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楔子 “你知道近几个月来,武林中又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听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怪人,以一人之力竟力挫武林四大家族门下的各路豪杰,据说是为了复仇。” “此人倒是厉害得紧呀!那慕容、欧阳、公孙、司空四大家族可是数百年来,在武林中屹立不倒的四座大山,名声之高,实力之雄,可是尽人皆知的,怎地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也打不过呢?真是奇怪!” “是啊!不过他的剑法和那二十多年前的武林公敌西门浪人的剑法颇为相似,有人说他可能是西门浪人的后人。” “是吗?那他叫什么名字啊?” “西门浪子。” ------------ 第一章 竹林之战 凌晨,竹林,有雾,淡淡的雾。 自竹林深处,仿佛有人走了过来。脚步很轻,也很稳,踩在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人影渐渐近了,一阵轻风吹过,轮廓也渐渐清晰了。只见他乱发披肩,齐眉处用一条麻布勒着,一身麻衣,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半条手臂。常年的风吹日晒,把他的皮肤染上了一层古铜色,远远望去,好似一座青铜雕像。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三尺长剑,剑柄是黄铜色的,剑鞘也是黄铜色的。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那不像是人类的眼睛,是如饿兽般的双眸。在他的眼眸中,只能看到两个字――仇恨!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因为前面的一条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个鬼,因为那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人的样子。那人没有肤发,布满血丝、筋脉的肌肉血淋淋地暴露着,胸腹里的内脏也在收缩、舒张着,甚至还可以看到他森白的骨肋。 那人问道:“西门浪子?”声音很沉、很闷,像闷雷一般。 “是”自竹林走来的那人回答道,声音很平静,未起一丝波澜。 那人道:“很好。”说罢,便伸手向自己的颈后抓去。 只听“格、格”声响了几响,那人竟把自己的脊柱硬生生地拔了出来,斜指向地面。血液,脓水顺着脊柱往下滴落:“吧嗒――吧嗒――”在地上聚成一滩。那脊柱赫然是他的剑!而取下脊柱的整个过程,他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痛苦,没有发出一声吼叫,就像是从腰间取下佩带的宝剑那般容易。 西门浪子也不禁为之悚然,问道:“骷髅人是你什么人?” 那人低闷的声音又响起,说道:“是家父!阁下在司空山庄仅一剑就伤了他老人家,在下骷髅子虽不才,也想领教高招。” 西门浪子没有再问,淡淡地说道:“出招吧!” 骷髅子举剑刺向西门浪子,看似平平一剑,却刺得很妙。他这一刺,并未往剑中灌注任何真气,使得收势、变招都很容易。且左手托住右臂,正好可以护住心脏的四周。因为他仔细观察过他父亲的伤势,正是伤到了心脏。若不是司空山庄的庄主司空长风出手相救,西门浪子的剑只要再往前刺一寸,他父亲的身体恐怕早已冰冷。是以骷髅子知道,要想为父报仇,护住心脏是重中之重。 骷髅子的剑刺到离西门浪子七尺远的地方,兀地顿住了脚步。因为他发现西门浪子并没有抵挡的意思,为防有诈,便又改刺为绕,以西门浪子为中心,七尺为半径,绕着他飞速旋转起来。只见狂风骤起,似要将周围的竹树连根拔起,竹叶随着风势,也卷入风中,形成一股旋流,将西门浪子团团围住。卷流中只能听到骷髅子低闷的笑声,听来又像号叫,却不见人影。 西门浪子静静地站在原地,长发随风乱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真的是一尊铜像。只是他掌中的剑握得更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随时准备出剑。 风势越来越猛,卷流也越来越大。突然,骷髅子一剑刺向西门浪子的后背,出剑之快,犹如一道血色闪电,却毫无声响。眼见骷髅子的剑几乎已触到西门浪子的脊背,西门浪子忽然弯下了身子,让骷髅子的剑贴着他的脊背划过。骷髅子大惊,顺势又钻入卷流中。西门浪子直起身子,静静的等着骷髅子再出手。他的眼睛盯着卷流,手仍紧紧握着剑。 突然,从四周刺出了无数把剑,无数个骷髅子从卷流中钻出,旋转着向西门浪子刺去。西门浪子左脚点地,倏地直直向上跃起,骷髅子的剑尖划破了西门浪子的衣服,却未伤到他的皮肉一分。这无数个骷髅子忽又变为一个顿在空中,轻轻转了个身,准备从下方刺向西门浪子。 就在他转身之际,西门浪子忽地翻身,化为一道寒光,直直刺下,骷髅子还未反应过来,西门浪子的剑已刺入他的心脏。 骷髅子只感觉到冰冷的剑锋刺入他的心脏,自剑锋处,一丝寒意骤生,向身体各处蔓延开来。西门浪子迅速抽出剑,只有一滴血从剑尖滴落。而骷髅子却像一滩烂泥,摊在地面,艰难地喘息着。刚才的那股卷流,渐渐变小,变缓,直到消失。西门浪子站在骷髅子面前,没有一丝表情,剑已入鞘。骷髅子的身子不住颤抖,胸口的剑伤处不住地往外喷血。他吃力地说道:“好――好快――好快――的剑!”说罢,便停止了呼吸,连全身各处的筋脉也停止了跳动,内脏也不再收缩,舒张。 西门浪子只扫了他一眼,绕过他的身子,向前方缓缓走去,背影渐渐隐入晨雾中。 雾已散了,但天色仍很黑。 ――黎明前岂非总是漫长的黑夜? 前方看不到尽头,被黑暗笼罩着。这正如他现在所走的路――黑暗,没有尽头。 永春镇,这是一个热闹、繁华的小镇。 虽是小镇,却也堪比城乡。几百年前,司空家族的祖先司空永春告离官场后,就来到了这个小镇。当时这个小镇叫永安镇,取永远安乐之意,可这里却一直很穷苦、贫困。但自从司空永春来了之后,这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司空永春买下了临近小镇的一座山庄,然后开仓放粮,布棚施粥,使流落街头的乞丐、孤儿免受饥寒。除此之外,他还连同官府,对小镇进行了一番建设,使得小镇渐渐富强起来。当地百姓对他感恩戴德,把小镇的名字改为永春镇。一是为了表达对司空永春的感激,二是希望这里永远温暖、和谐,如春天一般。 西门浪子来到永春镇,穿过喧闹的市集,来到了一家酒楼――永春酒楼。 他挑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不一会儿,店小二满脸笑容地小跑过来,问道:“客官,您要点什么?” 西门浪子道:“一碗阳春面。” 店小二又问道:“您不喝点酒吗?咱这儿有上好的状元红、陈年的女儿红,您要是想喝烈酒,咱还有极烈的烧刀子,您想要哪一种?” 西门浪子只是摇了摇头。 店小二脸上有些失望之色,道:“好,那您稍等,面马上来。”说罢,小跑着离开。不一会儿,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过来,放在西门浪子面前,只道了句“慢用”便转身离开了。 西门浪子右手从筷筒里抽出两根筷子,慢慢地吃着面。那清淡无味的阳春面,在他看来似乎很有滋味。但他的左手仍紧紧握着剑柄,剑,似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细细地咀嚼着每一根面,似要吸收每一根面的精华,以储存更多的能量。 因为他深知饥饿的痛苦、可怕。那吃了上顿却不知道下顿在何时的日子,甚至有时还要去和野狗抢饭吃的生活,让他深深地了解到食物的珍贵,所以他从不肯浪费粮食。 穷,有时候会让人更深刻地认识到一些东西的珍贵。 突然,又有两个身穿紫色布衣,佩带镶有金珠的宝剑的少年人走了进来,坐在靠门的位置上。 店小二跑着过来,麻利地擦了擦桌子,脸上像绽开花一样,殷勤地问道:“两位爷,今儿怎么有空下庄来咱这儿?” 一个相对年长、面容清秀的少年答道:“小二哥有所不知啊!前几日,骷髅子去找西门浪子寻仇,结果被其所杀。他的父亲骷髅人得知,向司空老爷请命,想去报杀子之仇。但司空老爷知他身上有伤,且上次险些被西门浪子一剑杀死,所以命大公子司空剑南下庄去取西门浪子的首级。” 店小二先是一惊,后又感到奇怪,问道:“这西门浪子是什么人啊?竟然连司空山庄的两大高手都敌他不过。还有,司空公子不是身在关外吗?如何能赶得回来?” 另外一个浓眉大眼,脸上还有几粒小红痘的少年回道:“这厮是西门浪人的后人,这次来是为了给他父亲报仇。其他三大家族门下的高手不是被他所杀,就是被他所伤,实力大大减损,就指望我们司空家族了。”浓眉大眼的少年顿了顿,神情似在感慨,又似有些骄傲,接着道:“大公子也是昨天刚从关外赶回来的,他说那西门浪子可能这两日便会赶到永春镇,让我和冯大哥这两天在镇上注意着,一有情况,就得立刻通知大公子。” 店小二听了,陪笑道:“大公子都出马了,那西门浪子的一只脚恐怕已踏进棺材了。您二位放心,我会让街坊四邻都注意着的,有情况就会通知你们二位。” 姓冯的少年笑道:“那就有劳小二哥了。” 店小二道:“您这是哪里的话儿?这西门浪子不除,我们镇上的百姓也寝食难安啊!” 三人都互相笑着说一些客气话。 西门浪子吃完了最后一根面,轻轻放下筷子,从腰间掏出几文钱放在桌上,霍地立起身道:“不必麻烦了,我就是西门浪子。” ------------ 第二章 酒楼受邀(上) 三人大惊,一时竟不知所措,只是互相看着对方。 最后还是那姓冯的少年反应了过来,安排道:“小二哥,你看住他,我和赵兄弟立即去禀告大公子,一定要看好啊!”说罢,他便拉起还在犯傻的姓赵的少年的胳膊,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那店小二对着门破口大骂道:“这两个直娘贼,一有危险就跑,把我一个人扔到这里,他娘的还是司空山庄大公子的门客,真给大公子丢脸......” 骂了半晌,突又意识到自己身后就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西门浪子,一股寒意骤生,后背冷嗖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店小二勉强扭转身子,正欲开口,终于还是撑不住了,一下腿软,跌坐在桌子旁,所坐处湿了一大片。 西门浪子拿了把凳子,坐在店小二面前,淡淡道:“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只杀四大家族的人。” 店小二颤颤巍巍地回了句:“是――是吗?――” 西门浪子接着道:“但是,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否则――”西门浪子还没有说完,但他相信店小二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店小二也确实明白了他的意思,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身体还是有些颤抖,说道:“您有什么事就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 西门浪子问道:“刚才那两个是什么人?” 店小二回答道:“哦,您是说那两个跑出去的人吧!他俩一个姓冯,叫冯三,一个姓赵,叫赵四,是司空山庄大公子手下的人。” 西门浪子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司空山庄的大公子又是什么人呢?” 店小二见他并没有冯三、赵四所说的那般凶狠,也渐渐恢复了镇静,回道:“他是司空山庄的庄主司空长风的大儿子司空剑南,庄主还有个儿子叫司空剑贯,可他兄弟二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西门浪子又问了些关于司空家族的事,店小二也一一回答。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冯三、赵四又回来了,身后紧跟着一个少年。只见那少年眉如剑、鬓似剪,鼻又挺又直,眼神温柔而和蔼,嘴角微微扬起,身着一件淡黄色的绸衣。只是面容有些消瘦,脸色也稍显苍白,不时地把左手握拳,放在嘴前咳嗽几声。 少年一进来,看到西门浪子,便抱拳笑道:“这位就是西门兄吧!在下司空剑南,久仰大名!” 西门浪子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道:“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有什么事就直接挑明吧!” 司空剑南脸色不变,依然笑着道:“西门兄果然快人快语,小弟确实有事要与西门兄相商,请移驾楼上。”然后,转身对店小二说:“小二哥,我派人订的那间厢房收拾好了吗?” 店小二道:“早收拾好了,您和西门爷请随我来。”说罢,便领着二人上了二楼,打开天字第一号厢房的门,展开右臂,躬身道:“二位爷,请。”待司空剑南和西门浪子都进去后,轻轻闭上门,他又嘀咕道:“大公子不是要杀西门浪子吗?怎么对他如此客气?不行,不弄明白这件事我晚上肯定睡不着。”说罢,便俯身趴在门上,从门缝里观察里面的情况。 司空剑南倒了杯酒,双手举起,道:“西门兄,请!” 西门浪子摇了摇头,道:“我不喝酒。” 司空剑南把酒杯放下,把手背在身后,踱步道:“西门兄,你可知我为什么把你叫上来?” 西门浪子又摇了摇头。 司空剑南突然咳嗽了起来,咳了几声后,道:“其实,我叫你来......”司空剑南还没有说完,西门浪子就对着房门道:“小二,你还有别的事么?” 门外的店小二一听,又惊奇又迷惑,但也只得退下去了,因为他也明白好奇和性命哪个更重要。 司空剑南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接着道:“其实,我父亲派我来,是想让我杀你的。” 西门浪子道:“合作?” 司空剑南道:“是的,合作。你不是想杀我父亲以及慕容、欧阳、公孙三大家族现在的掌权人吗?”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也一样。” ------------ 第二章 酒楼受邀(下) 西门浪子脸色变了变,道:“你想杀你父亲?” 司空剑南又走到桌前,把桌上的酒杯举起来,一饮而尽,却又咳嗽了起来,而且咳得很厉害,像要把肺也咳出来似的。等稍微缓了过来,司空剑南便接着道:“我父亲从来只看重二弟,教他最好的功夫,把家传的司空剑法也传给了他。母亲离世前夕,我还听见父亲对母亲说过上几年要把家业传给二弟。”司空剑南显然有些激动,本来苍白的脸色,已有些发红了。 司空剑南又道:“要是二弟比我强,那我也认了。可二弟却只喜欢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功夫不好好学,剑也不好好练,这如何能肩负起家族的使命?父亲真是老眼昏花了。” 西门浪子插了句:“所以,你就要杀死你父亲?” 司空剑南愤愤道:“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况且,我这也是为家族考虑。” 西门浪子问道:“那其他三大家族呢?你为什么要杀掉他们的掌权人呢?” 司空剑南道:“僧多肉少,一山难容二虎,更何况四虎呢?” 西门浪子沉吟片刻,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呢?我自己的仇我自己会报。”说罢,转身便要走。 司空剑南又恢复了那温文尔雅的神情,笑道:“西门兄,你剑法超群,当世少有能及之人。但你力挫四大家族门下的各路高手,却不还是没有杀掉四大家族的掌权人吗?我听冯三说,你几个月前,曾到我们山庄来过。你虽杀了几名高手,就连骷髅人也为你所伤,但我父亲一出手,你却有些支持不住了,不是吗?” 西门浪子刚走到门口,就顿住了脚步。他沉思了一会儿,道:“说说你的计策吧!” 司空剑南大喜,笑道:“好,西门兄果然够爽快,小弟佩服。”然后,司空剑南让西门浪子坐下,自己也坐在他的对面,道:“我父亲为了除掉你,已向其他三大家族的掌权人发了请柬,相约五月初五端午佳节,在他的书房的密室里商讨如何除掉你?” 西门浪子问道:“那他为什么还要派你来杀我呢?” 司空剑南怅然道:“或许,他是想让我送死,然后名正言顺地传位给二弟。”说罢,他又咳嗽了起来。咳完后,接着道:“西门兄,这正是你我的机会啊!”言语中已露出了他的欣喜。 西门浪子却心有疑虑,道:“四大家族的掌权人齐聚一室,要杀他们,谈何容易?” 司空剑南笑道:“放心,在他们进密室之前,我会在整间密室中洒满无色无味的化功散,只要他们吸上一点密室里的空气,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就会功力尽失。而你我先服了解药,就不会中毒了,到时候,你我同时出手,杀他们岂非易如反掌?” 西门浪子对他的毒辣有些厌恶,说道:“我不想用这种手段报仇。” 司空剑南猜出了他的心思,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武林纠纷,本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你可别忘了他们四人是怎么谋害你父亲的。” 西门浪子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离世前,把父亲遗留下的剑谱传给他时所说的话。 “孩子,你永远不要忘了你的父亲是怎样被人害死的!你要铭记你的仇人是四大家族的掌权人。当年,在墨梅亭外,他们四人以论剑为名,邀你父亲比剑,你父亲技压四人,他们却在敬你父亲的酒中下了蒙汗药。然后四人一起出手,围攻你的父亲,你父亲终于还是被这四个衣冠禽兽所杀,他们还扬言说是为武林除害。孩儿,你一定要好好学剑,学成后为你父亲报仇......” 西门浪子又想起了当年学剑的日子――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用来练剑、内功。暖季还可以在山林找一些野果,或是打一些猎物充饥。等到了冬天时,就只能和野狗、豺狼抢东西吃,有时还要将野狗、豺狼当做食物。西门浪子深知,这些都是拜这四人所赐。 想到这些,西门浪子终于还是同意了,道:“我答应你。” 司空剑南笑道:“好,那这几天,就委屈西门兄躲在永春镇外的竹林里。那里有一间我平时练剑所住的屋子,里面有充足的粮食和水。今天已是四月二十七,五月初五那天,我去接你。” 西门浪子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西门浪子刚走,司空剑南就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在自己胸口划了一条很长但并未伤及骨肉的口子,然后把桌凳踢翻,躺在地上装作晕过去了。 楼下三人听到楼上叮铃哐当的桌翻椅倒、杯碎碗砸的声音,俱是心中焦急如焚。三人本想上去看看情况,但见西门浪子走了下来,不敢轻举妄动,待西门浪子走后,这才飞奔上楼。 三人一进门,就看见司空剑南躺在地上,胸口不断有血涌出,冯三和赵四赶紧把司空剑南扶起,抬在床上。然后,冯三在司空剑南胸前连点了几处穴道,以防失血过多,又让店小二去找大夫。大夫来了后,为司空剑南缝住伤口,又开了几服药,领了出诊费便走了。 一服药喝下,司空剑南渐渐苏醒了,对冯三、赵四二人说道:“这西门浪子的剑法果真厉害!我也差点死在他的剑下。”说完,又咳了几声。 冯三见司空剑南咳嗽,说道:“大公子,咱们回山庄吧。如果庄主要有所责罚,我和赵四承担便是,您的身体要紧啊!” 赵四也附和道:“是啊!大公子,我们哥俩深受您的大恩,无以为报,受点责罚又能如何。” 司空剑南叹息着,眼眶似有些湿润,道:“唉!是我害了你们啊!自己受伤也就算了,还要连累你们为我承担责罚,我真是没用啊!”说罢,便举拳要捶打自己的胸口。 冯三急忙拦住,泪水早已涌出,道:“大公子,您不要这样!您打在您的身上,痛是痛在我们心里啊!” 赵四也跪在司空剑南的床前泣不成声。 第二天大清早,冯三便找了个轿夫,让司空剑南乘着轿子,他和赵四走在轿子前面,以防不测。不到一个时辰,三人便回到了司空山庄。 可是?该如何面对庄主呢? ------------ 第三章 司空剑贯(上) 轿夫把轿子停在了司空山庄的大门前,在轿外仍可以听到司空剑南剧烈的咳嗽声。轿帘被轻轻掀开,冯三和赵四便立刻迎上去扶准备出来的司空剑南。 司空剑南的脸显得更苍白,似乎不能自己站稳,不时地还咳嗽几声。在冯三、赵四的搀扶下,司空剑南才勉强站立着,静静看着山庄的大门。 又宽又高的大门,表面上是一层新染的红漆。门前有十级台阶,台阶两边各有一个石狮子,像山庄的守护者般威武地蹲踞着。 司空剑南又抬起头,看着门上的那块匾,上面有四个大字――司空山庄,是用正楷写的。因为年代久远,已有些掉漆了,与新漆的大门不相应称。但这是当年永春镇的百姓们为感激司空永春而赠送给山庄的,所以一直没有换掉。司空剑南静静地望着这块匾,似有些出神。 冯三见司空剑南看得这么出神,以为他是由于没杀掉西门浪子,而觉得愧对家族,便说道:“大公子,您身体不好,咱们还是进去吧。” 司空剑南长长呼了口气,道:“好吧!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躲不过的,走吧。” 冯三和赵四扶着司空剑南慢慢地往里走。三人进入庄中,穿过院子,便来到大堂。 司空剑南一进门,就立刻甩脱了冯三、赵四的手:“通”的一声跪在地上,用膝盖向前行了几步,连磕了几个响头,放声哭道:“爹,孩儿不孝,未能手刃贼子,还为他所伤,请爹惩罚。” 冯三、赵四见状,也当即拜倒。冯三说道:“老爷,是我二人无能,没胆量和西门浪子拼命,也保护不了大公子,请老爷责罚我二人。” 赵四也道:“是啊!老爷。大公子已尽了全力,还受了重伤,而我二人却毫发未伤,实在该死,请老爷赐罪。” 那坐在首席上,正向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吹气的中年男子,终于抬起了头。只见他面容端庄,虽两鬓有些斑白,胡须也有些发白,但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还是充满了活力。 司空长风喝了口茶,慢慢说道:“我为什么要责罚你们呢?” 三人俱吃了一惊,因为庄主下达的命令,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得完成。如有差池,必守重刑,历来如此,从不手软,这次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司空长风轻轻放下茶杯,站起身,将司空剑南扶起。只见司空剑南腿脚发软,似有些站立不住,冯三、赵四二人立刻上前,各扶一边,这才使他勉强站住。 司空长风把手放在司空剑南的肩上,叹道:“剑南,你受苦了。为父没有考虑周全,让你一人去查探消息,是我之过失啊!” 司空剑南咳了几声,道:“父亲让我去,是看重孩儿,孩儿无能,才会致此。” 司空长风道:“剑南,你也莫要太过自责。那西门浪子确实可与当年的西门浪人一较长短,我与其他三大家族的掌权人,当年也是勉强才敌过西门浪人。今日之西门浪子,似比他父亲出手更快、更狠、更准。几个月前,与他在庄里交手,只因他腹背受敌,且已与庄内的几大高手战过,所以才略逊我一筹,若是正面交锋,只怕是要两败俱伤啊!” 司空长风叹了口气,吩咐道:“冯三、赵四、你们二人扶大公子回房歇息去吧。” 冯三、赵四称是,便扶着司空剑南出去了。 司空长风背负着手,望看门外的天空,自语道:“难道真是我当年种下了恶果,才会引起武林中这一轩然大波的吗?” 冯三、赵四扶着司空剑南回到房间,又服侍他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这才告退。司空剑南待二人走远,立刻掀开被子,走到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下,暗道:“父亲这次怎会如此手软?每次没完成任务的人,父亲不都要施以重刑的吗?莫非他看出了什么端倪?”司空剑南将左手支在桌上,用大拇指和食指摸着下巴,右手手指旋转着一个小茶杯,陷入了沉思。 离开酒楼后,西门浪子按照司空剑南所说,出了永春镇,在镇外的竹林中果真找到一间竹屋。竹屋前有一大块空地,正适合练剑,四面竹书环合,更是天然的屏障,料谁也想不到这竹林里竟会有这么一间竹屋。 西门浪子走进竹屋,只见屋里设施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桌子,桌上还有一个旧茶壶和一个缺口的茶杯。床对面是一个大米缸,米缸旁又是一个大缸。西门浪子走过去,先掀开了米缸的盖子。发现里面并没有米,而是一串串用细绳串起来的硬饼。他数了数,总共有八串,缸内除了硬饼外,还有两包用油纸包着的牛肉干。他又掀开了另一个缸子的盖子,缸内是满满的清水,水上有一个葫芦瓢。 西门浪子拿起水瓢,盛了满满一瓢,先小啜了一口,发现水并无异味,不像加了药物,便大口大口地喝下。水清爽而甘甜,正是竹林中的泉水。他又从第一个缸里拿出一个硬饼,打开油纸,拿了几片牛肉干,便把剩下的牛肉干包住了。 这里的食物和水的确很充足,看得出来,还经常更换。但对于西门浪子来说,这些食物和水不仅可以让他果腹,更成为一种奢侈的享受。他的食物,从来都是靠双手拼得的。就算是为了这次的复仇,他也是给一家客栈劈柴、挑水,干了一年的苦活才挣得几两碎银子。但这几个月下来,囊中已只剩几文钱了。 当然,凭他的剑法,他大可以去当杀手,只需要一次,便可得几十两纹银。如果杀的是一些成名人物,几百两甚至上千两的报酬也不会太多。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他学剑只是为了复仇,他的剑只刺向仇人和阻止他复仇的人的心脏,从未滥杀过无辜,又怎会为了钱而去替别人杀人呢? 人们说他是魔头,是祸根。但是谁又真正了解过他呢?谁了解他吃过的苦,谁了解他的孤独? ------------ 第三章 司空剑贯(下) 西门浪子把硬饼和牛肉干慢慢地、细细地吃完,又喝了几瓢清水。 这恐怕是他第一次吃没有通过劳动而获取的食物,但为了复仇,他也只得这样做了。因为他必须用这几天的时间好好练剑。这几个月来,他遇见的高手多不胜数,四大家族的掌权人,他都一一交过手,虽未能手刃仇人,但对他们的武功底子,也有所了解。 “司空长风的司空剑法,剑势沉稳,攻中带守,软中有硬。再配合他独创的狂风掌,几乎已没有破绽了。但他的速度却不能把握得很好,不是稍显快,就是略微慢。而高手过招,那容得丝毫差错,每一丝细小的错误,都会使对手有机可乘。针对他,我应该做的是把剑法练得更准、更快、更狠,只有这样,当司空长风露出破绽时,才能把握住时机,一剑刺入他的心脏。 “至于慕容无的卧龙刀,欧阳松如的欧阳铁枪,还有公孙止的金蛇鞭,虽与司空长风的凌霄剑齐名,相比起来却略逊一筹。当时,若非他们身边的高手太多,难以近身,近了身还要担心其他人的偷袭,所以每次都没得手。否则这四人恐怕早已死在我的剑下。就算司空长风的武功再高明,顶多与他同归于尽,大仇也算得报,何必弄得现在这般麻烦。” 西门浪子这样想着,又盛了一瓢清水,慢慢地喝了下去。然后走到床边,躺下后,又想起了司空剑南。 “司空剑南的计策虽好,却有些下三滥,而且还有几处漏洞。首先,四位掌权人既是在密室里谋划,他又是如何知道密室在哪里的呢?其次,这四人一个个都是城府极深的老狐狸,江湖经验必定不少,要让他们中毒,恐怕也不易吧!再者,就是他所说的那些家事,也是疑点重重,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呢?就算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难道我真的就要用这种法子报仇吗? “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所要做的就是针对他们的弱点,好好练剑,其他的事,且不去多想了。今天天色已晚,明日还要早起练剑,我还是早些睡吧。”想罢,合上眼便要入睡。 忽听屋外传来一阵轻快的口哨声。口哨声好像就在门口,又好像在很远的地方,哨声悠扬婉转,堪比丝竹。 西门浪子虽不懂音律,但也觉得这口哨声极为悦耳,心神俱已陶醉。 突然,口哨声停了。西门浪子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正站在他的床前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那人两条剑眉又长又浓,鼻子又挺又直,一双活泼的眼睛散发出无限活力,嘴角微微翘起。乍一看,似与那司空剑南有几分相似。只是司空剑南的脸色很苍白,他的很红润。 西门浪子忽然想起在永春酒楼时,店小二说过司空剑南有一个弟弟叫司空剑贯。兀地翻身而起,盯着那人的眼睛,猜测地问道:“你是司空剑贯?” 那人的眼睛一亮,惊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然后自己又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就是司空剑贯。” 西门浪子没有回答他,反而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司空剑贯走到桌子旁,坐下后举起茶壶,想往茶杯里倒水,结果却发现没有水。他摇了摇头,走到两个大缸前,掀开第二个大缸的盖子,盛了一大瓢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似在回味水的甘甜。西门浪子看着他,似乎并不着急。司空剑贯更不着急,喝完水后,又打开第一个大缸,拿出一个硬饼,饶有滋味地吃了起来。 西门浪子暗道:“他对这地方倒是熟得很啊!看来是经常到这里。” 司空剑贯将最后一口硬饼也咽下,又喝了一大瓢清水,长舒了口气,笑道:“不好意思,肚子有点饿,先吃了点东西,让你久等了。”见西门浪子没有反应,司空剑贯便接着道:“我来这里,和你的目的一样。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个地方,也和你一样。” 西门浪子听他好像话中有话,又问道:“那你说,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而我又是为什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司空剑贯搔了搔头,疑惑道:“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睡觉吗?这里既安静又凉快,不正是睡觉的好地方吗?” 西门浪子知他是在开自己玩笑,既不生气,也不说话。 司空剑贯见他面无表情,感到很无趣,说道:“你这人真怪,让你等着吧!你不生气,和你说两句玩笑话,你也不懂风趣,真没意思!”于是,司空剑贯坐回桌旁的凳子上,又把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还真是来睡觉的,山庄里的床我睡不惯,还是这里的舒服。我大哥不练剑的日子,这里就是我的地方了。” 西门浪子听了,只说了句“打扰了”,便转身朝门外走去。因为司空剑贯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大哥不在,这里就是他的地方。他既然在,那别人自然不能留了。 西门浪子的一只脚刚迈出去,司空剑贯便缓缓说道:“今天你和我大哥的谈话,我都听见了。” 西门浪子立刻顿住了脚,似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他对自己的耳力向来十分自信。店小二趴在门外偷听,他也立刻察觉,怎么就没发现司空剑贯。 西门浪子转过身,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司空剑贯微笑道:“我听到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西门浪子不加细想,冷冷道:“那你是来阻止我的?” 司空剑贯仍微笑着道:“你觉得呢?” 西门浪子坚定而果断地说道:“无论谁阻止我报仇,谁就得死。” 司空剑贯叹了口气,道:“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我父亲和其他三大家族的掌权人也都已年过半百了,难道你还是要杀死他们吗?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你杀得了他们,你可以保证没人向你寻仇吗?” 西门浪子一字字道:“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复仇,死也要因复仇而死。” 司空剑贯道:“你很有把握吗?我大哥说的话,你真的很相信吗?” 西门浪子冷哼一声,道:“你大哥的毒可能对他们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我本就没有对毒药抱太大希望。我只是想借此机会与那四人拼命,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死。” 司空剑贯不再搭话,暗道:“看来,小二哥说的都是真的,大哥确实没有与西门浪子打斗过,那受伤恐怕也是假的。可他为什么要下毒呢?他为什么要和西门浪子密谋?他到底要做什么?我得赶紧回去通知父亲,看看父亲有什么办法。”想罢,司空剑贯对西门浪子说道:“我来只是想劝你,你既然不听,那我也没办法。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别太相信我大哥的话,否则你会吃亏的。” 说话间,司空剑贯已与西门浪子擦肩而过,走出了竹屋。西门浪子没有加以阻拦,不知道为什么?西门浪子对他竟然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待走出去十余步,司空剑贯回首笑道:“竹林里很潮湿,夜里尤其冷,小心别感染风寒。”说罢,他便优哉游哉地往前走,直到消失在竹林里。 西门浪子转身回房,躺在床上,似在琢磨司空剑贯说的那几句话。 司空剑贯连夜赶回山庄,带着一连串疑惑把事情说给父亲听。司空长风听了,只是告诉他不要外传,便让他退下了。 待司空剑贯走后,司空长风这才痛心疾首,喟叹不已。因为他已经猜出司空剑南的图谋,只是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他派司空剑南下庄查探消息,本就是试探他,没想到...... 直到第二天早上,冯三、赵四二人扶着司空剑南进来,司空剑南向他领罪时,他也没表现出对儿子的不信任,还对儿子进行了一番安慰,因为毕竟没有证据,他也不想冤枉了自己的儿子。 所有疑惑都要等到五月初五那天,才能解开。 ------------ 第四章 五月初五(上) 天刚微微亮,夜色还未褪去。空中还依稀可辨上弦月和星辰的形状,东方确已有些熹微了。 西门浪子早早地就起了床,他从不贪睡,更何况今天还是一个大日子。他对端午节倒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儿时母亲会在这一天包粽子给他吃。可自母亲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包括其它节日,他也不甚了解。他只知道练剑,拼命地练,然后报仇。这是他的使命,他从未忘记过。 西门浪子从第一个大缸中拿出一个硬饼以及最后的几片牛肉干,缸中还有五串硬饼。虽然练剑很耗体力,但他却没有多吃过一个硬饼――每天两个硬饼、几片牛肉干、五瓢清水。他总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欲望、需求,除了练剑,他并不想把心思用在其他地方。 西门浪子吃着硬饼,琢磨道:“我虽对他们四人的武功有了些了解,但他们未尝没对我的剑法研究过呢?纵使我已有克敌之方,或许他们也有了擒我之法,今日之战,悬得很啊!”待吃完,西门浪子盛了一瓢清水,大口喝下。 忽然,林中响起了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夹杂着车轮碾过地面上竹叶的声音,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西门浪子推开竹屋的门,便看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是大宛驹,红色的毛皮,棕色的鬃毛,强壮而有力的四条腿不停地奔腾着。车上是一个头戴斗笠,穿着灰色麻衣的车夫,他的赶车技术真的不赖,马放蹄而奔,车却行得很稳,看不出丝毫颠簸。当车行到里西门浪子只有几尺远的地方,霍地停下,没有多再向前行一寸。 司空剑南拉开帘子,对着西门浪子笑道:“西门兄,这里可住得惯?” 西门浪子点了点头。 司空剑南咳了两声,又道:“西门兄,如果已准备妥当,就请上车吧。” 西门浪子道:“我不喜欢坐车,我喜欢走路。” 司空剑南笑道:“小弟本不该强迫西门兄的,只是今日之事十分重大,小弟有些细节要与西门兄相商,还望西门兄见谅。” 西门浪子没有再说话,上了马车。车夫调转马车,向山庄驶去,车依然行得很快,很稳。 车厢很大,二人各坐一边,中间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几样小菜,还有两杯热茶。 司空剑南道:“小弟知道西门兄不喜饮酒,所以特地泡了两杯上好的龙井茶,还望西门兄能够一品。” 西门浪子道:“这个不必了,我对茶并无研究,还是说正事吧。” 司空剑南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立刻用他的笑容掩盖,道:“那小弟就不勉强了。”然后咳了两声,接着道:“咱们现在去,是要将‘化功散’撒好,等他们四人进入密室后,咱们再藏身于暗道中,待他们毒发,你我便一起出手,便可成功。” 西门浪子道:“这个毒......” 司空剑南见他似有疑虑,便道:“至于毒,请西门兄放心,是我从关外花重金购得的。它原名叫‘销魂散’,常人一旦中毒,十之有九都会立即毒发身亡。但他们四人乃当世绝顶高手,内力之深,不可揣测,即使中了毒,只要用内力相逼,也可以保住性命,只是这毒的毒性极重,他们把毒逼出体外后,恐怕内力也消损得差不多了。所以,对于他们,此毒只能作‘化功散’了。” 司空剑南顿了顿,举起茶杯饮了一口,放下后接着道:“可是这毒撒下后,药力只能维持三个时辰,他们四人会在午时到密室去,咱们可得抓紧时间。” 西门浪子等他说完,这才道:“我是想说,这个毒不必下了。” 司空剑南大惊,忙问道:“为什么?莫非西门兄有更好的法子?” 西门浪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我会用我自己的剑去报仇,这些旁门左道我不想用。” 司空剑南更着急了,道:“凭你我二人之力,是很难胜过他们的。” 西门浪子缓缓道:“不是你我,只是我。”语调虽慢,但却坚定。 西门浪子见他一脸惊慌,接着道:“你只需要把我带到密室里就行了。”西门浪子的意思很明了:只留我在密室,你做什么?与我无关。 司空剑南的脸上带有失望,陷入了沉思。 西门浪子也合上了眼,开始养神。只是他的右手,仍紧紧握着他的剑,丝毫不放松。 马车疾驰,穿过竹林,穿过永春镇,直向司空山庄奔去。 ------------ 第四章 五月初五(中) 行了大约一个时辰,马车突然停了。 司空剑南又露出了他的笑容,他和司空剑贯一样喜欢把笑容展现给别人。只是司空剑贯的笑容很阳光,给人以亲近之感,而司空剑南的笑容却很阴沉,看似很和蔼,却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司空剑南笑道:“西门兄,我们到了。” 西门浪子慢慢地睁开眼睛,点了下头。 司空剑南道:“那我们下车吧!小弟好送你去密室。”说罢,站起身来,掀开帘子,对车夫使了个眼色,便下了车。西门浪子也下了车,二人一前一后,从山庄的后院进入。后院无人看守,那些庄丁都被司空剑南差去大堂帮忙迎接三大家族的来客。 西门浪子跟着司空剑南穿过后院,来到一间书房。 书房里的书极多,种类也极繁,几排书架里都整齐地放满了书。上至商周时期的古籍,下至本朝著作,全都收藏于此。 司空剑南带着西门浪子走到最后一排靠墙的书架前,把第三层的第七本书抽出了一半来。这时,书架旁的一幅山水画下竟出现了一道门,门里很暗,看不到光,似有一个暗道。 司空剑南咳了两声,道:“西门兄,你沿着门里的暗道直走,遇到分岔的两条路便右拐,拐上五次后,就可以看到一个石室。石室的大门是由六块大理石组成的,你只要在第二块和第五块上轻轻一推,石室的门便会打开。” 西门浪子道了声“多谢”便要往门里走。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司空剑南说:“西门兄,你确定以你一人之力,可以对付他们四人吗?小弟虽不才,也想与西门兄共同应敌。” 西门浪子却坚定地说道:“我不确定,但我会拼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快走吧。”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竟有了一丝情意。西门浪子说罢,便走入了门里。 司空剑南将那本抽出来的书又推了回去,那道门也自己关上了,墙面上没有一条缝隙,如不是有机关,谁也不会想到墙后会有暗道。 司空剑南冷笑着道:“既然你不肯合作,那就休怪我无情了。”然后,转身走出书房,来到后院。刚才赶车的车夫,正在院中等着。 那车夫见司空剑南出来,便立刻迎了上去,道:“大公子,小的方才去大堂查看,三大家族的人已经来了,庄主正与他们饮茶闲聊。” 司空剑南点了点头,道:“那‘化功散’准备好了吗?” 车夫道:“准备好了。”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司空剑南接下后,笑道:“很好,麻五,事成之后,庄中的总管之位就是你的了。” 麻五大喜,躬身道:“那小的先谢过庄主了。”他这“庄主”二字说得很慢,奉承之意十分明显。 司空剑南听了,哈哈大笑,笑得都咳嗽了起来,咳完后,把手放在麻五肩头,笑道:“马总管,你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啊!” 麻五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哪里哪里,小的从来都只会说实话。” 司空剑南颔首道:“那就好。” 西门浪子进了门后,沿着暗道一直往前走。暗道里没有一丝光线,且越走越感到阴冷潮湿。还好西门浪子有一双夜视眼,在光线很暗甚至没有光线的地方,也能很清楚地分辨四周的情况。因为他早就习惯了在夜间行走,而且经常练剑到深夜,因此练得一双夜视眼。 早暗道中走了一阵,突然看到两个分岔的暗道。西门浪子按照司空剑南所说,选择了右边的暗道。走了一阵,又是两条岔路,这样的路走了五次之后,西门浪子便看到了一面石墙。石墙大体都是用花岗岩堆砌的,只是中下方是由六块大理石堆成的。西门浪子左手放在第二块大理石上,右手放在第五块大理石上,同时用力,这两块大理石便陷了下去。且自中间向两边分开,现出了一道门。 西门浪子暗道:“司空剑南果然没有骗我。”这样想着,他就从门里走了进去。不一会儿,门竟自己合上了。西门浪子转过头瞥了一眼,便又转回头来,似对门自己合上并不关心,又似本来就不准备出去一般。 石室里很暗,四面仍旧是由花岗岩堆砌成的,只是比外面堆得更细、更密,而且打磨得很光滑,无论谁进来也没办法再出去,苍蝇、蚊子也不行。 石室的中央有一张桌子,桌子的四边各有一张椅子,看来是专门为四大家族的四位掌权人准备的。 西门浪子走到桌旁,躺了上去,不禁暗道:“今日在此,他们四人商量的是如何除掉我,恐怕当年谋害我父亲的计划也是他们四人在这里商量出的吧。”想到这,西门浪子很是感慨,手中的剑也不由得握得更紧。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石室外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轻得几乎已听不见。西门浪子却立刻起身,因为他对自己的耳力向来十分自信。来人的脚步虽轻,却也瞒不过他的耳朵。西门浪子细细一听,便分辨出来的一共有四人,且从脚步之轻来论,定是那四人。 西门浪子的精力更集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已合上的门。 忽然,门开了。有四人缓步走了进来,前面一人右手提着灯笼,左手握着一把三尺长剑,散发着森然的剑气,正是司空山庄的庄主司空长风。后面一人肩头扛着一把大刀,刀背上有五个铁环,整把刀似很有分量,这人不是慕容无还能是谁?再后面并排而行的两人,一人背负长枪,另一人手中盘着长鞭,正是欧阳松如和公孙止。他们虽都是绝顶的武林高手,兵器却时刻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司空长风把灯笼中的蜡烛取了出来,然后以中指将火苗拈在指尖,抵在大拇指下轻轻一弹,火苗飞出去后,由一化为三,分别向石室的三面墙壁上的挂灯飞去。 灯被点亮了,石室中也亮了起来,四人却大骇。因为那西门浪子正站在桌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四人,眼中充满了愤怒、憎恨。但他的心却很平静、沉稳,因为他的心一乱,他的剑就乱了,乱了的剑是杀不了对手的,要杀只能杀了自己。他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还活着,所以他还能站在这里。 一双眼睛对着四双眼睛,似要激起火花。 ------------ 第四章 五月初五(下) 最后,还是司空长风打破了僵局。 司空长风平静地说道:“你来了。”语气似在与老朋友打招呼。 西门浪子没有回答,还是盯着他们,手中的剑握的更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慕容无叹了口气,道:“ 该来的迟早还是会来的,有些事,也该做个了断了。” 欧阳松如接着慕容无的话道“没错!咱们也不用和他废话了,他要报仇,咱们要除根,我就不信咱们四人还打不过他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说罢,挺枪上前,先要与西门浪子分个高下。 欧阳铁枪净重一百五十六斤四两,可在欧阳松如手中,却像在使一根普通的木棒一般灵活。长枪挥舞着,枪风虎虎,直逼西门浪子。 西门浪子不敢怠慢,闪电般拔剑,闪电般出手,立时,二人已拆了十几招。 欧阳铁枪虽有些年头了,但枪头仍打磨得很光亮,枪身也很笔直。铁枪与铜剑相交,激起无数火花,枪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只是西门浪子的剑实在太快,根本看不到剑的影子。在交了一百五十多招之后,欧阳松如似有些支持不住了,眼看西门浪子的剑要冲进枪风所形成的气流中时,慕容无也按捺不住了,喊道:“欧阳老弟,老夫来帮你一把。”说话间,已越了过去,立刻与欧阳松如配合了起来。二人虽多年未见,但配合起来,还是互通心意、心照不宣。 欧阳松如的枪风灵敏而有气势,虎虎生威。而慕容无的卧龙刀使出,竟真的犹如狂龙般迅猛。二人紧密配合起来,气势更强,像一股巨大的浪潮涌向西门浪子。西门浪子却好像是敌越强,我越强,剑招愈来愈发得快了。 火花漫天飞舞,把石室照得比白天还亮,枪、剑、刀三种兵器相交发出的声音如龙吟,似虎啸,好像要将耳膜也要震破。两百多招下来,西门浪子竟又开始有些占了上风。 突然,一团金光挟着强大的气流卷向西门浪子――公孙止的金蛇鞭也使出来了。 公孙止的鞭法以柔为主,鞭子像蟒蛇般蜿蜒着袭向西门浪子,重重叠叠,连绵不绝。西门浪子急忙后退,好让自己不被三人所包围。欧阳松如、慕容无、公孙止三人并排而攻,似成了一堵无法冲破的铁墙。 欧阳铁枪的灵敏,卧龙刀的迅猛,金蛇鞭的柔和,三者各有所长,却又互相配合、补充着。欧阳铁枪护不住的近身处,被卧龙刀所填满,而二者的刚强所造成的漏洞,又有金蛇鞭来弥补。三者的配合几乎天衣无缝,好像已无人能破,可西门浪子却偏偏是个例外。 三人的身影相互交织着,似已无法分辨每个人的位置。而西门浪子的身影却以比闪电还要快的速度在三人之间穿梭着,游刃有余。 四面的墙壁已布满了兵刃所刻下的痕迹――那无比坚硬的花岗岩竟也会被划出裂痕。 司空长风静静地看着四人的打斗,胸中早已汹涌澎湃起来。只见西门浪子一会儿占上风,一会儿处下风,,双方似乎势均力敌,又似打得不可开交。司空长风想从西门浪子的剑法中找出他的漏洞,却发现根本找不到。相反,他还发现一件极可怕的事情――西门浪子的剑法会随对手实力的增强而增强。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无人能敌?上次与他交手,还可以勉强胜他,这次四人联手,要胜他恐怕也不容易了。 司空长风不敢再想,拔出凌霄剑,加入了战团。 刚才三人的配合几乎已天衣无缝,这次加上了司空长风的凌霄剑,更是如虎添翼。因为三人的配合虽好,却像是一把虽锋利无比,却没有灵魂的剑,而司空长风一加入,就立刻给这把剑注入了灵魂。 ――剑有了灵魂,才是真正的剑。 于是这场决战,就变成了两把剑的决战。 西门浪子与司空长风一起跃起,在空中以超越光一般的速度激烈地打斗着。西门浪子的剑光是白色的,像冬雪,而司空长风的剑光是湛蓝的,像蓝宝石。其他三人则在地上将内力注入兵刃,补充着司空长风。 他们本来四个人对付西门浪子一个就已经很不公平了,此刻竟以加起来超过两百年的内力来与西门浪子二十多年的内功相抗。还好西门浪子严守门户,不让对方的内力侵入。 几百招拆完,又是几百招,双方似已斗得难分难解,难辨输赢。 司空长风那一边形成了一股庞大的气流,时而抵御西门浪子间或攻出的剑招,时而又压向西门浪子。西门浪子没有他们那般雄厚的内功,但仍以卓越的剑法或攻或守,与他们僵持了起来。 突然,司空长风那一方的气流渐渐有了疏漏之处,地下三人的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而且人人面色发白,最后竟都瘫身倒地。根基一倒,气流便破,司空长风也自空中掉下,吐了一大口**,勉强以剑支持着身子。 这本是极好的机会,但西门浪子却也跌落在地,喉头一甜,吐出**,浑身发热,不停地冒着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 第五章 局中局(上) 五人顿时明白自己是中了毒,立刻盘腿而坐,以内力将毒往体外逼。 西门浪子暗道:“这毒定是司空剑南下的,只是这石室密不透风,他是如何下的毒?况且,如果他在我进密室之前就下了毒的话,那我早就该中毒了,为何等到刚才才毒发?” 五人各据一地,认真而又仔细地排着毒,彼此间不发一言,全不见方才大战时剑拔弩张的气势。只是这毒的毒性极重,一时半会儿也排不净,只得在此间干耗着。就算明知敌人近在咫尺,却也不能动手,若旁边有人看到此情形,定会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却只能干着急。 这时,石室的门又开了,竟真的有人来了。 不过,来的却不是司空剑南,而是骷髅人。他的样子和他的儿子骷髅子一样令人惊恐,也是没有毛发、皮肤,肌肉、内脏、骨架暴露着。只是他的脊背有些佝偻,显得身材较骷髅子矮了一截。不过,他的身体表面,似有一层光滑、透明的薄膜,在灯光下才能发现。 原来,这正是他们父子所习的“骷髅功”所致。这“骷髅功”源自西域,乃西域禁术,早已失传,没想到竟被他们父子习得。此中原由也无人知晓,他们也从不向别人透露。别人也不知二人的姓名,只是听他们自称“骷髅人”和“骷髅子”,也便这么称呼了。 据说,练了这“骷髅功”的人,全身皮肤都会褪去,露出骨头来。练到中阶,就可以将自己的脊柱取下来当剑用,这便是“骷髅剑法”。而练到高阶,身体表面就会生出一层“护体膜”,刀枪不入,拳脚难伤。 骷髅父子本来都只练到中阶,所以骷髅人才会被西门浪子所伤,骷髅子也会死在他的剑下。但自骷髅人知道儿子为他所杀,怨愤难平,立誓要为儿子报仇,便闭起了关,终日躲在屋中修炼高阶的“骷髅功”。半个月后,竟真的练成了,之前所受的伤,也因练功而痊愈了。 ――有时,仇恨会给人无穷的力量。但怎么运用这份力量,能否用好,就是另一回事了。 骷髅人走到司空长风面前,当即拜倒道:“庄主,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报仇,并无他意,待我杀了西门浪子,再向庄主谢罪。”骷髅人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转身走向西门浪子。 司空长风原本就迷惑的眼神,变得更疑惑了,不禁暗道:“为什么会是骷髅人呢?难道真的只是他吗?” 慕容无、欧阳松如、公孙止三人仍闭目运功排毒,并没有为之所动。 西门浪子静静地看着骷髅子,似已准备承受他的报复。 “就算你杀得了他们,你可以保证没人向你寻仇吗?”西门浪子突然想起了在竹屋时司空剑贯对他说的这句话。 西门浪子问道:“以你现在的功力,未必会输给我,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骷髅人冷笑道“不错,我的功力确实今非昔比了。”他顿了顿,接着道“只是我曾败给过你,心有余悸,只得出此下策了。再说,报仇本就不需要多光明正大,使些计谋,又算得什么?” 他的话似在叹息,又似在自我解嘲。 西门浪子道:“我还有两点疑惑,第一是你如何在这密不透风的石室里下的毒?第二是谁给你的毒药?” 骷髅人道:“既然你想弄明白,我也就不让你做一个冤死鬼了。第一,那‘化功散’是我在你们混战时,自门外以内力将其化为毒气,自门外逼进来的。再密不透风的墙,也会有缝隙,只有有缝隙,毒气便能逼进来,我想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西门浪子点了点头,目中似乎很惊讶,又似有些无奈,道“那第二呢?” 骷髅人道“至于是谁,我・・・・・・” 骷髅人的话还未说完,那大门又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色夜行服的人闯了进来,来势之快,犹如迅雷。后面紧跟着一位少年,二人相距仅不到一尺。定睛细看,那少年正是司空剑南。 那黑衣人抢身过来,拉起西门浪子的左手,便要往出逃。骷髅人见此情形,立刻出手,抓住西门浪子的右臂,用力往回拉。司空剑南则拦住了黑衣人和西门浪子的去路,与黑衣人交起手来。黑衣人左手拉着西门浪子的左手,只用右手对付司空剑南,十几招拆下来,双方竟不分上下。 骷髅人抓住了西门浪子的右臂,便立刻用另外一只手以小擒拿手猛地抓住他的右肩,然后用力一拧。只听得“格、格”声如爆竹般直响,西门浪子痛得直咬牙,牙齿几乎都要咬碎,可却忍住没有吼出来,颈上的血管突起,额两侧的青筋也暴起,但他的面色并无十分改变。不过,他现在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毒经这么一动,反而在体内扩散开来。 骷髅人不肯罢休,又在他的右手手腕上用力一劈,只见西门浪子的手指渐渐松开,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 那本是西门浪子自从开始练剑以来,从未有一刻放开过的剑――那是他父亲用过的剑,他一直视之为复仇的动力。无论什么情况,无聊什么时候,他的手都紧紧地握着剑。此刻竟被骷髅人打断手骨,手指失去知觉,使他的剑第一次离开了他的手。 那一刻,西门浪子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因为若只是手臂被拧断,手骨被打断,他还不至于晕厥。但是他的剑掉了,这叫他如何能忍受?立时心如死灰,再加上断臂之痛,还有毒气攻心,便晕了过去。 黑衣人见西门浪子倒了过来,气急之下,大吼一声,一脚将司空剑南踢到墙边,左臂抱住西门浪子,又与骷髅人交起手来。而司空剑南的头碰到墙壁,竟也晕了过去。 骷髅人见黑衣人来对付自己,便放开西门浪子的右臂,与他打了起来。那黑衣人虽只用一只手臂,但出手之快,劲道之大,骷髅人一时竟猜不出他是何许人也。 只是黑衣人无心恋战,抱着西门浪子,步步退向门去。待退到门口,以右脚把六块大理石中间的两块一起踩了进去,门竟自己开了――原来进门和开门的机关俱在这大理石上。 黑衣人转身向外飞奔,骷髅人紧随其后,也一并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门又自己关上了。 这里本是极隐蔽的一间密室,此刻却像是菜市场般,任人想来就来,要走便走。 司空长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时,他却突然朝着昏倒了的司空剑南说道:“剑南,你可以起来了,不必再装昏了。” ------------ 第五章 局中局(下) 墙边倒着的司空剑南,竟真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笑容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爹的眼睛啊!” 司空长风却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真的希望自己糊涂些,什么事也不知道的好。” 司空剑南脸上的笑容忽然变为怨恨,道:“爹你本就很糊涂,你明知道我处处比剑贯强,却仍一意孤行,将祖传的剑法传给了他,还要将庄主的位置也传给他,你这未免也太过偏心了吧?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说着,他的眼中竟有了泪光。 司空长风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道:“我又何尝没有想过你呢?只是你从小便患了肺痨,身子骨又弱,我才・・・・・・” 司空长风说了一半,司空剑南便打断道:“难道只因为我有肺痨,你就看不起我了吗?我知道我身体不好,但我却从未有一日荒废过练武,难道我的付出你都看不到吗?我屡立大功,可剑贯呢?他只会玩耍,从未好好练过一天的武,这样的人能挑起重担吗?”司空剑南越说,眼泪越流得厉害。 司空长风眼眶中的泪水也已夺出,道:“但剑贯的心里充满了爱,而你的心里却太过阴暗。你只看到剑贯的玩乐之心,却看不到他习武的刻苦。” 司空剑南越听越怒,大声吼道:“够了,你不用再找借口了,偏袒就是偏袒,反正我这一次就是要将你们一网打尽,你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司空长风脸上满是悲哀之色,看起来又老了几分。 慕容无三人却仍是面不改色,充耳不闻,专心地运功排毒,对于石室里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似乎全然不知。 司空长风好像已经知道他会这么说,但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只当你一时想不开,此事就此罢了。” 司空剑南听了,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但怒火中烧,也不去多想,况且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司空剑南将手放在腰带上,轻轻一抽,一条银白色的带子便被抽了出来。他又将带子迎风一抖,带子立刻变得坚挺、笔直。 这正是一把精钢所铸的极薄的软剑,平时可藏在腰间,应敌时抽出一抖,便会坚硬起来,且这种剑伤人身体,找不到伤痕。如果为剑术高超之人所用,被伤者甚至连一丝疼痛的感觉也不会有就已经死了。 司空剑南很肯定地说道:“你不仁,我便不义。你看不起我,不肯传位给我,那我只好用抢的了。”说着,向前一跃,举剑刺向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此刻正在排毒阶段,身体一动,便会前功尽弃,是以司空剑南才敢这么出手。 眼见司空剑南的剑锋几乎已触到司空长风的咽喉,没想到司空长风原本摊开的双手竟同时出招,左手的两根手指夹住剑锋,用力一扭,那剑身也随司空长风的手扭成了麻花的样子,司空长风的指间又一发力,那剑竟碎成了无数的小块,纷纷落地――这是何等的内力,出招何等的精准!司空长风的右手也立即出掌,直击司空剑南的胸口。 司空剑南一时大骇,竟不知如何应对,待反应过来,已被司空长风的一掌击得飞了出去,撞到了大理石堆成的门,又坠了下来。他捂着胸口,咳出了**,浑身颤抖着,满脸惊慌与恐惧。 司空长风缓缓站起身来,不禁老泪纵横道:“剑南,我待你和剑贯从来都是一样的,只是你的心魔作祟,看不清事实。有野心固然是好事,但却莫要建立在害人的基础上,难道你不懂吗?” 司空剑南眼中有了不屑之色,道:“你又何尝没为过你的目的而害过人呢?那西门浪子的父亲西门浪人,不正是被你们四人所害吗?” 司空长风叹息道:“是啊!我确实错了,我不该听信谗言,与三位掌权人杀害那西门浪人。但是,我们也有苦衷啊!” 司空剑南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道:“哼,你只会找借口,恐怕只有那些所谓明白正派才会相信你的鬼话吧!” 司空长风摇了摇头,甚是无奈,道:“剑南,为何你还是执迷不悟呢?难道非要逼得我杀了你,才肯罢休吗?” 司空剑南忽然仰天大笑,笑罢,才道:“不错,成者王,败者寇,我既输了这一局棋,你不杀了我,不怕我来日东山再起吗?” 司空长风沉默了半晌,似很心痛,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道:“罢了,罢了,你我总算是父子一场,或许我真的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司空长风叹了口气,艰难地说道:“既然你我缘尽于此,那以后也无需再以父子相称,你走吧。他日相逢,便是敌人。”这最后一句“他日相逢,便是敌人。”说得有气无力,似乎心都快撕裂了。说罢,转过了身体,似不想再看到司空剑南。 司空剑南扶着墙,勉强支持着身体,恶狠狠地说道:“好,他日相逢,便是敌人。”然后,用另一只手在中间的两块大理石上一按,待门开后,捂着胸口,踉跄地走了出去。 这时,慕容无睁开眼,开口道:“司空兄,你这儿子如此无可救药,何不索性杀了他,免得日后成为武林中的一大祸患。” 司空长风转回身道:“毕竟父子一场,我下不了毒手啊!” 欧阳松如也睁开眼,问道:“那你为何没有中毒,还将他打伤?” 司空长风道:“说来话长,那日,我派剑南下庄去查看西门浪子是否真的来了永春镇,结果他却误解为我是让他杀掉西门浪子。可能也是这原因吧!导致他与西门浪子密谋要在我们共商大计之时杀掉我们,结果被店小二察觉出不对劲,告诉了剑贯。剑贯猜测他可能藏身于剑南练剑的竹林小屋里,便前去与他套话,结果问出了一些线索,回来便告知了我。我因此分为注意,在进密室前,就已封住了呼吸要道,以防不测。但因不能确定,所以才没有通知各位,才导致这般田地,是我之失误啊!” 慕容无道:“司空兄言重了,没有证据,咱们确实不能妄加猜测,司空兄也无需自责啊!” 欧阳松如接着慕容无的话道:“当年咱们不正是因为谣言才联手杀了西门浪人的吗?后来才发现,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如今,我们却又想要杀他的儿子,确实有些过分了。那西门浪子要来报仇,也是应该的。” 四人都沉默了起来,想到当年与西门浪人决斗的情形,又想到刚才与西门浪子的决战,无不感慨叹息。 过了半晌,公孙止打破了僵局,问道:“我有三处不解之处,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首先,那西门浪子既已与司空剑南密谋过了,为何还会中毒?第二,那骷髅人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最后一点可疑之处就是那黑衣人,他好像对山庄很熟,但武功路子却与司空兄有些不同,他会是谁呢?”公孙止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他平时很少说话,除非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否则绝不轻易开口。 司空长风一一解答道:“以我之见,那西门浪子剑法极高,凭真本事便可与我们抗衡,定是不愿用毒,剑南才起了杀心。至于骷髅人,怕是为剑南所利用了。不过那黑衣人,我确实看不出来历,只觉得他武功奇高,不像我山庄中人,但对我山庄又这么熟,很像是我身边的人,可我也看不出一点端倪,真是奇怪!” 司空长风口中仍将司空剑南唤作“剑南”,恐怕还是下不了狠心真的与他断绝关系,毕竟“虎毒不食子”呀!就算孩子犯下弥天大错,做父母的仍不会真的怪罪他们,这正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司空长风忽然瞥见西门浪子掉在地上的剑,不禁惆怅了起来,道:“西门浪子虽挑起了武林纷争,但归根结底是因我们而起,他只是为了报仇罢了。况且,他只是个少年人,江湖经验毕竟太少,他虽被黑衣人救走,但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他的造化了。 ------------ 第六章 救人(上) 黑衣人抱着西门浪子,出了石室后,便飞也似的往前跑。骷髅人也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放松,双方相距仅几尺远。 黑衣人虽抱着西门浪子,速度仍如骏马奔驰。骷髅人自恃轻功也不弱,却始终无法触及到他,只能心里干着急。况且,这暗道里的路太窄,轻功也难以施展得开,只能加紧脚步,待出去后方能找机会出手。 黑衣人每遇到一个岔口,便向左拐,与西门浪子来时的方向正好相反。这样的路跑了五次后,黑衣人突然加快了速度,将左臂手肘朝前,猛地向前一撞,只听得“哗啦啦”的土石碎裂、坍塌之声,前面便有光照了进来――原来这里就是出口! 这本是一堵墙,只是黑衣人不想因开机关而让骷髅人有机会追上,只能放手一搏,奋力撞了上去,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幸好这墙是用砖和泥砌成的,虽坚固,但也承受不了黑衣人这猛地一撞。但若是铜墙铁壁的话,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所以也是莫大的运气所致! 无数道亮光从撞开的洞、墙的裂缝里直射进来,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顿时敞亮了许多。 这一撞虽撞开了出口,可黑衣人的速度就在撞开的那一刹那慢了,骷髅人岂能错过这一瞬即逝的机会?当即举掌拍向黑衣人的后背。黑衣人似乎早料到骷髅人会抓住这个机会出手,身子往洞外窜出时,霍地转身,以右掌迎了上去。 骷髅人使的掌法正是那“骷髅功”中高阶才能习的“骷髅掌”。对方的内力越高深,所用招数中灌输的内力越多,受的伤也就越重。所以,骷髅人这看似平平一掌,其实却是要置对手于死地。 谁知,黑衣人的掌中却没有丝毫内力,双掌相击后,黑衣人竟顺着骷髅人的掌力弹了出去,骷髅人的惊骇可想而知。 黑衣人被骷髅人一掌弹了出来之后,在将落未落地之时,又像箭一般直直地向上飞去,冲破了屋顶。瓦砾向四周碎开,从屋檐落下。黑衣人冲向天空,完全不像还抱着一个晕厥了的人。 骷髅人在黑衣人弹了出洞后,立刻又追了出去。见黑衣人冲破了屋顶,便也跃了起来,以右手的食指、中指,点向黑衣人脚心的“涌泉穴”,想要破他的轻功。可黑衣人的脚心似乎也长了一只眼睛,看到骷髅人袭来,便将西门浪子将空中一抛,横转身体,待西门浪子的身体也落下,趴在自己的背上后,就借这股力量,反袭向骷髅人。 骷髅人见他忽地横过身子向自己袭来,先是大惊,后又大喜。这大惊是惊叹于黑衣人的灵敏,而大喜则是由于他的身子这么一横,身上的各大穴道都暴露了出来。于是骷髅人将内力注入手指,点向他胸膛的“膻中穴”。 黑衣人也伸出手指,点向骷髅人头顶的“百会穴”。眼见二人的手指将要相触,而双方又都没有撤回手指的意思。黑衣人突然手腕一折,改点为抓,抓住了骷髅人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以掌击向骷髅人的头顶。 骷髅人全身都有一层“护体膜”,刀枪不入,拳脚难伤,这一掌自然是无法伤了他的。但黑衣人来势太猛,身上还背着一个人,所以冲击力极大,骷髅人虽未受伤,但也被这一掌击得顿时眼冒金星,一时间竟有些支撑不住,坠了下去。待落到屋檐上,也没缓过劲来,又从屋檐滚落到地上。 这时,黑衣人也从空中落了下来,稳稳地站在地上。但他并没有乘胜追击,乘机杀掉骷髅人,反而将背上的西门浪子放了下来,在他身上连点了几处穴道,封住了他的筋脉,防止毒扩散得更快、更广。 骷髅人渐渐缓过劲来,也没有继续和黑衣人纠缠,反而端坐起来,运起了功。 从二人一见面便打了起来,还没说过一句话,这时骷髅人突然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却哈哈大笑了起来,道:“骷髅大伯,你不认得我了?” 骷髅人一听这声音,忍不住大呼道:“你是二公子?” 那黑衣人笑着揭开着脸的黑巾,那灿烂如春风的笑容,却不是司空剑贯还能是谁? 司空剑贯笑道:“方才之事,多有得罪,还望大伯见谅!” 骷髅人叹了口气,道:“我倒没什么大碍,只是你这武功未免也太惊人了吧!竟还没有一点庄主所授功夫的影子。” 司空剑贯又笑了一笑,道:“大伯有所不知啊!从小到大,父亲表面上虽是在教我武功,实际上却是为了激励大哥。因为大哥虽体弱多病,却是块练武的不世奇才,所以每次教我练武,都会有意无意地让大哥在旁看着,好让大哥融会贯通,自学成才。我们也是尽量做得滴水不漏、不让他产生怀疑。” 骷髅人不由得大惊,因为他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庄主不传体弱多病的大公子武功,而将毕生所学都传给了二公子,却不知道庄主竟有此用意。但疑惑马上又来了,便问道:“那庄主为何不直接传授武功给大公子呢?” 司空剑贯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大哥虽体弱,却是奇才。父亲有心要培养他,却怕适得其反,越逼他,他越不爱练武,只得出此下策。” 骷髅人又问道:“那庄主这样做,不会让你对练武失去了兴趣吗?” 司空剑贯道:“是啊!所以父亲授我武艺时,我从来都无半分兴趣,但为了大哥,我也只能照做了。父亲也知道这样对我不公,后来便把我交给他的一位老朋友做徒弟,也正是因为师父的教导,才使我对武学有了兴趣。此外,父亲还将家传的司空剑法传给了我。” 骷髅人道:“那庄主的这位老朋友到底是谁呢?竟能将你教得如此厉害!” 司空剑贯很神秘地一笑,道:“这是个秘密,我就不方便说了。” ------------ 第六章 救人(下) 骷髅人点了点头,又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庄主用意之深,真是让人难以揣测啊!” 司空剑贯也叹了口气,道:“是啊!大哥也正是因为不懂父亲的用意,才会有谋害父亲的意图。” 骷髅人惊得本来就很突出的眼球更突兀了,嘴也张得更大,似能吞下一头壮牛,道:“大公子要谋害庄主,这怎么可能?” 司空剑贯道:“我本来也不愿相信,只是各种迹象表明大哥确实图谋不轨。” 骷髅人道:“什么迹象?” 司空剑贯却反过来问他,道:“我问你,大哥是不是给了你一包‘化功散’?是不是让你从密室外输进去?你说他为什么要你这么做?” 骷髅人点着头道:“大公子说这样可以使他们中毒,但庄主和其他三大家族的掌权人内力深厚,是中不了毒的。我们的目标是西门浪子,并不是其他四人,我的杀子之仇,焉能不报?”说着,又看看躺在地上的西门浪子,道:“二公子,你为何又要救他呢?难道你不知道我儿为他所杀吗?” 司空剑贯道:“骷髅大哥的事,我也听说了,只是事有蹊跷,需查明真相后,再作定夺。” 他的这句话,无疑是在为西门浪子开脱。西门浪子杀了骷髅子这件事,武林中早已传遍了。况且,西门浪子他自己也没有不承认,骷髅子的伤口,也正是他所致,也只能是他所致,还有什么蹊跷? 司空剑贯不让骷髅人开口,继续说道:“咱们回到正题,这两日我处处注意大哥的举动,直到昨夜子时,方知你们的计划。” 骷髅人暗自叹道:“我与大公子密谋之处,极为隐蔽,二公子竟能跟来,而不为大公子发觉,且我二人谈话之时,也未发现四周有人,二公子的轻功当真妙绝无伦!” 司空剑贯又道:“听完你们的计划,我便走了,直到今日你进了暗道后,我才跟了过去。不料大哥竟也跟来了,我二人当即便动起手来,待我找到机会闯进暗道,大哥也追了进来,到我打开石室的门,后面的事你也知晓了吧?” 骷髅人问道:“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让我报仇吗?哪里有大公子图谋的迹象?” 司空剑贯道:“你可记得我刚才踢大哥的那一脚?” 骷髅人点了点头。 司空剑贯道:“我那一脚所用的力道,只能将大哥踢开,哪里能将大哥踢晕?” 骷髅人道:“那又怎样?” 司空剑贯叹了口气,道:“骷髅大伯,你还不明白吗?大哥这样做,真正的目的是要将我父亲及其他三大家族的掌权人一并除掉,我们都中计了。” 骷髅人大骇,似难以相信,颤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司空剑贯道:“所以你现在应赶紧回去将事实弄清楚,西门浪子就先交给我吧。” 骷髅人忙称好,也不再多想,立刻转身向书房奔去。 司空剑贯看着骷髅人离去的背影,道:“对不起,骷髅大伯,我不想让你们任何人受到伤害。” ――“不想让任何人受到伤害”多么简单而又善良的想法,只是有谁会理解他的苦心? ――一个伟大的人,他不一定要做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举动,能够保护好身边的人,让他们不受到伤害,不管他能不能做到,只要他有这个想法,只要他付出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伟大?这种人,谁又能说他不是一个伟大的人? 司空剑贯将西门浪子负在背上,往院墙上跃去,快落到院墙上时,又用脚在院墙上轻轻一点,像雄鹰破空般,斜飞而去,只一瞬,已身在十几丈外。 骷髅人奔进书房,自司空剑贯闯开的洞钻入,一路疾驰,连向右拐了五次弯,便来到石室的外面。骷髅人不敢休息片刻,又赶紧打开机关,奔了进去。 只见司空长风四人都在各自原来的地方打坐运功,似仍在排毒。只是司空长风睁着眼,神情似有些惆怅,而其他三人则闭着眼,脸色稍比之前好了些,但还是很苍白。 再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司空剑南的影子? 骷髅人见此情形,忙上前问司空长风:“庄主,发生什么事了?” 司空长风沉默着,似在想着事情。 骷髅人正欲再问,司空长风似回过神来,看着骷髅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你回来了?” 骷髅人道:“我回来了。” 司空长风道:“若只是回来认罪,那大可不必了。” 骷髅人道:“罪是一定要认的,不过方才二公子说大公子要在这里谋害你们四位,所以我便又赶回来了。” 司空长风疑惑道:“剑贯?他是怎么知道的?” 骷髅人解释道:“是这样的,刚才那个黑衣人原来就是二公子,只是他的武功路数比较怪异,所以我们都没认出来。” 司空长风脸上有惊讶之色,道:“原来黑衣人就是剑贯,我说身形怎么这么像呢。这也难怪,我那位老朋友是世外高人,武功自然不寻常,剑贯有幸得他指点,武功当然也非同小可,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骷髅人也沉吟道:“对啊!二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突然,骷髅人像是想到一件极重要的事,也不顾向司空长风道别,发了疯似的冲了出去。待回到后院,发现司空剑贯和西门浪子已经不见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已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顿时,骷髅人像被雷电击中般跪倒在地,握紧双拳,用力捶打着胸口,自骂道:“我怎么如此愚笨,竟叫仇人逃走。孩儿啊!爹对不住你,爹无能,不能给你报仇。” 骂完自己,骷髅人又张开双臂,仰天痛骂道:“老天啊!你怎地如此不长眼,我儿死得那么惨,却不让我有机会报仇,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那你为什么不报应在我身上,而让我儿......” 骷髅人没说完,便放声长啸了起来,啸声中满是悲哀、痛苦、怨愤之情。啸声之大,似要让老天也要听到,连院内院外的大树都摇了起来。震得树枝乱摆,树叶也被震得掉了一半,甚至树枝上的鸟雀不是震死就是震伤,只有远处的鸟才有机会飞走。 骷髅人的仇,还有机会报吗? ------------ 第七章 又回竹屋(上) 竹林,有风。青翠的竹树摇摆着肢体,竹枝像手臂般随风轻轻摆着,抖落了一地竹叶。 温煦的阳光钻进竹林的缝隙,从竹屋的窗户照了进去,照在西门浪子苍白的脸上。 西门浪子缓缓睁开合了很久的眼睛――他昏睡了很久。 在昏睡中,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他梦见自己掉进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四周没有一丝光线,只有黑暗――令人分不清方向、看不到边缘,令人恐惧的黑暗。 而他自己却悬在半空中,上触不到顶,下及不到边,双手乱抓,双脚乱蹬,挣扎得直冒汗,想吼却吼不出来。而且浑身忽冷忽热,冷时像赤身站在雪域高原,受寒气所袭,为冷风所伤;热时像被投进烈火熊熊的火炉里,受火焰的烧灼,似乎身体已被烤焦,散发着难闻的焦臭味。 在这极寒与极热之间,他饱受着煎熬,虽是在梦中,感觉却如此真实、深刻,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直到一切感觉都消失了,他才慢慢恢复了意识,才发现之前的一切都是梦。 西门浪子一醒来,就模模糊糊地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紧身的黑衣,清瘦的轮廓,充满阳光、自信的微笑,再定睛一看,这人正是司空剑贯。 西门浪子正欲坐起,可刚一抬头,就发现脑袋昏聩沉重,四肢酸麻,浑身又软又乏,头颈刚离枕头,又重重地摔回。 司空剑贯见状,脸色由喜变慌,忙把盖在西门浪子身上的被子又向上拉了拉,道:“西门浪子,你不必急着起来,现在正是大病初愈之际,你身子还弱得很,还需要多休养些日子。” 西门浪子有气无力地问道:“是――是你――救了我?” 司空剑贯点了点头,道:“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西门浪子眉头紧锁,不解道:“为什么?” 司空剑贯叹了口气,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虽是武林中始终不变的定则,但以杀止杀,这能解决问题吗?无非是让仇恨更深罢了。报仇,真的有必要吗?” 西门浪子很艰难却又很坚定地摇着头,道:“不,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 说着,他又挣扎着要坐起来,可身子刚一离床,又被司空剑贯按了回去,只听司空剑贯很沉重地说道:“你伤得很重,没有及时救治。我虽封住了你的穴道,可毒火也已攻心,导致武功暂失。如果不好好休养半年,恐怕你的武功再也回不来了。” 西门浪子不再挣扎了,他沉默着,虽仍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变得十分黯淡,再没有以前的坚定、执著和冷酷了。他暗道:“半年,大仇未报,我如何能挨得这半年之久?” 司空剑贯见他如此沉默,心中也在暗问自己:“他右臂废掉之事,我到底该不该和他说呢?”但转念一想:“如果说出来,对他无疑是雪上加霜,还是等他伤好些了再说吧。” 于是司空剑贯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待沉默了半晌,司空剑贯突然打破了沉默,说道:“这七日来,我已经运功帮你排净毒了,不过庄中还有些事情要我处理,你且在这里安心养伤。我已将最后一粒药给你服用,这几日不可再吃任何东西,等过几日你可以下床时,就可以食用这里的干粮。放心,粮食和水都很充足,我把事情解决了会再来看你。” 说罢,站起身往门外奔去。西门浪子沉默着,没说一句话,也没看司空剑贯一眼。 待司空剑贯走了一会儿,西门浪子又试着坐起来,可接连好几次都又重重地摔在床上。他仍这样一次次往起坐,摔得再痛,他也咬着牙忍着。最后,他侧转身子,往床沿滚去,只听“啪”的一声,他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喘着粗气,又向门外爬去。跟复仇之事相比,这点痛又算得什么?他吃的苦还少吗?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右臂已经废掉了。那右臂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就像是右肩上多出了一条东西一般,竟显得有些累赘。 西门浪子不顾右臂的残废,只用左臂和双腿向前爬着,手掌被石土磨破,指甲里也嵌满了泥土,但他仍在往前爬。虽然慢如蜗牛,但他却没有停下一刻。石子划破他的衣服,划破他的皮肉,伤口往出渗着血,所过之处尽是血迹。 风吹过,他的伤口经风一吹,宛如刀割般,疼得他几乎要晕过去了。但他却仍然支持着,因为他想要离开这里,他要报仇,就因为这个信念,所以他才能忍着痛坚持了下来。 他向前爬着,至于要去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想着离开这里,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太阳西沉,暮色越来越浓。西门浪子忽觉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而且越往前爬,水声越来越清晰,直到眼前真的出现一条小河。 河水源自山间的泉水,在这竹林中聚成了一条小溪。到了此处才汇成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却流得很急,在流水中的峭石周围溅起了无数白色的水花。 西门浪子爬到小河前便停了下来,他将左臂伸进河水,一股凉爽之意顺着手臂传遍了全身,使他暂时忘记了伤痛。他又用左手盛满了水,喝了下去,就这样喝了几回,他渐感呼吸平稳,便陷入了沉思。 ------------ 第七章 又回竹屋(中) “我到底该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呢?杀父之仇,该怎么报呢?是啊!我现在只是一个没用的残废,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谈何报仇呢?”一念至此,又低头看着水中的自己。头发乱蓬蓬的,脸色苍白,嘴唇也裂开几道口子,尤其是眼睛,布满了血丝,黯淡无光,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狼狈、虚弱。 他忽然有了一种想死的冲动,或许现在的他唯一能杀的只有他自己罢了。但他深知,只要仇人不死,他是万万不可有轻生的念头的。他生来便是为了复仇,他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也从未忘记过。 这时,他感觉到有一股杀气向自己逼近。他对这种气息向来十分敏感,此时虽身受重伤,但也能立刻察觉出有人来了,尽管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来人的杀气却太重了,是以他仍能感觉得到。 他刚准备转过头看看来人是谁,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气流震得飞起,却毫无反击、躲避之力。气流卷着竹叶,将他震进小河,刚坠进小河,却又撞上了一块河水中的峭石,他顿时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湍急的河水将他冲离峭石,他的身体顺着流水而去,渐行渐远。 夜幕已经降临,大地像披上一层灰黑色的轻纱,风更急了,狂扫着地上的竹叶。河水边站着一个人,他背负着双手,身穿灰色麻衣,面目被斗笠所遮。 只听他缓缓说道:“你也莫怪我心狠,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复仇。” 司空剑贯自出了竹屋,便施展轻功,疾飞向山庄。虽然他知道父亲对于大哥的举措已早有防范,他也令骷髅大伯返身回去查探,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毕竟七日过去了,虽只有七日,但也可能会有诸多变故。 他一路上没歇过一刻钟,也没换过一口气,直到飞到山庄门口,缓缓落地后,这才换了口气,但脸色却丝毫没有改变,似乎并没有费太多体力。 可这时他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山庄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竟都换成了白色的,而且每盏灯笼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他立刻便感觉庄内有大事发生,急忙向大堂奔去,大堂里的一幕,可真让他惊呆了。 只见大堂前放着一口楠木棺材,棺材前的桌子上立着一块牌位,上面赫然写着“先父司空长风之灵位”,牌位前摆着白烛、祭品和香炉。而桌子前面,一位披麻戴孝的年轻人正往身前的火盆里烧着纸钱,其面带悲伤,眼睛通红,似大哭过一场。只见他烧几张纸钱,便咳嗽几声,且一次咳得比一次厉害,正是司空剑南。 司空剑贯瞬间觉得像有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在自己身上,一时骇得呆站着门口,动也不动。司空剑南似乎发现他了,站起身来,用颤抖的手指着他,似很愤怒,连语声都颤了起来,道:“你――你――你还知道回来?”说着,又立刻冲了过来,死死地抓着司空剑贯的衣领,忿然道:“父亲遭奸人所害时你在哪里?你说啊!你是不是将那西门浪子救了去,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快回答我!” 司空剑南的话中满是愤怒、怨恨,似要将司空剑南一口吞下去才能解气。司空剑贯却充耳不闻,一把将司空剑南推开,眼睛盯着父亲的牌位,目中满是惊骇、哀痛、不解之色。他缓缓走了过去,但却走得极不稳,似乎一个踉跄就会摔倒。待走到父亲的牌位前,他又“通”的一声跪了下去,眼中泪水早已夺出,似决了的堤。他伸出双手,紧紧握着父亲的牌位,哀号了起来,号声凄凉、痛苦,连握着牌位的手都剧烈地抖动着。 司空剑南却大喝道:“你快放开父亲的牌位,别在这里做戏了,不正是你勾结西门浪子害死父亲的吗?” 司空剑贯轻轻放下牌位,缓缓站起身,拭去眼中的泪水,反问道:“你凭什么这样诬赖我,你有什么证据吗?” 司空剑南“哼”了一声,说道:“你要证据是吧?好,那我问你,之前在密室中的黑衣人是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那你为什么会穿同样的夜行衣?”他不给司空剑贯说话的机会,紧接着道:“你就算想抵赖也没用,骷髅大伯已将真实的情况说与我听,哼,你就是害死父亲的凶手。” 司空剑贯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骷髅人,问道:“骷髅大伯,你也这样认为吗?” 骷髅人不敢直视司空剑贯的眼睛,低下头思索着如何回答。 司空剑贯知道他心中有鬼,正欲再问,司空剑南却打断道:“骷髅大伯,你不必顾及旧情,你说黑衣人是不是他?” 骷髅人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下头。 司空剑南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脸色虽很沉重,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欣喜。虽一闪即逝,但却被司空剑贯捕捉到了,他深呼了一口气,好缓解一下情绪,让自己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件事情。他知道父亲之死肯定大有文章,而司空剑南也肯定脱不了干系。 当下,他沉思了起来,司空剑南和骷髅人也沉默着,要看他作何反应。 过了半晌,司空剑贯才说道:“没错,我就是黑衣人,但就算我救了西门浪子,也不能说明我和他勾结起来谋害父亲呀!” 司空剑南见他承认,眼中喜色更多,但面上仍故作镇静道:“你不愿说是吧?好,我替你说。”说着,便将身后的门掩上,似怕司空剑贯跑掉。 ------------ 第七章 又回竹屋(下) 司空剑南用背靠着门,正色道:“你勾结西门浪子,谋划要在四大家族的掌权人共聚一室的时候,先令西门浪子与他们拼命,在他们斗得难分难解之时,又下‘化功散’使他们不得不休战,用内功来抵御毒火,然后你再进去将他们一网打尽,夺得司空山庄庄主之位,再将其他三大家族也逐一吞并掉。” 司空剑贯突然打断道:“这么好的计划,你说我怎么能想得出呢?大哥你说起谎来当真是面不改色气不喘,小弟我可佩服得紧啊!”他明知司空剑南是要将罪名都嫁祸于他,可他却好像并不生气,还和司空剑南耍起了滑头。 司空剑南对他的话并不加以理睬,接着道:“你的计划虽好,可惜,终究还是被我所发现。所以,我便将计就计,让骷髅大伯去杀西门浪子,然后我又去阻止你,结果还是让你把西门浪子救走了,这倒是失策啊!” 司空剑贯无奈地摇着头,对于司空剑南颠倒黑白、扭曲事实的做法,他只有深感无奈。于是,他顺着司空剑南的意思,继续发问道:“就算你说得对,那又怎么与父亲的死扯上关系?” 司空剑南见他丝毫没有反驳之意,心中除了窃喜,又多了几分不解,大声喝道:“还要我说吗?你自己犯下的错,难道你还不清楚?” 司空剑贯充耳不闻,等他继续说下去。 司空剑南突然咳嗽了起来,似因方才动怒所致,咳了几声后,又接着道:“四大家族的掌权人都中了你的‘化功散’,在密室内运功排毒,过了三日毒也清了,但内力却几乎都耗尽了。其他三大家族的掌权人在第四日便领着各自的门下都走了,可你却在当日趁父亲休养之时,痛下杀手,待我赶到,父亲已经......”他还没说完,便掩面痛哭了起来。 直到这时,司空剑贯才明白他走了的七日发生了些什么。司空剑南虽是在叙述司空剑贯的罪行,实际上却都是他自己的作为,想到这里,司空剑贯只觉得悔恨、悲痛、愤怒一并涌上心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司空剑南又咳了起来,将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而且越咳越剧烈,竟一下咳出了一口浓血,但他的目中却满是愤怒之意,直勾勾地盯着司空剑贯的眼睛。二人目光相交,似激起了无数火花,恨不得用目光就将对方杀死。 大堂里静极了,连三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司空剑南突然将目光别开,移到司空长风的牌位上,神情严肃而又庄重地说道:“尽管你费尽心机却也枉然,你对父亲下了毒手后仓皇逃走,怎料得父亲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庄主之位传给我后,才离开人世。”说着,眼眶中又有泪水在打转。 司空剑贯暗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我本就没想过和你争庄主之位,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还将父亲......”他长叹了口气,道:“那你还想要怎样呢?” 司空剑南“哼”了一声,道:“怎样?你害死父亲,我岂能放过你?今日你送上门来,我就算死也要拉上你。”突然,他又侧过头对骷髅人说道:“骷髅大伯,你可莫忘了骷髅大哥的仇!”说罢,又将腰间的软剑抽了出来,迎风一抖,剑作龙吟。 司空剑贯正思索司空剑南为何要提醒骷髅人他的大仇时,司空剑南和骷髅人已同时出了手。司空剑南举剑刺来,一瞬间已刺出了数剑,且每一剑刺的都是司空剑贯身上的要穴。而骷髅人却从后面挥掌袭来,所用掌法正是“骷髅掌”。 剑光闪动,掌风呼呼,那剑明明已刺到了,那掌明明已拍到了,可司空剑贯却突然消失了。 二人招已用老,要收回已是万万不能了,便立刻变招。二人身子微微错开,但司空剑南却被掌风扫到肩膀,幸而掌势已弱,并无大碍,而骷髅人也只是被剑贴着“护体膜”滑向一侧,也未受伤。 就在司空剑贯消失的那一刻,门也开了,一条人影闪电般飞窜了出去。那正是司空剑贯施展轻身功夫,在二人袭来之时,以迅雷不及掩之速,闪过攻击,又闪电般闯开门冲了出去。 司空剑南和骷髅人闪开对方的攻击后,又急忙追了出去,四下张望,哪还有司空剑贯的影子? 司空剑南当下骂道:“这贼小子,还是让他给跑了,真是功亏一篑啊!”当下便叫骷髅人回大堂,欲从长计议。 没想到,一进堂内,骷髅人便问道:“你要我做的,我也尽数办到了,现在你该告诉我了吧!” 司空剑南却一改方才庄重、悲伤的面目,微笑着道:“骷髅大伯,你又何必这么心急呢?反正那西门浪子的藏身之处我迟早都会告诉你的,请放宽心吧!” 骷髅人却有些不满了,道:“放宽心,说得好听,你叫我如何能放宽心?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刻也不能等了。” 司空剑南道:“此言差矣,现在去的话,最多只能抓到西门浪子,而我们只要多等这一时半刻,就可连司空剑贯一并擒到,岂非一举两得?而且,司空剑贯定会为了顾及西门浪子的伤势而慌乱,到时候他轻功再高,咱们也不怵他了。” 骷髅人道:“此法虽好,可你却少算了一件事。” 司空剑南忙问道:“什么事?” 骷髅人道:“你低估了司空剑贯的轻功。他的轻功世上少有人及,又何需我们等这一时半刻,现在出发已是有些迟了。” 司空剑南点了点头,道:“大伯说得不错,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好,那我们现在就启程,饶是他轻功再高,也未必有马车快。” 说罢,二人急忙出了大堂,在山庄大门坐上了司空剑南早就备好的马车,只是车夫不是麻五,换成了冯三、赵四二人。司空剑南掀开帘子,对二人又嘱咐了几句话。 马车疾驰,奔离山庄。 大堂屋顶背光的一侧,横卧着一个人,赫然竟是司空剑贯! 原来司空剑贯抢身夺出门后,并未逃走,而是翻身掠上屋顶,只是速度极快,是以司空剑南与骷髅人在仓促之下,并未发觉,只是认为他逃走了。 司空剑贯躺在砖瓦上,枕着双手,暗自叹道:“唉!原来骷髅大伯又受了大哥的利用。只是我将西门浪子藏到竹屋之事,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司空剑贯当下不再多想,立刻拍瓦而起,提足在瓦上轻轻一点,如离弦之箭般朝山下竹林飞射而去。 ------------ 第八章 好戏开场(上) 司空剑贯一路疾飞,风声呼呼贯耳,他却不敢停留半刻,提着一口气不换,箭一般穿空而过,飞向竹林。 待落到竹林上方,又翻身收势,在竹树顶端跃了起来,一跃千丈,跃了数次之后,突又旋身落地,恰在竹屋门前。司空剑贯不作停歇,又是一个箭步,跃入竹屋,向床上一望,不由得大吃一惊,床上哪还有西门浪子,只剩一张被掀开的被子罢了。 司空剑贯大惊之下,呆坐在床边,沉思道:“马车虽快,但也未能赶得上我的轻功,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所以西门浪子定不是被大哥和骷髅大伯掳走的。那要是这样的话,西门浪子大伤未愈,又能去哪里呢?” 司空剑贯正想着,忽听到一阵马蹄声,且声音越来越近,他便立刻反应到是司空剑南与骷髅人来了。他立即自窗口钻出,又翻身掠上屋顶,窥察马车的动向。 只见马车越驶越近,终于还是在竹屋前停下了。冯三,赵四拉开帘子,司空剑南和骷髅人便先后下了马车,待二人走了几步,司空剑南忽又停下脚步转过头,对冯三、赵四吩咐道:“我和大伯有要事相商,你们在竹林外等着吧。” 冯三、赵四齐道了声“是。”便又调转马车,向林外驶去。 司空剑南进了竹屋,只见骷髅人正站在床边,眼睛直直地盯着他,问道:“人呢?西门浪子人呢?”语声中满是着急。 司空剑南往床上一看,惊道:“莫不是司空剑贯比咱们早到一步,带走了西门浪子?难道他的轻功真有这么高?”但又转念一想,又道:“那他又是如何知道我们要来的?” 屋顶上,司空剑贯听到他这么说,不禁暗暗发笑。 屋内骷髅人长呼了口气,平静了下心情,问道:“你确定是这里吗?你会不会弄错了地方?” 他明知司空剑南是决不会弄错的,但仍抱着一丝希望问了出来。 司空剑南摇着头,踱步道:“不可能,这里是我练剑的竹屋,竹林内只此一间,我怎会弄错?那日我被父亲打伤后,就让麻五驾着马车,把我送到这里,只是在屋外听到屋内有动静,便绕到窗口偷望了一眼,里面竟是司空剑贯与西门浪子。” 司空剑贯听到了这里,不禁叹道:“我说那天给西门浪子运功排毒时,外面怎么有脚步声,原来是他呀!”司空剑贯心中疑惑方解,又继续听了起来。 司空剑南道:“我当时身受重伤,麻五的武功也不及司空剑贯,所以虽见他给西门浪子运功排毒,却也没有把握。” 司空剑贯一听,暗自叹道:“还好他没叫麻五出手偷袭,不然我可真吃不消!” 只听司空剑南咳嗽了几声,又接着道:“我想那西门浪子受的伤不轻,短短几日定不能恢复,而司空剑贯给他排了毒后,也定会回山庄去,没想到竟还是让他们逃了。” 骷髅人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呢?” 司空剑南冷笑,道:“怎么办?我觉得骷髅大哥的那点小伤,不报也罢,大伯您年事已高,还是尽快金盆洗手,退隐山林吧。” 骷髅人听他如此回答,不禁勃然大怒,骂道:“你他娘的是要过河拆桥?没门!” 司空剑南“哦”了一声,道:“是吗?” 骷髅人冷哼了一声,狠狠地说道:“你不怕我将真相公诸于世吗?” 司空剑南又笑了,笑中带着讥讽,道:“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吗?” 骷髅人更怒了,身上裸露的血脉膨胀着,似乎随时都要爆裂。眼睛瞪得比铃铛还大,呼呼地喘着粗气,吼道:“我杀不了西门浪子,那我杀你!”说着,便将右手伸向颈后,硬生生扯下脊柱作剑,而左手运功,似要发掌。 这一剑一掌正是“骷髅功”中的两大绝技“骷髅剑法”与“骷髅掌”,这时骷髅人同时要使,正是下了狠心要与司空剑南拼命。 司空剑南也将腰间的软剑抽出,轻轻一抖,剑便直了起来。他的脸上仍带着讥讽的笑意,但好像并不着急,似在等骷髅人先出手。 骷髅人似被他的沉静所吓到,心里竟有些发毛。但他出言相辱、过河拆桥的做法令骷髅人忍无可忍,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 第八章 好戏开场(下) 骷髅人左手挥掌,右手刺剑,全力攻出,完全不守门户,正是不留退路地下了杀手。 司空剑南举剑格挡,每得机会,也攻出几剑,只是骷髅人身上有“护体膜”,却也伤他不得。 司空剑贯这时也跃了下来,站在窗口一侧窥视,同时也伺机去就骷髅人。因为骷髅人武功虽高,此时却因心情不稳定吃了亏,而这正是司空剑南说那些话的目的所在,所以不出一百招骷髅人定处下风。 只见骷髅人的剑法和掌法渐渐有些乱了,他原本将二者配合得极为严密,司空剑南接得也很吃力。此刻却破绽百出,剑法和掌法也越来越不协调,司空剑南岂能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当即连刺数剑。骷髅人却自恃有“护体膜”防身,只攻不守,只是他刺出的剑和挥出的掌太乱,都被司空剑南轻易闪过。而司空剑南刺出的数剑却都是惑敌的虚招,待骷髅人看破后,司空剑南的剑已刺到他的咽喉。 骷髅人冷笑一声,反而停下攻击,以内力相抵。因为“护体膜”虽刀枪不入,拳脚难伤,他却没有练到炉火纯青之境界,是以咽喉处是他的要害。此刻却因出招太急而被对手袭到此处,本是已处于绝境,但他内力高深,此刻以内力相抵,司空剑南也伤他不得。 司空剑南的剑抵着骷髅人的咽喉,却无法刺进去,但见骷髅人停招不攻,反以内力相抵,便猜出这咽喉处正是他的要害,也以内力相抗。 骷髅人感觉到他在往剑中灌输内力,便立刻加大了内力的输出。毕竟骷髅人有几十年潜心修养的内力,此刻渐渐摆脱逆境,反而占了上风。 窗口窥视的司空剑贯见骷髅人渐渐占了上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仔细一想,暗道﹕“司空剑南岂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定是另有后招。”想着,不禁又为骷髅人担心了起来。 只见骷髅人全身裸露的肌肉都紧绷着,双腿已深深陷入竹屋底面的竹架。这竹架是用粗细、长短都相等的竹子密密地搭架起来的,本已十分坚固,连身驼重物的马也可在上面来回踩踏。但此刻却因二人拼内力而被骷髅人踩得裂开,可见骷髅人已将所有内力都集中于咽喉处的一点,但同时又受司空剑南内力的相逼,才会造成这种情况。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剑尖和咽喉接触的那一点向两旁散发着因内力相拼而造成了气流。这股气流环绕在二人四周,似要将竹屋也要摧毁,这牢固的竹屋竟开始有些晃动,连窗外的司空剑贯也感受到了这段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流。 突然,司空剑南手中的剑一软,像毒蛇般缠住了骷髅人的脖子,然后手中一用力,那剑缠得更紧了。还没反应过来的骷髅人渐感呼吸急促、四肢酸软无力,竟连手中的剑也掉了。只见他又被司空剑南以内力相逼,感觉身子轻飘飘的,慢慢地悬浮在空中。而司空剑南又一用力,骷髅人被勒得舌头也吐了出来,两眼凸出,头颈处的青筋爆起,挣扎的四肢慢慢地垂了下去。 司空剑南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这时,窗外的司空剑贯箭一般地从窗口钻入,闪电般出手,抓住了司空剑南手腕。司空剑南只觉手腕处一痛,手便不由得松开了。然后又看见眼前又有一团黑影一闪而过,悬浮在空中的骷髅人便不见了。 司空剑南当即追了出去,却只看到一道黑色的人影以右臂抱着骷髅人正以闪电般的速度行进着,在空中就像是风中的羽毛般轻柔,只闪了几闪,便没了人影。 司空剑南顿足恼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风中羽’吗?怎么会被司空剑贯这小子习得此绝世的轻功。”说着,司空剑南脸上有了怨毒之色,道:“这贼小子尽坏我的好事,留着他终究是个祸患,总有一天我要除了他!” 司空剑南转过身走向竹屋。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走来,脚步很轻,踩在竹叶上也只有轻微的声响。 司空剑南霍地转身,就看见一个身穿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的人走了过来,斗笠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司空剑南正色道:“我不是叫你看住西门浪子的吗?你怎么可以让他逃走?再说,我不是告诉你他若要逃走便杀了他吗?”说着,脸上竟有了些怒色。 那人说道:“庄主,请息怒。本来我的确是守着他们二人,但过了七日后,司空剑贯突然离开,而那西门浪子竟也没留在屋里,勉强往外爬着。于是我便一路跟着他,但他到了林中的河边就停了下来。” 司空剑南听他称自己为“庄主”,怒色顿时烟消云散。但听他说到西门浪子往外爬,心中又不由得一惊,又问道:“然后呢?” 那人接着道:“我见他趴在河边发呆,便一脚将他踢进河水里,他的头撞上了一块峭石,晕了过去,水流很急,将他冲走了。” 司空剑南沉默着,似在沉思。 忽然,司空剑南开口问道:“那条小河是不是流经桃源村?” 那人道:“正是,我想那西门浪子定会随河水流到桃源村附近。” 司空剑南点了点头,道:“很好,你这件事干得不错!麻五,你等着看好戏吧” 那人抬起头来,正是麻五,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竟似是完全僵硬的。 麻五问道:“什么好戏?” 司空剑南冷笑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 第九章 世外桃源(上) 东晋的陶渊明写过一篇文章,叫《桃花源记》。文章以一个渔人的角度,描绘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桃花源。 当然,桃花源只是陶渊明这位伟大的诗人、思想家用来反映当时政局黑暗,抒发对安宁、和谐的田园生活的向往所虚构的一个地方。世上难道真有桃花源?显然是没有的。不过有很多地方都取了与《桃花源记》这个典故有关的名字,旨在表达对典故中所描绘的田园生活的追求,桃源村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文章中五柳先生的这句话,用来形容桃源村周边的景象,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一条小溪流经桃源村,小溪的两岸是茂密的桃树,有风吹时,桃花便带着芳香,随风飘散。两岸临近小溪的边上,长着密密的、青青的芳草,为小溪勾勒出青绿的轮廓。 小溪是永春镇的一条小河流到这里而分开的一条支流,小溪与小河的分叉处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村里的百姓就是在这里打鱼的时候发现西门浪子的。 西门浪子缓缓睁开眼睛,他只感觉到头痛如裂、四肢酸软无力,便立刻意识到自己昏睡了很久。他拼命回想昏睡之前的事情:他正在河边暗自伤神,突觉身后有一股很强烈的杀气,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当他转过头时,便感到一股凌厉的掌风将他震入河中,在撞上了一块峭石后,他便昏了过去。之后的事情他再也不知道了,当醒来时,他已躺在这里了。 西门浪子用左手掀开被子,又用左臂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却发现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竟比在竹林中的竹屋时还要虚弱。 这时,门开了。一个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穿着粗布衣服的老婆婆端着一筐蚕豆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当她看见西门浪子已经醒来,而且正欲起床,急忙将蚕豆放在桌子上,加紧了不麻利的步伐来到床边,扶起了西门浪子,还将枕头垫在了西门浪子的背后。 老婆婆又把被角往里掖了掖,这才松了口气,展颜道:“孩子,你醒了?”说着,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额头、眼角、嘴边的皱纹也更加明显了。 西门浪子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自母亲离世后,从来没有一个这么对他关心,他看着老婆婆和蔼的面容,想到了他的母亲,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他不能哭,因为他是西门浪子,是西门浪人的儿子,他可以流血,但决不能流泪。他唯一一次流泪,就是母亲离世的那天,将重任托付给他的那天,此后他再也没流过一滴泪。 老婆婆坐在床边,叹了口气道:“孩子,你知道吗?你可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了,要不是老头子说你命硬,不会有什么大碍,这两天就会醒过来,不然我可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西门浪子眼中有了疑惑之色,显然是想知道老婆婆口中的“老头子”是什么人。 他刚开口说:“那位老爷爷……”就被老婆婆打断道:“你是想问老头子的事吧?我家老头子就是在溪边打鱼时救你的人,他和同去打鱼的几个渔夫合力将你抬回来的。” 老婆婆提到老头子的时候,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连每条皱纹都嵌着满满的甜蜜。 只听老婆婆接着道:“也不知道老头子为什么会去求村长把你留在我家,也许投缘吧!老婆子我也挺喜欢你的。你和我那不知下落的儿子挺像的。”说着,伸手抚了抚西门浪子的脸,似在抚他自己的儿子一般。 西门浪子闭上眼睛,细细体会这种久违的温暖。老婆婆的手虽很粗糙,还生有厚厚的茧,但抚在西门浪子的脸上时,一股暖流便自老婆婆的手涌入他的身体,流向他身体每一个地方。 西门浪子喉头梗塞,因为说不出话来,但他却极想说两句感谢的话,感谢老爷爷的救命之恩,感谢老婆婆带给他的温暖。因为他本是一个孤独的浪子,此刻却有了家的温暖,这一切都是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才感受到的。 这时,又有两个人从门外进来了,一个老头子,一个小女孩。老头子一手提着两条鲜鱼一手牵着小女孩的手,老人走得很慢,却很稳,完全没有他这个年龄的老人走路时的蹒跚之态,而小女孩却拿着一个拨浪鼓,一边玩弄着拨浪鼓一边蹦跳着,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 ------------ 第九章 世外桃源(中) 小女孩一看到醒来的西门浪子,便甩脱老头子的手,飞快地跑到床边,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欢快的笑容道:“哥哥,你终于醒了,快下来陪我玩吧!” 西门浪子睁开眼,看着小女孩可爱的姿态,脸上竟也有了笑意,他正欲开口时,小女孩却被老婆婆一把搂在怀里。 老婆婆在小女孩红彤彤的脸蛋上轻轻一捏,道:“小玲,不要胡闹,你这位哥哥的病刚有起色,身子还很弱,过几天才能陪你玩。” 小玲“哦”了一声,扭过头吐了下舌头,又转过头对西门浪子说道:“哥哥,那过几天你病好了一定要陪小玲玩哦!” 西门浪子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的笑就像是初春时刚刚融化的冰水,又像是清晨刚刚升起的太阳,温暖而阳光,全然不见从前的冷酷之色。 小玲见他点头答应,一下子就从老婆婆的怀里蹦出,在地上跳了起来,将手中的拨浪鼓摇得“咚、咚”直响。西门浪子、老头子、老婆婆三人都微笑地看着她,任她蹦跳。 半晌,小玲才消停下来。却又跑到床边,将她的拨浪鼓放在西门浪子的手中,很严肃地说道:“哥哥,我将我最喜欢的拨浪鼓送给你,你可要好好保存,不要弄丢哦!” 西门浪子将手中的拨浪鼓举起来,仔细地端详,又轻轻地转了几下,眼睛似有些发红。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小玩意儿,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便离世了。他要在荒山野岭中生存,就必须像野兽一样,他要有比雄鹰更锐利的眼睛,比猛虎更凶狠的攻击,比猎豹更惊人的速度,比野狼更冷静的心态。 野兽般的生活,非常人的训练,才使他变得这么强。所以,他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的童年,他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快乐,心中只有一件事――报仇! 但现在他体会到的,不仅仅是快乐,更是一种幸福,他寒冰一般的心被融化了。他开始有了种家的感觉,他已想把这里当作家。虽然他也很清楚他终究只是一个外人,一个不属于这里,不属于桃源村的落魄浪子。 想到这,他的脸上又勾起一弯讥讽的笑容,似在嘲笑自己。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暗道:“我只是一个无根的浪子,怎配有家?大仇未报,何以为家?” 想罢,西门浪子又把拨浪鼓塞到小玲的小手里,道;“小玲,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哥哥不能要。你放心,等哥哥病好了,一定会陪你玩的。”说着,轻轻抚了抚小玲用红绳扎着两根小辫子的脑袋。 小玲严肃的脸色忽又变得满是欢欣,很满足地道了句:“哥哥,你真好!”便转着手中的拨浪鼓,蹦跳着出了门。 孩子们的世界本来就是这么简单,不必像大人们一样整天勾心斗角,更不必深思熟虑地去为什么事情而烦恼。 小玲出门之后,老婆婆也立刻蹒跚地追了出去,屋子里现在只剩下两个人――西门浪子和老头子。 老头子从进了门后,便找了个凳子坐下,然后就一直盯着西门浪子。他的目光中既没有敌意也没有关切之色,但就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西门浪子,看得西门浪子感到很别扭,却也不能形容出这种感觉。 忽然,老头子开口了,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西门浪子摇了摇头。 老头子道:“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西门浪子突然想起了刚才老婆婆说他很像她的儿子,便试探地问道:“像您儿子?” 老头子摇了摇头,脸上却有了哀伤之色,道:“你别听我那老婆子瞎说,自从我俩的儿子,也就是小玲他爹,在和她娘生下小玲后,便一起离开了桃源村,至今杳无音讯。于是老婆子思儿心切,每当看到你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总会觉得像我们的儿子。” 说着,老头子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说老婆婆很想他们的儿子,他又何尝不想呢? 老头子又道:“你很像我一位朋友。” 西门浪子道:“谁?” 老头子眼中露出一种很奇怪的光芒,里面包含着敬佩、怀念、惋叹。他一字字缓缓说道:“西门浪人。” ------------ 第九章 世外桃源(下) 西门浪子几乎忍不住要从床上跳起来,只可惜他现在连坐起来都需要人帮忙,又怎么能跳起来? 但西门浪子已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动容道:“你认识家父?” 老头子微微一笑,道:“你果然是西门浪子的后人,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你们实在太像了。” 西门浪子听他说到父亲与自己,心中又是一阵激动,道:“您是怎么认识我父亲的?” 老头子偏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道:“说来话长啊!你父亲是武学界的旷世奇才,尤其是他的剑法,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他痴心于剑术,终日研习,在创得一套奇特的剑法后,便四处寻访武林名宿去比试,以求更高的境界。” 西门浪子听到父亲的事迹,心潮早已汹涌澎湃,父亲一直是他的榜样,经老头子这么一说,他对父亲的崇敬又深了一层。 老头子转回头,又深深地叹息道:“唉!只可惜你父亲的剑法太高,与他比试的人几乎从未有能活着的,因此结仇也越来越多。但他不顾世俗的看法,依然追寻着剑术的最高境界。所以武林中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将你父亲视为武林公敌,一心想除掉他。于是武林中的四大家族的掌权人联合起来,设计害死了他。”说到这,老头子不禁将拳头紧握,目中也有了愤怒之意。 西门浪子也是满腔愤慨无从发泄,将牙齿咬得“格、格”响。 老头子突然举起手掌,正反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眼眶中也已有了泪水,哽咽道:“都怪我,在你父亲与四大家族的掌权人比试的前夕,还与他比剑,结果他略胜我一筹,但他却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剑下留情,才让我能苟活到今天,我俩也成了忘年之交。而他遭奸人所害时,我却连一点忙也帮不上,我真是没用啊!” 说着,便起身离开凳子,对着门外跪了下来,对当年犯下的错仍不能够释怀。 西门浪子想下床扶起跪着的老头子,可身子向床边一倒,整个人就都“啪”的一声跌在地上。老头子听到声响扭过头,当看到跌倒在地的西门浪子,立刻飞步夺了过来,扶西门浪子上了床。 老头子拭掉眼中的泪水,关切地问道:“孩子,你没事吧?” 西门浪子本就四肢酸软,经这么一摔,身体又受重创。他勉强忍着疼痛,摇了摇头,喘着气道:“我没事,老爷爷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毕竟冤有头,债有主,父亲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他的眼中,又有了那种冷酷、坚定的光芒。 老头子却叹了口气,道:“在得知你父亲遇害后,我便去了司空山庄找司空长风。他是我多年的好友,我想他定是不得已才为之的。” 西门浪子很奇怪地看着他,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子知他对自己有了误会,便解释道:“你别多想,当年我从司空长风口中得知你父亲确实为他与其他三大家族的掌权人所杀时,一时也是怨愤难平,便与他打了起来。就当我一剑将要刺入他的咽喉时,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冲了过来,挡在我的面前,叫我不要杀他爹。本来我的剑离他爹的咽喉只有一寸了,但我却无法再刺下去,这个小孩子的勇气和胆识打动了我。” 西门浪子道:“这个小孩子是不是司空剑贯?” 老头子很惊讶地点着头,道:“是啊!是啊!不过,你怎会知道他的?” 西门浪子沉默不语,却想起了司空剑贯。想起了他第一次在竹屋与自己相遇,想起了他拼命救自己,想起了他为自己疗伤,一时百感交集,却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其实,这就是友情,只是西门浪子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罢了。他此时想到了司空剑贯,竟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老头子见他沉默,便又接着说道:“后来我静下心来,好好地与他谈了起来,才知道他们也是一时糊涂,受谣言所惑,才会做起这等卑劣的事情。我离开司空山庄后,收了几个徒弟,传了他们些功夫。便来到这桃源村隐居,这一住就是几十年啊!我常常会想一个问题:我到底该不该杀了四大家族的掌权人为你爹报仇呢?” 西门浪子道:“无论如何,他们的确杀了我父亲,这点是不容质疑的。” 老头子点了点头,道:“没错,但是我在想,如果我杀了他们,那四大家族群龙无首,武林岂非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夺吗?” 西门浪子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此刻却陷入了沉思,暗道:“是啊!我报仇本是无错,可我却从未考虑过后果,我到底该不该报仇?”但转念一想:“我父亲为他们所杀时,他们想过后果吗?想到过我母亲失去丈夫,想到过我一出生就没了爹的痛苦吗?” 于是,西门浪子的心又硬了起来,狠狠道:“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老头子点了点头,道:“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希望你先在这里把伤养好,在这里至少不会有人来伤害你。” 西门浪子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的右臂废了。”说着,脸上有了痛苦之色。 老头子道:“莫忘了你还有一条手臂。” 西门浪子顿悟道::“左臂,你是让我练左手剑法?” 老头子微笑不语。 ------------ 第十章 云儿(上) 人一生下来,便有两只手――左手、右手。但人们却总是很频繁地使用右手而忽略了左手,于是导致了右手越用越灵活,能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而左手在相比之下就没那么灵活,反而显得有些“笨”了。 同样是手,为什么不能公平对待呢?为什么一定要看重右手,为什么不能看重左手呢?如果你一开始就一直使用左手,左手可能做得比右手还要好。所以,当你在使用你的右手时,不妨也多想想你的左手。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西门浪子感到自己的体质渐渐恢复了,只是右臂虽然让老头子把骨头又接好了,但除了能做一些简单的活动外,基本上已经是一条废臂了。 每天清晨,西门浪子都会去桃源村边的小溪里打水,然后就是在院子里劈柴。虽然只剩一条左臂能用,但他仍不放弃,因为他还活着。 ――除非他死了,否则他是不会放弃报仇的。 做完这些活之后,西门浪子便会投入到练剑中。他的剑只是一根去掉树杈的桃枝,练剑的地方便是村里的桃树林。 他父亲所创的剑法是极高深的,整套剑法讲究的就是“快、准、狠”这三个字。剑招凌厉独特,变幻莫测,却又浑然一体。当你还等着他出剑时,剑已刺入你的心脏,冰冷的剑锋只在你心脏停留片刻,在剑拔出的那一瞬,你的生命也会被夺走。 但这套剑法是用右手练的,左手练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西门浪子终年习武,左手自然要比常人灵活、有力得多,但这套剑法用左手使出来的话,却比用右手使出来慢了许多,也没那么准,更谈不上力度了。 不过,左手使出来的话,会比右手使出来更奇特,更让人不可捉摸,所以只要加以时日,定会比右手使出来更高一个层次。 这天,西门浪子正在桃树林里练剑。忽然,小玲跑了进来,喊道:“西门哥哥,不要练了,有大事发生了。” 西门浪子立刻停止练剑,跑了过来。他刚准备问发生什么事了,只可惜一个字还没说,就被小玲拉着往桃树林外跑。西门浪子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小玲如此焦急,便猜到这件事肯定不小。 刚开始是小玲拉着西门浪子跑,到后来就成了西门浪子抱着小玲,并让小玲指挥方向。 穿过桃树林,来到桃源村边上的一间破庙,小玲便让西门浪子停下,然后跳出西门浪子的怀抱,满脸急切地说道:“刚才庙里来了两个坏蛋,他们在欺负云儿姐姐,西门哥哥你一定要救救她!” 西门浪子自语道:“云儿?” 小玲见他无动于衷,急得都哭了,拉扯着西门浪子的衣襟,哭着道:“西门哥哥,你快进去啊!云儿姐姐很危险!” 西门浪子又默念道:“云儿。” 突然,庙中传来惊恐的尖叫声,同时还伴随着两个人的狞笑声。西门浪子立刻冲了进去,只见两名身穿黑色紧衣劲服的男子正撕扯着一个少女的衣服。 西门浪子当即吼道:“住手!”那两名男子闻声转过身来,上下打量起西门浪子。 西门浪子也打量起他们。他们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又高又瘦的那个人像一根竹竿,而那个又矮又胖的人却活像一个水缸。但二人都用黑巾遮着半张脸,是以看不出他们的面目。不过,二人的眼睛里却散发着不屑的光芒,似并不把西门浪子放在眼里。 西门浪子又侧目瞥向那个少女。只见她头发散乱,脸色惊慌,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显然是惊魂未定。 她身上穿着一件很破的麻布衣裙,上面缝缝补补不知有多少个补丁,但却洗得泛白,很干净。 西门浪子又望向她的脸庞,不由得痴了…… ------------ 第十章 云儿(中) 她的脸色蜡黄,左边脸色还有一大块因烧伤而留下的疤,所以她并不漂亮,但是她的眼睛却很迷人。她的眼睛大大的,黑色的瞳孔和眼白很分明,像一汪澄澈的潭水,纯洁而自然。但此时却闪烁着惊慌的光芒,让人看了不禁起怜惜之情。 西门浪子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的母亲。他的母亲眼睛也是这般澄澈,没有丝毫浑浊之色。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会对这个叫云儿的少女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而且好像在梦中多次出现过她的身影。此刻看到她惊慌的样子,西门浪子竟有一种想冲过去紧紧抱住她的冲动。 其实,西门浪子不懂,情愫已经在他心中滋生了,而这种情愫就是爱。他不懂,因为从小到大,他的心中只有仇恨。他把自己锻炼得很坚强、冷酷,却不知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只要一经触碰,就会冲破他自己编织的樊笼,在心中滋长、蔓延。 云儿渐渐平静下了心情,她望向西门浪子,想看看这个来救她的人是谁。当她的目光与西门浪子的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二人的呼吸便立刻停止了。西门浪子的眼中本来只剩下她,而此刻她的眼中,好像也只有西门浪子。虽然在下一瞬间,二人都把目光移开,但那一瞬间却深深镌刻在二人的脑中,风吹不去,雨洗不掉。 西门浪子移开目光,又看到了她的脚。她的一只鞋袜已被脱掉,衣裙也被撕掉一截,露出了一条光滑的细细的小腿和一只小巧的脚。 那穿黑衣的两个人见西门浪子看得这么痴,不禁相视一笑――虽然看不到二人的笑脸,但他们的眼中却有了笑意。 那又高又瘦的黑衣人笑道:“在下肖振东。”他又拍着那个又矮又胖的黑衣人的肩:“这位兄弟是冯天鹏,既然,兄台对这个女子有兴趣,那我们也不必争夺,轮着来便是。”他的声音很尖锐,很刺耳。 冯天鹏也点着头,道:“是啊!抢来抢去太伤和气,不过,要轮的话,得我先来啊!”说着,便搓着手,很奇怪地笑着,一步步逼向云儿。 西门浪子当然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采花双蜂,劫色不劫财。”说的就是他们。只是他们的行踪极为隐蔽,虽在江湖中行走,却从未有人见过他们,被他们玷污的名门闺秀也不计其数,可惜官府捉不到他们,武林豪杰也拿他们没办法。 云儿见冯天鹏走了过来,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变得恐慌起来,不禁向后挪了几步。她把目光投向西门浪子,目中充满无助、哀求之意,似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西门浪子看到她的眼睛,心中又有了那种感觉。他只觉得身体里的热血都在沸腾着,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他又把目光移到冯天鹏的后背,眼睛中开始有了怒意。 西门浪子用左手慢慢地把插在腰带右侧的桃树枝拔了出来,指向地面。 肖振东笑了,因为他的眼中又有了笑意。他用他那刺耳的声音说道:“兄台如果想要用你手中的那根木棒来‘英雄救美’的话,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否则你会后悔的,非常后悔。”他最后说的“非常后悔”这四个字说得很重,很慢,口气中满是轻蔑、自负。 冯天鹏也顿住脚步,转过身,用一种非常阴沉,像响尾蛇一般的声音道:“你真要这么做的话,那可太傻了,而且你将会因为你的傻而付出很大的代价。再说,就凭你手中那个三岁小孩儿的玩意儿,能敌得过我们二人吗?” 西门浪子“哦”了一声,道:“是吗?那我试试看!”他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出手了。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肖振东。 西门浪子用的是左手,所以剑使出来比较慢,肖振东也能躲闪得开。只是西门浪子的剑招太奇特,肖振东闪过了这一招,却不知下一招会从什么地方刺出,完全没有套路可寻,更找不到出手的机会,渐渐处于劣势。 冯天鹏见势不妙,立刻转过身去,和肖振东一起与西门浪子厮斗起来。 肖振东一个人与西门浪子打的时候,只有闪躲的份。当冯天鹏加入后,二人渐渐有了出手的机会,在闪挡之时,还可以攻出几招,或是一人抵挡,一人进攻,几个回合后,换作另一人抵挡,另一人进攻。这样的配合,才使二人与西门浪子打成平手。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一件事――西门浪子是敌愈强,我愈强。所以他们很快又被西门浪子凌厉的剑法、怪异的剑招打得措手不及。 ------------ 第十章 云儿(下) 几百招下来,采花双峰二人各自的身上已不知被刺或打了多少下,而且每一次都挨得很重。还好这只是根普普通通的桃树枝,这若是把剑,二人恐怕早已没了性命。 二人见敌他不过,除了暗暗叫苦外,只得寻机会溜走了。只是西门浪子的剑招完全没有漏洞,二人竟不知如何逃开。 忽然,一直在破庙门口探出脑袋看庙里情形的小玲跑了进来,她本想从庙的一边跑过去,看看她云儿姐姐怎么样了。只可惜刚经过打斗的三人一旁时,就被冯天鹏一把抓了起来。冯天鹏见一抓得手,立刻又跳到云儿身边,出手扼住了云儿的喉部。 小玲被吓得大哭了起来,用她的小胳膊小腿用力地踢打着冯天鹏。云儿被扼得喘不过气来,满脸痛苦之色,冷汗也从她额角冒了出来。而冯天鹏则仰起头放肆地狞笑着,狠狠道:“看不出来,你的剑法还这么厉害!可惜,你要救的人现在都在我手上,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 肖振东也一边闪挡,一边退向冯天鹏那边。冯天鹏见他还不肯停手,又道:“你既然不愿停手,那就休怪我无情了。”说着,将抓小玲的那只手转抓向她的脑袋,扼云儿的手也更加用力了。 云儿一时透不过气,竟晕了过去。小玲见云儿晕了,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踢打着冯天鹏,口中还喊道:“坏蛋,你还我云儿姐姐,还我云儿姐姐。”而那冯天鹏只是冷笑着,等肖振东退过来,好一起逃出去。 眼见肖振东一步步退了过来,冯天鹏不禁喜上眉梢。怎料西门浪子突然飞起一脚,将肖振东远远踢开,反手一招直刺冯天鹏。 冯天鹏见西门浪子刺来,立刻撒手放开手中的二人,点足一跃,从破庙顶端的漏洞钻了出去,肖振东被踢开后,也立刻从破庙顶端其他的破漏处钻了出去。 西门浪子见二人仓皇逃走,也不再追,急忙跑到云儿和小玲身边。 小玲扶着昏睡过去的云儿,啜泣道:“西门哥哥,云儿姐姐怎么了?你快救救她呀!” 西门浪子把桃树枝又插回腰带右侧,伸出手指在云儿颈部按了一按,又在她的鼻前探了探气息,再掐住她的人中不放,待云儿渐渐苏醒过来,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手。 小玲见云儿幽幽转醒,马上又破涕为笑,摇着西门浪子的手臂笑道:“西门哥哥你真厉害,打跑了坏人,还救醒了云儿姐姐。”说完,还在西门浪子脸上亲了一口。 西门浪子笑了,他从未想到过救人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他的心中洋溢着欢快、幸福之感,这也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云儿也笑了,尽管她的呼吸还有些孱弱,四肢也有些无力,但她的心里是暖的、是甜的,这也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突然,云儿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将西门浪子推开。西门浪子与小玲正在惊诧间,发现在云儿推开西门浪子的那一霎那,数点寒星自庙顶的破洞急射了进来,打在云儿的腹部。云儿眉头微蹙,瘫在地上,又晕了过去。 西门浪子当即拍地而起,冲破庙顶,追了出去。可庙顶哪还有人,那“采花双峰”的身形早已在数十丈外。 西门浪子紧握拳头,手背上青筋骤起,手指关节处发出“格、格”的声响,牙齿也几乎快要咬碎。但想到云儿受到偷袭,晕了过去,又赶紧从刚才冲破了的洞中跳了进去,跑到云儿身边,将云儿扶起,查看她的伤势。 云儿的脸色本是蜡黄的,此刻却变得极其苍白,如同腊月的寒雪。而她那薄薄的,鲜红如樱桃的嘴唇,也有些发紫。她的身子忽然又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显然是剧痛让她有了知觉,但她却仍处于半昏迷状态。 小玲因一时惊一时喜,一时悲一时乐,而此刻又逢此事,多种情绪在心里纠缠,她本就是个小孩子,又怎么能受得这样的打击?小玲呆在一边,面无表情,原本灵动的眼睛此刻竟好像有了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迷惘、空洞之感。 西门浪子看着云儿苍白的脸,发紫的唇,颤抖的身体,心好像被刀割了无数个口子,又好像被无数根针扎一样,仿佛也要因心痛而昏过去。但他不能倒下去,他要支持下来,云儿还需要他的照顾。云儿舍身相救,如此情意,他焉能不能? 西门浪子将云儿抱在怀里,暗暗下起决心:“就算是死,就算付出一切,我也要就醒云儿,治好她的伤。” ------------ 第十一章 喜欢(上) 河水湍急,溪水澶澶,在小河与小溪的分叉处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流水拍击在岩石上,击起无数白色的浪花。 岩石上有两个黑衣人,一个横卧着,一个蹲坐着。刺眼的阳光直直地照在二人的身上,使二人黑色的紧身衣上有了一种很特别的光泽,亮闪闪的。这二人正是肖振东与冯天鹏。 肖振东轻揉着方才被西门浪子踢中的胸腹处,叹道:“那个臭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咱二人都敌他不过,真是可恶啊!唉!只是可惜了那个少女。” 冯天鹏冷哼了一声,道:“要不是你对那个丑娘们儿起了歹意,怎会把那小子招来,又怎会导致现在的落荒而逃。” 肖振东不满道:“难道你就没有那种意思吗?别忘了我们是‘采花双蜂’,有花不采那还对得起这个名号吗?” 冯天鹏揭掉遮脸的黑巾,露出了白白胖胖的脸,厚厚的嘴唇上是两撇修得很整齐的小胡子。炎炎烈日晒得他满头大汗,似要将他肥胖的身体里的油水都要蒸干。他用蒲扇般的大肥手扇着风,舌头也吐了出来,却没有应答肖振东的话。 肖振东似乎也有些耐不住这炎热,也将黑巾摘下,露出一张秀气的脸。淡淡的、细细的眉,小而直挺的鼻,小巧的嘴,再加上白皙的皮肤,这简直就像是十几岁少女的脸!如果他真是女儿身的话,定是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绝色佳人! 肖振东见冯天鹏没有应答,接着道:“虽然她不是很漂亮,但我觉得她总算是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才会有了那种意思。” 冯天鹏点了点头,脸上又有了那种邪恶的笑容,说道:“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啊!” 肖振东微微笑了一笑,却转了话题,正色道:“老冯,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就是剑南兄让咱们找的那个叫西门浪子的人。” 冯天鹏眼睛一亮,道:“从剑南兄对那西门浪子的描述来看,好像还真是他。而且刚才与他交手时,他用的是左手,而右手却一直背在身后,应该就是他了” 肖振东也点头表示同意,道:“那咱俩赶紧回去把消息告知剑南兄!” 二人同时拍岩而起,并肩齐飞,向小河的上游掠去。 破庙中,西门浪子先将呆在一旁的小玲背起,然后将云儿横抱起来,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不触碰到云儿的腹部。 云儿的腹部看似没有伤口,也没有血渗出,其实这才是最可怕的一点。因为“采花双蜂”的独门暗器“黄蜂尾后针”是极细的,有三寸长,上面喂有巨毒,又机簧发出,可同时发出九针,而且打在身上,立时没入体内散发毒性。 西门浪子当然知道这“黄蜂尾后针”的可怕,只是当时他背向庙顶,而“采花双蜂”却在庙顶的破漏处同时打出,二只机簧,十八根针,都打在了云儿的腹部,云儿只是一个瘦弱的女子,怎能受得了这令武林中人都闻风丧胆的“黄蜂尾后针”呢? 西门浪子越想越着急,脸都急红了,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焦急过。他想走得快点,只是右臂使不出多大的力气,走得太快就稳不住了。又怕因颠簸而使云儿中的毒扩散得更快,只能心里干着急,脚步却不敢太快。 西门浪子背上的小玲软软地趴着,一言不发,眼中还是那种呆滞的目光。 就这样,西门浪子在心急如焚之下,用最稳的步伐,一步步往村里走去。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每一刻心里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在莫大的煎熬下,西门浪子终于挨到村子里,回到小玲家。 刚走进院子的时候,老头子正躺在摇椅上抽着旱烟,一团团白烟在他脑袋周围萦绕着,而老婆婆则在晾刚洗净的衣服。 二人见西门浪子抱着一个昏厥的少女,背上还背着小玲,慌忙迎了上去。老婆婆将他背上的小玲抱起,轻轻抚着她被惊得惨白的脸,看着她呆滞的眼神,心里的爱怜之情骤生。而老头子则帮西门浪子扶着云儿,进屋后又将她安放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老婆婆也抱着小玲进来了。她怀中的小玲也已安睡,只是脸颊挂着浅浅的泪痕。 西门浪子看着床上昏睡的云儿,自责、怜爱之情同时涌上心头,很不是滋味。 ------------ 第十一章 喜欢(中) 西门浪子喜欢上云儿了吗?他不知道,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恐怕也无人能解答这问题。爱,本就是一件很奇妙同时也很微妙的东西。 老头子看了看云儿,又看了看西门浪子,皱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西门浪子叹了口气,把之前发生的事一一说给老头子听。 老头子听后,也不禁叹息道:“这姑娘的确怪可怜的,那‘黄蜂尾后针’打在身上,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西门浪子问道:“老爷爷,你有救她的法子吗?” 老头子笑了笑,道:“当年老头子我以三绝闻名于世,第一是剑法,轻功次之,最后就是医术。别忘了你的伤还是我给你治的。”老头子捋了捋他白色的胡须,脸上有了种骄傲之色。 西门浪子面露喜色,忙恳求道:“既然如此,那您赶紧救救她吧。再不救的话,只怕她的情况会更危险。” 老头子笑着点了点头,找了把凳子在床边坐下,为云儿把起了脉。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老头子皱了皱眉,摇了摇头,道:“情况不太妙啊!”又转过头,对抱着小玲的老婆婆吩咐道:“老婆子,赶紧把我的药箱拿出来。” 老婆婆应了一声,把怀中睡着的小玲交给西门浪子后,急匆匆地进了里屋。过了半晌,又迈着蹒跚的脚步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很大的、已经掉了漆的红色木箱。 箱子很重,老婆婆用双手提着很吃力地走着,已经开始喘气。西门浪子急忙跑过去接过药箱,又递给床边的老头子。 老婆婆喘着气,对西门浪子说道:“你和小玲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和老头子就行!” 西门浪子点了点头,抱着小玲出去后,轻轻掩上了门。 西门浪子抱着小玲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却始终放心不下。 这时,小玲已经醒了。小玲把头埋进西门浪子的怀里,低声啜泣着。 西门浪子发现了小玲的啜泣,用右手轻轻抚着小玲的脑袋――他的右手虽然不能使剑,但还是可以做一些简单的事。 小玲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低低地问道:“云儿姐姐还能醒过来吗?” 西门浪子勉强地露出一点微笑,道:“一定能的,你要相信你爷爷,更要相信你云儿姐姐。” 小玲半信半疑地点着头,又合上了眼睛。 或许,她真的太累了,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 西门浪子叹了口气,暗道:“我让小玲去相信,可我自己能做到吗?老天保佑云儿一定不要有事啊!” 太阳偏西,渐渐有了暮色。夕阳的余晖铺满大地,也洒进了这小小的院子。西门浪子抱着小玲静静地坐在劈柴时用的木墩子上,小玲又已入睡,而他古铜肤色的脸上却满是忧虑。 忽然,门开了,老婆婆缓缓走了出来,满脸疲惫之态。 西门浪子忙上前问道:“云儿怎么样了?” 老婆婆叹了口气,道:“你去问老头子吧!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西门浪子一惊,心好像被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拧着,将怀抱中的小玲交给老婆婆,很沉重地走进了屋子。 屋里,老头子已在收拾药箱了。 西门浪子再三犹豫,还是开口问道:“老爷爷,云儿她……” 老头子也像老婆婆那样叹了口气,脸色凝重地说道:“我已经将那十八根‘黄蜂尾后针’取出来了,也用针灸将她体内的毒给封住,最后又给她服下了‘定心解毒丸’。只是,那‘黄蜂尾后针’的毒性太强,扩散得太快,我只能封住它,却无法排出来。”老头子又叹了口气,愀然道:“难道是我医道太浅了吗?” 西门浪子只觉那只拧着他的心的手更发用力了,几乎要把他的心拧碎。他转头望向床上的云儿,只见她脸色稍有好转,忙问道:“老爷爷,我看云儿的脸色好些了,您说她能不能醒来?” 老头子转过身,看了看云儿,点着头道:“嗯,看来是那‘定心解毒丸’起作用了,大概明天她就会醒来了。” 西门浪子总算松了口气,又追问道:“那您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排出云儿体内的毒吗?” 老头子摇了摇头,无奈道:“我若有法子早就用了,又何必等你问。” 西门浪子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扑灭了,一时万念俱灰,低头沉默了起来。 ------------ 第十一章 喜欢(下) 老头子见他沉默,却笑了起来,缓缓道:“我没法子,并不代表别人没有法子,这世上懂医术的又不只我一个。” 西门浪子一听,目光闪动着,似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问道:“那您知道还有谁可以救云儿?” 老头子一字字道:“桃源村村长。” 西门浪子道:“村长?” 老头子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村长。你别看桃源村地方小,地处偏僻,这里可是有不少世外高人的。这些人在武林中也曾轰动一时,只不过不喜武林纷争,便旧隐此地罢了。” 老头子在桌旁坐下,倒了两杯茶,道:“孩子,你也不必太过着急,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西门浪子忽然发现,这两天自己的情绪确实不太稳定,便依言坐下,举起茶杯,慢慢地啜着,心里却在不停地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了?” 老头子微微一笑,盯着西门浪子的眼睛,问道:“你喜欢她?” 西门浪子眼中的疑惑更深了,反问道:“什么是喜欢啊?” 老头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样,连送到嘴边的茶也忘喝了。西门浪子用手在呆住的老头子眼前晃了晃,老头子才回过神来。 老头子“扑哧”一笑,把杯中的茶吹得洒了出去。老头子无奈地笑着,同时以衣袖擦着被喷湿的白须,道:“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哎哟,老头子我活到现在第一次听人问这样的问题,你可真是……”老头子还没说完,就又笑了起来,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学的事,笑得咧开大嘴,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西门浪子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对他所说的“喜欢”更奇怪了,喃喃道:“喜欢,什么是喜欢?我喜欢上云儿了吗?” 老头子勉强收住了笑,拍了拍西门浪子的肩,道:“当你的喜怒哀乐因她而改变时,你就是喜欢上她了。” 西门浪子陷入了沉思,似在咀嚼着老头子的这句话。他和云儿虽认识不到一天,但他却发现这个少女很特别。看到她惊慌,他会担心;看到她受伤,他会心疼;看到她难过,他会更难过,这一切好像都与刚才老头子说的相吻合。 老头子从腰间取下烟斗,把烟锅里面的烟灰磕掉,又塞满了烟丝。接着,从身上掏出打火石,在烟锅上一打,烟锅里的烟丝便起了火星子,老头子猛吸了两口,闭上眼睛将口中的烟缓缓吐出。 老头子又吸了两口烟,才缓缓说道:“你可知道她的身世?” 西门浪子本在沉思了,听老头子这么一说,忙问道:“您知道?” 老头子吸了两口烟,突然咳嗽了起来。西门浪子轻拍着他的背,关切道:“您没事吧?” 老头子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也是听村里人说的,不过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她父亲刘青山本是武林中极负声望的大侠,以一套‘龙虎拳’而闻名。在遇到她母亲后,便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归隐,来到了桃源村。夫妻二人的生活本过得十分美满,没过两年,便有了她。只可惜天有不测风雨,这个孩子长到七岁那年,她家就因一场大火化为灰烬,刘青山为救女儿,自己与妻子全都葬生于火海中。只有她幸存下来,脸上却因这场火灾留下了一大块疤。” 老头子说着,不由得老泪纵横。西门浪子眼眶也有些泛红,他转过头,仔细端详着这个昏迷着的人儿,心中又是一阵抽痛。 老头子又吸了两口烟,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接着道:“可惜祸不单行,村里的人们都很排斥她,说她是妖孽所化,克死了父母。如果与她相处的话,也会被克死。因此她只有住在村边的一间破庙里,过着清苦的日子。还好她并没有放弃人生,一直用笑容去面对生活中的不如意,如今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又能这么顽强地挺住,我真的无法想象她究竟有一颗多么坚强的心。” 听到这,西门浪子鼻子一酸,眼中的泪水再也撑不住了,夺眶而出,簌簌落下。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 ――咸咸的、苦苦的,这就是眼泪的味道吗? 西门浪子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再哭。他看起来很坚强,其实他的内心很脆弱,只是他把自己伪装得很冷酷罢了。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流泪时的情形――那是母亲离世的日子,那一年他也是七岁。 当他的母亲缓缓合上了沉重的眼皮时,他已经泣不成声了。滚烫的泪珠如雨滴般落下,滴在母亲粗糙的手背。而他紧紧握着母亲渐渐冰冷的手,将脸贴上去,感受那最后一丝温存,只可惜热泪始终温暖不了母亲的手。母亲,他唯一的亲人,因为积劳成疾,终于还是离开了他。他的不舍,他的痛苦,谁知道?谁理解? 渐渐的,他感到很疲惫,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做了个梦,在梦中母亲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慈祥。母亲坐在门口剥豆子,他在院子里练剑,母亲看着他笑,他也冲母亲笑…… 当梦醒时,他脸颊上的泪痕已经干了。他就坐在母亲身旁,静静地看着母亲,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一下也没眨,身体一动不动地看着母亲,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天,他带着母亲离世之前交给他的剑谱以及托给他的重任,又按照母亲的意愿,在对着家门连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一把火将屋子烧掉了。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踏上了他漫长的复仇之路。 西门浪子侧转头,轻轻拭掉眼中的泪水。想到复仇,他又想起了司空剑贯,这个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出手相救,而他却一直冷漠以对的人。 对啊!司空剑贯现在怎么样了? ------------ 第十二章 易容术(上) 说到司空剑贯,就得从他把骷髅人救走说起了。 那日司空剑贯从司空剑南的剑下救走已昏迷的骷髅人后,便一路疾飞,直到飞出了竹林,这才放心落地。 骷髅人渐渐苏醒了,但一睁开眼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气都喘不上来。司空剑贯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没有说一句话。 等骷髅人慢慢地缓过气来,才问道:“你不恨我吗?为什么要救我?” 司空剑贯淡淡地微笑着,还是一言不发。 骷髅人又问道:“我和他说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司空剑贯点了点头,仍不说话。 骷髅人急了,忙道:“你难道一点也不着急吗?你真的忍心让司空剑南这样胡作非为下去?” 司空剑贯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但终于开口了,道:“不会。” 骷髅人轻呼了口气,目光闪动着,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司空剑贯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大哥在武林中四处宣扬我勾结西门浪子,设计要害四大家族的掌权人,还杀了我爹。但他却忘了一件事,我爹虽为他所害,但其它三大家族的掌权人应该还活着,所以我只要请他们出面,就可以揭开他的面具了。” 骷髅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还是嘱咐道:“那你可得尽快行动,小心被司空剑贯捷足先登,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司空剑贯问道:“说说吧!你以后准备去哪里?” 骷髅人望着远方的天空,眼中有了萧索之意,道:“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我的安身之处?”他忽又移回目光,看着司空剑贯道:“你先去哪里呀?” 司空剑贯站起了身,道:“慕容山庄在河南,公孙府在山西,只有欧阳府也位于陕西境内,所以我决定先去欧阳府。” 司空剑贯突然一拍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道了句“再会”,便箭一般地飞射而去,刹那间便没了人影。 骷髅人只看到远方的天空有一个小小的黑点,他知道那便是司空剑贯,不由得惊叹道:“‘风中羽’果真是上乘的轻功,快得吓人啊!” 欧阳府在长安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却在一个最安静的位置。因为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野,这附近也没有人敢随意走动,更别说开铺摆摊了。 欧阳府的老爷欧阳松如的脾气并不是很好,很容易因为一件小事连抽一个人十几个巴掌。他当然不会真的用力,但就算这样,每个挨了他打的人脸都肿得像塞了十几个馒头,更有甚者满口的牙齿都被打掉了。 他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两个儿子是双胞胎,一个叫欧阳无,一个叫欧阳敌,合称“欧阳无敌”。兄弟二人都使枪,枪法并不亚于他们的父亲,在武林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女儿叫欧阳珍,不好习武,是个鬼灵精怪的丫头。 欧阳府的大门是用上好的红木做的,上面又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红漆,红得竟有些发亮,门上的两个门环用纯金打造,是含在两个门上镶着金虎头大张的嘴里。门前的石阶是灰白的岩石堆砌成的,石阶两旁是两尊蹲踞着张开大口的铜狮,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两根大红的石柱上是铺着灰绿色瓦片的屋檐,檐下是一块大黑匾,匾上用金粉写着“欧阳府”三个大字,笔劲雄厚,结构严谨,显尽欧阳府的庄严之气。 这时,长街的远方有一阵马蹄声传来,马蹄很急,来的人似乎很匆忙。 终于,奔腾的健马在欧阳府前“吁”的长鸣一声,停了下来。来人匆匆下马,竟是司空剑贯。 他快步往府里走,怎奈门前的守卫竟挺刀相拦! 司空剑贯厉喝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如此放肆。”司空剑贯平时并不这样待人,只是他现在有急事,受到这样的阻挠,心里自然不痛快。 两个守卫都是身穿欧阳府特定制服的年轻人,手中的刀也都是精钢所铸的一等一的好刀,只是二人眉清目秀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锐利的眼睛发着凌厉的光。 其中一个守卫冷冷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不是欧阳府的人,就休想进去。除非你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司空剑贯冷冷一笑,道:“看样子你们是不会轻易让我进去了?” 另一个守卫纠正道:“不是轻易,是不可能。” 司空剑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突然闪电般出手,疾点二人穴道。那两个守卫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封住了穴道,动也不能再动。只是二人眼中的凌厉转变为惊骇、愤怒。 封住二人穴道后,司空剑贯立刻翻身掠上柱顶的屋檐,察看府中的情形。 ------------ 第十二章 易容术(中) 府中景物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摆放的位置也极富规律。一草一木,一亭一园,都是那么的和谐、融洽,似少一件东西或多一件都会破坏这种安泽。 只可惜府中现在并不安祥,到处都可以看见巡逻的小队,府中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从大门内到大堂前,是一条十丈长一丈宽铺着青花方砖的小路。路两边面对面站着两列人,每个人的手都搭在腰间兵刃的柄上,且神色凝重,似乎都有心事。 大堂的门敞开着,首席上坐着一个女人,满头的金玉首饰,梳着当时最流行的贵妃簪,脸上的脂粉足有一寸厚,若不是眼角已有了皱纹,简直要认为她只有二十出头。 她穿着件绣满凤凰,底色是蓝色的袍子,面料和做工都很精致,也很合身。 隔着一张放着茶具的四方桌子,一坐一站看两个年轻人。 这两个年轻人竟长得完全一样!同样都是四四方方的脸,浓浓的眉,大大的眼,尖而挺的鼻子,宽宽的嘴。除了根据二人身上的绸衣颜色一个是宝蓝色。另一个是红褐色来区分二人处,简直找不到其他不同的地方了。 二人正和那个女人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尤其是那个女人,柳眉几乎都要竖立起来了。 司空剑贯当然知道他们是谁。那个女人是欧阳松如的夫人也是当朝宰相的嫡亲女儿,出身高贵,下嫁给欧阳松如,让欧阳府有了很高的声望。无论是在什么方面,具是如此。而那两个长得几乎一样的少年正是他的两个儿子欧阳元和欧阳敌。 司空剑贯暗想道:“看来欧阳府确实有大事发生了,不知道小珍怎么样了,我还是先去看看她把!”说完,他右腿用力一蹬,原本蹲下的身子便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他凌空连翻了三个跟头,又在府中后院的一颗高大的柳树摆动的柳条上轻轻一点足,又疾飞而去。 司空剑贯连掠过几重屋舍,路上巡逻的人竟丝毫没有察觉。终于,在欧阳府东面的一处院落里,他落了下来。但他却没停下脚步,一个箭步,闯进最中间的一间厢房。他也知道这样做并不礼貌,但他心系着他方才念叨的“小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司空剑贯一进门,便大呼道:“小珍,小珍!”只可惜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是床上的纱帐垂下了纱帘。 他正欲上前,便听到从纱帐里传来了银铃般的声音,道:“你别过来,我知道你是剑贯哥,可是我生了重病,会传染,你还是先出去吧 。” 声音很低,好像每句话说得都很艰难。 司空剑贯轻呼了口气,又摇着头, 叹道:“瑶瑶,别闹了。快说你家小姐去哪里了吧!” 纱帘一下被拉起,一个小姑娘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娇笑道:“真是什么事都腊不过剑贯公子啊!” 这个小姑娘个子不高,很瘦,显得很娇小。两个圆溜溜的眼珠不停地转着,闪着灵动的光,真是说不出的淘气、可爱。 司空剑贯勉强挤出点笑容,急道:“小姑奶奶,我都快急死了,你和你家小姐在玩什么啊?快把你家小姐叫出来吧。” 瑶瑶正踌躇着不知怎么回答,忽然伸手指向门口,睁大眼睛,颤声道:“你――你――是谁?” 司空剑贯侑攸地回过头,也不禁大骇了一跳,道:“麻五,你怎么会来的?” 门口那人,头戴斗笠,身穿灰色麻衣,竟真是麻五! 麻五慢慢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死灰色的脸,只是他的眼睛在司空剑贯看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但此刻却噙满了泪水。 司空剑贯顿时反应过来,失声道:“你是――小珍?” 麻五抬起一只纤细的小手,在下巴轻轻一 抠,用力一撕,便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弯弯如月牙的眉下是一双流着眼泪的丹凤三角眼。小而挺的鼻,小小的嘴,如雪般白洁的脸上,此刻却挂上了双行泪珠,显得有几分憔悴。 她抽噎着道:“我是小珍,我就是你要找的小珍,你――你终于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欧阳珍便一下扑进了司空剑贯的怀里,司空剑贯紧紧搂着怀中的人儿,眼中也有热泪涌出,道:“对,我回来了,你的剑贯哥回来了。” 二人紧紧相拥,久久未分开,一旁的瑶瑶也感动得用手帕轻拭眼中的泪水。 良久,司空剑贯才放开怀中的欧阳珍,深情地看看欧阳珍发红的眼睛,郑重地说道:“小珍,你要知道,那天我不辞而别,实在是迫不得已。父亲飞鸽传书,说我们司空山庄有大事发生,要我速速赶回,我当时只想着赶紧回去,没来得及向你辞别,你一定要理解我!” 欧阳珍破涕为笑道:“我理解你,我就知道你决不会没有任何原因就抛下我的。” 司空剑贯牵起欧阳珍的手,一脸坏笑道:“既然如此,该我审问一下你了吧?” 欧阳珍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是要怎么审问我!” 司空剑贯一脸刚正严肃地说道:“本官问你,你易容成麻五是为了何事?” 欧阳珍也严肃地回道:“启禀大人,自您走后,我猜您可能会回司空山庄下面的竹林中的那间竹屋,便怀着试一试的心理去找您。” 这时,瑶瑶开口插道:“所以小姐才会让我装病躺在床上,以此来瞒府中的人,怎料还是被剑贯公子看出来了。”瑶瑶的语气中有些抱怨,又有些无奈。 欧阳珍也不开玩笑了,郑重地接着道:“等我到了竹屋时,发现里面住着一个人,那人很怪,除了睡觉、吃饭,就是不停地练剑。过了几日,剑南大哥来接他时,我才发现他就是西门浪子。”说到这里,欧阳珍的眼中竟有一丝怨毒、憎恶闪过。 司空剑贯立刻捕捉到了,缓缓问道:“你很恨西门浪子?” 欧阳珍甩脱司空剑贯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哼”了一声,一字字道:“他害得我父亲至今仍昏迷不醒,你叫我如何不恨他?” 司空剑贯大惊,忙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 第十二章 易容术(下) 欧阳珍道:“就在剑南大哥接走西门浪子的几天后,我收到瑶瑶的飞鸽传书,说我父亲与你父亲及其他两大家族的掌权人本想在你们司空山庄的密室密谋,结果发现西门浪子在密室中,便与他打了起来,结果有人放毒,导致双方两败俱伤,后来又有个黑衣人救走了他。” 司空剑贯当然知道这些,又问道:“然后呢?” 欧阳珍接着道:“本来他们四人在密室中经过三天三夜的运功把毒也排得差不多了,于是便各回各地,相约待功力完全恢复之后再共谋大事。可我父亲回家没两天,就又昏过去了,至今还没有醒来。”说到这,欧阳珍眼中的泪水再次涌出,掩面痛哭了起来。 司空剑贯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柔软的秀发,柔声道:“放心,伯父会醒过来的,我一定会将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瑶瑶道:“剑贯公子,我听府里的人说好像不只我家老爷,慕容老爷和公孙老爷也是如此,还有司空老爷他……”瑶瑶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看司空剑贯脸上已露出了痛苦之色。 三人开始沉默了起来,只能听到欧阳珍低低的啜泣声。过了半晌,欧阳珍渐渐收住了泪水,道:“你可一定要查出真相啊!” 司空剑贯很认真地点了下头,道:“回到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易容成麻五?” 欧阳珍道:“别急,听我慢慢说。”她深呼了口气,道:“那天傍晚,我见有一个穿黑衣的人背着另一个人飞来,等临近竹屋时,我才发现是你背着西门浪子。七天七夜,我见你一刻不歇地运功帮西门浪子排毒,就没敢打扰你。直到我收到瑶瑶的飞鸽传书我也不敢妄加行动,因为我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司空剑贯伸手抚着她雪白、光滑的脸,目中充满了感动与感激。 欧阳珍嫣然一笑,接着道:“其实那天傍晚在你们来之后,麻五又驾着马车来了。他搀着司空剑南在竹屋的窗口边窥探你们,而我刚好在屋顶。” 司空剑贯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道:“看来你的‘风中羽’练得不错嘛,也难怪我一直没发现你跟在我身后,咱师父总算没白教你啊!” 欧阳珍得意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道:“当然了,别看你比我早入门,我的功夫虽不如你,但轻功我还是有信心和你一比的。” 瑶瑶突然插口道:“哎呀!你俩能不能好好讲,每次讲到关键地方就卡住了,让我这个听的人情何以堪啊!” 欧阳珍攥紧举起的拳头,一步步向瑶瑶踱来,拉长了声音道:“是――吗?” 瑶瑶忙抱住头,蹲下身子,一副惊恐的样子道:“小姐,瑶瑶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欧阳珍停下了脚步:“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瑶瑶见转危为安,吐了下舌头,笑道:“我就知道小姐舍不得打瑶瑶。” 欧阳珍摇着头叹道:“谁叫我太善良了呢!”突然,她又用手指在瑶瑶头上戳了一下,道:“总有一天我要好好收拾你这个臭丫头。” 瑶瑶轻揉着被欧阳珍戳过的地方,埋怨道:“小姐你不能轻点?疼死瑶瑶了。” 欧阳珍狞笑道:“那用不用再戳一下?” 瑶瑶“啊”了一声,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千万别再戳了。” 司空剑贯无奈地摇着头,道:“好了,你俩别闹了,还是说正事吧。”欧阳珍和瑶瑶立刻停止了打闹,听司空剑贯继续说下去:“小珍,你那天翻上竹屋顶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欧阳珍正色道:“其实那天剑南大哥并没有呆多久就走了,只不过他走之前嘱咐了麻五几句话。” 司空剑贯忙问道:“什么话?” 欧阳珍道:“他叫麻五看住西门浪子,如果西门浪子伤好之后要走,便叫麻五杀了他。” 司空剑贯冷笑道:“他对我倒是放心得很,知道我定会回山庄跳进他设下的陷阱。”他轻叹了口气,道:“然后呢?” 欧阳珍道:“等剑南大哥走后,我便出手点了麻五的穴道,换上了他的衣服,易容成他的样子,又将他抛进了距竹屋几里远的小河里。 司空剑贯目光闪动道:”是不是流经桃源村的那条小河?“ 欧阳珍道:”没错,就是那条。不过,七日后你离开竹屋没多久,西门浪子就从竹屋里爬了出来,一步步往外爬去。虽然慢,但他却一直在坚持。“说到这,欧阳珍眼中竟有了种钦佩之意。 司空剑贯显然也很惊讶,因为他最清楚西门浪子的伤势。――在大伤未愈,右臂残废的情况下,他竟能以一人之力爬出竹屋,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却做到了,这是何等的顽强!这是何等的气魄!没有人能形容。 欧阳珍接着道:”西门浪子在前面爬,我便悄悄跟在后面,后来他在那条小河边停下来了。我见他动也不动,又想到因为他才导致我父亲至今仍昏迷不醒,一时愤恨难平,就……“ 司空剑贯急问道:”就怎样了?“ 欧阳珍默默低下了头,却又抬眼看了一下司空剑贯此刻布满焦虑、担忧、急迫的脸,低低地说道:”我就把他一脚踢进小河里了。“ 司空剑贯顿时暴跳如雷,大吼道:”什么!你把他踢进小河里了?你怎么能这样?哎呀,老天啊!你快把我气疯了!“ 欧阳珍听他这么吼自己,心里憋屈,也吼道:”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难道他害我父亲就是对的?“ 司空剑贯拍着胸脯,深深地呼吸了几次,这才平静下来,道:”小珍,你要知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其实你错怪西门浪子了,他只是被我大哥利用了。“ 欧阳珍”啊“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剑南大哥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司空剑贯点了下头,长长叹息道:”所有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我们都已跳进他埋下的陷阱了。“ ------------ 第十三章 寻访故人(上) 欧阳珍睁大眼睛,惊道:什么陷阱?” 司空剑贯踱步道:“先夺取我们司空家族的掌控权,再吞并其它三大家族,最后称霸武林,这正是他的计划!” 欧阳珍和瑶瑶目目相觑,说不出话来。 司空剑贯接着道:“现在他进行的就是他的第一、二步计划。为了这个计划,他利用西门浪子,杀我父亲,使你父亲及其他两位前辈昏迷不醒,真是不择手段啊!”司空剑贯说到最后,怒气骤生,牙关紧咬,握紧拳头在墙壁上用力一捶,以此来作发泄。 若是寻常力大者运劲在墙上一捶,这墙纵然不会粉碎,也会被捶出个洞。可是司空剑贯这么用力一捶,墙却安然无恙,实是由于他能将内力控制得十分自如。 欧阳珍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总不能让他的阴谋得惩吧!” 司空剑贯道:“当然不能,接下来我要先去找西门浪子,唉!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欧阳珍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司空剑贯却问道:“大哥知不知道你易容成了麻五?” 欧阳珍摇头道:“应该不知道吧!我又没告诉他,更何况连你一眼都瞧不出来,我扮成麻五,他一定也瞧不出来。” 司空剑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不过我希望你能继续留在他的身边,一有情况,就立即通知我,我也好采取相应的对策。” 欧阳珍却不同意,道:“不,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怎么你又要和我分开?” 司空剑贯走过来,把欧阳珍拥入怀中,道:“放心,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有的是,眼下是要阻止大哥的阴谋,我们应以大局为重啊!你不是也想为你父亲报仇吗?” 欧阳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泪水已在眼中打转,呜咽道:“那你答应我,等这件事过去后就再也不要和我分开,好不好?” 司空剑贯轻抚着欧阳珍的秀发,柔声道:“好,我答应你。”说罢,便转身走出房间,轻轻一跃,在空中连翻数个跟头,便没了人影。 欧阳珍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簌簌落下,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掩面而泣。瑶瑶走了过来,坐在欧阳珍一旁,道:“小姐,你别哭了,我相信剑贯公子既然说了,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司空剑贯以“风中羽”的绝世轻功掠过重重屋檐,最后翻过围墙,出了欧阳府,落在他来时骑的那匹马上。司空剑贯又看了一眼大门,心中百感交集,欧阳珍舍不得他走,难道他自己就舍得离开吗?司空剑贯叹了口气,双腿一夹,健马应夹而奔,青石板上扬起了薄雾般的灰尘。大门两旁的两个守卫仍是先前的姿势,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司空剑贯离去的影子,充满了怨愤、讶异,却作声不得。 司空剑贯日夜兼程地赶回永春镇,来到了竹林中的那条小河后立即下马,在马臀上轻拍了两下,让马自行离去,自己便沿着小河往下走。 司空剑贯心里着急,脚步也甚快,不到一个时辰,便找到了那条分流。司空剑贯又沿着因一块大岩石分开的小溪一直往前走,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便看到了一个村庄。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用陶潜老先生笔下的这几句描写来形容司空剑贯刚迈进这个村庄时的感受,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司空剑贯缓步走在村庄的小路上,呼吸着清新甜润的空气,心里舒坦极了。方才的焦急、忧虑顿时烟消云散,竟忍不住吹起口哨来。哨声轻悦,正是他常常吹的曲调。 田里一个皮肤黝黑。大汗淋漓的汉子停下手中的活,把锄头扛在肩头,朗声道:“小兄弟,你从哪里来啊?” 司空剑贯侧过头看那汉子时,那汉子正将脖子上搭着的汗巾取下,细细地擦着汗。司空剑贯忙上前抢拳道:“这位大哥你好,我是从永春镇来的,想在这儿打听个事。请问村子里最近有没有外人进来?” 那汉子放下肩上的锄头,用汗巾擦着肩上的汗,笑道:“小兄弟你太客气了,不过老实说,前一段时间确实有个人来了我们桃源村。不过那人是几个打鱼的一起抬回来的,现在应该还在那个老渔夫锋家里吧!” 司空剑贯知道那人定是西门浪子,心里一喜,目光闪动道:“那大哥你可知道那位老渔夫的住所吗?” 那汉子向村内的房屋一指,道:“也不远,就是前面第三个小院。” 司空剑贯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看到一圈篱笆围着的小院,忙道了声谢,便向小院疾奔而去。 那汉子见司空剑贯脚步甚快,不由得惊道:“这个小兄弟是属兔子的吧!怎么跑得这么快!”说罢,又投身到农活之中。 司空剑贯来到那汉子所说的小院,大声呼道:“请问有人在吗?在下有事相询!” 司空剑贯连呼了几声,才看见一个老婆婆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慢慢地走了出来。那老婆婆满脸的皱纹都布满了笑意,柔声道:“小兄弟,你找谁呀?” 司空剑贯盯着那老婆婆,总觉得这老婆婆很面熟,回答道:“婆婆,是这样的,我听田里触地的大哥说你们前一段时间救了一个人,我是那人的朋友,现在想看看他,可方便吗?” 老婆婆和蔼地笑了起来,皱纹里的笑意更浓了,道:“你是那孩子的朋友?可他说自己没有朋友啊!而且,现在那孩子不在这儿了,他有事出去了。” 司空剑贯一惊,更确信是西门浪子,忙问道:“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老婆婆摇了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啊!你先等等,我把我家老头子叫出来,他应该知道吧!”然后,又朝屋里喊道:“老头子,老头子,快出来,有事!” 其实,老婆婆并不是不知道西门浪子的去处,只是来人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只有把老头子叫出来再作定夺。 “来啦!来啦!什么事啊!”一个白发白须,衣着朴素的老头子应声从屋里走了出来。 老头子一眼就看到了司空剑贯,司空剑贯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头子,二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似出了神。 突然,老头子闪电般出手,疾点向司空剑贯额角的太阳穴。司空剑贯并未立刻正面应招,而是先向后滑出几尺,然后伸手去抓老头子的手腕。老头子的手也改点为抓,反抓向司空剑贯的手腕,而且速度似比司空剑贯还要快上一分。 司空剑贯见他变招,急忙将手撤回,斜向后飞掠而起。老头子也不善罢甘休,也飞身追了过去,二人便在空中交起手来。 ------------ 第十三章 寻访故人(中) 小女孩大惊,摇着老婆婆的手,慌道:“奶奶,你看爷爷怎么和那个哥哥打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呀!” 老婆婆似早已瞧出了端倪,呵呵笑道:“没事,小玲,你爷爷和那个哥哥玩呢?别着急!” 小玲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带上小玲玩呢?我也要玩嘛!” 老婆婆笑着抱起小玲,在她红扑扑的脸蛋儿上宠溺地轻了一口,道:“ 你这个小淘气啊!什么都想玩!” 只见老头子和司空剑贯在空中交了数百招,这才翻身落地,对司空剑贯赞许地点着头,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啊!功夫进步了不少,可都快十年了,也不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是把我忘了吗?” 司空剑贯缓缓落地,却当即拜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后才站起身来回答道:“师父,没有您的苦心栽培我怎会有这身本领呢?我去您以前的住所找了好几次都不见您,却不知您竟隐身此地,不过,徒儿可从未忘记过您的教诲。” 老头子过来拍了拍司空剑贯的肩膀,道:“罢了,罢了,此事也怨不得你。 我和你 师娘隐居此地确实未先通知过你,也算是我的过失吧!” 其实老头子决定隐居时,就已准备不再过问武林纠纷,不再与武林中人来往,不通知司空剑贯实际上也并非一时疏忽。 司空剑贯也明白师父的心意,便转了话题,问道:“师父,怎么只见您和师娘还有这小女孩,师兄和师姐哪里去了?” 老头子叹了口气还未回答老婆婆就已抢先说道 :“我那个不孝子,和你师姐成亲后,便随我和老头子在这里呆了不到两年的时间,生下小玲后就一起走了。我二老倒无所谓,只当自己生了个不孝的儿子,可他们想过小玲吗?小玲一出生便从未见过亲生父母,可苦了这孩子了。”说着,老婆婆轻轻抚了抚小玲的脑袋,眼眶有些泛红。 老头子从腰间拔出烟枪,用打火石点燃后慢慢地吸着烟,心里却泛起哀伤的涟漪。司空剑贯见自己一语引起师父师母的悲伤情绪,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在心里责骂自己的不是。 “哥哥,你陪小玲去桃树林里玩好不好?”小玲突然开口打破了僵局 。 司空剑贯正愁不知如何打破这沉闷的场面,小玲这一句话正是救他于“水火之中”啊!当即连连称好。小玲也从老婆婆的怀中钻出,跑过去牵起司空剑贯的手,向村长周围的桃树林跑去。 老婆婆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辛酸的笑容,叹道:“好懂事的孩子啊!” 老头子默默地抽着烟,一句话也没说。 太阳西沉,大地上渐渐有了夜色,就像是披上了一袭薄薄的灰黑色的轻纱。清风摇响了门前的风铃,也吹来了瓣瓣夹带着沁人心脾、馨香馥郁的花瓣。草丛中也有蛐蛐、纺织娘、蝈蝈等昆虫奏起了清悦的曲子 。 一灯如豆,却照亮了整间屋子。方桌上摆着青菜豆腐等家常小菜,老婆婆正在往碗里添饭,小玲也帮着摆放碗筷,老头子和司空剑贯却在互道别来之情。 突然,老头子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哎呀!”司空剑贯一拍脑袋,叫道:“见了师父师娘把我来这里的目的差点忘了。” 老头子追问道:“什么目的?” 司空剑贯正色道:“我是来找西门浪子的,他现在身在何处?” 老头子道:“你说他?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老头子捋了捋白须,接着道:“那日我在小河与小溪交汇处的大岩石救了他后,便在这里让他养伤。我见他面容与当年的西门浪人有几分相似,便出言相询,一问才知他原来是西门浪人的儿子。那西门浪人于我有恩,也是我生平最钦佩的一号人物,我见他儿子受难,岂有坐视不管之理?便帮他疗伤,让他在这里养病。” 听到这里,司空剑贯长舒了一口气,感慨道:“我还正担心西门浪子无人搭救,或是被那河水冲走,还好他吉人自有天相,碰上了师父您,这才免于一死。” 老头子点了点头,又道:“不过那小子前几天在村边的破庙里从采花双峰手下救了云儿姑娘,在我这儿得不到医治后,在我的推荐下又带着她去了村边桃林深处村长的家里求医去了。” 司空剑贯道:“这云儿姑娘是谁啊?” 老头子叹了口气,道:“也是 一个苦命的孩子啊!”片刻,老头子忽又转悲为喜,笑道:“不过,还好她遇上了西门浪子,这小子好像喜欢上了云儿姑娘。” 司空剑贯的下巴几乎要惊得掉在桌子上,瞠目结舌道:“他――他――他也会――喜欢上女孩子?” 老头子哈哈笑道:“怎么不会,他也正值血气方刚、情窦初开之时,喜欢上云儿这样的妙龄小姑娘也正常的很啊!” 司空剑贯听了老头子这句话,觉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同时心里也暗暗为这两人高兴,只盼他们真的能在一起,他心中的大石头 也松了一半了。 司空剑贯问道:“师父,那您把那位村长的住所再给我详细地说说,我明天好去寻西门浪子,去助他一臂之力。” 老头子却连连摇头,轻斥道:“你好端端地寻他作甚?莫要破坏了他二人的好事!” 司空剑贯立即会意,忙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儿就乖乖地在这里好好地照顾您和师母还有小玲,哪儿也不去了。” 老头子哈哈大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徒儿嘛!” 师徒二人均纵声大笑了起来。 老婆婆突然插话道:“你们师徒俩能不能等吃完饭再说话,再不吃这饭菜可就凉了啊!” 那日,西门浪子从老头子口中得知桃源村村长的可救云儿后,心中又重燃希望的火苗,当夜就坐在云儿的床前悉心照料她。 云儿出冷汗,他便用汗巾给她擦汗,云儿身体发颤,梦呓般的哆嗦着喊冷,他便从里屋又抱来一床被子给她盖上。等到云儿喊热,他就又将被子掀开,拿老头子常用的蒲扇给她扇风。 要知道这“黄蜂尾后针” 由两支不同的机簧发出,一支极阴,一支极阳,中针的人身受这极寒与极热的煎熬,可谓生不如死啊!云儿区区一个纤若柳枝的女子竟能挨得住这种折磨,实是坚韧之极啊!恐怕连铁骨铮铮的汉子比之也要逊色几分。 西门浪子见云儿这般痛苦,心里也像是被无数根“黄蜂尾后针”不停地扎着,疼得几乎要碎裂一般。 就这样反复地擦汗、添被、掀被、扇风,西门浪子忙了整整一夜却未合眼休息片刻 ,等到窗外渐现黎明之色,公鸡在篱笆旁的木桩上扯开嗓子打起鸣时,云儿这才能安稳睡下。西门浪子见她睡下,心下宽慰,再加上身心疲乏,就靠在床头,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第十三章 寻访故人(下) 西门浪子在睡梦中又梦到在破庙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又看到云儿为他抵挡住疾射而来的“黄蜂尾后针”时,他大惊,急呼:“不要,不要。”这一惊也让他顿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一醒过来,便望向云儿,发现云儿正用一双温柔、感激和受自己惊呼而受惊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虽然她的脸色仍很苍白,可总算是醒了过来。 云儿见西门浪子惊醒,便用床头蒲扇上的一块毛巾帮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她哪知道这毛巾是西门浪子用来给他擦汗的毛巾。 云儿一边擦一边柔声道:“西门大哥,你还好吗?”声音细若游丝,显是重伤之下气力不足。 西门浪子见她苏醒,心中无比欢喜,道:“我没事,倒是你身上的毒还未除掉,现在还痛不痛了?” 云儿摇摇头,一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道:“自我父母离世后,除了这家的老爷爷,老奶奶和小玲对我很好之外,再无人对我这般好了。西门大哥,谢谢你!” 西门浪子心中怜惜之情骤起,柔肠百转,道:“云儿,你于危难之际救了我一命,我西门浪子虽被人唤作大魔头,人人恨不得将我失杀之而后快,但我却是恩怨分明的,你因救我而中针,受此煎熬,我就算赔上性命也要将你毒解了。你放心吧!” 云儿心中感动,道:“西门大哥,是你救我在先,让我免受恶徒**,我受这一点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而且西门大哥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是大丈夫所为,怎会被人唤作大魔头?若真如此,定是那些人是非不分,有眼无珠才是。” 西门浪子听云儿说得言辞诚恳,绝无分点阿谀奉承之意,心中也是一阵感动,不禁暗道:“想我西门浪子自步入武林为父报仇,却遭受这重重磨难,武林中人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那四大家族的人更是对我恨之入骨,惟有司空剑贯处处帮我,还数次救我。我本想他才是这全天下唯一懂我之人,不料这云儿姑娘似比他还要懂我。只是我大仇未报,而且身份低微,既配不是做司空剑贯这种心胸宽广、正气凛然之士的朋友,也没资格做这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云儿姑娘的朋友。漂泊流浪、孤独落寂,这才是属于我的人生。”一念至此,西门浪子凄然一笑,道:“云儿,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只是……” 西门浪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老头子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里屋出来,叹息道:“你两明明是喜欢对方,才不顾自身性命去救对方的,又何必说着一大番无用话,老头子我在里屋可实在听不下去了。” 西门浪子转过身道:“你干嘛偷听我们讲话?” 老头子嘿嘿一笑,扭了扭脖子,道:“还用我偷听吗?两间屋子只有一墙之隔,你这边的蚊子叫我在那边也能听见,更何况你们说话。再说,老头子我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啊!李商隐不是有句诗道:“此情只待成追忆,可是那时以惘然。”你们小心也落得个这样的结局。”说罢,坐在桌旁,往茶杯里倒水。 西门浪子和云儿默然相顾,却又立刻将视线分开,暗暗体会老头子的那番话。 这时,老婆婆突然从里屋出来,抢过老头子手中正要喝下的水,一口气喝下去,叱 道:“叫你平时多看点书,你不听,这会儿不弄出笑话来了?李义山李大诗人的名句竟也被你吟错,真是现眼啊!” 老头子不乐意了,吼道:“你问问他二人错了没?”说着,用一种带着恳求的目光望向西门浪子与云儿。 其实西门浪子与云儿都是很小的年纪 丧失了父母,在世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哪能有机会读书?顶多是儿时从母亲口中学得几首简单的诗句罢了。 西门浪子支支吾吾道:“其实――我――我也――不知道!” 云儿也是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老婆婆叹了口气,道:“读书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古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杜工部也有诗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你们以后可一定要多看一些经典名作、诗词歌赋啊 !这对你们是大有裨益的!” 西门浪子和云儿尴尬地点头称是。 老头子见他们二人不能帮他一把,也是大失所望,但他仍不死心,有意刁难道:“你既然这么说,那你肯定知道原诗喽?你有本事将整首诗背出来。” 老婆婆在老头子耳朵上用力一拧,喝道:“就你还想难住我?做梦!”接着又沉声吟了起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老婆婆这首诗颂吟得也算是平平仄仄、字正腔圆、形神兼备、声泪俱下。尤其是吟到最后两句时,竟真的忍不住落下泪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多么深切的感情,多么深刻的领悟。西门浪子和云儿各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俱是深深触动了心扉。二人互相喜欢着却不敢表露心迹,只因都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对方,而这份自卑也成了二人之间最大的阻碍。 ――喜欢,并不是爱。爱可以牺牲,可以奉献;爱有时可以让人心神俱醉,有时也可以让人死去活来; 爱可以生痛,也可以生恨;爱可以轰轰烈烈,也可以默默无闻......但喜欢不能。 ――喜欢,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连最伟大的诗人也无法描叙,最出色的画家也不能刻画,它是一种感觉,一种人人都会有,却又说不出道不出的奇怪的感觉。 老头子看到老婆婆的惆怅,看到西门浪子和云儿的心事重重,便有意打圆场道:“好啦!不就是吟个诗吗?怎么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老婆子,都怪你,没事吟什么诗啊!” 老婆婆一听,顿时心中不快,反讥道:“嘿!你个死老头子还敢来怨我,不想活了吧?不是你先说了那句错诗的吗?看我不拆了你这把老骨头。”说罢,便挽起袖子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老头子忙抱着头,往院中跑去,边跑还边嚎:“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老婆婆也童心大起,叫骂道:“不行,没得商量。”说着,便追了出去。 这两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此刻竟像两个小孩子般在院子里打闹了起来,看得叫人既好笑又羡慕。 西门浪子回过身来,对云儿说道:“你再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咱们去找桃源村村长,他一定能解了你的毒的。” 云儿点了点头,道:“西门大哥,你累了一夜了,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西门浪子点点头,道:“好,你休息吧!”说罢,转身走向里屋。 躺在床上,西门浪子却睡不着,他在想:“村长真的能解了云儿的毒吗?能解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如果解不了,该怎么办呢?” ------------ 第十四章 桃源村长(上) 就这样毫无睡意地躺了一会儿,西门浪子便起身洗了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些。然后,他又从厨房端来昨天熬了一晚上的药,一勺勺地喂给云儿喝了下去。 这药是老头子亲自配的,因为今天西门浪子要带云儿去找桃源村村长,虽相距不是甚远,但也难免受到颠簸,服了这服药便可以让毒扩散得更慢些,不至于在路上因颠簸而让毒冲破被针灸封闭的筋脉,从而使云儿的毒中的更深。 到了该走的时候了,西门浪子扶着云儿出来,与老头子一家作别。 临行前,老婆婆叮嘱道:“孩子,那村长老头子的脾性可怪的很,你去了可得当心着点儿。还有那桃源村里有那许多的野猴,冷不丁抓你一把可不得了啊!去年村里的张三叔就是去桃源深处砍柴时被林里的野猴挠了一把,不知道那猴的爪里有毒还是怎么的,若不是及时让村长救治,张三叔恐怕就不行了。还有,还有……” 老婆婆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而西门浪子却很认真地听着。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唠叨过,他心中只觉得温暖、感到,又怎会有厌烦? 倒是老头子有些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道:“够了,你倒是不嫌麻烦,听你说完只怕天也要累了。”还不等老婆婆发飙,老头子又对西门浪子说道:“也不早了,你们赶紧走吧!再迟恐怕药效一过,那便不好收拾了。” 老婆婆正欲发作,一听老头子后面的话,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话多,便将火气忍了下来。 西门浪子也觉得老头子说得很对,便点着头道:“好,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告辞了。” 小玲却似乎有些不舍,但仍挥手道:"西门哥哥,云儿姐姐再见!" 西门浪子微微一笑,也挥手道:“嗯,小玲再见。云儿也点了下头。说罢,西门浪子向外走去。 小玲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难过,不禁掉下泪来。老婆婆为小玲把泪水擦干,柔声道:“乖孙女,怎么哭了呢?” 小玲哭声未止,道:“西门哥哥和云儿姐姐他们为什么要走?他们还会不会回来啊?” 老婆婆微笑道:“好孙女呦,放心吧!你西门哥哥是带你云儿姐姐找村长看病去了,过上几天就会回来的。” 小玲心下稍稍宽慰,揉了揉哭过的眼睛,破涕为笑道:“那云儿姐姐病好之后,我们三个是不是能一起玩了?” 老婆婆呵呵一笑,轻轻捏了下小玲的小脸蛋儿,道:“你这个小淘气,一想到玩就是么也好了。” 老头子望着西门浪子和云儿的背影,却露出忧色,喃喃道:“希望村长那怪老头不要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刁难他们。” 老婆婆安慰道:“放心吧!他们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多经历一些磨难总是好的。再说,村长再怪,也没你这个老头子怪!” 老头子被老婆婆逗笑了,道:“我要不是这么怪,当年这么舍得放心千金小姐的锦衣玉食,跟我一个身无分文的臭小子呢?” 老婆婆“哼”了一声,道:“我现在后悔了行不行?” 老头子哈哈大笑道:“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都是快进棺材的人了,你现在就算想改嫁,恐怕也没有人肯要你!” 老婆婆顿时脸都七百了,拧住老头子的耳朵厉声道:“你这个糟老头子,现在开始嫌弃老娘了?当年若不是你死乞白赖地一天到晚缠着我,我又怎会答应和你好。再说,你就知道老娘没有人要?”说着,手中更用力了,好像要将老头子的耳朵拧下来一般。 小玲插口道:“奶奶,小玲要你。” 老婆婆看着“嗷嗷”叫痛的老头子,仍不撒手,道:“看到没,我孙女就要我,别以为你有多稀罕,好像多少人抢着要似的。” 小玲道:“奶奶,你再不撒手,爷爷的耳朵就要被你拧下来啦!到时候,小玲的爷爷就成了‘一只耳’爷爷了。” 老婆婆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放开手道:“这次瞧在小玲的面子上姑且饶你一次,你要再敢这么和我说话,我把你两支耳朵都拧下来。” 老头子揉着发红的耳朵,叫苦不迭。 时近正午,太阳高高悬在控制照射着大地,火热的光似要将草木也要引燃。桃花深处,西门浪子正扶着云儿慢慢的行着。四周茂密的桃树,却也遮不住这毒辣的太阳。 西门浪子见云儿此时已满头大汗了,忙扶着她靠在一颗大桃树下歇息。 此时正处盛夏,桃子也成熟了。满枝的桃子将树枝都压弯了,一个个粉粉的、红红的,像少女羞红了的脸一般诱人。 西门浪子摘了几个又大又红的桃子,把最大的一个用衣袖细细地擦去了表层的毛,递给了云儿,说道:“离村长家还有不小的一段路程,现在太阳正毒,先吃几个桃解解渴吧!咱们休息会儿再赶路。” 云儿含笑接过,道:“西门大哥,谢谢你。” 西门浪子微微一笑,也拿起一个桃,擦了擦毛,便大口吃了起来。 这桃甜蜜多汁、生津解渴,一口下去,暑气就已消失一半,二人都不禁啧啧称好! 过了半个时辰,太阳仍是那么毒,只是较方才好了许多,二人又已各自吃了两三个这可口又解渴的大蜜桃,为了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村长家里,二人又开始赶路。 一路上也算平安,并未遇到老婆婆所说的会挠人的野猴。只是后来云儿的身子受不了毒辣的太阳,加之体内的毒经过这一番走动,渐渐地冲破针灸封闭的穴道,开始向身体各处蔓延开来。 西门浪子急忙将云儿负在背上,施展轻身功夫,飞向村长家。他的轻功虽比不上司空剑贯的“风中羽”,但在武林中也是少有人及。 云儿只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仿佛腾云驾雾般飞快地行进着,同时又感觉到很踏实、很放心,从心里觉得绝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是一种只有男人才会带给女人的安全感,这种感觉即使亲生母亲也给不了。云儿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这种感觉她确实很久没有体会到了,而西门浪子却给了她这种久违的安全感、可靠感。 其实,刚开始西门浪子就想用这种方法赶路,只是云儿执意要走路,不肯麻烦西门浪子。而此刻情况危急,西门浪子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 第十四章 桃源村长(下) 这样行了大概两个时辰,西门浪子便看到两三间茅屋。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寻常人家都应该已燃起炊烟,农夫们也应到了背着箩筐、扛着锄头,唱着归歌往家里走的时候了。而这两三间茅屋既没有袅袅炊烟,也没有农夫荷锄而归,只是院中摆设和老头子形容得却是极为相似。 西门浪子来不及多想,忙走近茅屋,朗声说道:“请问村子在吗?这里有个病人,相烦您能施手救治。”说完,西门浪子见没人出来,也没人应答,便又问了两遍,可还是一片沉寂。 西门浪子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苍苍,两条长长的白眉直垂到浓密的白须两侧的老头子正站在他们身后。 西门浪子忙回答道:“是这样的,我这位朋友身中剧毒,想请您出手相救。” 老头子问道:“是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 西门浪子道:“是桃源村里的一位老爷爷让我们来的,他说您是桃源村村长,医术高明,只有您能救我这朋友一命。” 那老头子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你说的是刘玄风吧!那个老头子,一直都不肯承认我的医术比他高明,现下他救不了的人就推给我来救。也罢,就让他见识一下我的医术吧!” 西门浪子面露喜色,道:“那晚辈代我的朋友就先谢过村长了。” 村长道:“你别忙着谢我,先帮我把这些药草摆好。”说罢,便将背上的箩筐卸下,等西门浪子过来给他摆药草。 西门浪子看了看云儿,又看了看村长,显得有些忧虑,道:“那她……” 村长摇了摇胡须,笑道:“没事,一时半会儿她也死不了,她既然已经来了我这儿,阎王爷就没办法再叫无常鬼带她走了。” 西门浪子只好扶云儿坐在门前用木材垒起的小阶上,忙过去将村长放在地上的箩筐抱起,走到竹架前,将箩筐中的药草分类摆进竹架上用竹篾编成的各个大盘子里。 村长看看西门浪子笑了笑,便过去扶起,推门进了屋。 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西门浪子终于将药草都分类放入各个大盘子里了。西门浪子看看天色,太阳已经下山了,便走到茅屋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门,在征得村长的同意后,轻轻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云儿躺在床上,身体又在发颠、冒冷汗,西门浪子看得心里也很难受。而村长坐在床前的一把椅子上,正为云儿把着脉。 西门浪子忙上前,轻声问道:“村长,云儿怎么样了?” 村长睁开眼合起的双眼,长长叹了口气,道:“不好弄啊!毒在她体内扩散得很快。” 西门浪子“啊”了一声,道:“难道村长您也束手无策了吗?" 村长呵呵一笑,道:“此言差矣,我只是说不好弄,并没说治不了她,我武功也许抵不过刘玄风那老家伙,但在医术上我还是略胜一筹的。” 西门浪子稍稍松了口气,道:“那就请村长赶快施救吧!” 村长却道:“不急不急,我已经让她复习‘九花九草丸’ ,此药的药性甚慢,但对她的毒可以稍微解缓,待明日我看看效果再帮她解毒,不过我得确认一下,她中的可是那‘黄蜂尾后针’?” 西门浪子面露惊奇之色,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村长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啊!二十多年前,我女儿不听我的话,偷偷溜出去闯荡江湖,认识了一个叫刘青山的人。我本想她这辈子也不会回来看我一眼了,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只可惜是因为她中了一个号称‘黄蜂王’的采花大盗的‘黄蜂尾后针’才让刘青山送她回来的。” 西门浪子听到这,不禁想到:“原来村长竟是云儿的外公?那他为什么不照顾云儿呢?让她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还有,那‘黄蜂王’大概就是那‘采花双蜂’的师父了吧!否则怎会使用同一个暗器。” 只听村长继续说道:“我虽对女儿偷偷溜出去闯荡江湖的行为不满,但是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女儿,再加上她母亲的再三恳求,我还是出手救好了她。” 西门浪子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问道:“然后呢?” 村长的眼中突然多了几分哀伤,道:“我女儿病好了之后,我叫她以后别再跟着刘青山去闯荡江湖,就在这桃源村呆着,她同意了,可她竟要和刘青山那臭小子成亲,这叫我如何能忍?我和她母亲软硬兼施、死磨硬泡,可她还是非刘青山不嫁。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要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她非要坏了祖宗的规矩。我就不知道刘青山那混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竟把她迷得连父母的话也不听了。” 村长说道这情绪已经非常激动了,口中喘着粗气,两条长眉也被吹到忽上忽下地摆动着。 西门浪子扶着村长的背,安慰道:“你消消气,火气大容易伤身体。” 村长缓了缓接着道:“后来,我拿断绝父女关系来威胁他,让她回心转意,悬崖勒马,可她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和刘青山成亲,她母亲也因此气得长病不起,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说到这,村长的情绪忽又变得很沉痛,竟落下泪来。只听他边哭边道:“她难道从来就没考虑过我和她母亲吗?她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刘青山,连她的亲生父母也不要了呢?” 村长突然又大笑了起来,道:“还好老天有眼,她和那刘青山最终都葬生火海之中,真是活该呀! 哈哈,哈哈!”村长狂笑不止,只是那笑声中充满了悲痛、怨愤。 西门浪子道:“我听老爷爷,哦,刘前辈说,他们夫妇还有一个女儿,一直在桃源村边上的破庙里生活,日志过得十分艰苦。” 村长停止了笑声,脸色又变得十分冷酷,眼中充满了怨毒,恨恨道:“谁叫她父母做错了事,父债子偿,她受再多的苦也是她应该承受着。” 西门浪子听罢,心中感慨万千,暗自叹道:“为什么上一辈的恩怨,总是要让下一辈的人去偿还呢?” 西门浪子又望向云儿,只见云儿眉头微蹙,眼睛虽然闲着,但两行清泪却自眼角流了下来。 ------------ 第十五章 三件事情(上) 看着云儿那苍白得几乎有些透明的脸上滚着的泪珠,西门浪子的心里又开始难受了,他不知道最近自己为什么总是会这样,可就是控制不住这种感觉。 ――感情之事,天下芸芸众生之中,又有谁真正能控制得了呢? 于是,西门浪子选择了沉默。因为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慌,慌得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村子也停止了讲述,从腰间取下酒葫芦,一口口地喝起了闷酒。 二人都怀着心事沉默着,屋子里除了摇曳不定的烛火,一切都静悄悄的。 屋外也是静悄悄的,静得可以听到风吹落树叶的声音,树林中间或传来的鸟叫声,还有篱笆桩上老猫“喵呜......喵呜......”的低号声。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漫长的夜晚就在这一点一滴中过去。西门浪子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云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了一宿,至于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村长呆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偶尔喝上一口酒,就这样呆坐了一宿,至于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忽然,西门浪子看见云儿的手指动了几动,紧接着云儿脸上的肌肉又动了两下,然后云儿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西门浪子目光闪动,微微一笑,道:“你醒了?” 云儿点了点头,回以淡淡的微笑。 村长举起酒葫芦又喝了一大口酒,这才为云儿把起脉来。良久,村长才捻着胡须,微笑道:“看来那药起作用了,她体内的毒已解了不少。” 西门浪子忙道:“真的吗?您是说她的毒已解了一部分了?” 村长点了点头,又对云儿说:“你是不是感觉身体较先前已舒畅、轻松多了?” 云儿看着村长微微颔了下首,只是那眼神中有一种复杂的感情。 西门浪子见云儿点头,又问村长:“您看要是每天服用这‘九花九草丸’,那她的毒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解了?” 村长神色间有了疑虑,道:“话虽不错,不过......” 西门浪子道:“不过怎样?” 村长叹了口气,道:“我当年为了救我那不孝的女儿才配制了这‘九花九草丸’,给她解了毒之后就只剩两粒了。昨天这位云儿姑娘服了一粒,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粒了。” 西门浪子“啊”了一声,道:“那这药不能再配了吗?” 村长道:“哪有那么容易,那药是我花了七天七夜的时间配成的,其中一味药草是‘冬虫夏草’,那是我从藏边的一位朋友手中讨得的,十分难得。而且,我已将其都用于研药中,你让我再上哪里去找这‘冬虫夏草’?” 西门浪子眉头紧锁,问道:“难道就不能用其它药材代替吗?” 村长沉吟片刻,道:“有是有,不过你得为我做三件事情。” 西门浪子面露喜色,道:“莫说三件事,三千件、三万件,无论多少件事都可以,只要您能解云儿的毒。” 村长颔首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说了啊!” 西门浪子道:“请说。” 村长道:“第一,我要你为我寻几味草药。放心,只是些寻常草药,在桃源村外的桃林山里便可采得,而且那桃林山距我这里也不甚远。” 西门浪子道:“这个不难,那第二呢?” 村长喝了口酒,道:“这第二嘛,就有点儿棘手了。在这桃林山里有一群野猴,十分顽劣,在我这桃林深处也有不少,村里好些人家都遭受过它们的骚扰。” 西门浪子插了句:“我听老婆婆说起过这群野猴,不过我来这里时并未发现有什么野猴,这又是怎么回事?” 村长笑道:“我要说的这件事正和它们有关。” 西门浪子问道:“你该不会是让我去捕杀它们吧?” 村长道:“非也,非也,那群泼猴虽说偶尔会去村里偷、抢东西吃,但并未造成太大的损失,所以也不至于因为这就将它们捕杀,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嘛!” 西门浪子点头赞同,又问:“那您的第二件事是如何与它们有关联的?” 村长将酒葫芦中的最后一口酒也喝下,长吐了口气,道:“老夫我生平无其它嗜好,唯独喜爱饮酒,但平日里钻研于医药,无隙酿酒。一次采药中,我无意间在桃林山的一处洞穴里发现了一处乱石堆成的大坑,里面澄碧色的液体散发着醇香而清冽的酒气,我便以手舀了些许,浅尝后感觉心神俱醉,回味无穷,当即便将酒葫芦及其它能装酒的容器全都装满了酒。” 村长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咽了咽口水才接着道:“我后来查阅典籍才知道那是一种‘猴儿酒’,为野猴采集鲜果而酿造的。” “野猴也会酿酒?”西门浪子很惊奇。 “当然。”村长说起酒来,眉飞色舞,尤其是那两条长长的白眉,一上一下地抖动着,看着让人忍俊不禁。 “桃林里的酒本就十分甜蜜多汁,被野猴们用来酿出的酒更是人间珍品了。”村长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西门浪子道:“那您是想让我帮忙寻这‘猴儿酒’吗?” 村长笑道:“没错,正是如此。我曾多次回那洞穴里找过,却总是徒劳而归,最近桃林深处的野猴们都不在了,我想定是又集合起来酿酒去了。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想错过,所以就请你帮我装几壶来。” ------------ 第十五章 三件事情(下) 西门浪子道:“晚辈自当尽力而为,那还有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村长道:“不急不急,第三件事等你把前两件事办到之后,我再说与你也不迟。” 西门浪子点了点头,问道:“那您可以将要采的药草在纸上给我画下吗?我找也好有个依据。” “言之有理。”村长立刻起身出门,去了另一间茅屋。他知道该给这两个即将分别的年轻人留个告别的机会。 西门浪子看着云儿,眼中充满了温柔、怜惜,道:“云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云儿微笑道:“已经好很多了。” 西门浪子的脸上也露出笑容,道:“那就好。云儿,你放心吧!我去帮村长办事,他一定也会尽力帮你解毒的。” 云儿道:“西门大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吗?” 西门浪子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他也在心里问自己:“是啊!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为什么看到她痛苦就会跟着痛苦,看到她难过也会跟着难过,难道真的像老爷爷所说,我喜欢云儿吗?” 云儿剑西门浪子竟被她的话问的呆住,便帮他作了回答:“你是不是因为我帮你挡了那几根‘黄蜂尾后针’?” 西门浪子真不知如何回答,见她这么说,忙道:“没错,你舍身救我,我尽些绵薄之力,自然是应该的。” 云儿神色间似闪过一丝失望,道:“真的只是这样吗?” 西门浪子沉默着,脸色十分尴尬,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的感情,更不知道如何表达这份感情,所以他只有沉默。 云儿眼中泪水在打着转,但她侧过身子,背对着西门浪子,好不让他看到她的泪水。 云儿心里难受,西门浪子的心里又何尝好受呢?二人互相喜欢着,一个不知道如何表达,一个却不敢表达,都只有承受着这种煎熬。 这时,村长回来了,手里是几张绘着草药形状的纸。 “你在桃林山野草成丛的地方极易觅到这些草药,这些图画得虽有些拙劣,但也足以让你分辨出这些草药了。”村长边说边往过走,将手中的纸张递给西门浪子。 西门浪子伸手接过,一张张大致地看了几遍,这才将这些纸叠起,放入怀中。 村长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寻这几味草药吗?” 西门浪子道:“我想既然是您让我采的,定是有所用处的。” 村长微微笑道:“不错,这几味草药虽只是些寻常草药,但却起滋补之疗效,云儿姑娘体内的毒清了之后,身子定会十分虚弱,正需要好好调理一番。” 西门浪子万万没想到村长让他采药是为了调养云儿的身体,心下感动不已,面露感激之色,道:“那晚辈就代云儿先谢过您了。” 村长道:“好说好说,你就放心去吧!从那‘九花九草丸’的疗效来看,我已经有把握解云儿姑娘的毒了。倒是那‘猴儿酒’你可一定得帮我弄来几壶啊!”说着,村长又从腰间取下了刚才他找来的几个酒葫芦,交给了西门浪子。 西门浪子接过后,又深深鞠了一躬,道:“晚辈就算搭上性命,也定会为您把酒弄来的。” 村长微微笑着,道:“好孩子,快去吧!” 西门浪子斜睨了云儿一眼,发现云儿也在偷偷看他,而且眼睛发红,似在流泪。虽然云儿又立刻把头转了过去,但那一眼的深情,那一眼的不舍与留恋,已让西门浪子感到无比的温暖、满足。他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就算下一刻他要去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往上爬,往里跳。 西门浪子走了,带着微笑走的。村长还站在原地,他也在微笑,只是那微笑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云儿还躺在床上,她再也忍受不了心里的痛苦、煎熬,放声大哭了起来。 “孩子,别哭了。”村长走过来,又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悲欢离合,本就是谁也无法避免的。况且,他这一去也不是不回来了,你也不必太过伤心。” 云儿勉强坐了起来,脸上却挂满了泪珠,她看了看村长那和善的面庞,哭得更伤心了。 村长一愣,正欲再说几句安慰之词,却听云儿呜咽地说道:“外公,您真的不肯认我这个外孙女吗?” “傻孩子,外公怎么会不认你呢?”村长轻轻抚了抚云儿乌黑柔软的长发:“其实,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你是我那不孝的女儿的孩子,你们母女长得真像呀!” 云儿破涕为笑,脸上满是惊喜之色,道:“真的吗?外公您没有骗云儿?” 村长将云儿抱进怀里,轻拍着云儿的背,道:“自然是真的,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受了许多苦,都是外公不好,没有好好照顾你,外公对不起你啊!”村长说着说着,竟流下泪来,声音也越来越低,吐字也越来越含糊。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云儿连连摇头,热泪也再次涌出:“外公一定是想照顾云儿,却一直找不到云儿,所以才没能早日与云儿相认,对不对?” 村长长呼了口气,道:“好孩子,外公今后一定要好好补偿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了!” 云儿不断地点头,感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的身子依偎在村长的怀里,就像一只小猫崽子在母猫身下吃奶一般温暖、亲切、可靠。 村长轻轻抚着云儿的背,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诡异、阴沉的微笑。 村长说的是真的吗?他到底要做什么? ------------ 第十六章 洞穴怪人(上) 西门浪子走出村长的小院,向远处的桃林山大步走去。 此刻,桃林里起了晨雾。西门浪子走在雾中,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近处的桃树还可以分辨出,远处的却看不清了。 现在虽是夏天,但这桃林里的昼夜温差较大,所以经常会在清晨起雾。西门浪子不以为意,继续往桃林山走去,心里却突然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在桃林里与骷髅子的那一战。 那天也是凌晨,也是有这样的晨雾。只不过那天他是要去杀人,杀他的仇人,今天他却是为了救人,救一个他喜欢的人。同样的画面,不一样的心情,西门浪子想到这件事情,又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他的复仇。 ――人的想象就是这么奇怪,由一件事情往往会联想到与之相关的其它事情,也正是如此,人才能与动物划分开来。 西门浪子想到他的复仇,心里竟突然有了一种迷茫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复仇,该去哪里复仇,想得再深一点,他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复仇? 他动摇了吗?不,绝对没有。只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遭遇,自从遇到了司空剑贯和老爷爷、老婆婆、小玲一家,还有村长和云儿,最主要的还是云儿,遇到他们以后,西门浪子突然发现除了复仇外,他还有很多事可以做。除了父仇、母愿外,他肩上还挑着许多人的希冀,他和他们并不是亲人,但却像一家人在一起一样温馨、快乐。 于是,西门浪子的心里不再只有仇恨,已经注入了一种新的东西――爱! ――一个人的心里如果没有爱,那他将会像是在一条没有光亮、阴暗潮湿的洞穴里艰难地行进着,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就这样边想边走,将近午时牌分,西门浪子便来到了桃林山。 此时雾气早已散了,烈日炙烤着大地,不过这桃林山里却清凉得很,实为难得的避暑胜地啊!这里的桃树比桃林里的更为茂密,桃子也结得更大,不过已有为数不少的桃树几乎已空了树枝,想来定如村长所料,被野猴们摘了去酿那“猴儿酒”了。 只不过,西门浪子可无心避暑,赶紧在桃林山里找起那几味药草来了。 山不大,不过桃树太密,所以要找草丛确实不易。反反复复,上上下下,西门浪子用了几个时辰的时间,找遍了整座山,在各个草丛中细细地寻找图纸上所绘的药草,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都找齐了。 西门浪子放松一笑,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喜道:“第一件事总算完成了,接下来该去寻那‘猴儿酒’了,看来天黑之前便能回去。”他将药草用先前准备好的布袋装了进去,放入怀中,又自语道:“不知道云儿怎么样了,村长现在是不是正给云儿解毒?”西门浪子不再多想,赶紧去寻村长所说的那个洞穴了。 其实他在找药草的时候,就无意间发现了那个洞穴,只是担心天黑之前也找不齐药草,便没有去洞穴里面。所以,西门浪子没有费多大工夫,便找到了那处洞穴。 西门浪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洞,四处张望,只见洞内怪石嶙峋,窄小迂回,一眼望去,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幸好西门浪子练有一双夜视眼,即使这洞穴如此阴暗,他还是可以很轻易地分辨出洞穴里的地形、方向。 沿着曲折的道路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洞穴里的路渐渐平坦、渐渐宽广了起来,也不像先前那般曲折萦回,也开始变得通直了。再走半晌,便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和猴子们“吱吱”乱叫的声音,还有一股浓厚、香醇的酒味儿飘了过来。 西门浪子心中一喜,猜想是猴儿们在酿酒,便加紧了脚步。又行了几百步,洞穴之前突现一片大空地,正中央是一处由大小不一的乱石垒成的大坑,里面盛有一种碧如翡翠的液体。大坑周围有几只野猴正用一些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碗、长勺、水杯等容器舀大坑里面的液体喝。地上还或坐或躺着几只野猴,手四处乱抓,口中还不时地“吱吱”闷哼几声,似已有几分醉意。 西门浪子知道这些野猴喝的正是他们自己所酿的酒,当下藏匿在一块峭石之后,伺机取酒。这几只野猴倒不足为患,怕的是万一他们呼喝一声,成群结队的野猴们聚过来,那就不容易对付了。况且,西门浪子也不想伤它们性命。所以,为了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西门浪子只有等它们都喝醉了,睡着了,才能去装酒。 等了一顿饭的工夫,那些饮酒的野猴全部喝得酩酊大醉,卧倒在地,呼呼大睡了起来。西门浪子心知此刻正是天赐良机,稍纵即逝,便不再等,轻手轻脚地往前走。 突然,一股势若蛟龙出洞,猛虎下山的凌厉的气流挟着似龙吟虎啸的“呼、呼”之声从一侧如浪潮般向西门浪子拍来。 西门浪子不及多想,匆匆出掌抵挡,却似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般向后弹开数尺。在几乎触到洞里的石壁时,西门浪子身子用力一扭,转了个圈,用右手支了一下石壁,同时左手抽出腰间那根暂时用来练剑的桃树枝,再向后翻了个跟头,落在方才所立之处,向那股气流所发之处望去。 ------------ 第十六章 洞穴怪人(中) 只见一个**着上身,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麻布裤子的怪人走了过来。他浑身脏兮兮、黑乎乎的,汗毛也很长,在这没有光亮的洞穴里看来,似乎生了一层与黑猴无异的皮毛。再走近两步,西门浪子才发现在这些汗毛下,他的身上竟有数不尽的、大大小小的疤痕,就连脸上、头上也是如此。虽有乱蓬蓬的头发和胡须隐约可遮住些疤痕,但却好像适得其反,使这些疤看来反而令人不寒而栗。 西门浪子盯着他那如铜铃般大小,布满血丝的眼睛,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什么人......你是?”这走来的怪人突然厉喝了一句,喝声犹如洪钟贯耳。不过,他似乎很久未与人交流,说出话来竟有些颠三倒四、结结巴巴。 西门浪子见他不再出手,询问起自己来,敌意也消去大半,而且自己此番用意是取酒,他并不想节外生枝,便回道:“晚辈受桃源村村长之托,特来此间讨一些‘猴儿酒’,不知前辈在此,还请多多包涵。” 其实西门浪子原来根本不懂这些客套话,他对别人所提的问题的答案只有他的剑,但在桃源村住了一段时间后,平时与村里人来往间,也不知不觉地学会了些客套话,待人也没有那么生冷、直接了。 那怪人听了西门浪子的这句话,眼中竟有了一种悲伤之色,似很感慨,自言自语道:“村长,桃源村村长,唉......”――那怪人最后竟叹了口气。 西门浪子见他神色间有异样,忙问:“前辈您认得村长?” 那怪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又长长叹了口气,席地坐在醉倒的野猴之间。有两只野猴似被他方才的喝声惊醒,慢悠悠、摇晃着走了过来,躺进他的怀抱,又睡了起来。那怪人用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只较幼小的野猴的猴毛,就像一位父亲抚摸着自己的孩子那样充满了深沉而浓烈的父爱。 西门浪子看着他对这只小野猴的举动,不禁暗自叹道:“如果我的父亲当初没有被害死,他是不是也会像他这样抚摸我呢?”想到这,西门浪子的心里也泛起哀伤之意。 “村长和你......什么关系?”那怪人突又问起西门浪子。 “哦,是这样的。”西门浪子回过神来:“我有一位朋友身中剧毒,所以请求村长出手相救。村长要我为他做三件事情,第二件便是让我帮他装几壶‘猴儿酒’,因此才会误闯此地,还望前辈看在村长的面子上不要与晚辈为难。” 那怪人冷哼一声,却又叹道:“看来,真是天意啊!几年前他无意中闯了进来,带走了些‘猴儿酒’,当时我藏在刚才的那处**里,才没有被他发现。为了让他打消再进来的念头,每到猴儿们酿酒的时节,我便会把酿好的酒都舀完,藏起。反复几次,我本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他还是叫你......”那怪人说到这里,又长长叹了口气。 西门浪子却心生疑虑,问道:“那您为什么这么不想见村长呢?” 那怪人抬头望了西门浪子一眼,又将目光移向前方,眼中满是辛酸、悲苦。过了一会儿,那怪人才慢悠悠地说道:“既然你已经闯了进来,不管你是否真的只是来装酒,我也不在乎了,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 那怪人缓缓道:“其实,村长是我的岳父......” 西门浪子大惊,失声道:“村长是您的岳父?那您不就是刘青山,刘前辈?” 那怪人似乎也有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刘青山的?” 西门浪子解释道:“我听桃源村的一位老爷爷还有村长讲过您的事情。” 刘青山突然大笑道:“哈哈,你说的那位老爷爷就是刘玄风,刘老爷子吧!” 西门浪子点头道:“我也听村长这么称呼过那位老爷爷。” 刘青山沉声道:“那你不奇怪我为什么没有葬身火海吗?” 西门浪子没有搭腔,等他继续说下去。 刘青山自己又接着道:“村长自以为一把火便可将我们一家全都烧死,还好老天有眼,让我在大火即将烧断房梁时,救出了我的女儿。只可惜我的妻子却......” 刘青山说到这里,泪水已簌簌流下,虽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里,西门浪子仍可看见刘青山脸上的泪珠。 西门浪子正欲说几句安慰话,刘青山却又带着一种沉痛的语气,一字字说道:“我本想扑入火海,与我的妻子一起葬身在这火海之中,可却被一根倒下的柱子打中头部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山洞里了。” 西门浪子问道:“您可知是谁救了您?” 刘青山道:“正是刘老爷子。他家院子距我家很近,所以一发生火灾就跑来救火,把我从火海里救了出来。他也听我说过我和村长之间的纠葛,当下便没有通知村长,把我送到了这桃林山的洞穴里。” ------------ 第十六章 洞穴怪人(下) “那您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村长放的火。”西门浪子还是不愿意相信村长是那种人:“或许是您以前的仇人干的呢?” “不可能!”刘青山的情绪似有些激动:“我刘青山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昔年我在江湖中闯荡时从未错杀过一个好人。退隐之后,来到桃源村也是安安生生地与我的妻子生活,也未得罪过什么人,只有村长看不起我,不想将女儿嫁给我。可是我与我的妻子情投意合,互相深爱着对方,此情天地可鉴,我俩结为夫妇有什么不对?” 刘青山越说越气愤,怒目圆睁,额上血管暴起,鼻中“呼哧、呼哧”的喷着气,拳头也紧紧握起,关节处发出“格、格”的声响:“村长为什么非要那那些老一辈人的想法来压我们?难道两个人相爱,非要征得他们的同意才能共结连理吗?这算是什么狗屁道理!” ――在封建礼教的打压下,多少相爱的男男女女被无情地分开,饱受相思之苦,最后抱憾而终。但是,又有多少顽强的男男女女,不顾一切,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只为了维护自己所崇尚的那份真爱,那份自由! 西门浪子也觉得刘青山说得很对,不禁叹道:“是啊!两个人的感情,为何非要牵扯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婚姻之事,为何非得父母做主?难道他们会比自己的儿女更清楚他们的感情?” 刘青山拍手笑道:“说得好啊!若世人都能如你这么想,那婚姻之事岂非会变得简单得多?” 西门浪子也是微微一笑,道:“尽管如此,但我还是觉得您可能误会村长了,他就算再讨厌您,再不喜欢您,也不至于放火把您的家烧了。” 刘青山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是不是已经无所谓了,这么多年了,我也看淡了这些事情。我想刘老爷子让我隐居此地,也是为了让我想通这些吧。” 西门浪子问道:“亡妻之仇,您真的能放下?” 刘青山道:“这有什么放不下的,这么多年来,其实我也想了很多,我和我的妻子命中注定要遭此一劫,看不开又有什么用呢?顶多是徒增烦恼罢了。我们既然选择了在一起,就要有勇气去面对一切,不是吗?” 西门浪子点了点头,仔细品味着他话里的含义。 刘青山突然纵声大笑,笑声也似方才那股气流般,如龙吟虎啸,只是这笑声却充满了凄凉、哀痛,那些醉倒的野猴们也都被这笑声所惊醒,纷纷自西门浪子走进来的洞穴跑了出去。西门浪子若不是以内力相抵,只怕也要被这悲凉的笑声震断心脉。 一笑未罢,又是一笑,这笑声竟是连绵不绝,若没有几十年的内功修为,只怕也很难达到这个境界。过了一个时辰,这笑声仍然是精力充沛,中气有足,而西门浪子却力感不支,有些撑不住了。 刘青山似乎看出了这一点,立刻停止了笑声,深深吐纳几次,笑道:“看来你的内功底子也不错啊!竟能挨得了这么久,真是后生可畏啊!” 西门浪子知道刘青山虽是大笑,实际上却是在发泄心中积压多年的悲痛,也明白他虽然能够放下仇恨,却无法割舍对妻子的思念。 ――有些事,就像你身上的伤口一样。虽然经过一段时间能够愈合,但还是会留下疤。当你不经意间触碰到这些疤时,仍会撕心裂肺地疼。因为伤口虽然愈合了,但疤却无法消除,而且时间越长,触碰时就会越痛。 刘青山忽又缓缓说道:“其实村长第一次进来时,我就想冲出去杀了他,为我的妻子报仇。可当我真要冲出去时,却又想起了亡妻生前常常叮嘱我,‘不要记恨我爹,就算他做了再对不起我们的事,也不能怨他,要怨就怨我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算再辛苦、再艰难也要走下去。’她还常埋怨自己的不孝,每次我们去她爹家里时,她爹总是闭门不见。就连她娘去世,她爹都不肯让我们去祭一下老人家的坟,拜一拜老人家的灵位。” 刘青山长长叹息,仰天道:“玉儿,我对不起你啊!若不是我,你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如果我从来就没有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你也不会这么早就走了,都是我的错啊!” 西门浪子道:“但她却从来没有后悔过,不是吗?” “是啊!”刘青山强作微笑,心里却苦的很,哭得连嘴里也在发苦:“很多时候连我都在自责,但玉儿却从来没有怪过我,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西门浪子也不禁对云儿的母亲的那份执着心生钦佩,也被刘青山放下仇恨的胸襟深深触动了心扉。 为父报仇,这是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东西。为了报仇,他牺牲了太多太多,很多他本应该拥有的东西也因为报仇这件事与他的人生失之交臂。 其实,他真的恨那些人吗?他不,那些人在与他交手之前,他根本连见都没见过。他只知道那些人是他的仇人,或是阻碍他复仇的人,而这类人都是他应该恨的人,所以他才会和他们拼命。 其实,他也一直听人说当年四大家族的掌权人下手杀他父亲是听信了谣言才会不惜通过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杀他父亲,他们的初衷是为了维持武林秩序,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这又有什么不对呢?只不过是他们没有将事情调查清楚,才妄下了结论罢了。 他的母亲离世前的遗愿就是让他为父报仇,可是他的母亲知道这些事吗?不,她并不知道,她若是知道,或许她就不会让西门浪子去练剑,去复仇了,而是让他做一个普通人,平平凡凡地度过这一生,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了。 西门浪子以前不明白,是因为他的心一直被仇恨放枷锁牢牢地束缚。但司空剑贯、老爷爷和刘青山,他们的手上都有一把钥匙,他们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这副枷锁,让西门浪子的心重获自由。而对云儿的爱,则将他的心变得温暖起来了。 ――这世上如果只有一种东西能洗刷恨,那一定是爱。 于是,西门浪子也放下了仇恨,他终于想通了。这束缚他二十多年的枷锁,终于卸下了。 西门浪子忽然感觉浑身上下都十分轻松,有一种说不出的新鲜感、舒畅感。他并不是在逃避,相反,他是正确地面对了自己的复仇,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一个人,如果能够为自己的亲人报仇,那固然是忠义之举,但一个人若能正确地面对自己的仇恨,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不是被仇恨冲昏头脑,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英雄,还有谁是? ------------ 第十七章 醉酒(上) 刘青山见西门浪子沉默了很久,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西门浪子也毫不避讳,直言道 :“晚辈听了您的故事,颇有顿悟,终于将二十多年来的父仇放下了。” “那你父亲是谁啊?”刘青山随口问起。 “哦,家父是西门浪人。”西门浪子也坦然回答:“二十多年前为四大家族的掌权人联手所害,我也一直将为父报仇视为自己的使命。” “西门浪人?嗯,是号人物!”刘青山微微颔首:“当年我也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只觉得他很冷酷,像一块冰 ,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娶妻生子?不过,当时他虽被视为武林公敌,但我却觉得他只是为了追求‘剑’的最高境界才会与人比武的,也并非有什么恶意。再者,比武之中,胜者存,败者亡,这本就是亘古不变的铁则,为何又要将他视为武林公敌呢?” 刘青山叹了口气,又道:“只怕是‘高处不胜寒’呀!他达到的境界越高,看不惯他的小人也就越多,才会因此引来杀身之祸。” 西门浪子万万想不到这深居山中洞穴的刘青山竟是他父亲的知己,不禁感叹道:“是啊!我本来也似前辈这么想,所以才一直沉溺于仇恨的苦海中。” “那你是怎么想通的?”刘青山有些好奇。 “我自步入武林,为父报仇以来,杀了很多人。每杀一个人,我就在想,‘他真的该杀吗?’这时,我总是回答自己,‘当然该杀,因为他阻止我复仇。’周而复始,我一直在这样的自问自答中进行着复仇。” “嗯,仇恨确实会蒙蔽人的眼睛。”刘青山略有感慨。 “直到我遇见了司空剑贯,也就是司空家族的二公子,他也在阻止我复仇,但他却不曾用过武力。而且当我遭到他的兄长司空剑南所害时还出手救我,为我疗伤,仅此一点就足以让我为之所动了。” “所以你就想通了?” “当然不止如此。”西门浪子解释道:“还有您口中的刘老爷子 ,他也和我提起过家父当年的事迹,也曾规劝我放下仇恨。” 西门浪子顿了顿,接着道:“直到听了您的一番话,我才终于能够释怀。” 刘青山赞许地向西门浪子点了点头,叹道:“世人囿于仇恨,难有参透放下之人,你这么年轻就能看透,难得啊!难得!” “其实,若不是遇到你们,我也不可能这么就想通的。”西门浪子微笑而应。 “好,好,好!”刘青山连说三声,朗声大笑道:“既是如此,那你我岂能不喝上他个一醉方休?” 西门浪子面带犹豫之色,支吾道:“我......我没喝过酒,怕是不能......” “什么不能?有什么好怕的?”刘青山截口道:“好男儿哪能不喝酒?我告你啊!这 ‘猴儿酒’可是人间珍品,连皇帝老子也没这口福,你不喝那不太可惜了吗?” 西门浪子也豪爽起来了,大声道:“好,那我就陪前辈好好喝一场!” “这就对了!”刘青山边说边拾起方才野猴们喝酒用的两只破碗,满满地舀了两碗酒,并将一碗递给了西门浪子。 西门浪子伸手接过,看着黑陶的碗里那澄碧色的酒,闻着那醇厚的酒香,也不禁有了几分酒意,当下便大大喝下一口。结果酒刚入口时,还是清凉而柔和的,可一入喉便又辛又辣,西门浪子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刚喝下的酒也都咳了出来。 西门浪子的眼泪也被呛得流了出来,舌头也是又辣又麻,伸出来又有凉气在嘴里随呼吸进出。 刘青山看到西门浪子这副样子,不禁大笑道:“看来你还真是第一次喝呀!酒,不是这么喝的。” 西门浪子一边用衣袖擦嘴,一边咳嗽着道:“咳咳——那应该——咳——怎么喝——咳咳——” “这个喝酒呀,它也是一门学问。”刘青山竟一本正经地讲了起来:“像你这第一次喝,就应该小小地呷上一口,先别咽,让你的舌头能适应了酒的刺激,再慢慢地咽下,这样多试几次,喝起来就好多了。” “既然就这么辛,这么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喝呢?”西门浪子慢慢也缓了过来。 “这你就不懂了。”刘青山面含微笑,喝下一大口酒:“酒这个东西吧!它是越喝越好喝,越喝越想喝,越喝越爱喝。自古以来,多少文人墨客,不都是借着酒兴才写下那壮丽的诗篇吗?而且,酒能浇愁,亦能解忧。你说这么好的东西,人们怎么能不爱呢?”刘青山说完,又喝了一大口酒下肚,嘴里还发出“啧、啧”之声,似回味无穷。 西门浪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重新端起碗,按刘青山所说的方法,小小地喝了一口,含在口中,去适应酒的辛辣,等感觉好了些,又轻轻咽下。 这样反复喝了几次,西门浪子感觉腹中渐渐热了起来,入口的酒也没有那么刺激了,喝起来也柔和多了。于是西门浪子又尝试地喝了一大口。虽然还是有点儿呛,但已没有先前那般狼狈了,他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很快就喝了三大碗。 三碗酒下肚,西门浪子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脑袋也有点晕,已开始有些醉了。但他却好像喝上瘾了,仍不停口,一大口一大口地往下灌。 刘青山看着也有些吃惊,连忙拦住西门浪子刚举起酒碗的手,道:“第一次喝,别喝太猛了,对身体不好。而且空腹喝酒,更容易醉,等你酒醒时会很难受的!” 西门浪子此时只想着喝酒,哪能听进这些话,带着醉意笑道:“您怎么也变得这么啰嗦,不是您说要合格一醉方休的吗?” “我......”刘青山忽然想到自己确实这么说过,随即大笑道:“好,那我也不婆婆妈妈了,咱俩就好好喝上它一场!” 西门浪子打了个嗝,道:“对嘛,就是要这样!”说着,又将半碗酒灌下。 刘青山也举起酒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一碗喝完,又是一碗,没有歌舞助兴,也没有菜肴下酒,就在这没有丝毫光亮的洞穴里,二人你一碗我一碗地喝着,似忘却了一切。 喝酒,总有醉的时候,无论你酒量再好,总有个极限,到了这个极限,你就醉了。 现在这两人就都喝醉了。西门浪子以手支地,头靠在自己的肩头,眼睛已经半眯起来了,另一只手虽然还端着酒碗,可他再也喝不下了。他只感觉到身体在发烫,烫得要命,腹中更是翻江倒海,似有东西上涌,一个没忍住,便弯下身子吐了起来。酒水连同苦水吐了一地。 刘青山却好像是酒喝得越多,眼睛越亮,令人分不清他到底醉没醉,但他此刻也确实喝不下了。他摇晃着挪过身子,轻轻拍打着西门浪子的后背,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能喝!老刘我自恃酒量非比寻常,没想到你第一次喝酒竟和我喝得一样多,看来我老了啊!喝不动喽!”刘青山说到最后,似有些感慨。 喝下的酒已吐得差不多了,西门浪子这才坐起身子,便喘息边抚着自己的胸腹,酒劲已稍稍缓和,半清醒半迷糊地说道:“怎么——方才痛饮的时候——感觉还没什么?现在——现在却这么——难受?” ------------ 第十七章 醉酒(下) “这很正常!”刘青山拍着西门浪子后背的手仍不停:“喝酒的时候虽然痛快,可后劲来了的时候就难受得很,等你睡上一晚醒来的时候,更是头痛如裂,感觉脑袋也比平时大了好几倍。” 西门浪子不知道听见没有,身子已有些摇摇欲坠,快要跌倒的样子。 刘青山把手放在西门浪子的肩上,定住了他的身子,缓缓接着道:“凡事总有第一次,以后就会好很多了。你现在不要睡觉,起来陪我切磋切磋!” 西门浪子的眼皮已重重合上,头也开始往下垂,刘青山可不管这些,抓住西门浪子的裤带,往上一提,自己也和他一并站起。 西门浪子似被这一提惊得恢复了些意识,脱口道:“您要做什么?” 刘青山突然一掌推出,将西门浪子推开几尺,微微笑道:“练拳!” “啊!”西门浪子还没有站稳,刘青山已挥拳直击过来。西门浪子仓促间向右一闪,怎料刘青山好像早已料到,拳随人转,势头又转向西门浪子。 西门浪子此时酒劲正上来了, 神志已有些迷糊,面对着同样喝醉酒的刘青山,竟连手都没出,就被这突然转向而击来的一拳硬生生地打在胸口,向后弹出,触底后又踉跄了几步,终于没忍住,半跪在地,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刘青山的身子还是有些摇晃,看来也真醉了,但这一拳击出的力量,虽说并未使出全力,也让此时迷糊的西门浪子难以消受了。 “你怎么这么不经打 ?”刘青山对西门浪子的表现显然有些失望:“不行,不行,再来过!” 西门浪子揉了揉被击痛的胸口,缓缓站了起来。也正是因为胸口的疼痛,使他清醒了许多。 “这就对了嘛!”刘青山见西门浪子站起,很是高兴:“这样才算是条男子汉!” “那就请前辈赐教吧!”西门浪子也有意领教一下这当年纵横江湖的“龙虎拳”! “看拳!”只听刘青山厉喝一声,又是直直的一拳,拳势刚猛 ,宛如猛虎下山。西门浪子吃了刚才的亏,不向两边闪躲,而是身子向后一折,躲过了猛烈的拳风。刘青山一拳击空,顺势往下一捶,击向西门浪子的腹部。西门浪子的半个身子还是向后折的状态,只腰间用力一扭,从刘青山身子一侧,如赤练蛇般滑到他的身后。 刘青山不禁暗暗称赞西门浪子用招的灵活与轻快,当下向后空翻跃起,向西门浪子挥拳而下。数不清的如铁锤般大小的拳头自上而下砸向西门浪子,西门浪子知道已无处可躲,因为每一个方向都被这如巨大的冰雹般的拳头所笼罩着,所以西门浪子只有运足了劲,挥拳格挡。 只可惜刘青山的拳太快、太刚猛,西门浪子打出一拳,刘青山已打出三拳,西门浪子打出三拳,刘青山已打出十拳,所以很快西门浪子已处于劣势。 西门浪子没有学过拳,只凭借二十年扎实的内功底子与刘青山相抗,此刻酒还没有全醒,自然要吃大亏了。而刘青山却好像有意要看他能撑多久,所以拳头一直没停,仍如暴雨连珠般打在西门浪子的头上、脸上、身上。 西门浪子骨子里的那股倔强驱使他拼命忍住疼痛,拼命抵挡。尽管他现在已经鼻青脸肿,精疲力竭,但他还是不喊一声停,不求一声饶。因为他是西门浪子,是西门浪人的儿子,他可以死,但他绝不能屈服。 豆子般大小的汗珠从西门浪子的额头滚落,滑过两颊,滑过鼻尖,从下巴滴落。西门浪子紧咬着牙,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知道刘青山并无恶意,但拼尽了全力却也只能勉强抵挡。西门浪子自复仇以来,也遇到过不少绝世高手,但都一一败在他的剑下,就连四大家族的掌权人联手,也顶多与他打了个平手,没想到这刘青山竟是他生平从未遇到过的高手! 这迅捷刚猛的“龙虎拳”被刘青山以极其深厚、精纯的内力使将出来,气势更猛,威力更强,宛如蛟龙出洞,猛虎下山,而且出拳迅捷,快如闪电疾风,令人猝不及防,无处可躲。 再撑了一阵,西门浪子感觉到自己已接近极限了,如果再这样打下去,那他不死也要受很重的内伤。但他还是不肯屈服。虽然只是陪刘青山练拳,但他也很认真、严肃地对待。 就在西门浪子感觉已触及自己内功的极限时,刘青山瞬间收拳,身子笔直地倒了下去,缓缓着地。西门浪子也顿时像从一座大山下逃出来一般,软软地倒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再也使不出丝毫力气。 刘青山却好像并没有损失太多体力,仍是一副醉醺醺的姿态,踉跄地向西门浪子踱来。 “你还好吗?”刘青山带着几分酒意随意问起。 西门浪子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前辈――武功――已臻化境,绝非――绝非――现在的我所能比肩――让您失望了......” “没有,没有。”刘青山边摆手边转身用方才喝酒的破碗又从大坑里舀了一碗酒,大口喝了几口,眼睛变得更亮了,打了个嗝才接着道:“像你这个年纪能有这般修为已是极为罕见的了,至少我还没见过,想想当年的我,只怕还没有你一半厉害呢!” 刘青山把碗中剩下的酒都喝完,又道:“我还没领教你的剑法,想来也是独步武林的,但凭你扎实的内功来看,不出十年,定能名满天下!” “名满天下,哼,那又有什么用?只是过眼云烟罢了。”西门浪子微笑而叹。 刘青山点头赞同道:“过眼云烟?嗯,不错,的确如此啊!”说着,刘青山扶着西门浪子缓缓坐起,并抬起他的手臂,对着他的手掌输起真气来。 西门浪子只感觉到一股股暖流,连绵不绝地自刘青山的手掌从自己的掌心传入手臂,流入五脏六腑,疏通了奇经八脉,真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西门浪子不由得闭上眼睛,体会这种感觉。 渐渐的,这股暖流转化成了热流,到后来竟开始变得发烫,而且一直在提升温度。就好像有人不停地往火炉里添柴、加炭一般,西门浪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如烧得通红的炉子一般,汗水淋漓,热气不断地从身上散发,似要将自己蒸干一样。 “不要用你的真气抵挡我传入的这股气。”刘青山沉声道:“试着去控制它、驾驭它,让它与你的真气合二为一。” 西门浪子照着刘青山说的去做,试着去控制输入体内的真气,果然奏效,那种灼烧的感觉立刻轻了许多。而刘青山输给他的真气却是源源不断的。虽然每次流进来很少,但却没有间断过,是以西门浪子才可以将其控制得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西门浪子感觉这股气流渐渐终止了,便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的人哪还是方才的刘青山,须发皆白,皮肤皱皱的,已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若不是还依稀可辨那须发间、脸上、身上的疤痕,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刘青山! 西门浪子不由得大骇,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青山呵呵一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道:“没什么?若不把你的内力耗得差不多,我又怎么可以将我的内力输进你的体内呢?” “可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西门浪子实在不明白。 ------------ 第十八章 嘱托(上) “我剩下的人生,注定要在这洞穴里度过。”刘青山长叹了口气:“外面的世界太乱,还是这里清静!每天陪猴儿们戏耍,吃几个它们摘回来的桃子,喝几碗这‘猴儿酒’,也痛快得很!” “您没想过云儿吗?她......她吃了很多苦......”西门浪子没有再说下去,一个“苦”字,已经足以概括一切了。 “唉――”刘青山又是长长叹息,他微微仰头,缓缓道:“我又何尝没想过她,我又何尝不知道她吃了很多苦......” 刘青山静默半晌,眼中已有泪光在闪,接着道:“只是我不能,我不能以这副姿态去见她,我不能因为我的出现给她带来更大的痛苦!” “为什么?” “因为我一出现,村长就会知道我还活着,就算他不想杀我,也会让我和云儿不得好过。我不希望云儿受到任何伤害,更不想让她落得和她娘一样的下场,所以我只有这样做,我也只能这么做,你懂吗?” “可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但逃避起码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不是吗?” “......” “对了,你是这么认识云儿的?”刘青山转了话题。 西门浪子也将自己如何到桃源村,如何遇见云儿,并带她到村长家治病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刘青山。 刘青山听完,却心生疑虑:“村长知道你带的人是云儿吗?” 西门浪子细想了一会儿,道:“应该不知道吧!” “但愿如此!”刘青山舒了口气,又道:“那云儿的毒解得怎么样了?” “我帮村长办事,他应该会治好云儿吧!” “那就好。” “对了,您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将毕生内力都输给我?”西门浪子突又问起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于此事?”刘青山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吗?我剩下的岁月已经注定呆在这里了。苦苦修炼了几十年的内力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太大用处,可对你就不同了。” 西门浪子截口道:“可我也能一点一滴地积累,这样修炼起来的内功岂非扎实,更能随自己的心意运转?” 刘青山看看西门浪子,目中露出赞许的光彩,笑道:“天下习武之人,无不都梦寐以求有朝一日能得到旷世秘籍或是得遇世外高人传授奇功异术,像你这样踏踏实实练功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这也难怪你的内力修为能大大超出同辈人了。” “其实,只要有目标,而且目标足够大,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西门浪子西门浪子淡淡说道。实际上这正是很多人所缺少的品质――踏实。如果每个人都踏实些,那他离自己的目标也会越近。 “你来到这里,正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我不想将我修炼几十年的内功就此断送在这深山老洞里,只有将它输给你,希望你能好好运用它。” “我……好――好吧……”西门浪子虽不是很喜欢刘青山的做法,但也不想辜负他的一番苦心,所以尽管不情愿也只得接受了。 “你的根基不错,但体内突然拥有了这么多的真气,肯定会感觉不太舒畅,对不对?” 方才只顾着问刘青山问题,现在经他这么一说,西门浪子感觉体内果然又憋又胀,胸腹中充斥着气流,还不停地流动着,身子也时而发烫,简直是一种折磨。 刘青山看到西门浪子脸上露出的痛苦之色,缓缓道:“放心,现在是适应阶段,难受是正常的,只要你每日坚持运功调息,数月后便可将我输入的真气与你的真气融合,真正为你所用。” 西门浪子当即便盘膝运功调息起来,因为再不运功,这些气流恐怕要将他的身体撑得炸开了。刘青山也说一些自己修炼内功的要诀给西门浪子听。 几个时辰过后,西门浪子感觉体内通畅了许多,长舒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 “你既然问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刘青山叹了口气:“其实,除了我所说的那点原因外,还有一点就是云儿。” “云儿?” “是啊!云儿自那场火灾后,就变得孤单伶仃,无依无靠,而我却不能走出这个洞穴,与她相认,更不能去照顾她。我明明知道她过得很苦,却什么也不能做。唉!我真的不是个好的父亲。” “你别这么说,我想云儿会明白您的苦衷的。” 刘青山微微点头,目中满是凄苦,叹道:“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是这么过的,一想到这,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啊!” “云儿她很坚强。她虽然看起来柔弱,内心却十分坚强,再多的苦难在她眼中都仿佛变得微不足道。她活得很快乐,所以您也不必担心。” “尽管如此,我还不是放心不下。我――我希望你能代我照顾她。”刘青山看着西门浪子的眼睛,郑重地说着。 “就算您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云儿的,毕竟她于我又救命之恩!” 刘青山还是盯着西门浪子,缓缓说道:“我是希望你能照顾她一生,你明白吗?” “我――我……”西门浪子听到刘青山这么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唐突,但这是我最忧虑的一件事,我只想托付给一个值得我信任的人。” 刘青山顿了一顿,微笑道:“从刚才你讲述和云儿发生的故事时的神情,我已经看出你对云儿的感情。虽然我不是什么情场高手,但自信这份目力还是有的,你说我猜对了没有?” 西门浪子的脸“刷”地一下就变红了,简直比猴子的屁股还要红上几分。 “当然,如果我猜错了,你也不必为难,那就当我没有说那些话。” “没,没有……”西门浪子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您没有猜错,我……我……我确实,喜欢云儿……”西门浪子刚说完,便低下头,脸又胀得通红。 西门浪子从来没有想此刻这样紧张过,心跳得似乎要蹦出胸腔,就当他面临他的仇人时,也没有这么紧张过。现在面对的是云儿的父亲,他表露心迹也会如此不安,如果面对的是云儿,他恐怕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这实在是因为他不会表达感情,这岂非也是一种悲哀? ――一个人的生长环境,往往会决定他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哈哈,好啊!我总算没有猜错!”刘青山仰天大笑:“老天爷对我也总算不薄,把你送到这里,了结了多年的心愿,哈哈,真是太好了!”刘青山笑到最后,竟流出泪来,不过是高兴的泪水,是欣慰的泪水。 西门浪子看着刘青山,也不清楚露出感动的笑容。 ------------ 第十八章 嘱托(下) 朦胧的月,朦胧的星,山风拂过西门浪子略显疲惫的面庞,他不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洞外新鲜而夹杂着桃林特有的芬芳的空气,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会笑的,只觉得这种感觉很轻松、很愉悦,哪怕是看到别人的笑,也会感觉很亲切、和善。 他又想起临走时刘青山嘱托他的那些话:“把云儿交给你,我很放心,你一定要好好待她,把我没能给她的爱补偿给她。不过,你不要和她提起见过我,就让她一直以为我和她的母亲已经葬生火海吧。还有,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利用我输给你的真气,如果你要在江湖上行走,一定要惩奸除恶,匡扶正义!” 前一件事西门浪子答应了他,但刘青山说完第二件事时,西门浪子却摇了摇头:“等云儿的毒解了之后,我俩就离开桃源村,寻一处更为偏僻的地方隐居,再也不过问武林纠纷了。” 刘青山听到这句话,除了微笑着点头外还能做什么?这恐怕是最完美的结局了吧! 可是?西门浪子的想法真的能实现吗? 西门浪子怀里端着草药,手中提着几只装满了“猴儿酒”的酒葫芦,施展轻功,向村长家飞掠而去。 茅屋,小院。 从窗口便可以看到里面微弱的灯光,它与寂静的小院,朦胧的月,朦胧的星,在这天然的黑色幕布下,共同描绘出一种安详、恬淡的夜景图。 西门浪子加紧了脚步,他感觉自己竟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去对待云儿。以前他心里充塞这仇恨,所以无法去爱一个人,但现在他已经看透了,放下了,所以这次面对云儿,他确实偶写不知所措。 上前轻轻叩门,无人回应,再叩门,无人回应,再叩门,还是没什么动静。西门浪子觉得心好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瞬间想到了很多情况。比较好的猜测是云儿睡着了,没听见,而坏的推测就是云儿……西门浪子使劲甩了甩头,制止自己再想下去,一切都要等进去之后才能见分晓。 西门浪子又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连推门的手都似乎有些颤动,他怕,他怕他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真的好难受,西门浪子已感觉后背在冒冷汗了,鼻尖上也沁出一粒粒的汗珠。 以前的西门浪子是绝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但云儿――云儿确实改变了他很多。 “吱――”门还是被推开了,西门浪子立刻便看到了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而那人也刚好抬起了头。 “怎么是你?” “你回来了。” 二人同时开口。 “你怎么会来?云儿和村长呢?”西门浪子从门外进来,抢先问出口。 只见那人剑眉高鼻,一双大眼闪着一种活泼的光芒,而脸上却好像永远都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这人不是司空剑贯还能是谁? “你别急着问我,还是先看看这封留书吧!”说着,司空剑贯把刚才自己一直低头细看的纸递给了西门浪子。 西门浪子伸手接过,直瞪着那张纸,仿佛纸上长出了一朵花似的。西门浪子眼睛一动不动,足足瞪了半晌。突然,他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把纸又还给司空剑贯,道:“我不识字,还是你给我念吧!” 司空剑贯接过,心里却泛起一丝酸楚。他并没有觉得好笑,反而有些难过。――在那个年代,多少人因为多少不同的原因而没有机会读书。那些所谓的读书人瞧不起他们,嘲讽他们,可他们对知识也是非常渴求的,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好孩子,我带云儿走了。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还记得我和你说的三件事情吗?我相信前两件你已经办到了,可惜我没口福喝那‘猴儿酒’了。这最后一件事,就是托你去和刘玄风那个老头子说,谢谢他把我的孙女送过来,我会记得他的恩情的。”司空剑贯换换读完,把目光移向了西门浪子。 西门浪子却好像听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像乌云密布一般。他口中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西门浪子反复说着那两句话,眼中充满了诧异与焦虑,汗水在他额上凝成一颗颗小珠,滚了下来。他的手竟也开始发抖,连接几只酒葫芦的绳子也被他渐渐放松,从他指间滑落。但酒葫芦并没有被摔在地上,它在下落的过程中突然停住了,然后又慢慢地被提起。 司空剑贯将酒葫芦稳稳当当地放在桌子上,双手搭在西门浪子的肩上,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西门浪子却甩脱了他的手,恍恍惚惚地走到桌旁坐下,嘴里还是不停地说着那两句话。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进门前。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此刻听司空剑贯亲口说出,他还是无法接受,他更愿意相信司空剑贯说的是假的,又和他在开玩笑,而云儿和村长在下一刻便会推门而入。可惜,他最后希冀还是没能实现。 “村长怎么会知道云儿的身份?他带云儿去了哪里?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让我替他却感谢老爷爷?老爷爷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西门浪子实在想不通,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同时他又想到了刘青山对他的嘱托,顿时百感交集,脑袋也快要炸了。 突然,西门浪子看到了桌子上的酒葫芦,他想也没想,匆匆解下一个,拔掉塞子便往喉咙里灌。 “酒能浇愁,亦能解忧!”西门浪子想起刘青山对他说过的这句话,喝得更快了。因为他现在确实愁得很,忧得很,他恨不得自己立刻就醉了。 酒葫芦很大,装的酒也不少,但顷刻间,西门浪子已灌下满满一葫芦。他扔掉空葫芦,又解下一个,拼命往喉咙里灌,似乎和这酒有多大的仇恨似的,不喝干决不罢休! 司空剑贯实在看不下去了,出手夺下西门浪子手中的酒葫芦,重重给了他一个耳光,吼道:“你清醒点,别喝了!你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还是你吗?” 西门浪子本已有了几分醉意,被他打了这么一巴掌,顿时酒气上涌,反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把酒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司空剑贯把抢过来的酒葫芦用力往地上一摔,酒葫芦顿时变成了碎片,碧色的酒夹杂着碎片,向四周滴开。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杀我的!”司空剑贯和西门浪子较上了劲。 西门浪子狂吼了一声,挥拳急打,似发了疯的野兽。司空剑贯展动身形,闪过急功过来的拳头,然后身子向后一躺,平平地向门口滑去,同时以脚化开西门浪子又攻过来的拳头。 门本来是闭着的,司空剑贯撞到这扇门,就好像撞到一张纸上,立刻被撞出个大洞。而西门浪子挥拳打在门上,门也立刻被打得开花。木块、地板向两边飞开,使这里好像本来就没有门一样。 到了院子里,二人的身形才能完全施展开走。 其实司空剑贯隐约已猜到事情的严重性否则西门浪子也不会这么疯狂。但他这样做,其实正是要帮西门浪子宣泄出心中的烦闷,好让他平静下来。 ------------ 第十九章 伊人何方(上) 二人的身形如飞梭般交织着,在院子里仿佛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又好像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西门浪子招招抢攻,不住地挥拳,拳头如雨点般打向司空剑贯。司空剑贯则以闪为攻,从容地闪过每一拳。 西门浪子此刻心里太乱,所以出拳也太乱,完全没有章法,是以司空剑贯才能从容躲过。若是二人正正经经地打上一场,那就另当别论了,我想这一战纵然不会流传百世,亦能轰动一时。 月色更朦胧,星光已淡得无法辨认,茅屋里的油灯也已将燃尽,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曳了几下后,终于熄灭了。院子里也顿时暗了下来,只能听见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二人就这样伸展了四肢,随随便便地躺在冰凉的地上。 “谢谢你!” “原来你也会说谢谢的,这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 西门浪子微笑不语。 “怎么,还在想那件事?”司空剑贯侧过头看了看西门浪子。 西门浪子点了点头。 司空剑贯突然坐了起来,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西门浪子叹了口气,把如何带云儿找村子解毒,自己又如何答应村长三件事情,如何在洞穴里遇见云儿的父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司空剑贯认真听完,也不禁叹了口气,道:“难怪你会变成刚才那个样子,如果被带走的是小珍,我只怕比你还要发狂。” “小珍是谁?” “哦,小珍呀,就是欧阳前辈的小女儿欧阳珍。说来挺不好意思的,前些日子,就是她把你――一脚――踢进竹林里的小河里的,我带她向你道个歉。” “其实也怨不得她,毕竟我层与她父亲为敌,还去她家大闹一场。“ ”听你的口气,你是不是已经不记恨他们了。“司空剑贯目光闪动着。 ”谈们“------当然不只是水哦欧阳珍,还包括四大家族的掌权人。 西门浪子微微一笑,道:”是啊!我想通了!“ ”你终于想通了,真是太好了!司空剑贯面露喜色,好像比西门浪子更高兴他能放下仇恨这件事。 “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做?”西门浪子顿了顿:“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怎么做?“司空剑贯想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我觉着吧!咱们应该先去找我师父。“ ”你师父?“ ”对啊!我师父。就是你口中道老大爷。“ ”怎么我遇见道人都和你有点关系?“ ”哈哈,那说明咱俩有缘分啊!“ ”这也叫缘分?“ ”当然叫啊!为什么不叫?“ ”……“ 一路上,司空剑贯故意,说一些轻松道话题,西门浪子虽然惦记着云儿,欢快地摇着,向屋里呼道:”爷爷,奶奶快出来,西门哥哥和司空哥哥回来了!“ 只见老婆婆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用粗糙而又生着老茧的手轻轻抚摸二人道脑袋,就像摸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充满了慈爱。老婆婆用一种柔和的声音说道:”回来了,就赶紧进屋吧!“ 二人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便搀着老婆婆一起进屋了。 屋里,刘玄风正坐在桌旁,一口口抽着烟。 ”师父!“ ”老爷爷!“ 二人先后上前,向刘玄风作揖。 ”别站着,快坐吧!“ ”你们先聊着,我去准备一些饭菜。“老婆婆边说边往厨房走。 ”我去帮奶奶!“小玲跳了两步,上前搀住了老婆婆。 ”怎么只见你两,不见云儿呢?“刘玄风看着二人略显沉重的脸色,心里暗暗已感觉到事情不妙。 ”唉!您先看看这封留书吧!“司空剑贯自怀中取出了一张折起的纸。 刘玄风放下烟管,接过纸,打开,细细读了起来。 半晌,刘玄风才捋着胡须,皱眉道:”村长那个老家伙是怎么知道云儿的身份的?“他把目光投向司空剑贯。 司空剑贯耸了耸肩,又撇了下嘴,道:”鬼才知道!“ 刘玄风把目光移向西门浪子,西门浪子却摇了摇头。 ”那他让你做前两件事是什么?“刘玄风想把这件事搞清楚。 ”第一件是让我去桃林山采几味药草,他说这些草药起滋补之疗效,云儿的毒解了之后正需要补一补。“ ”是些什么药草,可以给我看看吗?“ 西门浪子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包,打开放在桌上。刘玄风用手指拨了拨布上的药草,却摇了摇头!”哼,这几根野草哪能起什么滋补之效,顶多是在桃林山比较罕见罢了,在野外到处都是,你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啦!“ 西门浪子愣在那里,手脚已开始变冷,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不要胡思乱想?“司空剑贯把一只手放在西门浪子肩上,给了他鼓励,让他恢复了过来。西门浪子勉强微笑,以示对司空剑贯对谢意。 “还有第二件事呢?” “哦,是这样的,村长又让我去桃林山里的一个洞穴里去装几壶‘猴儿酒’,我便……” “你看到他了?”刘玄风忽然打断了西门浪子的话。 “嗯。”西门浪子点了点头:“刘前辈和我说起了以前的事!” “那你都知道了?” “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那场火究竟是不是村长放的?” “唉!我也不希望是他,可我救人的时候,他却躲在附近。我没有告青山,就是怕他一时冲动,把事情搞得更乱。我想这么多年了,他应该放心了吧!” “没错,刘前辈确实放下了。他将毕生的内力都输给了我,自己宁可在山洞里过一辈子不见光明的日子。” “难怪昨夜与你交手时,你的拳风时而猛烈,时而平和,看来是受那位前辈所输的内力的影响啊!”司空剑贯忍不住插了一句。 “刘前辈还托我好好照顾云儿,可我却……”西门浪子叹了口气,他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苦,再也说不下去了。 ------------ 第十九章 伊人何方(下) “一定会没事的,云儿既然是村长的外孙女,他总不会做出伤害云儿的事的!”司空剑贯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西门浪子,只这么劝着他。 “村长带走云儿,绝不是最终目的,他一定会有其他的想法!”刘玄风又抽起了烟。 “那您怎么看呢?”司空剑贯问了句。 “我觉得,云儿只是他手中的工具,在他达成目的之前,是绝不会让云儿受到任何伤害的!” “那就好啊!”司空剑贯舒了口气:“不过他会有什么目的呢?” “这个我也想不到啊!”刘玄风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这些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刘玄风斩钉截铁地说道。 “等?”司空剑贯有些不明白。 “没错,就是等,等村长提出他的要求!” “那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啊?要是他一直不出现,一直都不提出来,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等下去吗?” 村长抽着烟,没有说话。他无非已经默认了。 西门浪子忽然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司空剑贯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西门浪子没有回头,缓缓说完了这句话。可谁能明白此刻他心中的沉痛呢? 司空剑贯松开了手,西门浪子就这样一步步走出了门。 “云儿,你到底在哪里?”三个人都没有问出来,但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 同样的灯光,同样的桌子,同样的饭菜,同样的人,这和司空剑贯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况一样,但此时却有着不一样的心情。 上次是与师父、师母重逢,心中自然欢喜,而如今云儿下落不明,大家都在为她担心,心情就不免沉重了些。 饭菜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摆上了,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动一下筷子,开口说一句话,气氛沉闷得要死! 其实,老婆婆和小玲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刘玄风和司空剑贯的脸色十分凝重,便猜到肯定有大事发生了,也不由得跟着忧心起来。 “我去找西门哥哥!”小玲实在忍受不了这沉闷的环境,离开凳子便要往外跑。 “你西门哥哥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别打扰他了!”司空剑贯叹了口气。 “我不会打扰他的!”小玲脚步不停,说完这句话时,人已经在门外了。 西门浪子就在院子里。他斜倚着一棵桃树,抬头望着深黑色的天空。 天空中只剩黯淡的星光,那星星少得几乎用手指就能数的清。而月亮,早就躲在乌云的背后。天地间只剩下黑暗,好像潜伏着无数的恶魔,风吹过,远处的、近处的桃树枝叶“沙、沙”地响,正如恶魔的低嘶低吼声,它们正待择人而噬。 小玲缓缓走到西门浪子身旁,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便和他一起望着天上黯淡的星光。 “小玲,你有事吗?” “没有,里面太闷,我想出来透透气。” “哦,是吗?”西门浪子眼中掠过一丝凄凉之色。 “为什么只见你和司空哥哥回来了,云儿姐姐呢?”良久,小玲终于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云儿,她……”西门浪子只觉得喉头梗塞,心和肠子都绞在了一起,疼得他无法再说下去,只有把头抬得更高,好让泪水不要这么轻易就流了出来。 原来,想念一个人竟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担心一个人竟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喜欢上云儿,让他感到幸福、快乐,让他放下了仇恨。但也给他带来了痛苦、煎熬,使他无法自拔! “云儿,你到底在哪里?”西门浪子在心里又问了一次,可是谁能替他解答?谁能? 如果能让他再看到云儿,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眼,甚至只是得到她平安的消息,这就够了。就算要把他千刀万剐、粉身碎骨,他也愿意。 小玲不敢再说话了,因为她已经看到西门浪子眼中闪烁着泪光。虽然西门浪子的脸上仍然没有丝毫表情,但最深的痛,已经包含在这无言的泪水中了。 风,拨开了乌云的面纱,露出了一轮残月,就好像西门浪子心中那块无法填补的思念与伤痛。 连着三天,西门浪子一直倚在那棵桃树下望着天,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尽管他的眼睛已经布满了细细的、红红的血丝。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这孩子迟早会把自己的身子给搞坏的!”老婆婆望了望树下的西门浪子,对坐在门槛上的刘玄风说起。 “是啊!奶奶、司空哥哥、我,三个人,劝了他几十次了,可他还是那个样子!”小玲也发起了愁。 “是吗?”刘玄风抽了口烟:“对了,剑贯呢?怎么我一早起来就没见他?” “剑贯昨天收到飞鸽传书后,立刻就走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他临走时说什么了吗?” “他说小珍找他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小珍?这小妮子会有什么事呢?”刘玄风说到欧阳珍,脸上不禁露出温暖之意。 “我回来了!”刚听到前两个字的时候,司空剑贯的身形还在十几丈外,听到最后一个字时,他已经站在三人面前。 “司空哥哥,你是不是会变戏法呀!怎么一眨眼就飞过来了!”小玲挠着小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刘玄风也不禁露出赞许的目光。 “小珍找你有什么事呀?”老婆婆率先问起。 “进屋再说!”司空剑贯抱起小玲,刚向前迈了一步就顿住脚步,转过头对桃树下的西门浪子喊道:“你也进来吧!一起听一听!” 可惜西门浪子听不到,他的眼中只有蔚蓝的天空中那几朵飘渺的云。 绯红的朝霞,是云儿羞红的脸;鲜红的晚霞,是云儿生气的脸。最妙的还是这些漂浮不定的云,它的每一个形状,在西门浪子眼中就是云儿的一颦一笑。 司空剑贯见西门浪子没有反应,又大声道:“我可是知道云儿的下落哦!”话音未落,西门浪子已如轻风拂过般来到四人面前。 “原来西门哥哥也会变戏法!”小玲吃吃笑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没有骗我?你真的知道云儿的下落?”西门浪子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了,不过他好像并没有成功。 “还是先进屋吧!”司空剑贯抱着小玲,率先走进屋里。西门浪子、老婆婆、刘玄风也依次跟着走进屋里。 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司空剑贯没有说谎。 ------------ 第二十章 请君入瓮(上) 四人已分坐在桌子四边,目光都集中在司空剑贯身上。而司空剑贯却面带微笑,在四人面前踱来踱去。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老婆婆替大家问了出来。 “不急,不急。”司空剑贯摆了摆手:“先给你们看个东西吧!”司空剑贯边说边自腰间解下了一个长长的布包,看上去里面应该是棍棒一类的东西。 “西门浪子,解开它!”司空剑贯把它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西门浪子看了司空剑贯一眼,便盯着桌上的布包,也不动手去解,就只是盯着。他忽然觉得这里面的东西一定是与他紧密相关的。 “西门哥哥,你快打开呀!”小玲见西门浪子老半天无动于衷,便催促道。 西门浪子终于抬起了手,缓缓伸向那个布包。他没有立刻去解,而是轻轻地抚摸着它――不知怎么,他竟对这个布包里的东西起了亲切之感。 布包终于被打开了――青铜的剑柄,青铜的剑鞘。――这不正是西门浪子的那柄铜剑吗? 西门浪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缓缓拔剑,凛冽的青锋如一汪清泉,散发着森森的寒气。 这是他的剑,是他父亲传给他的,从他第一次触碰到这柄剑时,就再也没有松开――剑,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可是?在司空山庄的那间密室里,由于身中“化功散”后又被骷髅人拧断了手臂,切裂了手骨,使他第一次离开了他的剑。 如今,他的剑再次回到他的手中,西门浪子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让人把他的剑夺走,除非连他的性命一并带走! 西门浪子还剑入鞘,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剑――他终于重拾了这久违的亲切感、可靠感! 有的人说剑是他的朋友,有的人说剑是他的手足,还有的人说剑是他的生命,而对于西门浪子来说,剑是他的灵魂! “你是怎么找到这把剑的?”西门浪子问司空剑贯。 “这也多亏小珍了!”司空剑贯笑了笑:“她易容成麻五,我让她留在司空山庄,注意着我大哥的举动。有天,她被我大哥叫进书房商量事情。她见我大哥书房里摆着这么一柄剑,便随口问起,没想到竟然是你的!当夜,小珍便潜入了书房,用一把刚打造好的赝品把你的剑给掉包了,刚刚才给了我。” “她的恩我会记住的!” “那倒不必了,小珍说这是她对你那一脚的赔礼,还让我代她郑重向你道个歉!” “那也不必了,我早就说过不是她的错。”西门浪子转了话题:“对了,你刚才不是说你有云儿的消息吗?” “这也是小珍的功劳!”司空剑贯笑道。 “什么意思?”西门浪子不解。 “前几天,我大哥让她驾车,和他一起去竹林里的那间屋子。” “小珍也会驾车吗?”老婆婆有些好奇。 “是啊!麻五的驾车我见识过,绝非常人所能及。”西门浪子补充道。 “这个大家可以放心,小珍啊!从小就喜欢马,跟很多有名的驯马师学过骑马、驯马,还随许多大镖局走过镖,她驾车的技术纵然不及麻五,也不会差太多的!” 司空剑贯见众人不再发问,又接着道:“小珍说他们去了竹屋之后,便看到两个人。” “谁?”众人齐声问道。 “外公,他们是谁啊!”云儿见两个陌生人进来,不禁有些好奇。 “哦,这两位呢?是外公的朋友,你不用担心!”村长微笑道。 “村长,这位就是云儿姑娘了吧!”其中一位眉清目秀,身着华服的男子柔声说道。 “没错,她就是我的外孙女。”村长回应道。 “好,那我们走吧!”那男子已准备转身。 “走?去哪里?”云儿感到一头雾水。 “你身上的毒已经解掉大半了,体内的余毒要排尽需要重新配一服药。我那里的药材不全,而这位兄弟却可以为我们提供充足的药材。”村长解释道。 “哦,真的是这样么?”云儿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那男子朗声笑道:“村长是我生平最钦佩的人物,能为他提供药材是我的荣幸。而且……”那男子顿了顿,道:“西门兄是我的好友,他保护的人,就是我要保护的人。” “你和西门大哥是好朋友?”云儿显然有些吃惊。 “不错,我与西门兄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若不是他为奸人所害,我二人也不会分离!”说到这儿,那男子似很感慨地叹了口气,才接着道:“还好西门兄吉人自有天相,得遇桃源村的村民相救,这才不至于酿成我此生最大的遗憾。”那男子又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是西门大哥说他没有朋友的!”云儿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唉!西门兄总是这样,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让人误以为他很冷酷,其实他的心比谁都火热!”那男子似很了解西门浪子,竟为他打抱不平。 “是啊!西门大哥总是在一个人承受着一切痛苦,从不肯连累别人。”云儿缓缓说完这句话,痴痴地望着什么?发起了呆! “云儿,你怎么了?”村长用手在云儿眼前晃了两下,关切地问了句。 “哦, 没事!”云儿回过神来,问道:“对了,咱们出来,西门大哥会不知道呢!他要是采药回来,见我们不在,一定会担心的!” “别担心,我已经留了封书,他看到就会知道的。”村长捋了捋白须,呵呵笑道。 “可是?西门大哥他……他不识字!”云儿想起之前在刘玄风家里的那几天,想起刘玄风与老婆婆的嬉闹,想起西门浪子对自己的百般照顾,不禁露出甜蜜的笑容。 不过,村长的笑容却好像结了冰似的僵住,不知如何回答。还好那男子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点你不必担心,过两天我会派人去通知西门兄的,如果他肯赏脸来我山庄做客,我们大家还可以欢聚一堂,喝上几杯!” 云儿发现眼前这名男子是在把一切都照顾到了,她实在没有任何法子去拒绝他。于是,云儿就在村长的搀扶下,上了那男子来时所乘的马车。 那男子也上了马车,他掀开帘子进去之前,脸上还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这种笑容只有在让别人上了当或自己的目的达成时才会露出。 那男子进了马车后,又伸出头对刚才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男子轻声说了几句话后,轻轻咳嗽了两下,这才放心。 没错,那男子正是司空剑南! 另一名男子坐在车前。只见他戴一顶斗笠,身穿灰色麻衣,一张脸如同僵尸般没有丝毫表情,正是欧阳珍易容成的麻五。 他催马转正车身,然后扬鞭打马,马放蹄而奔。车行得很稳、很快,转眼已在竹林消失。 大家认真听司空剑贯转述了欧阳珍所讲的当时的情况,无不默然叹息。 ------------ 第二十章 请君入瓮(下) “云儿现在就在司空剑南手上?”西门浪子想再确认一下。 “没错,我大哥这种‘请君入瓮’用得确实阴险啊!”司空剑贯不禁叹道。 西门浪子还没等司空剑贯说完,就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司空剑贯闪身挡在西门浪子前面。 “救云儿!”西门浪子眼睛直视着前方,目光似燃起熊熊烈火。 “我也要去!”小玲的话还没说完,老婆婆就用手堵住了她的嘴,轻叱道:“还嫌不够乱吗?你快别给大家添乱了!” 小玲推开老婆婆的手,埋怨道:“为什么不行?云儿姐姐被坏人带走,我们为什么不去救她?” 西门浪子的左手把剑鞘握得更紧,手背上青筋爆起,目中的怒火也更烈了。 “让开!”西门浪子勉强控制自己,才能比较平和地说出这两个字。 “你不要冲动,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西门浪子看着司空剑贯平和而认真的眼睛,怒气渐渐缓和。 终于,西门浪子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道:“好,你说吧。” “首先,云儿是一定要救的,所以请放心。其次,小珍这次和我见面时借着我大哥派她给你传话才有机会出来的。” “传什么话?” 司空剑贯叹了口气,道:“很简单,云儿在他手上,你想救他她,必须只身赴司空山庄。” “那还等什么?”西门浪子又想往门外走。 司空剑贯没有拦他,只淡淡说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西门浪子刚走出两步,便停住脚步,细细地想了想这件事。良久,他才顿悟道:“他这又是在用‘请君入瓮’!” “你总算能冷静下来想问题了。”司空剑贯笑了笑,接着道:“所以我们不能着急,要冷静地看待问题。否则很容易连云儿还没救下来,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你说的不错,刚才我确实有些冲动了。”西门浪子舒了口气。 “你也是在为云儿着急,这并不能怪你。”司空剑贯拍了拍西门浪子的肩膀。 西门浪子微微一笑,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云儿的下落了,那下一步该怎么做?” “等!”司空剑贯竟学起了刘玄风的调调。刘玄风一直在默默地抽着烟,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禁微笑起来。 “为什么还要等?”西门浪子不解。 司空剑贯斜睨了刘玄风一眼,也微笑道:“当然要等!小珍走时,我让他回复我大哥,说你不愿去,坚持要留在桃源村等云儿。” “为什么要这么说?”西门浪子猜不透司空剑贯的用意。 “这样说,就是要让我大哥想不通。他想不通,心里就没底,就会变得焦虑、变得心急,就会慌乱,失去分寸。”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再去救云儿就会容易得多。”西门浪子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错!”司空剑贯点了点头:“所以我们一定要等!” “可是你有把握这么做会让司空剑南变得焦虑,失去分寸吗?”西门浪子提出疑虑。 司空剑贯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确实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过,这样做总比直接去成功的几率大。而且在等的这段时间,我们还可以再想想其它的法子!” “那我们等多久才可以去救云儿姐姐?”小玲突然问了句。 “不用着急,一有机会,小珍就会来找咱们。就算她不方便出来,也可以飞鸽传书,所以我们只要等小珍的消息就行。” “你们说村长为什么要帮司空剑南?”刘玄风一直没开口,此刻却突然问起这件事。 大家都沉默着,显然也都想不通这件事。 优雅秀丽的阁楼,红漆的纸窗微敞着。烛光明亮,纸窗上也染上淡黄的光彩,照出了一个柔弱的身影。 透过窄窄的窗隙,可以看见一双如潭水般澄澈空明的眸子。也许,她的皮肤不够白皙,也许她的脸显得略瘦了些,单这双水汪汪的眼睛,以及憔悴的脸庞,却让人不由得对她生成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感觉。 此刻,她正自这窗隙望着天上的月。月是残的,是不是正如她残缺的心?她微蹙着的眉头,不知凝聚着多少凄苦,她忧伤的眼神中,又不知隐藏着多少心事? 她就坐在窗前,用手托着下巴,身子一动不动,眼睛也一动不动。 她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某个人? “吱――”这是开门的声音。一个人缓步走了进来。 窗台前的女子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仍痴痴地从窗隙中望着残月。 “云儿,你在看什么?”进来的人柔声问道。 云儿还是没有回头,随口答道:“没什么。” “我让人送来的饭菜你怎么一口也没吃?”那人目光扫见桌上已冷了的饭菜。 “剑南大哥,谢谢你的好意,我吃不下。” “哎呀,这怎么行呢!”司空剑南似乎很担心的样子:“你不吃饭,身子迟早会垮的。” “我外公呢?”云儿转了话题。 “村长给你配补身子的药去了。你体内的毒虽然已经排清了,可身子还是虚弱得很,必须好好调养一番才行。”司空剑南关切地说着。 云儿突然转过身,不满地说道:“外公为什么不等西门大哥呢?西门大哥会把药草送过来的!” 司空剑南叹了口气,道:“这都几天了,西门兄还是没有来,我想他应该不会来了。” “不可能!”云儿很坚定地说道:“西门大哥最重承诺了,他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我想,他一定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我也希望是这样啊!”司空剑南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让麻五去找过他,麻五回来和我说西门兄听了那些话,不但没有要来的意思,当即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云儿拼命地摇着头可司空剑南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一样狠狠地扎进她的心里。 “不行,不行,我要去找西门大哥。”云儿突然站了起来,神色慌张地就要往出走。 “云儿,你别去。你找不到他的!”司空剑南见云儿要走,也有些慌乱,上前想要拉住她。 可是云儿不理他,推开门就要走。 “啊!”云儿刚走出门没几步,就听见司空剑南的惊呼声。云儿赶紧掉头回去,却看见司空剑南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伴随着咳嗽不断地从口中喷出。 云儿显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竟愣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做。 “药,药,快给我药!”司空剑南全身都在颤抖着,脸上、手上、衣服上,已经沾满了**。――顷刻之间,司空剑南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药在哪里?”云儿赶紧过来,扶起司空剑南。 “衣襟――衣襟里。”司空剑南竭力控制着涌上喉头的**。 云儿从他的衣襟里摸出一个蓝色的小瓶,忙问道:“是这个吗?” “两颗,快……”司空剑贯勉强说了三个字,一个没忍住,又咳嗽了起来,**也喷到云儿的脸上、手上、衣服上。云儿连擦都没擦,匆匆拔开瓶塞,倒出两颗药丸,送进司空剑南的口中。 司空剑南将药丸和着口中又将喷出的**一并咽下,这才没让**再次喷出。 ------------ 第二十一章 下山未遂(上) 等司空剑南的呼吸渐渐平稳,气血恢复过来,云儿才扶着他躺在床上,帮他换掉沾满**的外衣,又替他擦去了脸上、手上的血渍。 “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这副狼狈模样。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救死于这场突发的疾病了。”司空剑南用一种感激的目光看着云儿。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还好你带着药,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云儿边说便替他盖好了被子。 “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你了!” “我看你也好了些了,我去叫外公来给你看看吧!” “好!”司空剑南微笑着点头。 等云儿出了门,司空剑南的微笑又变得说不出的阴谲。 “村长的药还真管用。”司空剑南自言自语着。 过了一会儿,村长挎着药箱,推门而入。 “您给的那瓶药还真怪。”司空剑南轻轻咳嗽了两下:“吃一颗会全身颤抖,咳到吐血不止,再吃两颗就又好了,真怪,真是奇怪!” 村长拈须微笑道:“这药是我亲手研制的,服用的药量小就是伤心伤肺的毒药,服用得多些就又成了养心护肺的良药。” “世上竟有如此奇怪的药,又有如此奇特的药性。”司空剑南叹息着一笑。 “大千世界,本就无奇不有!很多东西,也都是从无到有的。”村长淡淡说道。 司空剑南点点头,咀嚼着他话中的内涵。 村长坐在床边,替司空剑南把起了脉。半晌,才缓缓说道:“唔,心肺没伤着,就是失血过多,喝几副补气血的药就好了。” “那就好。”司空剑南放心地舒了口气。 “药我让云儿和小月一起去熬了,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喝了。”村长打开他带来的药箱,从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又倒出一颗红色的小丸,递给司空剑南:“这是‘气血丸’,吃了对你的伤有好处,与待会儿你要喝的药配合着吃更有益于气血的恢复。” “是吗?”司空剑南伸手接过,凝视着手中小小的药丸,不禁微笑而叹:“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一个这么小的东西,竟能产生这么大的效果。” “这‘气血丸’在喝前半个时辰服用效果最佳。”村长站起身:“我现在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目送村长出了门后,司空剑南看了看手中的药,又望向方才云儿所痴望的微微的窗缝,嘴角弯起了一丝残酷的笑意:“云儿,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西门浪子也不行!” 盘旋曲折的山路,又窄又暗。此时天空上高挂着的残月也已被一团乌云遮去,使整座山更加黑暗、沉静,显得说不出的阴森恐怖。―黑暗、沉静,本就是恐怖的来源。 但是云儿没有恐惧,她仍在急匆匆地往山下走。其实她本可以选择坐马车来时所走的那条路――一条既宽敞,又平坦的路。路靠山的那边,还在山壁上镶着油灯。上山时,司空剑南还对外公说:“灯里蓝着的油是从西域高价收购的,这种油燃烧后,一般的山风却不能将其吹灭。”想必此刻已经燃着了,把大路照得通亮。 云儿不管这些,她只知道这条小路是整座山最短的路,就算再难走她也要走下去。每次走到这条小路与大路的交叉处,云儿都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小路。即使大路被油灯照得再亮,她也视而不见。因为她只想着赶紧下山,去外公家里,看着西门浪子还在不在,如果不在,她就到爷爷家里。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找到西门浪子,问问他为什么不来找她,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云儿越想越心急,越想越担心。这一路她已经不知道跌倒过多少次,有几次还险些从路边失足坠下山去,她当然也怕死,但她更怕西门浪子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是这么在乎西门浪子的。――感情的事,本就是谁也无法解释得清的! 突然,云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且越来越近。 “难道是司空剑南来了?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他刚才还病的发吐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是不是他派人来了?” 云儿一边想,一边向后移着脚步。她没有发觉此刻他正在靠近小路与大路的交叉处,再往后,就是深不见底的山崖。一步,两步,云儿仍在往后退马蹄声也越来越近,约来越响。云儿的心被提起来了,越来越高,似乎已将冲出她的胸膛。――她竟忘了逃跑! 忽然,一匹红色的骏马额司空剑南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的身形出现在云儿视野里。云儿一惊,不自觉得她又向后移了一步,结果刚好踩在大路与小路的交叉处,脚一滑,整个身子便向外倾。 眼看云儿的双脚已经离开路面,身子正要下坠,司空剑南立刻从马背上一跃起,像飞箭般冲来,一把抓住云儿的手腕,结果却因时失去平衡,也跟着云儿往下坠。还好司空剑南在千钧一发之时,用另一只手抓住山崖上斜出的一块石头,然后一点点用力拉起云儿,并帮助她爬上了路面,最后才自己爬了上去。 “你……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司空剑南坐在地上,用手撑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毕竟失了那么多血,还骑马来找云儿,司空剑南就算武功再高,此刻也不免要大打折扣。 “我……我要找西门大哥。”云儿不敢直视司空剑南因气血不足而变得苍白的脸,慢慢垂下了头。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他,我……已经告清楚你了呀!”司空剑南从腰带里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正是村长给他的‘气血丸’。司空剑南叹息着摇了摇头,把‘气血丸’吃了下去,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膛,缓缓道:“你去找他?你能找到吗?就算你找到了又能怎么样?问清楚他为什么不来找你吗?” “我……”云儿接不下去了,司空剑南已经把她要说的都说出来了。 “哼,我就算怕你伤心啊!万一他做出什么举动,让你受伤,你外公怎么办?”司空剑南偏过头,脸色却像涂了胭脂般发红,支吾道:“还有我……我也会担心的!” 云儿抬起头,睁大眼睛盯着司空剑南,她实在想不到,司空剑南竟会……云儿不敢再往下想,她用力甩了甩头,望着前方几乎难以分辨的山影,暗想:“若是西门大哥也能像他这样说出自己的心意,哪怕只是微小的暗示,那该多好啊!” 司空剑南转过头,见云儿正在暗自发呆,轻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轻声道:“夜里山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否则会着凉的。” 云儿摇了摇头,一字字说道:“不,我不回去,那儿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桃源村,我要去找西门大哥!” “难道你心里只有他吗?”司空剑南脸色已苍白而变得有些发青:“他到底有什么好?” “他什么都好。”云儿没有转头。 “你才和他相处了多久?你怎么敢断定他什么都好?”司空剑南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阴沉的笑容。 “我和西门大哥虽然相处的日子短,但却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云儿又想起那段美好的日子――虽然西门浪子并未和她说太多话,但却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她感激,她感动,她也无法忘记。 ------------ 第二十一章 下山未遂(下) “怎么可能?哼,且不说这个,我就和你说说西门浪子吧!”云儿显然有了兴趣,转过身子要听他继续往下说。司空剑南轻轻咳嗽了几下,接着道:“我拿他当朋友,当兄弟,可他却暗地里勾结我弟弟司空剑贯,在山庄的密室里,想趁我爹和其他三大山庄的掌权人运功养伤时,杀了他们四人,幸得我及时赶到,才没有让他们害死四位掌权人。之后,他们还是趁我爹运功时,杀了他老人家。”司空剑南说到后来,语声中充满了悲伤和愤怒。 “不,不,不可能,西门大哥绝不是这样的人,你胡说!”云儿站起来,一步步远离司空剑南。她不要选择一个人去相信,她害死更愿意相信西门浪子。 “我知道你还不愿意相信,其实我未尝不愿意呢?只是事实如此,我们都没有办法。”司空剑南背负双手,直视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无奈地说着。 “我不听,我不听。”云儿捂着耳朵,又向后移了几步。 “你听不进去那我也没有办法,但我希望你能留在司空山庄。实在不行,再等几天,你身子养好了,我的伤也好了后,我陪你一起去找他,好不好?”司空剑南怕她不答应,又补充道:“大不了我让麻五立刻去桃源村找找他,看看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们就在山庄等消息,这总行了吧?” 云儿还有什么法子拒绝司空剑南呢?他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到了。所以云儿只有点头。 司空剑南微微一笑,道:“村长和小月恐怕已经等了很久了。你也是的,怎么可以丢下小月一个人在药房熬药,自己偷跑出来呢?还好村长回药房看了一下,通知了我,这才没出什么大乱子。” 云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司空剑南把食指和拇指放进嘴里,吹了声口哨,那匹红色的骏马便像收到号令一般,立即跑了过来。司空剑南让云儿上了马,自己牵着缰绳,沿着大路网司空山庄的方向走去。 小院,桃树。 残月已被乌云遮蔽,四周都是茫茫的黑暗。——连住着的人家也都熄灯睡觉了。 晚风吹散了盛夏的热气,却吹不散西门浪子心中的思念。 西门浪子就坐在树下,伸直了一条腿,左手握着他的剑柄,一动不动,似成了一尊雕像。 “今天晚饭你怎么又没吃?”司空剑贯缓步走了过来。 “我吃不下。”西门浪子几乎连嘴唇都没怎么动。 “嗯,吃不下。”司空剑贯在他一旁坐下,从身后拿出一个漆黑的大罐子,笑道:“酒总可以喝下吧?”司空剑贯拔掉罐子的塞盖,率先喝下一大口,啧啧道:“好酒,真烈啊!” 司空剑贯正欲再喝,西门浪子却一把夺了过来,仰起脖子就往下灌,与喝清水无异。 “嘿,别一口气都给喝了呀!”司空剑贯又抢了回来,喝了一大口,道:“刘前辈没和你说过吗?喝酒不能喝得太猛,尤其是在没吃饭的情况下。” “说过。”那么猛地喝过酒后,西门浪子的脸微微红胀起来。 “既然说过,那你就应该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这样才能喝出酒的味道。”司空剑贯提起酒罐,又喝下一大口,闭目长呼了口气,似在回味酒的醇香。 司空剑贯又把酒罐递了回去,西门浪子就伸手接过,提起,也喝下一大口,然后又递了回去。 就这样你喝一口,递过来,我喝一口,送过去。很快,酒罐就已经空了,二人也都有了些醉意。 “这酒怎么样?” “不错。” “与你喝过的‘猴儿酒’相比怎么样?” 西门浪子打了个嗝,没有说话。——他的意思无非已经表明了。 “唔,好吧!”司空剑贯也不追问,眼睛半眯着,笑道:“这是我师父亲自酿造的,或许比不上那什么‘猴儿酒’,但也比外面卖的酒好得多。从前在师父家练功时,我就经常偷喝他老人家的酒,为此也不少挨骂。” “这酒也是你偷来的?” “不是偷来的怎么会这么好喝呢?” 西门浪子笑了,这么多天,他终于又露出了笑容,就好像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变得晴朗一般。 “好了,酒已经喝完了,咱们起来练练剑吧!”司空剑贯已扶着桃树缓缓站起。 “练剑?” “是啊!反正我睡不着,你更睡不着,借着酒兴,咱俩好好比划比划。” 西门浪子似乎也有了兴趣,也扶着桃树缓缓站起,道:“你的剑呢?” “这个容易。”司空剑贯“蹭”地向树上一窜,转眼间又窜下来,手里已多了一根桃树枝。司空剑贯拔掉枝上的叶子,微笑道:“这就是我的剑。” “你就用这个?”西门浪子看了看自己左手紧握着的那柄铜剑,忽然也窜向树上,下来时手中也多了一根桃树枝。 “我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西门浪子将铜剑斜插进身后的腰带,左手已握紧了桃树枝。 “你用左手?”司空剑贯有些惊奇。 “不错。” “好,那我就领教领教你的‘左手剑法’!” 二人不再说话,也不再动,似乎连呼吸都已屏住,只是正视着对方。——目光如炬,完全不像刚喝过一坛烈酒。 静,天地间只剩下静。空气正在凝固,寒意骤生。 突然,一片树叶落了下来。缓缓的,轻轻的,似在与树枝上的兄弟姐妹们做最后的诀别。 当树叶落经二人的目光之间时,他们瞬间、同时出手。 同时出手,也同时停住。叶子竖直地停在二人的桃枝之间,桃树尖端相互抵着。树叶纹丝不动,人也纹丝不动。——二人已在拼内力了。 原本稳如磐石的桃树此刻却颤抖了起来,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打着哆嗦。树身在颤动,树枝也跟着抖动,树枝上结出的桃子有的已经摇摇欲坠。 突然,一个桃子掉了下来。刚好掉向二人的桃枝之间。当桃子刚刚碰到桃枝间的叶子尖端时,二人又瞬间、同时收手。 叶子和桃子便同时掉在地上。——桃子刚好压在叶子上面。 二人同时收手,又瞬间、同时跃起,绕着桃树飞速地旋转,以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打斗着。——听不到桃树枝相击发出的声音,也看不到二人的身影,更分不清他们的剑招。 桃树的树干不再颤动,树枝却仍在抖动,且抖动得愈发激烈。树叶、桃子像数不清的雨点纷纷落地,有的甚至还被齐枝削了下来。 ——没有人能形容这是何等迅捷的速度,没有人能形容这是何等巧妙的招数,也没有人能形容这是何等强大的威力。 ——惊天地、泣鬼神,吞山河、隐日月。这固然是无与伦比的威力,但却不免有些言过其实了。而能在无声无息之中,以毫无锐气的树枝将满树的枝叶震落、削断。这份威力却是那么真实,而又让人难以置信。 “你说我师父看到他亲手栽种的桃树被咱俩搞成这样,会是怎样的表情?”司空剑贯坐在树下,用桃树枝撑着地,轻轻喘着气。 西门浪子深深吐纳了数回,才松开盘起的双膝,睁开眼笑道:“那表情一定有趣得很!” “说来也怪,刚才咱俩对招到后来,我怎么感觉你的剑势变得忽强忽弱,飘忽不定呢?” “这几日没有好好调息刘前辈输给我的真气,导致内力无法控制自如,才会出现那种情况。” “要不然,咱俩是不是还能再打他个几百回合、几千回合?”司空剑贯略有惋惜地说道。 ------------ 第二十二章 重返山庄(上) “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的。”西门浪子微微笑道。 “但愿如此。”司空剑贯点了点头。 “有人来了。”西门浪子淡淡地说了句。 “你也感觉到了?” “他的脚步不够轻!”西门浪子微微一笑。 “两位好雅兴啊!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桃树下乘凉。”来人头戴斗笠,一身麻衣,当然是欧阳珍易容成的麻五。 “小珍,你怎么会来的?”司空剑贯已经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大哥呀,又派我来找西门浪子。”欧阳珍缓缓说道。 “他这回让你找西门浪子做什么?”司空剑贯问道。 “还不是因为云儿姑娘喽!” 西门浪子心头一紧,忙问道:“云儿怎么了?” “放心,云儿没事。”欧阳珍笑了笑,只是那脸上却丝毫没有变化,“云儿姑娘突然想要下山庄来找西门大哥,司空剑南不答应,闹了半天还是让我来找。” “麻五的声音你倒是学得挺像的,连我都有些分辨不出来。”司空剑贯笑了笑。 “当……当然咯!要不……要不怎么能瞒得过司空剑南。” “嗯,好吧!”司空剑贯撇了撇嘴,“那我大哥让你来就只是为了找西门浪子?” “当然不止。其实,他主要的目的是想知道西门浪子是否还在桃源村。” “这又是为什么?”司空剑贯皱了皱眉。 “因为过几天他可能会来桃源村。”欧阳珍顿了顿,又道:“他怕云儿姑娘不放心,所以才答应她来桃源村的。” “那要是他知道了西门浪子还在桃源村呢?” “他知道的话……”欧阳珍想了想,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看来,咱们的想法错了。”西门浪子看了司空剑贯一眼,叹息着说道。 “唉!”司空剑贯也叹了口气,道:“我没想到我大哥竟会这么做!”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西门浪子问道。 司空剑贯没有直接回答西门浪子,而是对欧阳珍说:“小珍,我有些事情要和西门浪子说,你先去屋里坐会儿吧!” “你俩有什么要说的不能让我知道?”欧阳珍似乎有些不愿意。 “小珍,乖,听话!”司空剑贯柔声哄道。 “好吧。”欧阳珍悻悻地走开,却没有进屋,反而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司空剑贯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再催促。 “你有什么事要说?”西门浪子又问道。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小珍有点儿不对劲?”司空剑贯轻声说道。 “不对劲?怎么不对劲?” “首先,我和小珍的轻功都是从我师父那儿学到的,她就算练得再差,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让咱俩听到她的脚步声。”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儿奇怪了。”西门浪子也轻声道:“上次在竹林的小河边,等我感觉到她的脚步声时,她已经在我身边了。” “嗯,不错。”司空剑贯接着道:“而且小珍的眼睛我很熟悉,绝不是那样的。就算他在脸上也贴上了人皮面具,造成面部的僵硬,还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那他就不是欧阳珍,而是真的麻五了。” 司空剑贯叹了口气,道:“是啊!” “那欧阳珍岂不是也很危险?”西门浪子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司空剑贯点了点头,眉头微蹙,却并没有让情绪失去控制。 “你准备怎么做?” “回司空山庄。” “什么?你要回去?”西门浪子面色微变,道:“如果你要去,那我也去,咱们把云儿和欧阳珍一并救出来。” “不行。”司空剑贯摇了摇头,道:“方才咱俩交手,你的元气已经受损。此次回山庄,免不得要动手,情况不对我可以逃,可你万一真气再度失控,就不好办了!” “可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西门浪子不禁起了虑色,“咱们不能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了吗?” “你要相信我!”司空剑贯再次把手放到西门浪子的肩上。 西门浪子看着司空剑贯坚定的眼神,良久,才缓缓道:“好,我相信你!” 司空剑贯的脸上露出感动的笑容,道:“谢谢!”他又转过头对坐在门槛上的麻五喊道:“小珍,过来吧!” “你俩总算说完了。怎么样,准备怎么做呀?”麻五已经走了过来。 “回山庄,咱俩回山庄吧!”司空剑贯答道。 “回山庄?”麻五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就你和我?” 司空剑贯点了点头,道:“没错,就你和我!” “你这不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吗?”麻五似乎很担心。 “你怎么和西门浪子想得一样?”司空剑贯笑了笑,道:“好啦,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好吧!”麻五叹了口气,道:“马车就在村口,要走咱们现在就走吧!回去太晚,司空剑南会起疑心的!” “好!” 刚走了几步,司空剑贯突然回过头看了西门浪子一眼。西门浪子却没有去看他,仍静静地坐在树下,一动不动,但离愁别绪已经在二人心中悄然滋长。 这就是朋友。——他永远不会想让你知道他的痛苦,却义无反顾、竭尽所能来分担你的痛苦。 司空山庄,大堂。 宽敞,明亮。此刻虽已是深夜,但大堂内还是灯火通明。陈设不多,却很齐,很整洁,摆放得也很有规律,使整间大堂显得说不出的**,却又带着几分冷清。 堂前的红木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他正闭着眼,尽力放松了四肢养神,右手的手指还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打着什么调子。 宽敞的大堂里,就他一个人,而他却好像很享受这种独处的感觉。 突然,有人进来了。来的人有两个,当然是司空剑贯和麻五。 “大哥,别来无恙啊!”司空剑贯问候道。 司空剑南缓缓睁开眼睛,微笑道:“是啊!咱兄弟俩的确有日子不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托大哥的福,还算不错。” “那就好啊!”司空剑南点了点头,道:“这次回来有什么事要做?” “也没什么大事!”司空剑贯在近旁随便找了个空座位坐下,笑道:“就是在外面转得久了,想回家住两天。” “好啊!多住几天,咱哥俩好好叙叙旧!” “这个自然。不过我这次回来还想顺便向大哥打听两个人的下落。” ------------ 第二十二章 重返山庄(下) “哦,是吗?打听什么人啊?” “一个是西门浪子的朋友,叫云儿,另一个是小珍。” “云儿?她是谁啊?”司空剑南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再说,西门浪子是咱家的大仇人,你总插手他的事是为了什么?”司空剑南露出一种不满之色。 “至于小珍,我也很久没见了。”司空剑南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来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了。” 司空剑贯握紧拳头,勉强压了压心中的怒火,一字字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那还有假?咱俩是亲兄弟,我怎么会骗你呢?” 司空剑贯怒极反笑,冷冷道:“我真的搞不懂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司空剑南注视着大堂之外的夜景,缓缓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咱们司空家族。” “甚至不惜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司空剑贯冷哼一声。 司空剑南微微一笑,叹道:“你不是我,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但愿我永远也不要明白。” 司空剑南没有回应他的话,却以目示意麻五到他身旁。麻五走了过去,在司空剑南耳边将情况简单地交代了一下。 待麻五说完,司空剑南才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大哥,放手吧!”司空剑贯多么希望司空剑南可以迷途知返,悬崖勒马。 “我不懂你的意思。”司空剑南淡淡说道。 “你已经做了司空山庄的新庄主,其他三大家族的掌权人也都身受重伤,至今仍昏迷不醒。”司空剑贯站了起来,情绪已有些激动,“这样还不够吗?到底怎么样你才能满足?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收手?” “我要让司空家族称霸武林,我要让武林中只有一个大家族,那就是我们司空家族!”司空剑南终于说出了他的野心。 “就算这样,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死父亲,陷害西门浪子,现在又把云儿和小珍给……”司空剑贯的话还没有说完,司空剑南便截口道:“无论谁阻止我的计划,我都不会放过他的。父亲不行,西门浪子不行,你,也不行。” “这就是你的原因?” “这还不够?”司空剑南缓缓站起身,欠了欠身子,道:“好的理由,一个就已足够。” “那云儿和小珍呢?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她们什么也没有做错,我也不会对她们怎么样。”司空剑南笑了笑,道:“小珍是我未来的弟妹,我能对她做什么?” “那云儿呢?” “云儿?”司空剑南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不久之后就是你的大嫂了!” 司空剑贯惊得呆在那儿,似被冻住了一般。 “啪——”有杯碗一类的东西摔碎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三人一齐望向门口,不由地都愣住了。——云儿,正站在门口。她神色很惊慌,不停地摇着头,嘴里也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突然,云儿转身跑开了。她实在想不到司空剑南竟是这样的人。 “麻五,别让她走了。”司空剑南立刻发出了指令。 “是。”麻五马上就追了出去。 司空剑南凝视着门口地上摔碎了的药碗和流成一滩的药水,沉吟道:“怎么会这样?” 突然,司空剑南又用一种冷厉的目光盯着司空剑贯,恨恨道:“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是不是特意回来破坏我的计划的?” “我只是想回来劝劝你,希望你可以悬崖勒马,不要陷得太深……” “够了,谁要你说这些话。”司空剑南冷冷一笑,道:“既然你已经自投罗网,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司空剑贯已觉情况不大妙,正准备走时,司空剑南突然拍了拍手,门竟自己关上了。同时,有两道黑影从大堂的房梁窜下,挡住了司空剑贯的去路。 司空剑贯也不着急往出冲,缓缓道:“看来你是早就准备好了?” 司空剑南轻轻咳嗽了两下,道:“当然。上次让你跑了,这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是吗?”司空剑贯撇了撇嘴,看着眼前一胖一瘦的两个黑衣人,道:“这二位又是哪路的英雄好汉?” 较瘦的那人先道:“在下肖振东。”较胖的那人紧接着道:“在下冯天鹏。” 司空剑贯笑道:“原来是‘采花双蜂’呀!怎么不去采花,却来这儿挡我的路。” “你什么意思?”冯天鹏冷冷道。 “没什么意思啊!”司空剑贯耸了耸肩,“我只是奇怪鼎鼎大名的‘采花双蜂’怎么肯屈身做我大哥的手下而已。” “你……”冯天鹏正欲发作,肖振东却拦住了他,道:“老冯,别听他胡说八道。”“对,没错。我这人就喜欢胡说八道。就算我看到两条狗挡在我面前,也会忍不住骂它们几句,逗它们几下的。” “你放屁!”冯天鹏和肖振东异口同声道。二人都有种想冲上去抽司空剑贯几十个巴掌的冲动,但碍于司空剑南还没有说什么,也不便轻举妄动。 此刻,司空剑南开口了,道:“肖兄和冯兄不要被他的激将法所激,别给他溜走的机会。” “哈哈!”司空剑贯大笑,道:“看来还是大哥了解我,我心里想什么你一猜便知。” 司空剑南冷哼一声,道:“我和肖兄、冯兄是好友,他二人听说近来庄内事务繁多,特来帮忙,哪里是你说得那样。” “哦,是这样啊!”司空剑贯搔了搔头,道:“我还以为‘双峰’变‘双犬’了呢!” “混蛋!”肖振东和冯天鹏再也忍不住了,同时出手。肖振东急挥双拳攻左,冯天鹏出掌如风攻右,配合得正是密不透风,滴水不漏。司空剑贯则处变不惊,从容地左右抵挡着。 突然,司空剑贯感到背后有一股森然的寒气袭来。他立刻便想到司空剑南也出手了,当即将肖振东和冯天鹏攻来的拳掌向后一引,然后顺势向前一跃,将落地之时又向前连翻了几个筋斗,撞开了门直掠而去。 司空剑南硬生生地将刺出的剑收回,同时抓住了肖、冯二人的胳膊,消去了他们的冲来之势。 “这可怎么办呀?又让他给跑了!”冯天鹏跺了跺脚,咬牙道。 “放心,他跑不了的!”司空剑南冷笑一声,松开了二人的胳膊,道:“追!” 司空剑贯一掠出门,便像冲出笼子的云雀一般直冲向空中。可他刚飞起便察觉有人跟在他身后,而且对方的轻功似乎并不比他差。 司空剑贯旋转身子一看,只见一个与肖、冯二人同样身穿黑衣的人紧跟着他,距离仅有丈余。司空剑贯有些惊讶——除了他师父和欧阳珍以外,他再也想不出有谁还会有这样的轻功。而且,从这个黑衣人的身姿来看,用的竟好像也是“风中羽”! 司空剑贯有意知道他是谁,便全力施展开“风中羽”,如苍鹰振翅冲天般疾飞而去。那黑衣人似乎也不急着追上司空剑贯,始终与他保持着丈余的距离,紧紧跟着。 二人掠过重重屋脊,翻过司空山庄的围墙之后,又顺着山坡直往下坠,距离还是丈余。直到快坠落进山下的竹林时,才提气减缓冲势,缓缓落进竹林,着地。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司空剑贯盯着黑衣人缓缓说道。 “你猜不出来?”那黑衣人竟打起了哑谜。 司空剑贯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得很,可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起来,只好摇了摇头。 ------------ 第二十三章 黑衣帮(上) “嗯,好吧!”黑衣人叹了口气,突然又凑到司空剑贯身上嗅了嗅,,叱道:“臭小子,是不是又偷酒喝来?不叫上我也就算了,不说给我留点。” 这语气,这腔调,司空剑贯不禁失声道:“你——你是——刘清远,刘师兄?” 那黑衣人哈哈大笑道:“哈哈,臭小子,还算你有点记性,没把我给忘了。”他将遮脸的黑巾摘掉,露出一张清瘦、俊美,却又有几分憔悴的脸,嘴边还长满细细的、短短的碴子。 一幕幕回忆,像皮影戏般在司空剑贯只觉得喉头哽塞,说不出话来,动的泪水却在眼眶里打着转。 刘清远的眼睛似也有些湿润,却故意转过脸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板着脸道:“以前还不觉得你容易哭,怎么现在长大了却像个女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 “谁说我哭了?”司空剑贯揉了揉眼睛,笑道:“风太大,眼里进沙子了,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刘清远也笑了,道:“反正你总有理由,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怎么会……” “你是奇怪我为什么会在司空山庄吗?”刘清远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一路跟着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要和你说清楚这件事。” 司空剑贯点了点头,已有预感他一定有件极重要的事要和自己说,便问道:“什么事?” “我爹和你说过我为什么会离开桃源村吗?” “师父说你和李师姐忍受不了桃源村清苦的生活,想在江湖中闯荡一番。” “嗯,其实当初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哦,那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你听说过‘黑衣帮’吗?”刘清远没有直接回答,却问了个这样的问题。 “听说这是一个极为隐蔽的杀手组织,没有人知道它的总部设在哪里,有多少成员,也没有人知道它的首脑是谁?” “不错!这个‘黑衣帮’网罗了武林中几十年来黑白两道的各大高手,有的是曾经轰动一时,现已隐退的老前辈,有的是如今在江湖风头正茂的大人物,还有一些是你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见都没见过的人。” “听都没听说过,见都没见过的人?”司空剑贯有些不明白,“那他们怎么能做‘黑衣帮’的杀手呢?” “其实,越不出名,越普通的人,才越适合做杀手。”刘清远淡淡一笑。 “这算是什么道理?”司空剑贯更疑惑了。 “你想啊!如果让一个路人皆知的大人物来刺杀你,如果不能一击得手,那么数十招以内,你便可以认出他的武功路数,从而推想到他是谁;如果让一个放在人群里都不会觉得很显眼的人来刺杀你,岂不是更容易得多?” 司空剑贯好像有点儿明白了,接着刘清远的话说道:“前者就算易容得再好,伪装得再妙,碰上真正的高手也会被认出;后者哪怕什么都不准备,也会有很大的机会。对不对?” “难怪我爹总夸你聪明呢,果真是一点就通呀!”刘清远微微笑道。 刘清远顿了一顿,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其实我和静雪离开桃源村,真正的目的是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 “静雪说,‘黑衣帮’的帮主是她的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又是杀父仇人!”司空剑贯不禁想起了西门浪子的父仇,自己父亲的死,不禁心生感慨。良久,才又问道:“所以你和李师姐这些年都一直在查‘黑衣帮’的事?” “嗯。”刘清远点了点头,道:“直到去年,我才查出司空剑南其实是‘黑衣帮’的四大堂主之一。” “我大哥?‘黑衣帮’的堂主?”司空剑贯这一惊吃的可不小。 “我也是在追查‘黑衣帮’杀手的线索时,无意间发现他和‘黑衣帮’的关系。” “然后呢?”司空剑贯急问道。 “然后,我便和静雪在深夜潜入司空山庄,进他的房间里想问个究竟。” “那问出什么来没有?” 刘清远叹息着摇了摇头,煞是无奈,道:“原本我想就算问不出话来,以我和静雪的武功也可以全身而退,没想到……唉……” “没想到怎样啊?” 刘清远苦苦一笑,道:“我没想到他会在他的房间设下埋伏,我没想到他房间里会突然冒出四名穿黑衣的绝顶高手。”刘清远又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凄苦之色,眼角似乎也有了皱纹。他接着道:“我和静雪仓促间无以应对,便中了他的埋伏。” “后来呢?后来又怎么样了。”司空剑贯变得更着急。 “后来,后来……”刘清远突然抬起头沉默了起来,似乎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可他又不能不说。过了半晌,他才又道:“司空剑南点了我和静雪的穴道,让两名黑衣人制住我,又让两名黑衣人挟住静雪,在她身上种下了‘千年寒蚕’……” “这个王八蛋!”司空剑贯狂吼一声,空手将近旁的几根竹子连腰砍断,呼哧着气,怒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做?他怎么可以将‘千年寒蚕’种进李师姐的身体?”司空剑贯越想越气,再次大吼,周围的竹子震得枝摇叶坠,有几根竟被震断了。 “他明明知道这‘千年寒蚕’一旦种进身体,这辈子也无法取出来,只能靠药物来减轻发病时的痛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心怎么这么狠?”司空剑贯的牙齿几乎都要咬碎。 这段时间来,尽管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可他一直都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父亲被司空剑南害死了,小珍也不知道被他藏在哪里了。这两个他最在乎的人,竟被自己的亲生哥哥或杀或藏,连从小和自己一起练功、玩耍的师兄、师姐也遭了他的毒手。司空剑贯再也无法忍受,此刻终于发泄了出来。 刘清远脸上的凄色忽转为悲恸,眼中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只是他抬着头,不想让司空剑贯看见。——这件事,显然是他心中最大的一块伤疤。 忽然,有风吹过,竹子发出“沙、沙”的声音。风吹动着司空剑贯的头发,却吹不灭他心中的怒火;风吹干了刘清远脸上的泪痕,却吹不去他心中的悲痛。 “后来发生了什么?”尽管怒火中烧,司空剑贯发泄之后又立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他很明白现在并不是冲动的时候,司空剑南随时都会追来。 刘清远看到司空剑贯略显急切的神色,顿时也明白了他的想法,正色道:“司空剑南说要想静雪不死,我就必须加入‘黑衣帮’。我本来极不情愿,但看到静雪被‘千年寒蚕’折磨得痛苦的神色,心里真是比针扎还疼,终于还是答应了他。” “所以你才会出现在司空山庄?” “我加入了‘黑衣帮’,就分派在他的手下,的确也做了不少我不愿做的事,杀了不少我的人。”刘清远叹了口气,道:“不过也正是如此,我才能取得他的信任,才有更多的机会去查‘黑衣帮’的事。” “那你查出了什么?” “你知道欧阳松如的那两个儿子吗?” “你是说欧阳无和欧阳敌?” “没错,他俩也是‘黑衣帮’的堂主之一。” “两个人?一个堂主的位置?” “在‘黑衣帮’里,很多事都是你我都无法想象得到的!” “我真的想不到,小珍的两个双胞胎哥哥,竟也是‘黑衣帮’的人!”司空剑贯摇着头叹了口气。 “不仅如此,慕容、公孙这两大家族里也有‘黑衣帮’的人!” “怪不得欧阳松如、慕容无、公孙止三位前辈自从在山庄的密室里中毒回去之后,竟都会病倒在床,昏迷不醒。”司空剑贯不禁对这个‘黑衣帮’生出一丝恐惧。 ------------ 第二十三章 黑衣帮(下) “那你查出其他两位堂主了没有?”司空剑贯又问道。 刘清远摇了摇头,叹道:“这两年我只查到了这个,这还都是在无意间查到的。‘黑衣帮’实在太隐蔽了,好像中原各地都有它的分布,却没有一处使为世人所知道的。” “唉,‘黑衣帮’啊‘黑衣帮’,等它浮出武林后,恐怕将会是一大祸患!”司空剑贯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调转了话题,“对了,李师姐现在在哪里?” “我和静雪就住在司空山庄!” “是吗?为什么我一直就不知道呢?” “你一年也不见得在山庄呆够一个月,怎么会留心到山庄里的情况。”刘清远笑了笑,想缓解一下这沉重的气氛,“再说,我们住的地方是山庄的一间密室。” “密室?” “对,密室。当然不是你爹的那间密室,是在其他通道里的;都是是空间看你后来自己找工匠偷偷挖的,专门供他手下的‘黑衣帮’的杀手藏身。” “看来我对我大哥的了解真的太少了。”司空剑贯不禁叹了口气。 “倒不是你对他的了解太少,只是他隐藏得太深了!”刘清远也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两人都心事重重,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刘清远突然打破了沉默道:“对了,我爹娘身体还好么?还有小玲,她过得怎么样?” “师父师母的身体都很好,只是老惦记着你和李师姐。至于小玲,她虽然看起来每天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其实她心里只怕也是很脆弱的……毕竟,她一出生就没见过父母,心里的阴影恐怕很难磨灭!”提到小玲,司空剑贯的心里浮起怜惜之情。 “是啊,从小就没了父母的疼爱;当她看到别的孩子依偎在父母的怀中听故事时,心里会是多么难过啊!我们欠她的这份爱,恐怕这辈子也无法弥补了。” “那你为什么不抽空去看看她呢?” “我也想啊,只是我怕‘黑衣帮’的人找上我爹娘,破坏了桃源村清净的生活;我只希望小玲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度过一生,永远也不要牵扯到武林的纷扰。” 其实,全天下的父母都有着和刘清远一样的想法——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平安、幸福。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把孩子留在家中,外出打拼,想尽自己的全力给孩子们营造更好的生活环境;但这却往往使孩子们失去一件更重要的东西——父母的陪伴! 刘清远如是,刘青山亦如是。他们怕自己与孩子的相见会破坏到孩子原来的生活,对她们造成伤害,所以心里再怎么想念,再怎么痛苦,也没有勇气赌这一把,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状况。——这岂非也是一种悲哀! “那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见她吧?” “等这件事了结了。”刘清远的眼睛里突然闪起一种希望的光芒,“等我替静雪报了杀父之仇后,我们就回去,再也不走了。” “可李师姐身上的‘千年寒蚕’……”司空剑贯刚说出一半就顿住了,他并不想扑灭刘清远的希望。 “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团聚,哪怕只有一刻,我和静雪都死而无憾了。”刘清远露出了一种旷达的笑容。 司空剑贯立刻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到时候,当李静雪身上的“千年寒蚕”发作时,也就是他们夫妻二人安然去世的时刻。——司空剑贯的胸口突然难受得发疼,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却又想到“仇恨”二字。这两个字,害了多少人啊!多少人因为这两个字失去了他们视若珍宝的东西;多少人因为这两个字得到了许多他们所深恶痛绝的东西!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司空剑贯不想勾起刘清远太多悲伤的情绪,便又换了话题。 “接下来……”刘清远长呼了口气,缓缓道:“我还要继续留在司空山庄查‘黑衣帮’的事;我一定要把‘黑衣帮’的帮主揪出来。” “可是你能对付得了他吗?”司空剑贯不禁起了忧虑。 “对付不了也得对付。这是静雪的心愿,我搭上性命也要完成。” 司空剑贯本来还想着劝劝他,希望他不要也囿于仇恨之中;但看到他脸上坚定的神色,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况且,“黑衣帮”日后必将危害武林,里面情缘如果真的能查出更多关于“黑衣帮”的事,对铲除它也是大有帮助的。 这样一想,司空剑贯觉得刘清远做的这件事也是很有价值的,便道:“刘师兄,如果以后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好,我要你帮我先除掉司空剑南!”刘清远直截了当地就说了出来。 “这个……”司空剑贯此刻却犯了踌躇了,“我大哥虽然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当然我也知道他很该死,但我并不想真的杀了他。毕竟……” “好了,不用说了。”刘清远截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杀了他你们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了。”刘清远忽然笑了笑,“其实,你若真的肯下手杀他,反而倒不是你了。” 司空剑贯舒了口气,也笑道:“多谢理解!” “不过,不杀他也不能轻易饶过他;必须废了他的武功,让他以后都不能再为非作歹。” “这样也好,可以让他好好反省一下。”司空剑贯也表示赞同,“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吗?” “最近,司空剑南正召集他门下的各大高手,准备把你和西门浪子引到司空山庄,然后一举歼灭。” “怪不得他会把云儿和小珍都留在司空山庄。”司空剑贯突又问道:“对了,你知道他把小珍关在哪里了吗?” 刘清远想了想,道:“是在山庄的地牢里,还安排了固定人员专门负责看守她。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没有把握能救了她;但你放心,我也不会让她在里面受到欺负的。” “唉,都怪我没考虑周到。既然我能分辨得出谁是小珍,谁是麻五,我大哥自然也能;冯三、赵四、麻五都是从小就跟着他的,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司空剑贯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刘清远叹了口气,道:“你也无须太过自责。作为你们的大师兄,我连自己的师妹也救不了,那我更应该惭愧了!” “刘师兄,你听,他们是不是来了?”司空剑贯放低了声音。 “唔,不错。”刘清远加快了语速,道:“记住,麻五再去找你和西门浪子的时候,你们就跟着来,我会在暗中帮助你们的,机不可失!咱们一定要一击得手!”刘清远看了看四周,又叮嘱道:“回去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我爹娘。——好了,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司空剑贯点了下头,不再多说,转身跃起,飞出竹林。 与此同时,司空剑南和“采花双蜂”缓步走了过来。 “你和他都说了吗?”司空剑南淡淡问道。 “说了。” “那你确定他到时候一定会来吗?” “一定会的。” “很好!”司空剑南的脸上露出残酷的笑意,道:“我希望你永远记得你的妻子在我手上,如果不是我按时给她服用解药,她早就被‘千年寒蚕’冻成冰块了!” 刘清远目中满是愤怒、哀怨,双手紧握成拳,一字字道:“我明白!”语声中满是无奈与悲哀。 “剑南兄,咱们三个在竹林外等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冯天鹏显然很不明白司空剑南的用意。 “这就足够了。”司空剑南看着一片从空中旋转而落的竹叶,缓缓道:“好戏该到**了!” 清晨,阁楼。 还是微敞着的窗,还是同样的人。只是烛火已将燃尽,烛泪已将流完。 云儿双手托腮,透过窗缝看着东方的曙色,却始终感觉不到光明的方向。 “吱——”又是推门的声音,进来的还是司空剑南。 ------------ 第二十四章 *之前(上) “你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司空剑南看着刚刚熄灭的烛火,柔声问道。 云儿没有回答,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听见;就算司空剑南站在她面前朝她大喊大叫,她一样也看不见、听不见的。她对司空剑南彻底失望——她实在想不到他竟是那样的人,竟会做出那样的事。 “你就算生我的气,不愿意理我,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呀!”司空剑南的话,云儿还是连一个字也听不见。 “好,你不说话,我说。”司空剑南冷笑一声,道:“你想不想让我放过西门浪子?” “你肯?”云儿知道这是万不可能的,但还是不自觉地回应了他的话。 “为了你我还有什么不肯的呢?”只要你一句话,我上刀山下油锅都是笑着去的。”司空剑南的语声中充满了柔情。 “真的?”云儿本已下定决心就算司空剑南死在她面前,她也决不会眨一下眼的;此刻听了他的话,这个想法却又动摇了,“你真的肯放过西门大哥,不再去害他?”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司空剑南的声音更加温柔,比春风更令人心醉。 云儿已经转过身,站起,很认真地对司空剑南说:“只要你肯放过西门大哥,就算让我给你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司空剑南脸上还保持着与方才无异的笑容,心里却已经在咒骂:“该死的西门浪子,把云儿迷成这个样子,等你落到我手里,我一定要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喂鸡吃。” “我怎么舍得让你当牛做马?”尽管心里那样想,司空剑南依然用着最温柔、最动人的声音说道。 “那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司空剑南专注地盯着云儿,双手已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云儿却立刻甩脱了他的手,再次背过身去,道:“除了这件事外,其他的都可以。” “为什么?”司空剑南眼中掠过一丝失望,问道:“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感情的事是不可以勉强的。” “但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呀!” “你确定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吗?” “我确定!”司空剑南立刻作出回答。 “不,你不确定!”云儿冷哼一声,道:“你想得到我,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为了证明你比西门大哥强罢了。” “不是的,不是的。”司空剑南的声音陡然没了底气。 “为了留我下来,你用了多少诡计?还不是想以此来要挟西门大哥?” “我……”司空剑南接不了口。 “就拿前两天的事来说吧!欧阳姑娘来找我,想带我去找西门大哥,可你却当场叫人捉住她,把她关进了地牢,我怎么求你你都不肯放了她,还说她是奸细。” “她本来就是。”司空剑南冷笑一声,道:“你说她易容成麻五的样子来找你,会是真的带你去找西门浪子吗?只怕是要加害于你,我是担心这个!” “我——我相信她!”云儿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儿强词夺理了!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去信任?”司空剑南见缝插针,立刻就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 “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云儿的态度仍很坚决。 “就算是为了西门浪子也不行?”司空剑南知道西门浪子在她心里的位置已经无人能取代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拿西门浪子来逼迫她。 “我……我……我……”云儿颓然坐了下来,却说不下去,司空剑南已经成功地抓住了云儿的小辫子。良久,云儿才缓缓道:“你给我几天时间好好想想!” “好,这种事情的确不能马虎,你好好想想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司空剑南微笑着出门,他显然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司空山庄,地牢。 阴暗、潮湿。尽管墙壁上置有油灯,但那灯火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熄灭;空气中充满了腐烂的臭味——那是一种由食物、死尸和地下上渗的水、地面的湿泥共同组成的味道。 刘清远走在地牢的过道上,身后紧跟着两个同样身穿黑衣、面戴黑巾的人。三人相互间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步子的大小也一致,踩在泥地上都留不下一点儿脚印。 终于,刘清远在一间牢房门口停了下来。牢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人,腰间配着刀,手紧握着刀柄。刘清远从身上掏出一块玉符给他们看,其中一名黑衣人点了下头,便转身把牢门上的锁给打开了。刘清远收起玉符,便走了进去,身后的两个黑衣人仍紧紧跟着他,一步不差。整个过程他们之间并未说一句话。 牢房里更阴暗,更潮湿,腐烂的臭味也更重。角落的草席上,有个人双手抱膝,正发着呆。刘清远走了过去,轻轻唤了声:“小珍!” 那人缓缓抬起了头,正是欧阳珍。此刻她虽仍穿着麻五的那身麻衣,但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早已被剥去,那顶斗笠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欧阳珍看着刘清远,笑了笑,道:“刘师兄,你又来看我了!” “嗯,司空剑南没叫人为难你吧?” “他怎么敢?有刘师兄你在,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 “唉,师兄真没用,连你都救不了,让你在这鬼地方受苦。” “这不怪你,是我自己太大意了,才让司空剑南认出我来;再说,你也有你的苦衷。” 刘清远叹了口气,道:“不过你放心,师兄迟早会救你出去的!” “说来也怪,我明明把麻五点了穴,扔进竹林里的那条小河里的,怎么他又会突然出现?”欧阳珍想不通。 “我听麻五和司空剑南说,他是被‘采花双蜂’在河边所救。” “原来是这样啊!”欧阳珍叹息着摇了摇头,道:“看来这是天意啊!” “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见到剑贯了。” “真的?”欧阳珍眼中立刻闪起了光,“你真的见到剑贯哥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刘清远在欧阳珍身旁的草席上坐下,缓缓道:“昨晚,他来山庄在司空剑南问你和云儿姑娘的下落。” “是吗?那他现在身在哪里?”欧阳珍的顿时兴奋起来。 “唔,他已经走了。”刘清远淡淡说道。 “啊!走了?”欧阳珍突又变得很失望。 刘清远又道:“附耳过来。” “干什么?”尽管不知道刘清远要干什么,欧阳珍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 刘清远把声音压得非常低,道:“我说话,你听,不要回答,也不要露出任何表情!” 欧阳珍心想肯定事关重大,便轻轻点了下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司空剑南这两天内会安排一场婚宴,是他和云儿的。他想借这场婚宴将剑贯和西门浪子引来,把他们一并杀掉。” 尽管心里非常震撼,欧阳珍仍竭力控制着心情,使自己不要露出一点儿惊讶之色。 “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反过来将司空剑南除掉!” “司空剑南有实力雄厚的‘黑衣帮’做靠山,要除掉他,谈何容易?”欧阳珍没有问出来,但还是不由地担心起来。 “具体的事情我会在暗中安排;到时候,我还可以把你救出去,你只要好好等着就行!” “你们说的时间够长了吧!该走了!”站在刘清远和欧阳珍面前的两名黑衣人中的一位突然开口催促了起来。 “好,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刘清远站起了身,“你好好休息,有事就和门口的黑衣人说就行!” ------------ 第二十四章 *之前(下) “嗯,我知道了!记得代我向李师姐问好!” 刘清远点了下头,便走了,两个黑衣人仍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不差。 司空山庄,密室。 一盏极亮的灯,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炉,一张宽大的床,一床极厚的被子。室中再无其他物件,也没有多余的空间。一位少妇就裹在厚厚的大棉被里,密室被火炉烤得很热,空气都似要燃着。但她却似乎仍感觉很冷,不停地打着哆嗦,额上虽沁出了汗,却也只是冷汗。 刘清远推开密室的门走了进来,看到少妇冷的发颤的样子,忙走过来,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包,解开并把里面包着的一颗黄色的药丸喂给她吃。 少妇服了药之后,气色渐渐好转,呼吸也渐渐平缓,开口道:“清远,你回来了!” “都怪我,明知道今天是‘千年寒蚕’发作的日子,还没有早点回来,真是该死!静雪,你现在好点儿了吗?” “嗯,好多了。”李静雪苍白而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两天你正忙,回来得迟也正常。”李静雪顿了顿,道:“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刚才我还去看了下小珍,到那天我们一定要把小珍也一并救出来。” “嗯,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和小玲团聚了。——唉,我可怜的孩子!” “静雪——你——你不准备报杀父之仇了?”刘清远有些惊讶。 “不了,再也不了。”李静雪叹了口气,美丽的脸上露出一种痛苦之色,“为了报仇,我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了,我累了。——我不想到最后连你和小玲也都失去,那样我活得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你身上的‘千年寒蚕’……” “你以前不是常对我说吗?只要我们一家人可以团聚,哪怕只有一刻,死也无憾了!”李静雪微笑着看着刘清远,道:“我一直都记着这句话!” “对,对,对!”刘清远眼中已噙满了泪水,道:“只要我们一家可以团聚,哪怕天塌下来,我也会顶着的!” “你错了,不只是你,还有我和小玲,有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一起面对!”李静雪伸出一只纤弱无骨的玉手,轻轻放在刘清远的手背上。 刘清远没有再说话,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泪水却已经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桃源村,小院。 西门浪子仍倚在桃树下,静静地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风吹过,他的头发随风而乱,而他脸上的愁苦却是有增无减。——云儿,确实改变了他太多太多。 司空剑贯再次缓步走到他身边。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吧?”西门浪子淡淡问道。 “嗯,应该就是今天了,麻五一定会来找我们的。”司空剑贯点了下头。 “你刘师兄说的你真的都相信吗?” “我相信他,就像我相信你,你相信我一样。”司空剑贯面带坚定之色。 西门浪子脸上浮起一种温暖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好,我也相信他!” 二人不约而同地各自伸出一只手,紧紧相握,目中满是温情。——这种温情,也就是友情。 良久,司空剑贯突然说道:“他终于来了!” 麻五从远处缓步踱了过来,站在二人面前,面带微笑道:“看来二位公子早就等上小人了,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二位久等了!” “好了,我们赶紧走吧!”司空剑贯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 “不急,二位公子起码得让我先把来意表明啊!”麻五的脸上还是那种让人看见很不舒服的笑容。 “好,你说啊!”司空剑贯倒想看看司空剑南让他来传什么话。 “咳,咳。”麻五干咳两声,正色道:“今天是司空山庄的新庄主,也就是我们剑南庄主的大喜日子,他希望二位公子可以赏脸到庄上参加这场喜宴。” “喜宴?”司空剑贯隐隐感到不对劲,问道:“莫非是……” 司空剑贯还没有说出他的猜测,麻五便截口道:“正是剑南庄主与云儿姑娘的喜事!” “什么?你再说一遍!”西门浪子突然冲上去,一把抓住麻五的衣领,厉声问道。 麻五仍面带微笑,手里却暗暗发劲,想推开西门浪子的手,结果却是徒劳。 西门浪子冷厉的目光似要将麻五杀死,麻五看见了也不禁打了个寒噤。——他一时竟吓得忘了要说什么。 “司空剑南真的要和云儿成亲?”西门浪子提醒了他。 “哦,是的。”麻五也恢复了过来,道:“云儿姑娘孤苦伶仃,剑南庄主多次相救,用他的真诚打动了云儿姑娘,他俩终于决定厮守终身。” “你放屁!”西门浪子一脚踢在麻五的小腹,麻五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一脚,飞了出去,落地后吃痛地捂着肚子,脸色顿时发绿,面部肌肉也在抽搐着。 “西门浪子,别信他的鬼话。”司空剑贯把手放在西门浪子的肩上,“这肯定是我大哥的诡计,咱们不要上当啊!” “这我也知道,可是听到他这么说,情绪还是会失去控制。我……唉……”西门浪子叹了口气。 “好了,别想太多了,咱们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嗯,你说得对,咱们快走吧!” 二人不再多说,立刻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倒在地上的麻五以手撑着地,缓缓坐了起来,一字字道:“哼,这次叫你们有去无回!” 今天的司空山庄可真是与平日不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冯三、赵四忙着指挥下人进进出出,更盏换碗和添酒上菜。司空剑南则穿上了喜袍,在大堂门口迎接来客。 来的客人尽皆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当然也少不了除司空家族之外其他三大家族的人;此刻司空剑南就正与欧阳无、欧阳敌两兄弟亲切地谈着话。 “二位兄台别来无恙吧!”司空剑南抱拳道:“你们能来参加小弟的喜事,小弟真是不胜感激啊!” “哪里,哪里!”欧阳无也抱拳回礼道:“剑南兄的喜事我们怎么能不参加,你能请我们二人,才是我们的荣幸啊!” “对啊!”欧阳敌接着道:“剑南兄那么说可就太见外了。” “是,是,是。”司空剑南笑道:“小弟稍后定要自罚三杯才是,二位兄台请入席吧!” 这时,冯三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先队欧阳无、欧阳敌抱拳施了礼,才对司空剑南说道:“庄主,吉时快到了,客人也来得差不多了,该拜堂了。” “对,剑南兄,吉时可不能耽误了啊!”欧阳无也催促道。 “好,那咱们就快开始吧!”司空剑南已拱手让二人往大堂内走。 大堂内共有八张八仙桌,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客人;桌上摆满了佳肴陈酿,众人却已停杯投箸,把目光一齐投向大堂中央的过道上。 礼乐已经奏向了,大堂内顿时洋溢着喜庆的气氛。门口,媒婆面带笑容,背着身穿红装,披着红盖头的新娘,一颠一颠地往大堂前面走。 新娘自己不会走路吗?为什么要让媒婆背?当然,这可以解释为习俗。可前一段时间刚办了丧事,现在就急匆匆地办喜事,这就有点让人难以理解了。莫非是为了冲喜?这听起来也太勉强了。 众人的心里都布满了疑团,可谁也不能问出口;他们来,只是因为司空山庄的新庄主邀请他们,他们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至于新庄主的用意,大家也不愿多加揣测,也不该去乱猜。 媒婆已走到了大堂前面了,她缓缓下蹲,放下新娘,有两个丫鬟立刻就立刻迎了上来,扶着新娘,似怕她忽然跌倒一样。 ------------ 第二十五章 好戏*(上) 堂前的首座上坐着一位白发、白眉、白须的老者,正是桃源村的村长。 外孙女嫁人,本应该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可村长的脸上却看不见丝毫喜色,反而倒有些忧愁。 看着云儿被媒婆背了过来,村长的嘴唇微张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见司空剑南面带微笑的神色,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不禁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得知司空剑南要让云儿嫁给他的事后,村长立刻便去找司空剑南,想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剑南,这几天我见云儿总是闷闷不乐的,一问才知道是因为你要她嫁给你。” “怎么,不可以吗?我喜欢云儿,想娶她为妻,这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云儿她喜欢的是西门浪子啊!” “别和我提他!”司空剑南面有愠色,“要不是他,云儿怎么会为此纠结?”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云儿她并不喜欢你啊!” “哼,我看不明白的人是你!你当初和我合作,唯一的要求不就是要让云儿终身痛苦,永远不得开心;现在你却又来劝阻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村长一时哑口无言,叹了口气,才接着道:“云儿毕竟是我的外孙女,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看到她难过伤心,我心里也只有更加痛苦,我实在……” “那你是在耍我吗?”司空剑南冷冷地截断他的话。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 “你什么都不需要说!”司空剑南吼了一句,又平和地、阴柔地说道:“我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否则……” “否则怎样?”村长有些胆颤地吞了下口水。 司空剑南冷笑一声,缓缓道:“否则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好好想想吧!” “……” 村长想到了这些事,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暗暗自责道:“云儿,外公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啊!” “好,吉时已到!”媒婆大声吆喝道:“新郎新娘该拜堂了!” 司空剑南面朝村长已缓缓跪了下去,可新娘却仍纹丝不动地站着,像块木头一样。那两个丫鬟在新娘的膝关节处各自轻轻摸了一下,新娘便“通”的一声跪了下去。 “好,一拜天地!” 司空剑南面带微笑,缓缓拜了下去;新娘却是被丫鬟强按下去的。 本来这场婚宴的举行就让人捉摸不透了,此刻这别扭的仪式,让人看着更不舒服。 “二拜高堂!”媒婆的声音永远都充满了欢快。——无论她心里是否也真的欢快! 新郎和新娘就又这样极不自然地拜了一下。 “好,夫妻交拜!”媒婆的声音也随仪式的进行逐渐提高,喜色也更明显。 “慢着!”新郎新娘正要拜这最后一下时,大堂门外突然传进来一声厉喝。 “是谁?”司空剑南似乎毫不知情。 “是我!”西门浪子率先冲了进来,司空剑贯紧跟在他身后,接着道:“还有我!” “这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西门浪子和司空山庄的二公子司空剑贯吗?怎么他们会在一起?” “听说他们在暗地里勾结,司空山庄的老庄主司空长风就是被他俩害死的!” “对,还有其他三大家族的掌权人,也被他俩害得病卧在床!” “真的?那个司空剑贯怎么练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要害死?真是孽畜啊!”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大堂里顿时炸开了锅,人们都窃窃私语了起来。有的人甚至还当场站起来对西门浪子和司空剑贯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用上了,可西门浪子和司空剑贯却充耳不闻,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司空剑南。 “你们来干什么?”司空剑南似乎极不爽快。——拜堂的时候有人来捣乱,无论谁都会有情绪的。 “大哥的喜事,我怎么能不来?”司空剑贯笑道。 有的人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可以保持一颗乐观的平常心,司空剑贯无疑就是这种人。 “你要真的只是来参加婚宴,那我当然欢迎;但你若是想来搅局捣乱,那就休怪我不顾及手足之情了。”司空剑南冷笑道。 司空剑贯送了耸肩,没有搭话。 “把云儿还我!”西门浪子可不和司空剑南多废话,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 “看来你们还真是来坏我好事的!”司空剑南冷冷道。 “把云儿还我!”西门浪子还是这句话,同时向前迈了一步,似乎已准备用武力来解决这个问题。 “云儿?”司空剑南冷哼一声,“还你?”司空剑南摇了摇头,冷冷道:“云儿是你的吗?她是即将成为我妻子的人,凭什么还你?你算什么东西?” “把云儿还我!”西门浪子又向前迈了一步。 “不可能!”司空剑南说得很坚决,忽又顿悟似的接着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劫走云儿,从而要挟我,以达成你不为人知的目的,是不是?” “大哥,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这张脸皮。”司空剑贯无奈地笑了笑,道:“为什么你总能把你做的事都强加在别人的头上呢?”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司空剑南的眼中充满了鄙夷,一步步踱向司空剑贯,“作为家族的叛徒,武林的败类,你难道一点都不感到羞耻吗?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亲对你的精心栽培吗?”说到后面,司空剑南的情绪似乎非常激动。 司空剑贯掏了掏耳朵,他实在停不下司空剑南的话了。——他只觉得恶心,想吐!——同时,司空剑南的话使他又想起了他的父亲。 想到父亲,司空剑贯的心里只有无限的悲痛。他悔,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早一天回来;他恨,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没用,连父亲都救不了。 司空剑南见司空剑贯脸上哥哥渐渐浮起悲戚之色,便加紧了对他的挖苦、讽刺。 而西门浪子的目光却一直凝聚在新娘的身上;新娘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云儿,你真的喜欢司空剑南?”西门浪子终于问出了口。 云儿没有回答。 “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只是一直说不出口。现在,现在我怕再不说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了。”西门浪子轻呼了口气,才接着道:“云儿,你知道吗?其实——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还记得在破庙里的事情吗?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里会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甚至以前的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就算你真的想嫁给司空剑南,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的。——只要你开心、你愿意,这比什么都重要!” “不,不是的。云儿根本就不开心,她根本就不愿意嫁给司空剑南!”村长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喊了出来。喊完之后,他的脸变得通红,“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似乎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句话说出来。——这句话,显然在他心里憋了很久。 村长的话一说出来,大堂里有事一阵轰动。 “这是怎么回事?新娘竟然不愿意嫁给新郎?” “这肯定和那个西门浪子有关。” “难怪他会闯进来阻止新人的拜堂,原来还有这桩子事情!” “你们说那位云儿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能令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都为之倾倒。” “我觉得这个新娘啊,不是仙女下凡,就是狐狸精转世!” ------------ 第二十五章 好戏*(下) “有道理!” “那剑南庄主该怎么办呀?像这种场面,我肯定连一刻也呆不下去。” …… 司空剑南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村长;他想不到村长竟然敢把这件事说出来。 “村长,我经您是云儿的外公,才让您坐在高堂的位置上;没想到您居然帮着外人说话。”司空剑南冷哼一声,缓缓道:“再说,云儿的心里想什么,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莫非您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 “这是云儿亲口对我说的,她为了此事每天茶饭不思,夜不能寝……”村长好辩解道。 “真的吗?”司空剑南带着几分怀疑的神色,走到云儿的身边,俯身靠近云儿,似乎在听云儿说什么东西。 最后,司空剑南皱了皱眉头,又点了点头,这才有重新站起身走到大堂中央,对众人说道:“云儿已经把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我了;根本就没有村长所说的那回事。至于那个西门浪子,她根本连见都没见过。” “哦,原来是这样啊!” “差点被他们给骗了!” “是啊,还好云儿姑娘把真相告诉了剑南庄主,要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 课桌上又是一番议论。 听到司空剑南的话,西门浪子感觉像晴空响了个霹雳,震得他头脑发聩,击得他遍体鳞伤;他木立在那里,冷汗涔涔而下。 “别受他的蛊惑,把云儿救出来,问个清楚,不要因为他的一面之词做出错误的判断!”司空剑贯又一次把手放在西门浪子的肩上。 “对,救云儿!”西门浪子立刻反应了过来。 “你们还准备抢亲?”司空剑南朝他俩啐了一口,大骂道:“你们这也太过分了吧!简直是要无法无天了!我对你们一忍再忍,可你们却一犯再犯,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你们两个!” “没错,这两个家伙实在是太嚣张了,就算剑南兄你能忍,我们兄弟也咽不下这口气!”欧阳无和欧阳敌从酒席中走了出来,停在司空剑南身边。 “今天,我们一定要为武林除害!”欧阳敌举拳过顶,面对着酒桌上的每一位武林人士**号召道。 “为武林除害!为武林除害!”众人纷纷站了起来,举拳响应。 “你们俩还有什么话要说?”司空剑南冷笑着,像一个县官老爷对着衙堂之下的两个犯人一样。 司空剑贯撇了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侧过头对西门浪子说道:“西门,你有话说吗?” 西门浪子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对面的三人,缓缓道:“没有了。” “好!” 司空剑贯话一出口,二人便同时向前冲了过去;这段日子的相处,以及在武功上的切磋,二人早已心意相通,根本无需暗示对方。 司空剑南和欧阳两兄弟显然也未想到他们会在此刻出手,也未想到他们竟会有这么快的身手,仓皇间急运功阻挡;没想到司空剑贯冲向了三人,西门浪子却从三人右侧绕了过去。 不过,司空剑南正好在那一侧。所以当西门浪子绕经他们的时候,司空剑南突然挥掌拍向西门浪子;西门浪子跳上了旁边的一张八仙桌,这才躲过了司空剑南拍来的一掌。 那张八仙桌旁坐着的客人见西门浪子跳了上来,都匆匆散开。——没有人愿意趟这趟浑水,尤其是碰上像西门浪子这样的角色。 这就是群众——在无法确保自身利益的时候,是绝对不会乱管别人的闲事的;哪怕他们之前的口号喊得多响亮,把自己吹嘘得多么厉害。——这就是人性!当然,并不排除这其中有一些特殊的人群。也正是因为这些特殊的人群,人们才不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完全冷酷的! 这时候,从混乱的客人群中扑出两个人来,他们一上来就抱住了西门浪子的两只脚。 “庄主,快出手啊!”其中一人龇牙咧嘴,面红耳赤,正是冯三;另一人紧咬牙关,双目紧闭,显然已用尽了全身力气,正是赵四。 “好!”司空剑南面露喜色,立刻从腰间取下软剑,一抖、一刺,顷刻间已经攻了过来。西门浪子双脚沉力,猛地一抬,如双龙出海般踢出;冯三、赵四顿时感觉失去重心,再也抓不住西门浪子的脚,也一并飞了出去,正撞向了司空剑南的剑。 司空剑南这一剑已经使出全力,要收回已是来不及了,他干脆心一横,直刺了过去。剑锋贴着冯三、赵四二人的腰部滑了过去,气势仍未减,直凌西门浪子。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西门浪子也拔剑了。——左手,没错,就是左手。从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角度,以一种令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把剑斜挥了出去。 双剑交锋,发出“叮”的金鸣之声。司空剑南感觉手掌隐隐作痛,即刻收剑换招,与西门浪子对起剑来。 冯三、赵四二人坠地后,又马上站起来,也不顾腰上的创伤,拔出佩剑,上前与司空剑南一起对付西门浪子。 另一边司空剑贯正与欧阳无、欧阳敌兄弟纠缠着。他们二人本以枪法出名,可现在枪不在手,只得以拳脚功夫与司空剑贯一较高下。司空剑贯的武功路子本就很广,再加上他的绝世轻功,对付他们两个也还是绰绰有余的。但他并不想伤了他们二人——毕竟他们是欧阳珍的嫡亲哥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师兄——刘清远。他一定在实施计划当中,所以司空剑贯只得尽量拖延时间,好让他不要因这里的事影响到计划。 大堂现在乱成一锅粥,客人们挤在酒桌旁,一会儿看看西门浪子与司空剑南他们这边,一会儿看看司空剑贯和欧阳兄弟那边,正是目不暇接,暗暗称好! 村长也正为西门浪子和司空剑贯暗自担心,因为他很清楚司空剑南已在大堂周围埋伏下了高手,只要他一声令下,高手们便会蜂拥而出。 而云儿却仍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冯三、赵四,你们俩先顶着,我去搬救兵!”眼看己方渐渐陷入险境,司空剑南突然开口道。 “好!”冯三应了一声。 就在司空剑南退步离开之时,冯三、赵四立刻挡住空位;没想到西门浪子趁机又出奇招,轻轻向空中一跃,一个旋身,剑随身旋,冯三、赵四挺剑格挡,西门浪子急挥而下,割断二人右手的手筋。 冯三、赵四手上瞬间没了力气,剑也脱了手;西门浪子双脚在二人背后一蹬,二人受力前扑,摔在地上,久久不能再爬起。 西门浪子借力弹起,举剑刺向司空剑南。司空剑南此刻已到了大堂门外,从身上掏出一个烟花模样的东西,拉掉上端细细的引线,伸向空中,立刻就有无数火星从里面急射向空中,绽开了美丽的烟花,拼成一个“天”字! 司空剑南见西门浪子举剑刺来,便又向院中跑去;西门浪子落在他方才所站之地,正欲再刺,却听到司空剑南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西门浪子问道。 ------------ 第二十六章 死而复生(上) 司空剑南收敛了一下笑容,一字字、冷冷地说道:“看你今天还不死?” “好啊,让我看看你们‘黑衣帮’所谓的高手吧!”西门浪子淡淡道。 司空剑南冷笑一声,轻轻拍了拍手。 司空剑贯在大堂内看到司空剑南的烟花,便觉得事情不妙,当下急出手点了欧阳无、欧阳敌的穴道,飞夺出门。 “怎么回事?”司空剑贯问西门浪子道。 “他准备将他手下的人召集过来,致咱俩于死地。”西门浪子答道。 “是吗?”司空剑贯笑了笑,道:“看来咱俩赴的这是‘鸿门宴’啊!” “你怕了吗?” “你觉得呢?” 西门浪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司空剑贯也微笑着,没有再问。——很多事情本就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 三人僵持了一会儿,忽然都觉得情况有点儿不大对劲。——埋伏的人要出来应该早就出来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儿动静? 司空剑南的脸色已有些改变了,眉头皱起,鼻尖上也沁出一粒粒汗珠;西门浪子和司空剑贯则隐隐猜到原因了——刘清远的计划! 在大堂门内,挤满了那些司空剑南请来的客人;他们不敢出来帮其中一方,却都又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剑南庄主刚才放烟花不是要召集人来杀西门浪子和司空剑贯吗?怎么人还没出现?” “谁知道呢,保不齐出什么差错了呗!” “诶,你们看见刚才那烟花拼成的形状了没?” “嗯,看见了,是个‘天’字!” “我听说‘黑衣帮’里设有四个堂,分别为‘天’、‘地’、‘玄’、‘黄’你们说这会不会就是……” “你的意思是说剑南庄主是‘黑衣帮’天字堂的人?” “这可不敢乱说啊,剑南庄主怎么会加入‘黑衣帮’呢,你可真敢想!” “哼,没准,反正我没见过其他大门大派用这种烟花的。” …… 这些人本来是司空剑南请来见证他亲手除掉西门浪子和司空剑贯的,没想到他们竟会倒戈相向,议论起司空剑南他自己的是非来;司空剑南开始发现此事的情形对自己很不利,有一种想逃跑的冲动。 但是他不能跑,他要是跑了,一切就都完了;他辛苦奋斗了这么长时间的成果,都将毁于一旦了。想到这,司空剑南的情绪有渐渐稳定了下来。 “堂内的诸位朋友,请听我一言。”司空剑南双手在身前虚压,作请保持安静状,待堂内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和,直到没人再发言,把目光齐聚向他时,司空剑南才接着道:“刚才的烟花是我在擒获了一名‘黑衣帮’天字堂的堂众后从他身上取得的。原本想将来在剿灭‘黑衣帮’时可以派上大用场,但为了除掉这两个奸贼,为了召集我请来的高手,迫于无奈便于这危急时刻就用了,希望大家不要误会!” “原来是这样啊,嗐,白担心一场!” “就是,差点错怪了剑南庄主,把他误以为是‘黑衣帮’的人!” “嗯,没错,还好剑南庄主肯把实情说与大家听!” “我早就料到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所以刚才一直没开口。剑南庄主怎么可能会是‘黑衣帮’的人嘛,真是笑话!” …… 堂内的人又你一言我一句地替司空剑南平反了起来。突然,人群中又有人高声问道:“剑南庄主,你的人现在在哪里?怎么迟迟没有出现?” 司空剑南叹了口气,略有怨气道:“也不知道出什么差错了,真是失策啊!都怪我考虑不够周全。”司空剑南无奈地摇了摇头,忽又正色道:“但是,诸位要清楚,把这两个奸贼引过来是何等的不容易,我希望大家可以同仇敌忾,携手围攻此二人,为武林除害!” “好,为武林除害!为武林除害!”人群中呼声越来越高,可却没有一人敢先动手,毕竟这两人的武功是不可小觑的,刚才他们也都见识过了。 西门浪子也叹了口气,感慨道:“现在连我也有点儿佩服你大哥的这张嘴了!” “是吗?”司空剑贯笑了笑,道:“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吧!” 司空剑南见没有人肯先动手,便想到他们肯定是等他自己先出手带个头;虽然他忌惮于这两人的武功,但骑虎难下,也只有硬着来了! 司空剑南左手成剑指,右手举剑平肩,朗声道:“诸位,待我攻出后,你们便蜂拥而上,惩奸除恶,别顾忌太多江湖道义!” “好!” “放心吧!” “一定上!” …… 众人纷纷响应。 司空剑南轻呼了口气,平刺而出。待司空剑南欺身过来,西门浪子挥剑相击。 “叮”的一声,火花飞溅,司空剑南感觉手掌又是一阵疼痛。 “快上啊!”司空剑南惊呼。 “谁要上?”司空剑贯转过身,狠狠地扫了堂内众人一眼,一字字道。 本来想上的,也被司空剑贯这一语、一眼给吓到了;那些胆子小的,早就往人群后面挤去了。 “不要怕,咱们人多势众,料他区区二人也无法以寡敌众!”司空剑南的声音开始惊慌,有些声嘶力竭了。 “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声音沉稳而充满严厉。 ——这声音,好熟悉,莫非是…… 从大堂的人群中,挤出两个人来,当先一人身穿布衣,腰板枪杆子般笔直。他双鬓斑白,剑眉鹰目,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之感。只可惜岁月不饶人,他额头、眼角已有了皱纹,显得说不出的疲惫。 ——没错,他正是人们都以为去世了的司空长风!——他竟然没有死! “爹!”司空剑贯迎了上去,勉强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热泪却已盈眶。——他没有多问什么,也问不出。——尽管他心里有那么多话想对父亲说。——他害怕他一开口说话,眼泪就会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司空长风在司空剑贯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柔声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没有。”司空剑贯用力摇了摇头道:“比起您来,那都不算什么!” 司空长风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司空长风又把目光移向西门浪子,对他点了下头,西门浪子也看着他,微微一笑。——一切恩怨,就在这一眼、一点头、一笑之中烟消云散了。 最后,司空长风把目光投向了司空剑南;司空剑南木立在那里,姿势仍是像发才西门浪子拼命的样子,只是瞠目结舌,似乎完全不相信这是真的,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怎么,看到我还活着你很惊奇吗?”司空长风微笑道。 “我—我—我—你—你—你……”司空剑南这回可真的被吓到了,半天说不下话去。 “好,让我来个你讲讲我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吧!”司空长风叹了口气,才接着道:“那天晚上,你准备乘我练功正当紧要关头时,想给我下‘子夜迷香’,不过我早就封住了气脉;等你进来想要出手杀我时,我用内力抵住命脉,让你自以为一掌劈断了我的命脉,其实我只是受了点内伤罢了。” “原来是这样!”听司空长风把实情说出来,司空剑南也恢复了镇静,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杀了我呢?” “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变好!”简洁、深切的回答。 ------------ 第二十六章 死而复生(下) “少废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司空剑南不领情。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就说说你是如何认识刘清远的。”司空剑南用冷厉的目光盯着司空长风身边穿着黑衣的男子;他实在想不通刘清远竟能不顾他的妻子死活,联合司空长风来害自己。 “清远,那你就告诉他吧!”司空长风吁了口气,似不想再说话了。——这个儿子,真是让他太失望了!其实,他给司空剑南的父爱远比给司空剑贯的父爱多得多,只是司空剑南不明白罢了。 “是。”刘清远点了下头,上前一步,缓缓道:“其实我第一次踏进司空山庄的时候,庄主就已经掌握了我的一切行踪;包括司空剑南你暗地里网罗的各路高手,以及在山庄私下开凿的密室,都在庄主的掌控之中!” “这怎么可能?”司空剑南不敢相信,“要是他知道,为什么不早点铲除我的势力,而让我一步步发展到今天。” “因为庄主想知道你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所以你看似表面上加入了我们‘黑衣帮’,实际确实他的人?” “不错。因为只有我加入‘黑衣帮’,才可以消除你对我的顾虑。” “很好,好一招‘身在曹营心在汉’!”司空剑南冷哼一声,道:“那我的人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只是不会再为你做事了!” “为什么?” “你能控制了他们,无非是因为你有一个记录他们丑事丑闻的册子,现在我已经当着他们的面把这个册子烧成灰烬了,你说他们还会再受你的控制吗?” 司空剑南仰天长叹了一声,缓缓道:“不会了,永远也不会了。”司空剑南忽又问道:“但是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拿到那个册子的?” 刘清远微笑道:“我早说过,庄内无论大小事务,皆在庄主的掌控之中。” 司空剑南又叹了口气,颓然道:“看来我真的低估他了!” “不仅如此,庄主的势力也是你无法想象的!” “是吗?”司空剑南苦苦一笑,道:“看来从一开始我就注定会输了!” “邪不胜正,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则!”司空长风忽又开口道。 “难道你就连一件坏事都没做过吗?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司空剑南冷冷道。 “你少用这种口气和爹说话!”司空剑贯正与发作,却被司空长风拦住;司空长风道:“无论谁都会有做粗事的时候,但只要你能改邪归正,亡羊补牢,也为时未晚!” “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司空剑南又一次叹息,道:“这条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只要你肯改,肯定可以的,善恶本就在一线之间。” “如果我不想改呢?”司空剑南冷冷一笑,道:“我的骨子里就是坏的,你想让我变好,哼,恐怕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 “你……唉……”司空长风长长吁了口气,无奈地摇着头,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无可救药了。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司空剑南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什么约定?” “再次相见,便是仇人!” “你还记得这句话!” “当然。” “难道你一定要逼得我杀了你吗?”司空长风心如刀绞。 “我们司空山庄中人,说出的话要算数!” “好,很好!”司空长风的心已经碎成一块一块的了,他没有流泪,因为最苦楚的泪流在心里。司空长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又说道:“剑贯,你替我动手吧!” “我——我——我下不了手!”司空剑贯默默地低下了头。——在他心里从来只有爱,没有恨,怎么会去动手杀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哥哥。 “清远,那就交给你吧!”司空长风已背过身去。——无论心再硬的人,都不忍看到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 刘清远走到司空剑南面前,道:“我希望你可以把解‘千年寒蚕’毒发之痛的药方子告诉我,这样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听起来好像不错!” “算我求你了!” “呸!”司空剑南朝他啐了一口,仰天大笑了起来,像个疯子。司空剑南边笑还边道:“不可能!你就算把我千刀万剐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哈哈!” “为什么?” “哈哈,因为我喜欢看到别人痛苦的样子,别人难受,我就开心得要命,哈哈!” “混蛋!”刘清远突然挥拳痛击司空剑南的脸部。司空剑南吃痛倒地,却仍大笑不止,脸颊肿得像塞了个大馒头,嘴角流出了鲜血,他也不管。 “你真是丧心病狂,无药可救了!” “对,对,对!再生气一点,出手再重一点,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的妻子嘛!” 刘清远怒火中烧,狂吼一声,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小腹;司空剑南被踢得飞了出去,落地后又滑出丈许,口中鲜血狂吐不止。 司空长风的全身都冷得发颤,他几乎忍不住要离开这里;司空剑贯也看不下去,闭上了眼睛;就连西门浪子也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先停一下!”村长扶着一个大夏天穿着厚厚的棉袄,身上还裹着一层厚棉被的女人从大堂内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村长,您怎么把静雪给带出来了;她身子太弱,不能随意走动,就让她在后堂呆着就行了。”刘清远转身过来,扶着李静雪。 “放心,我扶她出来,是为了帮她除掉身上的‘千年寒蚕’。” “真的吗?您真的有办法?”刘清远又惊又喜。 “这件事我怎么敢乱开玩笑。”村长捋了捋白须,道:“刚才我替李姑娘把过脉了;因为有人经常给她书内力,所以‘千年寒蚕’只能在她的手臂里活动,没有窜进五脏六腑。” “这多亏清远了,要不是他的悉心照料,我早就不行了。”李静雪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的,却充满了幸福之意。 “你这是在说什么呢?我不照顾你谁照顾呢?没有你我怎么能活得下去?”刘清远的声音同样充满了柔情。 “那到底是什么办法呢?”司空剑贯也有些好奇。 “我翻看了《百毒宝典》上关于‘千年寒蚕’记载的内容,又仔细想了想,最终想出个比较可行的办法。”村长故意顿了一下,见众人都在等他说下去,便接着道:“这‘千年寒蚕’有种特殊的习性,当它从被种者身上取出后,会立刻反噬种虫者,把寒气又散发进种虫者的体内。所以……” “所以,您是想把李师姐身上的‘千年寒蚕’取出,种在我大哥身上?”司空剑贯抢先说了出来。 ------------ 第二十七章 意外之变(上) “不错,这是目前我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看你们的意思了。”村长说道。 “爹,您说呢?”司空剑贯问道。 司空长风转过身来,看了看瑟瑟发抖的李静雪,又看了看不停咳嗽、吐血的司空剑南,沉沉地叹了口气,道:“这是他自己做的孽,理应由他承受。”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刘清远问道。 村长沉吟片刻,道:“这需要大家一起来帮忙。” “怎么个帮法?” “首先,李姑娘和司空剑南各需要两个人扶住;然后由一人自李姑娘肩膀输入内力,再加上我的针灸相逼,那‘千年寒蚕’便会从待会儿我在李姑娘手心割开的伤口处窜出,我们就可以取出它了;最后,把‘千年寒蚕’放在司空剑南身上,它就会自行种入他的体内。但需要注意的一点是扶着司空剑南的二人一定要制住他的命脉,不可让他有运功抵抗的机会,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那大哥就交给我和西门浪子吧,村长您和刘师兄扶着李师姐,这里数我爹的内力最深厚,就由他来输内力吧!”司空剑贯安排道。 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突然,从人群中又挤出两个人来;他们跑过来,跪在司空长风身后,不住地磕着头。——正是冯三和赵四。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司空长风转头扫了二人一眼,冷冷道。 “我们求您放过剑南公子!”冯三说完,磕得越发用力了;额头也已磕破,流血不止。 “是啊,剑南公子他知错了,您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赵四也是拼命地磕头,似乎这个头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你们两个还要为他求情?”司空长风冷哼了一声。 冯三、赵四不敢搭话,只是拼命地磕着头。 “你们不用为我求情,我不需要!”司空剑南用衣袖擦了一下嘴边的血迹,大声喊道。 冯三、赵四二人停下来看了司空剑南一眼,又相互看了一眼,突然同时扑向司空长风。司空长风聚气于掌,向后拍出,正好打在二人的头顶;二人头盖骨顿时迸裂,七窍流血,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动了。只有冯三还硬撑着一口气,抓住司空长风飞一只脚,艰难地说道:“剑南公子……快走……”说罢,便咽了气,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你好狠的心啊!”司空剑南亲眼看着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忠诚于他的胜过亲兄弟的两个人死在他的面前,心里也不禁有了悲痛之情。 “他们两个不明是非,为虎作伥,不知道帮你干了多少坏事,留他们到今天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了。”司空长风缓缓道。 “可你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呢?” “原来你也是有恻隐之心的。”司空长风顿了顿,道:“你能明白这一点,他俩死得也不算太冤了。” “哼,你错了。”司空剑南冷笑一声,道:“你这样做只会令我更加恨你,更讨厌你们这帮所谓的正人君子!” “你真的有那么恨我吗?” “不,你已经不值得我去恨,因为我根本看不起你!” “畜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司空剑贯实在听不下去了,跑过去抓住他的领口,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看来我们的剑贯公子还是个大孝子呢!”司空剑南忽又疯笑了起来。 “大家赶紧开始吧,我怕李姑娘在院子里呆的久了,身子会受不了的。”村长提醒道。 众人各自点了下头,开始行动了。 首先是刘清远和村长扶好李静雪,司空长风便运功网李静雪的肩膀输内力;李静雪只感觉到一股阳刚之气自肩膀源源不断地传人,流动在她整条手臂中。李静雪渐渐感觉热了起来,整条手臂都在发烫,而且这股热气通过血脉流向身体其他地方,很快,她就大汗淋漓了。刘清远将她身上裹着的棉被脱下,又将她的棉衣解开,可她还是热得受不了。 “村长,这——这可以了吧!”刘清远焦急地问道。 村长把了把李静雪的脉,良久才道:“就是现在!”话一出口,村长便从自己的领口抽出几根银针,摞起李静雪的袖子,在她莲藕般的玉臂上分别在几处要穴上将银针插入,然后又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刀,在李静雪的手掌上轻轻割开一个小口,大小轻重刚好,以至于虽现出一条血口,血却没有涔涔流出。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只洁白无瑕的纤手上。——奇迹出现了,一只食指般长短粗细的蚕儿从李静雪手掌的血口处先探出头来,然后如暗器般射出。村长疾出手,在蚕儿欲射向空中时一下就捏住了它的腰部。蚕儿身体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都在拼命蜷曲、舒展着,怎奈村长捏的地方正是它的要害,让它无力释放寒毒。 司空长风收掌调息;李静雪则顿时身子一软,倒在了刘清远的怀里。刘清远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热泪夺眶而出,他轻抚着李静雪乌黑的秀发,喜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李静雪的泪水也似决了堤,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咱们会桃源村,再也不出来了。” 刘清远用力点了下头,柔声道:“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二人紧紧相拥,众人看着他们,都不由得为他们能渡过此劫感到高兴,同时也祝愿他们从此可以幸福美满。 其次,便是给司空剑南种“千年寒蚕”的事情了。 西门浪子已经走了过去,和司空剑贯各自扭住司空剑南的一只手臂,并且按住他的命脉,让他不得自行运功或趁机逃跑。 村长缓步走了过来,对司空剑南说道:“以前玩一直不明白什么对我最重要,所以才会听信你的鬼话,把我的宝贝外孙女送进了虎口。这段时间和云儿生活的日子让我明白了亲情才是最重要的,仇恨和它相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 “废话少说,快动手吧!”司空剑南仍是那副冷漠的姿态。 “这‘千年寒蚕’是要不了你的命的,况且你自己也有解毒发之痛的药方子。我们这样做只是想让你从此放下屠刀,重新做人,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苦心。” 司空剑南冷哼一声,连话都懒得再说。 “唉!”村长略带惋惜低叹了口气,上前解开司空剑南的衣襟,将“千年寒蚕”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那“千年寒蚕”接触到司空剑南的皮肤,就像鱼儿回到水中一般,眨眼间就咬开了个洞,窜了进去。 “千年寒蚕”咬开的那个洞并没有往外喷血,反而自行冷凝愈合了。司空剑南也开始身体发颤,冒着森森的寒气。他奋力睁开了西门浪子和司空剑贯的手,发疯似的跑着乱抓一通,最后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 司空剑南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口中不断呵着冷气,但他却没有叫一声,喊一个“冷”字。他想运功御寒,只可惜连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众人看着司空剑南此刻的模样,虽知道他是罪有应得,却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尤其是司空长风,他已经无法再看下去,转身已准备离开此地。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人影清风般飘来,挟着司空剑南,又清风般飘去。——他的动作是那么轻、那么柔,看起来就像风中飘动着的羽毛,但眨眼间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司空剑贯率先反应了过来,正欲施展轻功追时,却被司空长风阻拦道:“别追!” “为什么?”司空剑贯虽顿住了脚步,可却无法理解父亲的用意。 司空长风解释道:“剑贯,你看出方才那人所用的轻功了吗?” 司空剑贯回想了一下,道:“是——是‘风中羽’!” ------------ 第二十七章 意外之变(下) “嗯,不错。”司空长风点了点头,道:“那你再说说有些谁会这门轻功。” “我师父自然是不必说的,这本就是他所创的;除了他老人家之外,便是刘师兄、李师姐、我和小珍了。可是刘师兄、李师姐和玩都在此地,小珍的水平还没那么高,唯一的可能就是……”司空剑贯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说下去!”司空长风仍很坚持。 “只剩下我师父了。” “那你说他为什么会救剑南呢?” “我……我不知道。”司空剑贯不敢往下想。 “庄主,您是怀疑我爹和司空剑南勾结?”刘清远摇了摇头,坚决道:“不,绝不可能,我爹绝不是那种人。” “我在桃源村住了几十年了,自从刘玄风来也没见过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更别说和司空剑南勾结了。”村长也为刘玄风辩护了起来。 “大家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若是怀疑刘老兄和剑南勾结,就不会阻止剑贯去追他了。”司空长风顿了一下,道:“我想刘老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咱们也无须多加猜忌,反而伤了和气。” 司空长风话一出口,众人都点头称是,没有异议;只有西门浪子忽然说了句:“咱们把云儿给忘了,她还在大堂呢!” 众人立刻都反应过来,匆匆返身回大堂。大堂门口挤着的客人纷纷自觉地退到两边,给他们让开了路。 西门浪子率先来到云儿身边,想扶她起来,可她却一动不动。西门浪子正觉奇怪,柔声道:“云儿,我是西门浪子,我们来救你了!”云儿还是没有反应。 西门浪子感觉到不妙,掀开云儿的盖头一看,惊呼道:“你——你是谁?” 司空剑贯听到西门浪子的惊呼声,急忙过来一看,也不由得惊呼道:“怎么会是你!” 此刻众人已都围了过来,看着这个新娘,都大吃了一惊。 ——这新娘竟然是欧阳珍! 欧阳珍面对西门浪子和司空剑贯的问题,紧紧抿着嘴唇,并没有作任何回答;只是她的脸上却挂满了泪珠。泪水滑过她的脸颊,顺着下巴缓缓滴落在鲜红的嫁衣上,连脸上的胭脂都已被泪水弄得花了。 司空剑贯大惊之下,却也想到欧阳珍是被人点了穴道,当下出手在她身上连点十几下,解了她身上被封的各大穴道,这才停手。 欧阳珍穴道一被解,就扑进司空剑贯的怀抱,放声大哭了起来。 司空剑贯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珍仍是哭个不停,似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司空剑贯知道她此刻心里正难受,也不再急着去问。 可西门浪子却忍不住问道:“云儿呢?云儿去哪里了?” 司空剑贯轻轻摇了摇头,用目光示意西门浪子不要急着问;西门浪子虽然心里着急,也不好再去追问了。 欧阳珍越哭越厉害,泪水几乎将司空剑贯的衣服浸湿了。司空剑贯则轻轻抚摸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大堂两边的客人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喜娘不是云儿姑娘吗?怎么成了欧阳府的小姐欧阳姑娘,这事弄的,真叫人头疼啊!” “你头疼顶个屁用啊!司空山庄和欧阳府的人还没说什么呢!” “这会不会又是司空剑南搞的鬼?” “嗯,没准!这家伙看起来挺面善的,没想到竟然是个伪君子!” “岂止是伪君子,他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敢不敬,这不是畜生王八蛋吗?” “你们说那个刘什么风为什么要救司空剑南呀!” “鬼才晓得呢!” “要不你问问鬼去?” “边儿呆着去,说些啥呢!不像话!” …… 面对客人们嘈杂的议论声,司空长风突然走到大堂中央,朗声道:“诸位,今天庄内发生了太多事情,影响了大家的兴致,是我招呼不周啊!只是这些事情还没有全处理完,不方便再招呼各位了,请各位能谅解。等事情都办妥之后,玩定会再次设宴邀请各位,还望各位届时能赏光再来敝庄上一聚。” 司空长风这几句话说得真是既大方又体面,客人们听得也很舒服,连连称赞庄主的贤能、好客。 司空长风和蔼而亲切地笑着,道:“当然,如果有离家远的,大可以在敝庄上留宿;庄上别的没有,房间还是多得很。” “不用麻烦了!” “是啊,庄主您太客气了。” “时候还早,我们还可以多赶几里路。” “对,对,对,我们在呆在这里只怕会给庄主您添乱。” …… 众人又客气地推辞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各位了,那咱们就此别过吧!”司空长风微微抱拳。 众人纷纷抱拳回礼,又陆续离开了大堂。 “媒婆,请留步,我还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司空长风对正欲顺着人群溜出去的媒婆说道。 “您还有——什么事?”媒婆僵硬地扭过头,极不自然地笑了笑。 “也没什么大事,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司空长风走了过去,问道:“我就是想问问喜娘的妆是不是你画的?” 媒婆“通”的一声跪在司空长风面前,急道:“庄主明察呀,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吗?”司空长风的语气中透出他的怀疑。 “是啊,我就是负责走个流程,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媒婆急忙辩解道。 “你胡说!”欧阳珍忽然从司空剑贯的怀中抬起了头,脸上还带着泪花,大声道:“明明就是你和那两个丫鬟受司空剑南指使,点了我的穴道,给我穿上红装,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司空剑贯用手指轻轻揩掉欧阳珍脸上的泪水,心怀愧疚道:“小珍,都是玩不好,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欧阳珍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大局考虑,这并不能怪你。”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舒服多了!”司空剑贯抚摸着欧阳珍被泪水弄花的脸颊,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与酸楚。 “云儿呢?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西门浪子忍不住又问道。 欧阳珍略带惭愧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对不起。” 西门浪子叹息着长出了口气,心中百般滋味,没有再问了。——他的希望,又一次被打破;他原本受伤的心,又一次变得伤痕累累。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司空长风厉声问道。 “放过我吧,我只是个小小的媒婆!”媒婆哀求着磕起了头。 ------------ 第二十八章 真实身份(上) 司空长风环顾了下四周,又问道:“那两个丫鬟去哪儿了?你说出来,我可以考虑考虑对你从轻处理。” “她们——她们去了……”媒婆目露凶光,突然从袖子里甩出一把匕首,朝司空长风刺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可司空长风却好像早已料到,在媒婆出手之时,挥右掌击向她的左肩。媒婆左肩向后一收,同时右手改刺为削,平削向司空长风的胸膛。——这一招既巧妙又迅捷,没有深厚的武功底子和丰富的作战经验是绝使不出来的。 司空长风挥掌未击中,又立刻收掌反迎向媒婆的匕首,正是一招巧妙的“空手接白刃”。媒婆见势不妙,正欲收回,怎料司空长风突然用左手抓住了她的刀刃,然后右手也紧跟着抓住刀刃。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高手呢!”司空长风冷笑道。 “你也不赖。”媒婆用尽全力想将匕首回夺,可匕首却纹丝不动,似长在司空长风手上一般。 “你到底说不说?”司空长风冷冷问道。 “好,我说,我说……”媒婆叹了口气。 “爹,小心!”司空剑贯突然飞起一脚,踢开了媒婆的手,又一脚踢到了媒婆。 众人正奇怪司空剑贯为什么有这样的举动时,司空长风突然叹道:“好险啊!”同时,他又把手中的匕首扔到了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匕首的尖端竟多出了一根细长的针,针的颜色是绿的,只怕是淬过毒的。 原来,媒婆在叹气之时,用手按动匕首上的机关,尖锋便冒出了毒针。幸好司空剑贯眼疾手快,飞起一脚踢开了媒婆的手,同时也让匕首移了半寸,才让毒针正好没刺到司空长风。 想通了这些,众人都不由得替司空长风捏了一把汗;真不敢想象如果毒针刺到司空长风会是什么后果。 媒婆被踢倒后,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晕了过去。 “好了,别装晕了,这种法子我已经见识过了。”司空长风无奈道。 媒婆仍是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 司空长风慢慢地走了过去,用脚将媒婆的身子翻了过来;就在这时,媒婆突然从口中激射出几点寒芒,打向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本就才想到她会用暗器偷袭,所以一直在留意她的双手,却没想到她竟用嘴发暗器。大惊之下,司空长风匆匆向后退步,只可惜暗器来得太快,他根本无处可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空剑贯飞身掠来,推开司空长风,以手臂护身,挡住了这急射而来的暗器。 媒婆见暗器打在司空剑贯的手臂上,便立刻拍地而起,向外飞去。 司空长风见状,顿时怒火中烧,掌心聚气,狂吼一声,凌空拍了出去,用的正是他独创的“狂风掌”。 只见一股气流挟着劲风自司空长风手掌疾旋而出,射向飞掠而起的媒婆。媒婆仓促之下,旋身闪躲,可后肩还是被气流打中。 就在这时,西门浪子也一跃而起,抽剑在媒婆身上连削了七剑。每一剑都是深入骨肉,每一剑用的力度和削出的伤口长度都是一样的。 西门浪子落地,还剑入鞘;媒婆也落地,却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其实西门浪子本不愿出手杀一个已经被伤的人,只是这媒婆伤了他的朋友,这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事情,即使会违背自己的原则,他也在所不惜。 ——在遇到与原则冲突的问题时,只要处理的方法可以问心无愧,即使违背了原则,那又如何? 司空剑贯的手臂上中了媒婆的那几枚暗器后,毒性很快就发作了;他的脸色渐渐发黑,嘴唇也是先由红变为紫,又由紫转为黑。 欧阳珍立刻扶住司空剑贯,焦急道:“剑贯哥,你怎么样了!” 司空剑贯正欲答话,突然胸口变得很闷,随即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身子一软,往欧阳珍身上倒去。司空长风急忙扶着司空剑贯缓缓躺下,急道:“好孩子,你可不能有事啊!爹可不能失去你啊!” 村长也赶紧抬起司空剑贯的一只手,给他把起了脉。 欧阳珍紧紧握着司空剑贯的另一只手,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一声声地唤道:“剑贯哥——剑贯哥——剑贯哥……”泪水也不自觉地从欧阳珍的眼角流了下来。 “村长,剑贯怎么样了?”司空长风还没怎么等就忍不住问了出来。毕竟这关系到他儿子的性命,作为一个父亲,你叫他如何能不着急? “庄主,你听说过方家吗?”村长捻着须,开口问道。 “嗯。”司空长风点了点头,道:“关中方家,毒门第一!武林中有耳朵的人,只怕没听说过方家的人还很少。” “是啊!方家的毒药确实很要命啊!”村长不禁叹了口气,“我实在想不到‘黑衣帮’里竟然会有方家的人!” “您是说这个媒婆其实是方家的人?”司空长风也有些吃惊。 村长无奈地点了点头,道:“除了方家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的人会有这么剧烈的毒药。” “那剑贯的毒您能解得了吗?” “很难啊!”村长不禁感叹,同时他又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放进司空剑贯的嘴里,道:“这是‘清心解毒丸’,可以暂时缓解他身上的毒。”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呀?我不能没有剑贯哥!”欧阳珍含泪说道。 “是啊,您想想办法呀!剑南已经背宗离族了,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儿子了!”司空长风的眼眶也开始变得湿润。 “放心,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会尽全力救他的。老夫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解不了的毒呢!” “莫非您就是昔年天下第一名医,人称‘妙手药王’的华回春?”司空长风目光闪动着问道。 “呵呵,天下第一倒称不上,救个人治个病我还是可以的!”村长微笑道。 “三十年前您突然在武林中销声匿迹,原来您是去了桃源村啊!” “江湖郎中,四处漂泊,久了也会累的,也会想找个地方休息的。”华回春感慨道。 众人细细咀嚼着华回春话里的意味,只听华回春又说道:“对了,你们谁捡欧阳家的那两兄弟来?他们怎么都不见了?” 众人吧目光聚向方才欧阳无和欧阳敌被司空剑贯点了穴后的所站之处,发现人竟真的不见了! 他们去哪里了呢?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他们是怎么走的?…… 这些问题,有谁能解答? 竹林深处,小河。 河水潺潺,激荡起无数白色的水花;水色清澈,水中的鱼儿仿佛鸟儿在空中翱翔一般尽情游动着;还有那水底的鹅卵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一种奇特的光泽。 河畔伫立着一个人,他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袍子,整个头都被袍子上的大兜帽盖着,只露出一张戴着乌黑的铁面具的脸。 他背负着双手,身后半跪着四个人,竟是欧阳无、欧阳敌两兄弟和身穿丫鬟衣着的“采花双蜂”!这四人一直低着头,那态度简直比见到亲爹还要恭敬。 “好,你们起来吧!”声音温和、平稳,又是那么干脆、有力,听得出来,这个穿黑袍的人年纪绝不会超过三十岁。 ------------ 第二十八章 真实身份(下) 四人立刻便站了起来,生怕慢了一刻会令这个黑袍人不高兴。 “剑南堂主还在司空山庄么?” “是!”欧阳无回答道。 “你们不奇怪额为什么只让‘双蜂’把你俩救出来么?” “易公子的心思我们从不敢妄加猜测。”欧阳敌说道。 “哦,是吗?” “您的旨意我们向来只有执行,也只会执行,岂敢多想?”肖振东奉承道。 “是啊,是啊,岂敢多想?”冯天鹏也赶紧附和着。 “那就好,希望你们说的能和你们做的一样。”黑袍人淡淡道。 四人点头陪着笑,不敢乱搭话。 “实话和你们说吧,剑南堂主这次行动的失败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料到了。” “那您为什么不……”冯天鹏刚欲说出心中的疑虑,就被肖振东用胳膊撞了一下,意思是让他别乱问。欧阳无、欧阳敌也用一种责备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你是想问问我为什么不在他傲行动时就阻止他吗?” “啊——嗯——”冯天鹏想不到他竟能猜出自己想问的。 黑袍人冷笑一声,道:“剑南庄主自入我帮以来,虽说为我帮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但他太骄傲了,他这一路走得也太顺了,也该让他摔上一跤了。这对他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万一……”冯天鹏又想再问,可看了旁边三人一眼,还是忍住没问出口。 “你是怕万一那帮人将剑南堂主杀了,岂不是得不偿失?”黑袍人又替他说了出来。 “对——对,就是这个!”冯天鹏惊讶之余,也不顾身旁三人,立刻回应了黑袍人的话。 “其实,我早就安排上人了,这点还用你们替我操心?”黑袍人冷冷道。 “是,是,属下多虑了,望公子恕罪!”冯天鹏也意识到自己问得确实不合适,赶紧掌起了自己的嘴,脸上的横肉随之抖动了起来,渐渐变得又红又肿。 “好了,你想问的其实也正是我要说的,你也别想得太严重了。”黑袍人声音又平和了起来,“今夜,‘双蜂’再去司空山庄查探消息,有情况就及时告知我。欧阳兄弟两位堂主就回欧阳府去吧,武林中一定会传起你们的流言,这还得你们自己去平息。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恭送公子!”四人一齐拜倒。 黑袍人袍袖一挥,凌空飞起,宽大的袍子鼓满了风,衣襟“猎、猎”作响,可他却在眨眼间就飞得看不见身影了。起轻功之高,由此可见。 “你们说,易公子到底派了谁去救剑南堂主呢?”冯天鹏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易公子的想法岂是咱们这些做下属的所能猜到的?”肖振东恨恨地在冯天鹏肥硕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骂道:“你还好意思问?哼,你刚才差点儿害了咱们四个人,你知道吗?” “我——我——”冯天鹏揉着被敲痛的脑袋,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易公子生气的后果你就算没见过也总该听说过吧!”肖振东想起来也不禁打了个寒噤,又骂道:“你啊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好了,好了,冯兄弟也是无心之失嘛,肖兄弟不必太过激动。”欧阳无劝道。 “是啊,易公子还给我们都安排了任务,咋们可不能耽搁了。”欧阳敌顿了下,道:“至于易公子究竟派了谁去,那也不是我们应该去想的,你们说对不对?” 竹林,竹屋。 司空剑南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张被子;环顾四周,这不正是自己在竹林建的那间竹屋吗? “我怎么会在这里?”司空剑南暗自问道。 突然,司空剑南感觉胸口发闷,不由得咳嗽了起来。这是,一个人从屋外走了进来。 只见那人身穿黑衣,身体已有些佝偻了,清癯的脸上布满了刀刻出来般的皱纹,他的眼睛半眯着,但眼睛中射出来那种光却是极锐利的。 “没错。”那人在桌旁坐下,用一只枯竹般的手端起茶壶,往一只缺口的杯中倒着水,“当时我背起你后,你已经是昏昏沉沉,快要昏睡过去了。迷糊之中,你告了我这个地方,我就把你带过来了。” “是吗?”司空剑南半信半疑。 “是啊!”那人举起水杯,将谁一口喝下,“你忘了吗?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 司空剑南看着那人苍老的脸,仔细回想了起来,突然惊呼道:“你是司空剑贯的师父!” “哈哈!”那人大笑道:“没想到你还记得!不错,老夫正是你那弟弟的师父!当年,我去找你父亲,要为西门浪子的父亲西门浪人讨个公道,交手之际,你弟弟突然冲了过来,挡在你父亲面前,而你却在大树后躲着偷看。” “那便怎样,他不教我武功,我只有偷学!”司空剑南不服。 “可那是你的父亲呀!他身处险境,你应该挺身而出的!” “他对我不好,我又何苦为了他去拼命?再说,不是有他的好儿子帮他挡去了吗?” “天下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哼,我看是你自己心里有问题吧!” “这是我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我的闲事;倒是你,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救我到底有什么企图?” “哼,我倒是想不救你呢!若在平时,像你这种人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可你还是救了我。不仅如此,还帮我去除了‘千年寒蚕’之毒!” “是啊!我救了你。”刘玄风似有些感慨,“不过,你的‘千年寒蚕’之毒并没有解!” “什么?”司空剑南又奇怪,又有些失望,忙问:“那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千年寒蚕’在我体内释放的寒毒呢?” “这是因为有人托我救你,并让我在你身上种下另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 “千年火蛛!” “什么?‘千年火蛛’?怎么会这样!这不是要我死吗?”司空剑南惊奇之下不禁感叹。 “放心,‘千年寒蚕’之寒,‘千年火蛛’之火,二者相生相克,寒毒和火毒都不会在你体内发作。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每月之初,‘千年寒蚕’会停止释放寒毒,你便会受到火毒之痛;到每月十五时,‘千年火蛛’停止释放火毒,你便要遭受寒毒了。” “啊,怎么会这样!” “话已至此,我不妨再告诉你,‘千年寒蚕’和‘千年火蛛’会不断吸收你的真气,直到吸干为止,到那时它们也会肿胀而死。” 司空剑南冷冷一笑,颓然道:“这还是个好事情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也该受点惩罚了。” “是吗?”司空剑南沉默了一会儿,突又问道:“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让你救了我之后,又要你这么折磨我?” “你真的想知道?” “是!” “易轻尘!” “易公子?怎么会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 第二十九章 墨长老(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刘玄风摇了摇头。 “为什么?自入‘黑衣帮’以来,我做出了那么多的贡献,易公子为什么要害我?” 刘玄风慢慢地喝着水,没有回答,因为他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是谁呢?”司空剑南突又冷冷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刘玄风呷了口水,淡淡道。 “我问的是你和‘黑衣帮’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会说吗?” “我想会的。” “为什么?” “因为我也是‘黑衣帮’的人,你和‘黑衣帮’有关系,那我们就是自己人,你还需要隐瞒什么吗?” “为什么不需要?” “好,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问了。” “你又不想知道了?” 司空剑南扭过头,没有说话。 “如果我又想说了呢?” 司空剑南还是没有说话。 “其实,‘黑衣帮’的老帮主易轻侯和乌长老柳成风和我是拜把子兄弟!” “你是帮里的墨长老?”司空剑南突然坐了起来,惊道:“你居然还有这么一重身份!” “在不同的环境里,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身份的!” 司空剑南下了床,半跪在地,拱手道:“属下能在此地有幸见到墨长老的真容,可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刘玄风失笑道:“你这小子,变脸倒是挺快的,刚才还衣服恨不得把我扔到门外去的样子,现在又变得这么恭敬!” “属下不敢,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墨长老多多包涵!” “我很奇怪一件事情!” “您说!” “‘黑衣帮’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还是要为它效忠?” “生是帮中人,死为帮中鬼!本帮的帮训属下不敢忘记。” “可我早就不是帮中人喽!”刘玄风从腰间取下烟管,往里面塞满烟叶,又取出打火石,将烟叶燃着,一口口抽起烟来。 “墨长老说笑了,您是帮中的两大长老之一,怎么会离开本帮?” “你觉得我在骗你?” “属下不敢这么想。” “实话和你说吧,自从易轻侯易大哥为了一个女人而要杀柳成风柳二哥时,我就已经知道我们兄弟的感情已不像当初那样纯粹了。”刘玄风叹了口气,接着道:“当年我同意加入易大哥组建的‘黑衣帮’,只是出于兄弟义气,既然义气都不在了,那我还留着干什么?” “可本帮却仍然只有乌长老和您两位长老。” “哼,算了吧!当初我百般劝阻,易大哥才没有杀柳二哥,可我一走,他就又下令追杀柳二哥,以致于柳二哥至今仍是下落不明。”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为易公子做事呢?” “几年前,易大哥旧疾复发,我念及往日情分,去看他最后一眼。临终前,他要我答应为他的儿子,也就是那么现在的帮主易轻尘做三件事。我不想他死不瞑目,便答应了他。第一件事,这个兔崽子就想让我出山继续为‘黑衣帮’做事,我没答应,他就改为让我永不过问武林纷争,除非是他有事需要我出手,这还算比较合我的心意。至于第二件事,便是让我救你,并给你种下‘千年火蛛’!还有最后一件事,真不知道他又会让我做什么?” “其实,您若肯出山,本帮一定能称霸武林的!不如您……” “住口!此事休得再提!”刘玄风似乎很忌讳这件事。 “是!”司空剑南也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好了,既然你也醒了,我答应的事也算完成了。在外面耽搁太久了,我得走了,回去晚了,老婆子又要啰嗦了!” “恭送墨长老!”司空剑南立即拜倒在地。 刘玄风站起身,一边抽着烟,一边向屋外走去。 司空山庄,司空剑贯的房间。 司空剑贯此刻正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大棉被;冷汗从他额角涔涔落下,就像在那深秋清晨看到的叶子上的露水。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了,嘴唇虽有些发白,但已不见先前那种紫的发黑的颜色了。唯一可惜的一点是,他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欧阳珍坐在床边,用她贴身携带的丝巾不停地为司空剑贯擦着汗。村长华回春坐在靠床的一掌椅子上,用他的那个大酒葫芦一口口喝着闷酒;司空长风则在房间里踱过来踱过去,脚步虽慢,却很沉重,正如他此刻的心情。而刘清远、李静雪夫妇,虽然他们自己渡过了大劫,可为了大家而中毒昏迷的司空剑贯还躺在床上,他们又怎么快活的起来呢? 房间里,只剩下司空长风凝重的踱步声,华回春“咕噜、咕噜”的喝酒声和欧阳珍间或发出的叹息声,此外再无其他声响。 突然,司空剑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随后爬到床边,吐出一滩黑血。欧阳珍在惊喜之下,轻轻拍打着司空剑贯的后背,然后又扶他重新躺好,并帮他盖好了被子。 大家见司空剑贯突然醒了过来,无不又惊又喜,赶紧围了过来。 华回春让司空剑贯伸出手来,替他把起了脉;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在华回春的脸上,等他开口。良久,华回春微微一笑,捻须道:“剑贯的毒已经清了,只是身体还有些弱,调养几日便可。不过,你那只中暗器的手臂,伤口刺得太深,切不可乱动!” “有华神医在,连方家的毒都能解,还怕什么?”司空长风笑道。 “诶,此言差矣,那几枚银针虽不算什么,但却阴差阳错地刺在了剑贯手臂的要穴上,现在虽把针取出来了,但那穴位却仍很敏感,一不小心就会是整条手臂失去知觉!” “有这么严重?”欧阳珍惊呼道。 “所以,你要好好照看你的剑贯哥呀!”华回春轻轻放下司空剑贯的手臂,放进被窝里,呵呵笑道。 “放心吧,这就交给我了!别人要照看我还不让呢!”欧阳珍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 “你们刚才说那个媒婆是方家的人?还有村长,他怎么会是‘妙手药王’华回春呢?”司空剑贯突然开口问道。 “怎么,你想不到?”司空长风说道。 “我的确想不到。”司空剑贯叹息着摇了摇头,又问道:“对了,西门浪子呢?他怎么不在?” ------------ 第二十九章 墨长老(下) “对啊,西门浪子怎么不见了?”司空长风自责道:“哎呀,光想着剑贯的伤,没留意到西门浪子!唉,真是失误啊!” “我想起来了!”刘清远缓缓道:“昨夜华前辈为剑贯解毒疗伤时,西门浪子一个人悄悄地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你们说这孩子会去哪里呢?”华回春不禁担忧了起来。 “我想,西门浪子肯定是去找我师父了,毕竟大家还不能肯定救大哥的那个人就是我师父!”司空剑贯说道:“再有就是云儿姑娘了。新娘既然是小珍,云儿却还下落不明,西门浪子的心里肯定比外面任何一个人都着急!” “看来,你好像很了解西门浪子嘛!”欧阳珍边说便帮司空剑贯掖了掖被角。 “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他知道我会明白他的用意,所以连说都不必说。而且,有村长华神医在,他相信我也不会有大碍的,所以才会放心走!” “你就这么确定?”欧阳珍有些不相信。 “你不是我,也不是西门浪子,你不会懂我们两个的想法的!”司空剑贯忽然笑了笑。 “那你以后娶他当你的媳妇吧!”欧阳珍似乎有点儿吃醋。 “不是吧!连个男人的醋你也要吃?”司空剑贯有些无语,他实在不懂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会真的能读懂女人的心思,就连神也不行! “好啦,逗你玩呢!”欧阳珍朝司空剑贯做了个鬼脸,笑道:“就算你想娶他,我也不会同意的!” “是吗?”司空剑贯撇了撇嘴,道:“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喽!嘿嘿,我和他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可以私定终身,浪迹天涯,你恐怕连找也找不到!” “你——你好恶心啊!你——我不理你了!”欧阳珍扭过头,好像真的生气了。 司空剑贯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儿过了,便哄道:“好了,只许你开玩笑,我就开不得吗?大家都看咱俩的笑话呢!别生气了!” “谁生气了?”欧阳珍在司空剑贯的手臂上使劲拧了一把,一字字道:“我一点儿都不生气!” “疼,疼,疼,不好,我的手臂没知觉了,完了,小珍,你把我搞残废了,哎呀,完了,怎么办呀,这回死定了!”司空剑贯一副很严重的样子。 “哎呀,怎么办呀,华前辈,剑贯哥的手臂……”欧阳珍突然想到了华回春刚刚嘱咐过的话。 “呵呵,你放心,剑贯上的是另一只手臂!”华回春喝了口酒,笑道。 “好啊,你骗我!”欧阳珍捋起袖子,翻开被子,两只手用力在司空剑贯胳膊上一拧。司空剑贯疼得都坐了起来,呼喊道:“哦哦——救命啊!出人命了!哎呀呀——”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骗我!”欧阳珍不松手。 “不,绝对不敢了!”司空剑贯急道:“您老快撒手吧,求求您了,小姑奶奶!” “不——行——”欧阳珍完全不理司空剑贯的鬼哭狼嚎。 众人看得喜笑颜开,都不由得羡慕这对小冤家。——在长久的沉郁之后,大家终于都能舒口气了。 …… 午夜,长街。 皎洁的月光洒在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好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西门浪子独自走在凄冷的街上,抬起了头,望着漫天星星。那星星就像女天神脖子上断了的项链一般,布满了整个夜空,一闪一闪的,像无数孩子们天真的眼睛。 西门浪子望着白玉盘般的圆月,不禁想起了云儿中毒后惨白的脸,是那么惹人怜惜;而那闪烁的繁星,则如云儿灵动的眼睛,是那么的迷人! 对着这样的月和星,走在这样的长街,西门浪子怎么能不想起云儿?他怎么能不感伤?他只感觉到自心底有一股寒意骤生,让他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 “云儿,你到底在哪里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西门浪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禁感慨道:“为什么想一个人会是这么痛苦?” “西门公子,这么晚还在街上散步?” 西门浪子循声望去,原来自己已经到了永春酒楼门口了;店小二也正准备关门打烊了。 “你不也是还没睡吗?” “今天从山庄下来好多英雄豪杰,有不少来我们酒楼打尖投宿,我也是刚把几位喝醉的大爷扶进了厢房,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怪不得到现在你还没休息呢,原来当店小二也不容易啊!” “西门公子说笑了,我们这些小人物哪能和你们这些大人物相提并论啊!”店小二笑了笑,道:“我听喝醉的几位大爷说起今天庄内发生的事了,真是凶险啊!” “是吗?”西门浪子问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外面凉,您进来坐下喝几杯吧!咱们边喝边说!”店小二把方才刚掩起的一扇门也推开,请西门浪子进来。西门浪子心中的愁苦正无处消解,便很爽快地进来了。 店小二把门关好,把西门浪子所坐处的桌子又往干了擦了擦,笑着问道:“咱这儿有上好的状元红、陈年的女儿红,您要是想喝烈酒,咱还有极烈的烧刀子,您要喝哪一种?” 西门浪子笑了笑,道:“如果我还是想要一晚阳春面呢?” 店小二也笑了起来,道:“阳春面是没有了,肥鸡鲜鱼倒是还有,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兴趣倒是有,不过我可没那么多银子。” “那就算我请您,这总可以了吧!反正那些菜放到明天就馊了,也还是要倒掉,还不如咱俩吃了呢!” 酒菜都摆上来了。酒是好酒,正宗的女儿红,酒刚入杯,就有一股浓浓的酒香溢了出来;菜是好菜,一只烧得恰到好处的肥鸡,一尾蒸得再好不过的鲜鱼,再配上几样永春酒楼的招牌菜,不用说在现在这个时候,就是在平时,西门浪子也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酒菜。 三杯酒下肚,西门浪子忽然叹了口气,问道:“小二哥,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店小二刚刚把店内所有的灯都熄灭,只留下西门浪子桌上的一盏灯;听到西门浪子这么问,店小二想了想,道:“在我还没有来这家酒楼当店小二的时候,我一直在乡下和我老娘一起生活。在我们村里有一个姑娘,她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人很善良,干活也利索,村里有不少小伙子都喜欢她,我也一样。” “那你告诉过她吗?”西门浪子又喝了一杯酒。 “我没好意思开口。不过,在村里的时候,她有什么难事都会来找我帮忙,我也很乐意帮她。”店小二提起那个“她”来,脸上不禁洋溢着一种甜蜜、兴奋的颜色。 “后来呢?”西门浪子也兴了兴趣。 “后来啊,村里有个小伙向她提了亲,她爹娘都同意了,可她却死活不答应。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一直在等我。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娶她为妻,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那他家里人同意吗?” “他们怎么会同意呢?”店小二叹了口气,也倒了一杯酒喝下,接着道:“如果她爹娘同意了,我也就不会出来打拼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要我拿出和那个小伙一样的聘金!唉,我一个种田的哪里能拿出五两银子啊!”店小二愁绪顿生,又喝了两杯酒,才接着道:“我来酒楼当店小二,就是为了攒够钱回去娶她。我也相信她一定会等我的!” “那你现在攒够了吗?” “我在这儿已经干了两年了,到今年年底,我的钱就攒够了!”店小二眼中露出一种希望的光芒,“到时候我就不在城里干活了。我要回去娶她,和他一起过日子!”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三十章 爱为何物(上) “那这顿酒就算你请我的喜酒吧!”西门浪子把自己和店小二的杯子都填满了酒,举杯道:“小二哥,我敬你一杯!祝你和那位姑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好!”店小二也立刻举起了酒杯,道:“借您吉言!” 其实,等店小二攒够钱回家之后,他真的可以娶到他喜欢的那位姑娘吗?不一定吧!就算那位姑娘愿意等,可她的父母会真的让她等吗?不见得吧! 在那个年代,婚姻往往都不能由自己做主。不管你是穷人还是富人,婚姻都必须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算数,否则就会背上不孝、不义的骂名。 当然,我们衷心地祝愿店小二和那位姑娘真的可以共结连理,我们也真心希望天下有情人可以终成眷属,尽管这只是美好的希冀而已。 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几坛好酒也都见了底,西门浪子和店小二好像也都醉了。 “西门公子,您——您是不是有——心事啊?”店小二打了个酒嗝,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西门浪子举起酒杯刚欲饮时,却发现酒杯是空的。 “嘿嘿,我猜中了吧!”店小二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说道:“从你刚才问我的那个问题和你的喝酒来看,你肯定有心事!” “你还看出什么来了!”西门浪子虽然醉了,但仍坐得很直,神智也还算清醒,只是脸有些发红了。——他想醉,只可惜借酒浇愁愁更愁,他又怎么能醉呢? “我还看出,你是在想云儿姑娘!”店小二身子摇晃着,用手指着西门浪子,问道:“对不对?”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西门浪子一想,猜测道:“是不是从山庄下来的那帮人说的?” “对,对,对,就是他们。”店小二拍手笑道:“西门公子果然聪明!” “你既然这么能猜,那我问你,你能猜到云儿现在在哪里吗?” “这——这个我可真猜不出来。” “那你说,我真的喜欢云儿吗?” “您那不是喜欢,是爱!”店小二刚说完,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爱,什么是爱呢?”西门浪子看了一眼店小二,又转身透过一扇还未关上的窗户望向天上的圆月。他提起一个几乎见底的酒坛子,把剩下的酒都灌进嘴里,喃喃道:“云儿,我爱上你了吗?” 这个问题,只能由他自己去想清楚了。 竹林,竹屋。 司空剑南正躺在床上盯着用竹子排列得极密的屋顶发着呆。 他在想很多事情:这次行动为什么会失败?易公子为什么要害他?采花双蜂去哪里了?还有司空剑贯他们是否已经知道新娘是欧阳珍?方家的那个高手是不是已经下手?他们之中又有谁会中招? 司空剑南想不通,因为他实在无法静下来好好地去想问题,他的心里很烦、很乱。——这次失败无疑给他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他该如何将形势扭转,反败为胜呢? 司空剑南正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剑南庄主!” 声音很熟悉,司空剑南侧过头一看,原来是麻五。 “你怎么会在这里?”司空剑南有些奇怪。 “庄主,您忘了?”麻五道:“是您派我到这儿来通知西门浪子和司空剑贯的。” “哦,对,我想起来了。”司空剑南道:“我是不是还叫你吧云儿也接过来的。” “是的,我本来还担心通知他俩后,他俩会坐我们的马车。不过,最后还是如庄主所料,他们宁可用轻功去山庄也没有坐我们的马车。” “这当然了!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他们哪里会有心情坐马车呢?否则我也不会让你用马车把云儿接过来的。”司空剑南冷笑道。 “庄主英明!”麻五躬身道。 “唉,我现在哪里还是什么庄主啊!我们的行动已经失败了。”司空剑南脸上露出一种痛苦之色,道:“真有他们的!” “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庄主!” 司空剑南盯着麻五,目中竟有了一种温暖之色,良久,才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只可惜冯三、赵四已经……唉,不然我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一定会闯出个属于我们的天下的!” 麻五的热泪已经夺眶而出了,道:“冯三和赵四兄弟的事我也听镇上的人们说了,我们一定要为他们报仇!不能让他们死得这样不明不白!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啊!” “我一定会的!”司空剑南目露坚定之色,一字字道:“凡是阻止我成就大业的人,我都会一一除掉!” “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会一直追随您的!” “好兄弟!”司空剑南紧紧握着了麻五的手。 “庄主!”麻五也紧紧握着司空剑南的手。 桃源村,小院。 西门浪子站在校园中央,环顾着周围的一切,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那高高的栅栏,那短短的篱笆,这边是鸡鸭,那边是豆瓜,还有那被西门浪子和司空剑贯切磋时削得几乎只剩下树干和树枝的桃树,以及树底下半眯着眼“喵——喵——”叫着的老猫……这一切的一切,在此刻的西门浪子看来,都是满满的回忆。——他来到这里,只有增加对云儿的思念,只有令自己更伤心。 西门浪子突然回忆起自己抱着云儿回这里的那一天——当时他的心里是那么焦急!他害怕,他怕云儿会因为救他而死去,同时他又多么希望那些痛苦都是在他身上啊! 不知道云儿现在正在干什么?她是不是也会像西门浪子想念她一样去想西门浪子?她是不是还在司空剑南手上?司空剑南会对云儿做什么?会不会又逼云儿和她成亲?还有那个救司空剑南的黑衣人是否真的就是刘玄风? 想到这些问题,西门浪子突然不敢往前走了。他不敢走近门去面对刘玄风,他怕她接受不了事情的真相。——他实在不愿意相信那位慈祥的老爷爷竟会和“黑衣帮”的人有所勾结。 正在西门浪子踌躇不定间,突然从屋里传出刘玄风沉稳响亮的声音:“来了就进来吧,别在外面傻站着了。” 西门浪子只好迈开脚步往进走。 屋里,刘玄风正在桌旁抽着烟,桌上是两杯刚泡好的浓茶,还冒着热气。 “老婆婆和小玲去哪儿了?”西门浪子没有直接挑开话题,尽管拐弯抹角并不是他的风格。 刘玄风吐出一团青色的烟雾,回答道:“他们去村里李二婶家里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哦。”西门浪子应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快坐下来吧,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哦。”西门浪子坐下来,举起茶杯,小小地啜了一口茶水。 “感觉怎么样?” “好!” “好?哼哼,这茶叶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看见你来了才特地泡的,你竟然只说了个好字?”刘玄风似乎对西门浪子的回答不太满意。 “我并不懂茶。”西门浪子实话实说。 “千里马需要伯乐来赏识,好茶同样也需要懂茶的人来品它。你不懂茶,喝不出其中的味道来,也怨不得你。”刘玄风自己举起茶杯,呷了一口,闭目细细品了起来。 “那你品出什么味道来了?”西门浪子有些好奇。 “好!”刘玄风的回答竟然也只是个“好”字。 “好?西门您也只说了个‘好’字?” “浓而不腻,苦而不涩,茶香盈口,清心润肺,好茶就是好茶!”原来刘玄风的话还没有说完。 ------------ 第三十章 爱为何物(下) 西门浪子又喝了一口茶,闭目细品了起来,味道果真如此,不禁赞道:“果然是好茶!” “人生如茶,茶如人生,不细细地品,又怎能品味到其中的滋味呢?” “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吧?”西门浪子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你觉得那个人是我?”刘玄风放下茶杯,又抽起了烟。——他无疑已经承认了这件事。 “我——我不知道。” “实话和你说吧,那个人就是我。”刘玄风深深吸了口烟,将烟雾缓缓吐出。 “您为什么要救司空剑南呢?”西门浪子干脆挑明了。 “很多事,都是由不得人的!”刘玄风长长地叹了口气,和西门浪子讲起了自己和“黑衣帮”的渊源。 听完刘玄风的讲述后,西门浪子也不禁叹道:“原来您还有这么重身份,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啊!” “我隐居桃源村,也是为了躲避他们,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纠葛,没想到他们还是找到了我。而我既然答应了易大哥为他的儿子做三件事,我自然就不能反悔!” “唉,看来这是老天要留司空剑南啊!” “不过那‘千年寒蚕’和‘千年火蛛’也够他受的了!——我始终想不通那个易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他到底是要重要司空剑南,还是要毁了他?” “这恐怕又是一个可怕的角色啊!”西门浪子不禁起了忧虑。 “我也想过我这么做很可能是放虎归山,我本不应该为了小义而舍弃大义的。只是,我的心里始终有一种声音催促着我去履行自己的诺言,甚至让我可以忘记大义。——唉,我并不是圣人,也无法在大义与小义之间做出正确的抉择!” “这不能怪您!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判断事物的依据不同,做事的方法也不同,导致的结果自然就不会一样了。” “你能理解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刘玄风略感欣慰地舒了口气,问道:“对了,剑贯呢?他怎么没有来?莫非这小子回了家就把师父给忘了?” “不是这样的。”西门浪子叹了口气,讲起了刘玄风带司空剑南走后的事情。 …… 听罢,刘玄风焦急着问道:“你确定你走的时候村长已经把剑贯救好了吗?” “我亲眼看着村长把司空剑贯臂上的毒针取出,在创口处涂上药,包扎好;又看着他为司空剑贯针灸疗毒,知道他拔掉最后一根银针,司空剑贯的脸色不再发黑我才安心走的!” “那就好。”刘玄风长舒了口气,叹道:“剑贯这孩子,做事从来不为自己考虑。他为别人做了那么多,可他自己得到了些什么呢?他受了伤,只有给他自己的亲人、朋友带来担忧、伤心。” “这既是他的优点,也偏偏是他的缺点!” “是啊,能帮助别人固然是好事,可也要顾及自己的安危呀!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以你刚才的描述来看,那个媒婆十有八九是方家的人,而且就有可能就是方家的大当家的‘毒魔手’方天鸿的嫡亲妹妹,人称‘毒仙子’的方红玉。没想到他们方家也喝‘黑衣帮’有勾结,看来‘黑衣帮’在易大哥的儿子手下,势力越来越大了!” “这兄妹俩有那么厉害吗?”西门浪子问道。 “‘关中方家,毒门第一’,并不是一句空话。蜀中唐门你总听说过吧,唐门的毒一直都是在武林中独占鳌头的。自从十余年前唐门的大当家唐惊天与‘毒魔手’方天鸿在天山之巅大战七天七夜,最后被方天鸿以‘毒魔手’重创。但他又宁死不肯服方天鸿的解药,被门人抬回蜀中后,用尽各种方法也只维持了一个月的性命。”刘玄风叹了口气,道:“从此,方家名声大振,他的‘毒魔手’也成了天下第一毒功!” “既然方天鸿这么厉害,那他的妹妹方红玉为什么却那么不济呢?” “只怕是方红玉从小被他哥哥方天鸿宠坏了,学艺自然不像他哥哥那么精深,伤在司空庄主的‘狂风掌’下,死在你的左手剑法下,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 “不过怎样?” “你很可能惹上大麻烦了!那个方天鸿要是知道是你杀了他妹妹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便怎样?我好像还没有怕过什么人吧!只要有人伤害我的朋友,伤害我在乎的人,我就算搭上性命也不会放过他的。” “还好村长在场,否则剑贯这条命就很难捡回来了!” “村长的医术那么高明,那他又是什么身份呢?” “你听说过‘妙手药王’华回春吗?” “您是说村长就是‘妙手药王’华回春?”西门浪子动容道。 刘玄风点了点头,道:“不错,村长正是华回春。人们用‘无毒不解,无病不治’这八个字来形容他的医术,可见他的医术有多高了!如果连他都救不了剑贯的话,我想这世界上恐怕也没有人可以救了。” “是啊!云儿的毒还是华前辈解的。”提起云儿,西门浪子的心里又不禁起了哀伤之意。 “老头子,我们回来了!”这是老婆婆的声音。 话音未落,老婆婆已蹒跚地走了进来,身后还紧跟着一人,怀中抱着小玲。只见那人头戴斗笠,一身麻衣,竟是麻五! 西门浪子一眼便认出来是麻五,当即喝道:“麻五,你来干什么!” “呦,你们认识啊!”老婆婆笑道:“刚才我和小玲在回家的路上,小玲不小心绊倒了,还是这位好心人扶起小玲,还坚持要替我抱着小玲回头!——孩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玲磕破了腿,您又年纪大了,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麻五接着老婆婆的话道。 “你给我放下小玲!”西门浪子警觉了起来。 “你俩不是认识吗?”老婆婆有点儿奇怪,“你怎么这种口气?” “我随时都可以让你死,你应该清楚我有这个本事!”西门浪子盯着麻五,手已经握紧了剑柄。 “西门公子莫激动,我放下便是了。”麻五陪着笑,放下了小玲。 “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好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老婆婆不解地看着西门浪子问道。 “他是司空剑南的人!” “原来你是坏人!”小玲攥紧她的小拳头拼命打在麻五的大腿上,“你们把我云儿姐姐藏哪儿了?我要打死你这个坏人!”小玲喊着,打着,泪水也不自觉地夺出眼眶。 “哎呦,小妹妹,你快别哭了!”麻五抓住小玲的拳头,蹲下来哄道:“你这么哭,你西门哥哥非把我宰了不可!再怎么说,我也抱了你一路了不是吗?你总不能过河拆桥吧!” “哼,宰了你最好!”小玲甩脱了麻五的手,跑到西门浪子身边,拉扯着西门浪子的衣角,恳求道:“西门哥哥,你千万不要放过这个坏人!” 西门浪子替小玲擦干了脸上的泪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放心吧,他就交给我了。” “哎,西门公子,这可不行啊!”感觉西门浪子就要动手,麻五急忙道:“我来是有话说的!” “哦,司空剑南又让你来传什么话?” “还是关于云儿姑娘的!”麻五又想吊西门浪子的胃口。 “什么?云儿?”西门浪子强压自己激动的心情,道:“你快说!” ------------ 第三十一章 唯一机会(上) 麻五也是见好就收,不敢再吊西门浪子的胃口了。——上一次的教训已经很深刻了!只是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慢条斯理地讲了出来:“我们剑南庄主特地派我过来给你下战书,要约你在七日之后,日落之时,于竹林竹屋前决一死战!赢了你便可以带云儿姑娘走,但前提是你在这七日之内不可去那里,也不可以找别人去察看。否则,哼哼,你看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你在威胁我?” “这是你唯一可以救云儿姑娘的机会,我是在帮你,怎么能算威胁呢?你可要好好把握哦!”麻五说完了这句话,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西门哥哥,你怎么可以让他走呢?他可是坏人呀!”小玲撅起小嘴,抱怨道。 “为了救云儿,饶他一条狗命又如何?”西门浪子说道:“他说的对,或许这是我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可以救云儿的机会了!” “万一这是个陷阱呢?”老婆婆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莫说是陷阱,就是龙潭虎穴,我也照闯不误!”西门浪子的态度很坚决。 “既然你意已决,我们也不便多加阻拦。”刘玄风说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现在司空剑南身上种有‘千年寒蚕’和‘千年火蛛’,这两种毒物会不断吞噬他体内的真气。——他的武功本就不如你,再加上这样的情况,他要约你决斗,这就叫人有点匪夷所思了!” “您是想说他可能有高人相助?”西门浪子问道。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易大哥的儿子易轻尘!”刘玄风叹了口气,道:“易大哥的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单是他所创的轻功‘天羽飘’就可以胜过我的‘风中羽’。还有他的‘玄天大法’,摄人心魂,控人心智,让人完全迷失自己,听命于他!” “真有这么厉害?”西门浪子不敢相信。 “我想着易轻尘练得一定不会比他父亲差到哪里去,所以,你要小心啊!” “谢谢,我会小心的!” 竹林,竹屋。 云儿静静地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显然已被封住了穴道。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什么,眼神是那么迷茫、那么惆怅。 司空剑南坐在桌旁,一口口喝着水,眼睛偶尔瞟一下云儿,瞟一下门外,好像在等什么似的。 “庄主,我回来了!”司空剑南等的人——麻五,终于回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司空剑南立刻问道。 “我已经和西门浪子说了,他已经同意了!”麻五喘着气,显然是一路不停地赶回来的。 “干得好!坐下来休息一下吧,这一趟辛苦你了。赶紧喝口水吧!”司空剑南亲自为麻五倒了一杯水。 麻五坐下,一口把水喝掉,咧开嘴笑道:“能为庄主效劳是我的荣幸,何累之有啊!”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云儿突然开了口。 “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司空剑南笑了笑,道:“不错,我就是要和西门浪子决一死战!”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我和西门浪子天生就是死对头,我们两个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倒下去。这么久了,我也玩够了,我和他的游戏也该结束了!” “你能赢了西门大哥?” “你们都觉得我会输给他?”司空剑南铁青着脸,盯着麻五问道。 麻五似被司空剑南的神情吓到了,吞了下口水,战战兢兢道:“当——当然,是——是您赢啊!这——这还用问!” “哈哈,我赢!”司空剑南突然大笑了起来,随即又板着脸,嘀咕道:“我能赢吗?” “你看,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云儿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输定了!” “你胡说!”司空剑南突然站起来大吼道:“你凭什么认定我会输?我一定要赢!我一定要赢!” 云儿不说话了,她要说的已经完了。 司空剑南“啊”地大叫一声,将身旁的桌子一脚踢翻,茶壶、水杯碎了一地。——其实,他也知道云儿是故意在激他,可云儿的话偏偏扣住了他的“死穴”,点着了他的导火索,他无法遏制,也遏制不了。 麻五见司空剑南发这么大的火,虽然心里有点儿害怕,但还是上前拉住他的双臂,劝道:“庄主,息怒啊!您要相信您是一定会胜的!” “滚开!”司空剑南在盛怒之下,竟是六亲不认,举掌推向麻五的胸口;麻五想不到司空剑南竟会向自己出手,一掌就被打得飞出门外。 司空剑南也是顿时就被惊住了。他很清楚刚才自己那一掌用的力度顶多能把麻五推开,没想到竟能将他打得飞出去。大惊之下,司空剑南赶紧跑到麻五身旁,扶起了他,问道:“麻五,你没事吧!” 麻五捂着胸口,刚欲开口,突然咳嗽了起来,边咳边道:“疼——咳,咳——胸口——咳咳——” 司空剑南立刻解开麻五的衣襟,发现他的胸膛上竟有了一个手掌般大小的印记,而且略有些发黑。 麻五低头也看见自己胸口的手掌印记,颤声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没理由啊!”司空剑南皱起眉头,思索道:“我那一掌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呀!” “莫非——莫非您练过什么毒功?”麻五猜测道。 “毒功?我练过毒功?”司空剑南自问道。 沉吟片刻,司空剑南终于想通了,道:“欸,你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我体内不正是有世间两大毒虫‘千年寒蚕’和‘千年火蛛’吗?肯定是这两样毒虫造成的。” “怎么造成的?”麻五有些好奇。 司空剑南不着急说,反而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一粒白色的药粒,放入麻五口中,道:“这是以前村长给我的‘清心解毒丸’,对解毒有奇效,你中毒不深,一定可以解了。” 麻五放心地含在口中,就着唾沫咽下,道:“多谢庄主!” “我帮的墨长老曾告诉过我,这‘千年寒蚕’和‘千年火蛛’会不断地吸收我的真气,直到吸干为止。我想着两种毒虫肯定是在吸走我内力的同时,又释放出它们体内的寒毒和火毒。然而,这两种毒相生相克,定会混合成另一种毒气以填补我损失的真气,所以每当我出手时,这种毒气也会随之而出,从而会形成如此大的威力!”司空剑南停了停,又道:“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想,但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偏差,因为我也能感觉得到体内的变化!” “那我真应该恭喜您了!七日之后的决斗,您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 第三十一章 唯一机会(下) “所以这七天我得好好调息体内的真气与毒气,以便二者更好的融合。到时候,哼哼,我一定要西门浪子死在我的手中!” 司空剑南缓缓站了起来,仰天大笑道:“哈哈,我一定会赢的!” 清晨,桃林山。 晨雾凄迷,略带寒气,西门浪子走在桃林中,沿着山路慢慢行着。 上一次来桃林山,这里也是有这样的迷雾。上次的他想的是他的复仇,这次呢?如今他已放下仇恨,可惜又为情所困。——人的一生,难道一定要在情和仇之间徘徊着吗? 这次上桃林山,不仅是刘玄风让他来找刘青山聊一聊,他自己也觉得有必要把近来的事情说给刘青山,让他帮忙捋一捋。现在的西门浪子,心中有了牵挂,无法静下心来从容应对七日后的决斗。他正需要一个人来帮他抚平自己的心情,刘青山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还有一点就是昨天刘清远夫妇从司空山庄回来了,他们一家团聚的温馨场面他不忍破坏,他只需要知道司空剑贯已经无大碍,这就够了。 不知不觉中,西门浪子已来到了洞口。他沿着黑漆漆的、曲折的小道,慢慢地走,不过多时便又来到了那片大空地。 刘青山此刻正在练拳。尽管将自己毕生修炼的内力都输给了西门浪子,他自己也由一个壮年的大汉变成了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头子,可他耍起自创的那一套“龙虎拳”起来,还是一样的有板有样,虎虎生风,熟练得很啊! “你来了!”西门浪子还没有开口,刘青山便发现了他。 “嗯。”西门浪子应道。 “好,来和我一起练拳吧!” “哦。”西门浪子走了过来,跟着刘青山一起连起“龙虎拳”来。 “龙虎拳”,顾名思义,这套拳便是要模仿龙、虎的姿态。拳势有张有合,如猛虎;拳招滴水不漏,似蛟龙。刚猛而不失灵活,迅捷而不失变化,正是如龙似虎的好拳法! 整套拳练了一遍后,刘青山突然开口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刘青山说着话,拳却不停,西门浪子也只好边跟着练边把自与他分别后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待西门浪子讲述完后,刘青山也刚好吧第三遍拳练完,他深深吐纳几次后,才开口道:“我想不到竟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我曾向您承诺过要好好照顾云儿,不让她受一点儿伤害,可我却没有做到!”西门浪子说着说着,低下了头,他只觉得愧疚万分——既对不起刘青山的厚望,也对不起云儿的真情。 刘青山席地坐下,用两只破茶碗从石块垒成的大坑里舀了两碗“猴儿酒”,将其中一碗放在地上,道:“先坐下来喝口酒吧!” 西门浪子此刻正是愁苦得很,立刻便坐下,端起碗便大口喝下去。 “云儿在司空剑南手上,便是他要挟我们的筹码,我想云儿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你也无需自责,这件事并不能怪你!”刘青山说完,便把碗中的酒喝下。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云儿也就不会在司空剑南手上了!” “可也正是因为你的出现,云儿才会得救,我的功力才会有传人,还有村长也因为这件事明白了亲情的可贵!其实,我们应该感谢你才对啊!” “我一想到云儿还在司空剑南手上,我心里就无法平静。——现在我就感觉心里乱的很!”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是,因为七日后的决斗是我们唯一可以救云儿的机会了!”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您只要能让我的心静下来,我就一定会赢的!” “是吗?不贵这件事别人是帮不了你的忙的,这得靠你自己!” “靠我自己?” “不错,你的心不静,是因为你心里有了牵挂,这便成了你的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结还得靠你自己去解开。” “可是,我该怎么解啊!”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好好调息我输给你的真气?”刘青山突然转了个话题。 西门浪子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烦心的事太多了,我没办法静下来好好练功。” “难道你就再没出现过像上次那样身体又热又胀的情况吗?”刘青山问道。 “有过几次,但身体上的痛苦岂能比得上我心里的痛苦?身体发烫、变胀,再难受挨一挨也会过去,心里刀割针刺的痛苦却是有增无减的。”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刘青山又从大坑里替西门浪子舀了一碗酒,道:“喝了这碗酒,我来教你如何调息内力。” “您不是已经告诉我一些诀窍了吗?” “诶,诀窍归诀窍,也只是对你起个引导作用,不致于让你因运功不当而走火入魔。而我现在要教你的是具体的调息方法,这几日你便留在这里好好调息吧!” 西门浪子点了点头,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你现在盘膝坐好,吐纳几次,把体内的污浊之气排出。” 西门浪子依命行事,立刻盘膝而坐,双手平摊于膝,闭目吐纳了起来。 “很好,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灌入筋脉。控制好力度,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不要急……” …… 司空山庄,司空剑贯的房间。 司空剑贯正躺在床上,欧阳珍刚把药喂他喝完。夜色已深,司空剑贯劝她回去休息,欧阳珍斗不过他的嘴皮子,也觉得确实该回房了,便帮他吹熄了灯,收拾好药碗走了。 看着欧阳珍略显疲惫的背影,司空剑贯觉得心里酸酸的,好想过去紧紧抱住她。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中,看着她甜甜地入睡。 这几天,欧阳珍为了照顾他,连眼皮都没有合一下,一直守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司空剑贯暗暗立誓: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女孩子,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轻轻叹了口气,司空剑贯把目光移向了窗户。窗户是闭着的,纸窗上有斑驳的树影,像故事书中描绘的那些张牙舞爪、奇形怪状的魔怪。 司空剑贯突然想起了西门浪子。他去了桃源村了吗?他见到师父了吗?师父真的是那个黑衣人吗?师父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哥是不是也在那里?他们三个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还有云儿,大哥究竟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想到这些问题,可却想不出结果,司空剑贯心生烦躁,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突然,纸窗上有一道影子闪过。司空剑贯瞬间便捕捉到了;他弹床跃出,撞开窗户一看,对面屋檐上直立着一个穿黑袍的人,那人背负着双手,脸上还戴着一个黑色的铁面具。 “你是谁?”司空剑贯问道。 那人不说话,反而转身掠起。司空剑贯有些好奇,便跳出窗户追了出去。 司空剑贯原本对自己的轻功十分自信,料想最慢三个起落便可以追上他了。没想到十个起落之后,反倒是他把自己越落越远了。 司空剑贯不甘心,加紧速度去追他,可那人却好像感觉到司空剑贯提了速度,自己也加快了速度。于是,司空剑贯又被落下一段距离。 说来也怪,每当司空剑贯和他的距离被拉得很长的时候,那人又会江夏速度来;可当司空剑贯快赶上他时,他又再次提速将距离拉长。司空剑贯想不通这人到底要耍什么花样,好奇心也更重,便一直追赶着他,丝毫未有松懈。 就这样飞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二人已飞到永春镇外面的荒野了。荒野上杂草丛生,零零落落地散布着一些久未清扫、修整的坟墓,甚至有的连墓碑都倒了下去。而那人就落在一块刻痕已浅,生着青苔的墓碑上。 司空剑贯落地后,已忍不住开始喘气,而那人却仍是负着双手,背对着司空剑贯,一副高傲的姿态。清幽的月光洒在他的铁面具上,让人不寒而栗。透过面具的两个圆孔,可以看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漆黑的瞳孔中似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一看就会被吸引住,迷失自己的心智。 待呼吸渐渐平稳,司空剑贯才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个你并不需要知道。”那人声音中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这是任谁也扮不来的一种气势。 “如果我非要知道呢?”司空剑贯不服气。 “你不会知道的。”语气是那么坚定、自负,这也是任谁都学不来的。 “你就这么肯定吗?” “不信你可以试试看。”那人冷笑一声,道:“我敢肯定你什么结果都得不到的!” “那你把我引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 …… 桃林山,洞中空地。 西门浪子仍在盘膝坐着调息内力;刘青山则一碗碗地喝着酒,一遍遍地耍着拳。 突然,西门浪子长长吐出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道:“好了。” 刘青山顿住拳招,问道:“好了?” 西门浪子缓缓站起了身,扭了扭脖子,活动着筋骨,微笑道:“我将您输给我的真气融入我的身体,现在已经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它了。” ------------ 第三十二章 最后一战(上) “很好!”刘青山由衷赞道:“短短七日,便可将我几十年的功力全都融为己用,你也不愧为一代天骄之后啊!你父亲要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只可惜他老人家连一下都没抱过我,就走了。”西门浪子忽生感慨。 “好了,今日之战,关系重大,别想伤心的事了!”刘青山拍了拍西门浪子的肩膀。 西门浪子点了点头,道:“是啊,为了云儿,我一定要赢!” “现在已快到午时了,离落日之际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一下。”刘青山替西门浪子舀了满满一碗酒,道:“这碗酒就当我为你饯行了!” 西门浪子双手接过,道:“多谢!” 刘青山忽然叹了口气,道:“古时,燕丹太子饯别荆轲时,高渐离击筑,荆卿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可我希望你一定要回来啊!” “一定!”西门浪子饮下碗中的酒,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带云儿回来见您的!” “好!”刘青山颔首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饿,所以我特意为你留了几个大鲜桃,你勉强填一下肚子吧!” “决战前最忌吃得太多,鲜桃果腹,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就好!”刘青山从大坑边缘找到一条细绳,用力一拉,便从大坑里拉出一个大坛子,打开塞盖,里面是几个保存得很好的又大又鲜的桃子。刘青山从坛子里拿出一个大桃子给了西门浪子,笑道:“快吃吧,一会儿猴儿们回来了可就没你的份了!” 西门浪子“哦”了一声,接过桃子,开始琢磨今日的决斗。 竹林,竹屋。 夕阳西下,余晖如少女羞怯的脸庞。阳光透光竹枝、竹叶的细缝洒在地上,洒在竹屋上,洒在司空剑南凝重的神色上。 司空剑南此刻正坐在竹屋的门槛上,手中握着一只水杯,水中似乎也有了暮色。 “庄主,我已经把云儿姑娘藏好了!”麻五走到司空剑南身边,低头道。 “好,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他来了!”司空剑南冷笑着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麻五看了看天色,忧虑道:“太阳快落山了,西门浪子他还会来吗?” “一定会的!” “您就这么确定?” 司空剑南微笑着看着前方,道:“他已经来了!” 麻五向前一看,西门浪子果然来了。夕阳下,他古铜色的皮肤略微发红,但他的眼神却还是那么冷厉、坚定,他的手仍紧紧握着他的那柄青铜剑。 “你来了?” “云儿呢?” “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好,出手吧!” 司空剑南没有动,西门浪子也没有动,麻五却悄悄推到了竹屋的一侧。 二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目光如剑锋,已擦出了耀眼的火花。 太阳落山,暮色已消,夜色渐来。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吃过来了。竹枝摇动着,竹叶簌簌落下,却又被风卷起,随风飘远。 一群鸟雀似乎也感到有些寒意,叽叽喳喳地叫着飞起,掠过二人的上空。 突然,司空剑南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杯子平抛出去,击向西门浪子,同时将积攒多时的内力挥掌打了出去。西门浪子也积蓄了很久的内力,此时也挥掌打了出去。 两股巨大的气流相撞,夹在中间的杯子先是裂开,然后被挤成碎渣,最后竟成了粉末,可见二人正是不断地输出内力。 麻五远远地看着,不禁暗自叹道:“剑南庄主这一开始就使上了内力,看来是要先发制人,不给西门浪子出剑的机会啊!还好剑南庄主现在拥有毒功,任他西门浪子再强,恐怕也撑不了多时!” 只可惜麻五想错了。司空剑南虽想借助毒功的优势来伤西门浪子,可西门浪子输出的内力宛如铜墙铁壁,任他再怎么用力,也始终无法将毒气打进去,而他自己的内力倒是耗了不少。 司空剑南见机不妙,立即收功;西门浪子也收了掌。 “看来你的内功还不错嘛!”司空剑南冷笑道。 “你好像也不赖。” “好,那我就再会一会你的左手剑法!” 说着,司空剑南便从腰间抽出剑,跃起,旋身一抖,挺剑刺出。西门浪子拔剑迎了上去,二人便又比起剑来。 司空剑南自知剑法比不上西门浪子,便右手使剑,左手挥掌,剑掌合用,想以此巧招来克西门浪子的左手剑法。 方才比内功的时候,西门浪子已感觉出司空剑南的内功很邪气;几个回合的比剑下来,西门浪子已发现他的毒掌。——每次司空剑南挥出左掌时,手心总有一团乌气凝聚着。若不是西门浪子身手快,每次都及时闪开,恐怕就中了他的毒掌了。正因为如此,西门浪子心中有了顾忌,剑法也不能使得很流畅、自然,总是要留几分躲藏的余力。所以,司空剑南到现在仍没有处于下风,竟能与西门浪子持平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夜已深了,皓月当空,星光明亮,二人仍是没有分出个高下。 其实,西门浪子也想过自己用左手剑法,再加上右手挥掌,兴许能胜他一筹。只是他的右手之前被骷髅人拗断过,几近残废,虽经刘玄风接好,可已不能很灵活地使用了。 高手对招,每一点极其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引来身亡之祸,更何况应对的是司空剑南那不知什么时候练会的毒掌。所以,西门浪子宁可这样磨时间,与司空剑南拼内力,也不愿冒这个险。 麻五看着,也不禁忧心忡忡。因为他也看出西门浪子是故意要耗司空剑南的内力,待司空剑南内力不足时,西门浪子便可以轻易取胜了。 司空剑南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骑虎难下,若是他一松懈,西门浪子便有了可乘之机,到时候他死得更快。他本想着自己的剑法配着毒掌克住西门浪子的左手剑法,然后慢慢地寻找他剑法中的破绽。没想到西门浪子的剑法虽被他压得施展不开,可仍是迅捷有力,变幻无穷,几乎已找不出破绽了。 司空剑南的内功修为,在同辈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再加上机缘巧合中得到的毒功,使他的内功更上一层楼。只可惜,再深厚的内功也总有耗尽的时候,现在他已渐渐发觉自己的内力不足了,而西门浪子的剑招却仍如游龙、苍鹰,渐渐已施展开来。 只见西门浪子奇招迭出,怪招不断,把司空剑南逼得只有格挡、闪躲的份。西门浪子乘胜追击,把真气灌入剑中,每一剑削出,更是威力无穷,司空剑南的身体已被划到了好几处,鲜血顺着衣服的破裂处渗出,很快便染红了衣襟。 “快开机关!”司空剑南突然大吼道。 麻五见司空剑南身处劣势时,已准备好去开机关了,此刻司空剑南一下令,麻五便立刻跳窗而入,爬到床下,将一个木制的圆盘转动了起来。 ------------ 第三十二章 最后一战(下) 西门浪子和司空剑南此刻正在竹屋之前的空地上,突然从四面的平地上各翻出一堵丈来高的铁墙,墙上排满了尖锥,那锥的尖端发绿,显然是淬了剧毒的。四堵墙迅速地靠拢,同时从铁墙里又向上伸出铁墙,尖锥也是一排排地钻出。 西门浪子见情况不妙,便想趁铁墙还没有围起来时迅速脱离。只可惜司空剑南却是下了决心要与西门浪子同归于尽,见西门浪子要跑,便使出全力阻拦他;西门浪子实在想不到司空剑南竟狠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碰上不要命的人,无论谁都要忌惮几分的。 西门浪子倒不是怕死,只是还没有见到云儿,还没有让云儿与她多年未见的亲生父亲相聚,他怎么能死?怎奈这司空剑南发起疯来,使慌乱之下的西门浪子剑招也变乱了。 当四堵铁墙围在一起的时候,铁墙的高度已上升到五丈多了,二人仿佛掉进了一个极深的井里。——这若真是口井,利用“壁虎游墙功”一类的轻身功夫还可以爬出去。这可惜这口“井”四周都是满满的毒尖锥,碰一下就见阎王了,哪里还能爬? 西门浪子突然叹了口气,席地坐下;司空剑南也已筋疲力竭,坐下喘着粗气。 “我想不通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自己!”司空剑南冷笑道:“别忘了,只有看到你们伤心、痛苦,我才会开心、痛快的!”说完,司空剑南自己便大笑了起来,笑得直到剧烈地咳嗽也不停。 “云儿呢?” “哈哈!她很好,咳咳,这点你不用担心!”司空剑南仍是一边大笑一边咳嗽。 “这就是你要的结局吗?” “不,不,不!”司空剑南收了笑容,一字字道:“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倒下去!” “那活着的那个呢?他还不是一样困死在这里吗?”西门浪子道:“莫非你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个不重要!”司空剑南道:“只要你死在我的前面,就算比我早死一刻,我心里也是痛快的!” “你真是个疯子!” “随你怎么将,反正你就是没办法出去!”司空剑南又笑了起来,“任你轻功再高,也休想从这里跃出去!” “你知不知道我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性命,这样就是你比我先死了!” “你不会的!”司空剑南的笑容是那么自信。 “你就这么确定?” “当然!你想啊,如果我比你先死了,你岂不是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吗?” “你觉得我是一个怕寂寞的人?” “可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趁人之危的!对不对?” “就算你恢复了体力,你也一样赢不了我的。” “那你一样不会杀我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唯一知道离开这里的人!” “那如此说来,我好像非死不可了!” “好像是的。” “不用那么麻烦了!”西门浪子道:“与其费那么多工夫,还不如现在就让你来把我杀了吧!” “真的?”司空剑南目光闪动道:“你真的肯?” “他不肯的!”这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细细一辨,竟是司空剑贯的声音! “司空剑贯,你怎么会来的?”西门浪子站了起来,脸上已露出喜色。 “西门,里面的感觉怎么样?”在这种情况下,司空剑贯竟又开起了玩笑。 “唉,不怎么样啊!”西门浪子笑道。 “大哥,你的计划好像又要泡汤喽!” “嘿,我就奇了怪了,怎么每次一到紧要关头,你就冒出来坏我的好事!你是不是上天派来专门害我的呀!”司空剑南埋怨了起来。 “我也不想来啊,是一个身穿黑袍,面戴铁面具的怪人七日前的一个夜晚告诉我来这儿的;他说你们俩要在这里决斗,还告诉我万万不可早来。我也是好不容易把小珍骗过去了,才有机会来这儿的。”司空剑贯道:“对了,那人的轻功好像比我还高呢!” “易公子,怎么又是他?他到底要干什么?他是要毁了我吗?”司空剑南喃喃道。 “刘爷爷特意让我留心易轻尘,没想到他竟会来帮我,这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西门浪子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易公子?易轻尘?他又是什么来头?”司空剑贯问道。 “他就是‘黑衣帮’的帮主!” “原来如此,怪不得轻功那么高呢!”司空剑贯叹道。 “司空,你有什么法子让我出去吗?” “我很奇怪你们怎么会跑到里面决斗的!” “是麻五,司空剑南叫麻五开了机关的。” “麻五?机关?” “哎呦,疼——疼——” ——这自然不会是司空剑贯的惨叫声。 ——“二公子,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就你这两下子也想来偷袭我?”司空剑贯笑道:“我不知道该说你是太高估你的本事呢,还是太低估我的武功了。”司空剑贯紧紧捏着麻五右手的手腕;麻五已疼得龇牙咧嘴,哭爹喊娘了。 “你看看那机关能不能将这四堵墙再退回去?”西门浪子问道。 “不可能的!我怎么会留下让人破坏我计划的漏洞!”司空剑南忽又大笑道:“哈哈,剑贯,我的好弟弟啊,任你轻功再好,脑瓜再灵活,也休想救西门浪子出去了!” “是吗?你就确定我没有办法?”司空剑贯嘻嘻笑道:“好大哥,这回我偏偏要让你心服口服!” 司空剑贯的眼珠上下转动着,他看了看周围的竹树,又上下看了看麻五,微笑道:“有了!” “您——您要干什么?”麻五已隐隐感到不祥。 果然,司空剑贯点住了麻五的穴道,然后把麻五的衣服一件件脱掉,连袜子也脱了,只剩下一条遮羞的花裤衩。 “二公子,我冷——好冷!”麻五穴道被点,身体却不由地颤抖着,嘴也打起了哆嗦。 “诶,盛夏天气这么热,你怎么说冷呢?我是怕你中暑啊!你得谢谢我!” “……”麻五说不出话,只是气得快要晕过去了。 司空剑贯跑到竹林里,挑了十几根又粗又硬的竹子,连根拔起,抱了回来。司空剑贯先去除竹子的枝叶,然后将麻五的衣服撕成许多长条,最后又抱着这些竹子,沿铁墙攀了上去。 到了顶端,司空剑南坐在墙角,把那些竹子放在一边,然后每两根用布条绑在一起,一直往下伸,直到最后一根竹子被绑好才停手。 “西门,看到这根长竹竿了吗?以你的轻功,这就够了吧!” “其实,你只需吧那些长布条连在一起就足够了!” “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忙活半天!” “你怎么不早问,我哪里知道你要搞什么?” 西门浪子轻轻一跳,便抓住了竹竿的一端,他知道这竹竿撑不住他的体重,所以立刻又借力上升,又抓住了一截竹竿;而方才的那根竹竿刚好松开落地。就这样,西门浪子很快就爬到铁墙的顶端。 ------------ 尾声 “大哥,你服气了吗?”司空剑贯笑道。 西门浪子指着前方忙道:“他好像跑了!” “什么!”司空剑贯顺着西门浪子所指方向一看,司空剑南果然跑了。——原来,在西门浪子往上爬时,司空剑南用剑柄扣动了铁墙上的机关,便又一道门现了出来,他就借机逃了出去。 西门浪子正欲追去,突听麻五使出吃奶的劲喊道:“西门公子请留步!” “怎么?”西门浪子贴着墙壁缓缓滑了下来,走进麻五。 “您——您想知道——云儿姑娘——藏在哪里吗?”麻五哆嗦着勉强说完整句话。 “你肯告诉我?” “呵呵——”麻五硬挤出一丝微笑,道:“只要您解了我的穴道,我就告诉您!”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还会说谎吗?”麻五的表情看起来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好,我帮你解穴!”西门浪子不多废话,立即出手帮麻五解了穴道。 麻五穴道一解,便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用手不停地搓着身子。 “你真的有那么冷吗?”西门浪子道:“夏天的夜晚罪是凉爽,就算脱光也不怎么冷,你怎么看起来快冻僵的样子?” “你们是习武之人,体质自然要比我这种马夫强百倍了!”麻五仍瑟瑟发抖。 “好了,你把云儿藏在哪里告诉我,我就把我的衣服给你御寒。” “太好了,您凑过来吧,我现在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西门浪子便走了过去,俯身准备听麻五说话。 “您再凑过来一点!”麻五的声音的确小了起来;西门浪子也只好再往跟前凑了凑。 突然,麻五用尽全身力气撞向西门浪子,想把西门浪子从司空剑南逃走时留下的门撞进去。但西门浪子毕竟不是常人,早就料到麻五可能会有这样的举动,早麻五刚要撞的那一刻,便向上跃起;麻五撞了个空,反倒自己冲了进去,撞在排满毒尖锥的铁壁上。 麻五使出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的身子脱离了尖锥,却重重地摔在地上。毒性来得也快,不多时麻五全身都已发黑,他身上被扎破的地方也都流出了黑乎乎、黏黏的污血。 “云儿到底在哪里?”西门浪子急忙问道。 “云儿在——在……”麻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只可惜他还是没有说出来,也永远没有机会说了。 西门浪子颓然坐在冰凉的土地上,自言自语道:“云儿,你到底在哪里?” 司空剑贯一路猛追司空剑南。司空剑南身上虽受了伤,体力也不支,怎奈竹林里的竹子实在太密了,司空剑南不挑林间的大路逃,非选竹子密的地方跑,这实在太妨碍追踪,所以追了半天,司空剑贯愣是没追上他。 也不知跑了多久,司空剑南突然远远地就在前面停了。司空剑贯煞是奇怪,加快脚步跟上去一看,原来一条又宽又长的深沟横在他们面前。这条沟想一步跨过去那是万不可能的,而此刻的司空剑南又施展不开轻功,便只有呆站在哪里,什么也不做了。——因为他已无路可走! “大哥,看来这是天意啊!”司空剑贯顿了顿,自己回答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落得现在的地步也怨不得旁人。倘使你当初肯多做善事……” “你住口!”司空剑南怒斥道:“你别和我说这些屁话!” 司空剑贯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盯着司空剑南。 司空剑南冷冷一笑,道:“善?恶?像你们这种人就叫善人?而我就是恶人?哼,什么狗屁道理!莫非你说屁是香的,那屁就真的是香的了?” 司空剑贯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可以醒悟,不要一错再错了!你知道吗?父亲和我,一直都期望你可以变好。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哼,好歌一家人啊!”司空剑南摇着头道:“家的概念早就从我心里消失了。自从母亲病逝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一个爱我的和值得我爱的人!” “父亲和我对你的爱其实并不亚于母亲对你的爱!” “是吗?哼,我怎么一直没发现?我看到的只有父亲严厉的神色和你一次又一次地夺走我所争取的东西,难道这就是你们对我的爱?” “父亲的严厉也是为了你好,难道你体会不到这严厉中的爱吗?至于我,我夺走你什么了?” “太多太多了,从小时候练武的机会到庄主继承人的位置,太多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都被你无情地夺走了!” “可我从来没想和你抢夺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因为,因为我是个小人,是个疯子!哈哈!”司空剑南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自眼角流了下来,“我是个疯子,哈哈,疯子!” “大哥,我们是亲兄弟啊!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样斗来斗去,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和睦地相处?”司空剑贯的眼泪已流了下来,“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拥有一个和别人一样关心我、保护我的哥哥!我多么希望我的童年并不是和师父学武功,而是和你一起在河里摸鱼,在山上抓野兔,在林中捉迷藏……我做梦都会梦到这样的情景的!” “唉,这一切我都给不了你,也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司空剑南停止笑声,叹了口气,道:“时间,过去就过不去了!”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啊!现在并不算太晚!”司空剑贯眼中闪着恳求、期盼的光芒。 “不可能的。”司空剑南摇了摇头,冷冷道:“你,我,西门浪子,我们三个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我们三个人只能是敌人,不会是朋友,更不用说是兄弟。” “可我和西门浪子不还是成了很好的朋友吗?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呢?”司空剑贯道:“给我们一个机会,重新认识你,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重新认识你自己,好不好?” “胜者王,败者寇。不得不承认,我确实输了!”司空剑南轻轻咳嗽了两声,道:“这场游戏玩得太久了,我已经玩不下去了。”司空剑南说着这句话,同时脚一步步挪向前面的深沟。 “大哥,危险!”司空剑贯抢身过去,想拉住司空剑南,只可惜司空剑南死意已决,没等司空剑贯过来,就已经跳了下去。 司空剑贯趴在深沟旁,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沟壑,放声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滚烫的泪水从他的脸颊滚落,他的哭喊听不到回应。——风吹过,竹叶被风卷来,像雨珠般拍打在司空剑贯的身上。——他的一滴泪珠坠在一片竹叶上,竹叶受重落入了沟壑,不知道司空剑南是否能看到。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伤心。 错,还有一个人——西门浪子! 西门浪子还没有流泪,只因为他的心已经变成一堆碎片了。——心都没了,如何伤心?不会伤心,泪从何来? 西门浪子就这样颓然地坐着,月光洒在她青铜般毫无表情的脸上,仿佛覆上了一层霜,他的眼睛,也是空空洞洞的,看不到一点光芒。 风吹过,送来一阵竹叶清香。 西门浪子既感觉不到风带来的寒意,也闻不到竹叶清香;但他却缓缓站了起来,因为他闻到了一种特殊的香味——一种只有在云儿身上才会有的香味! 西门浪子永远都忘不了这种气味,甚至他的嗅觉中只存留着这一种气味。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还是闭上眼睛,循着这微弱的香味迈起脚步。 当西门浪子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来到了竹屋里面。西门浪子环顾四周,仿佛到处都是云儿的身影,到处都充满了云儿身上的香味。 “云儿,你在这里吗?云儿,我是西门浪子,我来找你了!云儿,我好想你啊!”西门浪子大声呼喊起来。 ——有声音,水缸那里有声音! ——西门浪子带着这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的光芒,一步步走向那个大水缸。 一步,两步,近了,更近了!西门浪子的心悬了起来,每一步对他来说都是那么漫长而又遥远。当西门浪子的手触碰到水缸的盖子时,他的手已不自觉地颤动了起来,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他想揭,又不敢揭开。他怕,他怕自己连最后的希望也被扑灭了! 水缸的盖子终于还是被打开了,里面没有水,只有一个人——一个西门浪子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人;一个西门浪子为之疯,为之狂,为之开心,为之落泪的人;一个西门浪子以为再也见不到,此刻却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的人——云儿! 西门浪子还没来得及帮云儿解开穴道,就把她抱了出来,紧紧拥在怀中。 西门浪子露出了笑容,是幸福的笑容;他流下了泪水,是幸福的泪水!云儿也露出了笑容,是幸福的笑容;她也流下了泪水,是幸福的泪水! 只可惜,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 ——本书完 附: (整部书共分为上下部,各自成本,下部正在创作中。因为学业紧张,只能在闲暇时间写作,等整本书(手稿)都写起,我才会往网上上传,这是为了避免犯这本书更新总是间断的错误,不周之处,敬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