩人,也许,她是怕自己再次成为孤儿。总之,她并没有对已经失去一切的卢多维科下杀手。她只是在这位昔日的米兰大公在自己身上发泄完最后一丝精力后,默默的收拾了一下,带着行李悄悄离开了米兰。 安娜重新回到了西西里,她的家乡。她以为自己能就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上帝和她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她怀孕了。 在乡下,这样一个怀孕的女人是很惹眼的。很快,西西里国王都知道了她――意大利的叛徒――卢多维科的养女。 安娜很快被逮捕,绝望中的她哭泣着向亲自审问她的斐迪南二世――查理的外公――坦白了一切,包括腹中孩子的父亲。 这样优质的女刺客不多见,在斐迪南二世的亲自安排下,汉森出生了。之后,安娜为斐迪南二世执行了多次刺杀任务,每次都漂亮得手。直到汉森两岁后,她被派往马赛,为西西里收买马赛贵族。 安娜带着汉森来到马赛,隐居在塞纳湖旁。本来打算就这么一直瞒下去,直到一年前,斐迪南二世亲笔信被送到的那一刻为止。 “把卢多维科的军事工程师抓回来,我会给予汉森一块领地,让他光明正大的过完这一生。” 作为一个母亲,安娜别无选择。她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在塞纳湖旁的小别墅里隐居一辈子。 安娜很清楚塞缪尔子爵的习惯,那只烤鹅他肯定不会先吃,而是会让给同僚们。在上面下毒至少可以保证黑皮狗们绊住塞缪尔的步伐。至于慢性毒药,那只是一个谎而已。 但是她很快就明白,自己的想法依旧太过天真,而马赛方面对于达芬奇的执着更是出乎意料,她失败了。被捕入狱。可是她现在却觉得无比的轻松,虽然她可能很快就会死了,但是不用再生活在谎言中,这让她感到无比的轻松。 只是,每当她想起过去十二年中,和塞缪尔子爵的生活,内心的最深处,那个她认为十四年前被养父强*暴后的夜晚就已经彻底死去的内心,依旧会颤栗,疼痛,流出潺潺热血。 “对不起。”这是她一直在心里默念的话。道歉的对象也许是塞缪尔,也许是汉森,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 29 今夕 安娜的故事似乎并不能让审讯官满意,他不满的打断了安娜的回忆,再次提问“塞缪尔子爵是不是你们的人?你在马赛还有多少同伙?” 安娜不再回答,只是默默的盯着桌面。 大概自己肯定是要被吊死的,所以也不用为自己辩护,只要等着就好。安娜想着,从来就没有什么英雄救世主,卢多维科不是,马克西米利安也不是,塞缪尔……他也不会是。 塞缪尔正跪在杜阿总督的面前,一言不发。 “你的要求太过分了!”老杜阿声音并不怎么高亢,但是里面充满了愤怒和失望“那只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骗了你的间谍!” 男爵大人猛然抬头“我知道。” “蠢货!”老杜阿猛然起身,恨不得踹眼前的男人一脚“你怎么就这么固执!” “大人!”塞缪尔的头更低了“我只求留下她的性命!只要……只要她能活下来,我可以放弃一切!” “你!”老杜阿语塞,久久的盯着面前的男人,三十二岁的子爵,他可以有很远大的前程,只要好好干下去,有生之年甚至可能成为一位总督一地的伯爵。 “我最后问你一遍”老杜阿重新坐下,揉着额头艰难的问“你真的要用自己的领地和爵位,为安娜赎罪?” “是的,大人。”塞缪尔坚定的回答“只要能救下她,我愿意向陛下上书,放弃家族爵位和领地。” “你也明白,即使你放弃领地,也不一定会获得皇帝陛下的赦免诏书么?” “是的,大人。” “即使为了一个可能完全不爱你,欺骗了你十二年的已经有了孩子的西西里女人?” “大人。”塞缪尔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爱她,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绝对不会放弃尝试。” “问世间情为何物……”赵英雄哼着小曲,从门后走了出来。 塞缪尔子爵已经走了,屋内只剩下了老杜阿。 “塞缪尔子爵真的打算放弃爵位?”赵英雄溜溜达达的晃到老爹面前,熟练的给老杜阿揉着肩膀“真是个多情种子。”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保下安娜的性命。”老杜阿紧皱眉头,“用点劲,最近左边的肩膀老疼。” “让安娜进苦修厅应该也行吧?”赵英雄继续跟老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教会的庇护权,就算是巴黎的大法官们也没办法否定的不是么?” “那也得她先从地牢里出来。”老杜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塞缪尔不是傻子,他也不希望安娜在苦修厅那种地方过一辈子。行了,别绕圈子了,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嘿嘿,这不是先来打听打听么。”赵英雄笑道“如果陛下的赦免文书签出来了,我想让塞缪尔来给我帮忙,纸币的事儿让他去打理,比我出面方便一些。” “你倒是精明。”老杜阿回头瞪了儿子一眼“塞缪尔在巴黎大学学过经济学,让他给干这个倒是不错。” “对吧对吧!”赵英雄趁热打铁“没了爵位和领地,他连吃饭都是问题。” “这事儿,你去和塞缪尔说。就说是我的意思。”老杜阿惬意的闭上眼睛,享受着儿子的按摩“我当年答应了他哥哥要照顾她,总不能就这么撒手。” 莱昂纳多男爵兴冲冲的画着草图,一个注射器已经渐渐成型,螺杆推进,金属结构。 “这就是你的设计?”赵英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晃荡到了达芬奇身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设计“用螺杆推动药物注射?好想法啊。” 达芬奇转过身,对着这个只有十一岁的老板展示着自己的创造“金属结构,针头可以打磨以备多次使用,螺杆推动可以保证足够的压力注射药物……” “我有一个问题。”赵英雄露出他招牌式的微羞笑容“螺杆推动的时候,针头会上下晃吧?” “唔,是的。”达芬奇一脸不解的看着赵英雄“这是肯定会的。” “针头扎进你的肉里。”赵英雄用手指头戳了戳达芬奇的胳膊“然后在里面晃来晃去,你疼不疼?” 达芬奇愣住了,过了一会把手里的羊皮纸一扔,重新趴在桌子上开始画起了草图。 “今夕不同往日啊~~”赵英雄拖着长音转身往外走去,看四下没人,张嘴唱戏词“你看那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 30 明日 达芬奇一天没吃饭。从早到晚都在和注射器较劲。用来做参照的灵感来源从植物一直到兵器,草稿画了一地,连白胡子上都沾了些墨汁。 赵英雄则依旧逍遥,下午的时候,他哼着戏词去了一趟市场,买回来一堆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惹的艾莲娜和小安妮一阵尖叫,抱着软乎乎的小兔子不肯撒手。 青霉菌的收集稍微有点麻烦,总督府里的厨房卫生状况太好了,别说霉菌,连灰尘都找不到几颗。 不过,这对赵大少爷来说完全不是事儿。放下兔子,他又骑着马带着一票如狼似虎的家族骑士去了一趟老港区。 酒保老雅各布的酒馆第一个遭殃,看着一群五大三粗的骑士们冲进酒馆,老雅各布差点没抓住从柜台下面抽出来的刀,欲哭无泪的看着这群家伙重进后厨,折腾的鸡飞狗跳。 “嘿,雅各布大叔,还记得我么?”赵英雄恨不得在脸上写上纨绔子弟几个大字,金刀阔马般横坐在吧台前的座位上,得意洋洋的打了个响指“来一杯黑啤酒!” “少爷……”雅各布再没眼光也知道面前的小家伙不好惹了,他点头哈腰的从一堆脏杯子里找出一个稍微干净点的,讨好似地用沾满了油渍的袖口擦了擦,满满倒上一杯没掺水的上好黑啤酒“您这是……”说着,用询问的眼光扫了扫鸡飞狗跳的后厨。 赵英雄倒也不在意,端起大木杯狠狠闷了一口下去“来找点东西,找到就走。放心,今天你这小酒馆我包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厚厚一本还带着油墨味的钞票拍在吧台上“这里是二百埃居的现款。你看看?” 雅各布一脸苦笑“少爷,您来就来吧,这钱就算了……再说了,您也别跟我开这玩笑,这纸能干什么啊……” “你看,不懂了吧?”赵英雄一脸不屑“就用这个”说着,从一本钞票里抽出一张,在雅各布的鼻子底下晃悠着“就凭这个,能从总督府里提一个成色最好的埃居!” “就凭这个?”雅各布仔细看了看赵英雄手里的钞票“以前没见过啊?” “你懂什么……”赵英雄气急,没好气的把一本钞票都塞进了老雅各布的怀里“要是不信,明天多带几个朋友去总督府不就知道了?只要有人敢不给你换,就报我的名字”说着,赵英雄再次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乔治・德・杜阿”。 纸币终于花出去了。接下来就看明天的好戏了。赵英雄心满意足的带着家族骑士又逛了几个小酒馆,从肮脏的几乎不敢下脚的地方抄出一大堆生了霉菌的面包蛋糕之类的东西,浩浩荡荡的带着队伍重新回到了总督府里。 匆匆忙忙的一天就这么过去,晚宴上,饿了一整天的达芬奇全然不顾进餐礼义,直接上手抓小羊排,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十米长的晚宴桌上,不止有达芬奇,艾莲娜和杜阿一家三口,还有两个空位。 “还有谁要来啊?”赵英雄一边撕着面包一边问母亲。“怎么还有两个空位?” “这是你父亲的安排。”杜阿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儿子,“等一会塞缪尔子爵会带着夫人来。” 艾莲娜的表情有点精彩,前一天才被绑架,今天就要和绑架犯同桌共餐,不过她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稍微加快了一点进餐的速度。 “吱呀~~~~”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了,桌上几人都放下了刀叉,就连达芬奇也稍微克制了一下自己的饥饿,把啃了一半的小羊排放了回去。 塞缪尔子爵牵着一脸憔悴的安娜出现在了门口,子爵大人很有风度的向房间内的众人点了点头。慢慢带着安娜走进房间。 看到安娜进屋,艾莲娜还没表现出什么,达芬奇先发出了一声惊呼“安娜小姐!您怎么也在这里?” 安娜迷惑的看了一眼达芬奇,也很很快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莱昂纳多先生!” ------------ 31 原型 “你们认识?”赵英雄看着两人的表情,好奇的问道。 “是的!”达芬奇显得很激动“原来在米兰的时候,我为卢多维科大公工作……”忽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说话了。 安娜惨然一笑“没事的,莱昂纳多先生,他们已经知道了。” 达芬奇有些窘迫,不过很快继续说道“安娜小姐,是卢多维科大公的养女,我有一副画作,就是以安娜小姐为原型的。” 赵英雄有些奇了,达芬奇的人物画没多少,肖像画就更少了,他好奇的问道“是哪一副呢?” “我给它起名叫做蒙娜丽莎。”达芬奇侃侃而谈,显然对于画作十分满意“这幅画本来是送给小姐作为成人礼物的,可惜她后来离开了米兰……”说到这里,达芬奇的情绪明显有些沮丧“我一直把这幅画带在身边,希望有一天能亲自交给小姐。感谢上帝,让我在这里再次见到了小姐!” 赵英雄已经凌乱了, 蒙娜丽莎的原型是安娜?这……一点都不像啊! 安娜似乎有些不太想谈这个话题,她和达芬奇又闲聊了几句,向杜阿夫人行了个礼,默默的坐在桌尾的位置,开始吃饭。 晚宴进行的稍微有些沉闷,赵英雄想了想,对塞缪尔道“子爵大人以后……有什么打算?” 塞缪尔笑了笑“只要陛下愿意赦免安娜,也许我会和她找个小村子,买一块田地,然后默默无闻的过一辈子吧,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子了,不过还好安娜有汉森。” 安娜的眼睛有些红,她直愣愣的望着身旁的男人“什么赦免?”看样子,她还不知道塞缪尔为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塞缪尔子爵微笑着对望着自己的妻子“很快,就不会有人叫你子爵夫人了。” 赵英雄有点看不下了,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对塞缪尔道“我听说,您是从巴黎大学毕业的,就学的时候学习的专业是经济?” “是的。”塞缪尔回答道,“您希望进入巴黎大学求学么?或者我可以给我当时的导师写一封信推荐您去就读。” “那到不着急,”赵英雄笑道“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继续为杜阿家族服务。” “您的意思是?”塞缪尔很快明白赵英雄要说什么了,他不禁一阵激动,如果能继续留在马赛,对他和安娜以后的生活都是极其有利的。 “杜阿家族准备筹建属于自己的家族银行。”赵英雄微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目前我们正好缺少一个能够带领家族银行的人才,既然子爵大人之后的安排并没有确定下来,不如考虑一下?”说罢,赵英雄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葡萄酒“当然,这不只是我的意思。同时也是父亲大人的意愿。像您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在乡村里默默无闻下去。” 赵英雄的话让塞缪尔一阵激动,就凭杜阿家族在普罗旺斯行省的势力之大,还有奥尔良家族和威尼斯方面的良好关系,如果杜阿家族决定进军银行业,那么整个法国南部将不会再有任何一家银行能够和杜阿家族银行相抗衡。 “那么,我的工作是?”塞缪尔子爵有些失态了,连忙追问道“是要负责向各大商家贷款么?” 银行的贷款回收一向是各个银行的工作重点,同时也是最麻烦的地方。各个银行经常会雇佣当地有威望的人做顾问,以出面讨回贷款。 “不是。”赵英雄看着一旁的女仆倒酒,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纸钞“这里才是需要您的地方。” “这是?”塞缪尔接过纸币,仔细看了看“印刷的很精美,不过这是什么?存款凭证么?” “您可以这么说。”赵英雄解释道“我们希望能够用这种存款凭证和未来的杜阿家族银行信誉,来代替市面上流通的金银币。” “代替?!”塞缪尔大惊失色“就凭这个?” “是的,就凭这个。”赵英雄举起酒杯,对塞缪尔问道“如果您愿意加入,我会详细的向您解释一下。” “当然!”塞缪尔几乎完全没有犹豫,迅速答应了下来“我对未来杜阿家族银行的发展真的很好奇!” ------------ 32 青霉素 动物实验在第二天按计划展开。 兔子们被以艾莲娜为首的女士们保护了起来,赵英雄拿兔子实验的计划就此泡汤。 不过,这怎么对赵英雄来说完全不是问题,随着他的一声号令,总督府和附近的市场里迅速开展了规模庞大的捕鼠运动。无数人盯着犄角旮旯,举着扫帚,随时准备捕获一切能发现的老鼠,乔治少爷可开出了每三十只一个埃居的高价呢。 病原体的采集也同时展开,赵英雄带着一群黑皮狗走街串巷,不一会就找到了好几个得了梅毒的妓女。 “用针把她们手臂上的脓包挑破,然后用给你们发的金属管装起来,小心别弄到自己身上了!”赵英雄不放心的叮嘱着那些笨手笨脚的国家宪兵,“收集好了之后记下她们的住址,叫她们一个月之后来总督府报道,进行治疗。” 与此同时,艾莲娜带着小安妮和几个女仆,出现在了马赛港口,向各条上船采购一种海藻。 “对对,就是那种红色的。”小安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渔网上的江篱,“少爷说,有多少要多少,全部拿走。” 总督府里,所有人都在忙碌,马赛城里不少医生也被邀请过来,观摩杜阿少爷的医学实验。 “先把江篱清洗干净,然后放进开水里煮开。提取出来的胶质倒进小碟里,倒好之后记得用盖子盖上。”赵英雄身穿刚刚赶制出来的白大褂,一副教授上课的神态,向围观的医生们讲解着“这种胶质冷却之后,把收集来的脓液涂抹上去。静置起来,直到培养出菌群为止。” “然后,把收集来的青霉倒进水里,再加入橄榄油。”赵英雄向所有医生做着示范“青霉素会溶于水,用油脂就可以将大部分杂质去除了。”说着,赵英雄指了指装溶液的容器,“这种容器是特制的,下面有个出水口。搅拌十分钟之后放置十分钟,再打开下面的出水口,慢慢的把水倒出来。” “接下来,这些黑色的东西”赵英雄向医生们展示了一盘子黑色的粉末状物体“这是放进开水里煮沸后,晾晒干净的碳粉。”把它倒进之前我们获得的液体里,再把液体这种两端开口的分流瓶中,依次加入蒸馏水,放了白酒醋的蒸馏水,还有刚才煮过江篱的水。” “最后,在分流瓶下面再接一层分流瓶,里面用细麻布碎填满,以保证液体的缓慢流出。每一百毫升分装起来。并且进行标号。” “用最好的白纸,放在横杆上,把纸的一段缓缓放进分装好的液体里,你们能看到液体被纸慢慢向上吸附起来。然后在没有阳光的房间里把纸风干。” “干了的纸上,会有这样的线条”赵英雄从一旁的女仆手中接过一早就准备好了的纸“沿这条线,剪下大概五公分宽的一条。剩下的都扔掉。” “接下来就是药效试验,把纸片放在之前的培养皿的中央,然后把蒸馏水滴在上面。放一天。如果第二天,这纸片周围的细菌消失了,那就证明这份青霉素是有效的。” 周围的医生面面相觑,“这种药物只对梅毒有效么?”一个医生问道。 “不只是梅毒,它几乎对所有的感染都有效果。”赵英雄大手一挥“肢体感染,肺炎,只要人体发烧,出现发炎感染的情况,那么这种药物基本都可以发挥效果。” 医生们轰动了,不少人高叫着“不可能!连放血都对感染没效果!” “庸医!”赵英雄对着那几个质疑的人破口大骂“放血连牙疼都治不好!被放血的病人只会越来越虚弱!” 早就被嘱咐过的几个家族骑士手脚麻利的走了过来,把那几个高声叫骂的医生“请”出了总督府。 “在使用这种药物之前,一定要先给病人做皮试才行。”说着,赵英雄从达芬奇手中取过今天早上才赶工出来的注射器“用这种注射器,向病人皮下注射少量的青霉素溶解液,五分钟时候病人如果没有出现不适,才能继续使用。” 说完,赵英雄把注射器的针头探入一个小玻璃管里,里面放着风干过的提纯纸片,还有刚刚倒进去的蒸馏水。 满满抽了一管青霉素,赵英雄从脚下的鼠笼里抓了一只老鼠出来“我要提前提醒各位,如果不想得黑死病,用来做实验的老鼠必须先用肥皂洗干净,就像我这只一样。上面不能有一只跳蚤。” “这只老鼠刚刚被我注入了提取来的梅毒脓液,现在向它身体里注射青霉素。作为对照,还有一只老鼠也被注入了梅毒脓液,不过它没有青霉素,只有同样数量的蒸馏水。” 手脚麻利的给两只老鼠做完注射之后,赵英雄把它们放在桌子上“接下来的一周内,它们会吃同样的东西,喝同样的水。没有注射青霉素的老鼠会死,但另一只不会,这足以证明青霉素的威力。” 忙完,赵英雄把手撑在作为实验台的桌子上,志得意满的宣布“各位,你们鉴证了历史的进步!” ------------ 33 婚事 不同于赵英雄的意气风发,小胖子查理很努力的练习着剑术。“就算不能杀了乔治那个混蛋,至少也要让他狼狈认输!”怀着这样的信念,小胖子手持木棍,刺的虎虎生风,不幸作为练习目标的稻草人被打的稻草乱飞,不到半小时就被刺的失去了原型。 擦擦额头上的汗,小胖子看了看手里的细木棍,“如果是刺剑就好了”,他这么想着,把木棍扔在一旁。几个仆人见状连忙赶上前来,递上擦汗的细麻布和水,在一旁伺候着。 胡安娜坐在小楼上,隔着窗户看着自己的儿子,杜比站在一旁,等待着吩咐。 “安格斯的尸体尽快烧掉。他犯下的事太多,绝对不能让他的事情牵扯到我头上。”胡安娜轻描淡写的吩咐着,仿佛这是一件很普通的要求“他家里的人,让军部出面,就说死在训练场上了。” 安格斯家中虽然不是贵族,但在当地仍然算是大户,如果不把这些事情安排好,恐怕会有人把安格斯的死和他的海盗生涯联系起来。 杜比没有回答,他为自己的好友感到惋惜,更因为胡安娜的无情而感到愤怒。为了胡安娜,为了她的她的孩子,安格斯出生入死,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举着给胡安娜换来的药。 “你对我的安排很不满么?”胡安娜瞥了一眼在一旁不做声的管家,“你觉得我太无情了?” 杜比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把头低的更深了一点。 “我知道,你和安格斯有很深的交情。”胡安娜叹了口气,“但是,他已经死了。对于一个死去的人来说,最高尚的品德就是不要给别人别人惹麻烦。”说着,她再次看向了窗外“去吧,把事情尽快安排好。” 杜比还是出去了,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胡安娜愣了一小会,慢慢的留下了两滴眼泪。 “该死的上帝,你就这么憎恨我么?”胡安娜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自己听得见“就连安格斯,你也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 反观赵英雄,他也在老爹的命令下,开始练剑。 “你拿的是短木棍,不是长枪!”老杜阿做着示范“不要握实,留一点余地。木棍太软,一不小心就会断。刺的时候也别太用力!” 赵英雄言听计从,虚握住木棍,向面前的木板刺去。 “咚!”一声脆响,木板被刺出了一个圆圆的洞,木棍稍微有点弯曲,不过立刻弹了回来。 老杜阿看的眼睛都直了,他一把抄过赵英雄手里的木棍,照样向木板刺了过去。 不出意外,木板飞出去老远,同时,老杜阿手里的木棍也断了。 “这?!”老杜阿一脸惊奇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挺有本事啊?怎么弄的?” 赵英雄摊了摊手,他其实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出来的,自从上次头疼之后,只要自己用力去干点什么事情,哪怕是搬书,都会觉得身上有一阵热流窜来窜去。然后……半人高的书堆自己轻松就能搬起来,木棍也能轻松刺穿木板。 为了试验一下自己的能耐,赵英雄还专门去了一趟厨房。三指宽的菜刀,在自己体内神秘的热流的加持下,轻轻松松的把牛后腿骨剁成了十几节,而且刀还没崩口。 中午,喝着牛髓汤,赵英雄继续听着老爹的教导。 “身体的重心靠下,要稳。不然刺出去的力量没有基础,只是力量大而已,不够稳健的话,很容易被人挡开的。”老杜阿终于等到了向儿子传授战场技巧的一刻,激动的胡子一动一动“切记,和人对上的时候不能慌,劈砍不要只用肩膀和手臂,腰也要一起发力,这样才能更有效果。”赵英雄听的津津有味,老杜阿也说的吐沫横飞。 “行啦!”杜阿夫人瞪了一眼桌上一大一小两个疯子“赶紧吃饭!” “哦……”两个武疯子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消灭起眼前的食物。艾莲娜看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了!”看到艾莲娜的笑容,赵英雄忽然想起来之前的对话,“母亲大人,过段时间帕玛尔大人要来马赛是么?” “没错,艾莲娜告诉你了?”杜阿夫人的笑容里明显带着点看笑话的神情。 赵英雄倒是没怎么注意,他的绝大多数注意力都放在了艾莲娜身上,“是的,我有个想法,想让您和父亲向帕玛尔大人转达一下。” “说吧。”老杜阿吃饭的动作压根没停“要是没什么大事儿直接跟你母亲说就行。” “不算小事儿。”赵英雄正色道,看着艾莲娜的脸越来越红,表情越来越局促,赵英雄嘿嘿坏笑着说出了要求“我想让母亲大人出面,向圣王厅方面提出联姻的要求。” “哦?”杜阿夫人完全没有惊讶,继续问道“我亲爱的小乔治,你想娶谁啊?” “当然是美丽大方的艾莲娜了,母亲大人。”母子两人一唱一和,哪怕以艾莲娜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继续低头撕着面包。 “那可不行,我亲爱的小乔治。”杜阿夫人继续调笑着面前的少男少女。 “啊?”赵英雄有点傻眼“为什么?” “因为啊……”杜阿夫人不急不忙拿起桌上的水杯,慢慢腾腾喝了一口水,把两人的胃口吊的老高“这次帕玛尔大人前来呢……”水杯放下,杜阿夫人又拿起餐布,轻轻擦着嘴。 见两人都快急死了,杜阿夫人才笑着说“就是为了你们两个的婚事了。我和你父亲早就跟帕玛尔大人商定好了,只要你们两个愿意,就把婚事定下来。” “啊?!”赵英雄傻了眼,这……这…… “弄假成真啊……”赵英雄闷道,不过,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并没有太过反感这个提议。 至于艾莲娜,她已经傻了眼,连手上的面包掉到了腿上都浑然不觉。 ------------ 34 那是忽然出现的,生命中的另一半 艾莲娜忽然之间成为自己的未婚妻,这让赵英雄非常不适应。虽然没有说,不过赵英雄很确定艾莲娜也很不适应。 晚上,总督府烛火通明,杜阿夫人很开心,请来了几乎整个马赛城内的名流们前来参加晚宴,理由也很耐人寻味,请柬上只写了一句话“那是忽然出现的,生命中的另一半。”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马赛的贵族们还是很给面子的,入夜,虽然稍微有些冷,但是大部分贵族们仍然按时到达总督府,怀着一头一脑的莫名其妙和杜阿家族一起庆祝。 酒会,晚宴,硕大的宴会厅里有无数的贵族老爷和夫人们偏偏起舞。也许是因为请柬上的话太过让人遐想,不少贵妇们还带着自己的女儿出席,一时间莺莺燕燕,总督府里充满了夫人和小姐们欢快的交谈声。 “乔治,你过来。”杜阿夫人好不容易摆脱了几个上来搭话的贵妇,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大吃特吃的赵英雄。 自从头疼过后,赵英雄的食量大了不少,每天最少能吃掉接近十斤的小羊排和四根面包,杜阿夫人曾经一度担心赵英雄会把自己撑坏,不过看样子似乎没什么影响,也就就此作罢。 赵英雄塞着一嘴羊排,走到母亲面前。 “别吃了。”杜阿夫人嗔怪的看了一眼儿子,摸出手帕来擦了擦他的嘴角,“去把艾莲娜请下来。她从中午到现在一直呆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你去叫她。” “我?”赵英雄一脸不自然“我去叫她?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杜阿夫人在赵英雄的脑袋上拍了一记“赶紧去。不然晚上不许睡觉!” 艾莲娜在房间里坐着,日记本摊开,但是上面一片空白。她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不时的轻笑两声,也不知道到底想到了什么东西。 赵英雄站在艾莲娜的门前,敲门的手扬起半晌也没敢敲下去,走廊拐角处,不少女仆们偷偷的躲在角落里盯着赵英雄,悄声讨论着“你们猜还有多久少爷才会敲门?”“五分钟!”“半小时!” 小安妮也躲在女仆堆里,一脸担心的看着赵英雄“少爷,赶紧敲啊……” “不就是敲个门么……”赵英雄横下一条心,一闭眼,挥手向下敲去。 一出手赵英雄就知道坏了,身体里的热流似乎把他的迟疑当做了蓄力,在挥手的一瞬间全面爆发了出来。 厚重的木门直接被赵英雄从门框上击落,一声巨响过后尘土飞扬,木门从中间被竖着敲成两半,直愣愣的立在地板上,中间刚好露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缝隙。 艾莲娜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在了桌子后面。等尘土落下之后,才从门里看到了同样被惊呆了的赵英雄。 “你这是要拆房子么!”艾莲娜气急,跳着脚叫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赵英雄一脸无奈,见艾莲娜又要冲过来施以暴力,条件反射似的抱头蹲下,边蹲边喊“不许用脚!” 艾莲娜被逗乐了,笑着拍了赵英雄两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房间内只有一个凳子,艾莲娜把赵英雄拉到床边让他坐下,转身拿了条毛巾,“擦擦土,整的浑身都是……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赵英雄讪讪笑着,结果毛巾胡乱擦了几把。艾莲娜拿过毛巾,帮他擦着额头,抱怨道“越擦越脏……” 赵英雄闭着眼,艾莲娜跪坐在床上,身体前倾,一点点擦着他脸上的灰尘。艾莲娜呼出的气弄的赵英雄脸上痒痒的,荡来荡去的发梢直让他想打喷嚏。 忽然,艾莲娜停了下来,赵英雄奇怪的睁眼问道“擦完了?” 睁眼,艾莲娜的脸颊首先进入了赵英雄的视野,她睁着棕色的眸子,盯着赵英雄的脸,嘴角微微上翘,弯出一道很好看的线条。 “怎么了?”赵英雄奇怪的摸了摸脸“脏东西太多擦不干净?” “笨蛋……”艾莲娜的俏脸红了一下,迅速恢复正常,只是眼里的甜蜜和温柔怎么都遮不住。 对望了一会,艾莲娜坐在赵英雄身边,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两条腿在床边晃荡着“真没有想到会是你……” 赵英雄挠了挠头“母亲说你在屋子里呆了一天了,硬要我叫你下去……所以我才来的……” “哼!”艾莲娜从琼鼻里轻轻的挤出一声,也不再说话,就这么靠着。 过了半晌,她轻轻的问道“和我订婚,你不乐意么?” “是……不是……不对……”赵英雄顿时觉得自己这十一辈子都白活了,他拼命从脑子里搜刮着应对的方案“我只是怕你会……” “你不喜欢我?”艾莲娜把头缩了回来,盯着赵英雄的眼睛。 “喜欢……”赵英雄闷了半天,终于决定投降“喜欢,但是我怕你不乐意……” “傻瓜……”艾莲娜骂人的话现在也显得软糯糯的,她放心的把脑袋又靠了回去“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什么诚意?”赵英雄也把脑袋靠了上去,艾莲娜身上的香味很让人安心。 小安妮在外面轻轻了敲了敲破烂的门板,“少爷,夫人请你带着小姐下楼。” 两人的脑袋迅速分离,赵英雄从床上跳下,向床上的艾莲娜行了个礼“美丽的小姐,我能够邀请您和我一起参加晚宴么?” 艾莲娜笑着探右手,伸进了赵英雄的手里“那是我的荣幸,英俊的先生。” 晚宴正式开始,乐队开始演奏起了引人注目的曲调,所有人的目光都击中到了蜿蜒进舞池的楼梯。 在整个马赛贵族的注目礼中,艾莲娜挎着赵英雄的手臂,缓缓走下楼梯。脖子上的项链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杜阿夫人向两人迎了过去,和艾莲娜随便聊了几句之后,转过身,举起酒杯,向所有人高声宣布道“我的儿子,将在今天,和艾莲娜小姐定下婚约,祝他们永远幸福!” 口哨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艾莲娜和赵英雄相视一笑。 赵英雄悄悄凑近艾莲娜的耳朵“我喜欢你。” “这么巧?”艾莲娜悄然回答“我也是。” ------------ 35 决斗 五天过的很快。早上八点,赵英雄已经在总督府门口整装待发,准备赴约决斗。 艾莲娜穿着一身长裙,披着披肩站在马旁,手里拎着盾牌。 “给你,”她有些费力的将盾牌递给了赵英雄“拿着它。一定要赢!” “这是斯巴达女人给自己男人的待遇,”赵英雄笑着对艾莲娜说“要么胜利,要么躺在上面回来。” “我知道。”艾莲娜微笑着回答道,稍微弯下点腰,在赵英雄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下去“我知道。” 杜阿夫人也走了过来“按照传统,有了妻子的男人出征,母亲不用再祝福了。”她摸了摸赵英雄的头“不过,艾莲娜现在还只是你的未婚妻。”说罢,也在赵英雄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去吧,把那个小胖子狠狠揍一顿。” 赵英雄翻身上马,拎起缰绳准备出发,一旁的艾莲娜忽然对他喊道“小心一点!” “放心!我不可能会输的!”赵英雄对自己体内那股神秘的热流相当有信心,连木门都能一下敲坏,对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胖子,怎么可能输。 “我是叫你小心点,别把那个小胖子打坏了!”艾莲娜也一脸的轻松,和赵英雄开起了玩笑。 “放心吧!”赵英雄说罢,和老杜阿以及几个家族骑士也纷纷调拨马头,向城外飞驰而去。 靠近马赛城墙的一片山坡上,马赛地区主教瓦尔多带着几个教士等着双方的到来,是他提议进行木棍决斗的,而且他还是地区主教,因此瓦尔多让人不让的担任起了这次决斗的裁判。 晨曦微亮,轻轻的薄雾如同最柔软的天鹅绒,护住了地上低矮的青草和灌木,微风拂动,卷着晨雾翻腾了几下。 山坡的另一侧开始渐渐响起了马蹄声,铁掌践踏着草地,上下飞动着的马蹄不时的带起几块还带着露水的草皮。 家族骑士们高举着属于杜阿家族的金鸢尾花旗帜,向山坡快速靠近。虽然只有几十个人,而且没有穿全套铠甲,但是一起纵马冲锋的样子魄力十足,瓦尔多主教觉得自己的腿肚子有点发抖。 几乎是同时,山坡的另一侧,也响起了马蹄声,不过那边的声音就要弱的多,十二三个骑士簇拥着小胖子查理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向山坡快速冲来。 双方很有默契的在山顶附近四百米处停了下来,两方的骑士们都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携带武装。小胖子和赵英雄分别从骑士群中纵马出列,向瓦尔多主教方向奔了过去。 “请你们从我准备的木棍中为对手挑一根。”瓦尔多主教尽管有些发抖,不过保养得当的皮肤和厚实的皮下脂肪很好的掩盖住了这种抖动,他向两个少年指了指身后的木架,上面摆着几十根同样粗细的木棍。 “挑选完毕后,请到我面前来。”看着两个少年很快选好了木棍,瓦尔多主教再次出声“查理,请你站在我的左手边,乔治,请你站在我的右手边。” “在决斗开始前,我有几个问题需要询问。”瓦尔多主教看着两人问道“查理,你是否愿意撤回决斗的要求?” “不。”查理的回答迅速而坚决,他正在向手上缠着布条。布条将木棍紧紧的绑在他的手上,这样在决斗中,木棍也就不会被击飞了。 “那么,乔治。”瓦尔多主教再次望向虚握着木棍,正挥的虎虎生风的赵英雄“你是否愿意就安格斯的死向查理道歉,并且支付相应的赔偿?” “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我亲爱的主教大人。”赵英雄露出微笑“安格斯是个亡命徒,是被整个地中海通缉的罪犯。我不可能为击杀了一名罪犯而道歉。” “那么,我遗憾的宣布,决斗无法被调解,必须按约定进行。”瓦尔多主教早就知道了结果,刚才的询问不过是每个决斗裁判都必须做的例行公事,“请双方向后退十五步,在我的口令发出后开始决斗。决斗中不得使用除了木棍之外的任何物品击打对方。木棍先断者会被视作决斗失败的一方。决斗后无论结果是否满意,双方的冲突都必须到此为止,我说的话两位是否明白?” “明白。”两个少年齐声回答,小胖子右手向前平举,木棍的顶端指着赵英雄的胸口。眼睛炯炯有神。 赵英雄则松松垮垮的站着,木棍拖在地上,另一只手在脑袋上挠来挠去。 查理步伐稳健,快步向赵英雄逼近,而赵英雄依旧站着不动。 如果是有经验的战士,在这个时候就会开始更加谨慎,对方一反常态,说明很可能有强大的杀招或者计谋。不过查理完全没有考虑这种事情,对方才十一岁,能有多厉害?查理打算打个先手,先把赵英雄手中的木棍击飞,然后彻底胖揍他一顿。 “等会回去的时候,要不要给艾莲娜带一束鲜花回去呢?”赵英雄慢慢感受着体内的热流,眼角已经瞥到了步步紧逼的小胖子。“别太用力,轻描淡写就好……” “哈!”小胖子吐气开声,木棍迅速刺了出去。赵英雄稍微抬了一下手中的木棍,两根木棍的尖端迅速相撞,发出了一声脆响。 ------------ 36 胜负 查理刺出的木棍力量颇大,赵英雄看似信手拈来的抵挡缺每次都精确命中棍尖。 木棍上传来的巨大震动让小胖子的手臂又酸又疼,惊怒不已。这和自己预期的相差太远了,一阵狂攻之后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现在手酸的连再次进攻的气力都没有,而看乔治,轻松的似乎还有很大余力。 “这就完了?”看着一脸惊疑不定的小胖子,赵英雄有些意外“怎么不来了?你不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哈布斯堡的继承人,没有一个会向敌人认输!”小胖子被赵英雄轻佻的语气气的够呛,再次高举着木棍冲了上来。 “胜负已分。”在远处观战的老杜阿露出了一丝微笑。小胖子的进攻虽然没什么章法,不过就算是自己恐怕也做不到像自己儿子这样轻松防下所有冲击。“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一身好本事,等到他十六岁,送上战场,日后成就绝对不会低。” 不少家族骑士们也笑了起来,虽然说难听点,这场决斗就是两个小孩打架。不过看样子,战况已经一边倒了。 小胖子查理瘫坐在地上,一头黑发滴着汗水,大口大口穿着粗气。 赵英雄依旧一副风轻云淡,走到查理身旁,木棍抗在肩上问道“你认输么?” “休想!”查理愤怒的盯着面前的人,“哈布斯堡的继承人……” “是是是,没有一个会投降。”赵英雄不耐烦的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你已经喊了几十次了。”说罢,赵英雄转头向不远处的瓦尔多主教高声询问道“主教阁下,你可以宣布查理决斗失败了么?” “如果查理殿下拒绝投降,而且还没有昏迷的话,我是不能这么宣布的。”瓦尔多主教有些为难的回答道,在决斗中投降是贵族最大的耻辱,当初自己提出木棍断裂者失败就是为了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谁知道小乔治这么奇葩,打到现在,木棍一点事都没有。要知道,自己当初选木棍的时候特地选了一批木质极其松散的,看着粗,可是一个成年人稍微用点力气就会断啊。 这倒是瓦尔多想歪了,木棍本身的硬度对于赵英雄的手段来说并不算什么,双方交锋每次都是棍尖相触,木质松散的木棍弹性却是相当不错,再加上赵英雄体内近乎作弊的热流加持,别说是对上小胖子的木棍了,就算查理用的是刺剑也未必能从赵英雄身上讨得了好。 小胖子见赵英雄转身跟瓦尔多交流,眼前一亮,从身体里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挥动着木棍向赵英雄身上抽去。 “无耻!”远处观战的杜阿家族骑士纷纷喝骂,有几个脾气差的甚至一把抽出了挂在腰间的长剑。他们可不管偷袭的人爵位有多高,既然要决斗,一切就都要按照规矩来才行,这种趁人不备偷袭的伎俩,骑士们没有一个能看得下去。 山坡的另一侧,查理带来的骑士们也纷纷抽出了长剑,只要对方敢纵马冲击,他们也绝对不会手软。 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双方骑士似乎就要在马赛城旁的这个小山坡上展开一场法兰西和西班牙间的“三十骑士战役”。 赵英雄听见了身后的风声,下意识的挥动木棍去抵挡,而体内的热流似乎也得到了命令似地,瞬间充满了赵英雄的整条右臂,让挥动木棍的力量一瞬增大了数倍。 赵英雄的木棍后发先至,带着霹雳般的风声狠狠击打在小胖子握着木棍的手上。 “啊!”小胖子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小臂中段成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这一击竟然直接把小胖子的手臂打断了。 “认输吧。”赵英雄看着抱着右臂在草地上哀嚎的查理,心中有些不忍“你已经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绝……不!”小胖子尽管疼的打滚,不过依然嘴硬“哈布斯堡……” “真麻烦……”赵英雄看了看远处剑拔弩张的骑士们,无奈的挠了挠头,把自己的木棍扔在地上,弯腰抄起了查理的木棍。 查理的木棍被他紧紧绑在手上,赵英雄的动作带动了他的断臂,尽管不想出声,查理仍然发出了一连串的惨叫。 赵英雄蹲在查理的身旁,三下五除二解开了布条,然后用手直接把木棍掰成两段。 “乔治少爷胜利!”瓦尔多主教见状连忙高呼,然后指挥着早就在一旁待命的医生们去照顾小胖子。 杜阿家族骑士们列成标准锋线,向山顶上慢慢前行,为了不惹出麻烦,没有一个人手持兵器。边走边高喊道“胜负已分!” 这也是决斗的规矩,虽然看起来有些傻,不过这种时候,避免对方骑士的误判很重要,万一对方以为自己是来搅场的,一场恶战也就难以避免了。 “这就赢了?”赵英雄有些无奈的看着忙碌的医生们,“回去的时候还是买束鲜花给艾莲娜吧。” ------------ 37 埋伏 查理虽然躺在地上哀嚎,但总归是贵族,即使心里在不忿,依然没说什么。只是赵英雄临走的时候看到那十来个骑士一脸阴森森的表情,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按照规矩,查理还需要向你道歉,”老杜阿在马上看着这个给自己不断带来惊喜的儿子,“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公开放弃这一权利比较好。和皇室成员闹的太僵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连他的胳膊都打断了!赵英雄一脸的难以置信“这难道还叫没有闹的太僵?” “对于哈布斯堡这种庞大的皇室来说,几个成员受伤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但是道歉就不一样。”老杜阿一脸正色的看着赵英雄“对于他们来说,荣耀远比几个成员的生命更重要。这就是贵族。” “虽然我也是贵族……”赵英雄轻笑道“不过我还是得说,贵族真是奇怪的生物。” “对于贵族来说,荣誉才是一切。任何其他的东西都可以排在第二位,唯独荣誉不行。”老杜阿也深有感触“如果贵族们能够把无谓的荣耀放下,或者把对荣耀的执着分一半给其他的东西,比如责任心和道德,那么欧罗巴会比现在好伤一万倍。” 父子二人带着家族骑士轻快的穿行于丛林中,不停的对贵族的荣誉心发表着看法,而在他们前面大概一个里格的丛林里,一群蒙面骑士正在紧张的检查身上的兵器。为首的骑士挥舞着手上的马鞭,抽打着动作稍慢的骑士们。 “快!”他用带着浓郁德国腔的瑞士语高声喝骂道“你们这群笨猪!最笨的猪的动作也比你们快上一万倍!磨快你们的剑,钉好你们的马蹄!” 被喝骂的骑士们并不还嘴,手上的动作忙中有序,显出极其精良的军事素养来。尽管蒙着面,但是他们的衣服却相当显眼,那是黄蓝竖条纹的布料做成的连身衣,猩红色的披风上并没有印任何家族徽章或者标示。 这是一群精锐的瑞是雇佣兵,除了骑士们常备的双手大剑之外,他们还带着瑞士雇佣兵的标志性武器――长矛。 瑞士人的长矛在整个欧洲都有极大的名气,和上百年前肆虐欧洲的蒙古铁骑的弯刀一样,瑞士人的长矛就是他们的象征。也是他们杀戮的最好帮手。 每一根长矛都被细细的上过清漆,这种滑不溜手的材质能够保证骑士们在冲锋的时候不被巨大的冲击力伤到手臂,同时也能保证它们以最好的状态此刺穿敌人的胸膛。 杜阿骑士们没有一个能想到前方还有如此凶恶的敌人在等待。但他们依旧谨慎的保持着队形,把赵英雄和老杜阿护在队伍最里面。 “恩?”老杜阿忽然勒住马缰,疑惑的看着前面的森林顶部。 训练有素的骑士们迅速停了下来,抽出长剑四下警戒着。 “怎么了?”赵英雄反应不及,胯下的白马冲出去老远才慢慢停下,“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前面的森林里有人。”老杜阿沉声说道,手指着前面森林的空中“不少鸟都在盘旋,但是不敢落下来,说明林子里有人,而且数量不少,拥有弓弩。马赛城附近的鸟精的不得了,只要看见有人拿着弓,绝对不会落下去的。” “会不会是附近的骑士们在训练?”赵英雄不太相信老爹的判断“这里离马赛城还有不到半个里格,谁会有什么大的胆子在这里搞伏击?” “别说马赛,整个普罗旺斯都没多少马匪,”老杜阿很谨慎的望向前方“不可能是劫匪,那么……是西西里人?” 赵英雄一听“西西里人”瞬间来了精神,从口袋里掏出手枪,仔细的填充好火药,又把铅弹放了进去,小心的捅实,搬开扳机,然后放回到口袋里。“咱们有四十个骑士,冲一下?” 四十个骑士,听起来并不多,但实际上这在整个法国南部都是相当强大的武装力量了。这个时代虽然战火不断,但是总体上更像是战国时期的日本。上一次意大利战争时,法兰西一共动用了十万人,这里包括操纵三千门大炮的一万五千人,六万步兵。剩下的兵员里,不光是骑士,还有每个骑士骑士的四名随从。算起来一共不过五千骑士而已。 马赛附近并不全是适合骑士冲锋的平原,森林茂密,地形崎岖,四十名骑士足够摆出一个标准的冲锋队形,把所有可能的空隙都冲一遍。 不过老杜阿毕竟久经沙场,“小心为上。”说罢,他指了指身后众多骑士里的一人“德拉贡,带两个骑士,把盔甲和剑卸下来,过去看看情况。” 被点名的骑士低沉的应了一声,带着两个骑士一起脱下盔甲,向前方的森林里摸了过去。 三人就像是灵巧的猿猴一般,很快消失在了森林中。赵英雄见状,连忙从马匹身后的行囊里掏出一把线膛枪,拨开挎在马鞍旁的牛角壶,开始往里倒火药。 “你小子……”老杜阿很无奈的看了看忙得不可开交的儿子“骑士怎么能用这么卑鄙的武器。” “这玩意声音大着呢。”赵英雄一边往枪膛里捅着火药一边答道“也不算我偷袭,这比弓箭强多了。” “哼……”老杜阿箭术了得,被儿子这么一说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只是往前望着。 半晌,三个骑士悄无声息的从森林里钻了出来。 “怎么样?”老杜阿带人迎了上去“什么人?有多少?” “七八十个!”德拉贡面沉似水“带头的应该是个普鲁士人,他蒙着脸,但是穿着苦修士的长袍。看装束,应该是阿比尔教派的人。” “阿比尔?!”老杜阿的神色惊疑不定,“有几个教士?” “就一个。”德拉贡回答道“剩下的人都是瑞士雇佣兵,是枪骑兵。” “嘶……”老杜阿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赵英雄不解的问道“阿比尔教派是什么人?” “那是一群异端。”老杜阿眉头紧锁“他们不仅是异端,还是一群野心家。三百年前,他们曾经一度是整个教会中武装力量最强大的一支,三大骑士团加在一起也没他们的骑士多。” “因为他们的装束”德拉贡也在向自己的少爷解释“他们在以前还有一个称呼――黑骑士。” ------------ 38 冲锋 “黑骑士?”赵英雄的脑海中并没有相关的知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种称呼前所未闻。 “坏了!”老杜阿忽然猛的一拍大腿“今天中午,帕尔玛大人和他的随从就会到马赛!” 赵英雄听闻也是一惊。 决斗的山坡在马赛城的北侧,帕玛尔从巴黎来到马赛,也就必须从北方经过这里。 “他们是冲着帕尔玛大人来的!”老杜阿迅速做出判断“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帕玛尔大人他们随时可能经过这里,没时间回去调兵了。” 骑士们纷纷从马鞍上拿起盾牌,多年跟随老杜阿冲杀战场,已经让他们明白了老杜阿的意思。 “乔治!”老杜阿低声道“你现在回去也没用了,如果不能解决掉他们,不仅帕玛尔大人会有危险,整个杜阿家族也会陷入被动。和阿比尔教派的异端作战,是每个天主教徒的责任。”说着,老杜阿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剑“你能用木棍轻松刺穿木板,我相信你用剑也会有同样的成果。” “有没有效果,试试看不就知道了?”赵英雄倒是丝毫不紧张,从马背上跳下来,持剑走到一棵三人环抱粗细的松树前,挥动了两下长剑,感受到体内热流的涌动后,后退一步,用力向前刺去。 长剑应声没入树干,只剩下剑柄还留在外面,“我觉得没问题,您认为呢?”赵英雄费了些功夫才把长剑拔出来,笑眯眯的对着惊呆的骑士们问道。 森林里,瑞士人纷纷翻身上马,雪亮的长剑纷纷入鞘,然后从背上抽出了锋利的长矛。 “记住,不留活口!”黑袍教士尖锐的声音在森林里回荡“对方不会超过二十人,优先解决掉所有护卫的骑士,然后把马车里的人拖出来杀了!” 杜阿家族的骑士们谨慎的在马蹄上包裹了厚厚一层麻布,用来减小马蹄的声音。 枯萎落下的松针在森林里铺了厚厚一层,马蹄踩在上面就如同踩到了最优质的地毯,除了马匹的呼吸声之外,整个森林里就剩下了黑袍教士的声音。 “真是蠢货。”赵英雄这么评价着对方的举动,“明明是伏击,还敢这么大声说话暴露自己的位置。真是没脑子。” 瑞士人鲜亮的军服在冬季的森林里分外惹眼,杜阿家族骑士们很快就发现了对方,并且悄悄绕到了他们的侧翼。 就在这时,一辆高悬着马耳他骑士团旗帜的马车从远处缓缓路过。 “冲锋!”几乎是同时,瑞士人和杜阿家族骑士同时发动,开始向目标冲去。 八百米,六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八百米的距离对骑士们来说不过是一转瞬的功夫,赵英雄跟着锋线上的骑士们冲杀过去,瑞士人显然没想到在自己的侧翼竟然还会有这样一支力量,虽然雇佣兵的头领已经开始下达命令转变锋线对抗杜阿家族骑士,可是在崎岖的森林中,根本没有空间让已经获得全速的骑士们机动的空间。 赵英雄手上的线膛枪首先开张,随着赵英雄指节的用力,扳机被狠狠扣下,击锤砸在枪膛前的铁板上,火星迅速点燃了枪膛中被捅实的黑火药。 铅弹被火药点燃产生的气体迅速推动,飞出枪管,狠狠撞在了一个瑞士骑兵的脑袋上。 瑞士人的头颅如同被炸开的西瓜一样迅速爆开,飞溅的脑浆和血液喷了身后的几个骑士一脸。 “杀!”杜阿家族骑士齐齐发出一声怒吼,风险迅速切入了慌乱的枪骑兵中,就像是烧红了的利刃刺入一块黄油一样,毫不费力的冲透了瑞士人的阵型,再冲出去上百米后,纷纷勒马转身,准备第二轮的冲锋。 赵英雄在冲锋的时候,准确的用剑锋挑飞了三名瑞士骑兵,正喘着粗气和骑士们一起调转马头,准备再次冲锋。 长枪的劣势此刻显露无疑,木柄不但无法阻挡敌人的利刃,而且过长的枪身也严重妨碍到了瑞士人的躲避,直到杜阿家族骑士再次冲到了面前,瑞士人依旧没能完成转身列阵。 第二次冲锋依旧毫无悬念,杜阿家族骑士没有一人阵亡,而瑞士人的骑兵锋阵已经溃不成军。 在雇佣兵首领的胡喝下,瑞士人终于醒悟了过来,纷纷扔下了手中的长枪,抽出长剑,改变队形,重新结成了方阵。 山坡上的厮杀声惊动了马车的护卫骑士,他们纷纷抽出长剑,警惕的盯着山坡上的一举一动,同时,几个骑兵护送着加速前进的马车快速脱离了这一区域。 “帕玛尔大人安全了。”赵英雄喘着粗气,他在两次冲锋中一共击杀了六人,手中原本锋利的剑刃已经布满了缺口,连剑脊也有些弯了。 “瑞士雇佣兵从不投降。”老杜阿也觉得有些费力,他眯着眼睛盯着前方残存的二十几名瑞士骑兵“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多,再冲一次就差不多了。” “先等等。”赵英雄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拉住了准备下令再次冲锋的老爹“那个黑袍教士去哪了?” 老杜阿四下一张望,就看见不远处一个肥胖的身影正连滚带爬的跑着。“在那边。”老杜阿往远处一直“他没有马,杀完了这群死脑筋的瑞士人再追也来得及。” “不用了。”赵英雄一脸坏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铁疙瘩“给您看个好东西。” 那是一个铸铁的圆球,上面有模具印出来的道道沟壑,铁球的顶部,有一根延伸出来的导火索。 “手雷?”老杜阿眼睛都直了,这玩意其实早就有了,不过一般会用在监狱和要塞里。黑火药填装的手雷威力不是很大,更适合于空间狭小的巷战。 “里面加了料的。”赵英雄坏笑着用火镰点着了导火索,运足全身力气猛的扔进了瑞士骑兵的方阵里。 “轰!”一声巨响带着硝烟,把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瑞士骑兵炸了个措手不及,为了抵挡冲锋,瑞士人的方阵格外紧密,黑火药的冲击波混着铁片和被赵英雄刻意掺进去的铁砂,在人堆里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瑞士人的战马被忽然出现的巨响和硝烟味吓着了,再加上阴毒的铁片和铁砂,不少战马高高扬起前蹄,甩下背上的骑士,狂奔而去。 “这玩意效果这么好?”老杜阿被惊呆了。 “这玩意效果这么好?”赵英雄也没想到,改良过配方的手雷他早就偷偷做了出来,一直带在身上,不过从来没机会用。 “不管怎么说……”赵英雄看了看一堆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瑞士骑兵“至少这场仗我们赢了。” ------------ 39 午宴 很难说艾莲娜到底是喜欢玫瑰还是百合,赵英雄在商店街的花店前犹豫了很久。 “这些花……看着感觉都差不多啊……”赵英雄开始压榨他可怜的脑子里的一切经验和知识“要不送一束红玫瑰?” 几个家族骑士在一旁等着少爷挑花,看着赵英雄一脸苦恼的样子,纷纷献计献策。 “少爷,我看着这个就不错。”一个光头大汉粗着嗓子“女人都喜欢小东西,这种花她们肯定喜欢。”说罢,拿着手里的一束满天星晃了晃。 “彼得,你家的婆娘也喜欢花?”另一个骑士不屑插嘴道“少爷,别听他的,他家的婆娘我见过,比彼得还高一头呢,要是张了胡子,上战场连剑都不用就能吓死不少人。还是买郁金香吧。多实在,好看不说还能拿来吃。”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彼得不屑的哼了一声,动静几乎跟马打响鼻差不多。“艾莲娜小姐怎么会喜欢那种东西!” 骑士们七嘴八舌发表着意见,赵英雄苦兮兮的看着这群压根就靠不住的人,转身对花店老板说“女孩子喜欢的花,每种都给我包一束。” 马赛的市民们再次向总督少爷致以注目礼,七八个杀气腾腾的骑士,外加少爷自己,骑在马上招摇过市,而他们每人手里都捧了一堆鲜花。 “真不愧是贵族少爷,连追求女孩子的方式都这么别致。”花店老板看着赵英雄一行人的背影,对店内笑道“当年你追小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招?” 花店内,胡子稍微有些花白的帕玛尔大人钻了出来,看着远去的赵英雄,搓着下巴笑道“那时候我才多大,一直住在圣王厅里没见过世面。别说是他了,马赛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追女孩子的手段都比我多。” 花店老板靠在墙柱上,随手拨拉着几束还带着露珠的鲜花“小姐……最近还好么?” 帕玛尔闻言一愣“但愿吧……三个月前我刚刚收到她的信,他们已经在锡兰落脚了。土著们还算老实。” “要是小姐知道自己的女儿要订婚了,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看看乔治那个小子吧?”花店老板从花盆中折下一朵黄色的鸢尾花“就凭小姐的性格,小乔治肯定会吃不少苦头吧。” “我觉得,让娜最少会要小乔治去挑战一下圣殿骑士。”帕玛尔也呵呵笑着“当年她可是要我去找圣杯啊……真亏她想得出来。” “你最后也找到了不是么?”花店老板来了兴致,一把拉住帕玛尔的衣角“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们圣杯是怎么找到的,现在给我说说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等有空吧。”帕玛尔一巴掌拍开了花店老板的手“马上就到中午了,我得赶紧去总督府。回来再说。” “这话你说了十几年了。”花店老板一脸不屑,不过也不再坚持。“有正事儿就赶紧去忙,马赛这边的情报整理还需要点时间,明天你来就差不多了。” “恩,我先走了。”帕玛尔摆摆手,从花店走了出去,穿过几个街区,钻进了马车里。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艾莲娜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七八个身上还带着血迹的骑士,每人手里都抱着好几束花,连脸都被遮的严严实实。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嘛。”赵英雄好不容易才从马上下来,抱着花艰难的穿过马匹,走到了艾莲娜面前“所以就都买了……” “白痴……”艾莲娜骂了一句,忙从赵英雄手里接过鲜花“听总督大人说,你们跟人动手了?” “你得叫父亲大人才对。”赵英雄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我这大胜而归,你也不送个香吻什么的?” “去去去。”艾莲娜羞红了脸,抱着鲜花转身跑进了屋内。 抱着花的家族骑士们哄然大笑“少爷,太心急的话姑娘们是会害羞的!” “笑什么?!”赵英雄恼羞成怒“觉得自己长本事了是吧?午饭之后你们几个跟我去练习场单挑!输了的人不许吃晚饭!” 骑士们笑的更夸张了“少爷,你不吃饭可不行,夫人会抽我们鞭子的。” “那就赌钱!”赵英雄从腰带上摘下了钱袋“要是我输了,一人两个埃居,要是我赢了,每人给我半个埃居!” 骑士们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可是您说的!” 总督府的午宴今天分外隆重。几十道菜肴把十米长的木桌摆了个满满当当,帕玛尔和两个副手坐在一旁,艾莲娜第一次没坐在赵英雄正对面,而是坐在了帕玛尔的身旁。 “刚进城,就听说今天乔治决斗了,”帕玛尔转身对着赵英雄问道“跟谁?” “跟查理,那个小胖子。哦,就是胡安娜陛下的大儿子。”赵英雄快嚼了几口,把塞在嘴里的食物一口咽下,回答道。 “哦?”帕玛尔有点惊讶“他的剑术是跟副教牧精修过的,连牧首大人都称赞过他的天分。你输的不冤枉。” “我没输……”赵英雄有点窘迫“我赢了……不过交手的时候一不留神,把他的胳膊打断了。” “什么?”帕玛尔一脸惊异“你们用的什么兵器?火枪么?” “是木棍。”瓦尔多主教作为地区最高职位的神职人员,也参与了这次午宴,他坐在一旁解释道“用的木棍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五年树龄的松木棍。” 木棍决斗有相当长远的历史了,尤其是对于身份高贵的贵族们,生死相搏的决斗虽不算罕见,但是也并没有完全被人们接受。普通人用木棍进行决斗,就算是去打一个毫无防备的人,及时木棍断裂,也不会对对方造成太大的伤害,最多有些淤青或者流血,骨折之类的情况几乎不会出现。 “看来总督大人对乔治的练习很上心啊。”帕玛尔毕竟见多识广,很快掩饰住了脸上的震惊。 “您过奖了。”老杜阿适时出现,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打马虎眼“我也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哈哈,上帝的意志是我们这些凡人所无法揣测的。”瓦尔多笑着举起酒杯“祝贺乔治少爷,轻松获得胜利。” ------------ 40 拉西约塔 塞缪尔终于等来了巴黎的来信,法王路易十二同意了他的请求,并且附信发来了一张皇帝陛下的赦免书。 按照惯例,巴黎方面也同时通知了塞缪尔他的领地的新的拥有者――乔治・德・杜阿。 这倒让塞缪尔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现实,让乔治少爷统领自己的领地总比让其他人来管理的强。 塞缪尔拥有一片位置相当理想的领地,拉西约塔(la ciotat),距离马赛港不到四个里格,骑马只要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拉西约塔现在由塞缪尔的外甥打理,拥有一座不大的港口和六个村庄,总人口大约六万三千人,每年能有约六百个埃居的收入。 而这笔收入,有四分之三都要花在领地各式各样的开销上,比如骑士们的武器开销,薪水和仆从的费用,城堡的修缮,还有各式各样的建设项目,比如道路,桥梁和水坝。 总的来说,塞缪尔家族一直是极其慷慨而友善的贵族老爷,领地内的居民尤其是农民们,对塞缪尔家族一直很有好感。 不过,现在好感什么的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这里的居民即将迎来新的主人,乔治老爷。 总督府里,杜阿家正沉浸在特殊的欢乐中,帕玛尔大人已经走了好几天,艾莲娜也在帕玛尔走后,第一次改口叫了爸妈,老杜阿高兴的眉毛都快飞了出去,而杜阿夫人一脸疼爱的拉着艾莲娜悄悄聊了许久。倒是赵英雄还有些不适应,除了隔三差五出去买花之外,几乎不怎么去艾莲娜的房间。 “巴黎方面说,你要在这几天去一趟拉西约塔,做个交接仪式。”老杜阿坐在火炉旁,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上印着皇家标示的火漆说明,这封信来自法国的最高统治者,路易十二世。 “骑马的话,一天能跑好几个来回呢。”艾莲娜好奇的看着信,“距离很近,虽然有点麻烦,不过还是挺方便的。” 杜阿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骄傲道“不愧是我的儿子,十一岁就有了自己的封地。” “陛下怎么会这么看重我?”赵英雄倒是更好奇这一点,“现在就赐给我封地,而且离马赛还这么近,不像陛下一贯的风格啊。” 路易十二的确不是这个风格,对于贵族封地,历任法王都很吝啬,多分封出去一块土地,就意味着皇室掌握的土地少了一分,而分封出去的土地,皇室是极难收回的。 “大概是因为你的奇思妙想。”老杜阿靠在柔软的靠背上缓缓张嘴“纸币的事情,仅靠杜阿家族成功的机会太小了,我向陛下陈述了你的想法,巴黎方面曾经来信,邀请你去巴黎大学做教授,不过被我回绝了。” “什么?!”杜阿夫人杏眼圆睁“我怎么不知这件事?” “你懂什么!”老杜阿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不过仍然硬着嘴“我的儿子怎么可能去做这种工作,他应该成为最善战的骑士!” “好啊,你居然瞒着我!”老杜阿明显没有搞清楚自己妻子生气的重点“现在会藏信了,以后你还想藏什么?情人还是私生子?!” 老杜阿忙着应付自己的妻子,赵英雄和艾莲娜很识趣的躲了出去。 “你要去么?”艾莲娜盯着自己的未婚夫,轻声问道“虽然不远,不过回来毕竟有点不方便。” “不去不行吧?”赵英雄苦笑着“毕竟是陛下的意思,没有合适的理由也不能拒绝,再说了,一块领地可不是常有的东西。” “也是……”艾莲娜低下了头,不过随即换上了一脸笑容“要注意身体哦。” “唔……”赵英雄有些不自然的扭开了头,过了半晌问道“来么?” “什么?”艾莲娜歪着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去拉西约塔之后……”赵英雄有点不会说话了,嘴巴里不断的打着磕绊“我是说,如果我去的话……你,你要不要来?” “诶?”艾莲娜似乎有点被吓到了“你要干嘛?” “我能干什么!”赵英雄气急,一气之下语气倒是流畅了不少“去那边之后哪有功夫回来给你买花啊!” “噗……”艾莲娜憋了一会,实在憋不住了才一口喷了出来,扶着墙哈哈大笑。 “不去就不去,笑什么!”赵英雄恼羞成怒,转身准备闪人。 “喂,谁说我不去了。”艾莲娜见赵英雄真恼了,连忙叫停“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那你是去咯?”赵英雄臊眉耷眼的转了回来,盯着艾莲娜看个没完。 “恩。”艾莲娜点了点头,“不过要先跟……爸妈说一声才行。” 杜阿夫妇倒是完全没有意见,听说艾莲娜也要跟去之后,杜阿夫人甚至安心了不少。 “说不定等他俩回来的时候,咱们都能抱孙子了。”杜阿夫人跟老杜阿开着玩笑,“你说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艾莲娜红着脸低头,赵英雄也一脸不自然,虽然很想反驳自己现在还没有这个功能,不过这种话赵英雄实在是说不出口。 “老没正形的……为老不尊……”赵英雄低声用中文发泄着心中不满。 “我一直很好奇……”艾莲娜靠过来低声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方言?教教我行不?” “行啊。”教老外说中文大概是每个中国人都有的恶趣味,“等到了拉西约塔,我慢慢教你。” “现在就开始恩恩爱爱了?”杜阿夫人继续调戏着两人“看来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当奶奶了。” “妈……”艾莲娜低声抗议,不过这声称呼倒是先让她自己脸红了起来。 总督府里,洋溢着一片温馨和欢笑。 “卧槽,你特么这是在玩我?!”赵英雄看着眼前的古堡,一阵气结。 ------------ 41 废墟与传奇 出现在赵英雄眼前的,是城堡的断壁残垣。原来的城堡坍塌了一半,露出城堡内的房间结构。 “这是怎么回事?!”赵英雄仰天长啸“老子的城堡!” 城堡附近,有几个人影闪了一下,看到赵英雄和身后的十几个骑士,忙不迭的跑了过来。 “您是哪位?”为首的男子一脸脏污,不过隐约能看得出来他身上的衣服相当华贵,应该是个贵族。“我是拉西约塔的执政官,莱多・塞缪尔男爵。” 赵英雄在马上微微欠身“尊敬的男爵大人,我是来自马赛的乔治,这片土地的拥有者。”说罢,扬起马鞭指了指远处的城堡“您能不能向我解释一下,我亲爱的执政官大人”说到这里,赵英雄已经在咬牙切齿了“为什么, 我的城堡会变成这样?!” “你是说,西西里人?”赵英雄惊讶的看着眼前一脸无奈的莱多“这群匪徒在法兰西的土地上动用了火炮,攻击领主的城堡,把我的城堡炸成废墟之后毫发无伤的跑了?” “是的……我的大人。”莱多弯下腰跪在地上,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他们的人实在太多,武器也比我们的地方骑士更精良,整个拉西约塔一共只有两门火炮,还都是属于陛下的港区驻军的,我们无权调动。” “为什么不去找驻军?”赵英雄气的鼻子都歪了“法兰西的土地上,这群暴徒胆敢袭击领主,还有王法么?” “驻军……”莱多苦笑道“驻军每出动一次,我们最少要支付两百埃居的费用,就拉西约塔的财政状况,实在不允许我们这么做啊。” “费用?”赵英雄愣住了,他可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军队保护平民居然还要收费,闻所未闻,见虽未见呐。 看来这个小地方水还挺深。赵英雄从心底涌出一阵戒意,他不动声色的叫莱多起身,让随行的家族骑士让出了一匹马, “无论如何,今天晚上我们总要找地方住才行,既然城堡不行,那就去附近的市政厅吧。” 莱多在前面带路,赵英雄和骑士们跟在后面,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市政厅。 赵英雄皱着眉头,一般来说,领主的驻地都离市政厅很近,以便领主们及时处理公务。而拉西约塔的领主城堡却远的不是一般,反常既为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午饭时,赵英雄向莱多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说起来,还涉及到不少传说呢。”莱多显然没把这个事情当做什么太过严肃的问题,就像是在讲述一个饭后助兴的故事一样,向赵英雄解释了一下当地的传说。 拉西约塔古堡存在的时间很久,久远到一手创立了东西法兰克帝国和意大利的,伟大的查理曼大帝时期。这么一算,拉西约塔古堡的年龄恐怕已经超过了八百岁。 “曾经有传说,查理曼大帝曾经将从异教徒手中夺来的圣荆棘冠藏在了这里,此后的数百年来,总有一些虔诚的信徒来到拉西约塔,远远的向着古堡膜拜。”莱多讲的眉飞色舞,“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每年都有不少虔诚的教徒来到这里,里面甚至有从撒哈拉来的朝圣者。” “梵蒂冈方面没有派人来索要圣物么?”赵英雄好奇道“圣荆棘冠这种圣物,教廷方面不可能就这么放心的放在这里吧?” “这就是让人想不通的地方了。”莱多继续向面前的外地人显摆着拉西约塔的传奇“梵蒂冈从来没有委托过任何一个人来拉西约塔寻找荆棘冠,也从来没人见过荆棘冠,也许您还没有发现,整个拉西约塔连一座地区主教堂都没有,只有民众自发建成的小教堂。” “六万多人的城市,却没有主教堂,不过教廷对这里却格外重视,每年都有最少三位枢机大主教会来这里轮流暂住。现在住在这里的是萨罗大主教。下午如果您有时间,我会带您前去拜访。” “那就有劳了。”赵英雄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掀起了疑惑的巨浪。教廷一共只有70位枢机主教,这一规定来源于一千多年前以色列所设的长老团。每一位教宗都是从枢机主教里选举而成的。这么一个小地方居然引来了如此之多的枢机主教,肯定有蹊跷! “按您的说法,说不定圣物真的藏在这里也说不定。”一旁静静听着两人交谈的艾莲娜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我还真的很想亲眼瞻仰一下这件圣物呢。” “不过,我们要首先解决掉那些胆大包天的西西里人。”赵英雄插嘴道“我可不想在瞻仰圣物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炮弹炸成碎片。” ------------ 42 夜骑士 拉西约塔来了一伙与众不同的黑帮。 每个在这片土地上混生活的好汉们都或多或少的听说了这个消息――这是一群专门黑吃黑的家伙,他们从来不去骚扰本地的居民,反而对其他好汉们充满恶意――闷棍,偷袭,下毒,无所不用其极。 绝对不能让外来人这么简单就在这里站住脚跟!这成了拉西约塔所有犯罪者们的共识,他们肆无忌惮的出没在拉西约塔的大街小巷,拦截过往行人检查行李,反正本地骑士团已经被西西里人打的元气大伤,一时半会也没用力量来阻止他们。拉西约塔几乎成了他们的天堂。 夜晚,居民区的小巷,几个醉醺醺的走私贩子相互搀扶着从新开的酒馆中走了出来。新开的酒吧有一个奇怪的名字――瓷片――据说和遥远东方的某个大国的名字一样。 酒吧的酒从来不掺水,而且价格奇低,如果用渐渐在马赛流行起来的纸币付款,价格还能更低一些。 走南闯北的走私贩子手里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钱币,几个走私贩子们在街上大喊大叫着,肆意嘲笑酒吧老板不会做生意,评论着酒吧中侍女的模样。 忽然,小巷中的阴影里,一个少年走了出来。 走私贩子们努力睁大了迷醉的双眼,盯着少年一阵大笑“这么晚了还在街上闲逛?快回家吃奶去吧!当心夜骑士们把你绑回去挖你的眼睛出来泡酒!” 夜骑士是拉西约塔居民们送给新来的奇特黑帮的称呼,只对犯罪者下手的宗旨无异让他们在民众间获得了相当高的人气。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带着羞涩的微笑,不过却没有赶紧跑开,反而问道“你们认识西西里帮的人么?” “那当然!”醉汉中的一个不无得意的炫耀着“西西里的好汉们和我可是好兄弟……” 醉汉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 少年身后的阴影中,钻出来几个高大的男子。一律穿着黑衣,还披着宽大的黑色披风。 “但愿你没有说谎。”少年的微笑没有改变,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几个走私贩子不寒而栗“不然我还得找地方把你们埋起来。” “夜骑士!”走私贩子们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叫,连滚带爬转身就跑。 可是,连路都走不稳的人怎么可能跑的过精锐的骑士,没跑出多远,几个人就被骑士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好了。”赵英雄制止了家族骑士们对几个醉汉的暴力行为,“赶紧把人带到后院去,让莱多连夜审问,争取问清楚西西里人的驻地。” 赵英雄带着家族骑士们化身夜骑士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瓷片酒吧也是他的主意,之前在马赛的经历让赵英雄清楚的意识到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是打探犯罪者消息的最好途径。 老杜阿一直不太放心自己的儿子,这一个多月中也多次派人前来询问情况进展,听说这里的西西里人气焰嚣张之后,老杜阿连着摔了好几次杯子,气愤的准备写信给巴黎方面,要求更换拉西约塔附近驻军的指挥官。 这一举动被杜阿夫人拦了下来“先让乔治自己试试看能不能解决。没办法了我们再出面也不迟。” 赵英雄也对此表示了赞同“好歹我也是领主,什么事情都靠老爸老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杜阿家再次派遣了二十名骑士和一个特殊人物之后,彻底撒手不管拉西约塔的局势。 特殊人物,说的就是塞缪尔的妻子安娜。身为前刺客和西西里方面的间谍,安娜对处理这种事情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她多次建议赵英雄尽快组建自己的情报队伍,收集领地中所有犯罪组织的资料,争取在一次彻底行动中,根除所有的敌人。 身为穿越者的赵英雄当然知道情报的重要性,当下同意了安娜的建议,并且授权她用一切方法组建情报队伍。 瓷片酒吧已经在拉西约塔开了三家分店,安娜的对外身份就是酒吧的老板,店里的男女侍应都是经过训练的情报人员,能够在嘈杂的酒吧中迅速分辨出客人的交谈内容,并且加以分类。 夜骑士是行动组,同时也负责吓唬俘虏,更方便快捷的获取情报。 今天,这几个走私贩子明显很不走运,在酒吧里互相吹嘘自己获得的巨大收益,让他们早早的就被情报人员盯上,为了方便下手,他们的酒里一点水都没掺。 赵英雄本来打算早点回旅馆去睡觉的,结果听说这次行动之后,自告奋勇来帮忙,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 43 遇袭 审讯出乎意料的顺利,安娜还没向几个走私贩子介绍刑具和用法还有后果,他们就痛痛快快的把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这让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的杜阿骑士们很是失落。 赵英雄剔着牙,脚翘在桌上,摆出一副幕后黑手的做派“你们和西西里人是什么关系?” “我们每年向漫游者送上六百埃居,换取他们对我们航船的保护……”走私贩子们哪见过这种架势,如此之多的刑具,阴森森的地牢,五大三粗不怀好意的骑士,还有小孩来做主审官……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孩子是撒旦的儿子么? 西西里人的驻地离被轰成废墟的城堡并不算很远,骑马大概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 “好大的胆子。”赵英雄怒极反笑“他们有多少人?多少火炮?” “大概有六七百人。”走私贩子们赶紧低下头,老实交代“火炮不知道,我们的船进港的时候见岸边有三门炮。不知道有没有其它的。” “势力不小啊。”赵英雄把玩着手上的匕首,转头问站在身后的安娜“塞缪尔夫人,按法律,这三个人应该处以什么刑罚?” “他们三个都是大走私贩。”安娜低声回答“按照路易十二陛下的法令,他们应该被除以笼刑。” 走私贩子们连声哀求,赵英雄看着三人,把匕首往木桌上狠狠一插“在我的领地里,人人都是平等的,你们有权利申请上诉。” “我们上诉,上诉!”三人的声音叫的更响亮了。 “我接受你们的上诉。唔,经过我的审慎判断,你们败诉了。”赵英雄从桌子旁站了起来,拍拍几个骑士的肩膀,完全无视了走私贩子们的惨叫和哀求,大踏步的从牢房里走了出去。 拉西约塔的居民们一大早就看到了城门门口的巨大木箱,里面有三个被刺瞎眼睛,割去耳朵和鼻子的人。 木箱前钉着一块木牌,上面细数几人的罪行。落款上写着长长一串字“拉西约塔领主,普罗旺斯总督之子,开拓子爵,金鸢尾花家族第一继承人,乔治・德・杜阿大人。” 拉西约塔的居民们议论纷纷,黑道好汉们咬牙切齿,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们尊贵的“拉西约塔领主,普罗旺斯总督之子,开拓子爵,金鸢尾花家族第一继承人,乔治・德・杜阿大人”正在忙着约会。 和艾莲娜到拉西约塔已经快一个月了,赵英雄终于抽出时间,带着艾莲娜来到了海边的沙滩,准备享受一整天的二人世界。 看着不远处玩水的艾莲娜,赵英雄不放心的喊了两句“春天刚到,小心别着凉了!” 艾莲娜也不回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沿着海滩散步去了。 赵英雄从包里翻出一瓶还没打开的威士忌,用牙齿把木塞咬开,惬意的灌了一口。“可惜这年头没泳衣,不然让艾莲娜穿上肯定好看。” 没有涤纶,也可以用丝绸代替嘛。赵英雄放松脑子胡思乱想。自从上次胖揍一顿小胖子之后,头疼就再没来过,随之而来的记忆和知识也开始有些生疏。得亏记忆里的东西都是普通的知识而已,要是带上些人格之类的玩意,现在的自己还是不是这样都难说。 就在赵英雄纠结着“有了别人以及的自己还是不是自己”这种深奥的哲学问题的时候,艾莲娜慌慌张张从不远处的沙滩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四个手持利刃的大汉紧追不舍。 “恩?!”赵英雄勃然大怒,二话不说从身后的包里抽出长剑迎了上去“什么人?” 艾莲娜喊道“西西里人!后面还有好多!” 赵英雄听闻从怀里掏出了手雷,“有多少?” “二三十!” 双方交流期间,距离也越来越近。眼看着艾莲娜就要被追上了,赵英雄把右手拎着的长剑插进沙滩中,用力一甩手,袖筒中的手枪滑入掌心“趴下!” 艾莲娜闻言向前一扑,几乎是同时,赵英雄手里的枪也响了。 离艾莲娜最近的匪徒胸前立刻被涌出的鲜血染透,一声不吭的软倒在了地上。后面的几个匪徒见状立刻停下脚步,手中的利刃比划着,作出警戒的样子。 这个时代的手枪只能发射一次,然后就需要重新装弹,这也是常识之一。 不过赵英雄也不打算靠着手枪把他们全部放翻,只要让艾莲娜赶紧靠近自己就行。 艾莲娜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在了赵英雄的身后。 三个匪徒狞笑着靠近,嘴里不干不净的吐着脏话。 “你们难道不知道,在女士面前说脏话是极其失礼的么?”赵英雄一皱眉头,仗剑前逼,“现在投降,我给你们留个全尸。” 匪徒们大笑两声,冲上前来一刀劈下。 赵英雄横剑格挡,体内热流汹涌而出,两把同时砍向自己的钢刀被剑刃直接劈断,剑锋顺势划过两人的咽喉,顿时两人就瘫倒在了地上,不断抽搐着。 艾莲娜捂着眼睛尖叫,赵英雄一个箭步靠近动作稍慢的最后一个匪徒,热流上涌,聚集在肩膀上,赵英雄福至心灵,冲进匪徒的怀中,右肩用力一靠。匪徒的胸膛传来一声闷响,然后吐着鲜血倒飞出去。 艾莲娜的尖叫刚刚从嗓子里挤出来,赵英雄已经回身蹲下,抱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叫了,都搞定了。” “少年,好功夫!”不远处,一个身穿绸缎的人走了过来,手上还拎着一把滴着血的长剑。“咱家到这番邦之地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身手的人!” 赵英雄瞳孔紧缩“中国人!” ------------ 44 明朝来的太监 不仅仅是中国人而已,严格的来说,这是一个太监。 面白无须,没有喉结,说话细声细气而且还翘着兰花指。不会错,这肯定是一个太监。 赵英雄迅速把艾莲娜护在身后,怒目圆睁,厉声喝问“来者何人?!”用的确实地道的中国话。 “呀合?你这小蛮子会说官话?”太监大觉有趣,把剑上的血轻松甩在地上“不用紧张,追兵已经被我尽数杀了。” “小子先谢过大人。”赵英雄倒持利剑,却不入鞘,扬声问道“敢问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太监一挑柳叶眉扬声笑道“路见不平拔剑相助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一边说着一遍背手向两人走来“倒是你,师承何派?咱家可是头一回见着会说官话的蛮子,还有这么身好武艺,若是在大明,保举你做个百户也不是难事。” “这位大人,”赵英雄表面客气,身体内的肌肉却紧绷异常,身上的热流也在快速涌动着“师父严令小子不得透露师承门派,其中缘由……却是小的也不明白。” 愣了半天的艾莲娜突然发话“说人话。”这也是艾莲娜这一个月来学会的唯一一句中文。 赵英雄被噎了个够呛,太监倒是毫不为意,摆手行了个贵族礼,自我介绍道“在下是来自遥远东方帝国的商人,胡言。刚刚到达拉西约塔,正在为满满一船的瓷器和茶叶寻找最合适的买家。”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兄弟叫乱语?赵英雄忍住没说话,和艾莲娜一起回礼,自我介绍了一番。 “您就是拉西约塔的领主?”胡言显然没想到赵英雄的身份,不由的盯着赵英雄上下一阵打量,许久感叹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艾莲娜没听懂,表情不太自然,胡言明显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主,连忙又用法语解释了一遍。艾莲娜的脸色这才变的好看了些。 为了感谢相助之恩,当然,更主要的是出于好奇,赵英雄邀请胡言来旅店赴宴,一听说是去旅店,胡言的表情更精彩了些,不过依旧答应了下来。 难得的两人世界就这么被破坏了,艾莲娜明显有些不开心,赵英雄费尽力气才让她重新换上笑脸,“女人真可怕”赵英雄擦着汗,转身去安排晚宴。 晚宴让赵英雄颇费脑筋,明朝官宦人家吃东西的铺张浪费简直是令人发指,一味跟风明显是得不偿失的事情――光是宫中一道所谓的“豆腐”,原材料都从黄豆变成了上千只雀鸟的脑子――这一道菜就足够能花掉整个拉西约塔半年的财政收入。 想了很久,赵英雄无计可施,只能安排厨房做些法国特色食物,比如鹅肝,比如小羊排,比如让赵英雄深恶痛绝的马赛鱼汤。 胡言准时赴宴,还带着四个随从,打扮装束都跟他一样,一水的飞鱼服和稍微有些弯曲的绣春刀。 “太监穿飞鱼服,看来是传说中的东厂了。”赵英雄对明朝的特工机构东厂早就有所耳闻,见四人大摇大摆穿着官服前来也稍微有些吃惊,毕竟胡言对他自称的身份可是商人。 四人来访很客气,带了几件精美的瓷器,还有一件大器――斗彩天球瓶“这件东西是宫里流出来的,曾经为陛下所爱,后来流落民间。在大明,私自使用皇家器具是重罪,所以我这次就把它带了出来,希望它能找到属于合适的主人。”胡言向赵英雄和艾莲娜细细介绍了一番之后,转言道“听说乔治大人是奥尔良家族的成员,也算得上是皇族的一员了,这件东西送给您也不算我们失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赵英雄不动声色的收下了这件重器,安排几人入座。 四人对菜品并没有什么挑剔,毕竟在大海上能吃的东西实在不多,倒是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干净净。唯独马赛鱼汤,四人都没怎么动。 艾莲娜笑道“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倒是和乔治的口味很接近,都不喜欢喝着汤。” 赵英雄苦着脸“这玩意有什么好喝的,腥气扑鼻不说,一口下去还全是刺。” 胡言听闻大笑道“乔治大人的口味倒是和我们很贴近,船上有不少从大明带来的姜,虽然有些老辣,不过用水发上几日,再种下去的话,次年生出来的嫩姜用来去腥调味倒是很不错的。明天我就让人送两百石过来。” 两百石生姜,大概相当于今天的一吨多,按照当时航船普遍载重不超过一千吨的标准来看,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赵英雄再怎么戒备,也被这些糖衣炮弹打的晕头转向。四人又频频敬酒,赵英雄实在推辞不过,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了下去。 酒到正酣,胡言忽然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低声道“不知大人可否屏退左右,有件事情还想和大人仔细相商。”用的是中文,显然不想让周围的侍从们听到谈话内容。 赵英雄眼睛一亮,知道戏肉来了,顺势装醉,让几个随从都退了下去。 艾莲娜看到赵英雄贼眉鼠眼的表情,立刻明白自己的未婚夫是在装醉,也就一起退了下去。 “大人,实不相瞒,在下并非商人。”胡言一副良心有亏的摸样,低声道“实际上,在下是为皇上当差的。” “哦,那……那就是……钦……钦……”赵英雄装着喝醉了,大着舌头半天说不清楚话。 “钦差。”胡言小声补充道。 “对对对,钦差!”赵英雄拍着胡言的肩膀“钦差大人来我这小地方,不知……有……有……有何……贵干呐?” “大人不必多礼,外臣次来,是奉陛下之命,寻找一伙逃犯和他们的后人的踪迹。”胡言被赵英雄的巴掌拍的生疼,但有求于人却不敢用内力护身,只能硬着头皮挨打“如果大人能给外臣帮这个小忙,小的还有重礼相赠!” “哦?什么人呐?”赵英雄有些好奇,这个年代下,大明朝是世界第一大国,能够让这样一个大国执着不已的罪犯,不是罪大恶极就是身份敏感。 “实不相瞒,是当年三宝太监船队中的一支宝船船队。”胡言语出惊人“这群混账目无君父,其罪当诛!” ------------ 45 叛贼逆党 三宝太监就是郑和。 郑和七下西洋,最远曾经到达非洲马达加斯加,曾经带回无数奇珍异宝,更是在大明掀起了一股下南洋的热潮。郑和船队更是当时世界上总吨位最大的舰队,郑和宝船更是无数阿拉拍航海家眼中的怪兽——这条排水量高达两万多吨的巨型远洋风帆战船在整个人类史航海史上可谓是空前绝后。 但是,三宝太监的年代已经太过久远了,最后一次下西洋是1433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快80年了。这八十年中,难道明朝政府一直对那值传说中叛逃的舰队耿耿于怀么? “胡……大……大人”赵英雄大着舌头问道“这几条小船算得了什么,让陛下如此耿耿于怀,以至于到如今仍下令追杀?” “大人有所不知。”胡言一脸苦色“根据三宝太监密奏,这支船队之所以叛乱,是因为受人蛊惑。让陛下震怒的不是这船队,而是蛊惑船队的人的身份。” “什么人?”赵英雄颇为好奇,难不成是哪个谋国大盗的后人继承了先辈的光荣传统不成? 胡言面露难色,转身让四个随从退下之后,悄悄说“大人可知朱允炆其人?” 胡言这么一说,赵英雄立刻就明白当时的郑和舰队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寻宝船队,正如同其字面上的意思,是一支负责寻宝探宝的船队,按照中国历朝历代皇帝们的共同爱好,恐怕还负担着寻求不死仙丹之类的任务。 野史里曾经提到过,朱棣之所以同意郑和下西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为了探寻建文帝朱允炆的下落。 身负如此重要任务的舰队却被目标收买叛变,皇帝陛下的震怒可想而知。 “传闻,三宝太监病死于南洋也与此有关。”胡言言简意赅的说完情况之后,对赵英雄一鞠到底“如今,我等已经是第三次寻访于佛郎机,据说逆贼朱允炆的后人就藏身于此地,在幕后控制着整个佛郎机南部的黑道。我等初来乍到,对这些乱臣贼子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大人出手相助!” 赵英雄沉默片刻,大笑着答应道“胡大人此言正合我意,实不相瞒,在下对这些该死的家伙已经不想再忍了。”说罢,添油加醋的向胡言诉苦,自己刚来拉西约塔,就被西西里人送上了强拆大礼等等遭遇。 胡言闻言大怒,狠狠一拍桌子“这群没卵蛋的怂货!偷偷摸摸的不是好汉!”浑然不觉其实自己才是没卵蛋的那个,支起身子向赵英雄建言“大人,在下次来带了三条船,两百多番子,个顶个都是好手,还有船上的三十门红衣大将军炮,大人若不嫌弃,就尽管拿去使唤便是!” 三言两语就忽悠来了两百多个锦衣卫为自己卖命,赵英雄很开心。胡言也很开心,三言两语就让这个小孩领主为自己的功绩卖命。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相视一笑,如同多年至交好友一般,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烈酒。 ************************************************************************************************* “你教我的是中国话?”艾莲娜擦着头发坐在赵英雄的旁边,捏住鼻子“赶紧去洗澡,一身酒味。” “西西里人说,和没有酒味的男人接吻,就像在吻一堵墙。”赵英雄面不改色篡改异国俗语“想不想亲身验证一下这句话?” 艾莲娜没搭理赵英雄的转移话题,依旧执着的问“你从哪学的中国话?” “从书上学的。”赵英雄顾左右而言他,总不能对自己的未婚妻承认自己其实是从几百年后穿越过来的人吧? “不光是中国话。”见艾莲娜一脸狐疑,赵英雄连忙从记忆深处拽出当年考四级的内容“你看,我还会说英语呢,hello?how are you ……” 总算糊弄过去了……赵英雄一个人坐在床上摸着冷汗,愣了一会忽然猛的给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怎么就没忽悠她实践一下西西里人的俗语呢……” ------------ 46 布局(上) 身为西西里黑帮的头目,亚当和普通人想象的有很大不同,他并没有留一脸大胡子,也没有一只在海上讨生活时瞎掉的眼睛,更没有木腿和铁钩假手,事实上,亚当的装束更像是一个家中还算富裕的本地小贵族,身上的衣服有些老旧,不过面料是最好的东方丝绸,上面还镶着金线编成的郁金香。上好的小羊皮制成的手套,漆黑油亮的绅士手杖。唯一能让人把他和犯罪者联系起来的,也就是手杖里暗藏的刺剑而已。 此刻的亚当并不开心,他很愤怒的在桌子上摔打着自己的手套,怒斥着坐在桌子周围的人们“愚蠢!愚蠢透顶!无耻下流!”在把自己脑子里所有的脏话都骂了一遍之后,亚当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抄起桌上的酒杯,把里面的酒液直接倒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坐在桌子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愚蠢!”亚当甩着自己的脑袋“看在上帝的份上,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用火炮轰击领主的城堡!你们干脆去绑架教宗的私生女好了!就算是为了那个从来没人见过的荆棘冠――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就不能派几个人去偷么?!” 桌旁一个光头大汉瓮声瓮气道“一个小领主而已,他能有多大本事。” “蠢货!”亚当从座位上重新跳起来,挥舞着手中的绅士棍,似乎想狠狠的在这个石头脑袋上来一下似地“那是杜阿伯爵的附庸!那个子爵的靠山是杜阿伯爵!杜阿伯爵的儿子,那个小异端会来接收这片领地!你们倒好,抢在人来之前先把他的家给拆了?!”亚当手里的绅士棍在桌子上敲的梆梆作响“换成你们,你们会放过这些拆自己家的人?” 见没人说话,亚当绕过桌子,在刚才说话的大汉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亲爱的弗拉基米尔,如果你的老家――在基辅城里的那栋三层小楼――被从来没见过的无冤无仇的人用火炮炸成粉末,你会怎么办?” “我会把那个混蛋撕成碎片!”弗拉基米尔的鼻子里喷出两道小旋风,放在他面前的几个空瓶“叮铃咣啷”摔成一片。 “很好。”亚当一脸欣慰“所以,你们都是蠢货!”突然变脸的亚当继续在房间里跳来跳去破口大骂“你们到底要给我惹多大的麻烦才肯罢休!” 桌旁一共坐着五个人,除了弗拉基米尔之外,还有两个一脸阴沉的男人,还有两个穿得像是修女一般的女性。 弗拉基米尔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不过其他几人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亚麻色头发的男人打断了正在发飙的亚当“事情已经做了,现在你骂我们也没用。准备后手应对那个小领主的动作吧。” “他能有什么动作?!”亚当继续绕着桌子跳着,不过脸上愤怒的表情却换成了不屑“不过是个小孩子,他自己的力量太有限了。让下面的兄弟盯着点路上的信使,凡是从拉西约塔出发去马赛的,统统拦下来检查。只要里面有可怜的小乔治向父母哭诉的信件,一概销毁。” “然后,美丽的约娜夫人。”亚当一脸陶醉的绕到一脸严肃的红发女子身旁,弯腰伸手“我有这个荣幸,和您一起邀请我们可怜的小领主乔治大人参加酒会么?” “你想干什么?”约娜带着标准的淑女微笑将自己的右手伸进了亚当悬在半空的手中,“我可先跟你说好,绑票这种事情我已经很多年没干过了。要是想绑架这个小领主,我觉得你应该去找让娜。” 坐在约娜旁的让娜咯咯娇笑,“我只是带着些苦命的姑娘们买皮肉赚点辛苦钱而已,什么时候干过这种行当?” 亚当捂住胸口,一副受伤的表情“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我亲爱的约娜,我只是想跟亲爱的领主大人谈谈赔偿的问题。”亚当捏着约娜的手,绕着凳子跳了一圈莫名其妙的舞,猖狂大笑“我相信宽容的领主大人会同意我们用一百埃居赔偿他的城堡的,不是么?哈哈哈哈哈哈哈!”肆无忌惮的笑声穿透房顶,顺着半开的窗户,在附近的沙滩上回荡。 ********************************************************************************** “他们在干什么?”半截身子藏在沙丘后面的赵英雄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的小屋,向一旁的胡言问道。 胡言带着几个番子正在观察周围守卫的位置,闻言仔细听了听,胸有成竹道“不出意外,他们肯定又有了什么新的计划。而且十之**还是冲着您来的。” 赵英雄好奇的听了听,然后听到屋内传来的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可怜的小乔治,可怜的小乔治,可怜的小乔治……” 赵英雄气结,恶狠狠的冲沙丘打了一拳,低声骂道“无法无天!” 胡言大惊,一把抓向赵英雄的拳头,可是依旧晚了一步,赵英雄体内的热流奔腾而出,直接把沙丘打飞出一大捧黄沙,同时还带着一声闷响。 “什么人?!”附近的几个西西里哨兵迅速抽出利剑向沙滩冲了过来。 “跑!”胡言从沙滩上一跃而起,带着赵英雄和手下没头没脑的冲了出去。 ------------ 47 布局(中) 胡言的反应十分迅速,作出的应对也相当准确,但是他依旧低估了大块头的欧洲人全力奔跑的速度,四五十个哨兵高声叫骂着,迅速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该死!这群牲口跑的真快!”胡言向后一瞥,差点气势汹汹的追兵被吓死“居然有能追上咱的家伙!” 赵英雄闷头狂奔,听见胡言的话,转头问道“东方传说中不是有能让人速度变快的轻功么?大人您为什么不用?” “扯蛋!”胡言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咱家又不是陈传老祖,扶摇三千里的本事咱哪会!” “那我们跑什么?”赵英雄郁闷道“这么下去肯定会被他们追上,还不如留点力气跟他们干一场!” 胡言一拍脑袋“他娘的,被这群王八蛋吓了一跳,倒忘了这茬!”说罢对着附近一起狂奔的番子们高喊“都别他娘的跑了!给爷们我砍他娘的!” 训练有素的二十来个东厂番子迅速靠近,组成一个倒三角的阵型,低声呼喊着口号,“一,二,三!” “三”字出口,番子们迅速原地跳起,借着快跑的速度在空中整齐拧身调头,二十多把绣春刀齐齐出鞘,刀光如雪,大明的特工抽出的长刀在法兰西的森林里带起一阵悦耳的轻响。转眼之间,番子们前队变后队,靠着紧密的冲锋队形开始准备反击。 扛着大剑奔跑的家族骑士们则直截了当的多,大剑连着剑鞘**入土壤中,把长剑当成棍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在空中跳出去几米后转身拔剑。 赵英雄没有东厂番子们的本事,也没有骑士们的工具,只得向前方的一颗大树冲去,左脚用力蹬地,右脚顺势踩在树干上,在半空中扭动身体,做了一个空中转体加后空翻的高难度动作。 刚一落地,赵英雄二话不说从袖子里掏出手枪,冲着不远处的追兵就是一枪。也不管有没有击中就麻利的把手枪扔在了地上,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枚手雷,直接点燃,向着刚才开枪的位置扔了出去。 一声巨响,带着烟雾和到处飞散的血液,蛮横残暴的充满了整片树林。 “你用的是石礌?”胡言目瞪口呆的盯着赵英雄“这么危险的玩意你敢随身带着?” “什么石礌?”赵英雄一脸的莫名其妙“这是手雷,不点就不会炸,很安全的。” “不要命的疯子!”胡言气的上蹿下跳“这玩意的引信稍微碰碰就着!一个石礌能炸死几十号人!” 赵英雄摊了摊手,从怀里掏出仅剩的手雷扔了过去“我们用的引线跟大明用的不太一样,放心好了。” 胡言见到划着抛物线飞向自己的手雷,吓的连忙一个飞扑,双手稳稳的接住,仔细一看,果然没炸,总算是放下心来。冲着赵英雄一阵埋怨。 虽然手雷危险,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玩意的效果很好,不仅仅炸死了不少追兵,而且还把追兵们吓了一大跳。 就趁着追兵一愣神的功夫,番子们组成的冲锋阵狠狠的杀了过来,一阵刀来剑往之后,竟然把人数多余自己的西西里哨兵们杀了个干干净净。 胡言迅速带着番子们收拾干净残局,然后撤向拉西约塔镇外,并且和赵英雄约好晚上见面详谈,“这些鸟人一次被咱家搞掉这么多人,趁他们人少的时候奇袭,来个一锅烩!”胡言完全从手雷的惊吓中缓了过来,脸上带着即将立下大功的激动和欣喜“若是能探得逆党的消息,那可是奇功一件!” 赵英雄笑着恭维了胡言几句,在城外分手,带着几个贴身护卫的家族骑士回到了居住的旅馆中。一脸焦急的艾莲娜早就在房内等着赵英雄了,见自己的未婚夫连头发都没少一根,这才放下心来。 “汉森呢?”赵英雄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马夫,“让他赶紧来见我!” 没过多久,汉森就出现在了赵英雄的房间内“少爷,您找我?” “你马上坐船去马赛,给父亲带一条口信过去,我将在后天凌晨对盘踞在拉西约塔的西西里人进行清剿,我能搞定海上封锁,但是陆地上人手不足,请总督大人给我指派两百名精干的宪兵来,唔,还要十个家族骑士。” “如您所愿,我的少爷。”汉森低头答应道。 “还有”赵英雄继续吩咐道“你去的同时,给瓦尔多主教捎个口信,问问我这位亲爱的好主教大人,愿不愿意找回圣子受难时带的荆棘冠?只要在明天之前派来一百个骑士就行。” ------------ 48 布局(下) 瓦尔多几乎没有迟疑就动了心,一件真正的圣物,如果能寻回圣物并且加以供奉,那么对他来说,这将是一份极其荣耀的功勋。以他一省主教的身份,上百骑兵的队伍虽然不算容易,不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我怎么知道圣荆棘冠在什么地方?”瓦尔多狐疑的盯着眼前的汉森,“圣荆棘冠的传说流传了几百年,很多教堂都声称自己拥有它,可是没有一件能够通过梵蒂冈的认可。为了一件赝品,这成本太高了。” “少爷说”汉森低头答道“拉西约塔城堡被该死的西西里人轰成碎片并不是偶然,而常驻在拉西约塔的枢机主教们保持着诡异的平静也不平常。少爷还说,收益和风险永远并存。” 瓦尔多主教很痛快的答应了赵英雄的要求,一百多护教骑士和近四百名国家宪兵和杜阿家族骑士连夜驰向拉西约塔,密集的马蹄声在月光下回响,道路两侧几公里内的野兽飞鸟纷纷逃命,就连树林似乎也被这些杀气腾腾的骑士们吓到了,似乎就连树梢摆动的风声也轻了许多。 来自明国的三条武装快船在傍晚悄悄驶出了拉西约塔港,然后在离港口四五海里的地方下锚,火炮被水手们擦的闪闪发亮,黑洞洞的炮管伸出炮洞,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冰冷。 并不是所有的番子都在船上,对于这些大明朝的“王牌特工”们而言,在黑夜里悄无声气的摸进敌人身后,然后用锋利的小刀割破他们的喉咙更对自己的胃口。胡言带着一票番子在拉西约塔镇外候着,上百号人穿着整齐的夜行衣,远远看着就有些渗人,把刚刚带人出镇的赵英雄吓了一跳。 “我说胡大人”赵英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咱们这是要去杀人越货么?” 胡言莫名其妙的看着赵英雄“咱不是去杀人么?” “您这话怎么说的”赵英雄一脸正气“您是奉大明皇上的命令来追缉嫌犯,而我则代表法兰西王国官方,对您的行动给予支持,以表现对天朝上国的善意,我们是去行使神圣的法律和皇帝陛下赋予我们的至高无上的权利,是去为广大的贫苦而善良的拉西约塔百姓们铲除这个巨大的毒瘤!”赵英雄的发言铿锵有力“上帝保佑我们!我们将战无不胜,我们将无坚不摧,我们将会让这些该死的犯罪者彻底绝望,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胡言被赵英雄的战前动员忽悠的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道“此言正是!陛下万岁!” 阴森森的番子们眼中似乎也多了些和“高贵,忠诚”等等扯得上关系的东西。 “所以!”赵英雄高声喊道“我们用不着遮挡自己的身份!请各位大人们换上你们的飞鱼服,我们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击败这群卑劣的渣滓!” “大人,其实奇袭更有效吧?”一名家族骑士悄悄靠近了赵英雄“对方毕竟拥有火炮,如果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反应,咱们的损失会很大。” “我当然知道。”赵英雄嘿嘿冷笑道“不过,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小领主而已,如果这群人真的像胡言说的拥有强大背景的话,我可没有那么坚强的脊梁来应付他们的报复――让巨人去撑起坠落的天空吧――他们就算要报复,也应该去找带着三条船轰击了他们几百发炮弹的胡言大人才是。” “大人,您的行为不符合骑士精神。”光头的家族骑士一脸正色。 “怎么,巴克你有别的意见?”赵英雄瞪了这家伙一眼。 “不不不”巴克挠着自己的脑袋“真正的骑士都是在战场上死的早的家伙,我可还有一个漂亮的老婆呢。” 附近的几个家族骑士闻言大笑,开始就巴克骑士老婆的粗壮臂膀开起了玩笑。 夜幕渐渐降临,近五百人的骑士集群和赵英雄顺利汇合,按照预定的计划,三条炮舰也收起了沉重的铁锚,扬起了用竹竿支撑的硬帆,在温柔的地中海南风的推动下,悄无声息的驶向西西里人的营地。 亚瑟的马车在夜色中驶出营地,他在马车里肆无忌惮的捏着让娜的手,放肆大笑道“我们可怜的小领主乔治!大爷我来欺负你了!” ------------ 49 无心插柳 赵英雄带着人靠近西西里人的营地,夜幕下的营地灯火通明,几乎和一个普通的小镇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无非是在路上看不到隶属总督的骑士罢了。 “大概还有五分钟,把马耳朵都堵上!”光头巴克瓮声翁气的嘱咐着神色有有些紧张的黑皮狗们。家族骑士们一脸的无所谓,护教骑士们的表情中只有狂热,而东厂的番子,眼睛里还带着一丝闪光――赵英雄的战前动员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赵英雄和胡言躲在灌木丛后,远远望着外面热闹非凡的小镇,酒吧,餐馆,居民区,小小的商业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赵英雄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惜这个建在我的领地上的小镇并不属于我,否则每年我至少会多两百埃居的税收。” 胡言却嘿嘿笑着说“大人,您其实应该庆幸这镇子不属于您,不然等会您要炮轰的可就是自己的私产了。” 赵英雄连连点头“城镇不是我的私产,居民不是我的领民,还敢组织武装拆我的城堡,可我连一个埃居的税款都拿不到,这种镇子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还是赶紧毁掉它吧!” 胡言看了看月亮的位置,估摸了一下时间,向赵英雄行了一个标准的欧洲宫廷礼“如您所愿,我的大人。”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海湾里忽然冒出一排耀眼的火光。过了一阵,从海面上传来了轰隆作响的炮声,伴随着炮声而来的还有夺命的四十枚十二磅重炮弹。 第一轮的炮击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一间不起眼的屋子被炮弹击中后迅速着火,随后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巨大的火球和烟柱腾起数十米高,传来的冲击波让赵英雄感觉似乎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砸了一下胸口似地,几乎连肺里的空气都被挤了出来。 胡言狠狠一拍大腿“得亏他娘的打掉了!这破屋子里得放多少火药!” 海湾里的明国炮舰似乎也被自己的战果吓到了似地,炮击迟疑了一会才重新恢复,有条不紊的清洗着西西里人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驻守营地的西西里头目尽了最大努力,迅速指挥着还没被炸死的成员撤退,几百名狼狈不堪的西西里人手持钢刀,互相搀扶着向山林处退去。队伍虽然凌乱,但总的来说依旧进退有度,受伤的成员和妇女被放在队伍的最中间,其他没有受伤的西西里人捏着匆忙逃出房间时带来的武器,警惕的望着四周。虽然西西里人的反应相当迅速而且正确,但是他们的撤退路线,却好死不死的直直冲着赵英雄和他所带领的近千名骑兵的埋伏地点冲了过来。 “上帝一直偏爱着我,连多余的路都不用走。”赵英雄摊着手向胡言开了个小玩笑,然后从腰旁拔出长剑,轻佻的划出几个圆圈“下面的人,只要是会喘气的,一个都不要放过!除非跪下投降,否则全部就地格杀!” 最先有反应的是护教骑士。这些重甲骑士们二话不说,在赵英雄下达命令后的瞬间发动,用力抽打着胯下的坐骑就向小山坡下的西西里人冲了过去。 “一群蠢货。”赵英雄和胡言同时出言评价道,赵英雄无奈的挥了挥手,让黑皮狗们也跟着冲了下去。家族骑士四散冲下山坡,他们的任务是赵英雄早就安排好了的――不管是哪里,只要西西里人的阵营里传来了指挥的声音,那就带着所有骑兵向传来声音的地方冲锋。 胡言则没那么多安排,几声令下,东厂的番子们纷纷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弓,向山坡下的西西里人发起了火力覆盖。 奇袭,攻其不备,装甲集群冲锋分割,远程火力覆盖,以至于斩首行动,人类战争史上有名的策略战法和阴谋诡计在一瞬间彻底绽放。黑夜中,混乱的西西里人阵营迅速崩溃,他们只是犯罪者而已,不是正规的职业军人,在这种强度的打击下,除了被杀死和投降之外,他们也确实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 海面上的炮击仍然在持续,陆地上的屠杀已经接近尾声。山坡下只剩下两种西西里人――躺在地上被格杀的,以及跪在地上举手投降的。 七八个黑皮狗围住了弗拉基米尔,这个身高接近两米,浑身上下都是暴力十足肌肉的基辅人拒绝投降,他手中的钢刀已经被砍断了,混乱中,弗拉基米尔竟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割下了一条人大腿,挥舞的虎虎生风,几个黑皮狗一时半会竟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都退下。”赵英雄看着弗拉基米尔一身肌肉的暴力狂摸样两眼放光,“让我来!” ------------ 50 单挑 番子们听言立刻收手,转去围攻其他的西西里人,而周围的几个家族骑士明显不打算让自家少主冒险,眼神一阵发狠,就打算把面前的大个子乱刃分尸。 弗拉基米尔怒喝道“有本事的就一个一个来!以多打少算什么骑士!” 赵英雄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你敢跟我单挑么?” 弗拉基米尔愣了半天“哪来的小孩?赶紧滚!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赵英雄气结,一把抢过身旁家族骑士的佩剑,举起手掌猛然劈下。 上好的骑士长剑应声断成两截,剑身和周围众人的眼球一起落在地上叮当作响。巴克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那可是一柄上好的大马士革钢打造的双手骑士大剑!剑脊有足足一指宽,就算用来砍人都不会卷口的好剑!现在……现在…… 巴克肉疼的要死,而弗拉基米尔则一脸狐疑,连自己正被人包围都顾不上了,从地上捡起断掉的剑身,仔细用手试着剑锋。许久,弗拉基米尔抬起头来一脸郁闷的对着赵英雄道“我打不过你。” “哦?”赵英雄诧异万分“那你要投降么?” “我怎么可能投降!”弗拉基米尔一脸严肃“就算是投降,也不能对一个小孩投降。” “那就来单挑!”赵英雄才不想放过这么好的人肉沙包呢“不用剑,赤手空拳就行。” “我打不过你。”弗拉基米尔的老脸有点红“我认输。” “那就投降!” “不。” “单挑。” “我认输。” …… …… “你到底想怎么样!”赵英雄暴跳如雷“打也不打,投降也不愿意,你耍我?!” “我打不过你,可是我才不要向个小孩投降!”弗拉基米尔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大不了你杀了我!” 一旁看热闹的胡言实在看不下去了“大人对这莽汉可是有招揽之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胡言自告奋勇“这事儿,让在下来办。” “你面前的人是尊贵的‘拉西约塔领主,普罗旺斯总督之子,开拓子爵,金鸢尾花家族第一继承人,乔治・德・杜阿大人’!”胡言声色俱厉怒喝道“大人有意收留你,还不赶紧跪下效忠?” “我不投降!”弗拉基米尔很执着。 “我受够了!”赵英雄暴怒,两步走到了附近,一脚踹在了弗拉基米尔的屁股上“肯不肯投降?!” “不!”弗拉基米尔吃痛,不过依旧嘴硬。 “投不投降?!”第二脚的目标还是屁股。 “嗷!”一声声惨叫和闷响在夜色中交叉回响。 “投降!我投降!”过了许久,趴在地上的弗拉基米尔终于认输“别踢了!” “现在投降?!晚了!”赵英雄明显踢上了瘾,下脚如风“嘴硬?!不投降?!”每骂一句就有好几脚踢了下去。每一脚都踢的弗拉基米尔在地上飞出去老远。 胡言一头冷汗,牢牢抱住踢的眉开眼笑的赵英雄“大人,不能再踢了!再踢就踢死了!” “恩?”赵英雄这才冷静下来,看了看周围,西西里人和骑士们没有一个说话的,都在盯着地上的弗拉基米尔。喉头上下活动,似乎在咽口水。 再看弗拉基米尔,两米多高的壮汉被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当做布娃娃一样踢的飞来飞去,自己却连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现在的弗拉基米尔像一滩软泥一样瘫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嘴里还在念叨着“投降”之类的话。 “怎么了?”赵英雄一脸不解盯着身旁的胡言“出什么事儿了?” “大人……”胡言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微不可查的向后退了两步“您……走火入魔了。” ------------ 51 后招 赵英雄带着几个家族骑士迅速赶回旅馆,艾莲娜见到赵英雄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表情,连忙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儿。”赵英雄抱着脑袋蹲在床上喃喃道“没事儿……” 胡言没胡说,赵英雄在路上试了试,和往常一样挥动双手,劈向身前的小树,热流奔涌而出,倒是把树干劈成两段,可是随后自己就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似地软倒在地上。吓的巴克等人差点拿着刀去跟胡言拼命“少爷可是跟你们说完话之后才会变成这样的!” 蛮不讲理的骑士们急的都快砍人了,赵英雄才从地上爬起来,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往回跑。留下几百个东厂番子面面相觑,看着一地的俘虏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内力倒不是什么大事儿,这玩意就跟捡来似地,也没说自己花了多大功夫,没了也就没了。可现在这样谁也受不了,连下马都没力气,还得让人把自己抱下来。 “倒是真成小孩了……”赵英雄一脸苦闷,“以后吃饭不会还得让艾莲娜喂我吧……” 十一岁的小孩子心事重重,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这事情怎么都透着股子诡异的气氛。艾莲娜在房门外担心不已,几次扬手想敲门,却又最后把手缩了回去。她不知道赵英雄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觉得不安,赵英雄平时虽然完全和“老练,沉稳”之类的描述完全靠不上边,但至少外向而且自信满满,可现在…… 带着赵英雄回来的巴特靠在一旁的门柱上,对艾莲娜道“小姐,别担心了。”说罢,巴特挠着自己头上的伤疤咧嘴笑道“少爷正在经历一个特殊的时期。” 见艾莲娜一脸不解,巴特咧开大嘴,露出里面的黄牙“这是男人才会有的忧伤和思考!您是当然不会懂的!” 门柱旁的木门忽然打开,靠在柱子上的巴特躲避不及,额头和厚实的橡木门板撞击,发出了响亮的撞击声“什么思考?”赵英雄气势汹汹来为自己的未婚妻出气,见巴克还在捂着头,二话不说又拉动门板在巴克头上来了一下狠的。 赵英雄拽着艾莲娜从巴克晕倒在地上的身上跨了过去,带着自己的未婚妻走到庭院内。 “你今天怎么了?”艾莲娜满脸担忧的看着赵英雄“出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些西西里人呢?” 赵英雄靠坐在庭院中的橡树下,半晌才答道“都搞定了,没放走一个。” “那不是很好么?”艾莲娜也在树旁边坐下,“为什么回来还闷闷不乐呢?” “我……变弱了。”赵英雄开始向艾莲娜解释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当然,不包括自己穿越投胎的这部分经历。 …… “总之就是,我现在不但没办法打赢那些全副武装的骑士,而且可能连小胖子查理都打不过。”赵英雄摊了摊手“我现在连举勺子都困难,刚才用门撞巴克的时候,我扶着门把手才没躺在地上。” “你少了这种……忽如其来的神奇的力量”艾莲娜很小心的没把内力称为巫术“但也仅仅是少了它而已,你还是你,还是我的未婚夫。” “恩。”赵英雄干脆把头枕在了艾莲娜的腿上,透过头顶橡树的枝叶看着天上的星星。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艾莲娜的手轻轻的整理着赵英雄的金发“我亲爱的乔治仍然是他自己,只不过少了些奇妙的东西而已。” “你仍然是这片土地的领主,总督大人的儿子,我的青梅竹马和爱人。”赵英雄就这么躺在艾莲娜的膝盖上睡着。深情凝视着未婚夫的脸,艾莲娜轻声嘟囔了几句,然后弯下腰,在赵英雄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为了你,我应该有更多的力量才行。做一个花瓶可从来都不是我的梦想。” 另一方面,坐着马车出发的亚瑟和让娜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马车驶出没多久,两人就在马车上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炮声,出于多年从事犯罪的职业习惯,亚瑟并没有马上命令车夫调转回去,反而连忙跑的更远了些,直到炮声彻底停息,这才重新潜回营地。 “该死的玩意!”亚瑟的牙齿被咬的嘎嘎作响,胡言带着人撤退时,充分发挥了东方古国的经验智慧,在被炮弹炸成废墟的营地中央立了一块巨大的木牌,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道“伟大的乔治·杜阿领主,率一千骑兵到此一游。”很有些“三气周瑜”的劲头。而被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亚瑟正疯狂的踢着这块木牌。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亚瑟的声音越来越高,用的力气也越来越大,可这块木牌实在插的太深,踢了半天纹丝不动,反而是亚瑟的靴子都被震裂了。 “卡崩”一声脆响,一直被紧紧咬着的牙竟然硬生生被亚瑟咬裂,品尝着自己满嘴的血腥味,亚瑟把口中的碎牙吐了出去, 阴森森的骂道“你会付出最惨痛的代价的,我的小领主!” 让娜有些不悦“连营地都被端了,你还有什么资本和领主抗衡?现在跑还来得及……”话说到一般,让娜忽然停了下来,张大嘴,吃惊的盯着面前的亚瑟。 亚瑟不动声色的抽出没入让娜心脏的短刀,伸出舌头贪婪的舔舐着刀锋上的血液“你不应该拒绝我,亲爱的让娜。” 生命的活力随着心脏的搏动流出让娜的身体,亚瑟看着一地的鲜血,仰头大笑起来,夜鸮般的笑声回荡在营地中,还带着他的怒吼“没人能赢我!没有!” ------------ 52 算计 拉西约塔最大的黑帮完蛋了,这条新闻在拉西约塔乃至整个普罗旺斯地区都产生了巨大影响,胡言授意番子们在营地里立起的那块木牌更是成为了旅游胜地,无数贵族老爷小姐们纷纷前来瞻仰杜阿总督的独子所创造出的奇迹。 600人的盗贼团,看上去似乎不算多,但是放眼整个行省也不过只有两千左右的国家宪兵,而区区一个下辖六镇的拉西约塔就能轻松推平他们,这在军事上和治安学上都是一个创举。 而对普罗旺斯关注的人已经开始发现,乔治所参加的两场战斗中,己方无一人伤亡,而敌人基本都是被全歼,这种战果就更加难得。 看着变成旅游景点和社交沙龙场所的西西里营地,赵英雄无奈的叹了口气,带着随从离开了这里。 本来,我们的乔治少爷是想带着人来检查一遍残骸,顺带确认一下西西里人真实的武器装备水平,可现在看那些正在废墟里翻捡的贵族和他们的仆人,赵英雄很清楚的知道什么都不会剩下了――贵族圈里盛行拍卖敌人的武器和装备以作纪念――大概西西里人的装备会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在几个月之后的拍卖会上出现。 “大人”安娜的坐骑落后了赵英雄半个马身,而在拉西约塔方向的路上,一名国家宪兵匆忙赶来,附在安娜的耳旁说了些什么。安娜听完后催快马匹,靠近赵英雄低声道“出现在木牌下的那具女尸,身份确定了。她是埃尔多安侯爵的独生女,失踪已经有三年多,最后一次被人见到是在坎城。” “这么说,是西西里人杀俘泄愤?”赵英雄皱着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如果每一次针对西西里人的行动结果都是一名贵族的亲人被杀,那么整个法国南部最大的敌人将不再是西西里人,而是家中亲属被绑的贵族们。 “这倒不是。”安娜悄声道“接下来的事情关乎到一名高贵的贵族的声誉。请您小心外传消息。” 赵英雄表示理解后,安娜的神色越发奇怪“拉西约塔的妓女们是有组织的,她们并不隶属于某一特定的妓院,而是自己组建了一个团体。这个团体的首领……就是埃尔多安侯爵的独女,让娜小姐。” “你是说”赵英雄一脸惊讶“这位尊贵的贵族小姐是个妓女?” “不仅仅只是妓女而已”安娜的脸色也不太正常“而且是妓女们的首领。” 赵英雄揉了揉下巴,一副若有所思“你说,一位尊贵的侯爵大人,会愿意花多少钱来保证自己家族声誉的纯洁和崇高呢?” “您是想借机勒索?”安娜忙道“您身为贵族,出于对自身的荣耀的保护,也不应该使用这种伎俩……” “谁说我勒索了?”赵英雄一脸正色“有一个和拉西约塔官方毫无关系的情报组织,他们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对可怜的侯爵大人表示,只要区区五千埃居,就能让小让娜得到体面的安葬,作为额外的附赠品,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因为拒绝合作而被西西里人残忍杀害的。让娜的坚贞不屈之名将和那个……那个……”赵英雄转身询问“什么家族来着?” “是埃尔多安家族。”安娜低头笑道“那么,我相信侯爵大人会很乐意的向我们支付这笔费用的。” “在确认所有的钱款都收到之后,把这个情报组织送上绞刑架。”赵英雄阴森森的笑了笑“一个投靠绑架犯,指挥其他可怜的女人卖身的人,不值得同情。让她的尸体架在火刑架上。” “如您所愿,我的大人。”尽管安娜是老牌间谍,听闻过无数酷刑计谋,依旧被赵英雄的决定所震慑。 “然后那五千埃居,分出一半来安置拉西约塔的妓女吧。”赵英雄坐在马上,用皮鞭指了指一个正在街边拉客的流莺道“她们身上很可能有各式各样的疾病,治好她们,然后送回家乡吧。” “大人……您很仁慈。”安娜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但,您的决定对她们来说未必是最合适的。” “什么意思?”赵英雄一脸不解。 “她们……已经不能回家了。”安娜解释道“在这种地方她们还能勉强活下去,如果回到家乡,她们的身份肯定会被人所熟知,那时,等待着她们的只有无尽的耻辱和折磨……” “我不希望我的领土上有这么多苦命的人。”赵英雄脸色一冷“卖淫,盗窃,强盗,杀人,绑架,防火……这些罪行都必须被彻底消灭。” “没有人能彻底消灭罪恶,我的大人。”安娜在马上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我们只能努力将犯罪减少。至于那些可怜的女人,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赵英雄好奇道 “您想不想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情报队伍呢?我亲爱的乔治少爷?”安娜笑颜如花“现在就有一支现成的队伍等着您来收编呢。” ------------ 53 收编 安娜所说的“现成队伍”指的是那些可怜的妓女们。 用妓女收集情报自古便有,大概床第之上男人们的口风都不会很紧。 赵英雄连连摇头“不妥……不妥……”不妥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为什么,只是一脸的不愿意。 “您就当给这些可怜人一个活下去的办法吧。”安娜轻声劝道“她们也没有别的门路,让我们来管理,至少不会克扣她们微薄的收入。” 赵英雄无奈“好吧,那就这么定了。要是有有用的消息,记得给她们多发些钱。” 安娜带着几个人先行回城去接收那些妓女了。赵英雄则带着剩下的家族骑士们慢悠悠的骑向被西西里人轰成废墟的城堡。 上千名衣着鲜亮的骑士们正灰头土脸的挖掘着,废墟已经被清理出了一大片。被挖掘出的石块在一旁堆成一座小山。 “您好啊,乔治大人!”在废墟旁悠闲喝着红酒的教职人员远远的看到了乔治一行人,连忙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路小跑赶了过来,在马旁点头哈腰“您来的太好了,卢托斯伯爵正要去找您呢。” 卢托斯伯爵是一个极其虔诚的基督徒,他在三十岁那年就毅然将自己的全部资产奉献给教会,而自己则骑上战马,带着长剑成为了护教骑兵的一员。 说到这里,我们有必要解释一下三大骑士团和护教骑兵的不同。 三大骑士团分别名为“医院,圣殿,条顿”,三大骑士团的主要成员来自意大利,法国,和德意志民族。每个骑士团背后都有本国政府和教会分支的大力支持,可以说是欧洲各国博弈以及教会派别内斗的代表。圣殿骑士团在两百年前就被法王和教皇联手铲除,现在已然不复存在。而医院骑士团和条顿骑士团均不愿接受非本土骑士的加盟,卢托斯伯爵作为一个拥有纯正血统的法国贵族,无法加入现存的两个骑士团。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到马赛,成为普罗旺斯行省大教堂的护教骑士。 由于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并且具有优良的军事素养,卢托斯伯爵很快成为护教骑士们的领袖,而此次支援赵英雄围剿西西里人,瓦尔多主教为了表示重视,特地命令伯爵亲自带队,务求一口气彻底解决麻烦。 伯爵完忠实的完成了主教的任务,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您对主教大人说,圣物就在这里。”卢托斯拍着身上的尘土“可是我们已经挖掘了三天,除了石头之外什么都没发现。” “如果圣物这么简单就会出现,它早就应该被瓦尔多大人的前辈们带回教堂供奉了。或者,您是在指控以前的主教大人们不作为?”赵英雄扣帽子的能力深得中华五千年传统之精华,卢托斯伯爵不敢再接话,只能转用其他的方式表达不满“您为我们提供的补给太不合适了!” “哦?”赵英雄看着伯爵,“您是觉得我们提供的食物不够精美么?” “太奢侈了!”卢托斯伯爵的胡子上下抖动“我们应该只能吃没有发酵过的面饼和清水,奶酪和葡萄酒都不可以食用!您这是对护教骑士们信仰的羞辱!” 赵永雄耸耸肩膀一脸无所谓,“如您所愿,我亲爱的伯爵大人,您和您的部下从明天开始将获得合适的食物作为补给。” “同时,”赵英雄补充道“我建议您和您的部下主要发掘一下地宫,传说中的圣物经常藏在那里。为了方便你们发掘,您应该把这些废弃的石材……”说着,赵英雄指了指堆成小山的石块“全部都搬运到镇子里去,圣物是不应该被这些肮脏的东西所覆盖的。您觉得呢?” 伯爵带着骑士们继续去挖掘城堡,赵英雄带着骑士们走出一段距离后才低声安排到“给那个伯爵的食物按照他的要求来,什么难吃做什么,至于其他的骑士,给他们的水壶里灌上葡萄酒,把黑面包挖开,里面用白面包和熏肉之类的东西填满――让人家来做苦力,总不能连口肉都吃不到不是么?” 巴克哈哈笑着答应下来,带着人去安排了。转眼间,几十人的队伍里就剩下了赵英雄一个人。 “那么,今天应该去买点什么送给艾莲娜呢……”赵英雄跨坐在马背上,把脸埋进长长的马鬃里,“买花还是买点好玩的小东西?” “终于等到你了,我亲爱的领主大人。”一辆马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远远跟上了赵英雄,赶车的马夫,赫然竟是逃过追捕的亚瑟。 “送给我的大礼,我一定会百倍的回报给您!”亚瑟激动的浑身抽搐,他用力的向后甩着脑袋,后脑勺在马车车厢上磕出“咚咚”的响声。 一丝鲜血顺着亚瑟的脸庞留下,“亲爱的乔治……”亚瑟浑然不觉,脸上带着神经质般的扭曲微笑。 ------------ 54 伏击 赵英雄身边有两支见不得光的力量,一支是夜骑士,另外一支则是东厂的番子。 按照一开始的计划,东厂的番子们其实应该已经完成他们的任务了才对,只可惜稍早前的行动中,不论是赵英雄还是胡言,都没能从抓到的俘虏嘴里问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胡言牙疼了半宿,最终决定,让东厂的番子们暗中保护赵英雄一段时间――毕竟匪首已逃,如果他不死心还要回来报复,那么安排在赵英雄身边的番子就能第一时间抓住对方,顺便逼问一下建文余党的线索,就算不来,卖小领主乔治一个人情,往后也好继续借用拉西约塔乃至马赛方面的力量。 反观赵英雄,自从失去稳定的内力之后,在艾莲娜的强力要求下,夜骑士们也化妆了马夫百姓之类的小人物,三三两两散布在赵英雄周围。只要领主大人出门,附近最少会跟着十来个化妆护卫,再加上几十号精干的东厂番子。远远看上去似乎警戒松散,但实际上外松内紧,就像是个张开了饥饿大嘴的捕兽器,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亚瑟的马车早就引起了侍卫们的注意,虽说西西里人营地早就成了“旅游胜地”,无数贵族老爷们前来观景,但一辆破马车哪都不去,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赵英雄一行人身后,怎么说也太惹眼了点。 “把人放近点。”几个东厂番子正在和夜骑士的首领商量对应方法“只要他表现出不利于大人的行为,我们的人就用弩箭招呼他,几个呼吸内就能制服。” 夜骑士小队队长鲁斯本把一头棕发摇的左右乱飞“以大人的实力,根本不用这么小心,就让那个小子跟着,咱们连出手都不用,大人能直接搞定他的。” 赵英雄没跟自己的属下们解释关于内力的东西,属下们也没告诉赵英雄――在他们眼里少爷是如何的英勇威武。赵英雄对自己的属下忠诚度太过自信,而夜骑士们对赵英雄的战斗力也有太高的期望。 就在这种阴差阳错下,亚瑟的马车毫无阻拦的贴近到赵英雄身后几米的位置。他白皙的皮肤上,血迹异常明显。赵英雄听到马车声后,下意识的回头张望,对亚瑟和善道“您的脸……受伤了么?我这里有点伤药……” “哦,不,我尊敬的乔治老爷”亚瑟张大了嘴,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请不要管我的伤势――尊贵的您根本没有必要在意――当然,您应该在意的是一些其他的事情。” 赵英雄顿时感到身上一阵寒意,他从面前的这个马车夫身上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的恶意。 赵英雄勒住马缰,胯下的坐骑不安分的向后挪动了几步,他扬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其实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根本用不着问,赵英雄大喊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获得答案,而是引起自己周围护卫的注意。 鲁斯本躲在不远处的树林里,一脸得色“看吧,少爷真是老谋深算,演戏也要演全套。你们快看”说着,转过头对几个有些不安的东厂番子笑道“看看大人的表情,这惊讶做的,根本看不出来是在假装。” “不用喊了,我亲爱的乔治老爷。”亚瑟的眼睛睁大充血,眼睛瞪的几乎快凸出眼眶“您就算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的。” 赵英雄正觉得亚瑟的台词有些耳熟的档口,却惊讶的看到亚瑟一把扯下了钉在马车前的薄木板。 马车里装满了圆木桶,木桶上还带着引线。 “这里面装的可都是好东西!”亚瑟狰狞的笑着“最好的火药,一桶就能把咱们俩都炸成碎片!我的命没了倒不可惜,可是您嘛……”说着,亚瑟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漂亮的白丝绸手帕扬了扬,手帕上绣的紫色兰花分外明显“要是死了,可是会有人伤心的。不过别担心,我会很快送她也去见您的!” 这条手帕是胡言送给赵英雄的礼物之一,看艾莲娜喜欢上面的刺绣,这条手绢就被赵英雄转手送给了艾莲娜。 “别激动,别激动”看着愤怒的赵英雄,亚瑟的笑声愈发轻佻“要是不想在天国见到您的未婚妻,就不要做出太让我紧张的事情。您要知道,我还是很有几个好朋友的,他们如果见不到我回去,就会恐慌不已的到处去寻找,说不定,还会不小心点燃埋在您住的旅馆地下的火药罐。但愿上帝的神力足够让您的未婚妻从碎片重新变成可爱的美人吧――否则实在是太可惜了。” “现在,请您跟着我的马车一起走吧!不要离我太远,我会紧张的!”亚瑟从怀中掏出燧石,在手掌中抛来抛去“我们两个的生命,哦,还有您的未婚妻――那么就是三条命了――都掌握在您的手里。请您一定要小心呐!”放肆的笑声再次回响在拉西约塔旁的小树林中。 ------------ 55 黑吃黑 亚瑟的马车渐渐向西驶去,赵英雄面沉似水,操纵着胯下的坐骑跟在旁边。 自爆恐怖分子完全没有身为犯罪者的自觉,还不时的跟赵英雄开着玩笑,对来往行人中女眷的身材评头论足“哦,这个身材真不错,只可惜脸蛋丑了点,不过熄了灯都一样……哈,我倒忘了,你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吧?”亚瑟扭头对黑着脸的赵英雄挤眉弄眼“你只有十一岁,肯定还没尝过女人的味道。赶紧长大吧,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尝过一次之后就再也忘不了了……” 外人看来,最多会觉得这是一对关系不好的兄弟在同行,没个正行的兄长在不断的和一脸严肃的弟弟开着儿童不宜的玩笑罢了。 赵英雄从鼻子里哼出一团不屑的气体,袖中的手枪握柄被捏的嘎嘎作响。体内的热流靠不住,贸然使用手枪又可能点燃炸药把自己炸成碎片,赵英雄一时半会彻底没了主意,只能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恐怖分子,再找机会了。 夜骑士们远远的跟在马车后面,盯着地上的车轴,慢慢悠悠的晃悠着。东厂的番子们倒是有些按耐不住,好几个百户已经把手里的绣春刀拔了又拔,可是因为语言不通,实在没法和这些蛮子骑士们交流,肚子里憋的满满全是火。 鲁斯本揉着自己的胡子,一脸莫名其妙“这都什么时候了,少爷就算套话也该套完了,怎么还不动手?” 带着番子们的是个色目人千户,沐英大人。久居关外的沐大人艰难的用带着浓重陕北味的法语询问鲁斯本道“大人……要不然,我们去试探一下?” “怎么试?”斜眼上下打量了沐英一遍的鲁斯本瓮声道。对这些来自东方的密探,鲁斯本等人实在是没办法生出什么好感,正统骑士出身的杜阿家族骑士们最尊重堂堂正正干架的好汉,东厂的番子们似乎天生带着阴森森的味道,五大三粗的骑士们很难对番子们有什么好感。 而东厂的番子们似乎早就习惯了来自职业军人的鄙视目光,沐英丝毫不以为然,只是阴笑道“这好办,让几个人装作山贼去劫个道就行了……” “我们是骑士!”鲁斯本低声怒喝道“骑士都是光明正大的!没有人会去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那你们夜骑士是怎么回事?”沐英的法语确实很让人着急,“夜骑士”的发音听起来很像是一只猫头鹰在打喷嚏,不过鲁斯本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那……那是少爷的命令!”鲁斯本面红脖子粗,强声辩解道“而且对方都是下三滥的罪犯!我们只是……” 沐英狠狠一拍大腿“没错啊!对付罪犯就不要讲究手段了嘛!来来来,那个谁!”后面半句却是对着自己的部下吆喝道“去取两身夜行衣,带着快马绕到前面去!把马车扣下来!只要对面反抗而大人不吭声,就给老子夹着尾巴滚回来,听懂了没?” “得令!”七八个番子答应道,手脚麻利的拔掉外套,露出东方式的夜行衣准备上路。 “等会!”沐英捂着脑袋叫道“你们蠢呐?这身打扮不一眼就瞅出来是假扮的劫匪了?去,扒两个大人家的骑士!”说着,沐英转头对鲁斯本赔笑道“还请大人让手下行个方便,兄弟们没带着本地的衣服,当然,这也是为了大人的安全着想。请放心,等事情办完,兄弟一定在大人面前大大夸耀一番鲁大人的忠诚勇猛细心老成……” 鲁斯本被沐英一句实话都没有的马屁拍的头晕半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升了最贴身的麻布衣裳,不由道“沐英阁下……家族里是不是有犹太人血统?” “正是。”看着手下们快速离去的背影,沐英笑的像只老狐狸见到鸡腿似地“下官祖上恰巧是自威尼斯来的商人,后来才定居在元大都……” “难怪呢。”鲁斯本揉了揉因为着凉而变的异常敏感的鼻子“威尼斯出身的犹太人,连上帝的内衣都能从天堂里骗下来卖出高价。” “大人谬赞了。”沐英俯下身,拍了拍马脖子道“说一个商人狡诈,那是对他最高的赞扬。” 不得不说,老牌谍报人员的工作效率确实很高。没过多久,赵英雄和亚瑟的面前就出现了几个衣着破烂的山匪。 领头的山匪操着一口带有山东味的法语吆喝了几个单词“马车,留下,男人,滚!” 亚瑟脸上一冷,高声喝骂道“下贱的东西,连我都敢劫?!” 番子们听不懂法语,不过看亚瑟的样子也能猜得出来对方不愿意把财物拱手让出,脸色一冷,迅速把马车围了个结结实实。 亚瑟还想再骂,却看到山匪们齐刷刷的抽出腰间挂着的双手长剑,顿时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对赵英雄骂道“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死吧!”说罢手里的燧石和钢刀狠狠一砸,一捧人头大小的火花飞溅出来,直接引燃了马车上的引信。 ------------ 56 死而复生 赵英雄瞳孔骤然紧缩,身体下蹲,浑身上下的肌肉都被绷紧到极限,紧接着双腿猛然发力,从马背上笔直弹向刚刚点燃马车上引信的亚瑟。 亚瑟显然并没有想到赵英雄能有如此令人震惊的速度,他脸上的狞笑还没来得及换成惊恐或者其他的表情,就被赵英雄一脚踢飞了出去。 赵英雄的余光一直关注着马车上的引信,燃烧的速度实在太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垂在马车旁半米多长的引信就被烧了个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了,赵英雄再次起跳,落在两个东厂番子面前,落地的一瞬间膝盖软了一下,差点跪在地上。 长剑拔出一半的番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赵英雄,就像是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一动不动。 “还不跑!”赵英雄气急,双手如电,迅速抓住两人的裤腰带,吐气开声,心里不断祈祷自己体内神秘的热流能再撑一会,精神和生理的双重紧张下,他从自己小小的身躯里挤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喝“走!” 两个番子被赵英雄扔玩具似地扔出几十米,看落地的姿势,恐怕少不了骨折受伤,不过赵英雄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眼前一黑,瘫倒在马车旁十米左右的地方,一动不动。 在远处偷看着的鲁斯本和沐英大惊,两人同时纵马扬鞭飞奔过去。 只可惜他们离赵英雄实在太远,马匹刚跑了没几步,亚瑟驾着的马车就在瞬间消失,一声巨响后化做了青白色的硝烟。马车上的木板被炸的粉碎,带着风声四下飞射,沉重的金属车轴更是被炸上半空,巨响过后半天才在不远处落下,把结实的地面砸出一阵尘土。 “不!”鲁斯本没能控住受惊的战马,被直接从马上掀了下去。狠狠摔落在地的鲁斯本完全没顾上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而是向着爆炸中心冲了过去,边跑边把身上阻碍自己狂奔的长剑一把扔在地上,没命的呼喊着赵英雄“乔治少爷!少爷!该死的,少爷!” ***************************************************************************************** 赵英雄陷入一片茫然的虚空中。 “我又死了?”苦笑着摸了摸脸,赵英雄在虚空中坐下,也分不清上下左右,只是苦恼的抱着头“怎么就又死了呢……” 去过一回地府而且顺利逃出的赵英雄对死亡倒没有太多不能接受的地方,只是一想到又可能被奈何桥上的鬼卒用鞭子抽打就觉得一阵泄气。 “谁说你死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赵英雄下意识的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见鬼,死就死吧,还把我炸成神经病了?”赵英雄气急,从虚空中站起来骂骂咧咧道“你奶奶的……”却也不知道该去骂谁。 “我奶奶就是你奶奶,你个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没有主人的声音显得很气愤,不过说出来的话更显得没头没脑“你现在也就是昏迷,地府的鬼卒你也不是没见过,黑白无常来了么?没事儿瞎叫唤什么!丢人现眼。” 赵英雄愤愤道“是英雄好汉的出来说个清楚!躲着骂人算什么东西!” “东西?”那个声音充满了讥讽和无奈“我到底是不是东西鬼才知道……” “你是谁?这是哪儿?”赵英雄觉得脊背后面一阵发凉,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下意识的问道。 “我?我叫张成雄,我还叫林华英,黄天虹,刘铁柱……”那个声音念了九个名字,最后顿了顿到“我还叫赵英雄,或者,乔治・德・杜阿。” 似乎是看到了赵英雄脸上的惊讶,那个声音笑道“我就是你,别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就是你。” 赵英雄艰难道“你就是我?该死的……人死了也会得精神分裂么……” “不不不,你没有那种病。而且,你没有死。”那个声音朗声大笑道“自从你看了地府的三生石而且没有喝孟婆汤之后,我就存在了。只是可惜,一直没办法直接和你沟通。” “那我以前几乎每晚都在头疼……” “那是我在叫你。”赵英雄似乎看到那个声音脸上的坏笑“这种鬼地方实在没事可干,所以叫你玩玩。” “你!”赵英雄气结。 “你的内力,也是我给你的。”张成雄,或者说,另一个赵英雄笑道“要是连那个小胖子都打不过,那可就太丢我们几个的脸了。” “你们有好几个?!”赵英雄被吓到了。 “严格的来说,一共有十一个。除了你的‘上辈子们’”张成雄顿了顿,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语气继续道“还有你的这辈子,那个法国小孩儿,真正的乔治。” “我们很渴望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像正常人一样。只不过,看样子似乎没有可能了。”张成雄苦闷道“想我老张,那也是带兵十几年,和小日本真刀真枪干过的汉子,现在……除了看你欺负欺负小屁孩之外什么都干不了,真他娘的憋屈。”抱怨中带着一股浓浓的冀中味。“我们几个商量过了,虽然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不过好歹还算是活着,除了小乔治对你有些意见之外,其他几个老伙计都还好。不管怎么说,总得让你活下去,我们几个才有可能有点什么改变。” “所以,醒过来吧!” 赵英雄忽然感觉胸前传来一股沛然大力,肺中的空气几乎全被挤了出去,窒息的恐惧让他下意识的张嘴大口呼吸。 “少爷醒了!”耳边传来一个女声,听起来很是熟悉,但具体是谁,赵英雄却没想起来。 费力的睁开眼睛,赵英雄发现,自己的胸口上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亚麻色的头发看起来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那个身影忽然抬起头,眼神中带着让人沉醉的深情和温柔“你醒了。” 赵英雄愣了愣,点点头“我醒了……你……是?” 深情和温柔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一切都是赵英雄的错觉似地,她气急败坏的从床边跳起来,准确的捉住赵英雄的耳朵开始扭动“睡了几年连脑子都睡糊涂了是吧?!连我都不认识了?!” 熟悉的动作和自称,赵英雄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上帝啊,艾莲娜?!”随后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 “三年,现在是耶稣诞生后第一千五百一十三年!”艾莲娜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因为赵英雄认出了她而变得轻柔“你就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躺了三年!”骂完后,艾莲娜忽然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赵英雄。 “我又不是故意的……”赵英雄小声嘟囔着,对他来说,一切只是一瞬,但对于艾莲娜来说,这三年恐怕每一天都过的很艰难吧? “感谢仁慈的主,他终于把你还给我了。”伴随着一阵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艾莲娜终于忍不住了,放开赵英雄的耳朵,扑进了他的怀中。 赵英雄艰难的举起右手,慢慢抚摸着艾莲娜的后背,视线穿过她的肩膀,看到了门外一脸喜色的老杜阿夫妇。 他们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老杜阿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而杜阿夫人,她的头发上也有了白色的发丝。现在,他们正站在门外,看着床上刚刚苏醒的儿子。 老杜阿的左手搂着妻子的肩膀,用力揉着,似乎是想安抚妻子激动的情绪,而杜阿夫人眼眶通红,泪珠不停的从脸上滚落,皮肤有些松弛的手紧紧捂住了嘴,尽力不想发出声音,打扰这对久违了的小孩。 艾莲娜似乎也觉察到了身后两道炙热的视线,她站起身来,向两人迎了上去“母亲,他……他醒了……” 这句话似乎给了杜阿夫人一个信号,她终于哭出了声音。 搂着自己的妻子,老杜阿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儿子“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啊。” 乔治死而复生的故事几乎在瞬间就传遍了整个马赛,人们开始庆祝,狂欢,从东方高价进口的烟花争先在马赛城的空中绽放,教堂纷纷敲响了塔楼上的铜钟,几乎所有的马赛市民都挤上了大街小巷,欢快的节日曲目流淌在每个人的耳边,马赛陷入了无边的欢乐中。 “这是怎么了?”赵英雄通过病床旁的窗户,目瞪口呆的看着在总督府前欢呼雀跃的人群“他们……怎么……” “马赛的市民,都在庆祝你的痊愈。”艾莲娜坐在床边,正在细心的削着苹果皮“拉西约塔的居民住的稍微远一点,大概明天能到,教皇陛下的特使将在一周后到达土伦,然后经由陆路到达马赛。狂欢大概会持续整整一个月。” “什么?!”赵英雄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他震惊的看着艾莲娜“怎么这么大阵仗?” ------------ 57 当个偶像可好? 瓦尔多主教和颜悦色的坐在赵英雄面前,吐沫横飞天花乱坠。 睡了三年的身体难免虚弱,赵英雄坐在刚刚由达芬奇亲手赶制出的轮椅上,脑袋向右后方仰着,嘴里偶尔还会流出些口水,露在薄毛毯外的右手不时应景的抽搐一下,一副脑中风患者的惨样。 赵英雄在装病。 时间会跳到一天前的傍晚,那时的赵英雄虽然刚刚从三年沉睡中醒来,不过状态还算不错。 “您是说……”赵英雄浑身无力的看着自己的老爹“您组建了一个以反对神权和皇权为主的提倡国家给予高度福利的社会主义政党?” 老杜阿清咳一声:“是组织,不是宴会(party)” 赵英雄绕过自己老爹的冷笑话,一头冷汗的看着老杜阿拿来的成立宣言。 等会,这个……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大陆徘徊。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议长和首相、法国的国家宪兵和威尼斯的商人,都联合起来了。” “亲爱的老爹!”赵英雄抽着凉气问道“帮您起草这份声明的人叫马克思么?” 马克思当然不可能在十六世纪的欧洲出现,这个年代没有大英帝国图书馆,没有巴黎公社,说真的,连政党这个概念都没有。按常理来说,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的争斗,毕竟,现在的欧罗巴,连资本主义的萌芽都还没有出现呢。 “不,起草这份声明的人,你应该叫她‘法律上的母亲’。”杜阿夫人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儿子,插嘴道“这是艾莲娜的母亲写的。” “哦……艾莲娜的……什么玩意?!”赵英雄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一脸惊讶的看着杜阿夫人“她母亲不是死了么?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艾莲娜正在床边静悄悄的削着苹果“我可没说过。虽然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她几次,不过按照父亲的话说,她现在正在东方次大陆上玩的风生水起呢。” “波澜壮阔的穿越与反穿越故事正在我的眼前展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必将碾碎一切螳臂当车的歹徒和野心家……”嘟囔着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台词的赵英雄,仔细阅读者手上的“反穿越”版《共产党宣言》。 遣词造句,文法结构,几乎都和印象中的《共产党宣言》别无二致。 “您这是在向统治了整个欧罗巴上千年的教会和皇权做最直接的挑战。”赵英雄撇了撇嘴,看着窗前的父亲大人“您确定要这么干?” “教会除了站在普通民众头上剥削和压迫之外,什么都没干过。”老杜阿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远处仍然在燃放着的烟火“天上的烟火,都是从东方进口来的,每一发都能让十个贫困的家庭过上最少一个月的平平安安的日子。而这些教士们,利用普通民众对并不存在的上帝的畏惧,大肆掠夺着他们碗里最后的一片面包。而这些被敲诈来的钱财,最后的结果就是为了讨好我,在天上化成闪亮的尘埃。” “普通民众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但领主们的责任更大。”赵英雄接过话头说了下去“昂贵的土地租金,各式各样的税收名头,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到头上的征召令,他们每天都生活在饥饿和恐惧里!”叹了口气,赵英雄还是劝道“您的想法很高尚,甚至比那些圣徒更为高尚,但是,用整个家族的前途和未来甚至生命作为赌注?这实在太不明智了。要想实现您的理想,杜阿家族就必须掌控整个法兰西。这并不现实。” “你说的没错。”老杜阿沉声道“但是这件事情值得我们去做,值得我们去拼一把。” “随便您怎么说吧……反正我是个睡了三年才醒的十四岁小孩,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会。”赵英雄很想劝自己的父亲不要行险,但是有了系统化理论支撑的浪漫主义者哪有那么容易被劝动,只能退而求其次,让父亲的动作不要太快“先不要暴露这些想法,找一个可靠的代理人出面,暗中组织力量,也许要花很久,但是更安全,而且成功的可能也更高。” “艾莲娜的母亲也是这么建议的。”老杜阿拿出一封信递给病床上的儿子“这是她给你的信,看看吧。我和你母亲先走了。晚上还有两场宴会,梵蒂冈特使的事情,一会让艾莲娜给你解释,注意休息。”说完,老杜阿靠过来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带着杜阿夫人走出门外。 “冰箱,电视,洗衣机,笔记本,网络小说。” “嘿!乔治小子,希望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还没死。上面的五个单词看懂了么?没错,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也应该明白我是什么人。” “别一脸惊讶的表情,还有,别把口水滴到我的信上。” “我是艾莲娜的母亲。虽然‘以前’我们的年龄可能相仿,不过现在,你即将变成我的女婿,所以,记得表现的有礼貌一点。” “我和你的父亲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无产主义战士,当然这是用咱们那个年代的话来说。” “我收到了他的请求,他的想法,所以,我给他了这份声明和辛辛苦苦抄了三年才抄完的《资本论》。你看,我是多么天才的女人啊。” “所以呢?我亲爱的女婿大人,小小的乔治小朋友,请协助你的父亲完成这份梦想吧。作为回报,我会给艾莲娜一份授权,这样,她就能调动我在整个欧罗巴布下的暗桩。” “为了表达一下我没有在吹牛,等你遇到瓦尔多的时候对他说一下的暗语,‘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相信你会满意的。” “最后,对我亲爱的女儿好一点,我的女婿。不要出轨找情人什么的,不然,我会考虑送你去宫里当个公公的。” “莎拉丽娃・安德里格斯。”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得快。 赵英雄感叹一声,从床边找到艾莲娜的手,老实不客气的拉到自己怀里抱着,问道“梵蒂冈特使是怎么回事?” “你被炸晕的时候,鲁斯本从你身边发现了荆棘冠。”艾莲娜摊了摊手“梵蒂冈方面认定你是为了保护荆棘冠才被炸成这样的。去年年底的时候给你颁发了圣徒头衔。谁知道你又活过来了。以前的圣徒都是死后才追认,只有你现在还活着。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先派人来看看。” “荆棘冠?这不可能啊!我当时是被一个恐怖分子胁迫了……” “亚瑟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人了。”艾莲娜觉得支着胳膊的姿势不太舒服,干脆整个人趴进了赵英雄的怀里“他在总督府门口跪了整整七天,说是被你救了,要报答这份恩情。” “胡搞……”赵英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觉睡醒世界大变,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 艾莲娜细心的替赵英雄擦掉嘴角上的口水,然后拢了拢他的头发。 瓦尔多说了半天,似乎也有些口渴,端起杯子来,把里面的清水一饮而尽。 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赵英雄轻轻捏了一下艾莲娜的小手。艾莲娜会意,起身来对瓦尔多道“瓦尔多大人,我最近收到了一个令人担心的消息,需要您的指点。” “那将是我的荣幸,尊敬的小姐。”瓦尔多也很快明白了艾莲娜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把身边的侍从打发出门:“那么,有什么事呢?” “天王盖地虎。”艾莲娜的中文倒是说的越来越顺溜了。 “宝……宝塔镇河妖。”磕磕绊绊对上暗号,瓦尔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艾莲娜行礼“我一直在等待您的召唤,尊敬的大人。” “你现在能动用多少力量?”赵英雄仍然在轮椅上保持着中风的姿势,艾莲娜知道他肯定还有顾虑,于是替他问道“这次要来的梵蒂冈特使,有什么目的?” “现在立刻能动的人手不多,大概能拉动一千人左右,储备的食品和武器能够保证两个月左右的野战。”瓦尔多似乎完全不在乎艾莲娜问话中带着的危险意味“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梵蒂冈方面的特使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乔治少爷的圣徒头衔,有小道消息说,少爷的头衔是方济各派和圣王厅妥协的后果。”说到这里,瓦尔多担心的看了赵英雄一眼“这次的特使也是方济各派的成员。很难说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但曾经有消息说,随行的不止有教士而已,还有一批数量可观的刺客死士,方济各派兄弟会首博阿图曾经在一次晚宴上说,只有死掉的圣徒才是好圣徒……对方,恐怕来着不善。” “我个人建议,乔治少爷最好还是保持现在的状态,总督府方面应该尽量发动平民的力量,让乔治少爷成为一个偶像,一个保护者,这样梵蒂冈动手的时候才会有更多的顾虑。” ------------ 58 货币战争 纸币的发行工作一直没有耽搁下来,这一点让赵英雄有些惊讶。 塞缪尔子爵坐在床边,仔细的向赵英雄汇报了这段时间里整个杜阿家族银行的工作进度。 揽储的业务进行的很顺利,总督府的地下监狱有整整两层,里面被装满了金币的箱子塞的满满当当,连蚂蚁爬行的空隙都没留下,就算是这样,每天仍然有大量的金币送入,光是想办法妥善保存这些金币就已经绞尽了塞缪尔的脑汁。 “我们正在考虑要不要再新建一个金库,用来容纳源源不断的金币储备。”塞缪尔的语气里带着兴奋和激动”地下室里有上亿埃居的金币,而储户们还在源源不断的给我们送来更多的金币!” “金币很快就会变得不太值钱了,我亲爱的塞缪尔。”赵英雄从床上半仰起身子兴奋道“不会再有人在意那些金黄色的金属片了!只有杜阿家族银行的钞票,那才是真正的财富!但你一定要注意,亲爱的塞缪尔。只有当市场上的黄金足够少的时候,我们的货币才有足够的力量去代替它们。”抑制住脸上的兴奋,赵英雄正经道“所以请加油吧!我尊敬的大银行家!去把市面上的最后一枚埃居放进我们的地下仓库,让每一个人的怀里都装满我们的纸币!” “不只是流通领域而已,大人。”塞缪尔的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从去年起,包括威尼斯在内的北地中海港口都开始使用我们的纸币进行结算,纸埃居已近开始在意大利甚至一些低地国家开始流通了,汇率相当可观!” “我们的纸埃居和杜卡特(西班牙货币,当时影响力最大的币种)的兑换率是多少?”赵英雄好奇心大起,连忙追问道。 “三个纸埃居能换到一个成色最好的杜卡特。”塞缪尔自豪道“这比埃居直接兑换的比例还要高!” “这很好,但还不够。”赵英雄沉吟半晌“加大纸埃居的印刷数量,用优惠的数额去兑换市场上的杜卡特。一个月内,我要纸埃居和杜卡特的兑换比例达到七比一。” “这?”塞缪尔不解道“那样的话,我们将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香料和奢侈品的价格会高到难以估计的!” “你错了,我的大银行家。”赵英雄笑眯眯道“这么做的后果无非是更多的杜卡特进入我们的口袋,而那些用来购买金币的纸张,可是我们印刷出来的。” “西班牙人掠夺来的所有财富都会落入我们的手中!而在这笔交易里唯一会蒙受损失的,只有那些需要购买贸易品的贵族而已。这是一笔很合算的买卖。”赵英雄的胃口不可谓不大“不过,你需要小心。一旦市面上出现了其他银行或者国家印发的纸币,那么,就用钱砸死他们。先在他们的体系里存入金币,用我们的纸币作为抵押,去借贷他们所有的金币!挤兑他们的银行,让他们彻底失去信用,乃至波长!我要让那些靠奢侈品贸易的国家经济彻底崩溃,任人鱼肉!最后,我们可以趁虚而入,购买他们的土地,资源,甚至爵位和领民!想想看吧!我亲爱的塞缪尔!”赵英雄的话语里充满着诱惑“只要你愿意,他们的国王甚至会愿意用头顶上的金冠来换取一顿饭的钱!而我们,需要做的只是不停的印钱。他们掠夺财富,而我们,将最终获得一切!” “这将是一场战争,我亲爱的塞缪尔。一场真正的战争!货币是交战双方的士兵――他们的士兵极其有限,而我们呢?我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生产出几百倍乃至上千倍于对方的士兵!战争的结果和一切其他战争一样,我们将获得财富,土地,权力和荣誉!” 当超前的金融理论和概念和传统的自然金融相碰撞时,其过程就如同武装到牙齿的精锐现代士兵屠杀穿着草裙的祖鲁人一般,传统的金融行业将毫无反击之力。 “去告诉那些在亚平宁半岛和利比里亚半岛的贵族和大臣们,我们将向他们提供大量的低息贷款――只要他们愿意用爵位和领地作为担保。”赵英雄笑眯眯的从床上滑溜下来,在床边踱着步子“召集一批艺术家来,重新设计一款货币,要和现有的纸埃居区别开,要在上面写一句话‘此货币禁止在法兰西境内使用’。给他们无限量的提供这种纸币,然后由杜阿家族银行出面,彻底冲毁这些地方的经济秩序。”走到床头前挂着的地图面前,赵英雄举手捏拳,砸在地中海上“从此以后,整个欧罗巴都将是我们的私产!” ************************************************************************************ 马赛城内的狂欢仍在继续,马赛市民们似乎彻底摆脱了清教徒的影子,在马赛的每一个角落里肆意宣泄着快乐的情绪。马赛城内的职业犯罪者们似乎也收到了狂欢气氛的感染,小偷和强盗,骗子和敲诈犯也一起加入了狂欢的队伍。黑皮狗们只需要维持基本的秩序就够了,对他们来说,这也算是难得的假期。 可赵英雄并没有机会放假。跟着塞缪尔一起来拜访的,还有他的情报头子安娜。 安娜在赵英雄昏迷后,并没有停下收编拉西约塔妓女的工作,她甚至加快了情报网的建设速度,瓷片酒吧的分店已经开到了那不勒斯,巴黎和里斯本,在平静的地中海上,每天都有至少三条帆船带着情报向马赛驶来。 安娜这次带来了一些关于亚瑟的情报。 实际上,赵英雄最不能适应的恐怕就是一觉醒来,正准备恶狠狠的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敌人变成了自己的部下。这些资料恰好给了赵英雄一个彻底了解这个人的机会。 亚瑟的身份很特殊,他的曾曾祖,是被法兰西国王清洗的圣殿骑士团末代团长雅克・德・莫莱。 圣殿骑士团的覆灭原因向来众说纷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举报骑士团为异端的人,是当时的法兰西国王,圣殿骑士团是国王的大债主。也许是因为被债务压的喘不过气,也许是因为对骑士团的巨额资产垂涎不已,被人称为美男子的腓力四世和克雷芒五世一起瓜分了骑士团,并且逮捕了骑士团的所有法国籍成员。莫莱最后被烧死在火刑架上,而他的后代,也就是亚瑟的祖先匆忙逃出巴黎,在西西里岛上定居下来。 也许是流淌在血液最深处的骑士因子一直忠诚的记载着祖先们的高贵品德,莫莱的后代们在西西里岛上以善良和诚实而著称。他们专门建立了一座修道院,用以收留和治疗换上了“上帝诅咒”之症的麻风病人。 亚瑟的祖父,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在年轻的时候曾经造访过拉西约塔,并在城堡旁的山坡中发现了一个被砂石虚掩着的洞窟,他在里面找到了那顶荆棘冠,并珍而重之的带回了西西里岛――圣荆棘冠是极其珍贵的圣物,和圣杯一样,它被赋予了很多神奇的功能,其中就包括了治疗疾病。 圣荆棘冠当然没有能力治愈那些可怜的麻风病人,亚瑟的祖父最后在因荆棘冠毫无作用而质疑自己信仰的痛苦中死去,随后不久,亚瑟的父亲也因为感染了麻风病而绝望自杀。 ------------ 59 信仰 信仰,究竟是什么呢? 对着从没见过模样的神顶礼膜拜,祈求神迹的产生,就是忠实的信徒么? 又或者说,因为怀着对某种崇高信念的认同和坚持,而不惜押上性命,竭尽全力去实现那个信念的人,方能被称为有信者呢? 为了信仰而奋勇作战的圣殿骑士团成员最终被同为信徒的人称为渎神者,送上火刑架后慢慢烧死;虔诚的基督徒幸运的获得圣物,却无法从中得到哪怕一丝神的恩惠;而真正的无信者,却被人称之为圣徒而备受尊重。 到底什么才是信仰?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为信徒?信仰的重要性真的能够超越人的性命和理念,然后主导世间的一切么? 亚瑟的疑问在即使在今天看来也是一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无解之谜,而对神的猜疑,更可以算得上是滔天大罪――人没有权利质疑神的正确与否,神永远是正确的,而人,不过是侥幸得到了神垂青的低劣物种罢了。 自古以来,无数人怀着对神的敬畏,遵从着神在圣经中的指引,抛弃一切财物乃至性命,只为了回报那一丝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怜爱。就这点而言,人类确实是相当了不起的物种。 赵英雄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荆棘冠,若有所思。 存放在马赛主教堂的这顶荆棘冠,是爆炸后亚瑟放在赵英雄身边的那件,由亚瑟的祖父所发现的圣物。 几个见习助祭在赵英雄身边七嘴八舌的叙述着圣荆棘冠的传奇故事,比如基督是如何带上它的,而它又是如何沾染了圣血而获得祝圣,传说中在受难日之时,它又是如何发出耀眼光芒,奏响圣歌的。助祭们描述的是如此详细,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赵英雄以为他们曾经亲眼见过神迹似的。 但它只是单纯的荆棘冠而已。 四下僵硬直立着的木刺似乎从来没收到过时间的影响,依旧在空气中肆意传播着自己的锐利,也许还带着些曾经刺破圣子头皮的骄傲和自满。 深棕色的色泽在教堂内的蜡烛照耀下,隐隐约约有些流动的光芒。 “愿神的荣光永远与您同在,尊敬的大人。”瓦尔多主教的声音远远传来,赵英雄坐在轮椅上没有动弹。 毕竟现在还在他现在还在饰演一个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病人,做戏总要做全套才行。 瓦尔多匆匆走进保存着圣物的房间,挥挥手把几个助祭从房间里赶了出去。 “大人”瓦尔多单膝跪地。虽然挺着大肚子下跪实在有些不方便“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瞻仰圣物。教堂里肯定会有梵蒂冈方面的耳目,这样对您很不利……” “我只是想来看看这件让我莫名其妙当了圣徒的东西。”赵英雄依旧坐在轮椅上,不过省去了大舌头的口音“教廷的特使……他们的刺客数量和名单弄清楚了么?” “虽然很困难,但是已经搞清楚了。”瓦尔多的语气始终保持着谦卑“名单已经统计好了,您需要现在过目么?” “等会我会让安娜来拿。”赵英雄明显不想多事“你对亚瑟了解多少?” 瓦尔多稍微一愣“您是说……那个西西里人?” “我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亚瑟了吧?”赵英雄把轮椅向前移动了一些,伸出手拿起那顶荆棘冠,在手上把玩着。“他真的是莫莱的子孙?” “就我们目前所查出来的资料,是这样没错。”瓦尔多看着赵英雄手里把玩着的圣物,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低声道“明国的胡大人曾经专门叮嘱过我们,如果您能醒来,请您务必派人去一趟西西里岛。” “哦?为什么?” “大明的舰队到了,他们……他们彻底荡平了整个西西里……” 圣荆棘冠从赵英雄的手上直接跌落地面,快速的从房间中央滚到了墙角边。 “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瓦尔多从地上艰难的站起身子,走到墙边捡起了荆棘冠,并且重新把它交到了赵英雄手里“马克西米利安陛下震怒,但是也没有任何可行的办法……大明的舰队规模实在是太大了。据说整个土伦舰队的船只加在一起,排水量也比不上大明的主力船……” 赵英雄压根就没听到瓦尔多后面的话,他太震惊了。 大明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有远航?而且是直接对西西里岛进行了军事占领? “胡言还对你说了什么?”赵英雄打断了瓦尔多的介绍,急切的问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拉西约塔的?” “您昏迷后第二天,他就离开了。”瓦尔多道“胡大人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布卷……只说是给您的,但也没说里面到底有什么……” “布卷?什么颜色的?”赵英雄似乎意识到了那可能是什么?连忙追问道。 “黄色,上面还画着很多奇异的动物……” ******************************************************************************************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胡言此行,凡路途百姓皆全力助之,凡有查得反贼俱在者,进爵三等,赐封地金银,凡当归顺大明者,加恩准同进士出身,领三品衔,着锦衣卫办理。尔等如敕勿怠。 ”最后的落款,是弘治六年。 “进爵三等?”赵英雄板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己现在是伯爵之子,按照西方继承人退爵一等称呼的算法,那么自己的爵位应该是子爵……公侯伯子男……我这被封成公爵了?等会等会……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查得反贼俱在?我什么时候找到建文帝子嗣了? 大明舰队浩浩荡荡绕过整个非洲,一路杀进地中海,而且还把西西里岛打了下来……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这种行为绝对会被当成整个基督世界的死敌,就像是当初蒙古人入侵时一样。 而自己现在成了大明的公爵? 看来……除了圣徒身份之外,梵蒂冈又多了一个不得不杀自己的理由。 ------------ 60 俺是公爵 梵蒂冈的车队走的很慢。 马赛城里的狂欢进行到了第四天,而梵蒂冈的特使离土伦还有三百多公里。 大明公爵赵英雄正坐在一艘十八英尺游艇上,白色的小三角帆被风灌的满满的,轻盈的船身在经过的洋面上留下一道白色的航迹。 轻佻号从马赛港出发,目的地是塞浦路斯。当然,这是登记本上写的行程而已。 法兰西方面和西西里的争斗一直没听过,除了获得特许航行权的船只,一般的游艇和货船都不能直接开往西西里的港口。即使是总督大人的儿子需要去一趟西西里,也实在没办法得到什么特殊的照顾。 西西里岛附近的各国海军戒备森严。 大明舰队的规模实在太过惊人,即使明国的侍者已经致信各国表示,攻击西西里只是因为对方窝藏罪犯,拒不交出。 每个生活在地中海沿岸的人都知道西西里方面是犯罪者们的天堂,是地中海海盗们的老窝,还是重要的交通枢纽。 就老实本分的商人们而言,西西里被一窝端并不是什么坏事儿。实际上,他们很乐于见到盘踞在地中海上的海盗们都被吊死在绞刑架上。 但并不是所有的商人都老实本分。在海盗的威胁下,不少商船也装备了相当不错的火力,以至于有时候他们也会去做点打家劫舍的事情。 在明国舰队的威胁下,里斯本和马赛的香料进口价格从原来的40杜卡特一担涨到了85杜卡特。而且价格还在不断上升。赵英雄本来倒是挺无所谓,但是过高的价格势必导致市面上的结算用货币数量紧张,这对他吸纳金币推行纸币的计划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长期卧床让赵英雄的肌肉有些萎缩,醒过来的这几天他一直在努力锻炼,不过效果并不明显。相比较身体上的问题,脑子里的那些人更让赵英雄觉得不安。 有十个人住在我的脑子里?开什么玩笑! 虽然愤愤不平,但赵英雄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祈祷着事情真的如张成雄所说,他们对自己并无恶意。 而且内力可真是个好东西啊……这么想着,赵英雄挥了挥手臂。 一股劲风从赵英雄的手掌呼啸而出,带着尖锐的哨声直奔不远处的海面。 “轰!”一声巨响惊动了船上所有的家族骑士和水手,人们惊疑不定的看着海面上两人高的水柱,一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天……”赵英雄吓得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看着自己的手发呆“这他妈是超能力吧?” 在赵英雄沉睡的三年中,他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有全知全能的上帝才能明白,不过无论如何,在这趟前往西西里的旅程中,能有足够的底牌总是好事。就以武力而言,估计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像赵英雄一样,一巴掌打出的劲风就能在十几米外的海面上激起这么高的水柱。 “简直就是投石机嘛……”赵英雄躲在船尾,用扔铅球的姿势扔了几枚六磅左右的炮弹,体内的热流仍然不怎么稳定,除非拼尽全力,否则那些热流就像是正在冬眠的棕熊一样,动都不愿意动一下,而且及时次次都拼尽全力,热流的总量也不能维持一个稳定的程度,每次投掷之后,热流都会少上一大截。赵英雄算了算,以现在热流消耗的程度,自己最多能扔不超过六次。 用完力量之后,赵英雄总觉得饥饿难忍,一顿饭能吃下四五个人的量。就算吃的肚子发胀,可心里还是觉得饿。一觉睡醒后,热流倒是又回来了。 “看来我不光是投石机,还是有技能冷却时间的那种……”这么吐槽着自己,轻佻号滑进了西西里首府,巴勒莫港旁的港区。 “我的天……”尽管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赵英雄还是被面前的舰队吓了一跳。 也许是因为作为舰队旗舰的宝船吃水太深,也可能是因为整个巴勒莫港都没有一个能够停靠宝船的码头,高出水面接近十米的宝船像是城堡一样静静飘在巴勒莫湾外。从岸边撞回来的逆浪轻轻拍打在船边,竟让人生出一种是拍打在小岛的石壁上的错觉。 这就是大明舰队的主力指挥舰,郑和宝船!吃水接近两万吨的庞然巨物。 画在船头上的鱼眼就像是来自希腊神话中最恐怖的海怪的眼睛,紧紧盯着赵英雄所乘坐的轻佻号,似乎下一秒就会从海面上一跃而起,把它身旁这条十八英尺长的小船一口吞下。 船上的水手们也不敢说话了,他们在路上还不停的讥讽着意大利海军的脆弱和不堪一击,而现在,除了倒吸冷气和不停的划着十字之外,水手们把他们的勇敢连同哪怕一丝最小的不屑统统扔进了巴勒莫湾里。 停泊在外的舰队始终有人保持着对周围海域的监视,不论中外,一直如此。拥有多次远航经验的大明舰队也不例外。从轻佻号刚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那一刻起,整个大明舰队所有停泊在巴勒莫湾外的战舰都升起了风帆。水手们纷纷从把火炮从船舱内搬到船舷上,舂实火药严阵以待。 几条快船迅速扬起船帆,从泊锚地出发,逼近降下风帆的轻佻号。 “你们是什么人?赶快离开这里!”快船上,几个大明水手扯着嗓子,用带着山东腔的西班牙语高喊道“这里是军事禁区!马上撤离,否则你们会遭到炮击!” 赵英雄感动的眼泪都出来了。上辈子自己就是山东人,能在这种地方碰见老乡,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老乡!”赵英雄扯着嗓子,用上了最地道的枣庄口音“你们是哪个地方的?” “俺们是东营的!”穿上几个兵丁顺口报上自己的出身,然后互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又看了一眼小船上搭话的人。船上哪有什么枣庄老乡,这,这明明就是个蛮子啊? “老乡!”赵英雄还在搭着茬“俺是公爵!皇上圣旨封的!赶紧带俺去见你们大人,俺有要事相商!” ------------ 61 法国公 被大明舰队占领的西西里总督府中,胡言正咧着嘴骂街。 和意大利海军的西西里舰队交战的时候,大明舰队虽然轻松取胜,可是己方也并不是毫发无损。 西西里人的一枚炮弹命中了宝船的阁楼。虽然没造成什么严重的损伤,但是在阁楼上观战掠阵的胡言却倒了大霉。四下横飞的木屑像是子弹一样击中了他的左肩。高速的木屑再加上炮弹撞击阁楼木板产生的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把胡言震的闭过气去。 随队的郎中是个胡须飘飘的老头,鹤发鸡皮,一副老神医的模样,可现在却看着胡言的伤口,不停的摇着头。 “他奶奶的,刘老六,爷们这伤你到底能不能治?”胡言坐在软靠上任由郎中检查。虽然刘老六的手已经尽量轻柔,可是白布毕竟已经和伤口发生了粘连,再怎么小心,也无法避免撕扯皮肉的剧痛。 胡言疼的呲牙咧嘴破口大骂,可是身体却像是钉死在软靠上似地一动不动,偶尔疼的厉害,连叫骂的声音都变的又尖又细。 刘老六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依旧风轻云淡的扯着白布。不过随着白布被渐渐解开,他的头摇的更厉害了。 “别他娘的光摇头!”胡言看着刘老六气不打一处来:“能治不能治!能治要多久,不能治爷们还能活多久?今儿你怎么着也得给我说个章程出来!” “胡公公,您这伤乃是外邪入体,然后才会有内火虚旺,最后导致肌肤溃烂伤疾化疮……”刘老六絮絮叨叨,从黄帝内经延伸到神农本草经,唠叨了大半个时辰,胡言的暴露在空气下都有结痂的迹象了,这才最后总结道“公公这病,好治,也不好治。” 胡言气结,一把捞住刘老六的胡子,对着刘老六大喊“怎么治?!要是治不好,那就给我个痛快!” 就在胡言抓住刘老六胡子的当口,在几个全神警戒的持刀校尉的陪护――或者说押解――下,被带进了总督府的大门。 几个兵丁从和校尉们简单聊了几句,便连忙转身进屋通报。 刘老六正挣扎着想从胡言手里抢回自己的胡子,可是谁曾想,胡言虽然是宫里的太监,但正值壮年身强体壮,而且还有一身的内功,哪里能抢得回来,反而疼的自己直叫唤。 兵丁从门外匆匆跑来,边跑边喊“报~~~~!” 胡言瞪了刘老六两眼,这才放开攥着胡子的手,对站在面前的兵丁挥了挥手“怎么啦?蛮子又带兵来了不成?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兵丁早就听惯了胡言的批评,只当没听见,反正胡公公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从来没惩处过士兵“回大人,门外来了个小番子,自称是……是……是法国公……” “法国公?那是个什么玩意?”胡言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那小蛮子是不是金发碧眼,但是能说官话?” “金发碧眼……大人,标下看来,蛮子长的都一个样子……而且……标下也没听他说话……” 兵丁的话没说完,胡言拍案而起“快快有请!”激动之下,倒是忘了自己肩上还有伤,扯动伤口,疼的胡言又是一声惨叫。 刘老六捋着胡子,迈着四方小步晃悠到药箱前,重新摸出药物来给胡言包扎,而兵丁得了胡言的命令,却是出去请赵英雄进来了。 “哈哈哈,胡大人,好久不见……”赵英雄走进屋来一看胡言的惨状,后半截话都忘了说,连忙问道“胡兄这是……?” “嘿!别提了,爷们让个不长眼的小玩意叮了一口。”话虽然很硬气,可胡言的惨叫却是一直没停。 刘老六叹口气“大人呐,您这伤口伤疾化疮,不能再伤了,要是疮浓入体,那就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赵英雄吓了一跳,连忙凑过来检查胡言的伤口。 一看之下,赵英雄倒吸一口冷气。 胡言左肩上,大概巴掌大的一块皮肤不翼而飞,肌肉组织和上面的脂肪暴露在外,看着都觉得渗人。伤口周围,已经有了化脓的迹象,创口周边红肿不已,甚至还有些部位已经开始流脓。 “这位老先生。”赵英雄对着刘老六连忙问道“胡大人的伤……什么时候犯的?这疮浓流了多久了?” “胡大人的伤,已有半月了。疮浓……倒是近几天的事儿。”刘老六也看出这小番子和胡言关系密切,倒也没遮掩病情,只是摇摇头道“这番邦外国的, 连田七冰片都难寻,船上的药毕竟存了太久,药性大不如前……大人的病,恐怕难治……” 胡言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摇摇头“想不到,咱家这次奉旨在下西洋,却比远不上干爹,第一次出使就得死在这鬼地方……罢了,也是命!”说罢,强从软靠上支起身子对赵英雄喝到“外臣杜阿,跪下听旨!” 赵英雄一听,又看胡言拼命使眼色,值得双膝跪下,聆听圣旨。 “外臣杜阿寻叛党有功,钦命提爵三等,封……”说道这里,胡言转头问刚才传信的兵丁“什么公来着?” “法国公。” “哦,对,法国公。领三品衔,赐同进士出身!”说完,胡言低声道“领旨谢恩!” 照着电视剧里的套路,赵英雄大声道“臣,谢主隆恩。” 胡言这才从软靠上站起身来,对赵英雄深施一礼“小的见过法国公。皇天有眼,这次总算没误了陛下的大事儿。不然,小的死不瞑目啊……” “胡公公这是那里的话。”赵英雄忙道“胡公公身负隆恩,哪有那么短命。” “嘿!法国公也别安慰小的了。”胡言先是命人给赵英雄搬来了作为,然后才在旁边的兵丁搀扶下重新坐进软靠里,又叹了口气“胡郎中的话想必大人也听到了,这伤……大罗金仙也难治啊。” “大罗金仙治不治得,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有几分把握能治大人的伤。”赵英雄笑道“只是,不知大人肯不肯让我治。” “国公还通医术?”胡言眼前一亮“若是如此,还请国公救在下一命!” ------------ 62 治病救人 赵英雄当然不会治病,不过他手头却有对抗感染的神器――青霉素。 轻佻号上有现成的青霉素。虽然剂量不算很多,但也足够先稳定住胡言的伤势了。 刘老六听完赵英雄的介绍后一脸的难以置信“把这玩意用水混合着打进身体就能治病?” “是的。通过我们这段时间的实验,证明这种药物对于伤口感染有很强的治疗效果。”赵英雄介绍道“不只是这样,这种药物对对肺炎,白喉,梅毒都有很好的效果,可以用来广泛治疗很多疾病。而且,效果都很不错。” 刘老六愣了半天,没明白赵英雄说的都是什么病,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位行医一生的老人家对赵英雄所说的话的理解。“专治外邪内侵和热症的药?如果这是真的,你……国公真可谓是杏林圣手!” 赵英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老丈过奖了,这种药物和普通药还不太一样,若是老丈有兴趣,可以一起看看在下给胡大人送药的过程。” 刘老六把脑袋点的像啄米的小鸡一般“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胡言倒是有些着急,弓腰下拜“还请国公施以援手,救在下一条小命!”言语之间满是焦急之意。 赵英雄连忙把胡言扶了起来“胡大哥这是哪里话,小弟自当竭尽全力!”这里却张口管胡言叫了声大哥。 太监其实是最在意别人称呼的人,胡言虽然硬气,但毕竟是个太监。身体上有残缺的人,在其他方面自然会特别注意。有些太监贪赃枉法,有些太监揽权求名。而胡言则是那种在意细节的人。 听到面前的”法国公“叫的这声大哥,胡言眼睛都湿了,激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英雄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称呼上的细节,毕竟身为现代人,太监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种职业而不是身份。而且即使是在欧洲,除了一些专门在教堂里唱圣歌的阉伶歌手之外,人们也接触不到被阉割过的人,自然也就谈不上对太监的歧视。胡言年长赵英雄不少,而且双方之间还打过不少交道,要不是有胡言和他的炮舰支援,赵英雄恐怕拿亚瑟的那些西西里流氓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让几个兵丁从轻佻号上取来了青霉素,赵英雄详细向刘老六解释了一番注射器的用法和注意事项,然后给胡言做了皮试。过了一阵看没有异样,这才放心给药。 胡言被针扎的吱哇乱叫,肌肉注射确实很疼,不过由于达芬奇还没做出合适的静脉注射器,赵英雄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好不容易看一阵青霉素见底,这才松了口气。 “这就行了?”刘老六糊里糊涂的看完注射之后一脸迷茫“不用问闻望切,针灸推拿,就拿这小玩意一扎就行了?” “一针还不够,按胡大哥的状态,得连着注射上七天左右才行。如果效果不够明显,可能时间还得再多些。” 刘老六惊呆了,这么严重的外伤,就算药物齐全,保养得当,要彻底治好也得接近一个月。“这么快?”刘老六眯着眼睛,盯着泡在生理盐水里的青霉素纸片,半天没说话。 “不过,胡大哥恐怕得跟我走一趟马赛。”赵英雄无奈的看了看药箱里的青霉素药片:“这次出来带的青霉素本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带的数量不够,胡大哥的病又耽误不得……只能请胡大哥跟我一起回一趟马赛了。” 胡言还没说话,远处就有人喊“那怎么行!大人绝对不能只身涉险!” 胡言听言,把脸一拉“完蛋了,这催命书生怎么又跑来了?” 赵英雄正好奇是什么人能让面前的舰队司令胡公公头疼成这样,站在他们身旁的兵丁已经开始行礼了“标下见过崔副使!” 人已经走到了近处,只见胡言猛然换上了一脸的灿烂如花“来来来,法国公,下官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的崔副使,鸿胪寺的崔少卿崔本华大人!” 赵英雄一愣,盯着眼前这位一股子穷酸气四溢的读书人,惊讶不已。 鸿胪寺少卿这个职位可相当于是外交部副部长,一想到自己面前站着个副部级大官,赵英雄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毕竟国人还是怕官,这种怕几乎成为了血液里本能的一部分。 而崔本华也对面前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外夷色目人“相当好奇,一口和外表完全不搭边的略带山东味的官话,年纪轻轻就能立下大功被封国公,虽说这法兰西是个小地方,整个国家还不如大明一个省大。但以如此年纪获封国公,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忽然,赵英雄的眼角瞥到了拼命使眼色的胡言,顿时心领神会,对着这位少卿笑道“原来是崔大人,在下这么一会功夫可听胡大哥夸了您好几回了。” 崔本华看着虽然像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不过能做到副部级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会是笨蛋,规规矩矩的给赵英雄行完礼后,崔本华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困着绷带的胡言“胡大人若是夸下官,那倒真是奇迹了。这一路行来,胡大人转挑下官劝阻的事情去做,之前观战时也执意不肯进入船舱暂避……这下可好,整条宝船上就胡大人一人受伤,等回京后,还不知道陛下要怎么惩处下官呢。” 胡言尴尬的笑了笑,只装作没听见崔本华的抱怨。谁知道崔大人不依不饶继续道“胡大人,这次您可不能再不听下官的意见了,虽说马赛是国公家族所属,但国公毕竟年轻,而且在其上还有番酋路易十二,大人若以身犯险,殊为不妥!” “怎么?”胡言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国公还能害我不成?” “下官的意思是,大人身为此行正使,切不可以身犯险!”崔本华很不客气的把胡言的诘问挡了回去“就下官所知,国公尚未继承家族爵位,若是一日得了传承,按皇上的旨意,是要封王的!若是番酋路易十二得知,岂会许这法兰西一国二王?哪怕是为了国公着想,大人也切切不可亲去!” “怎么,我兄弟的身份就见不得光了不成?”胡言真急了“兄弟,别听这酸书生胡言乱语,咱们明天就动身,哥哥我把整个船队都给你拉过去,爷们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难为咱家兄弟!” ------------ 63 法兰西,万岁 土伦舰队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 安插在西西里附近的前哨无一例外的传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明国舰队出动了。航行方向,西北偏西。 土伦舰队和佛罗伦萨共和国的全部主力舰队都在撒丁岛附近海域布防,而撒丁岛的位置,恰好挡住了西西里岛通向欧洲大陆的西北航线。换言之,明国的舰队正冲着撒丁岛驶来。 而让土伦舰队指挥官费舍尔中将更担心的是,如果明国舰队突破了他们的防线,那么只要通过撒丁岛和科西嘉岛间的博尼法乔海峡,整个法国南部都将陷入明国强大舰队的威胁之中。 费舍尔中将是一名职业军人,他很清楚一旦法兰西最为富饶的南部地区落入明国控制,整个法兰西将面临多大的危机之中。 虽然很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费舍尔对于低于明朝舰队依旧毫无办法。原因也很简单――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多。 土伦舰队也罢,佛罗伦萨共和国舰队也罢,都只是地中海内的“内海舰队”,船只吨位小,航速慢,由于巴黎方面对海军作用的忽视以及对地中海附近国家力量的判断,土伦舰队也仅仅只是比意大利各个小共和国舰队的力量稍强一些而已,他们的力量甚至远比不上被明国舰队打的溃败连连的巴塞罗那第一海军近卫舰队。 怎么打? 费舍尔中将第一次觉得自己失去了对自己命运的掌控,他只能徒劳的命令加强博尼法乔海峡两侧炮台的防御,并且孤注一掷的把舰队主力放在靠近意大利本土的皮翁比诺附近,然后命令部下火速向土伦舰队司令部和马赛送信,并企图用整个舰队为法兰西争取时间。 如果能争取到英国皇家舰队和西班牙以及葡萄牙人的支持,加上法兰西驻防在勒阿弗尔的舰队,或许能够把明国舰队的指挥官拖上谈判桌也说不定。 倾尽欧罗巴最强大的四个国家的全力,也不过是和明国的一支远洋船队打个平手,费舍尔中将被自己的判断吓到了,但随后也只有无奈的笑上两声。 水手们正在努力的向船上搬运淡水和火药,以前出海前嘹亮的歌谣从码头上彻底消失,留下的只有死一样的沉寂。每个水手都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准备着向巨龙发起冲锋的耗子一样渺小而又可笑。但经过军官们的宣传,每个水手都明白,如果不给远在家乡的人们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也许他们的家人就会死在明国舰队的炮火下。他们的妻女将被玷污,他们的家园将被焚毁,他们的财产将被掠夺,一切都会像十字军东征时一样。只不过,这次的惨剧将在欧罗巴上演,而被屠杀的不会再是异端的阿拉伯人。 土伦舰队出发了。水手们在缆绳间灵巧的攀爬着,系上或者解开一个个的绳扣,侍弄着鼓满的船帆。 也许这次就将是最后的航行,每个水手都得到了最好的食物,比他们在港口上能找到的最精美的食物好上几十倍。 品尝着胡椒和罗勒的香气,水手们大口大口咽下木碗里装着的小羊肉,然后用带着些泪光的眼睛望向地平线,望向海洋的另一端。 “法兰西,万岁。”不少水手心里默默念着这两个词,第一次觉得,为了保护家园,哪怕配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 64 封锁马赛 杜阿总督正在总督府里处理着繁重的公务,这些天来因为自己儿子的苏醒,很多公文都没来得及处理,在书房里几乎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梵蒂冈方面一直对瓦尔多主教同意取消十一税而相当不满,普罗旺斯地区的富饶在整个法国南部赫赫有名,缺少了来自这一重要教区的税款,对整个教廷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但在教廷影响力衰弱的现在,即使有再多的不满,教廷仍然拿老杜阿没辙。要让国王撤换一名忠实的总督伯爵,教廷需要付出的代价沉重到即使恢复十一税都无法接受的地步。 毫无办法,或者说,完全不值。 教廷的抗议信一直没间断过,即使是在赵英雄别封为圣徒的消息送达的时候,教廷方面要求恢复十一税的信件仍然没停。 “毫无意义的浪费。”老杜阿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信件,从梵蒂冈寄来马赛的信件收费相当昂贵,即使是贵族也很少寄这么远的信。“光是这几年寄抗议信的钱,就足够供十个家庭的孩子接受教育,想从我的领地里征税维持你们奢侈的生活?做梦去吧!” 把教廷的抗议信扔进火炉,老杜阿继续和堆积成山的公文进行艰苦卓绝的搏斗。 “呜~~~~~~~~~~~~~~”港区方向忽然传来尖锐而急促的号角声,几乎同一时间,马赛城内的圣心大主教堂的钟楼里,也响起了焦急的钟声。 号角和教堂忽然的钟声,只有一个含义。 “敌袭!” 连盔甲都顾不上穿的老杜阿从总督府冲了出来,正巧看见几个正在骑马巡逻的黑皮狗。 被钟声惊呆了的黑皮狗们还没来得及向总督大人行礼,就被着急的老杜阿从马上拽了下来,一屁股摔在石板路上,疼的呲牙咧嘴。其余几个宪兵看总督大人着急的样子,下意识勒住缰绳,给老杜阿让出了一条路。 港区舰队司令部里,气氛异常紧张。 舰队司令费舍尔少将眉头紧锁,从西班牙商人手里高价买来的烟草点燃后的香气,在整个司令部中弥漫。 “根据佛罗伦萨共和国舰队的情报,明国舰队的火炮在800码内是致命的。而我们的火炮,最大射程也不过1000码。”费舍尔少将艰难的向同僚们介绍着情况“现在,明国舰队在三海里外下锚驻泊,整个舰队将马赛港完全封锁,我们的舰队……没有任何胜算。” 其他海军指挥官们对费舍尔少将的结论没有任何异议,能轻松的将整个巴塞罗那第一近卫舰队击溃的敌人,马赛港区舰队不是对手简直在正常不过了。 “警报已经敲响了,城内的居民正在准备避难。”看着港口外焦急奔走的民众,费舍尔少将摇了摇头“各位。虽然敌人强大而不可战胜,但是我们是职业军人,必须完成自己的职责和使命!” “你们的职责是保护马赛港不受战火侵袭,保证马赛港的居民不用担心外敌入侵。”门外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您让我很失望,费舍尔少将。” 老杜阿站在港区舰队司令部外,稍微有些喘息,不过表情十分严肃。 “这是我的失职。”费舍尔并没有为自己开脱,而是低下了头,对老杜阿鞠躬致意“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会自己去巴黎军事裁判团报到。” “关于你的责任问题,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去追究。”老杜阿的表情更严肃了“先说说情况。” “本日下午三时十六分,港区海员向舰队司令部报告,港口东南方六海里处出现大量船只,从外形和舰队规模上判断,是明国远征舰队主力。从桅杆上判断,对方出动的主力旗舰吨位大概在……两万吨左右。”尽管已经努力保持冷静,但是费舍尔少将在说出“两万吨”这个判断的时候,仍然忍不住发抖,在这个主力战舰只有五百吨排水量的年代,一艘有两万吨排水量的战舰,在任何情况下都意味着真正的“无敌”。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老杜阿也被两万吨这个单位吓了一跳,感到惊讶的瞬间,他更从中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现在是下午四时二十八分。”费舍尔明白总督想问什么?直截了当道“明国舰队在继续航行约二十分钟后就下锚停泊在了港区外四海里的位置。剩下的这段时间内,明国舰队没有任何动作。” 马赛港口是非常繁忙的贸易港,每天到港的货船有十多艘,如果算上渔船,那么到港的数量就更为可观。如此繁忙的港口,自然会建有高大的灯塔作为指引,明国舰队不可能没有发现马赛。 如此强大的舰队,如此庞大的舰船,如果明国舰队对马赛有任何敌意的话,他们早就该开始行动了。就这样停泊在港口外毫无动静,无论怎么想都不能解释他们的目的。 “如果港区舰队和明国舰队交火!”老杜阿想了片刻,转身问道“你们有多少胜算?” “零。”费舍尔的回答带着苦涩和不安“明国舰队的规模实在太过惊人。就算加上土伦舰队和地中海附近的所有舰队,我们也未必能获得胜利。” “既然如此,明国的舰队为什么不进攻?”老杜阿眉头紧锁“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推迟进攻。” “除非他们根本不想和我们作战,除非他们并无恶意!”费舍尔的声音忽然高涨起来“马赛港周围几乎没有礁石,这些信息只要询问本地水手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们不来进攻的唯一合理解释,就是他们根本没打算进攻!” “这么说……”老杜阿的眉头皱的更紧“他们还有别的目的。会是什么呢?勒索补给品和钱财?还是通商?”不论如何,明国舰队不攻击总是好事。“不能让和平解决争端的机会白白溜走!费舍尔,准备一条快速帆船,挂白旗,我要去和他们谈谈。” ------------ 65 救人 马赛港内,众人一片慌乱。 看着远处像是浮动城堡一样的明国战舰,惊恐和无力感悄悄浮上每个马赛市民的内心。自从27年前国王的军队赶跑了西西里人之后,马赛市民们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战争了。但曾经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绝不会轻易忘记那种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所以他们惊恐的看着强大的异教徒,慌乱茫然的向天上的父祈祷着。几乎在一瞬间,每个马赛人都似乎看到了自己生活着的这座城市沦陷在强大的入侵者手中,血流成河尸体遍野。 邪恶的异教徒们手持弯刀,高举火炬四下杀戮的景象似乎就要成为现实。 然后,他们看到了希望。 一艘快速帆船从港口出发,高挂白旗向外海驶去。次桅上,红底金边的旗帜上,鸢尾花高高飘扬,那是总督的旗帜,是马赛乃至整个普罗旺斯守护者的标志。 忙着收拾财物逃跑的贵族们看着远处的旗帜,脸上有些发烧,几个贵族小姐们甚至激动的晕倒在地,惹得周围一片热闹。 “强敌当前,不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上帝,忠耿正直,宁死不屈,保护弱者,无违天理……”骑士誓词在贵族中轻声响起,终日沉醉在酒精和打猎中的贵族们,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天职,自己成为贵族的时候所许下的诺言。 宝船阁楼上, 赵英雄看着远处的快速帆船,轻舒一口气。 “终于来了。”看着船上的旗帜,赵英雄低声嘟囔了两句。幸亏自己对父亲的了解够深,也幸亏老杜阿没有临阵脱逃。 赵英雄自己并不想搞这么大的动静出来,但在船上,胡言的伤势恶化的厉害,现在已经陷入了持续的高烧中,如果不尽快治疗很可能丢掉性命。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逼迫老杜阿来谈判,同时化解一下基督教世界对明国舰队的恐慌和敌意。 虽然对老杜阿有信心,不过在看到帆船出现在港湾时,赵英雄还是不免放松了些。只要港区舰队的那群人没有误判,就不用再担心双方擦枪走火的问题。虽然上辈子是中国人,但是赵英雄还是不希望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毁于误会的战火。 向崔本华稍微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父亲后,宝船上的旗手向在舰队外侧游弋的小型战舰发出指令,让他们前去引导帆船接靠。而赵英雄则陪着崔本华下到甲板上接人。 老杜阿见到崔本华的瞬间就愣住了,让他震惊的不只是明国舰队的强大和规模,更重要的是,他那昏迷了三年后突然醒来然后说是要去塞纳湖疗养的儿子竟然在船上。 “即使你们绑架我的儿子作为人质也毫无作用!”老杜阿猛然抽出腰上的长剑怒吼道“以国王和上帝的名义,我绝对不会屈服于异教徒的威胁之下!” 周围的护卫们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抽出长刀,疑惑的看着一脸镇定的大人和蛮子国公,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老蛮子拿下。 “这是个误会!”赵英雄是反应最快的那个,连忙冲到老杜阿身边“父亲大人,先把剑放下,明国舰队没有敌意。” “不要出卖你的信仰,我的儿子!”老杜阿不仅没有放下武器,反而握的更紧了些“永远不要相信异教徒的花言巧语!” “我都说这是个误会了……”赵英雄头疼的看着固执的父亲,只能转过头用中文高喊道“是个误会,没事了!都把刀放下!” 船上官职最高的人除了昏迷不醒的胡言就是被钦封三品的赵英雄,水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崔本华长躬及地,老老实实的给老杜阿行了一礼,口中念念有词“小臣崔本华,见过老国公大人!” 周围兵丁一看,有样学样,放下长刀行礼,齐声道“见过老国公!” “这么说,你被遥远的东方帝国皇帝封为公爵了?”老杜阿震惊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就因为你帮他找到了一个罪犯的下落?”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赵英雄苦笑道“可事实就是这样,明国的皇帝对臣子有绝对的控制力,他们是不敢虚造皇帝命令的。” “老大人”看老杜阿虽然还有怀疑,不过明显不再紧张,崔本华连忙凑近两步,双膝跪地道“还请老大人施以援手,就上我家大人一救!” “怎么回事?”老杜阿一脸狐疑的看着崔本华,转头问赵英雄“他在干什么?” “哦,是这样……”赵英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特地强调了自己和胡言的关系,以及如果胡言就这么死了,明国舰队可能的报复行动。“如果作为舰队司令官的胡大人就这么死了,整个意大利和南部法兰西都将成为明国舰队的报复对象――他们可分不清楚哪里是意大利的领土哪里不是。” 老杜阿很快做出了决定,让人把胡言从阁楼里搬上快速帆船,带着他和赵英雄,迅速赶回马赛港。 刘老六作为船医,也跟在一行人旁边,不停的给胡言换着头上的毛巾,银针准确的插入了几个重要穴位,又折腾了半晌,才让昏迷中的胡言稳定下来。 连和港区舰队司令详细交谈的时间都没有,赵英雄直接从港口征用了一辆马车,载着重病的胡言迅速赶往总督府,只留下老杜阿一个人处理后续手尾。 艾莲娜目瞪口呆的看着冲进房间的赵英雄,连忙询问“你……不是去西西里和明国人谈判了么?” “谈判完了,我现在是公爵了。”尽管忙的脚不点地,赵英雄依旧和自己的未婚妻开着玩笑“而你,以后别人要管你叫公爵夫人才行。”没等红着脸的艾莲娜说什么?赵英雄嘱咐道“去请莱昂纳多男爵带着他做出来的静脉注射器过来。还有,叫他多带些青霉素!”说罢,赵英雄又冲出了房间,手里还捏着七八个金属注射器和一瓶刚刚配置好的生理盐水。 ------------ 66 手术 赵英雄担心的看着昏迷不醒的胡言,加了青霉素的生理盐水正一滴滴注入他的体内,不过高烧而又昏迷不醒,光靠静脉注射能不能救回来,赵英雄自己心里实在是没底。 在刘老六的帮助下,赵英雄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胡言包裹好的伤口,看到创面的时候倒吸一口冷气。 产自中国的金疮药药效几乎在潮湿炎热的地中海上大打折扣,伤口并没有按照一开始的设想开始愈合,反而开始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赵英雄看着胡言的伤口,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刘老六更是彻底,一屁股坐在地上沮丧道“完了,完了……” 艾莲娜带着小安妮从总督府里赶来帮忙,推门刚进市政厅就看见刘老六的动作,吓的一机灵“怎么了?” “事情很严重。”赵英雄无奈的指了指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胡言“伤势恶化的太迅速了。”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小安妮脸上还带着些兴奋,手里提着的水桶发出轻快的水花声。 “对了!”艾莲娜忽然灵机一动,一把拽住赵英雄“跟我来,可能有办法!” 赵英雄糊里糊涂跟着艾莲娜跑回总督府的房间里,看着翻箱倒柜的艾莲娜“你在找什么?” “你原来突发奇想叫我抄下来的东西。”艾莲娜的金发被汗水浸透,粘在额头上,看起来有些狼狈“我记得上面记了些东西,你应该能用的上。” 赵英雄似乎也有了些印象,一起蹲在柜子旁边参与起来。 “啊哈!”艾莲娜激动的从纸堆中站起身来“就是它了!”纸张上写着一个标题“标准战地外科手术技巧与应用”。 快速阅读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后,赵英雄吩咐道“可以用,艾莲娜,你马上去通知莱昂纳多男爵,尽快把这些东西做出来,记住,一定要快!”说着,赵英雄把一旁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扔在地上,开始快速的在纸上记录自己所需要的道具和参数。 “手术刀12把,止血钳三把,手术刮刀五把……” 达芬奇正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紧张的准备着赵英雄要的静脉输送液,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溶液的原材料都是蒸馏水,在这个科学尚不发达的年代,要制造蒸馏水其实是件很复杂的事情。 “男爵先生,这是乔治急需的道具!”艾莲娜连敲门都顾不上了,直接推开了实验室的大门“为了马赛的和平和整个法兰西免受战火,请您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 达芬奇是一个坚定的和平主义者,这一点似乎很多人都不怎么清楚。实际上,达芬奇当时之所以逃离意大利,也是因为他的自助者,那个玷污了自己养女安娜的大公强烈要求他去设计威力强大的新型武器所致。 “为了和平……”被这种高尚的口号所鼓舞着的达芬奇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效率,手术刀等等器械迅速成型,并且按照赵英雄的要求,被扔进热水锅里煮开消毒。 胡言现在是昏迷状态,这倒是省的赵英雄再去准备麻醉药,不过仍然要阻断神经传输疼痛的作用,否则在手术操作过程中,胡言很可能会出现痉挛之类的现象。“不要麻醉剂,要止痛剂才行……”赵英雄苦恼的翻着自己以前留下来的“黑科技”,这得用什么方法才行啊…… 想了半天仍然没有什么好办法,倒是站在一旁的刘老六忽然开口问道“大人可是需要什么药材?船上也许会有。” “刘先生!”赵英雄对这个刘老六一直很客气“等一会我得把胡大哥肩膀上的腐肉都割掉才行,可是我担心大哥虽然昏迷,若是做这么大的动作,恐怕会产生痉挛之类的反应,若是在动刀的时候产生痉挛,说不定会伤到血脉,到时候可就真的是金仙难救了……”赵英雄的话还没说完,刘老六就打断道“大人可是需要止痛的法子?” “正是。”赵英雄一脸惊讶,莫非中医对止痛剂也有研究? “若是要让全身经脉隔绝不感疼痛,老夫自然是没有这种神仙手段。”刘老六揉着胡子道“然若只是要阻止疮口上的感觉,老夫还是有些手段可以用的。” “还望先生赐教!”赵英雄的身段摆的很低,和胡言的交情放在一旁暂且不谈,自己这位便宜大哥所掌握的力量也不是好惹的。要是能救下来还好说,万一胡言真有个三长两短,还真不知道那位木讷的崔本华副使会不会命令炮击马赛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给胡言报仇。 “用金针埋线之法,封住云门气户……”刘老六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了十来个穴位“这样可以让大人在三个时辰内感觉不到创口上的任何感觉。但最多只能有三个时辰,如果到时不除针,心脉淤塞,大人恐怕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赵英雄看了看天色:“事不宜迟,准备动手!” 达芬奇的效率的确很高,不过三个小时就完成了所有的准备,把赵英雄所要求的器具送了过来。 现在是下午四点,马赛的夏天虽然太阳落下的比较晚,但也没太多时间,赵英雄吩咐在一旁打下手帮忙的人带上口罩防止感染,然后深吸一口气,捏着手术刀对刘老六道“先生,请开始吧。” 刘老六下针如风,不到一刻钟就把所有的穴位都封上,作为检查,他轻轻用银针刺了一下胡言疮口旁的皮肉。 完全没有动静,针灸麻醉生效了。 “动手!”赵英雄也不在迟疑,开始了手术。 “调配的碘酒,擦洗表面。”小安妮站在赵英雄身旁做第一助手,根据自家少爷的要求提供者各式各样的药品和道具“记录时间,开始清创。” 发条时钟并不怎么精确,不过记录大概的时间倒是很足够了。随着滴答滴答的齿轮转动,赵英雄下刀,慢慢割开了胡言的伤口。 “记录,皮下发现大量脓液,出血不明显。”赵英雄看着伤口相当“壮观”的表现,皱着眉头“让莱昂纳多男爵准备一下器具,采集病人的血样,愿上帝保佑我们用不着输血。” “吸管。” “止血钳。” “手术刀。” …… 指令一个个的下达,刘老六带着口罩惊讶的看着眼前少年的动作,亲手切开熟人的肢体,并且在里面搅来搅去,说真的,刘老六自问自己都做不到。 忽然,赵英雄的动作停了下来。 “止血钳!”命令不再平稳,而是带着些紧张。 怎么了?刘老六很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看赵英雄忙碌的表情,实在不敢打扰。 ------------ 67 换人 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动脉才对……尽管这么想着,但眼前出现的血管从颜色上判断,确确实实是一根动脉没错。 出乎意料的情况让赵英雄觉得自己脑袋上似乎出现了两条小溪,汗水不停的流进眼睛,刺痛不已。 “擦汗。”小安妮听到少爷吩咐,连忙从口袋里翻出自己的手帕,小心的沾掉赵英雄额头上的汗水。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外行人能够处理的了。赵英雄很迟疑,现在就停止手术,肯定达不到一开始的预计目的,搞不好还会产生二次感染,这样的话,胡言的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继续?这条动脉太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在没有血浆储备的情况下,搞不好胡言得当场死在手术台上。 怎么办?赵英雄觉得,似乎**已经快被高速运转下产生的高温煮熟了。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丝水分都挣扎着从头上冒了出来。 “先休息一下……”赵英雄嘟囔着,把用生理盐水浸透了的细麻布小心翼翼的铺在伤口上,防止血管因为干燥而断裂,然后走到手术台旁的凳子上,一屁股坐下开始沉思。 怎么办怎么办……赵英雄快被自己烦死了,手术绝对不能中断,否则胡言必死无疑,但是继续做下去,恐怕最后胡言还是难逃一死。 “你好像很苦恼嘛。”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冒了出来“要帮忙么?” 赵英雄一愣,没敢抬起头来。 声音太让人熟悉了,熟悉到赵英雄的瞳孔猛然一缩。 是张成雄。 “不用说话,想就行了。”脑海里有人说话的感觉很奇妙,似乎声音是从自己身体内部发出的,又有点像是坐在巨大音响里一样,声音直截了当又毫不拖沓的。 “你什么时候可以说话了?”赵英雄在心里问道。 “啊!这个啊。很早就可以了。只不过一直没跟你说而已。”张成雄的口气很奇怪,完全不像是忘了通知之类的人应该有的语气,反而像是在故意遮掩些什么“你到底要不要救人?” “要,但是怎么救?” “让天虹帮你做手术就行了。”张成雄的语气很自然“虽然她是个姑娘,不过好歹也曾经是个医生。” “帮我做?”赵英雄愣了一下“类似附身的那种?”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张成雄有些愤怒“虽然我们都算是孤魂野鬼,但好歹也是你的前几辈子,你就不能有点礼貌么?” “我跟自己客气个什么劲。”赵英雄道“好了,事不宜迟,动手吧。” 手术重新开始,赵英雄的动作一改刚才的迟疑和缓慢,变得灵敏了许多,命令也变得更快,艾莲娜和小安妮差点没能跟上命令的速度。 “好了,输氧,然后推icu观察……”赵英雄忽然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好了好了,没事儿了。刘先生,胡大哥的伤暂时不方面再挪动,请您跟崔副使说一声。” 刘老六还沉浸在手术带来的刺激中,赵英雄连着叫了他好几次,刘老六这才反应过来“国公大人真乃杏坛圣手!神乎其技叹为观止!”一连串不合时宜的马匹拍的赵英雄有点晕头转向,。 费了半天口水,赵英雄才把刘老六的马屁外加拜师的要求给堵了回去。 看着载着刘老六去报信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街道上,赵英雄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再次陷入了熟悉的虚无中。 “搞什么名堂啊?”赵英雄愤怒的冲着空无一物的虚空怒吼“快把我弄出去!” “你怎么来了?”张成雄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死了?” “放他娘的屁!”赵英雄破口大骂“老子活的好好的!”“那你怎么又跑到我们这群死鬼的地方来了?”张成雄笑的有点诡异“天虹刚刚给你帮过忙,你就来当面道谢了不成?” “天虹?”忽然,张成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有些紧张的喊了起来“天虹?你在哪?” 没有回答。 艾莲娜看着眼前的赵英雄,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面前的人的确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没错,可就是有点什么地方不对…… 似乎,印象里的乔治,没有这么多愁善感吧? 赵英雄面朝夕阳大海,两行眼泪慢慢从脸上滑了下去。 ------------ 68 谈古论今 黄天虹很想哭,尤其是发现自己占了赵英雄的身体之后,更是泪流满面。 夕阳很美丽,再加上蔚蓝的大海,这种景象即使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也不多见。 充满异国风情的小镇,飘在港口里的木质帆船和更远处的巨大木质战舰。陌生的语言和陌生的地方似乎都在提醒着她,过去曾经熟知的人和事都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自己内心深处连真假都未曾可知的记忆。 夕阳确实很美丽。 赵英雄气急败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总不能在这里困一辈子吧?” “我现在该说什么?”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我不会说法语。” “你就是黄天虹?”赵英雄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空喊道“快把我放出去!” “我也想,不过刚刚为了让我帮你做那个手术,孙老道差点把自己累死。要等他恢复过来才有办法。” “老道?”赵英雄狐疑道,转身问道“这孙老道也是我的前生?” “恩,早就跟你说了,呆在这里的都是。天虹是你上辈子,我是天虹的上辈子……”张成雄细心解释“说白了,咱们都是一个人,肯定不会有人想害自己。这最多就是个小错误,你别着急。等老孙头缓过劲来我再让他给你想辄。” “你还活着的时候是干什么的?”赵英雄有些好奇。 “我啊?”虽然看不见张成雄的样子,不过赵英雄似乎看到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是黄埔二期的学生。出来之后带过兵打过仗。” “黄……黄埔?!还是二期?”伪军迷赵英雄大惊道“我……我没听过黄埔二期有个叫张成雄的人呐?” “张成雄是我的本名,跟着校长参加北伐的时候,害怕连累家里人改了名字……”张成雄似乎不太想过多的讲述自己的过去,只是稍微讲了讲经过“你要是不给天虹出主意,你那个小未婚妻可就要看出些问题了。” 生怕自己好不容易重生来的性命出什么问题,赵英雄只得一句句教黄天虹回答,费了半天劲,总算是把事情圆了过去。 “听着,等会到了总督府里,哪都别去,直接回房间躺下睡觉,不管是谁敲门都别搭理。”再三嘱咐之后,赵英雄稍微放下点心来。转头问张成雄“你是带兵的,那其他的人呢?” “多了。有当农民的,有打铁的,有学化学的……哦,还有个大名人呢。”张成雄介绍的相当开心“猜猜看是谁?” “名人?”赵英雄有些摸不着头脑“哪朝的名人?” “算起来,倒算是这里的现代人。”张成雄哈哈大笑“要是你过些日子去了大明,说不能还能赶在他死前见着呢。” “谁?”赵英雄越来越好奇了。 “老王!”张成雄大喊“出来见人了!” “老夫说了多少遍,你这莽夫就是不听。”一个很是有些儒雅风范的声音传了出来“小友请了,老夫王守仁。” 赵英雄觉得头有点晕。 “你是王守仁?”赵英雄语无伦次“就是那个姓王的王守仁?王明阳那个王守仁?” 张成雄打趣道“那是自然,总不能是做剪刀的那个王麻子。” “莽夫!”王守仁似乎也习惯了张成雄的玩笑话,混不在乎:“莽夫”两个字与其说是在骂人倒不如说是一个称呼:“老夫恬居南京兵部尚书,教过几个弟子,也打过几场小仗。” “那可不咋的。”张成雄咋咋呼呼“老子带过的兵比你见过的都多!大炮,见过么?马克辛,见过么?坦克,陆航团的轰炸机!见过么!土包子!” “这些东西,老夫自然是没见过的。”王守仁居然和人斗嘴,这种场面可真不常见,赵英雄索性盘腿坐下,听着“自己”和“自己”吵架。“可老夫最后打的都是胜仗。” 这下张成雄被噎的够呛“老子……老子……” “自己占自己的便宜很有意思?”王守仁伶牙俐齿,继续抨击着张成雄的战记“三倍与敌的兵力,连倭寇都打不过!天下换了主人,你还带着些土匪上山称王,搞些什么‘**救国军’,结果呢?还不是让人杀在大街上了?到死连个全尸都没留下,还连累家人……” 倒是赵英雄有些听不下去了“老王,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当时的环境下,各为其主罢了。老张好歹也是为了家国天下流过血的人。” “不识时务,这不是莽夫是什么?”王守仁叹了口气“为了句什么没影子的‘共产共妻’,你就拉着乡绅氏族揭竿而反,自己送了命不说,还害得人家跟你一起丧命……” “说到底,都是蒋委员长害人呐……”忽然从外面传来了王天虹的声音:“要不是他信誓旦旦说什么三年反攻,大概很多人都会放下继续拿着枪杆子的念想,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嗨,说什么说。”张成雄忽然插嘴道“老子做的对也罢错也罢,都用这条命抵了!”说罢,忽然对赵英雄说“小赵,咱们本来就是一个人,我也不说别的,别跟我一样犯错。当年我去考军校,无非是为了家国天下,抵抗外敌。后来抵抗外敌输了,为国奋斗也奋斗错了方向,自己一事无成不说,还害死不少人。这是我的错。你可不能学我!” “有我们几个盯着,小赵能出什么差错!”王守仁轻笑道“咱们几个加在一起都快一千岁了,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多,多提点提点也就是了。就算不能辅佐小赵当个开国之君,做个富贵闲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不等于给世界上多添了台造粪机器?”张成雄嘟囔道“说真的,就凭咱们几个,还用担心这小子一事无成?别干的太出格就是了。” “已经没法不出格了。”赵英雄苦闷道“你们不知道我未来丈母娘和现在的便宜老爹是什么人吧?” “难不成是太上老君降世临凡?”王守仁开着玩笑。 “我爹是个共产主义战士,我那丈母娘是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穿过来的穿越者。”赵英雄哭丧着脸“我觉得,我可能离死不远了。” ------------ 69 为了和平 赵英雄离死远不远没人知道,不过他确实有大麻烦了。 明国的舰队停泊在马赛港外,这种事情只要眼睛没瞎谁都知道。而在总督大人短暂交涉后,明国舰队竟然没有进攻,这也是大家都看到了的事情。 只要是对法兰西政治稍有了解的人都会做出“总督大人和明国舰队指挥官达成了某种见不得人的协议”的判断。 另一方面,梵蒂冈特使姗姗来迟,而抵达马赛后的第一个消息却让老杜阿和小杜阿眉头紧皱。 “巴黎已经派出了一支一万两千人的队伍,其中包括两千门大炮。” “不光如此,教皇陛下也向所有的教区下达了征召骑士的命令,很快就会有一支强大的十字军抵达,协助大人保卫马赛。”教皇的特使摇头晃脑,不仅言语上相当自傲,对明国舰队似乎也完全不放在眼里“等教皇陛下的要求送达里斯本和托莱多之后,即使是在海面上作战,我们也有绝对的把握一举歼灭这些邪恶的异教徒!” “愿主的光辉照洒大地。”用一句比较新鲜的祈祷词作为结束语后,教皇特使笑道“请大人放心,同为虔诚的基督徒,不论是教廷还是其他的王国都不会坐视不管。” “那么,请允许我先向各位虔诚的大人们道谢。”老杜阿坐在座位上,稍微弯了弯腰“不知道大人怎么称呼?” “您叫我约翰就好。” “那么,尊敬的约翰主教大人。”赵英雄在一旁插话“您此行前来,是否为我们带来了梵蒂冈坚韧不屈的战斗意志?” 这话说的很酸,但是很实在。 梵蒂冈对于明国舰队到底有怎样的判断,教廷方面是否已经做好了再次组织十字军抗争的准备,以及赵英雄和老杜阿最关心的问题――教廷到底想从马赛获得些什么。 很明显,约翰是一个经验老道的谈判人员。从教皇陛下的决心到可能出现的十字军的指挥和后勤问题,约翰都作出了细致的回答和解释,但实际上,他压根就没有回答任何实质性的问题。对任何可能暴露梵蒂冈目的的问题都轻轻略过不谈,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你们被怀疑了。”王守仁忽然出声,吓了赵英雄一跳“这家伙明显是在拖延时间。只要你们不起疑心,等到大军压境,第一个要抓的人就是你们。” “老王你别吓我。”赵英雄在心底嘟囔着“为什么要抓我们?” “昨儿晚上跟你聊了一宿,多少我也看出来了点端倪。”王守仁显然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且不说你家皇帝是怎么看的,至少这个什么教皇对令尊很不满意。断人财路毁人权柄,最招人记恨的两件事情令堂做了个透彻。只要这教皇稍微长了些脑子,都不会放过这个彻底铲除异己的机会的。” “这么说,看来是跑不掉了?”赵英雄对王守仁还是相当服气的,官至南京兵部尚书,换算成现代那就是国防部副部长级别的大官,能做到这个层面上的当然不会有蠢货,更何况老王的战绩彪炳,政争出色,他的判断肯定不会有太大问题。 “也不一定。如果真如你所说,你家皇帝和教皇有仇隙,那就多得是机会了。”王守仁显然已经有了现成的计划“要是干得好的话,把这教皇从座位上掀下来换个人坐坐也不是难事。”说罢王守仁笑了笑“你有没有兴趣去当个教皇来玩玩?” 教皇是不能结婚的,上辈子到死都是处男的赵英雄自然不打算这辈子也做个处男。不过王守仁的计划确实不错,稍微和老杜阿交流了一下,这个计划就获得了总督大人的认可和赞同。 “想法很不错,不过实施起来有难度。最麻烦的,还是巴黎方面。”老杜阿身为老牌政客,对时局的把握相当敏感,这一点就连王守仁都赞不绝口“如果要和陛下进行直接的沟通,恐怕要用更直接的方式才行。” “需要我亲自去一趟巴黎么?”赵英雄问道“当面和陛下沟通的话,我有信心能够说服陛下。只是……恐怕不太好见到陛下吧?” “这就要靠你母亲了。”老杜阿捋着胡子“说起来,你还算是陛下的外甥呢。” 众所周知,法语里没有外甥这个词,为了确切的表达出乔治和当今皇帝陛下的关系,老杜阿用了很长一串单词才说完。 被单词打的有些头晕的赵英雄愣了半天,才在王守仁的提醒下反应过来“那就请母亲给我写封信,让我去直接面见陛下吧。只要能够见到陛下,最起码马赛不用再遭受战火的侵袭。” “这样恐怕还不够直接。”老杜阿沉吟了半天:“这样,你明天就出发,带着艾莲娜和你母亲一起去巴黎。你母亲是陛下的表妹,但这种关系可能还不够强有力,如果由你的母亲出面仍然不能获得陛下的接见,那你就带着艾莲娜去。她知道该怎么做。” 赵英雄听言大惊,对未婚妻的身份更是好奇“艾莲娜?她还有什么身份?” “这就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了。放心吧!结婚前你总会明白的。艾莲娜的身份太过特殊,如果知道的太早,对你来说反而是个巨大的麻烦。”老杜阿劝了几句自己的儿子后,正色道“你现在肩负着重大的使命,整个马赛,普罗旺斯,乃至整个法兰西和欧洲的命运都将取决于你的交涉结果。”安静了一会,老杜阿才继续道“能不能让你的领民们免于战火,尽到一个合格的领主和骑士的义务,就取决于你的行为了。有信心么?” “刚才的话,还是有的。”赵英雄苦着小脸道“可是被您这么一吓,现在我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在脑海里,几个死鬼们笑成一团。 “看见没,小赵苦着脸的可怜摸样?”张成雄笑的最是嚣张“他也有今天!” “笑什么?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你是在嘲笑自己么?”王守仁毕竟上了年纪,说话也沉稳的多“莽夫!” “嘿!老死的混蛋,要不是老子看不见你,非揪你一把胡子下来不可!”张成雄骂道,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你骂老子是莽夫,岂不就是在骂你自己?真是老糊涂了!啊哈哈哈哈!”笑的极其快意,似乎终于在口舌上压了王守仁一头似地。 “老夫……说是莽夫倒也没错。”王守仁叹了口气“若不是当年年轻气盛,我又怎么会和刘瑾结下梁子,要不是和刘瑾结下梁子,我又怎么会被贬到贵州去,若不是在贵州落下病根,想来也是不会这么容易就得肺疾……” “得了得了。”张成雄嘟囔道“都是死鬼了还这么看不透!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都是命数。再说了,刘瑾那么个大奸臣,就算再来一次,你就会老老实实的忍着不上奏了?换成老张我,揍他一顿都是轻的!” “莽夫!”王守仁似乎在摇头,不过很快就停了下来:“罢了罢了,都是过去的事,就不多想了。小张啊!咱们还得再商量商量小赵此行的细节才是。” 张成雄深感有礼,于是呼朋唤友,叫了一群死鬼来开始细细讨论。 ------------ 70 旅行 赵英雄并没有列席旁听死鬼们的交流会议。他正忙着修订自己以前记下来的那些东西。比如自动武器设计图,比如抗生素提取和药物剂量对应图。 赵英雄其实一直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知识。缓过劲来的孙老道倒是很看得开“你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你,一体同心嘛。你能知道些我们脑子里的东西也不奇怪。” “可问题是,我不想知道道德经的全文,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赵英雄在纸上写写画画“后装弹的规格是多少来着?”在得到张成雄的回答后,他小心翼翼的改掉了图标上的几个数字“得亏我以前积德行善,脑子里没有什么精神病患者。这要是来个精神分裂患者,那就热闹了。” “那样的话,我们就能多不少聊天的对象。”黄天虹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倒也有些意思。” “你们有意思了,我得头疼死。”赵英雄结束了最后的修改工作“以前老张叫我的时候我就头疼,得亏你们没跟着一起瞎胡闹,不然我早就死在床上了。” “那个莽夫。”王守仁叹了口气“做事儿净是瞎胡闹。一点分寸都不懂。” “行行行,我是莽夫。”张成雄今天似乎心情很好“都小点声儿,我跟小赵说点事儿。” “你这次去巴黎,我和老王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很有必要给你加点自保的手段。毕竟我们几个现在全靠着你才能聊天打屁。虽说老王很看不起西方蛮夷,不过一切都要小心才行。” 赵英雄想了想“我第一次见胡言的时候,他说我身上有内力……” “那是老孙头的功劳。”张成雄嘿嘿笑道“老头子练了一辈子的童子功,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到最后却是被馒头给噎死的……” “有话说话,提这茬干嘛。”孙老道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小赵,别听他胡扯。” “没事儿没事儿。”赵英雄憋着笑,也不知道嘴上不笑出声来,内心里这些死鬼会不会听见“孙老您继续。” “这功夫也是我们几个商量着打算给你的东西之一。”老孙头咳嗽了两声,不知道是真的嗓子不舒服,还是一种习惯“按理来说,你连打坐都没做过,不过天地造化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就老道我这段时间实验的结果来看,我在你丹田里练功,你也能得着好处。效果跟自己练也差不多。老道我现在也没别的事儿可干,就天天在你身子里练功了。也能给你添点保命的手段。” “真气外放刀枪不入什么的,我回头慢慢教你,这活一时半会你也学不会。”孙老道叹了口气“练功毕竟是个慢活。你还是听听看张小子的话吧。” “我张成雄打了一辈子仗,最自豪的就是两点,其一是在德国留过洋,学过兵器制造。第二点,就是马背上的功夫。”张成雄的口气听起来很自豪“兵法之类的,我确实比不上老王,但细节上的功夫,我教你。” “那就先谢谢您了。”赵英雄小意奉承着,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 “你现在用的枪我看了看,想法不错。可惜太没水平。”张成雄很不客气“今儿晚上你也别睡了。要累了就换我出去帮忙。你现在就去达芬奇的工厂。我给你做个好东西。” 赵英雄自己也没打算亲自动手。张成雄要给自己做的无非就是枪械之类的东西。虽然有些兴奋,不过考虑到明天一大早就要动身去巴黎,赵英雄还是让孙老道帮忙,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张成雄。 “刚好,既然你来了。我就给你教教这内家功夫。”孙老道的声音很是飘忽不定“我教你的这套功夫,按理来说是密不外传。不过既然你我一心同体,也就没那么多顾虑。记住了,这套功夫的名字叫《灵宝毕法》!” “赵小子,谨记,谨记!大道无形,视听不可以见闻。大道无名,读书不可以筹算……” 赵英雄听的头晕目眩“我说孙老,能说中文么?” “无知小儿!”孙老道爆喝一声“我说你记!什么时候背下来,老夫什么时候送你出去!” “天地之间,亲乎上者为阳,自上而下四万二千里,乃曰阳位……” “道生万物,天地乃物中之大者,人为物中之灵者……” “救命……”赵英雄抱着头,经受着比前生应试教育更可怕的填鸭式教育“孙老头我恨你!” 马赛的天空蒙蒙放亮,在蓝的有些惊人的天空下,阳光和云朵不停变换着位置,在天上组合出各式各样奇妙的形状和颜色。 可马赛的农民们并没有功夫去直一直发酸的腰背,他们只是不停的趴在地上,细细找寻着麦田里的杂草,然后连根拔出。 大约上帝的确是怜悯者世人的。偶尔有些带着地中海气息的风轻轻从麦田上拂过,把庄稼抚出一圈圈的麦浪,也带给辛勤的农民一些久违的凉爽。 麦田边上靠着一条颇有些宽敞的石板路。平时走的大多是些运送商品的马车或者农夫。而今天早上,似乎和往常很有些不同。 三辆很是阔气的马车排成队列从石板上碾过,洗刷的干干净净的白马高傲的轮流抬着蹄子,拉动身上的挽绳,带着身后的马车轻快前行着。 马车被漆上纯粹的黑色,上面用昂贵的金漆画上一个盾牌,上面有三朵胜开的金色鸢尾花图案。而鸢尾花下,则是一对交叉的金色双手骑士大剑。 盾牌上绕着一条丝带,上面写着一句代表了徽章家族的格言“真正的贵族,应该为了上帝和领主的荣誉,平民和弱者的生命,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直至进入主的怀抱。” 这条路上平时也有不少贵族的马车,农民们看到了之后,大部分时间会装作没看到,而有时候则会躲得远远的,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但这次不是,看到徽章后,忙着除草的农民们站起身子,一手抚在腰上以驱除肌肉的酸痛,而另一只手高高的挥舞着自己破烂不堪的帽子。 这是杜阿家族的徽章,是杜阿家族的马车。 ------------ 71 旅途(上) 马赛到巴黎,一路上都是这种由石板仔细铺好的道路。这条沿着塞纳河畔铺垫的石板路,连接着马赛和巴黎一共800多公里的路程。这种旅行从来不是一般人能够完成的,大部分不怎么赶时间的人更多的会选择通过溯源塞纳河前往巴黎。而不是采用马车的方式。 赵英雄一个人坐在打头的马车上,前后跟着十几位穿着锁子甲的骑士,一副牛皮哄哄的架势。 这倒不是赵英雄自己要求摆出纨绔的摸样,反而是来着老杜阿的要求,架势摆足些不光能吓退打算来劫道的“绿林好汉”,同时通过各个贵族的领地时也不会受到太多阻挠。毕竟这趟行程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快”字。相比较之下,低调什么的反而顾不上考虑。 直到被小安妮拽出实验室前为止,一直都是张成雄在忙活,倒是让他相当舒心。不过孙老道的填鸭式教育也不是那么好经受的。整篇的《灵宝毕法》非要背的一字不漏才肯放过,最后连黄天虹都看不下去软玉向求,这稍微放过了他一马。 “每天都要背!老夫过几天还要抽查!”恶狠狠的威胁过赵英雄之后,孙老道掐诀念咒,这才把赵英雄送了回去。 “回头看看我给你做的东西!”张成雄喊了两句:“忙死忙活给你做的!” “得嘞。”赵英雄艰难的爬上马车,尽管精神上还不怎么累,但是身体上的疲惫却是实打实的。马车刚刚出发没多久,就靠在软垫上睡着了。 “确定他们已经出发了?” “是的,大人。老鼠亲眼看见的,三辆马车,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 “往哪走了?” “沿着塞纳河。可能是巴黎。” “巴黎?如果去巴黎的话,他们为什么不走水路?” “可能不去巴黎,也可能很赶时间。” “不去巴黎又能去哪?去巴黎,为什么这么赶时间?” “杜阿家族是奥尔良家族的分支,这种情况下去本家请求支援很正常。” “绝对不能让奥尔良家族打乱冕下的计划。你知道该怎么做。” “塞纳河畔的山贼们要倒霉了。” “那与我们无关。” 赵英雄当然不知道有人正在筹划着要他这条来之不易的性命,他正忙着补觉,马车虽然四轮都装了弹簧,而且车厢里面还有舒适的软座,可还是很不舒服。 “真应该做个液压避震器之类的东西出来。”赵英雄在车厢的座位上连着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觉得不舒服,索性干脆不睡了,睁着酸涩的眼睛看着窗外。 “那玩意我不会。”张成雄嘟囔着“洋鬼子把这些东西分的明白的很,想学都没地儿学去。” “不过你还是学到不少好东西的。”赵英雄把玩着腰间插着的手枪“这枪真漂亮。” “谢谢。”张成雄很没诚意的谢过赵英雄的夸奖,然后开始炫耀“连枪药都是我做的。个顶个的手工打造。世界上独一无二再也找不出一样的了。” “这个年代,要是能找出来一把一样的那就有鬼了。”赵英雄笑道,手里的m1911银光闪闪,很是漂亮。 “子弹不多,你省着点用。”张成雄嘟囔着“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老子非得整上一套子弹生产线不可。削零件没花多少工夫,时间全花在做子弹上了。” 又和张成雄说笑了几句,马车停在了一个小镇上。 家族骑士从马上前,跟在马车的旁边对着赵英雄道“少爷,下一个镇子还有些距离,今天就在这而歇了吧。” 赵英雄摇摇头“我们是来办事儿的。不是出来旅行。今天晚上连夜走。” 骑士有些为难“可是……” 一起同行的鲁斯本靠了上来“听少爷的。去镇上找几匹马来,拴在马车后面做备马。多买点火把和饲料。今天晚上不休息。” 作为以前夜骑士首领的鲁斯本在赵英雄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日子很不好过,毕竟少爷是在他的护卫下出的事儿。尽管老杜阿没怎么说,反而把他安排进了重要性不言而喻的杜阿中央银行,鲁斯本依然能够感受到来自其他家族骑士的鄙夷目光。 无法捍卫领主生命和荣耀的骑士没有存在的意义,鲁斯本自己对其他骑士们的眼光并没有怎么觉得气愤,反而因为自己的失职自责不已。这也让他在这次的出行中,主动提出跟随保护的要求,哪怕为此放弃现在的安稳职位。他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用自己的剑和敌人的血来洗刷自己名誉上的污点,向所有人证明,骑士鲁斯本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不顾领主安危的懦夫。 ------------ 72 旅途(中) “今天有什么新鲜的消息么?”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中年男人斜靠在一个装饰的极其复杂奢华的椅子上,问着一旁的侍从。过于尖利的鼻子让他看起来有些刻薄。稍微有些油腻的黑色头发贴在脸颊旁,眉毛平直,而目光则稍显锐利,无论是再挑剔的旁观者也会同意,这是一位无形中会给人很大压迫力的人——尽管他本人可能并没有这种企图。 “是的,陛下。”侍从很恭敬的弯了弯腰,“您的妹妹,杜阿伯爵夫人有一封信……” “啊哈!”中年男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从时间上看也差不多了,我还在奇怪杜阿那个混蛋怎么还不放人呢,快把信拿给我看看!” 从侍从的手上夺走信封,中年男人兴奋的看了看信封,也没接用来启封信件上火漆的信刀,直接用手扯开了外皮,从中抽出信纸,迎光一抖,急切的读了起来。 随着信件内容的阅读,中年男人的表情越来越差,最后直接把信扔在了地上,跳着脚怒骂道“混蛋!” 没等侍从把地上的信捡起来,他就转身冲出了房间,冲走廊大喊道“把主教喊来!还有卫兵,卫兵!去请罗特列克元帅!” “教廷想干什么?!”年迈的红衣大主教查理刚刚走进房间,就被中年男人一把拽住了脖领“你们又想和法兰西开战么?!” “看在上帝的份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大主教艰难的拽着中年男人的手“路易!你想谋杀一位主教么?” “用不着谋杀!只要我再稍微用点力气你就死在我的王宫里了!”路易十二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松手的打算“你要是不跟我解释清楚你们到底打算干什么,我现在就弄死你!” “那你干脆现在就弄死我算了!”大主教查理虽然年纪大,不过和路易对吼的时候声音倒是完全不比这个年轻了自己二十多岁的国王差“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在问什么,我回答个屁!” “上帝啊,卫兵!”稍微落后了一点进屋的罗特列克元帅差点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吓的心脏骤停——自己的国王掐着尊贵的红衣大主教的衣领,把他扯的从地板上悬空了一大截,而主教大人似乎完全不觉得害怕,反而和国王陛下对吼。这种景象不论换成谁都会被吓个半死才对。 在元帅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卫兵协助下,主教查理终于从路易的魔抓下逃了出来,他跪在地上连连咳嗽,对着路易十二一顿臭骂“你是被恶魔附身了么你这个疯子!” “得意什么!”路易十二无法越过卫兵和元帅的阻拦,只能用语言作为兵器“要不是看在你是教士的份上,我现在就跟你决斗!” “看在上帝的份上!”主教查理气的嘴直哆嗦“愿您仁慈的宽恕我面前这个嘴巴被猪屎塞满了的混账王八蛋!” 双方你来我往,又叫骂了几个回合,这才被满头大汗的罗特列克元帅劝了下来。 “陛下……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罗特列克生怕稍等一会,国王陛下歇过劲来再和主教大人来一场面对面的肉搏战,急忙转移话题。 “叫你来,自然是要打仗!”路易十二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喘着粗气的查理主教“集结我的军队,咱们去攻占梵蒂冈!” “上帝不会宽恕你了!”闻言之下,查理主教从几个卫兵的怀抱里跳了起来“愿你被雷劈死!你这狂妄自大寻衅滋事的小混球!” 元帅和卫兵们又是一阵奋力阻拦,这才没让两人再打起来。“我的好陛下……”罗特列克都快哭了“您到底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荒唐话!”听到这里,路易十二终于来了精神,从口袋里抽出杜阿夫人寄来的信,摔在罗特列克身上“你自己看看!教廷居然要组建一支强大的十字军去攻占我那可怜的妹夫的领地!还要联合神圣罗马帝国,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的所有海军!”说罢,路易十二奋力向同样听的目瞪口呆的查理主教吐了一口吐沫“用基督徒的军队去侵略另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的领地!你们这群枉顾神恩的伪君子!” 罗特列克元帅似乎突然明白了陛下叫自己来的目的,他高声道“陛下!虽然我们无法完全抵御一支几乎是由整个基督教世界武装起来的十字军,但是在下有信心,只要十字军未经陛下同意踏入国境一步,就算是拼着战死沙场,在下也一定会让法兰西的旗帜插上圣彼得大教堂!” “好了好了,别演戏了,不累么?”查理大主教看了看慷慨激昂的两人,叹了口气“十字军恐怕是不会再有了。但是明国舰队的威胁对整个基督教世界都是紧迫而且不可忽视的。这样一支可以比的上整个欧洲海军力量的舰队,竟然只是一个国家拿来远航探索的船队,如此强大的东方帝国,就连以前的蒙古人也比不上。教廷方面小心一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情理之中?”路易十二冷笑了一声“别说这种你自己都不信的鬼话了,亲爱的主教大人!明国舰队不过是攻击了一个海盗窝子而已,你们就要让整个欧罗巴为你们的疯狂而战?” “针对明国舰队的行动不是我所代表的圣王厅提出的!”查理主教气呼呼的看着眼前的国王陛下“看在上帝的份上!这都是方济各派的修士们提出的要求!” “明国人才不会管教廷里的这些修会!”路易十二愤怒的盯着这个和自己合作了十几年的主教大人“我只知道,我的妹夫,我的贵族,我的国土可能因为教会内部的要求而经受战火!他们庞大的舰队甚至可能沿着塞纳河开到巴黎,开到我的王宫里来!” “圣王厅一直反对和明国发生冲突,这不光是圣王厅里大部分修士的意见,同时也是那位大人的意见!”查理主教有些恼火“可是现在坐在教皇宝座上的是方济各派!” “那就换人!”路易十二展现出一幅死皮赖脸的无赖劲“要么我动用整个法兰西的力量让圣彼得大教堂上挂上法兰西的旗帜,要么教廷不再把战火引向我的国家!没有第二个选项!” ------------ 73 旅途(下) 赵英雄还在路上晃晃悠悠昏昏欲睡,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舅舅是个何等无赖的人物。实际上,他现在根本没工夫去思考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买车轴去?”赵英雄瞅着垮在地上的马车,头疼不已。 自马赛出发已经两天多了,路上只是短暂的停留过一会,现在距离巴黎大概还有三百多公里。而这里离最近的村子也有差不多一天的路程。 马车的后车轴是整辆车承重的最主要部位,一旦断裂,就算想勉强拖拽马车行驶都做不到。 “老张,你学过这玩意,你怎么看?”赵英雄看着整齐干净断成两截的车轴,眼睛里有些狐疑的光芒闪动。 “有人动手脚了。”张成雄借着赵英雄的眼睛,死死盯住车轴“车轴是由空心钢管做的。就算是被石头之类的东西撞到也不至于这么干净的断成两截。最多变形一下而已。” “我对他们怎么动的手脚没什么兴趣。”赵英雄沉声道“我只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下的手,而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我去检查一下另外两辆。”张成雄迈步向另外两辆马车走去“老王,你怎么看?” “如果真是有人想对你们不利,那么这些人肯定数量不是很多。或者说不敢搞出太大的动静。”王守仁对自己的判断显然很有信心“不然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拖延你们的速度。这种荒郊野岭,要是有个一两百人,你们肯定是挡不住的。对方可能只是想拖延你们的速度,或者让你们陷入疲惫后再伺机行动。” “不太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张成雄已经检查完了剩下两辆车的车轴“全都被人动了手脚。走不了多远就会断掉。” “再往前是个山谷。”赵英雄沉吟了一会,“他们很可能会在那里埋伏。王老,我们怎么办?绕路么?” “这个嘛,我倒有上中下三条计策。”王守仁呵呵笑道“就看小赵你要选哪一条了。” “都有什么?”赵英雄很是好奇。 “这上策嘛,自然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他们打算埋伏,那就让他们埋伏。命三名死士驾车入谷,等这帮宵小突袭失了地利之后,我们再从山谷上攻击。” 赵英雄想都没想就开始摇头“不妥不妥。家族骑士等同于领主的家人,岂有随意让家人置身险地的道理?” “那就中策,绕路而行,虽说远了些,不过胜在没什么风险。” “也不行,教廷大军压境,不尽快赶赴巴黎说服陛下的话,恐怕整个马赛都会沦为战场。” “那就只有下策了。先把跟在咱们附近的钉子拔掉,然后带着骑士们突袭山谷,从两侧围困意图埋伏的敌兵,一口气解决掉他们。” “这主意不错。”赵英雄叹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那你可有好多宝贝。”张成雄哈哈笑道“这儿有十个死鬼呢!” “莽夫,休得胡闹!”王守仁似乎有点不适应别人的夸奖,语气中带着些羞恼“让孙道士出来干活。” “小赵,别紧张,我借你身体一用。”说吧,孙老道接过赵英雄的身体管控权,运起内力两脚一点,飘到了马车盯上。眯着眼睛左右一瞧,就注意到不远处有颗树,摆动的幅度和周围的树明显有些不同。当下警惕起来,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飘了出去。 孙老道生前久居青城山,据说是孙思邈的后人,但从来没学到什么药王真传,反而练得一身的好功夫,就连青城派的阴阳采补也学了不少。虽说青城派的采补功法是上乘功夫,讲究“男女不宽衣,千里神交,万里心同”,可老孙实在是宅男界的前辈楷模,一辈子活到老硬是没找着一个红颜知己阴阳双修。如今虽然人不人鬼不鬼,不过小赵终于算是有了个未婚妻,练功夫练到极高境界的孙老道已经没了别的想法,一心想着让艾莲娜也来学学看这套功夫,以满足自己毕生所愿,当然不能让两人出什么岔子。如今知道有人要对两人不利,更是心里有些怒气——胆敢伤我徒弟和徒弟媳妇儿的都得死! 孙老道的身形在空中飘忽不定,看似飘飘然毫无烟火气,可实际上却是快到了极点。轻松两三个起落,就杀到了树下。树上的杀手看的目瞪口呆,见惯了的骑士正面冲锋竟然远比不上这个奇怪的少年的速度。随后的事情更让他惊异,树下的少年从地上随手捡了根小木棍,看都没看就顺手扔了上来,木棍的飞行轨迹诡异之极,打着旋飞出了一个圆润的弧线后,又快又急命中了他的后脑勺。 杀手闷哼一声,竟然什么反应都没做出来,就被一根轻飘飘的木棍打了下来。孙老道也没怎么在意,一抄手拎住了杀手的后脖颈,随手往后一扔,再次砸翻了一个躲在草丛里准备逃跑的杀手。 一会功夫,孙老道拎着六个被打晕过去的杀手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招呼着杜阿家族骑士们过来拿人。 从孙老道飞出去的那一刻开始,杜阿家族骑士和杜阿夫人,连同艾莲娜一起陷入了无比的震惊中。看着赵英雄超出人类常识和想象的动作,似乎就连作为坐骑的马儿都被吓到了,不停的打着响鼻。 看到赵英雄挥手示意,几个家族骑士纵马过去,把杀手们捆的结结实实,一边捆着,一边偷偷看着自己家的少爷,怎么也想象不出他到底是怎么作出刚才的动作。 孙老道也知道自己恐怕给小赵惹了些麻烦,于是很光棍的躲了起来,把赵英雄重新扔了出去。 “今天的事情,在我们回到马赛前,不要对任何人讲。”赵英雄无奈,只能嘱咐骑士们道“这是东方的功夫,是明国的皇帝连同爵位一起送给我的。” 骑士们迅速点头,毕竟是自家少爷,就算是巫术那也完全可以理解——少爷可是圣徒,怎么会做出违背上帝旨意的事情呢! ------------ 74 奇袭 虽然不知道这么解释到底有没有用,不过赵英雄实在是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将错就错。 张成雄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不停的笑话着孙老道下手太重是因为关心则乱,臊的孙老道一言不发。王守仁则是温言劝了几句后,对赵英雄嘱咐道“钉子一拔,对方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咱们已经没有其他退路了。必须尽快赶到对方设伏的地方,将这些宵小一网打尽才是。” “有劳王老了。”赵英雄很明白自己几斤几两——凭借一身内里和人单挑还行,骑马打仗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连几十个人的护卫队都怕,对方也出不了几个人。”王守仁轻笑道“这种局面,莽夫倒是比老夫更派得上用场。”王守仁说白了是个政治家外加战略家,或许还能再加一个哲学家的头衔,但具体的行军布阵战场交锋,还是让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好说好说。”张成雄嘿嘿笑着“容易的很!这可是老张我干了大半辈子的活计,现在都有点手痒了。” 孙老道有点听不下去“杀人这种事情没什么可炫耀的,有违天和!难怪你不得好死。” “这是什么屁话!”张成雄勃然大怒“你个死道士打了一辈子光棍不是比我还惨?顺应天合就得一本子光棍?老子宁可再挨两颗枪子儿!”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王守仁出来做和事老“小赵啊,你带上人出发吧。留几个骑士守着女眷,路上让小张给你讲讲安排。” “有埋伏?”艾连娜一听就着急了“不许你去!太危险了!” “放心……”赵英雄软声劝着自己的未婚妻“他们用这种手段自然是因为人数不如咱们,我还抓了他们六个人,这下他们就更不如我们了。没事儿的。” “不行!”艾连娜倔犟的摇着头“你再出点事儿怎么办!” “我能出什么事……”赵英雄的声音忽然弱了下来,自然也是想到了三年前的那架马车“放心吧,我这次带的都是骑士,再说了,刚才你也看见了。就算打不过,我逃命总没问题。” “不行!”艾连娜还是不肯让步,拦在赵英雄身前死活不肯放他走“不行就绕路!稍微晚一点到也没什么关系的!” “那怎么行?”赵英雄皱着眉头,却也拿自己的未婚妻没什么办法“我现在都嫌咱们走的太慢,要是在到达巴黎前教廷就组建好了十字军,那整个马赛……”说到这里,赵英雄打了个冷颤“总之,绕路是绝对不行的。” “我不管!”艾连娜咬着下嘴唇,眼睛里泛着水光“你要是敢去冒险,我就死给你看!” “你这丫头……”赵英雄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过头去用目光向自己的老妈求助。 杜阿夫人一副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赵英雄想了想,忽然动身,拉着艾连娜走到一旁的小树林里。 “这个小混蛋,真是老混蛋的儿子。连劝人的手法都一样。”杜阿夫人满意的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似乎想起了年轻时的总督大人的某些荒唐事,脸上稍微有些泛红。 过了一会,赵英雄一脸得意的从树林里跑了出来,翻身上马,对着骑士们打了个呼哨,家族骑士们会意,哈哈笑着御使着胯下的战马,跟着赵英雄冲了出去。 “天虹姐,谢谢了啊。”赵英雄默念着,“真多亏了你,不然今天还真是个大麻烦。” “你啊……”黄天虹叹了口气“天下女人都一样,只要你们这些个臭男人说两句好听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偏偏我还得帮着你一起骗女人,真是不好受。” “嘿嘿……”赵英雄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却差点被飞奔的快马摔下去,惊出一身冷汗。 黄天虹浑然不觉,只是叮嘱道“那个女孩虽然年轻了些,不过待你倒确实是真心实意,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干出些始乱终弃的事情。” “放心吧。”张成雄在旁边笑着说“孙老道已经把那个小丫头当徒弟看了,小赵要是干出点什么混账事儿来,老孙头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一群死鬼说说笑笑,赵英雄听的冷汗直冒,孙老道要收艾连娜做徒弟?这怎么教?想想看自己未来的老婆即将集成杜阿家女性战力超群的光荣传统,赵英雄就有些头疼,这以后要是闹些家庭矛盾,自己还不得被老婆大人打个半死? 家族骑士们看到赵英雄的脸色有些发白,倒也没怎么在意,只当是年轻人上战场特有的紧张感,几个年纪稍微大点的骑士大着胆子和自家少爷讲了几个荤段子,企图缓解一下少爷的紧张情绪,倒是把黄天虹臊的不说话了。赵英雄因此稍微获得了些调整的空间,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就是这儿了。”天色稍微有些暗,赵英雄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山谷。看着两侧的小山包,张成雄有些犯愁“这种地方,山顶上连棵大点的树都没有,对方如果有弩,咱们往上冲的恐怕会有些麻烦。”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赵英雄笑道“弩被教皇明令禁止不能在欧洲大陆上使用,这些刺客不论是从哪来的,最多只有些长弓。这个年代的长弓又贵又不好使,再怎么精锐的弓手,射个三四支箭就要休息了。这种远程火力老张你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办。”张成雄道“以多打少,还是用骑兵打步兵,这种仗要是赢不了,我提头来见!” “你哪来的头?”王守仁打趣道“别说头了,咱们这群死鬼可是连脸都没有!” “有脸没脸有什么要紧的?”张成雄很不屑“能打赢不就行了?”说罢,他又对着赵英雄嘱咐道“等会带着骑士往山上冲的时候,别走直线,走之字形,上去的快,移动的也快些,就算有弩箭也未必能打得着你们。等厮杀的时候,让孙老道在旁边准备着,要是不行就换他上。总不能让你死在这儿。还有,我给你做的枪拿出来上膛,要是有个万一,这也是救命的玩意。” ------------ 75 瞬杀 赵英雄带着人马,在张成雄的指点下,很小心的绕过几处用细线绑着的铃铛。 “这群小子还有点本事。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张成雄很兴奋,“终于有点像样的家伙了!” “小心点。”赵英雄面色凝重,回头对其他的骑士们做了个手势“对方这么小心,到处都是陷阱。要是真不小心踩到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该杀还是一样杀。”张成雄嘿然道“我倒是怕这群家伙脚底抹油,要是都跑了,我他娘的砍谁去?” 王守仁这次倒是没有批评张成雄,反而有些忧心忡忡“此次一役,务必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才行。可是还得留活口,必须要问清楚他们背后是什么人才行。” “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人对我这么在乎。”赵英雄叹了口气“反正不是小胖子派来找面子的杀手,就是教廷的人。” “你得罪了不少人嘛。”张成雄笑的有些渗人“以后有的砍了!” “你怎么光想着砍人呢?真是莽夫!”王守仁虽说是在批评张成雄,不过语气中却带着笑意“老夫听说,这西蛮之地,打仗被俘的贵族,可都是要拿钱赎身的。” “我说你们几个大老爷们一天到晚净想着些没用的玩意,有用么?”黄天虹也不甘寂寞,插嘴道“小赵得罪了人,你们也逃不了!一个个装着跟自己没关系似得,他死了咱们也得遭殃!” “呸呸呸,童言无忌!”张成雄连着吐了几口不存在的吐沫“这马上就打仗,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屁话呢!” “好了好了,诸位……咱消停会。”赵英雄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这还打着仗呢,等我砍完了人咱们再说成不?” 一行人悄悄逗着嘴,渐渐靠近了山峰顶部。 “停下。前面有动静。”孙老道忽然打破了沉默“小赵,你放松点,我出去看看。” “怎么了?”虽然嘴上问着,不过赵英雄对孙老道还是很信任的,随即放松了身体,全凭孙老道获取控制权“什么动静?” “有内家高手。”孙老道简短的回答了一句,向身后的骑士们比了个停止的手势,自己翻身下马,化成一道虚影向侧面的森林里扑了过去。 “内家高手?”赵英雄一愣“可……这是欧洲啊?”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孙老道答道“肯定是内家高手不会错,现在正在运功调息。我听见他们运转气海的声音了。” 上乘内功调息的时候,气海运转起来会有特殊的声音,这是赵英雄接受“孙老道特别传授——武林高手速成班”的时候知道的知识。听孙老道这么说,赵英雄一愣之下也运起内力,仔细听了听。 确实有奇怪的声音,听着像是以前开老电视的时候发出的高频声波,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很容易被忽略掉。 “也不知道是哪家弟子,大战之前这么大的胆子就地调息……”孙老道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白瞎了一身好功夫!” “对了,您刚才说,他们?”赵英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止一个人?” “有三个。”孙老道简短回答道“功夫都不错。” 树林的枝叶迅速在赵英雄的眼前分开,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是有些极其轻微的沙沙响,倒像是被风吹动了一下似的。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在这儿呆着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王守仁沉声道“老孙,你有多少把握能收拾掉他们?” “要是有个趁手的兵器,十成把握能让他们都死在这儿。”孙老道有些着急“可问题是,这西蛮子用的兵刃太不趁手。刚猛有余韧性不够,和我的功夫配合不起来。空手对上三人,我最多有六成把握。” “对上两个呢?”赵英雄忽然问道“如果空手对上两个人,孙老您能收拾掉他们么?” “易如反掌。”孙老道奇怪道“你有办法?” “办法算不上,不过趁手的兵器我到是有一个。”赵英雄嘿嘿笑道“张大哥做的枪挺不错的。” 三两个起落,赵英雄猛地落在地上,向前冲去。 前方大概二十多米处,有三个浑身上下都穿着精良重甲的人正靠着树休息,面甲处于放下的状态,看不清楚长相。 赵英雄刚刚落地,三人就同时有了动作,头转向赵英雄的方向的同时,三人不约而同,伸手去摸自己的配剑。 “骑士,冲锋!”运足了内力,赵英雄一声怒吼,声波竟然震的地面上的尘土一阵飞扬,看架势颇有些武侠小说里狮吼功的阵仗。 喊完之后,赵英雄脚下用力一点,上好的靴子竟然承受不住巨大的反震力,轻响一声后碎成粉末,与此同时,赵英雄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一样,狠狠冲着树下三人硬生生砸了过去! 如此蛮不讲理的打法,让树下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眼睁睁看着一旁忽然出现的赵英雄,手还没摸到长剑上,赵英雄却是已经杀到近前,手里还握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 赵英雄冲到三人近前,一脚猛然踹出,将其中一人连带身上的重甲狠狠踹飞出去。因为自己的速度实在太快,赵英雄竟是跟着飞出去的人一起冲了出去。 “死!”杀红了眼睛的赵英雄把手上的手枪顶在被踹飞的那人的面甲上,连连开枪,子弹迅速撕破了面甲上的金属薄片,连带着炙热的发射气体,一起把盔甲里的脑袋轰成了一团烂肉。 “孙老,剩下的交给您了!”赵英雄说罢,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孙老道。 “留一个活口!”王守仁叮嘱着,“一定要查清楚他们到底是从哪来的!”话音刚落,孙老道已经把刚刚摸到剑的一人按倒在地上,右手猛然从薄弱的背甲上击入,连带着还在猛烈跳动的心脏一起拔了出来。 “你不早说!”孙老道埋怨着“早知道我不下这么重的手了。” “这不还有一个么。”赵英雄笑道,“辛苦孙老了,剩下的这个让我来就好。” ------------ 76 劝降 “小赵你别拦他。”张成雄笑道“老孙头憋了这么久,有个活动筋骨的机会也不错。再这么憋下去恐怕他连走路都得忘了。” 孙老道肯定是没有忘了怎么走路的,他很熟练的在最后一个“内家高手”关节上拍了几下,虽然隔着厚实的盔甲,但每次轻描淡写的拍击后,都能听见关节传来的异响。每次轻飘飘的似乎连灰尘都拍不动的拍击下,同时还伴着被制服的“内甲高手”撕心裂肺的嘶喊声。孙老道竟是隔着厚实的骑士盔甲,轻而易举的拍碎了对方所有的关节! “得了得了。”孙老道两指插进骑士面甲的眼缝中,稍微发力,竟然像是撕纸盒一样扯开了足有一厘米厚的钢甲“不就断了几根骨头而已,还没要你的命呢!” 盔甲下,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露出一副恶毒怨怼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这个恐怖的家伙。从嘴里挤出一个法语单词“乔治……”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股子浓浓的恨意。 赵英雄一惊,“孙老,问问他是什么人。” 孙老道扬起手来在年轻人的脸上狠狠来了几耳光“好好一个大明子民,说个屁的鸟语!说官话!” 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惊讶,随机镇定了下来,“你知道你惹上什么人了么!”语中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带着一丝阴狠和快意。 孙老道又开始扇耳光,“你真他娘的没长脑子,现在是你落在我手里!还敢威胁?当心道爷我扇烂你的口条!” 王守仁劝道“孙老别忙发火,这小子四肢全废,先把他扔在这里,去支援一下其他的骑士。他们在这里折损太多,对后面的行程不利。” 孙老道仍是不肯罢休,硬生生扇掉了年轻人满嘴大牙,这才拍着手,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兀自道“跟张成雄那个小王八蛋在一起时间太长,道爷我都快变成土匪了。”说罢,又冲着地上的年轻人下腹狠狠踹了一脚,硬生生把厚实的骑士胸甲踹进去一块骇人的凹陷这才罢手,双脚连点地面,身形在丛林中快速起落了几下,前去支援其他的骑士。 杜阿家族骑士和其他贵族骑士们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盔甲外形都是相当统一的,并且全身上下包括后背上,都有着厚实的护甲保护,上面还刻着杜阿家族的纹章。背后还飘着猩红色的披风。乱军之中依旧十分显眼。 和杜阿家族骑士缠斗在一起的是一群身穿绿色长袍的步兵。实际上,与其说是缠斗,还不如说是正在勉强抵抗着骑士们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绿袍步兵们手上的盾牌已经被骑士长剑砍的坑坑洼洼,地上散落着还没制作完成的巨大龙枪——接近十米高的大树被砍伐下之后,简单的修饰成长枪的形状后,只要紧密排列后,把后端插进地面,就能形成对骑士威胁极大的枪阵,可惜,他们永远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少爷!”看到“赵英雄”从远处飘来,鲁斯本迅速靠了过去“您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赵英雄稍微弯下腰来喘息了一下,看起来似乎是因为很累,但实际上却是因为要把孙老道换回去,稍微停滞了一会,赵英雄才直起腰来“怎么样了?” “对面已经少了一半人。虽然现在组成了队形,不过他们人数实在太少,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鲁斯本的回答带着些骄傲“我们的骑士没有一人重伤,全都保持着相当不错的状态。” “要小心。”赵英雄向远处被围起来的绿袍步兵们张望了一眼,“知道是什么人了么?” “似乎……是雇佣兵。”鲁斯本叹了口气“他们到现在都不愿意投降,恐怕还要再过一阵子才能最后全歼掉。” “他们都是英勇的战士。”赵英雄看着面带坚毅和绝望,但仍然高喊着口号,紧握着手中盾牌和长剑不肯放弃的绿袍步兵们“他们应该堂堂正正的死在战场上,而不是在这种卑鄙低劣的埋伏中。” 说罢,赵英雄向绿袍步兵们迈步走了过去“你们!谁是头领?” 其他的家族骑士们见到少爷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连忙纷纷勒马,生怕坐骑不小心冲撞到自家少爷。绿袍步兵们互相看了一眼,推举出一个中年汉子出来对话。 “瑞士雇佣兵团向您致意。”中年汉子的声音不卑不亢“尊敬的贵族老爷,您对我们有什么吩咐么?” “放下武器投降。我的人会给与你们身份相对等的待遇。”赵英雄沉声道“你们没有胜利的希望,不要把自己的性命就这么轻易抛弃掉!” “我恐怕那样不行,老爷。”中年汉子的表情有些沮丧“我们是雇佣兵,雇主要求的工作必须被完成,哪怕用我们的性命去交换。” “你的雇主的要求无非是埋伏我的车队,并且趁机俘虏或者处死我。”赵英雄高声道“而现在,你们已经被我的人团团包围,你们已经失败了!这个任务没有任何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 “失败的耻辱必须用鲜血清洗!”中年男人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如果您真的怜悯我们这些可怜人,那就请您尽快用长剑夺取我们的性命,而不是在这里用言语可怜我们!” “愚蠢!”赵英雄破口大骂“简直愚蠢透顶!” 中年男人没搭茬,只是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向赵英雄致意。 “这样吧。”赵英雄骂着骂着,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由我代表我的骑士们,而你,代表你的部下。我们来一场决斗。只要你输了,那就投降认输。如果我输了,我就给你们这个完成任务的机会——用你手上的剑砍掉我的脑袋。如何?” 周围的骑士都愣住了,连忙纷纷劝道“少爷!您不能这么做!” “我是你们未来的家主!”赵英雄回头怒视着自己这些忠诚的下属“这是我的意愿,你们必须遵从!”说罢,转头看着同样愣住了的中年男人“你不是贵族,没有拒绝贵族决斗要求的权利。现在,和我决斗吧!” ------------ 77 爱才之心 车队慢慢的在道路上行驶着,原来的三辆马车只剩下一辆,原本的护卫队伍中,却多了十几个身穿绿袍的步行者。领头的中年男人脸上还带着伤。一边的胳膊用白布吊在胸前,竟是一副被打断了骨头的狼狈样。 虽说被人打断了一条胳膊,中年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不情愿或者是怨怼,反而一副放下重担的样子。 他是真没想到,明明是必死的结局,却硬生生被乔治少爷救了回来,虽说断了一条胳膊,但总比送了命的强些。 *************************************************** 赵英雄的决斗其实是有他的“险恶用心”的。 从三年前帕玛尔入马赛开始,赵英雄就对这个时代的雇佣兵抱着极大的好奇。拥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目光和见识的赵英雄当然明白,一支拥有极强战斗力和战斗意志的队伍究竟能迸发出多么恐怖的力量。而来自瑞士的雇佣兵们,自然就是这样的一支队伍。 骑兵不逃,步兵不降,这一点对于整个欧罗巴的常备军们来说,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16世纪虽然已经有了职业军人,但之前几百年的历史并没有那么容易被人遗忘——只要投降,就可以不用送命,而且还能获得相当的礼遇,这对与现代人来说几乎无法理解,不过在16世纪的欧洲,这是十分正常的现象。 瑞士雇佣兵是瑞士钟表和银行享誉世界前,整个瑞士最拿得出手的“外贸品”,也是欧洲各个国家之间竞争的战略物资。每次战争之后的合约里,失败的一方除了割地赔款,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要削减可以拥有的瑞士雇佣兵限额。 这样重要的战略物资,即使赵英雄垂涎三尺,而且手握杜阿家族银行,也没办法搞到手上用用,这让赵英雄十分沮丧。这么好用的职业军人,不搞上几百个实在是对不起自己。抱着这样的目的,赵英雄一看到这批绿袍步兵的时候,眼睛都绿了。 这么好用的职业军人竟然要和自己的骑士拼个不死不休! 无论是杜阿家族骑士,又或者是瑞士雇佣兵,对赵英雄来说,都是不能有折损的重要资源——开玩笑,少了家族骑士,怎么对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教廷刺客? 既然不肯投降,那就打到你认输!赵英雄恶狠狠的想着,从腰旁拔出长剑,开始和雇佣兵头领绕圈子。 骑士长剑是没有剑锋的,这一点和中国传统长剑差别很大,但一米多长带着尖头的钢条,就算砸人也能砸个半死不活,在马上,这种差距并不怎么大,但步战的时候,无锋长剑实在是没有短剑好用。 “在我把你打成残废之前”赵英雄绕着圈子,对一脸谨慎的雇佣兵首领喊道“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卢卡,尊敬的大人。”佣兵首领很有骑士风度。 “这小子还算有点本事。”孙老道点评道“步子稳健,上身平稳性不错,是个好苗子。可惜年纪太大,没有内力辅助,也就是个凭着蛮力厮杀的莽夫。” “洋鬼子上哪学咱们的上乘内家功法去。”张成雄哼道“就算你给他们一本无上武功心法,洋鬼子能看懂?” “说的也是。”孙老道沉吟了一会“刚才那三个会内功的人身份有鬼,等回去了一定要问个仔细,这水有点深,小赵恐怕会有麻烦。” “有麻烦了才好呢!”张成雄大大咧咧“没有麻烦,我上哪找人砍去!” “砍砍砍,你就知道砍!”王守仁插嘴道“小赵有了麻烦,咱们老哥几个全都跑不脱!” “声音都小点。”孙老道出来做和稀泥“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决斗进行的很顺利。 孙老道的特训课程相当有针对性,讲的大多都是些如何应对欧洲多见的骑士或者重装步兵,而经过应试教育多年培养的赵英雄更是把这些教导迅速变成了身体记忆的一部分,此刻凭借着孙老道的指导,十几分钟的圈子绕下来,不仅轻松躲过了卢卡的数次进攻,还用剑头在对方身上留下了几个不怎么深的伤口。 其实一开始赵英雄就能一剑结果了卢卡的性命,只不过起了爱才之心,想把整个佣兵队都吃下来的赵英雄无论如何也不能随便放过这么个领头人,于是一直小心周旋着,企图等卢卡体力不支的一刻再动手支付。 卢卡当然不知道对面这个年轻的令人发指的贵族少爷究竟有什么打算,不过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让他清楚的意识到,如果继续跟着对方的节奏这么耗下去的话,最后倒下的肯定会是自己。 “总不能就这么认输,拼了!”卢卡心里下定决心,一声暴喝,双手高举过头,借着腰背的力量毫无花哨举剑劈下。 “等的就是你这一下!”赵英雄瞳孔紧缩,弓步在后的左脚一点,整个人迅速化作一条流光,直冲着卢卡冲了过去。 力量用足的卢卡没办法再收剑回放,一咬牙,竟然让长剑劈下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打着同归于尽的打算砍了下去。 “铮!”一声刺的人耳膜直疼的金属声后,卢卡手上的长剑飞了出去,而他则抱着胳膊躺在了地上。 赵英雄在冲刺的时候运足了内力,结结实实的挡住了卢卡的长剑,巨大的反震力直接震断了卢卡的胳膊,顺带着将长剑击飞出去几十米远。 “你已经没有继续作战的能力了。”赵英雄收剑回鞘,脸上挂着一丝微羞的笑容“按照法律,这场决斗是我获胜了。”说罢,赵英雄重新把脸拉了下来环视着周围的绿袍步兵们用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喝道“现在,投降!” 卢卡被几个佣兵从地上抱了起来,接受紧急处理,不过毕竟不是专业医护人员,对于接骨这种专业性极强的手段,佣兵们的办法不多。 “让开。”赵英雄老实不客气的挤了进去,心里道“黄姐,拜托了。” “交给我吧。”黄天虹叹了口气,接过赵英雄的身体控制权,捏着卢卡变形的右臂用力一拉。 不出意外,卢卡发出了一声比骨头刚断的时候更惨烈的叫声,不过随后他就把这叫声咽了回去。 “是条汉子。”赵英雄点了点头,对躺在地上的卢卡下达了第一个命令“把你们的工资要求说一说吧。” ------------ 78 巴黎 巴黎,是一座非常有“格调”的城市。 这种格调体现在众多方面,当然,最出众的“格调”则体现在和同时期的其他城市相比较之下。 整齐的石板覆盖了整个城市几乎所有的街道。规划良好的放射型道路,错落有致的黛青色屋顶和米色的建筑外墙,足以让所有第一次见到它的人感到惊讶。 赵英雄骑在马上,远远眺望着这座漂亮的城市,向天上猛的挥了挥拳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作为一个没钱没权心里还有些酸味的学生,赵英雄自然是没来过巴黎的。可这并不妨碍他内心深处的某些小渴望,和路易威登标价五位数甚至六位数的皮包无关,和香奈儿以数字标注系列的香水也无关。这座充满传说和浪漫的城市,几乎一直是他的梦乡之地,有些人想去西藏接近天空,而赵英雄,则希望来巴黎体会浪漫。 好吧,赵英雄不止想体会浪漫而已,他还想实践一把。 大约在内心深处,赵英雄也和所有人一样都有着些难以启齿的渴望的。比如香车美人,开着好车的热情的异域美女到自己的学校,当着看不自己的人的面来上几秒甚至几十秒的热吻,然后拉着自己跑远。 其实就是一种内心深处的酸。 如今,赵英雄骑着白马,带着未婚妻和老娘来到了巴黎,虽然没有跑车,没有奢侈品,没有铁塔,但这的确是巴黎。 “这也叫城墙?”赵英雄看着稍远处的一片石头墙,神情沮丧。 被故宫和长城洗了脑的中国人,见到这些城墙总是一脸的不屑——这种两人高的石头堆你也好意思叫城墙? 且不说南京故宫二十来米高的城墙,就连西安的古城墙都比这儿高。难怪总说巴黎是个不设防的城市,这么差的城防基础就算设防也是白瞎吧?赵英雄嘟囔着,和骑士们鱼贯进了城。 “我们直接去凡尔赛宫么?”赵英雄骑马跟在马车边上,对着杜阿夫人询问道“还是先找地方住下?” “你去哪儿干嘛?”杜阿夫人嗔怪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陛下又不住在那里。” “不在凡尔赛宫?”赵英雄震惊了“那里不是王宫么?” “除了查理五世之外,没人住过那座王宫。”杜阿夫人叹了口气,“虽然那里真的很漂亮。” “那我们去哪?”赵英雄在马上叹了口气,“要不先找个地方住下?” “你这孩子,平时挺聪明,怎么今天这么笨?该不会是累着了吧?”杜阿夫人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去外面住什么,当然是回家了。” “回家?”赵英雄愣了愣。 “是啊,回家。”杜阿夫人指了指远处的尖塔“去你舅舅的家。” “看在上帝的份上,主教阁下,我都快等不及了!”路易十二在皇宫里走来走去,神情激动“我终于能见到小乔治了!我那个天才的外甥!你不知道我有多激动!” “我早就知道了。”查理半瘫痪似得躺在椅子里,望着天花板“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要我留在这里等,这么无礼的行为已经彻底的暴露出了你的内心,我亲爱的陛下。” “他可是艾连娜的未婚夫!”路易十二瞪着眼睛盯着这个和自己合作了很多年的老搭档“你必须和我一起见他!” “是是是……”查理揉着自己花白的头发“然后还要和他一起共进午餐以及晚餐,顺便向艾连娜多说说看和他联姻的好处。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可我还是要强调!”路易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他还是我最亲爱的妹妹的孩子,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他完全有能力解决困扰了我十几年的问题,他是法国财政的救星!” “你这么看重他,给他个财政大臣的头衔不就好了?”查理打了个哈欠“反正现在担任财政大臣一职的奥古斯通伯爵额也是你们奥尔良家的人,换就换嘛。” “哪有那么简单,你以为换财政大臣和换一个教堂神父一样容易么?”路易摇了摇头,叹息道“只可惜他还太年轻,要是再大一点,完全可以胜任这个职位。” “大卫王击杀巨人的时候也只有十二岁。”查理哼道“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是啊,那个其实不是问题。”路易继续叹气,似乎雄心壮志忽然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了些叹不完的气息。“勃艮第派的那些家伙所关注的永远不只是音乐,他们对财政部一直有很多想法,奥古斯通算是半个勃艮第派人,还能站得住,要是让乔治就任财政部大臣……他恐怕压不住这些人。” “你还真打算让他做财政大臣?”现在轮到查理叹气了“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聪明还是没脑子,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你还真指望他能有什么本事?” “你年纪大,你有本事。”路易反唇相讥“你给我解决解决法兰西的财政问题?你给我凭空变点钱出来?” “我是教廷的主教!”查理的胡子一抖一抖,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不是你的财政顾问!” “所以我最看不上你们这些神棍。”路易重新坐回了座位上,抖着腿,一脸的不屑“你说说看,除了靠着一千多年前的老本,你们现在还有什么新鲜玩意?” “渎神!”虽然用了很强烈的词汇指责路易的言论,但是查理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老搭档“要是放在两百年前,你肯定会被捆在火刑架上烤成香脆可口的晚餐。” “要是放在两百年前,第一个被烧死的肯定是你而不是我。”路易挥了挥手,叫来侍从倒酒“和渎神的邪恶之徒谈笑风生,一起混在一起,你的渎神才更严重吧?” “不跟你斗嘴了。”查理捏起一旁的酒杯狠狠喝了一口“你那外甥什么时候来?” “刚才已经进了城墙。”询问过侍从之后,路易得意的抖了抖手“用不了多久,法兰西未来的财政大臣就要到了!” ------------ 79 认亲大会 赵英雄坐在马上慢慢晃悠着,看着远处明显气势磅礴的建筑,有些感慨。 “住这么大个地方,也不怕上厕所的时候迷路。”赵英雄怀着对封建资产阶级的强烈恶意猜测着,但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凡尔赛其实是个小镇子,离巴黎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似乎皇室是为了保持自己的神秘感,所以特意选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周围环绕着漂亮的湖水,郁郁葱葱的树林,还有多如牛毛的黑皮狗和皇家卫兵。 “真的是多如牛毛啊……”赵英雄看着眼前的景象,有点被吓着了。 通往凡尔赛宫的林荫大道上,密密麻麻站着两排身着华丽的皇家骑士。杜阿家族骑士们虽然装备已经算得上精良,可和这些人一比,通通成了乡下来的土财主。 黑皮狗们则带着职业性的阴惨表情站在骑士们的后面,虽然努力的想挺胸抬头,却依旧无法祛除自己身上特有的阴森气质。 赵英雄勒住马,有些警惕的看着前面的夸张队伍,没来由的从脑子里冒出“鲜衣怒马”这个词。 骑士们看到赵英雄和车队,忽然齐刷刷的抬起右手,在胸前狠狠擂了一下,金属护臂和胸甲碰撞,发出来了一阵让人热血沸腾的金属撞击声。 赵英雄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从腰间把剑拔出来。 杜阿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看着两侧列队的骑士,脸上露出了一丝堪称雍容华贵的微笑。 她抽出手中的手帕,向骑士们扬了扬。 骑士们再次抬手擂胸,这次带上了一阵激烈的欢呼。之后,甚至有几个骑士把七八斤重的头盔摘了下来,高高扔上天空。 头盔砸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还震起了些地上的浮尘。几乎是同时,皇宫内开始传来了整齐的炮响,还带着炮兵们整齐的呼喊声。 “啧啧啧,列队骑士,抛帽礼炮,真是大阵仗。”作为死鬼里唯一留过洋的张成雄感叹道“真是了不起的架势,想当年,就算是总统夫人去美利坚,都没这种待遇。” “这是女儿会娘家。”王守仁笑道“娘家哥哥可不得好好招待招待?要是对嫁出去的姑娘薄情冷意,那是要被乡里乡亲戳后脊梁的。” “这儿没那么多讲究。”赵英雄也参与到讨论之中“毕竟是亲兄妹,再怎么着也得好好招待不是?” “天子无家事,无情最是天家情。”王守仁叹道“本朝以来,天家自相残杀的事还少么?” “这是法国。”张成雄不屑道“虽说我知道老王你一直看不上西方蛮夷,可人家至少没有屠子弑父的屁事儿。” 死鬼们吵吵闹闹互相鄙视着,赵英雄却没工夫继续跟他们瞎扯淡了。 “我亲爱的乔治!”从王宫的正门,冲出一个一头黑发的中年人,他骑在黑马上,高速的颠簸甚至让他脑袋上的王冠都掉在了地上。 “你们终于到了!”中年人哈哈大笑着,但被马颠簸的狠了,声音带着让人忍不住发笑的抖动“还有你,我亲爱的妹妹!” 杜阿夫人看着远处奔来的中年人,多少吃了一惊,连忙拉着艾连娜下车,对他行屈膝礼。 “好了好了,一家人客气什么!”终于冲到切近的中年人,顾不得马还没停稳就翻身跳了下来。 赵英雄见母亲的样子,多少也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连忙赶着下马行礼,却没曾想中年人下马的速度也挺快,一不留神下,竟然差点把中年人撞个跟头。 “嘿,好小子!”路易一点都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带着灿烂的笑容狠狠在赵英雄的肩膀上砸了一下“真不愧是你老爹的种!下马撞人的习惯都一样!” 杜阿夫人带着艾连娜凑了过来,“陛下,好久不见。” “是啊,真的好久不见了。”路易似乎想到了以前的什么温馨过往,看着艾连娜笑了笑“你就是艾连娜?安格利卡斯家的那个小艾连娜?” “是的,陛下。”艾连娜再次屈膝行礼。 “哈哈!”路易的眼神里带着得意和一丝有些诡异的兴奋“看看,看看!真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陛下,您总要注意自己的仪表吧!”老查理穿着行动不便的红色主教袍,从皇宫的大门费了老大功夫才走到路易的身边,看着艾连娜的脸,一瞬间有些失神“长得真像。” 路易出奇的没和老查理斗嘴,反而点头表示同意“真是快啊,一眨眼的功夫,她都要嫁人了。” 艾连娜在两个陌生人的细致参观下有些局促,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脸上微红。 看见自己未来老婆正在经历两个老不修的围观,赵英雄也顾不得君前礼仪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往旁跨了一步,不着痕迹的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了艾连娜的大半张脸“陛下,您好,我是乔治……” 路易挥了挥手,满不在乎道“哪有和舅舅做自我介绍的外甥?你是谁我还能不知道?还有,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叫舅舅就成。再让我听见你说什么陛下,小心我罚你的钱。”说罢,路易忽然露出一副老财迷的表情“反正你小子能变出钱来,多罚点也不心疼不是?” 赵英雄被这个不按章法出牌的舅舅唬了一跳,小心的解释着“我不会变钱,只是提供了一种现行金币的替代品……”法兰西的埃居上印着的可都是路易十二的肖像,虽然和本人差距很大,不过谁知道国王陛下会不会对他有什么意见,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你不会变钱,你只是埃居的搬运工。”路易哈哈笑着“纸币的想法杜阿跟我说过了,只是很多细节上的东西我估计他也搞不太清楚。今天晚上,你可得给我老老实时候交代一边。” “是,陛下。”赵英雄苦着脸,点头哈腰表示同意。 “听说,你把那个奥地利的查理胳膊给打断了?”路易挤眉弄眼,一副热爱八卦的中年大叔的摸样“而且用的木棍还没断?” “是的,陛下。”赵英雄想了半天,终于意识到,国王陛下说的可能是小胖子查理,正准备出言解释自己的行为,却又被路易一阵激烈的大笑打断“干的漂亮!”笑声似乎太过激烈,路易咳嗽了半天才停下来“马克西米利安那个老混蛋总跟我过不去,结果他的外孙被我的外甥打断一条胳膊,也算是为我报仇了!” ------------ 80 领军 虽然不知道马克西米利安陛下究竟和自己的这位舅舅国王有什么具体的争斗,不过看来似乎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一直压了法兰西国王一头,而且这一头还压的颇为严重,让路易一直有些念念不忘。 午宴上一起吃饭的,除了赵英雄等一行三人,还有那位跑的气喘吁吁的主教阁下查理。 午宴上的气氛很轻松,可话题却不怎么让人愉快。在教皇的号令下,第一支十字军已经在法兰西和奥地利的边境集结完毕,正准备挥军南下,直插马赛后方。 “新上任的利奥六世是个白痴!”路易敲着漂亮的白磁碟破口大骂,碟子里的汤汁被他的叉子甩的到处都是“蠢货!地道的蠢货!” “毕竟他的根基太浅。”查理不紧不慢的啜饮着面前的红酒,表情里却有着些说不上来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像是幸灾乐祸“他一心希望重现乌尔班二世的权柄,可他也不想想,他们连土耳其的异教徒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抵得过明国的庞大远征舰队呢!” “所以说,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蠢货!”路易似乎是敲累了,终于停止了对磁碟的折磨,转而向赵英雄开炮“我听说,你和明国的人有过交流?” 赵英雄闻言一惊,虽说自己法国公的身份更像是个笑话,可是目前的明国和基督教世界还是前景不明的敌对关系,万一自己被皇帝陛下抛出去做吸引火力的挡箭牌…… 赵英雄还没有考虑完应该怎么说,一旁的查理插嘴道“何止是关系好,他可是被明国的皇帝陛下封成了公爵呢!” “公爵?”路易闻言似乎心情大好“那不是和我的爵位一样了?” 路易身上有三个公爵爵位,奥尔良公爵,布列塔尼公爵和勃艮第公爵的头衔。 赵英雄不太敢接话,杜阿夫人笑道“我的好陛下,别再逗我那可怜的儿子了。他只是对远方客人付出了小小的善意,却获得了如此让人惊讶的回报,这让我和他的父亲都很惊讶。我们经常开玩笑说,以后再见到他,恐怕得对他行礼了。” “我连一个活着的明国人都没见过,这次突然发现自己的外甥成了那个遥远而强大的国家的公爵,你却连问都不许我问。”路易佯装生气“我的妹妹以前可不是这样!” “行了吧”杜阿夫人揪下一块面包,隔着桌子扔在了路易油乎乎的脑袋上“我以前还不是因为总被你欺负才那样的。” “日子过的真快。”路易熟稔低头,躲过了空袭而来的面包,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以前在奥尔良的时候,你还吵着要和我一起去打猎呢,现在你的儿子都成了公爵,想想看,真是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可不是感叹人生的时候,我的好陛下。”查理终于喝完了自己杯子里的红酒感慨道“暴食真是原罪……” “太久没看见若娜了。感慨一下。小乔治的公爵封号我承认了。”路易也放下了手里一直挥舞着的叉子“既然吃的差不多了,那就来谈谈正事吧。”说完,路易转头盯着杜阿夫人“杜阿那小子在南部躲久了,似乎也以为我的胆子和他一样变成了脱水的葡萄,让你和艾连娜还有乔治一起来巴黎,无非是怕我舍不得自己手里的这点骑士,顺手把整个马赛卖给那个没长脑子的利奥六世。可是,他错了!” 路易十二拍了拍桌子,长居上位的气势瞬间从他那看上去有些可笑的外表里瞬间窜了出来“我的骑士们已经准备完毕,只要那只可笑的十字军敢踏上法兰西的土地一步,我的骑士们就会彻底碾碎他们!”说罢,他一按桌子,站了起来“乔治大公!” 赵英雄稍微一愣,连忙也跟着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单膝下跪“等候着您的吩咐,我的陛下。” “我任命你,作为近卫第一军团首席长官,全权负责此次对十字军的反击!”路易绕过餐桌,从腰袢抽出长剑,放在赵英雄的头上“吾意即是天命!” “如您所愿,我的陛下。”赵英雄顺嘴答应后,忽然愣住了。 我要带兵打仗了? 还没等赵英雄发出任何的疑问,路易就给他安排了任务“去找罗特列克,他会安排你去接管第一近卫军团的!” “陛下,会不会太唐突了?”杜阿夫人稍微有些担心,示意艾连娜一起跟出去后,转过头对路易道“他只有十四岁……” “放心吧。”路易重新坐回座位上,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利奥六世虽然没长脑子,但是他是个胆子很小的家伙。”肆意批评着教皇冕下,路易嘿然道“哪怕他手头上有十万骑士,他也只会玩弄些卑劣的阴谋手段。真的动用十字军和基督教国家的骑士厮杀?他还没这个胆量!” 看着还是有些担心的杜阿夫人,路易劝道“第一近卫军团都是精锐骑兵,就算打不过,跑总是没问题的。更何况,还有其他军团在,罗特列克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你的意思?”杜阿夫人看着自己的哥哥,无奈道“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英国人,可玛丽毕竟是你的妻子……” “这种话现在说来又有什么意义?”路易的脸色慢慢平静了下来,只是感慨道“奥尔良家族的家训,绝对不能让血脉里混入那些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污垢,安妮到死都没能给我留下继承人,这是她身为瓦卢瓦嫡系的坚持。而玛丽,那则是我的坚持。”路易摇了摇头“我没有继承人,所以,我希望乔治可以……” “乔治不会成为国王的。”杜阿夫人坚决的拒绝了这个提议“身为国王的你应该最清楚这个王位的分量。我的儿子我清楚。他确实喜欢艾连娜,哪怕是为了王位,他都不会放弃。” “我也明白。”路易面露痛苦之色“可是如果王位落在其他家族的手里,整个奥尔良系,甚至包括你们,都将成为新王的首要目标……” “我相信,乔治他们会有足够的智慧去解决这个问题。”杜阿夫人双手合十“那是我的孩子,我对他有这个信心。” ------------ 81 走马上任(上) “半路上抓到的那个内家高手放在哪了?”出门向着军部走去,赵英雄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听说内家高手都有些神奇的能力护身,就让卢克他们看着真的没问题么?” “内家高手的话,的确不好就那么放着。”孙老道嘿嘿笑着“但废了气海的内家高手,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强不到哪里去。” “废了?”赵英雄皱着眉头“可惜了,还以为能收为己用呢。” “你把他们当成什么了。”王守仁叹着气“他们又不是欧洲的这些贵族,投降成性。轻易不会投降的。” “这我当然也知道。”赵英雄愁眉苦脸“可要是真能收为己用,能轻松很多吧……也不知道我那陛下舅舅到底在想什么,哪个脑子正常的国王会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去带兵打仗啊?” “没脑子的国王早就死了。”王守仁对路易很有些莫名其妙的信心“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没有几个蠢货。” 如何才能够获得16世纪的一支皇家近卫军团骑兵的指挥权呢? “哦,你就是乔治啊!”罗特列克元帅从桌子上堆积的公文中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赵英雄“不好意思,请先坐一会,我这里的事情马上就能处理完了。” 过了大概一杯茶的功夫,罗特列克元帅从座位后面站起来,伸了伸因为伏案工作太久而变得酸涩不堪的腰背。 “大公先生,让您久等了。”虽然是元帅,但从基层士兵坐起的罗特列克身上只有一个子爵,见到一位尊崇的公爵,行礼是必须的“我昨天就得到了陛下的意见,您将统领作为近卫军团灵魂的第一骑兵团,负责反击可能出现的十字军入侵行动。” “我必将竭尽全力,完成陛下的托付。”赵英雄低了低头,向面前的王国军方第一人传达着自己的决心“军团和我个人都将竭尽全力,捍卫法兰西的自由和独立。” “实际上,尊敬的公爵大人”罗特列克皱了皱眉头“您的任命更多的是出于政治目的而不是军事部署。我相信,对于王国和陛下而言,一位地位尊崇的年轻贵族的价值是无可限量的。” “您的意思是?”赵英雄敏感的从罗特列克元帅的话里听出了些奇妙的弦外之音。 “我明说了吧。”罗特列克叹了口气“陛下需要的不是一个死战不退,宁可用自己的性命去阻挡整支大军的死大公,而是一位参加过战争,在军中拥有崇高威望的活着的大公。” “陛下拥有三个公爵头衔和整个法兰西的权柄,但是陛下并没有继承人。”罗特列克看着若有所思的赵英雄,决定干脆把话挑的更明白一点“您有责任,也有义务,为了法兰西的未来而保护好自己的生命。” “就我所知,从法律上能够继承陛下座位的还有别人。”赵英雄觉得,在这种时候谦让一下绝对没错“我未必会是最好的人选。” “陛下的意志才是最后决定的关键。”罗特列克摊了摊手“总之,现在陛下的意志是,您应该统领上这支强大的骑兵军团,然后获得他们的推崇。” 又和赵英雄闲聊了几句后,罗特列克站起身来“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去军团驻地吧。”看了看身后的机械钟“要是再不走,新的文件又要被送来了……” 艾连娜从皇宫里出来之后,一直没能赶上赵英雄的马车。只能在后面远远跟着,带着一脸的担心。 自从赵英雄从西西里岛回来之后,这一对年轻男女几乎就没有再怎么聊过天。这让艾连娜的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受。 不知道是出于自己被冷淡对待的愤怒,又或者是对赵英雄三年沉睡导致的自己那种紧张感,艾连娜都很不舒服。 而现在,自己的未婚夫要上战场了。 路上的刺杀暂且不论,这样高风险的工作,恐怕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自己心爱的人去做。艾连娜也毫不例外。 “你把我抛下三年,这一个月里几乎没理我,现在还想拍拍屁股,潇洒上马去打仗?” 艾连娜心里的腹诽肯定不是这样的,不过大概也不会差的太多。 女人,总是会去过分在意一些奇怪的细节。 罗特列克元帅和赵英雄正从香榭丽舍大道向城外走去。在这条有足足五十米宽的大街上,行人出乎意料的少。 “第一近卫军团目前有两千五百人。”罗特列克向赵英雄介绍着基本情况“算上扈从骑士和后勤的话,你手下一共有一万人的队伍。” “听起来很厉害。”赵英雄在马车上向远处张望着“实际作战能力呢?” “不怎么好。”罗特列克倒也没遮掩,大大方方的说出了现实“第一近卫军团一向是贵族子弟入职的首选军团,因为以前几乎从来没让他们上过战场。” “贵族子弟?”赵英雄叹了口气,官二代还真是到处都有“都有些什么人?” “几个伯爵的孩子”罗特列克如数家珍“比如萨伏伊伯爵的外孙之类的……” “这些人在作战中都是累赘。”赵英雄很严肃的对罗特列克道“陛下要是真的不想让我死在战场上,那就必须让这群人吃点苦头才行。” “您是这支队伍的最高指挥官。”罗特列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摸样“您对近卫第一军团的指挥权是绝对的。这一点请您放心。” “这算是陛下给我的承诺么?”赵英雄猛地转过头来,目光炯炯。 “陛下的所有军团长都是这样的。”罗特列克笑道“对您来说,当然也是如此。” 近卫第一军团的驻地很阔气。 作为常驻巴黎市郊的骑兵,第一近卫军团拥有固定的驻扎点,兵营和马厩都是漂亮的永久性建筑,在其他兵团都住帐篷的时候,他们已经住进了装修豪华的两层小楼里。“这是兵营?”赵英雄坐在马车上一阵冷笑“巴黎最好的宾馆也不过如此吧!” “实际上,巴黎的宾馆可能还不如这里。”罗特列克笑的也有些勉强“伦敦的外交官经过的时候,曾经误以为这儿就是市中心。” ------------ 82 打架 16世纪的欧洲,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乱。 东部,奥地利和法兰西始终处于高度的对立中,而南部则有以阿拉贡等公国为代表的一批小国,他们不但要求保持自己的独立,而且还借着身后西班牙的势力,希望能够从法兰西身上咬下几块肥肉来。西北角多佛海峡对面,和法兰西已经是老冤家的英格兰虎视眈眈,亨利八世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这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想要的也不仅仅只是恭维。 说是四面楚歌都不为过的法兰西,和同时代的其他国家一样,通过反复的通婚,结盟,撕毁合约维持着大体上的和平。 这样混乱的局势中,军队和贵族的支持就显得极为重要,而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支队伍,这让赵英雄很是有些吃惊。 “陛下的第一近卫军团就是这副样子?”赵英雄看着门口一群身着华丽喝的醉醺醺的贵族子弟们,气不打一处来,“简直就是一群废物!” “你家皇帝还算不上是白痴。”王守仁沉声道“用这样的一群废物把军队和贵族捆在自己的马车上,只需要用一个军团的俸禄,就能维持两个政治集团的稳定,这买卖干的不亏。” “他亏不亏我不知道。”赵英雄从马车上翻身落地,用力踩了踩地上的石板“反正我是亏大发了,带这么群蠢货上战场,搞不好连自己的命都得赔进去。” 在罗特列克元帅的带领下,赵英雄迈步走进了第一近卫军团的司令部里。 刚一推开沉重的外门门,司令部里面嘈杂的喧闹声就炸了出来,巨大的声浪差点把赵英雄撞个跟头。之间司令部里巨大的会议桌上,三个身穿华丽裙装的女性正在桌子上跳着快速的舞步,而桌子旁边,甚至还有一只乐队在演奏着轻快浪荡的舞曲。周围围着许多高举酒杯纵情高叫的年轻骑士,他们一手举着酒杯,向外泼洒着昂贵的酒液,另一只手则挥舞着自己的佩剑,在天上划出一道道明晃晃的曲线。 “丽娜!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厉害!”人群中忽然冒出了一声叫声。桌上跳舞的三个女子中,有着金色头发的那个女人闻言而动,竟然一把扯掉了自己身上已经临乱不堪的外裙,只留着贴身的束腰,裸露着胸口和下身跳起舞来。 “感谢我们的女伯爵!”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了高亢的欢呼声“丽娜!丽娜!” “这是一位女伯爵?”赵英雄转头问着同样看的目瞪口呆的罗特列克元帅“她是什么人?” “她……她是您的表姐……大公阁下”罗特列克苦着脸,想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而且,她还是……第一军团的副指挥官。” “我记得陛下已经给了我这支部队的指挥权,对吧?”赵英雄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这位跳着舞的从来没见过的表姐“而且,陛下还说,我想怎么样都可以对吧?” “是的。”罗特列克皱着眉头劝道“但是,别把事情搞太大……” 话音未落,罗特列克就被赵英雄打断了“那么,元帅阁下请稍等片刻,我需要和我的部下说几句。” 说完之后,赵英雄也不理其他,从腰间抽出为了觐见路易而佩戴着的礼仪刺剑,向人群走去。 “士兵,让开!”赵英雄对着人群喊了一声。当然,处于激动和兴奋状态下的人,是不会对他的话做出反应的。 “抗命不遵。”赵英雄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聚众抗命,现在执行军法。” 赵英雄伸出空着的左手,直接捏住了面前一名骑士的后脖颈,运足内力,一把把人向后甩了出去。几乎是与此同时,持剑的右手也没闲着。虽然说是礼仪用的刺剑,没有尖头也没有剑锋,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一根相当具有韧性的钢条,作战时完全连一丝作用都没有的武器,在赵英雄手里却变成了最好的钢鞭,刺剑被用力挥下时的破空之声,还有抽打在身体上的闷响,几乎瞬间就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 没有一个骑士开口喝问“什么人!”之类的话,他们用力瞪大了自己被酒精和热舞迷醉的眼睛,艰难的寻找着偷袭自己同伴的敌人。 被赵英雄扔出去的骑士摔出去十几米远,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让他们彻底昏了过去,而被刺剑抽在身上的骑士则除了蜷缩在地上发出惨叫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这群蠢货!”在所有人做出反应之前,发现事情不对停止跳舞的丽娜女伯爵站在桌上,浑不在意自己暴露在灯光下的身体,简短喝道“在门口,杀了他!” “杀我?就凭你们?”赵英雄冷笑两声,也不再遮掩自己的行踪,反而爆喝一声,埋头冲进人堆中。 张成雄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赵英雄动作果断,抚掌大笑道“就要的是这个劲头!既然要领兵,那就杀伐果断些!” 王守仁则是有些担心的看着外面被赵英雄撞的四下飞出的贵族子弟们“毕竟是贵族子弟,若是真出了人命,那就麻烦了。” “不给他们个下马威,你以为光凭小赵一个人能镇得住他们?”张成雄哼道“不能使的兵,还不如都砍了来的干净!” 就在死鬼们刚刚开始讨论到底要不要砍人的时候,赵英雄已经停了下来,直起腰环视着周围的一片狼藉。 司令室里的人并不怎么多,加上现在正在桌子上目瞪口呆的三个女人,在现场的也不会超过六十人,而其中还有十几个被赵英雄无声无息的扔到了司令室外面的地上砸晕了过去。 “狂妄之徒!”赵英雄正准备说点什么,桌上的丽娜女伯爵忽然指着他破口大骂起来“你怎么敢袭击陛下的军队!你这该下地狱的家伙!” “恩?”赵英雄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完全没有遮挡意图的表姐,心里冷笑连连。 “你……!”女伯爵的眼底略过一丝显露无疑的鄙视“我的表弟是马赛的乔治杜阿!不论你是哪个家族的成员,要是不想落入破产境地的话,就给我跪下道歉!” ------------ 83 威胁 “这女人是不是有病?”张成雄哑然失笑“她不认识你,却拿你的名字吓唬人?” “我也很好奇,她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王守仁也在识海里阴森笑着“元帅说她是你的表姐?那岂不也是皇室成员了?” “这种皇室成员也太掉价了些。”赵英雄也跟着两个死鬼一起讨论起来,浑不在意面前有个不着片缕的“表姐”正在用自己的名号来威胁自己“当着几十个骑士的面搞这种东西?马赛酒馆里的姑娘们至少知道出来揽客得穿着衣服。” “我在和你说话!你这贱种!”似乎察觉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对自己的轻视,丽娜女伯爵再次爆发“报上你的名字!我的骑士会很乐意割下你的头颅!” “你的骑士?”赵英雄抬起头来,露出招牌式的微羞笑脸“他们很强么?” “强大到足够夺走你的性命!”丽娜终于获得了面前年轻人的回应,但是他的笑容却让丽娜更加愤怒,她几乎是咆哮着喊道“现在,报上你的名字,贱种!” 赵英雄的脸忽然冷了下来,他扯掉自己手上的手套,猛的一耳光扇在了自己这位表姐的脸上,随着清脆的响声,赵英雄冷声喝道“贱种?”声音刚落,第二个巴掌再次扇到了丽娜的脸上“骑士?” 被突如其来的两个巴掌打的头晕目眩的丽娜根本没有注意面前这个少年的表情,和他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沛然巨力从第一下开始就几乎把她彻底击晕过去。但是她却没有晕倒,脸上的神经依旧忠实的传递着剧烈的疼痛,巨大的冲击让丽娜连纤细的脖颈都感到了剧痛。 “我是乔治……”被打倒在地上的丽娜张嘴,似乎是在哀求,又似乎是在威胁。但她的威胁被赵英雄用最原始的暴力彻底塞回了嘴里。 又是一巴掌。 “乔治?”赵英雄站在这个光着身子的女人面前,几乎快笑了出来“我的名字,叫做乔治·德·杜阿。” 丽娜瞪大了眼睛,似乎忘记了脸上的疼痛,看着面前陌生的少年。 “是的,我叫乔治。”赵英雄蹲下身子,用手捏住了丽娜的下巴,“而你,丽娜·瓦卢瓦女伯爵,是我的表姐。” “我就是那个你用来威胁别人的乔治。”似乎怕丽娜不明白,赵英雄再次说道“来自马赛的总督杜阿之子。”说罢,赵英雄两指用力,把瘫软在地上的丽娜拎了起来“知道我是谁了么?” 丽娜浑身颤抖着,盯着眼前的少年,面容扭曲惊恐。忽然,她身上浓郁的动物油脂香料味里,多了一股恶臭。随着恶臭,丽娜两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哈哈!”张成雄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居然吓的尿了!” 赵英雄一脸厌恶的把手上拎着的丽娜扔在一旁,随手抓起一个被打翻在地上的贵族青年,把手上沾染到的动物油脂在对方的胸口上胡乱擦了两把,转身向站在门外目瞪口呆的罗特列克元帅道“让您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 罗特列克早就被惊呆了,看着这位整个法兰西最年轻的军团长三两下解决掉房间里所有的人,已经让他有些精神崩溃了,而他居然还殴打了自己的表姐,国王陛下的侄女! 赵英雄表情平静,完全没有作为一个施暴者的自觉。他皱着眉头道“陛下也真是胡来,居然用这种人来统领军团?” “陛下的意志是所有贵族的行为准绳。”罗特列克挣脱了赵英雄带给自己的震惊,苦笑着解释道“而且,第一近卫军团一直都只是一个花瓶而已……” “现在开始不是了。”赵英雄盯着面前的元帅,认真道“既然陛下把这支队伍交给我。那么它一定会成为整个法兰西军队序列中,最具有攻击性,最强大的军团。” “我只希望您别干的太过火。”罗特列克面带苦笑,看着眼前这位少年“陛下的最大愿望,是你的参战经验和平安归来。” “上意既是吾愿。”赵英雄简短的答道“那么,我现在就开始着手接受和训练军团。军部打算什么时候安排第一近卫军团开拔?” “两个月后。”罗特列克摇摇头“其实您不用这么着急,如果能够让总督大人给您派一支骑士部队的话……” “不用了。”赵英雄打断了罗特列克的建议“家族的骑士永远只效忠于家族。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动用他们。” “没有忠诚的下属的话,指挥部队会很吃力的。”罗特列克好心提醒着赵英雄“尤其是在您殴打了两千五百名骑士中家族最为高贵的一批人之后。” “下属我还是有一些的。”赵英雄笑的像只抓到老母鸡的小狐狸“他们都是最优秀的职业军人。比这些半截子货强到不知道那里去了。” 艾连娜看着一屋子被打晕的贵族子弟,脸色发白。 “乔治,这……这是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拎起裙角,跨过地上的几个骑士,快步走到赵英雄面前“他们……怎么了?” “哦,刚才这里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沙龙。”赵英雄面不改色的对着自己的未婚妻撒着谎“他们玩的太开心了些,而且玩的时间又太长,所以累了,睡着了。” “睡着了?在这种地方?”艾连娜看着遍地狼藉,很有些不可思议的感叹道“真不愧是巴黎,连沙龙都开的这么独特。” “你可不能学他们啊。”赵英雄快速上前两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艾连娜的视线——身后那个重要部位直接暴露在空气下的女人绝对不能让艾连娜看见! 要是被艾连娜看到了……估计在自己解释前,家庭暴力就会在这里直接上演吧? 虽然老杜阿经常对赵英雄说,杜阿家族的传统不是怕老婆而是尊重女性,不过赵英雄还是决定不给自己这个“表现”的机会。 连着打了好几个冷战,赵英雄一把搂住艾连娜的肩膀,半是讨好半强迫的把艾连娜拽出了房间。 ------------ 84 铁鞋 巴黎城郊,一队身着重甲的骑士们正在田野中奋力奔跑。 现在的农田还未播种,肥沃的土地上,只有几朵野花随风摆动。 “你们是刚从娘胎里生出来的猪猡么?!”卢克骑在马上,冲着脸色难看的骑士们大喊大叫“我奶奶用爬的都比你们跑的快!” 足有四十公斤重的板甲装配在骑士们的身上,外加足有半人高的长剑和破甲锤,接近一个成年人体重的重量压下来,近卫军团的骑士们叫苦连天“我们又不是步兵!” “那么,尊贵的骑士老爷们。”步兵出身的卢克骑在马上,伸出手臂指向遥远的地平线“请带着你们高贵的身份和汗水继续跑下去吧!” “这样真的好么?”艾连娜挽着赵英雄的左臂,看着远处时不时被泥土绊倒的骑士们“这么训练会不会太严格了?” 赵英雄在几个瑞士雇佣兵的帮助下穿好了全身盔甲,用铁手套摸了摸艾连娜的脑袋“这都是为了他们在战场上的存活率而考虑,我相信,以后他们会感谢我的。”说罢,赵英雄从艾连娜手里接过了木棍,冲着远方如同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气的骑士们吆喝道“老规矩,打赢了我的,以后再也不用训练了!” 骑士们掀起面罩,互相看了看,认命似得爬起身来,带着两条千钧重的腿,迈步冲锋。 实战演习也是孙老道留给赵英雄的作业之一,不许用内力,纯粹靠技巧和肉体力量对抗。“内力这玩意毕竟不是你自己练得的。平时多练练其他的技巧,万一出点岔子,你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孙老道如是说。 毕竟只有十四岁,如果和一个二三十岁的人正面对抗,赵英雄肯定是没有任何胜算的,一力降十会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既然你不能迅速增加力量,那就削弱对方嘛。”张成雄偷偷给赵英雄出着主意“把他们累成死狗,然后再打。” “你们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么?”赵英雄得意的踩着地上凌乱躺成一片的骑士们,冲着持剑在旁,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的其他骑士挑衅道“我要打十个!” “波尔多男爵,向您挑战。”又是一个不怕死的站了出来,双手持剑向赵英雄行礼“请您指教,公爵大人。” “所以说,你们都是蠢货!”赵英雄在男爵的胸甲上狠狠踩了两脚,铁靴在精良的胸甲上留下了几道醒目的划痕“本身累的像狗一样,还一个个上?这种时候讲究个屁的骑士精神!”他把长剑插在旁边的土地上,坐在男爵的身上休息着“一个个打不过,那就并肩子上!尤其是当你们连战马都没了的情况下,一定要速战速决!没有了机动性的骑士就是等死的铁皮盒子!” “可是是您的命令让我们放弃战马,我们都是整个法兰西最优秀的骑士……”被当做凳子的男爵艰难反驳道“要是在马上,您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这种话留着跟你的敌人说。”赵英雄的铁手套拍在男爵的面罩上,发出巨大的响声“等战争开始,你们失去了自己的战马之后,还能做什么?除了等死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赵英雄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周围的骑士们破口大骂“你们甚至连一个14岁的少年都打不过!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最优秀的骑士?陛下和法兰西的荣誉都被你们拿来擦屁股了吗!” 骑士其实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他们拥有强健的体魄,良好的教育,以及诡异的骑士精神。 在赵英雄看来,骑士精神作为平常日常的行为准则完全没问题,可是如果带到战场上,那就纯粹是找死的行为。在两军作战时,不会有骑兵去袭击对方的辎重部队,不会有间谍特工去给对方下毒,甚至一旦发现敌军饥渴交加时,还会有些指挥官命令自己的部队向对方提供食物和饮用水。 “妇人之仁。”王守仁毫不留情的评价道“若是让老夫领十万大军,整个欧罗巴唾手可得!” “得了吧。”张成雄在一旁找别扭“老王你家皇帝能放心给你那么多人?还远征海外呢,老朱家的那群孝子贤孙没一个省心的,自己胡闹也就算了,片板不许下海,连对外交流都省了。” “说到这点,老夫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王守仁奇道“老夫恬居南京太仆寺少卿多年,从未听闻大明除三宝太监外,还有过远航的事情。这么大的阵仗,总不可能在大明无人所知啊。” “不好说。”赵英雄教训了一顿骑士们之后,重新回到了艾连娜身旁,默默摘下头盔,看似无言,确是在和死鬼们交流“郑和船队那么多船,就算劈成柴火烧也得花些功夫。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见,里面肯定有些猫腻。” “这好说。”王守仁忽然道“等胡言到了巴黎,当面问问就是了。” 胡言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 赵英雄给胡言做完手术之后就直接出发去了巴黎,走的实在是太过仓促,甚至没顾得上和胡言打个招呼。而在手术后,胡言也一直住在船上,只是每天接受者来着马赛的青霉素注射。负责给胡言打针的,最早是小安妮,后来因为看着安妮晕船吐的太厉害,刘老六主动揽下了这个活。 “国公的意思很明白了。”胡言半靠在软榻上,对崔本华摇晃了一下手中的信件“巴黎的国王对大明很有好感,如果能够直接获得对方的协助,对整个舰队的存亡会有很大的影响。”毕竟,以一船对抗整个基督教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很愚蠢的主意。 崔本华摇摇头“大人肯定不能亲至,您的伤势还未痊愈,现在出发实在太过冒险。而且,一旦西酋只是打算与大人虚与委蛇,背地里和教廷沆瀣一气的话……” “本官当然知道。”胡言叹了口气,“只是咱家当年临走的时候向国公私授官爵……此行若是抓不到人,咱家是个公公倒也无所谓了,可崔大人家中老小……”说罢,胡言从软榻上挣扎着爬起来,对着自己的副手拜了下去“胡某身死毫不足惜,但若是连累了大人,却是万死莫赎啊。” “大人万万不可如此。”崔本华手忙脚乱把胡言扶了起来“法国公若是当年真死了也就算了,可如今他又活了过来……这次若是不能抓到建文余孽,恐怕你我性命皆忧啊。” “都是咱家连累了大人。”胡言脸上露出愧色“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烦请大人去一趟巴黎,协助国公掌握兵权,如此一来,日后寻访建文欲孽,也算有个照应。” “也只能这样了。”崔本华叹了口气“只是这毫无线索,如何访得?” “说到这个。”胡言脸上忽然来了精神“国公来信说,仪仗路上曾经遭伏,一番激战后,生俘了一名高手。” “什么高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胡言会如此激动,但是崔本华还是好奇了起来。 “内家高手!”胡言低声道“国公说,此人生的一副大明子民长相,还懂官话,却问不出家族籍贯,直说自家先祖是越洋海商,自己流落至此。一身内力武功据是家传!” “大人”崔本华有些激动“这……莫非是……” “很有可能。”胡言哈哈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85 套话 赵英雄金刀铁马横坐在座位上,穿着铁甲的腿狠狠砸在桌子上,砸出一片呛人的烟尘。 “今儿还是不打算说?”赵英雄接过艾连娜递来的水囊,对着口子狠狠的灌了几口下去,擦擦嘴巴,看着眼前被捆的结结实实,而且脸色极为难看的年轻内家高手“我都关了你十几天了,总该说点什么了吧?” 年轻人一脸的倔恨,只是不屑的冲着地上吐了口痰。 “我听说,明国人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赵英雄放下水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着武功全废的“前高手”靠近了几步“我还听说,百善孝为先?” 高手兄仍然不说话,只是眼睛里冒出了些警惕和惊恐的目光。之所以惊恐,是因为赵英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摩的铮亮的小剪刀。 “我又听说,男人胯下有个烦恼根,一刀除去,可以练成无上神功。”赵英雄一脸坏笑,冲着高手兄的胯间比划了一阵剪刀“这神功叫葵花宝典,高手兄你可曾听闻呐?” 高手兄脸色一阵绿一阵白,眼看着赵英雄越靠越近,忽然闭上眼睛喊道“小生,小生未曾听闻!” “很好!你看,我们已经有些进展了。”赵英雄把剪刀从高手兄的胯下移开,重新回到了座位上,“那么,先从简单的开始,你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为何刺杀于本官?” “官?”高手兄不屑道“这种蛮夷之地,你也有脸说自己是官?” 赵英雄闻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愿意说话,这就是好事。还未请教阁下大名。”“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朱三醒!” “吾日三省吾身,好名字!不过,姓朱?”赵英雄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可是当今大姓,莫非朱兄祖上乃是皇族?” “你这小蛮子倒是读过些圣贤书。”看着赵英雄惊讶的有些过分夸张的表情,高手兄朱三醒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妥,只当是面前这个小蛮子被自己的尊贵身份所震慑,毕竟欧洲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尊重贵族阶层血脉,尤其是当一个人身上有了皇室血脉之后。高手兄正兀自得意着,却不知道赵英雄已经给他脑袋上套下了诸如“绣花枕头,难堪大用”之类的评语。 “那么,三醒兄。”赵英雄冲着面前的“绣花枕头”拱了拱手,然后在他不解的眼光中重新举起了手中的剪刀“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设伏袭击我的车队?” 朱三醒张了张嘴,然后硬生生把自己冒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对着赵英雄强硬道“谁设伏袭击你了?我和你素昧相识!在下只是带着家中护卫出门远游,却被你打了个莫名其妙!你这蛮子好不讲道理,竟然还费了我一身武功!”说着,朱三醒慢慢进入了兴师问罪的状态,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面前这个小蛮子的阶下囚,冲着赵英雄怒吼道“马上放了我!否则等我家中长辈来了,就算你父亲是一省总督也保不住你!” “三醒兄真不愧是人中豪杰。”赵英雄一阵皮笑肉不笑“这大帽子扣的真是又准又狠。只不过,阁下要是真和我素昧平生,又怎么会知道我父亲是一省总督呢?”说着,赵英雄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扯下朱三醒衣服外面的粗布,露出了下面的丝绸小衣。 “你,你要干什么!”刚才还气势汹汹威胁着要灭了赵英雄的高手兄,一下成了即将被歹徒强行无礼的柔弱女子,尖着嗓子叫道“来人呐!救命啊!” “叫吧,叫吧。”赵英雄恶趣味发作,嘿嘿笑着配合道“哪怕你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朱三醒看着眼前一脸狞笑的小蛮子赵英雄,一口气没喘上来,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这可不是一个正大光明的骑士所为。”艾连娜摇了摇头,往前迈了几步,接过赵英雄手上的剪刀“你应该给这位皇室成员高贵身份相符的待遇,而不是刑讯逼供。” “身份相符的待遇?”赵英雄瞥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妻,一把抓过她的小手,放在掌心把玩起来“这家伙要是还在明国,恐怕要被皇帝陛下砍了脑袋才对!” “斩首?”艾连娜两颊绯红,把自己的手从未婚夫的魔爪里抢了回来“为什么?” “这事儿说起来就复杂了。”赵英雄摊了摊手,大致和自己的未婚妻讲了一遍燕王朱棣抢自己侄儿江山的故事。 “这个朱……朱……”允炆两字的发音对法国人的舌头来说简直就是酷刑,艾连娜费了半天劲也没把舌头捋直,只能找了个简单的代称“这个侄子皇帝太过分了!连自己的叔叔,这样的大贵族也要迫害!”赵英雄倒是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妻会有这样的评价,他笑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那个侄子可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啊。” “皇帝又怎么了?”艾莉娜冲着自己的未婚夫翻了个白眼“皇帝陛下也不能这么为所欲为!没有了贵族支持的皇帝,只不过是画在布上的恶龙罢了,看着恐怖,但只要有一点点小火星,就能把它烧成灰烬。” 赵英雄拍拍脑袋,他倒是忘了和艾连娜解释中西的封建政治差异。不过,这种时候要是讲这种倒胃口的事情,恐怕就连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孙老道都会骂他是个榆木脑袋。 赵英雄搂住红着脸蛋不断抗议的未婚妻,走出了牢房的大门“别闹,今天晚上我那个国王舅舅叫咱们参加晚宴,你可得给我留点面子,不就是搂一下嘛,又不会少块肉。” 路易十二并不是那种严苛的清教徒,平时不苟言笑什么的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只不过这次的晚宴,他确实是有些担心。 赵英雄初入军团就把自己的表姐吓晕过去,还尿了一地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以至于整个巴黎的贵族圈子,都在担忧的讨论着这个来自马赛乡巴佬的故事。不少家里子弟在第一军团服役的大贵族,通过各种渠道向路易试压,要求他慎重考虑军团指挥官的人选问题。 “我的近卫军团指挥官人选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插嘴了!”路易十二这几天连着摔了十来个漂亮的白瓷杯子,“这是我的军团!” 这样的愤怒,很难说到底有多少是冲着贵族们去的。毕竟对于一个从事皇帝这种高危职业的人来说,无法完全控制下属实在是太难受了些。 “陛下其实完全不必这么激动。”杜阿夫人在一旁劝着自己的哥哥“罗德列克元帅也说了,乔治领军的方法没有问题,贵族们的担忧完全不是问题,只要有足够的战绩……” 话还没说完,就被路易打断了“什么战绩!我送乔治去军团是为了镀金的!”说着,路易又打碎了一个白瓷杯子“我生气是因为这群蠢货!严格的军事训练能够避免多少贵族子弟的无谓牺牲!这群短视的戴着假发的猪!”路易跳脚骂道“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总要揪着贵族的身份不放!性命和那些破玩意比,哪个更重要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都搞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