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引子 ------------ 引子一◎硝烟 更新时间:2013-11-12 东西南北分四国,四国之中东为首。东方昇燃历史悠久,南方础津山水秀丽,北方屏戎物产丰富,西方图阑兵猛如虎。 其中,图阑国立国时间最短,发展却非常迅速。这个在西方冉冉升起的新星,令其余三国深受压迫与威胁。 要说起图阑国的开国之君为何要统一西方,也有一番渊源。 此人是个令人闻之丧胆的擅战奇才。他本是北方屏戎国的一族首领,原名叫傅驯。因为生性狂妄,得罪了当时的权贵。被另外几族人联合驱逐。 傅驯带领幸存的家眷以及所剩无几的残兵,一路奔逃,最后流亡到西方一处常发水患的恶劣之地。傅驯被迫留了下来,自封做了个首领。 就是在这个时候,傅驯结识到从南方础津国来寻求庇护的一名逃犯。 此人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名叫图梓言。因同是天涯沦落人,傅驯对他一见如故,照顾有加。 图梓言不但聪慧过人,还通晓天象风水。他得知傅驯正为治水而愁,于是独自在河边不眠不休连坐了两夜。第二天,图梓言便向傅驯请命,带上了一批手下到对面河岸一处地方开山凿石。 此后,一年多时间,傅驯鲜少再见到他。 傅驯整日策划着壮大兵力,希望有朝一日去攻打屏戎。可是,这些收来的南方残兵和西方灾民都瘦弱怯懦,根本不能和强壮野蛮的屏戎狼族相提并论。唯独人数增加迅猛,养兵不用更亏空。 傅驯整日急得火烧眉毛,夜不能寐。 又是一天夜里,傅驯突闻一声炸响,随之又是阵阵轰隆声和起伏的人声。 傅驯跑到窗边,望见远山上星星点点攒动着。一大群人手举火把高呼着朝山上涌去。火光的倒影在水面舞动,三条分支的河流像三只巨大的爪子一样奔腾呼啸着伸向东方。 傅驯呆呆地望着水流,眼睛里闪动着火花。他的心似乎也跟着水流涌动起来。不知呆立了多久,图梓言带着满身的泥污来到傅驯面前,曲膝而跪,唤了一声君上。 从此,图梓言跟着傅驯一路向东。他虽没有上战场的体魄,却能为傅驯出谋划策,进谏良言。那三条新河所延伸之地,渐渐地被他们所吞并。 在傅驯正职中年,终于打到了三河汇入的东江。离东边的昇燃国,只隔着一片山和一条江。 多年以来傅驯沉浸在统一西方的雄心之中,不知不觉脚步跟随着三河靠近东方,离本来距离其它三国最为遥远的北方也越来越近…… 傅驯将国号定为图阑,将图字作为国姓,自己也跟着改了姓。 傅驯之所以这样做,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为了忘却自己的出生往事,与屏戎国彻底决裂。再来,就是为了用最崇高的嘉奖来感激一直跟随他的将才图梓言。傅驯用其姓立国,有兄弟之情,共享江山之意。立国之后,傅驯便封了图梓言做丞相。 后来,图驯皇帝又将都城筑在河汇处,尽量靠近北方。至此,将全身心投入治国,再不提攻北…… 十年后,图驯皇帝薨逝,享年六十四。遗诏传位给唯一的儿子,当时二十五岁的图政。 图驯帝驾崩之后,五十三岁的图梓言继续辅佐图政皇帝…… 图阑国的诞生可谓一个传奇,说起图驯帝周遭小国,无一不恐惧的。就连一直明里暗里都称霸的昇燃国也忌惮。而在当时,图驯帝并没有要触及东方的意思,转而向北发展。 昇燃国一面对其警戒一面着手攻打南方。可惜图驯帝命不长,图政也并没有他的半点风范,完全遗传了他南方母亲的温柔慈悲。 图政继位第二年,就立马封了刚满九岁的长子图锦夙为储君。也是在这一年,图丞相第一次向图政上奏了一件私事。希望能将自己的儿子送进宫,给太子陪读,封个太子少傅。 ------------ 引子二◎天之骄子 更新时间:2013-11-12 殿前,许多大臣都不安起来,细细底谈。他们自认对图丞相心里的算盘,心知肚明。图政直直身子,挂上笑脸正欲言语。左丞相李序却站到殿前。 “图丞相,据我所知,您的儿子今年也不过八岁,一直养在府中。可能不妥吧!” 李序转向图政。 “皇上,太子殿下正处于学习的重要时期,而且勤奋用功,天资更是卓越。臣以为如果在此时安排伴读,资质的差异,无论优劣都会绊住二者脚步。” 图丞相脸色不变,心中却怒极。李序这话分明在指自己的儿子配不上,拖累了太子。可殿上又不好显露私心,只得把身子压得更底,只等皇上回话。 图政扬扬眉梢,干笑两声。 “二位无需为此事是介怀,朕早有安排,定会妥善处理。” 说完就下令退朝。 图梓言回府后,久久不能平息。这个左丞相李序是图政后来封的,有意牵制排挤自己。朝中早开始传言,图丞相如今只是个摆设,个个都是表面奉承。而李序的女儿将来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妃,胜负一目了然。 所有人都对这个太子左右的空席眼馋,不仅仅是为了垫高后台。因为这个太子虽然现在年纪尚轻,却逐渐显露出了君王气质。 自开始学习起,便什么都能快速掌握,比一般孩童冷静独立。甚至有人相传太子被图阑帝附体,为继续生前霸业而来。更加上太子生得十分美貌,见过之人无不心生喜爱。从出生就被民众视为神般拥护,可谓整个图阑国的宠儿。 而图政帝当然清楚自己的平庸,寄希望于这个儿子,巴望着他能快快长大,自己也好退位让贤。 马场上,身着特制护甲的小男孩,骑在高大的枣红马上飞驰了好几圈,最后都能稳稳地拉缰绳停下,一丝多余的动作都不带。 士兵们又递上弓箭,男孩拉起弓有些吃力,放出一箭后,手臂立刻酸软地垂下,惊奇的是那支箭竟然点中靶心,唯独力量欠缺,没能留在靶上。这时候,男孩才拉开面具望着成果露出一个合乎年纪,天真灿烂的笑。士兵们都跟着雀跃欢呼起来。 男孩背后城楼上,图梓言背手而立,表情仍然平淡。 “看到了吧!汕儿,他就是锦夙太子,将来图阑的皇帝。” 旁边一个面容清俊的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勾勾嘴角。 “天之骄子?不过如此!” 图梓言几日的郁闷这才消散了一些,回头看着男孩会心一笑。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儿子有几斤两,配不配做太子少傅。 八岁的图云汕,从身后拿出一张和太子同样份量的弓,端端地举起。箭端向着城楼下,在太子放出第二支箭时同时竟真的放开手,然后玩笑般迅速逃离。 图梓言吓得不轻,连忙朝场上望去。自己负责巡察城楼,出了任何乱子都脱不了关系,搞不好还会被认为企图谋杀太子。 所幸并没有人察觉,都把关注放在太子身上。因太子第二箭有了进步,箭留在了靶心。 那一天训练后,负责整理的士兵发现墙尾的一面靶心上深深地插着一支箭,怎么想也不得其解。那个士兵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别人,唯恐被定个训练前检查不仔细的罪责。 锦夙太子学会射箭的这年秋天,东昇燃终于灭了南础津,吞并之后更加强大。 整个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图政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焦虑中不得不考虑用到那个残酷的办法。 不久后,昇燃与图阑正式开战,一打就是十四年。 而这过程中,图阑因建国时间太短,根基不稳。先前攻占的诸多小国还没彻底臣服融合。又加上皇帝无能让民众失去信心。被昇燃的一次次进攻消磨殆尽。里因外患,不堪重负,最终大败…… 太子图锦夙,在最后那夜厮杀中身披黑色战甲,跨上战马,背着弓箭,向城外奔去,消失在烟火深处,未能找到尸首…… 一段关于宿命的故事,由此展开…… ------------ 第一卷 ◎江山画尽浮华 ------------ 第一章 ◎盛世迁都城 更新时间:2013-11-12 昇燃国一百四十九年,夏…… 都城迁至东江以南,依山傍水。耗费巨大的财力人力经过十余年建成的新皇城富丽辉宏。 迁都后的次月正好又遇上二皇子二十五岁的生辰。昇燃帝一高兴,大赦百姓,三年免税,百姓们彻夜燃灯,欢声一片。而宫里边,众臣与君同庆,酒肉美人,歌舞升平。经过连年战争,吞并了南方,攻占了西方,昇燃迎来了又一个盛世。 席间,并没有二皇子的身影。这个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天性懒散,又恃宠生娇,就连他父皇也左右不了。现在,早就丢下一干人等溜出去玩了。直到有个老眼荤花的户部尚书欲向二皇子敬酒,端起酒杯对着空空的座席言语。众人才憋着笑发现皇子不见,弄得皇帝好不尴尬。 皇帝望见底下,一身着湖蓝衣衫的青年正在出神。比起当年的映像又添了几丝俊朗。 于是,皇帝把话题转到他身上,对着坐在身旁边的丞相问。 “图丞相,这些年,你父子二人可是为朕立了不少大功。就拿这次迁都来说,丞相也是功不可没啊!对了,算起来,图公子今年也有二十多了吧?” 图梓言起身应和。 “回皇上,汕儿与二皇子殿下乃是同岁,今年冬天也就满二十五了。” “那好,朕赐位公主给他做夫人如何?” 图梓言正准备跪下来谢恩,而那位图公子却砰地一声倒在案上。 把图云汕扶出宫后,两个宫女提着灯笼返回,一边私语。 “真是有够丢人,竟敢在皇上面前喝醉,你没看见,皇上那脸都绿了!” “是啊,皇上是看走了眼,还好打住了,没开金口。古古怪怪的,怎么做得了驸马。” “公主喜欢不就得了,谁叫人家是第一美男子呢,怪就怪点呗!” “他只能排第二,第一美男子是当年图阑国的太子,可惜战死了!而且,听说当年……” 话还没说完,两个宫女被忽然出现在近前的人影吓得不轻。 一位华服的女子独自站在路中央,也没有提灯,脸没在黑暗里。仔细打量,两宫女惊恐地跪了下来。 在这样热闹又忙碌的夜里,没人注意到有两名小小的宫女迟迟未归。 几天后,皇城的街道上出现了不少士兵开道,东南西北四面城门同时打开。一队又一队的人马从各个方位进入城中。百姓们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可惜保护得太过严实,个个都着装统一,戴着面具,见不到样子。年长一些的人都明白,这是要开始给二皇子选君星了。所谓“君星”是昇燃国特有的一种宫职。 昇燃做为最大的强国,地域广,人口多,是周遭国家最眼馋的一块肥肉。从开国以来,复杂的政局和内宫争斗,使皇帝的子嗣常常受到性命的威胁。曾经莫名夭折的皇子就有许多,而仅仅依靠宫中侍卫的力量又十分局限。于是,只能想到依靠民间奇术,异派…… 这些隐藏在深山里的高手,功夫类型错综复杂,世俗中人很难捉摸,一般刺客跟本无法攻破。 当一位皇子长到三岁时,君星大使会去挑选一些年龄相当的孩子送往那里训养起来。而皇子到了合适立储君年岁,也就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就会从不同的派别各找一位最佳人选派给皇子。 君星关系到储君的性命,非常重要,赐予他们的权利也相对独特。对于自己的主子,他们可以忽略君臣之礼,以保其性命为重。甚至容许他们直呼主子的名字,触碰主子的身体,觉得不妥当的事可以不听从命令。不得已时,让主子反过来配合他们达到绝对地保护。 然而,他们也只是活着的兵器,除了护主的事情能做,别的都不可插手。直到为主子牺牲的那一天结束使命。如果等到主子顺利登上皇位,无后顾之忧,可被送出宫,赐宅院和财物养老。而那些没被选中的就得困在深山里苦苦修行,直到终老。 总之就是不能婚配生育,或者收徒。他们的一生都被牵制监管,以保持君星实力的唯一性。因此,昇燃国再没有发生皇子受到危害的事。 ------------ 第二章 ◎谋害 更新时间:2013-11-12 这一次为二皇子准备的甄选中,有一位年龄最小的十七岁女孩,叫作黎江葵。她所属的画字门派共选出五名优秀者,她却是当中,唯一的女孩。进入内宫后,黎江葵和同伴被带到中亭与其他三处的精英汇集。每个人都不能说话,戴着面具和帽子。 君星大使会在他们之间走动打量,首先挑出那些身形,肤色等一眼就能区别差异的淘汰掉。保持一致的外在标准也是为了方便今后有特殊需求时,相互乔装,做彼此的替身。 接着几天,大家又经过了好几轮筛选,最后余下的十来个最好的可以露出面貌让皇子凭自己喜好选择四位。黎江葵很幸运地留在其中,等待最后决定命运的时候。 剩下的人站成一排听从命令摘下了面具和帽子。 突然,其中一个女孩大声惊呼起来,因为她的一头长发在摘下帽子的那一刻跟着断了下来。那女孩绝望地捧着脸哭起来。 君星大使命人将她带走后非常生气。帽子是早晨刚发的,大家都是在进入中厅前经过检查才戴好的。也就是说,帽子中的刀片是刚刚才被人安放的,因为太过匆忙刀片上残留着些许血迹,凶手一定划伤了手指。于是,大使让剩下的人把手伸出来挨个检查。 当大使来到江葵旁边的那个女孩面前时,对方却迟迟不肯伸手。江葵转头打量着她,是个长得很温婉柔美的女孩。腰间挂的名牌上写着,舒铭禅。是琴门的人。江葵立刻反应到,前几轮筛选时,琴门中有一个女孩的条件特别出色,想必应该就是那个被削了头发的女孩。 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舒铭禅。大使的眉头也锁得更深了,语气也更严厉。 “叫你把手伸出来,听不懂我的话吗?” 舒铭禅紧紧握着拳头,气氛疆到极点。 这时候,门外一队宫女拥护着一位端庄的女子来到众人面前。大使和随从鞠身向她行礼。 “大皇子妃娘娘!” 听到这个称谓,十几个后选者同时一振。因为,这位大皇子妃在册封之前就是一位君星!后来,大皇子对她着迷太深,想尽办法求得皇帝赐婚,是君星中开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婚配先例的奇女子。 大皇子妃显然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她一把抓起舒铭禅的双手。果然,在右手指根处有一道新鲜的伤痕。舒铭禅抬眼对上了大皇子妃的脸,眼神复杂。而大皇子妃的眼中却出乎众人意料地染上一层深意的笑。 大皇子妃放开了舒铭禅的手,走到到宫女为她准备的椅子前坐下来。 “君星使大人!本宫同是琴门出生,深知之琴弦的厉害。手上的新伤旧伤到如今还留着些许痕迹,新入宫的女孩手指上有一两个口子也不足为奇吧!” 君星大使听她这么一说,急忙解释。 “回禀娘娘,奴婢认为既然能走到这一步的琴门徒子,都应是门中高手,至少不会造成如此新鲜的伤口。若是把心狠手辣之人留在皇子身边,必是后患无穷。” 大皇子妃并不以为然,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抬眼正视君星使的脸。 “是吗?那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放在皇子身边就不是祸害?” 君星使心中一诧,竟不知如何应对了。 “好了,无足够凭证,你也定不了谁的罪。更何况,如今少了一个人,你应该考虑待会儿怎么跟皇上解释,才不会是办事不利。” 正在君星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时候,传话的宫女走入中厅禀报称,今日的选拔得改为明日,二皇子来不了了。 得知这一消息后,有人失望,有人松了一口气。大皇子妃起身冲众人笑了笑。 “也罢,本宫明日再来。” 话毕,便带着宫女们离开了。 君星使用怀疑的目光深深打量着舒铭禅,到最后也没再提调查的事,放了后选者们回去休息。 虽然,在最终选拔结束之前,所有后选者是不可以跟任何陌生人接触交谈的。但黎江葵始终觉得,在出了这种情况时,舒铭禅支字未吐,连一句辩解也没有还是太异常了。 江葵注意到,琴门剩下的几个人也不理睬她。细想,若不是大家都怀疑她,就是这人平日就不擅跟人相处。还好自己所属画门,师兄弟比较多,心思没女孩之间那样复杂,不过在武艺上倒是常常被别的男孩瞧不起。想着这些索事,江葵已回到了为他们安排的住所…… ------------ 第三章 ◎心魔扰梦 更新时间:2013-11-12 一座荒城中,一个男子正骑着雪白的骏马艰难地前行…… 突然,白马一步踏空摔了一个跟头,马上的男子也跟着跌了下去。 摔得满身污泥的身子支撑着站起来,那匹受惊的马却丢下他跑远了。男子感到全身都很疼,很沉重,四下张望,不知道身在何处,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周围残破的景象和满天的沙尘。 心中有一阵强烈的不祥感,那个模糊的街道尽头,有马蹄声渐渐向他靠近。男子辨认出,那是他的刚刚跑掉的大白马,可是,此时,马上还坐着一个穿黑色盔甲,披黑色长袍的人。 男子心里一紧,他看到了对方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不似鹰般锐利,不似虎般凶残,更不似狐般诡魅,而是如毒蛇般冰冷的眼睛。 这双眼睛透着如箭锋一般的尖利杀气刺向男子,男子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疼。他不自觉地底头一看,自己胸口上竟然插着一把箭,血已经风干了。而抬头再望,对面的人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弓,绷直了弦正对着自己随时打算放箭。 不,不要再被伤到,那种痛终身难忘…… 男子在心中对自己强烈的告诫,而现实中却只能大睁着双眼无法迈步。男子的眼中有愤怒,有不甘,有恐惧,还有绝望……而对面的人,眼中只有杀戮和决绝…… “公子,公子,你醒醒啊……” 男子从梦中猛地惊醒,把呼唤他的人吓得退开一步。男子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是在府中。旁边的随从正端着一碗茶水担忧地看着自己。 “公子,你的旧伤又疼了吗?要不要属下去把药香拿来?” 男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别再给我提药,你把我当成病秧子了吗?要是因为你让别人知道我做梦惊醒,我就拿你去煎药。” 待从听了赶忙跪下。 “属下不敢。” “那还不快滚,以后夜里,不许再擅自闯进来。” 随从听了之后,无奈地退了下去。 男子恼怒地打翻待从留下的茶水,心还在狂跳,阵阵的疼痛证明它还活着。 看来,自己真的不能再喝酒了。自从那日在二皇子的寿宴上放任自己喝了个大醉后,酒气入心,连着好几个晚上因心口痛作起那个恶梦。几年间,这困扰被父亲找来的神药抑制住了一些。可是,随着迁都后,离那地方越近,就越感觉控制不住,那既熟悉又可恶的眼睛又在梦里出现了。 男子望着房间里,挂在角落的一副童女图。图中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彩裙女孩站在茶花中,只露出背影和侧脸,摊开双手,喂食树上的画眉。随着烛光摇曳,画中的景象也似乎灵动了起来。男子却用愤恨的眼神地盯着这唯美的画面。 “图锦夙,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伤到我,即使在梦里也不会!你死心吧,你从出生起就注定输了。你有的东西,我都有,你没有的,我总有一天也会全部得到。” 男子暗下决心,打算近期就进宫一趟。 第二日,后选者们做好准备来到中厅等待。 时辰一到,相关的大臣官员们陆续到来守在厅旁。王室宫亲们也随后赶来就位,昇燃帝与皇后稍迟。直到最后,那个最重要的二皇子才姗姗来迟。别的皇子与公主们,后选者们都已在刚进宫门时就按规矩拜见过一次,唯独这个二皇子是第一次看到。 江葵透过面具打量,二皇子坐在次席,身穿紫色华服,额头鬓角线条完美,眉眼深邃而精致,鼻梁直挺,唇角微扬,面相带笑。最出奇的是他的皮肤,非常白皙,甚至比坐在他旁边的公主们都夺目。只是那眼神一直扫来扫去,似乎对大臣那边更感兴趣。 江葵出山之前就多少了解过一些。现在见到本人,江葵寻思起来。这就是昇燃国二皇子,迟函姜。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由于母妃是昇燃第一美人,母子二人都深得皇上宠爱。要不是他母妃去世得早,这皇后之位可能也轮不上大皇子的母亲。 可是,真要做太子的话。比较起来,坐在另一边的那个身材高大,行为得体的大皇子更得人心。显然皇上自己也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摆明着宠他到这种地步,怎么看也不像在培养一个君王。 完成传统的仪式和基本展示后,后选者们陆续摘下面具。 ------------ 第四章 ◎故人旧相识 更新时间:2013-11-12 这个时候,皇上突然发出一声惊叹,接着从龙椅子上走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只见皇上径直走到一个人面前,打量了片刻。 “你,你是?” 江葵忍不住好奇偷偷瞄去,看到那被问到的是一位棋门的男子。匀称流畅的面庞上生着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鼻峰挺拔,嘴唇微薄,配在一起柔和的像春天的雨水一般温润。比起二皇子那张扬夺目的英俊又是另一番融人心魂地好看。 连江葵都有些怯了,这些人真是天生的宠儿,男的俊女的美,武艺还个比个地惊人,自己要跟他们共事会不会牵强了点?其实至今黎江葵也搞不懂,整个画门也搞不懂,为什么把资质平平的她算了进来。 正在江葵胡思乱想时,皇上倒是先反应了过来。 “哦哦,朕若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顾将军的儿子,顾小宇!” 名叫顾小宇的男子也开心地笑了。 “圣上,顾小宇是在下的乳名,在下名叫顾宇。” “果然没看错,朕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如今已长成了一位偏偏少年,顾将军泉下有知的话,也会十分欣慰吧!” 顾宇腼腆地笑了笑。这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君星里竟然会有王宫贵族的后裔,一般都只是一些孤儿或平民家的孩子,迫于无奈才献身于王室。然而,在十多年前为国捐躯的英雄大将军所生的儿子为什么会来做这个既艰苦又危险,还会断送香火的官职? “父皇!儿臣可以选了吗?” 二皇子不耐烦地打断了因见到故人而沉浸在开心中的两人。皇上这才坐回了龙椅。 二皇子走到后选者面前一个个打量。一边踱步还一边念叨。 “这个,还行。这个嘛,凑合。这个不要。” 走到舒铭禅面前停了一会儿。 “真是个美人,你就留下吧!” 连舒铭禅自己也没想到,这个二皇子只是通过长相来选择。黎江葵暗想,早知道这样就没害人的必要了嘛!那个被削了头发的女孩可真冤。 接着二皇子又走到了顾宇面前,皱皱眉。 “留下!” 二皇子终于走到黎江葵面前,只斜眼瞅了一下,大声地丢下了一句不好看之后,头也不回地又去了书门那边。 黎江葵虽然没抱多大希望,可真落选时,心还是沉了又沉。二皇子随即在书门中选了一位长得非常清丽可人的小姑娘,小姑娘是他们之中唯一拿眼睛正视二皇子,并挂着笑容的。黎江葵心想,若不是要应付皇上面子,大概他会选出四大美人吧! 最后,二皇子回到席位上自顾自地吃起了果盘。皇上见他没了反应。 “姜儿,这就完了?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画门都还没选呢!” 皇上的语气中充满了宠溺,身边的皇后脸色却不太好看。 二皇子抬头反而一脸惊讶和无辜。 “儿臣选啦!” “选,选啦?父皇怎么没看到?你们谁看到了?” 大臣们都摇摇头。 “我要选的不都大声说了吗?就是那,那个,不好看的那个!” 边说边用手指了指江葵的方向。 江葵还在发呆,一听到不好看这词,下意识地以为这二皇子又在侮辱她,转过头迅速地怒瞪了对方一眼。二皇子见众人被自己耍了,反而面上挺得意挺开心,笑容中透出几分亲和。 而江葵这一瞪,并没有吓到二皇子,却让另一边的舒铭禅捕捉到。霎时,舒铭禅心中狠狠地一颤,甚至忘掉了自己身处何处,活在哪个时光,只知道一味地盯着江葵不敢再移开目光。 这诡异的一幕,正巧被旁边的大皇子妃发现。大皇子妃立刻不动声色地用指背扣了扣耳垂,戒指上的宝石碰到耳坠发出两声极其细微的脆响。舒铭禅猛然惊觉…… 甄选结束后,没被选中的人立刻被送回。选中的那四个,皇上赐了封号,并记录在删。意味着,这四个人将摒弃前尘,就此重生…… 夜色已深,大皇子还留在书房中,随从早就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没有注意大皇子是什么时候也睡着的。门缝外,一双眼睛正看着这一切,确定大皇子已睡熟,她轻轻掩上门,向院外走去。 一处隐蔽的山石后面,另一个人早已等在那里。 ------------ 第五章 ◎冒名顶替 更新时间:2013-11-12 两人相见无言,只是深深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赴约的人向前靠近了一些,蹙眉轻叹了一声。 这一叹,仿佛把一道屏障打破,等待的人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压抑着唤了一声。 “赋襄姐姐!” 赴约的人心中一动。要知道这一声呼唤,是自己丢失多年的珍宝,曾经有多么渴望再从此人口中听到。她止不住伤感,紧紧将唤她的人搂在怀中。 “以后别这样叫我了,我现在姓方,是大皇子妃,人前人后你都得叫我娘娘。” 她用那带着痛心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却仍然让怀中的人感到那份久违的温柔。 赋襄放开对方,语气严厉了一些。 “当初爹爹上战场,让我们全家连夜撤离。出了城,就发现你不见了,我哭着要回去找你,差一点就被抓住了。战后,我冒着可能被拆穿身份的危险,找了很多门路寻你,却始终没你的音讯。前几天在后选者的队伍里见到你,我都不相信你还活着。绫罗,你告诉我,这些年你都跑哪去了?你知道我一直都在找你吗?为什么你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绫罗撇开脸。 “我……那时候,皇上和皇后被敌军杀害,他们封锁了消息。叛军在路上埋伏,等待回来营救皇上的太子。爹爹避开敌军出城想通知太子。我无意中知道这件事,没办法丢下他们逃走。于是,我趁乱溜走,去追爹爹了。” “你,你简直太鲁莽了!那你找到爹爹了?” 绫罗听后点点头。赋襄连忙抓着她的胳膊激动起来。 “那,那爹爹他,还好吗?” 绫罗深深地抵下头。 “我在城外山林里远远地看到爹爹为太子准备的马车停着,还有其它两匹马,而地上插着很多火把。我就躲藏着靠近。结果,我看到……” 说到这里,绫罗哽咽起来。赋襄知道,那一定是个坏消息,失落地慢慢放开手。 绫罗咬着嘴唇强忍着锥心之痛,去回忆那一幕。 “爹爹已经是身首异处……而太子躺在地上还有一口气。我亲自……” 绫罗狠狠地闭上眼睛,仿佛那一幕就发生在眼前。 “我亲自看见,那个人用剑刺进太子的心口……” 赋襄这些年已是杀人无数,此时也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绫罗,别再说了。”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对了,差点忘记更重要的事。你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当时的表情有多奇怪?差一点露出马脚。” 绫罗也自知失态,目光有些闪烁。 “那个,叫黎江葵的女孩,长得太像锦夙了,连脖子后的胎记都一模一样,我……” 赋襄思索了片刻,目光一转。 “其实我也发现到了。你,确定锦夙太子已经死了吗?” 绫罗心里一惊,疑惑地望着赋襄。 “我听说,在北国有一种失传已久的还魂秘术。本来是用于战场的,可是能掌握的人实在太少。” 北国!绫罗一听这两个字,头脑中迅速流过一个模糊的画面。是的,当时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后,自己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马铃声,醒过来一瞬间,仿佛看到月光中有一个长发男子。下意识中认为是那个凶手。可是,当醒来时,昨夜的痕迹都消失了,马匹,马车,尸首,都不见了。自已却毫发未损。 这个片段在绫罗心中一直是个迷,今天听姐姐这么一说,突然想起,那长发男子的穿着是北国服装。 “我只是随便一说,不可太当真。你最重要的是要在心中牢记,仇人就在我们眼前。还有自己是李家后人。父亲是誓死效忠图阑的丞相,李序。而表面上,不可以感情用事,要学会隐藏自己。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不希望再发生。” 绫罗听了坚定地点点头。 舒铭禅回到住所,并没有马上进房间。而是潜入了君星使的书房,翻找起来。 这个今日刚中选的舒铭禅,真名叫作李绫罗,并不是琴门弟子。这些年,她一直乔装成打扫庭院的丑妇,混在昇燃东山岭的琴门中,平日装聋作哑,私下偷练琴门武功。直到几天前,君星大选来临,她辞了工跟着后选者来到皇城。 ------------ 第六章 ◎巧遇 更新时间:2013-11-12 原本,绫罗是打算乔装丫鬟进入皇宫,可是,就在她前去盗窃丫鬟衣服时,恰巧被琴门后选者中的一个女孩撞见。绫罗没有办法,只得灭口。 之后,绫罗改变计划,直接替代了她的身份,成为舒铭禅。 大家一直戴着面具,加上这个舒铭禅个性孤僻,不喜好与人结交,鲜少有人熟识。对绫罗来说到是十分有利。可巧的是,舒铭禅唯一的一位好友正好也在此次后选者之中,而绫罗却不知情。 后来,这位好友企图跟她搭话,绫罗只好敷衍和回避,引来此女孩的怀疑。绫罗只得再次下手,用了点小手段将这碍事的女孩排除在外。没中选的就会留在山中,从此再不相见。 如今,最要紧的是,绫罗得找到舒铭禅的名册记载,了解她的来历和背景,才能保证在今后不出岔子。 终于,删子被她找到,她借着微弱的烛光迅速地将看到的信息记在心里。由于太投入,她从进门就没有察觉到,房间里还躲着三个人。 一个蹲在盆栽下,以叶掩藏。另两个挤在书柜与墙之间狭窄的角落里。三个人默默地盯着她行动,大气都不喊喘…… 书房里,一支昏烛照耀出四个各怀心事的人影。比舒铭禅更早进入房间的三个人隐藏得虽然笨拙,却都没有露出一丁点马脚。直到目送舒铭禅离开了房间仍旧保持不动。房间随着舒铭禅的离开,又再次陷入黑暗。 稍待一会儿,确认她真的不会再回来后,躲在书柜角的一男一女首先走了出来。解除了危机,女孩放心地大口呼吸,那狭小的空间让她实再不好受。 而男人却平静地走到房间另一端,在盆栽面前蹲下身。那垂下的茂密藤叶后有一个正努力缩着身躯的人。 “你是黎江葵吧!没事的,出来吧!” 黎江葵没想到,这个只见过一眼的人竟然叫得出她的名字,一时不知所措。男人见她没有反应,伸手撩开挡在他们之间的藤叶,他的目光对上江葵的眼睛,发现自己猜对了人而满意地笑了,神情里蒙上一层如薄雾一样的柔光,似有一种能使人放下戒备的魔力一般。 “顾宇哥哥!你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跟顾宇在一起的女孩也走过来好奇地打量江葵,江葵一眼就认出,她正是书门那个笑起来很甜美的小姑娘。 这一切得从舒铭禅回来之前说起了。书门中选的女孩名叫姒娆,个性大方活泼。小时候,原本是打算送去棋门。可是,这小姑娘太过淘气根本无法静下来。由于棋门大多数是男子,师兄们又舍不得教训她。她在棋门呆了一年,搅得棋门整日不安宁。 于是,一年后,她又被送去了书门。书门的师傅是个很严厉的老者,传统固执,定下的规矩很多。手下凡是女孩都被教养得举止优雅,行为得体。姒娆来之后,捣乱了几次,也就挨了几次打,有时候还被关禁闭,不给饭吃。时间一长,姒娆终于是收敛了许多,开始练武。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却难移。姒娆虽不如从前狂妄,对事也学会了忍受,却慢慢练就了不少小聪明。平日偷奸耍滑,哄骗捉弄,那是得心应手的。后来,越是长大,越出落地娇媚动人。姒娆更是自傲,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有快要被打回原形的势头。 这次甄选,本来是绝无人考虑到她的,可就在将出发的几天前,姒娆和师傅最得意的徒弟因为一点小事针锋相对。那个徒弟仗着师傅重视挑事。姒娆本就受不得委屈,忍受了这么多年终于也算是极限了,在对方用言语百般招惹后,迎了上去。 因为平日里大家看到的姒娆不勤奋,不思进取,就以为她的武功也差。没想到这次她一出手,竟把对方打得直逃。书门的所有人这才发现到,原来,这个女孩的功力竟有如此深厚,从前无非是不屑展露。姒娆不但没受罚,还自然地被编入后选名单。 而这天夜里,姒娆会出现在君星使的书房,是因为想要进行调查……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君星们从小除了修炼功力用来抵御正面的敌人外,还得锻炼心思避免主子被暗算,所以洞察力和警觉性都比常人要求高。而现在,他们中间,隐藏了一个连自己人都会加害的危险人物,最受怀疑的那个人又恰好中选,不得不说是个大隐患。 姒娆的心自然开始蠢蠢欲动。 ------------ 第七章 ◎同僚 更新时间:2013-11-12 然而,姒娆刚进到屋里还没来得及寻找疑凶的名删,突然觉察到身后有异样,那感觉肯定是人的目光。姒娆心想倒霉,同时又挺佩服这人的脚步轻得难以察觉。姒娆皱皱眉,慢慢转身,心中暗暗编造着谎言企图蒙混,面上则准备好了亲昵的甜笑。结果回头一看,原来对方是当年在棋门认识的一位师兄。 其实白天见到他时,就一眼认出,可当时情况不好相认。本打算解决了事情再找他叙旧的,这倒给撞上了。顾宇看到对方是姒娆也放松了一些,看来他也没忘记姒娆。顾宇正准备寻问她,外面的门锁却有了动静。 顾宇几步上前,将姒娆推进墙角隐蔽起来。两人挤在一起,像极了小时候一起逃课躲避其他人寻找的情景,就连心跳声也没有变…… 进门的正是舒铭禅,和他们那谨慎的态度不同,舒铭禅是弄开门锁,点着烛火翻箱倒柜。姒娆和顾宇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疑惑,心领神会。这个舒铭禅绝对有问题,来做手脚不论,就她的行事作风不太像是受过君星训练的。 顾宇朝那边再望去,突然察觉,这房间还不止他们三个。在盆栽下面,竟然还躲着一个人,显然是早于他们之前进来的。那个人也发现到他的注意,偷偷竖起手指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顾宇心中突然觉得好笑,原来,他们三个心思都一样…… 此地不益久留,舒铭禅回屋后。三个人离开了书房,聚集到姒娆的房间。 “太奇怪了,删子内容一字未改,看完就放回原处。她进去到底是什么目的呀?” 姒娆撑着下巴还在纠结。江葵摇摇头。 “我也搞不明白,但可以确定的是,此人绝不简单!可以轻易解开门锁,虽然点了蜡烛,但却没有留下烟熏味,应该是用的特制的蜡油。虽然乱翻一通,可事后,归整得不露一点痕迹,可见记忆力超常。” 姒娆伸过头饶有兴致地问另外两人。 “你们要是遇到有人想害你们,怎么解决的?” 顾宇在一旁摆弄欣赏姒娆的笔书,勾起嘴角笑了笑。 “我没遇到过,所以不知道。” “这问题不适合你,也要有人害得了你才行呀!还是问江葵吧!啊?” 江葵一时愣住,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好像也没有,可能大家找不出什么要害我的理由吧。那你呢?” 姒娆叹了一声。 “哎!我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不容易啊!我得罪的人那多得可以建一个门派了!可是……” 姒娆得意起来。 “护着我的人多得可以建两个门派!谁让我长得美呢!” 江葵不由地再次打量姒娆的脸,的确如她所说,姒娆长得清丽可爱而神韵中又透出一种媚态,很吸引人。反观自己,眉眼虽然也特别具有灵气,肤白唇红,唯独可惜的是,脸上长着不少斑痕。这也是二皇子说她难看的原因。若不是戴着面具选整体姿态,可能第一天就被除掉资格了。 江葵自悲起来,打住姒娆的自我陶醉,继续这个话题。 “那,这和舒铭禅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姒娆认真地点点头。 “我分析,她不一定真的就是凶手,去找名册可能跟我们目的一样。” 看着江葵不解,姒娆继续说。 “每个人应对被人暗算的方式不同,她那种闷葫芦可能不会对受冤屈有激烈反应。也许,她还在怀疑我们其中一个是凶手,把罪名嫁祸给她。所以暗中去找我们的背景调查。所以有这种可能……” 姒娆突然话头一转。 “真的凶手,在我们三个之中!”姒娆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江葵,江葵瞪大了眼睛想要反驳,却找不到说词。 顾宇伸出手挡住姒娆利剑一般的目光。 “打住,你别吓她。” 姒娆挪开顾宇的手,对江葵换上一副亲和的笑容。 “哈哈……你还真单纯,吓得小脸都红了,我开玩笑呢!” “我……我有些累了,先告辞了。” 江葵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送你吧!” 顾宇跟着她站起身。 “不用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不太妥!” 说完,江葵头也不回地离开。 ------------ 第八章 ◎误会一场 更新时间:2013-11-12 顾宇愣在原地,姒娆猛地站起身不悦地望着江葵离开的方向。 “顾宇哥哥!她刚才是在讽刺我们啊!这女人好小气!” 顾宇看了一眼扁着嘴的姒娆,有些窘迫。 “是不早了,我该走了!” 说完也像被踩了尾巴似地逃了,也不理姒娆的阻栏。姒娆本打算跟他独处,叙叙旧,看来是没戏了。姒娆无奈地摇摇头。 “哎!这顾宇哥哥,还是没变,跟小时候一样呆呆傻傻的,白瞎了一副好容貌……” 东江流经之地,有一座斜阳山。它的名字,正是源自于它每到黄昏时刻,余辉中呈现的别样景色。除了景色怡人,此处还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二皇子的府邸正建在斜阳山脚,府中陈设虽不足大皇子府奢华,却别具风雅,随处可见名家藏品。 君星四人今日将正式移居二皇子府。他们的住处分别被安排在二皇子睡房周围的梅,兰,竹,菊,四君子院里,将二皇子保护得密不透风。从这时起,府中除了指定的贴身丫鬟和奴仆外,谁要靠近此处就必须得通过他们。 所有用品都事先为他们准备妥当。而他们自已随身的东西全都不可以带进府。 江葵是孤儿,没有什么回忆需要告别的。一直以来,无论到哪都习惯了不带走,不留下。常常让人感觉无所求,无所恋。其实,只是因为她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自己理所应该拥有的。所以,当搜身时,让女官很吃惊,身为女孩,江葵就连一件首饰都没有。 梳洗并换了新装后,四个人站到院子中。君星大使要进行最后一次训话。她看着四个全新的面貌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话语一如既往地严肃。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样的人品,做过些什么事。来到这里,就得清楚,今后的命是二皇子给的。你们的所做所为,都直接关系到二皇子安危。尽忠职守的话,将来流芳百世,要是敢有二心,出了什么岔子,就等同于千古罪人。对于你们之间,命脉是连在一起的,要是因为彼此不和影响到二皇子的利益,最后只会遭连坐之罪,两败俱伤,谁也别想善终……” 姒娆的眼睛飘到铭禅身上,对方表情木然,不知是否在认真听训。姒娆心想,要是她不明白这些道理,将来势必连累他人,隐隐开始担心自己心中的那个计划会不会因这个女人受阻。 君星使讲了好长时间才结束,随后带着四个人来到神坛上香跪拜,滴血盟誓,并发放了武器。做完这一切,都临近午时,二皇子从宫中回来,准备用午膳。 画门有一项必修的就是医术和治毒。陪同二皇子用膳,检查餐具菜肴等工作,当然地落到了黎江葵身上。对于二皇子迟函姜来说,身边突然多了这么四个陌生人紧紧盯着自己及其不舒服。再加上他从前习惯无所束缚,对君星的特殊身份又不能以皇子的权威去反抗。见到江葵来到面前检查食物,没给她好脸色。 江葵指了其中一盅水晶糖藕,命旁边一名叫冰秋的丫鬟撤下去。 “这种冰凉的甜点怎么能在这时候上?会和其它菜肴冷热相冲,引起腹泻。” 没想到此举触到了迟函姜的一个忌讳,他立刻厉声制止。 “不许撤!” 冰秋深知其中利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两人。江葵并没有退步的意思,这开端就震不住的话,以后的日子不知会有多少麻烦。江葵盯着冰秋,目中含着坚决。冰秋当然也知道,君星的命令重于主子的任性,其实不应该有顾虑。只是多年来对迟函姜唯命侍从的习惯要更改的话,还是需要一个过程。 冰秋踌躇了一会儿胆战心惊地伸出双手端起那惹祸的甜点,过程中不敢看迟函姜的脸色。 迟函姜见这丫头也不听自己话了,自尊心大受打击,突然摔下筷子,吓得冰秋差点脱手将甜点打翻。 “不吃了,以后有撒芝麻的菜别往我这送!败胃口!” 江葵一愣,会意后,面上立刻就烧了起来。默默地退到一旁,刚树立起来的威信荡然无存。 迟函姜果真没用膳,直接回了房间午睡。江葵心绪不宁地守在屋外。这可如何是好,要是二皇子次次摔筷子抗议,自己虽说没错,但主子不吃饭可是天大的事,自己也脱不了罪责。 ------------ 第九章 ◎佳肴作赔罪 更新时间:2013-11-12 不一会儿,冰秋从屋中退出,小心翼翼地合上门。冰秋朝四周望了望,轻手轻脚地走到江葵跟前行了礼。 “画彩大人!” 江葵看出冰秋刻意来找自己,感到有些诧异。冰秋冲江葵浅浅一笑表示友善。 “画彩大人,你有所不知,二皇子殿下每餐桌子上必须摆上水晶糖藕,已经好多年未变了。其实,大人不必在意,殿下他从不动那糖藕,只是摆着看看罢了。” “那是为何?” 江葵问道。冰秋没有回答,表情显得有些为难。江葵正色道。 “冰秋,你必须得告诉我,二皇子的事不可向我们隐瞒,你是知道的。” “这,这道甜点,其实是殿下的母妃生前最拿手的。后来,殿下就要求厨房做,可惜都形似神不似。时间长了,殿下不吃,只命人做。” 江葵听闻源由后沉默了…… 午后,府里来了贵客。二皇子打发江葵去休息,换了姒娆陪同。江葵心里明白,二皇子嫌弃她貌丑,怕在客人面前失了面子。江葵暗想,既然自己长得不讨好,那就在别的地方让主子满意吧。于是,刚一得空她就溜进了厨房,明着检查食材,实际重点却在研究宫廷食谱…… 夜幕降临,来客还没有要离开的迹象。二皇子和顾宇陪着客人正下棋。而江葵还呆在厨房。把厨子都遣回去后,江葵准备把书上的研究放到实际上来操作一把。实验了一遍又一遍…… 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其实也不能算差,但离美味佳肴还是差了一截。到此时,材料都快用光了。 “喂!殿下让给客人做点夜宵,解署爽口的就行。” 厨房外走进一个奴仆对着江葵的背景喊了一声,显然是把她当作了厨娘。 “知,知道了。” 江葵一时惊吓,本能地答应。 “行!快着点啊!”仆人说完便离开了。 等对方一走,江葵才后悔起来。她没别的办法,赶紧找了块纱巾把脸蒙上。端着失败品向着会客厅走去。 迟函姜又一次败在图云汕的手下,突然想起顾宇不正是个下棋的高手吗?想到能博回点面子,心中窃喜,立刻命顾宇来和云汕下几局。 可是,他万万也没想到,第一局厮杀到最后,顾宇竟然输了。自己对下棋并不精通,输了实属正常。可这顾宇出身棋门,博弈祖师爷的直系弟子,还是个万里挑一的高手啊!而顾宇脸上却依然很平静,从容地拾着棋子,好像输赢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这些让迟函姜觉得违反常态。 “殿下,你要的甜品做好了!” 门外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 顾宇摩挲着棋子的手停了下来,敏感地朝门的方向望了过去。姒娆打开门,看到一个女子欠身而立,手举托盘,里面盛着两碗冰镇的水晶糖藕。 姒娆正想接过来,顾宇却叫了一声。 “姒娆,你让她亲自端进来。” 顾宇的反应让每个人都能察觉到有异常情况,把注意力都放到了这丫鬟身上。姒娆把门拉开了一些,侧开身子让她进来。 看来无论如何是逃不过了,江葵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身子,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一种清清甜甜的香味从江葵进屋后就蔓延开来。这味道迟函姜再熟悉不过了。 想母亲在世时的每个夏天,自己都笼罩在这种沁人心脾的滋味里。思念转变为习惯,习惯恰恰最令人思念,若是少了它,迟函姜食不下咽。香甜亦如母亲那些年的笑容,他是很眷恋的。可这种情况下,他脸上的表情却极其难看。 江葵小心谨慎地把碗摆在案上,底眉顺眼的样子好像真的是个丫鬟。迟函姜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图云汕,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葵。 迟函姜怕他会做无端的揣测,于是,企图转移他的注意。 “图公子,你今天还差赢一局就得胜了,不专心的话,到时前功尽弃我可就不认了!” 图云汕转过头把目光继续投向棋局,语气不紧不慢道。 “二皇子,你很希望草民胜吗?这关键时候,还懂得提醒对手,这气度真让草民佩服!” 迟函姜哑言,心知自己刚才的反应太异常了。图云汕继续说。 “殿下不必那么紧张,放心吧。若是赢了打赌,草民也知道分寸的,不会要什么贵重之物。只要个人方可!” “啪,!” 图云汕话音刚落,顾宇迅速地落下一子,突然碰撞的声音足已让人心一惊,图云汕有些不悦。 迟函姜却大笑了起来。 “哈哈,图公子,看来你今天什么人也带不走了!” 图云汕愣愣地盯着棋局,迟函姜说得没错,这一子落下去,胜负已分。 ------------ 第十章 ◎薄纱掩面 更新时间:2013-11-12 “棋弈大人,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图云汕富有深意地对顾宇说了一句。 顾宇听出其中意味暗想,看来今天自己才是那个“前功尽弃”的人。图云汕话锋一转,对着迟函姜展开了笑容。 “二皇子,草民服输,依之前赌约,那匹白露霜雪马就属于殿下了。三日后,草民就把它带到狩猎场交给殿下。” 迟函姜一时高兴。 “那真是太好了……现在时辰太晚了,图公子干脆就留宿一夜吧!冰秋!冰秋……” “殿下,冰秋早被你赶回屋休息了!” 姒娆提醒道。 “殿下,让奴婢为图公子带路吧!” 一直站在旁边的江葵这时候开口。 迟函姜快被这个没脑的女人气炸了,朝江葵瞪了一眼,看着她有些落寞的眼神还是泄气了。 “行啊!你去吧……” 江葵提着灯默默地走在前面引路,心却放在别处。二皇子都没有尝一口,果然是失败了吧!到底缺的是什么呢?食谱上的文字在江葵的脑中一遍一遍地过着,不知不觉已走完了长廊。 “当心台阶!” 图云汕一步蹿到江葵前面伸手挡了一下。 江葵朝脚下看,自己差一步就迈下去了。江葵倒是不担心摔着,好险的是在自己分心的时候难保不会露出身手被客人察觉。舒了一口气,江葵向图云汕点点头以示感谢。 图云汕倒是难得一笑。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蒙着面?” 江葵尽量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答道。 “奴婢生来貌丑,怕吓着各位主子。平日里窝在厨房不出来见人的,要送菜时就只好蒙上脸。” 图云汕摇摇头。 “我不信,看二皇子那样紧张你,想必,你一定是美若天仙……” 二皇子紧张我?江葵觉得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可这种假设又让她生出一丝虚渺的幸福感,紧随的则又是悲哀。多希望真的有个人会重视自己啊! 图云汕看着她一连串有趣的情绪都显现在眼睛里,竟不自觉地抬起手靠近那层引人遐想的面纱。 “图公子!” 姒娆从后面赶过来打断了云汕的举动。 “殿下不放心这丫头,怕怠慢了公子,差我来带公子前往客房!” 图云汕看了看身边的江葵,觉得甚是可惜。随后,他转头对姒娆笑了笑。 “那就有劳书墨大人了!” 姒娆冲图云汕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图云汕转身后,姒娆悄悄侧头冲江葵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赶紧走。江葵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就真的上不得台面吗?连带路这种小事的资格都没有? 另一边,顾宇护送迟函姜回房。 路上,迟函姜突然说。 “棋奕,你最后那步走的太冲动了!” “臣明白,可当时……” “不过走得好,太精彩了!图丞相在朝廷目中无人,儿子也自傲霸道。虽然图云汕至今没被封官,却也没人敢惹。父皇偏偏对他们父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我早就想戳戳他的锐气。哈哈!” 迟函姜语气里透着几分得意。 “不过,没到万不得已时,最好别招惹他。还有,画彩君星太单纯了,你私下得多教教她,分清敌友!” 顾宇听了点点头。 目送迟函姜进了屋,顾宇暗自思量。看来爹从前说得没错,二皇子并非表面显出的那样不问世事,也并非如人们眼中那扶不上墙的烂泥。爹在天上若能看见应该会很欣慰吧…… 姒娆返回的时候,见江葵还留在原地,正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发呆。姒娆走过去举着灯照了照她的脸。 “你怎么不回去呀?” 江葵闷闷不乐,嘀咕了一句。 “既然用不上我,还选我做什么!” “原来你不明白啊?” 姒娆蹲下身靠近江葵。 江葵别扭地挪了挪身子,可姒娆还是跟着帖了过来,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被选中?”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葵试探地问。 “你想啊!选顾宇是因为他武功高。选那个舒铭禅可能是因为她手段高。选我嘛!当然是因为我漂亮,留着赏心悦目……” 姒娆说到自己还撩了撩耳发,引来江葵的白眼。 “之所以会选你,是因为你蠢!有危险时肯定第一个扑上去,正好当垫背的!” 江葵不知她到底是在骂自己还事实如此。 “总之!你若不揭开别人的面纱,就永远也看不全别人的面目。野兽在靠近猎物前都表现得轻手轻脚……懂吗?小猎物!” 姒娆把听得似懂非懂的江葵拉起来。 “走吧!明日一早还得开始准备三天后的狩猎呢!赶紧回去休息!” ------------ 第十一章 ◎霜雪 更新时间:2013-11-12 仍然是那座荒城,还是那匹雪白的骏马……白马逃掉后却驼着另一个穿黑色盔甲,披黑色长袍的人。图云汕看到了对方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竟然,是她…… 图云汕又一次做了那个怪诞的梦,可这一次,梦中的人却不同,是一女子。她和图锦夙长着同样一双眼睛,却并不让云汕心惊。在梦中,图云汕甚至有勇气伸出手,他相信自己定能截住她的箭…… 梦醒的时候,云汕的手竟停在半空中,似乎正握着什么。云汕默默地将手收回抚在胸口上,心不疼…… 怪不得自己看见那姑娘的第一眼就有种异样的感觉。世间竟有如此巧合…… 虽然这姑娘的眼睛长得像极了当年的图锦夙,可她的眼神是属于人间的,含着人的温度和人的情感。 图云汕暗喜,这姑娘可比那些灵丹妙药管用多了。若是能常常看见她,说不定有朝一日,自己能彻底摆脱梦魇。想到此处,云汕不禁勾起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片刻之后,云汕的笑容慢慢退去,他突然又想到,这位姑娘的身份绝不是一个厨娘那样简单。更何况,迟函姜显然不愿割爱。看来,要拥有珍宝必须多费一番周折了…… 作为历经一百多年的东方古国,长久以来,昇燃的传统文化之中,保持着对太阳神的崇拜。每到烈日炎炎的夏季,狩猎与参神是必不可少的项目。表示昇燃国民接受并感恩神明馈赠的意思。 然而,春夏之间正是动物们繁殖的季节,实质上并不适合狩猎。于是,夏季狩猎的传统延续至今已然成为了一种单纯的形式。所能猎的飞禽走兽,在品种,数量,规格等都有一套严格地控制。 在地方上,有一类官员就是负责当地各类野生禽兽统计的,最后再根据结果来拟定本地夏猎的标准,保持着平衡。因此,昇燃国的百姓夏季不做野味和皮毛生意。也很少遭遇野生禽兽带来的侵害。而皇城外的一片肥沃山岭,就是专贡皇室贵族狩猎的场所…… 迟函姜喜好骑马,在府中的马棚里养着十几匹精品。平日里无法常常骑它们出去。唯独狩猎日这天,迟函姜可以带上心爱的马好好奔驰一番。江葵他们四个分别负责骑一匹马,天还没亮就朝着猎场挺进。 路上,来围观的老百姓熙熙攘攘。姒娆和江葵并排而行,时不时地回头注意一下迟函姜的马车。 姒娆见江葵一直戴着面纱,于是好意提醒。 “江葵,不是让你把面纱摘下来吗?你这副样子要是被图云汕看见就漏陷儿了!若知道你就皇上封的画彩,也就知道那晚二皇子连同咱们骗他,那个人疑心重,指不定怀疑什么呢?” 江葵扭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百姓,那些人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江葵皱了皱眉。 “到猎场再说吧!” 猎场上,昇燃帝看着二皇子就带来十几匹马,却没做狩猎的准备。这二儿子果然还是老样子,就是来玩的。皇帝也不打算强迫他,而是打量起了在二皇子身边的顾宇。 “棋奕君星,你骑在马背的样子还真像你父亲。想当年,顾将军也伴随朕去狩猎,那身手无人能敌。想必你也是个狩猎高手吧!” “微丞不才,不曾使用过弓箭狩猎……” “不难,今日,让朕来教教你,跟朕来吧!” 顾宇跟着皇上,王爷,众皇子以及武将们向着林子深处而去。而剩下的文臣和待从等人则守在帐内等待。 野果林边,迟函姜等待了一会儿,远远地看到图云汕牵着他的白露霜雪马向这边来了,迫不及待地策马朝他奔过去。江葵迅速别过脸摘下面纱藏起来,跟上去。 两人碰头后,迟函姜急着跳下自己的马去抚摸那匹想了很久的雪白俊马,爱不释手。图云汕递去缰绳。 “殿下,霜雪可是跟了草民多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既胆小又倔强。” “我就喜欢它的脚程好,我那几匹可不敢跟它比。如此良驹你是如何得到?” 图云汕闻言后,不发一语,望着马儿那湖水般深溺的眼睛,不知是由于不舍还是陷入了回忆…… 此时,马儿突然喷了一声响鼻扭动着头,急躁起来…… ------------ 第十二章 ◎马惊失蹄遭兽袭 更新时间:2013-11-12 江葵挡开迟函姜,想安抚马儿。马儿的力气很大,江葵拉住缰绳有些吃力,姒娆见她不行也来帮忙。可是,马儿却仍然甩着头,似乎想要逃走。眼看它的前蹄开始烦躁地踏动,随时可能跃起,图云汕却并不打算制止。 从刚才起就一直离他们有稍许距离的舒铭禅这时走过来,不慌不忙地抚摸起马儿的脖子。说来也怪,性子极不稳定的霜雪经她这一安抚,渐渐就平静下来,甚至还多次偏头主动去厮磨铭禅的手。 所有人都很惊讶,没曾想,舒铭禅还懂驯马。 “没事了,殿下可以放心地驾驭它了!” 舒铭禅展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琴瑟你行啊!有赏!你们几个不用管我,自己去玩吧!” 迟函姜说着就兴奋地跨上马背跑开了。姒娆一见他跑了,着急起来,也骑上马追去。 目送他们远离后,图云汕望向舒铭禅。 “原来你就是琴瑟君星,果然如传言中的那样,有过人的美貌与聪慧。上次去二皇子府唯独没见到你,一直深感遗憾。” 江葵感到他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谢图公子抬爱,那些传闻言过其实,我并没有公子所讲的那么好。” “是么?霜雪的性子我可是了解的,因它受伤的人不计其数。你是至今唯一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让它平静的人……” 舒铭禅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江葵本来就插不进话,现在面前两个突然没有了言语更是感到尴尬。 舒铭禅心中苦笑,在这世上真正能了解这匹白露霜雪马的人可能仅余下自己了吧!它曾是那样温顺地驼着一对璧人徜徉在天地之间,也曾那样勇猛地驼着一位少年捍卫着疆土…… 再当重逢时,它一如当年,她仅能作初见…… 锦夙,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它会回到你身边,我承诺…… 舒铭禅在心中暗暗地起誓。 “图公子,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失陪了!” 铭禅调整了一下情绪,不等图云汕回答便跨上马背离去。 江葵不知该去追二皇子还是跟着铭禅,瞥了一眼转而盯上自己的图云汕,想到姒娆说过的话,心虚起来。待会儿再做打算吧,先离开为妙…… 江葵欲去牵马,可刚一转身,图云汕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冷冷地传来。 “画彩大人!你干嘛急着走呀?你似乎忘了点东西吧!” “什么?” 江葵回过头,看见图云汕手里正拽着她的面纱。 “什……什么时候?” 江葵的脸微微泛红。图云汕看她着急的样子居然笑了。 “能吃到画彩大人亲手做的水晶糖藕真是在下的福分啊……” 一时间发生的一切让江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自己又惹了大麻烦,二皇子一定会生气!江葵陷入忧担,连图云汕什么时候走近了自己也没察觉。 “你常常分心?” 图云汕的声音近在咫尺,江葵猛然抬头…… 霜雪如一阵疾风穿梭在林间,迟函姜显得很兴奋,不住地让马加速。快些,再快些!跑到天边吧!任谁也找不到我…… 前方的草丛里突然蹿出一个黑影,迟函姜还来不及反应,霜雪已经跨了上去。迟函姜慌忙拉住缰绳,霜雪嘶鸣一声停了下来。迟函姜转身过去,才发现是一头黑熊的幼崽。肚子上破了个口子,肠穿肚烂。看来,是受了猎人的惊吓逃过来的。 迟函姜蹙眉自责,由于自己高兴地忘了形,竟害了如此幼小的动物。 迟函姜万万没料到,母熊发现熊崽没跟上,正返回来寻找。发现自己的孩子躺在地上不动,伸过头在幼熊身上嗅出了死亡的气息,勃然大怒,张着森森大口朝迟函姜发出震天的怒吼。 迟函姜从前来狩猎场也并非没遇到过野兽攻击,但那时候的坐骑不是脚程惊人的霜雪,自然甩不掉那些负责保护他的侍卫,遇到危险总能化解。而此时,身上没带任何武器的迟函姜得独自面对高大愤怒的母熊,他的心收紧了。 霜雪跑得快,熊是不可能追上的。迟函姜把希望寄托在霜雪身上。可是,迟函姜卯足了劲地命令,鞭打,霜雪却只顾着哀鸣和原地打转。 眼看着大黑熊奔跑着扑过来,迟函姜双手攥紧马鞭的两端绷直了护在面前,为自己树一道屏障。也许,运气好的话,能缠住黑熊的嘴…… ------------ 第十三章 ◎滥杀 更新时间:2013-11-12 最终,那头母熊却并没有补倒迟函姜,反而沉重地摔在迟函姜面前。 迟函姜呆愣地看着熊后脑上深深地插着一根细长的翠绿竹节,母熊不动弹了。姒娆出现在熊身后不远处,正弯着身子喘息。姒娆慢慢走过来,踩上熊背拔竹节。 当竹节被完全拔出后,迟函姜看到,那是一根造型特别的好似红缨枪的兵器。柄做成翠竹节样式,刃非常地尖细,柄刃接合处绕了一圈白根黑梢的鬃毛。 姒娆踹了踹黑熊确定它死透后,捂着心口把气顺了顺。 “你……让我追得快断气了……” 迟函姜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了许多,转而对姒娆手上的玩样儿产生了兴趣。 “那是什么?” 姒娆看看手中的兵器,把它朝空中一抛。长杆在天上打了几个转,速度太快让人看不清,但也能明显发现它越变越短了。姒娆接住它在手指上绕了几圈当簪子插到发髻中。迟函姜定睛一看,那兵器竟然变成了一支毛笔。 看着迟函姜吃惊的表情,姒娆抿嘴一笑,挤出两个浅浅的梨窝。 “不是什么法术,皇上赐的兵器,叫行云。是种机关很精密的武器。” 说着,姒娆又把它拿下来,在手指上转了一通,最后放腰上绕了一圈,一个转身后,刚刚那兵器又握在她手中了。 “怎么弄的?给我试试!” 迟函姜跳下马来到姒娆面前。姒娆却将行云藏到身后,不让他碰。 “去!你以为谁都能打开机关啊?动作精度和使用力道都要求严苛,做到丝毫不差,我可是练了整整七年。要不腰枝也不会这么细这么软了……” 姒娆抚了抚水蛇一般的腰身,满脸得意。迟函姜自讨了个没趣,走回霜雪面前摸摸它的脖子。 “唉……真是可惜,这马的性子只能骑着玩玩,要是带了出去,定会误事的……” “这话放你身上也挺合适,跟匹野马似的,要不是我拼了命及时赶来,你指定没命了……” 姒娆在旁边嘀咕着。迟函姜不满地瞪着她。 “你从刚刚就一直叫着你啊你的,信不信我治你的罪?” 姒娆满不在乎。 “你可别忘了,对君星来说,你只要没当皇帝,我们就可以不守君臣之礼。只要你人没事,我就无罪之有。更何况,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就不必给你留面子了。迟,函,姜!” 迟函姜心中一颤。因为他猛然察觉到,这名字在自己的记忆里,就没被人完整地叫过,如此陌生…… 深棕的眸子,上扬的眼尾,入鬓的剑眉,俊挺的鼻子,严实饱满的唇线,窄窄的下巴,身上还带着有一种青梅的香气。这还是江葵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别人的脸。 第一美男子,他在笑,真好看…… 江葵如他所言,常常走神,一时间又忘记了身处的境况。 图云汕趁着江葵发呆的时候,左手伸到背后,悄无声息地拿出弓箭绕到江葵的背后慢慢抬起。 江葵总算回过神,警觉起来。 “你做什么?” “千万别动!” 图云汕盯着江葵身后的某处,右手去拉弓。江葵听到弦被拉伸绷直的咯吱声,心也跟着揪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地听了他的话,一动也不敢动。 箭嗖地一声朝后方飞去,江葵回头去看,一只雄鹿倒在地上。 原来如此。江葵松了一口气,跑了过去蹲下身查看,图云汕的箭直接穿透了鹿的脖子,一箭毙命。而这头雄鹿的鹿角长得特别漂亮,品像极好。 江葵并没有显得欣喜,抬头望向图云汕。 “鹿不在今年的狩猎名单中,你不应该杀它。” “放心吧,皇上不会怪罪我,我有特赦令!” 江葵不悦地站起身直视着图云汕。 “我是说,你在滥杀数量稀少的动物!” 图云汕被这目光刺到,心骤然一疼。该死!那令人抓狂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图云汕收起了笑容,目光变得特别冰冷。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否则,你会付出代价……” 江葵似乎感到四周本来炎热的空气迅速地收缩,结了霜贴上了自己的身体…… 湖边,昇燃帝和顾宇发现一群路过歇息饮水的仙鹤。这山中原本是没有仙鹤的,这一群应该是从遥远的灵山飞来的。这场景可是十年难遇,皇帝显然不打算放过它们。命众人远离等候,便带着顾宇悄悄靠近。 ------------ 第十四章 ◎恻隐心动设计放生 更新时间:2013-11-12 此时,仙鹤们显得非常惬意,没有发现危险正在逼近。皇帝向顾宇使眼色,将这难得的机会让给了他。顾宇所属的棋门有一项必修,就是暗器。这点距离要命中仙鹤,简直是轻而易举。 虽然顾宇从前没使用过弓箭,可一旦上手便很容易掌握了要领。不过灵山距离棋门并不远,顾宇小时候常常能遇到几只仙鹤,可以说他们算是邻居。再加上,传说中仙鹤是颇具灵气的,顾宇心有不忍,拉着弓始终下不去决心。 皇帝在一旁显得有些焦急,见顾宇久久不放箭,还以为是他没有把握。眼看着仙鹤群快要起飞了。皇帝默默地举起弓打算自己来。顾宇用余光察觉到皇帝的意图,不由多想,抢在皇帝前头撒开了手…… 箭飞出去后射中了一只仙鹤,其它的同伴受到惊吓扑着翅膀逃离…… 皇帝大喜,命其他人都过来。自己正欲策马过去拾鹤。可没想到,那倒在水中的仙鹤竟扑腾了几下,跟着鹤群一起逃向空中,而顾宇的箭却插在水中。皇帝感到疑惑,过去把箭拔了出来。只见那水底随着箭被抽离,浮起几根仙鹤的飞羽。 顾宇拾起飞羽,脸上带着惭愧。 “微臣让皇上失望了……请皇上降罪!” 说着正要跪下。皇帝连忙将顾宇扶起。 “棋奕不必如此,快快起身!” 正在这时,一群侍卫赶着十几匹马拖来一个大板车。 迟函姜兴冲冲地策马过来。 “父皇,你快看,儿臣猎了一头大黑熊!” 皇帝朝板车上一望,那上面果然是一头巨熊。 “姜儿,这真是你亲自猎的?你拿什么猎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二儿子可是徒手而去的。 “我掰了一节竹竿,一下子插进黑熊的脑袋。瞧!这窟窿!” 这二皇子是什么样的,皇帝哪会不知?只是面对众人的眼睛,他有心袒护。于是,大笑起来,连连称赞迟函姜。看见皇上都相信了,众人也都拍起了马屁。 而这一切,被跟在后面的姒娆从头看到尾,暗暗白了迟函姜一眼,走到顾宇身边,用只有顾宇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欺君!”顾宇会意,暗暗地笑了。 舒铭禅也骑着马也寻了过来。姒娆见她一个人回来,心中有些不安。 “铭禅,江葵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铭禅见她这反应有些疑惑。 “她跟图云汕在一起,我先走了。”顾宇听了她的话也跟着紧张起来。 姒娆的语气中带着质问。 “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下?” 铭禅皱起眉头。 “她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不妥吗?” “哎!你不知道……” 顾宇在旁边拉了拉姒娆。 “别再多说了,快带我去找她。” 姒娆狠狠瞪了一眼铭禅,转身跑向顾宇。铭禅望着两人离去,还是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江葵看着图云汕突然转变了态度,能感到他很不友善,心里生出莫名地恐惧。如果他敢对自己动粗,就…… 江葵暗暗将手伸到背后,想去碰武器。可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阻止她。 不行,他是皇上身边宠臣的独子,是皇上为大公主暗定的驸马,是二皇子要巩固后台不得不拉拢的人。不能得罪。 逃走?江葵向后默默地退了一步…… 图云汕见江葵眼中的利气退去,又变得如小动物般惊恐怯懦,渐渐放下了戒备。 而江葵一心想着如何逃开,没太注意脚下。正好被地上的鹿角绊了一下,踉跄着向后倒去。图云汕一惊,伸手想拉住她。可手腕却被一个硬物击中,立刻感到一阵麻木。 同时,从远处飞来一支长枪斜插到江葵身后的地面,江葵的背部正好被柔韧的枪柄接住弹了一下,才没有直接摔在满是碎石的地面。 江葵趴在地上,看见赶来的姒娆和顾宇骑在霜雪的身上。 “江葵,二皇子正到处找你呢!快点过去!” 姒娆故作着急地冲江葵喊。江葵听后,狼狈地站起身去拉马。 “图公子,实再对不住,我们有事要办,不能招呼你了!” 顾宇向图云汕拱手赔罪。 图云汕暗暗揉着藏在身后还有些麻木的手腕,脸上应付地笑了笑。姒娆可不想多给他面子,眼中带着些挑衅,俯下身拔起行云。 等他们都离开后,图云汕拾起地上一个小小的物件。原来,刚才就是被这东西打中。那是一颗小小的白棋子。然而,拿到手上片刻后,棋子吸收了人体的温度竟然化成了烟,消失了。看来,这并不是一颗普通的棋子,而是棋门的专属暗器,无常。 白无常伤筋动骨,黑无常破皮嗜肉。 ------------ 第十五章 ◎御赐瑰宝 更新时间:2013-11-12 江葵在路上才知道,姒娆是专程来救她的,二皇子并没有在找她。 姒娆嬉皮笑脸地递给她一根仙鹤的飞羽。 “嘻嘻……瞧瞧,这就是顾宇的猎物,在皇上面前丢死人了……就猎了几根毛,哈哈……” 顾宇见她嘲笑了一路,也拿她没办法,笑着摇摇头。“知道没你厉害,行了吧!” “那是当然,那大黑熊是我猎到的!” “什么大黑熊?” 江葵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于是,姒娆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那么危险?你胆子可真够大,可惜我连一只野猪都没猎到。” 江葵对这个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却胆识过人的女孩另眼相看。姒娆听了,却用有些暧昧的语气回她。 “我看你胆子才大,连老虎屁股都敢摸!” 说完也不等江葵反应,转身冲顾宇一笑。 “顾宇哥哥,让霜雪跑快些,难得二皇子肯把它借给我们,让它跑呀!” 霜雪载着两人一阵风似地跑起来,姒娆银铃一般的笑声洋溢在山林间。江葵默默地把那根珍贵的仙鹤羽毛放进衣袋。这姒娆最大的毛病,就是话只说一半,就跟自己的师傅一样,常常搞得自己莫名奇妙。不过,人是真的很好! 江葵脸上泛起少有的微笑…… 深宫内,昇燃的一国之母正倚靠在被东海珍珠镶满的凤榻上,闭目养神。几个宫女站在其旁,轻轻地为她打扇揉肩。服侍的大太监走进来轻声禀报有人求见。得到了皇后旨意,大太监立刻退下,不一会儿将来人引进。 来的正是皇后的暗探,一个名为紫晴的御前宫女。 紫晴跪在地上,皇后慢慢地睁开眼睛,摆手让服侍的宫女都退下。“皇上那边怎么样?” “回禀娘娘,皇上今日一只在教棋奕大人使用弓箭,在猎场湖边遇到一群歇息的仙鹤。皇上让棋奕大人去猎,可是大人并没有猎中。” “哦?皇上挺疼这个顾将军的遗孤,你今后多多留意这个人。” “奴婢遵命!” “那大皇子如何?” “大皇子收获很多,可是风头全被二皇子给抢了……” 皇后闻言坐直了身子。 “怎么回事?” “二皇子猎了一头大黑熊,皇上直夸呢!” 皇后轻蔑地哼了一声。 “猎熊,皇上也肯信?” “娘娘,这还不算什么,图家公子带了一头鹿回来。鹿是今年的禁猎,可图公子说是要割鹿角给皇上补身子。皇上不但没治他的罪,还把血如意赏给了他。” “糊涂!” 皇后拍案而起。紫晴察颜立马消了声…… 要知道这血如意是一块罕见的精纯红玉。一百年前,被当时手艺最好的玉雕师傅做成了精美的凤凰盘云。据说有使夫妻和睦,恩爱长久的灵性。现世上也独有这么一块,是太后生前所有,指定要等大公主将来下嫁时传给她。可皇上现在的作为显然是认定了要封图云汕做大驸马。 皇后为封驸马的事已跟皇上闹得不和了,自己的儿子娶了个麻烦的主,还要让女儿嫁个难以控制的人。得想想办法了…… 皇后平复了一下怒气,望着跪在眼前的紫晴。 “去!把那个人传来……” 紫晴盯着皇后的眼睛,愣了片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夏猎结束后,皇上将整张黑熊皮赐给了迟函姜,并派遣宫中最顶尖的制衣官为他做冬衣。而另一位在这次狩猎中出尽风头的人物也跟制衣局扯上了关系…… 丞相府中,制衣官们正手拿骨尺认真地为图云汕量身,同时详细地记录,府中一派忙碌景象。图丞相坐在一旁欣然地望着这一幕,儿子生得如此出类拔萃,引人瞩目也是自然的事。倒是图云汕自己显得有些无措。 送走制衣官后,图云汕忍不住开口。 “爹,你说最近这皇上为何连着赏赐孩儿,一会儿赏玉,一会儿又赏做衣服,不可能只为一对鹿角吧!” 图梓言华发垂腰,背手而立,笑叹云汕毕竟年轻。 “皇上这哪是想赏你衣服,这是要赏你人呢!云汕,看来你的喜事将近了!” 图云汕回味一番,明白了图梓言的意思。蹙眉沉默了片刻,从怀中将一块印着太阳图文的黄金令牌拿出在图梓言的面前晃了晃。图梓言哪里想到,他会把这令牌随身带着,还随意亮出来。图梓言愣了愣,刚反应到此时应该下跪,图云汕却迅速将令牌放回了怀里。 ------------ 第十六章 ◎风筝寄托情愫 更新时间:2013-11-12 图梓言沉下脸来瞪着儿子。 “你,你这是对皇上不敬,要是让别人看到……” 图云汕打住父亲的责备。 “我拿它出来,就是为了告诉爹,我想要的东西自会去取。若是我不想要的,谁要是硬塞给我,我就当着他面丢掉。” 图云汕面上带笑,神情却很坚定。 图梓言见他态度如此,也点点头。 “汕儿,你说的不错,可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了。你得想个万全之策!” 这张金令牌是当年打下图阑时,昇燃帝亲赐给图云汕的邀功令。图云汕一直未被封赏,当时的昇燃帝毕竟对他们父子有所防备。若是他们父子俩都掌握实权,会难以控制。于是,赐了图云汕一张邀功令让他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 图云汕一直没使用它,有两方面原因。一是他所想要的东西,岂是单凭之小小的令牌能得。二则是,猜到皇上有试探他野心多少的意图,更不能轻易使用。令牌是虚的,拿令牌的人才是关键。图云汕打算留着它,等待有资格使用的那天。他知道,那一天,不远了…… 第二天,图云汕进宫面圣,他的贴身随从跟随其后。经过城楼下时,一只偏偏坠落的风筝正好落在他们前面。图云汕反应快,立马停下步子,而身后那个目不斜视的随从走得很急。要不是被图云汕挡了一下,定会踩到那支风筝。风筝上是一副山水画,图云汕一眼便认出,那景色正是东江。 城楼上匆匆下来几个女孩。为首的女孩,长发及腰,半挽的发髻上别着橙色和嫩黄的珠花缎带。身穿青白相衬的纱罗长裙。肤白颊红,桃眼朱唇,镶着莲花额细。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穿着和风采,不用说也能看出是位公主或郡主,而身边的女孩们自然就是宫女了。 那青纱女孩到了城楼下,才发现风筝落下的地方还站着两个人。提着裙角的双手立马放开,不自然地握在一起,显得很羞涩。 几个小姑娘见到面对的是图云汕,都不敢上前,眼神闪躲,相互推搡窃笑。图云汕直直地盯着她们,只等她们来捡风筝。旁边的随从见图云汕的反应暗叹了一声,弯腰拾起风筝准备给女孩们送过去。 而图云汕这时候才朝女孩们走去,随从只得慢下步子跟在主子身后。青纱女孩微微低下头,等着对方说话。可图云汕却从随从手中夺过风筝直接伸到她面前,连招呼也不肯打一声。女孩被惊了一下,旁边的宫女替她接过了风筝。 青纱女孩轻声地说了一句。 “谢谢公子!” 图云汕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了女孩们的说话声。 “馨涟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风筝都摔坏了,不能玩了。” “哎!好可惜,二皇兄送我的风筝,才玩了一天。” “都怪素素不好,不该让公主来城楼上玩风筝,城楼太高,风太大了……” 图云汕突然停住脚步,对身边的随从问。 “楚轲,你听见她们叫那女孩什么了吗?” “馨涟公主?那她岂不就是皇后娘娘的那位大公主?” 楚轲回头惊讶地再次打量了一下远处的青纱女子。 一对儿女都生得温温吞吞的,还好不像母亲。图云汕暗嘲了一番。 而后,城楼上的一角,迟馨涟公主和宫女们躲在墙后一直目送着图云汕离开。 叫素素的宫女调笑道。 “公主,驸马爷生得好俊啊!怪不得公主一直念着他。” 迟馨涟笑着轻锤了一下素素。 “谁许你乱叫,传到母后那的话,当心丢了小命。” 素素转而看向手中的风筝,越看越觉得漂亮。于是,皱了皱眉头。 “公主,这么漂亮的风筝,扔了怪可惜,其实稍微修一修便好了……” 馨涟摆摆手。 “你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我不要了!再找皇兄要就是了,他府里多得是这些玩样儿!” 另一个宫女劝道。 “好了,公主,看也看够了吧!要是再不回去,真的会出大事了。” “好啦,好啦,走吧!” 馨涟带着众宫女们回宫。 午后下了一场大雨,二皇子府中,刚刚从外面办事回来的顾宇将一个冒着热气的袋子放到迟函姜面前。 “二皇子,东江码头边的那家烧鹅。” 二皇子立刻来了精神,拆开纸袋深深一嗅。 “哇!没错没错,就是它了!” 说着就不顾形象地掰起了鹅腿。 ------------ 第十七章 ◎拌嘴 更新时间:2013-11-12 姒娆抱着一个篮子从外边进来,看见桌上那干净的纸袋,热乎乎的烧鹅,迟函姜狼吞虎咽的样子。再看看顾宇雪白的衣服沾上的泥点,头发上湿淋淋的雨水顺着脸颊直淌,简直太刺眼了!心中霎时窜起一股火。 姒娆走过去把篮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怒瞪着迟函姜。 “这个天,你让顾宇哥哥去买烧鹅?” 迟函姜叼着鹅腿愣愣地眨巴着眼睛,不明白哪里惹了她。姒娆从篮子里抽出一张上好的绣花丝绸被面竟然去给顾宇擦脸上的水。然后把用完的被面摔回篮子。 迟函姜默默地吐出鹅腿,然后冲着门外喊。 “冰秋!冰秋!” 冰秋听到呼唤后,急匆匆地跑进来。 “把这个扔了……” 迟函姜指了指面前的篮子。 “啊?这是南方上供的极品蚕丝……” 冰秋一脸惊讶。 迟函姜提高了声音。 “扔了,快点!” 冰秋不敢再多言,迅速地把篮子抱走。 顾宇用手肘撞了撞姒娆,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姒娆却冲他吼道。 “你还不快去沐浴更衣!” 顾宇尴尬地笑了笑,想要告诉她自己没关系的,谁知姒娆见他不走,更是提高了嗓门。 “你到底去不去?要我来伺候啊!”顾宇见她姒娆是真生气了,只好溜了。 姒娆盯着迟函姜,眼睛微微泛红。 “我们不是你的奴隶,自从来到这里,你整天不是叫我们给你洗衣,做饭,就是跑腿。我看你是故意要折磨我们吧!到底对我们哪里不满?你到是说啊!” 迟函姜一边听姒娆说,一边呆呆地望着她,没有表情也不发一言。姒娆继续说。 “他们三个老实,任凭你摆布,可我不会!我只负责保护你。” 迟函姜突然发出一阵莫名的笑。 “保护?这世上除了有‘熊胆’的,谁敢动我?别以为你帮我杀了头熊就了不得了。对于我……你们就是奴隶!” 迟函姜含笑地盯着姒娆,可语气却极度冰冷…… 莲子,冰糖,荷花露水,还有…… 都齐全了,再来就是把昨夜就冰在井底的水果捞上来!江葵正在厨房忙碌。厨子们早已习惯画彩大人频繁出入厨房,也不要他们插手。只要按照她的吩咐把食材准备好就没事可干了。 江葵将刚刚完成的甜品盛了一碗,仔细品尝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如果自己没弄错的话,应该就是它了。不过,这味到底对不对也只有二皇子才知道。江葵只顾着实验,到自己认为成功的时候却又犹豫起来。江葵收住笑容,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碗,心想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做这个意义何在?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混乱的雨声化作规律的节奏…… 若要再等下去,果子就失了新鲜。江葵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将甜品盛好,离开了厨房。 江葵刚走进二皇子居住的彤徊院,便听到有东西碎裂的脆响。江葵下意识地朝食盒看了一眼,汤盅完好无损。那声音肯定是从二皇子房里传出的。一定出了什么事。江葵担忧起来,于是加快了脚步。 走到近前,姒娆突然从房间里迎面冲出。江葵躲闪及时,护住了食盒。而姒娆连看都没有看江葵一眼直接跨出了院门。江葵很纳闷,朝房间里望去。只见迟函姜默默地坐在里边,原本桌上的一套酒具全滚到了地上,酒壶更是被摔得粉碎。 反常的画面让江葵发现自己来错了时候。正打算返回,却见迟函姜蹲下身,伸手去捡那些碎片。江葵本能地冲进去阻止迟函姜。 迟函姜被突然出现的江葵一把推开,一时间有些诧异。 “殿下,我来就行了。” 迟函姜坐回凳子,看到桌上多出来的食盒。 “这是什么?” “我为殿下做了一点吃的。” 江葵心虚地一边拾碎片一边回答。 “这种事让奴婢做就好了,你身为君星,责任是保护我,下厨房,难道不委屈吗?” 江葵不明前因,这话在她听来倒像是二皇子在讽刺自己。 “我知道这并非我的份内之事。可是,人不仅仅需要活着就行了,活地开心也很重要。我只是希望尽自己所能对殿下好,使殿下高兴。而职责方面,也请殿下放心。若真有什么危及到殿下,我豁出性命也会……” 江葵转过身去,见到二皇子似乎没有用心听她说话,而是专注地吃着她带来的水晶糖藕。 ------------ 第十八章 ◎红豆既是相思泪 更新时间:2013-11-12 “你放了什么进去?” “一点点赤豆粉末。” “赤豆?” 江葵解释道。 “一种生长在南方的豆子,消滞解热的。我听说彤妃娘娘的家乡在南方,那边盛产这个。所以便想到一试。” 江葵干脆讲了实情。可迟函姜听了她的话并没有显出高兴或生气。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以后别再做了,我不再需要它了。” 二皇子的反应让江葵很困惑,吃不准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既然二皇子都这样说,自己也没必要再纠结下去。 时间已将近黄昏,江葵把拾起的碎片包好,收拾了食盒。过程中,迟函姜一直出神地望着她。 当江葵收拾完毕打算离开时,迟函姜却走到她跟前。 “来,跟着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出了房间,似乎心情转好了一些。 青竹园,顾宇正陪着心情也稍许平复的姒娆。顾宇一边听着姒娆抱怨一边连连摇头。 “为何在书门学了忍耐,到了皇宫这脾气又冒了出来?” 姒娆一脸委屈。 “我原以为来了皇宫就高人一等,谁知遇上个这样的主,你我如今过得还不如从前自在。” “姒娆,二皇子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姒娆见他为着二皇子说话,又有些激动。 “我都不敢想像,他竟然说我原本就是贱命,还自认清高,简直气死我了。还好,我也骂回来了。” 顾宇惊讶于她竟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姒娆,你顶顶嘴也就算了,你居然敢骂二皇子?你真不想要命啦?你究竟都骂了什么?” “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你母亲还没给你断奶吧!大概就些。结果,他听了就把杯子全掀了……” 姒娆语气中还隐隐透着点大仇已报似的得意,可面对她一向温柔的顾宇此时突然冷下了脸,定定地盯着她。姒娆感觉到他的变化,识趣地收了声。 “姒娆,从今以后,不许在二皇子面前提及任何会让他联想到彤妃娘娘的话。听到了吗?” 顾宇说完,姒娆立刻乖乖地点头。 二皇子府的深处靠近山面有一个大花园,一直被锁着,只有专门负责的园丁有钥匙。园丁为二皇子打开大门,一股奇香扑面而来。江葵发现里面搭着无数的架子,错落有致地摆放各类盆栽,这些收藏想必都是名贵稀有的品种。 可是,迟函姜并不是带她来欣赏花草的,而径直走到园子尽头命园丁打开了另一扇门。门后,一条小径直通斜阳山顶…… 跟着迟函姜蹬上顶峰,江葵只觉得豁然开朗。夕阳在远方撒来光芒,投在东江的江面上像流金般攒动闪耀。江边一派繁荣景象,街道,集市,商户,码头,船只,旅客,尽收眼底。 “好美!” 江葵忍不住感叹。 江葵将眼光越放越远,看到了江对岸有一座矗立的高塔,好奇地指着那里问。 “殿下,那是是什么塔?” 迟函姜顺着江葵的手指望去。 “那是安魂塔。”江葵皱皱眉, 感觉这样的名称有点不吉利。迟函姜看出她的心思,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你师傅没怎么教你历史。你瞧,对岸那三条并行的河,被称为三首蛇。好几十年前,那里还是一个贫穷的小渔村,归属昇燃。忽然有一天,从西方涌来三道大洪水,冲毁了村庄,造成对岸居住的百姓死伤无数,是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灾难。先皇为了安定民心,命人修了安魂塔,塔中刻满经文为亡灵超度。后来,余留的百姓全迁走了,先皇顾着安置难民,把重建渔村之事暂且搁置。那里变得越来越荒芜,直到被图阑所占。” 美丽的风景背后有着如此惨烈的故事,江葵的心情跟着低落了许多。迟函姜却笑了笑。 “安宁的现状是靠着过去的牺牲换取。而现有的美好,将来也必定会化为乌有。没什么东西是永存的。画彩,我今日带你来,就是想把这美景永远地留在画卷上。” 江葵再次将目光投向江景,想记住每一处细节。可是,迟函姜的一番话却扰乱了她的心绪。身为盛世的皇子,从小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备受呵护与宠爱,可谓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为何,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忧虑。江葵联想到被关在笼中待宰的牲畜,心生寒意…… ------------ 第十九章 ◎施医 更新时间:2013-11-12 难道说,有什么暗涌唯独二皇子能察觉到吗? 江葵偷偷转眼看向这个依然惬意瞭望江景的皇子,表情仿佛很沉醉。江葵默默跪下向江水叩拜,不以君星的身份,而是她黎江葵的真心暗暗地向江水起誓。一生要追随二皇子,扶持他,守护他…… 站在旁边的迟函姜以为这江葵是在祭拜安魂塔,为她的善良会心而笑…… 冰秋急急忙忙地来到花草园寻找二皇子,园丁告诉她二皇子正在山上,叫她等待自己去禀报。园丁刚打开大门,就见江葵与迟函姜从园子里出来了。 冰秋看到江葵先是一愣,随后便跑过去行了礼。 “二皇子,画彩大人。” 迟函姜发现她一路跑来,气息有些急促,于是问她。 “发生什么事了吗?” 冰秋看了一眼江葵。 “奴婢来找二皇子是想寻问画彩大人的行踪,没想到误打误撞,在这里正好遇上了画彩大人。” “找我?” 江葵听了她的话,走上前一步。 冰秋点点头。 “皇上刚才派人来宣画彩大人即刻进宫。” 江葵感到十分疑惑。 “冰秋,来人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冰秋摇摇头。 “详细的没说,只让大人您带上救急的药物和工具。” 江葵望了望迟函姜。迟函姜心里也疑惑,面上却保持镇定。 “去呀,还愣着干嘛?想抗旨吗?” 江葵脸色一白,立马跟着冰秋走了。 江葵一走,迟函姜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暗想。若是父皇出事了,消息不可能这样密不透风。而且一般的问题,怎会从他这里借人?到底会是谁呢? 江葵准备好东西,坐上早已等在府外的马车。车夫一挥鞭子,马车急速前行,不到一会儿便来到宫门。一路上,马车颠簸,江葵紧紧抱着药箱,里面都是画门提供给君星的秘密配方与药材,十分珍贵难得。 下了马车,江葵被前来迎接的太监总管直接带进了皇上的寝宫。在耳室中,皇上,皇后,图丞相,御医以及众多奴婢都守在床边。 皇上一见江葵到来,不等她行礼便急忙唤她过去。 “画彩君星,你快看看他怎么了?突然就在殿前昏倒。这帮御医只查出是旧伤复发,可该用的药都喂了,还是不见好。” 江葵坐在床边,见床上正躲着一个面无血色的男子。是哪位皇子吗?江葵一边猜测一边查看他的症状。 从箱中拿出一瓶药水,江葵转头对皇上说。 “皇上,赎臣斗胆,臣要仔细为他检查,还请皇上和所有人先行回避。” 皇上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 “画彩君星,那这里就全全交给你了,不可有任何闪失。” 话毕,皇上又劝了图丞相几句,一众人等才退出了房间。 以江葵的初步判断,这个人有中毒的嫌疑。而且这毒源并不是常见的,而是画门中独有的一种剧毒,塞雪美人。 被下了毒的人,血液会一点点变成透明的水,失去它的作用。而人就变成了一个水袋显得越来越苍白,可身体却能保持柔软温热很长时间。可是,据自己了解,曾经在大皇子身边有过一个画门的君星,在好多年前就死在刺客刀下了。目前还留在宫中的画门弟子只有自己了,所以,没查到下毒者是谁之前,绝不能让他人知道实情…… 江葵掀开被子,退下病人的上衣。想把显毒水擦到他的身上,找毒素入侵的道路。可是,江葵发现,他的胸膛上有一个很严重的疤痕,正好在心脏位置。暗想不妙,因为这种毒最容易在受过伤的肌肉里流通,若在身体里停留久了,此人必会丧命。 药水一经吸收,病人皮肤上就明显地呈现出血管的路径,一目了然。正常的血色是紫青色,而被毒素所侵之处,看起来仿佛消失一般。江葵发现,毒素是由勃颈皮下开始延伸,一直到了胃部。 江葵将手伸向他的脖子,将藏在皮肤里的一根小毒针引出。然后再使用带来的空心银针封住每条毒素流到的位置,并放出毒血。 然而,处理心脏的部份就非常麻烦了。江葵只得运用特殊办法了。用刀将旧伤痕划开,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条细细的小花蛇,蛇头对准伤口…… ------------ 第二十章 ◎致命剧毒 更新时间:2013-11-12 当小蛇再游出他的身体时,已变成了黑色。江葵倒了些药水进瓶子,将小蛇浸泡起来。然后,将胸膛上的伤口包扎好,再按血流的顺序逐个拔出病人身上的银针。血脉一通,对方的气色渐渐好转了一些。 江葵松了一口气,望向对方的脸,突然感觉此人好面熟。而面前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恍惚地看着江葵。江葵猛然想趣了,他竟然是图云汕。怪不得图丞相也在这里…… 担心一会儿,皇上他们进来时发现,江葵拧了毛巾想帮图云汕擦去身上残留的药水。可此时,清醒过来的图云汕猛地坐起来,钳住她的手不让她碰自己。虽然他此时还很虚弱,力气还没有江葵大。可毕竟是病人,江葵不能让他反应太激烈了。 于是,江葵轻声安慰道。 “你别动,我是在帮你。你瞧,你刚刚大病一场,身上全是汗水,我帮你擦干净会舒服一些!” 图云汕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旧伤被包扎着,纱布上还有些血迹。图云汕愤怒地盯着江葵,仿佛要将她吃掉似的。 “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要害你,我打开它只是为了撒药进去。你的情况太危险,这是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了……真的!” 江葵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想让对方放松警惕。 图云汕默默这才放开了她的手,任她帮自己擦拭,可盯着江葵的眼睛却一刻不离。江葵来回拧着毛巾,清洗药水,心里想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样子十分认真专注。而图云汕见她真的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终于放下心来,疲惫地闭上眼睛休息。 很奇怪,图云汕一闭上眼,脑中出现的是这个女人被鹿角绊倒时的画面,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那一瞬间,她本能地向自己伸出手求救,如此柔弱不堪。若不是另外两个人突然出现的话,最后会怎样呢?自己真的会拉住她吗? 这个长得像图锦夙的女人,就在刚刚,却救了自己的命…… 最巧合的是,图锦夙曾经留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伤疤竟然被她割破。难道,这世间真有会复仇的鬼魂?倘若真是这样,为何要救他? 不对!简直太荒唐了!不是他,绝不可能是他。眼前的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孩子罢了。自己在乱思乱想些什么? 江葵处理完一切后将门打开,让皇上他们进入房间。见到图云汕醒过来,所有人都露出喜悦之色。图丞相更是显得关心备至,向江葵寻问图云汕的情况。 “丞相不用太过担忧,图公子确实是旧伤发作,可能是从前伤口没有好好处理,留下了淤毒。臣已为他排出了毒血,并上了最好的生肌药粉,只要歇息几日便可。不过,平时得多加修养,不可太过操劳,情绪也不可有太大波动。” 最后一句话,江葵是说给图云汕听的。 宫门前,江葵抱着药箱,和图丞相拜别。江葵将几袋配好的药交给了楚轲,叮嘱他煎药应该注意的方法。图云汕坐在轿中,与江葵隔着一层珠帘。 轿子被抬起,图云汕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江葵,语气谈谈地说了一句。 “画彩大人,我会给你嘉奖……” 那种压迫感使江葵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仿佛自己正面对的是一国之君…… 图云汕被他父亲接回了丞相府,江葵拿了皇上的赏赐也回了二皇子府,他说过这么一句话。一场虚惊似乎就这样平息了…… 夜里,皇后为皇上更衣时谈起白天的事情。皇上长叹了一声。 “没想到,图公子有如此严重的旧伤,怪不得图丞相对他儿子封官的事一直不急。看来,馨涟的婚事联得多斟酌一番了。” 皇后听到皇上这么一说,站在他身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同时,皇后心里也十分明白,今日在皇上面前,黎江葵显然是在说慌。以后得更加小心,绝不能让黎江葵知道,除了她以处,这宫中还藏着另一个画门的弟子。而这个“已经死去”的投毒者其实一直隐藏在皇后的宫中。 自从姒娆与二皇子闹了一场后,两人连着好几天都互不理采。直到某天,皇后娘娘派太监从宫中送来不少的画卷。江葵是负责整理的,她见姒娆连日来闲得无趣,也有意想制造机会使她和二皇子和好。于是,推脱说自己不舒服,让姒娆代她去送画卷。不等姒娆拒绝就急着溜了。 ------------ 第二十一章 ◎告白 更新时间:2013-11-12 姒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二皇子的书房。 黑着一张脸将画卷一个个码放在书案上。迟函姜正在看一本诗集,刚一抬头发现来者是姒娆,便立马又将头低下,用书本遮住脸。姒娆动作并不温柔,其中一卷画没放稳,从画卷堆上滚落下来,散开来。 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到画面上,只见那画的是一位穿着考究,妆容精致的少女。 姒娆暗想,二皇子虽然也喜好画作,可他的藏品中,多是山水花鸟。像这种刻意去表现女人美态,意图明显的庸俗之作,并非二皇子所好。姒娆有所怀疑,自顾自地又解开了几副,果然个个都画着年轻貌美的女子。 姒娆轻蔑一笑。 “我当成是什么玩样儿呢!原来,皇后娘娘想为某人作媒呀!” 迟函姜不语,继续看书去了。姒娆又连着拆了好几副,盯着画直摇头。 “哼!没一个入得了眼的。庸脂俗粉,还不如我长得好看。” 迟函姜终于受不了她了,把书重重一放。 “你有完没完?觉得不好就都拿走,我也不用看了!” “那怎么行?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你不看也得看,不过,小心看多了夜里作恶梦!” 迟函姜见姒娆有意找茬,懒得再碰她钉子。于是,反其道对付,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 “书墨啊!你还别说,那些大家闺秀比起你来真是毫无颜色呢!” 姒娆没料二皇子态度突然转变,一口伶牙俐齿竟卡了壳。 “特别是笑起来真是倾国倾城啊!你知道吗?甄选那日,就因为你对着我一笑,我就毫不犹豫选了你。” 姒娆一边听着一边盯着迟函姜的眼睛,判断他的话有几分是真。 迟函姜努力地挤着笑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中了美人计的大傻子。心里却暗想。看你臊不臊,看你有多厚的脸皮,看你能呆多久…… 可是,姒娆并没有像迟函姜预料中那样,捂着羞红的小脸娇骂一声突然逃出门去。反而一屁股坐到自己面前,撑着脸颊紧盯着他。 “真的?” 那眼神中充满了某种期待。迟函姜绷着笑点点头。姒娆甜甜地笑了,挤出那对可爱的梨窝。 “那你娶我吧!” 迟函姜愣住了。姒娆更靠近了一些。 “就像大皇子娶方妃娘娘那样,封我做二皇子妃吧!” “你……在说什么?” 姒娆的眼睛里透着满满的热切。 “我说实话,方妃娘娘一直是我的榜样,我努力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到你。我想当娘娘,当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既然你觉得我美,不如娶了我,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 迟函姜的笑容慢慢冷却下来。 “书墨,对不起,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你也在耍我对吗?” 姒娆听他这么一说,眼中蒙上一层雾气。 “可是,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啊……” 迟函姜突然站起身来,背对着姒娆,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 “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函姜……” “出去!” 姒娆默默地离开了,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躲着来。终于,雾气散尽,换来了雨水,滴滴嗒嗒,似乎怎么也落不尽…… 姒娆在心中一遍遍重复着。这不是告白,无关爱情,这是一个企图,一个野心。自己只是不想孤独终老,不想低贱卑微,不想像娘亲一样,守着一个空洞的美梦过完一生。直到死的时候还背负着世人的骂名。 只是,想活得更有价值…… 江葵接到二皇子的命令,将刚刚才送来的那些画卷退回宫去,说没有中意的。 江葵皱皱眉,暗自想。在众多成年的皇子中,二皇子是唯一至今还没立妃的。眼光极高,果然也和传闻符合。可是,没有婚配没有子嗣的皇子在皇位争夺中是处于不利的。可以看出,皇上和皇后心里其实并不着急,只是在表面上把该做的都做了。最不可理解的是,二皇子自己也不急。江葵有心想劝,可细想这事,自己也管不着。于是,默默地收拾完画卷进了宫…… 比起前两次到皇宫里来,江葵的身份和任务变了,少了紧张和匆忙,行动也自由许多。把画卷上交后,还有些时间可以逛逛。不知不觉,江葵走到湖边。湖中有一片小岛屿,岛屿上,几颗大榕树盘根错节,包裹环绕着亭台楼阁。江葵见四下无人,便饶有兴致地登上岛屿。 ------------ 第二十二章 ◎嘉奖与代价 更新时间:2013-11-12 楼门没有插销,轻轻一推便开了。江葵轻手轻脚地走入当中,欣然地观望着这美轮美奂的楼阁,如来置身于画中一般。 进入到深处,江葵又推开一扇由象牙所雕的房门…… 让江葵心惊的是,房间内竟有两个人在桌前对坐饮酒。这岛上连一个侍卫宫女也没有,江葵根本没想到还会有人在。擅自闯入的江葵退也不是,入也不是,搞不清状况先跪了下来。 其中一人朝江葵打量了片刻。 “你可是画彩君星?” 江葵听到一个柔和清响的男声,具有磁性,非常好听。抬头望去,见说话的那位自己是见过的,正是昇燃的大皇子,迟钧染。 长得最像昇燃帝的大皇子,拥有健康的蜜色皮肤,浓眉圆目,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十分爽朗的笑容。 而坐在对面与大皇子共饮的,竟然是图云汕。 江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图云汕不是二皇子的朋友吗?自己无意看到他和大皇子在此地秘密相会!自己会被灭口吗?这小岛屿难道会是自己的葬身之处吗? 黎江葵呆呆地望着图云汕,对方正捏着一只酒杯看着自己,脸上带着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你的伤刚好,不可以饮酒……” 江葵也不知道,为什么嘴里出蹦出这样一句话。 图云汕的手颤了一下。江葵这时才猛然想起,自己救过这人的命,那一天,她离开皇宫的时候。有过这样一副场景。 图云汕坐在轿中,与自己隔着一层珠帘。 “画彩大人,我会给你嘉奖……” 他说过这么一句话。 对啊,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会恩将仇报的。江葵望向大皇子,对他的猜测表现了肯定。迟钧染正欲起身冲江葵而去。 图云汕突然按住他的手,低声说了一句。 “自己人!” 迟钧染定定地望着图云汕,好一会儿,才会意一笑。之后,迟钧染什么也没说,起身绕过江葵离去了。 江葵还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埋着头,心中既懊悔又羞愧…… “黎江葵……”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江葵抬起头。图云汕蹲在她的面前。那声轻唤竟然出自他的口。 “你知道吗?你每次出神的时候毫无防备……” 图云汕的神情很严肃。江葵的心很称重,自己真的很没用。竟然要靠这个立场不明的人来救。 “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你会付出代价,也跟你说过,我会给你嘉奖……” 江葵木然地点点头。 图云汕突然捧起江葵的脸,使她能正视自己。江葵只觉得全身都跪得麻木了,想要躲开,力不从。当触及到图云汕那双慑人的眼睛,心不从。 图云汕狠狠地盯着江葵,仿佛想立刻杀掉她似的。然而,却在下一刻猝不及防地,狠狠地吻上了江葵的唇瓣…… 江葵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企图推开图云汕。可此时的图云汕身体已经大好,江葵的力量再也敌不过他了。 为什么?会这样…… 浓郁的酒香,炙热的怀抱,江葵觉得之前的自己像极了桌上那盘死到临头还浑然不觉的醉虾。最后,终于入了他人的口腹…… 姒娆说过,野兽在靠近猎物前都表现得轻手轻脚,老虎的屁股不能摸…… 图云汕!早知道就让你被人毒死好了…… 图云汕放开江葵被啃咬得红红肿肿的嘴唇,脸上扬起一丝得意的笑。“这是给你的嘉奖,我的心。” “而我要你付出的代价,就是你的心……” 江葵愣愣地看着图云汕,手悄悄地背到身后,准备去按动自己腕子上的武器开关。 皇后解决了心中忧虑,心情大好。趁着阴雨初晴,气候凉爽怡人之日,带着贴身宫女凌绣来到御花园散步。 刚刚走到湖边,身边的凌绣突然指着湖心岛失声惊叫。 “娘娘快看岛上!” 皇后顺着凌绣所指望去。只见那本应该无人敢去的孤岛上正立着一个身着桃花长裙的人影。对方似乎突然发现到有人经过,一闪身钻进了树丛深处。就这一眼,使皇后的心神猛然一颤,只觉得身子瘫软无力,眼前袭上一片黑雾,有晕厥的前兆。宫女连忙扶住皇后,着急地呼唤。 ------------ 第二十三章 ◎惊弓之鸟慌不择路 更新时间:2013-11-12 好不容易,皇后缓过神来,皱眉捂着心口。 凌绣小心地替她擦拭额头的冷汗,声音中有点颤抖。 “娘娘,我们快回吧!这里不吉利,青天白日的都闹鬼。” 皇后狠狠地望向小岛。 “这世上哪来的鬼?绝不可能是她……本宫倒是要瞧瞧,是谁敢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 不顾凌绣劝阻,皇后踏上石板向着岛中而去。凌绣也只得紧紧跟上。 此时,江葵正慌乱地在岛上寻找出路。只恨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定是撞了邪。 刚刚在楼中被大皇子吓破了胆,又被图云汕一番侮辱。好不容易给图云汕扎了一针,才推开他逃了出来。正想速速远离这古怪的小岛,可倒霉的是,竟被人发现,还追了过来,逼得她无路可逃。太不妙了,简直是被困在翁中。 怎么才好?实再不行只得投湖碰运气了,反正被人抓住也是死路一条。 下定决心,江葵欲向岛边而逃。不料,江葵背后突然伸一双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揽到树后。江葵被此人牢牢禁锢在怀中,挣扎不得。 “别动!听我说!” 是那好听的嗓音。江葵放松了身体,慢慢抬头去看,发现对方竟然是大皇子。原来,他一直没离开。 “这树洞中有一条秘道,一直通到浣纱房的一口枯井中。你可从这里出去!” 江葵顺从地点点头,迟钧染慢慢地放开了她。江葵有太多疑问,可眼下逃命更要紧。江葵拨开树洞内的杂草,果然看见一条暗道,急忙置身而下。 江葵离去前还是忍不住停顿了片刻,也许是为了还人恩情,江葵担忧地望着迟钧染好意提醒。 “臣在殿下身上嗅到多种残留的药味。若是没识错的话,其中有浅夜,还有腹煞。还请殿下多加留心。” 说完便消失在暗道内,留下迟钧染呆呆地站在树前。 脚步声朝着这边来了,迟钧染回过神来,迅速将暗道入口重新掩藏起来。而后,从容地摇扇走出,站在来者面前。 看着对方惊讶的神情,迟钧染故作慌张。 “母……母后……您怎么来了?” 皇后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儿子会出现在这处禁地,呆立着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皇后似乎明白了什么,长顺了一口气。 “钧染,告诉母后,你将刚才的粉衣女子藏哪了?” “母后,儿臣知错了,求您别追究了!” “你倒承认得挺快!” 到此时,皇后的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透出一丝喜色。皇后走到迟钧染面前。 “你何错之有?若是遇上了中意的人,别藏着掖着,收入房中有何不可?母后还盼着早日抱孙子呢!”迟钧染听了,心中一阵凄凉,表面上却附和一笑。 “下次,直接把人带回府吧!别选在这个不吉利的地方。你身为皇子,偷偷摸摸的成何体统。更何况,要是让皇上得知有人闯入此地,后果有多严重,你是知道的。” 迟钧染听了,冲皇后默默地点点头。 迟钧染当然知道,这湖中小岛是仿照彤徊娘娘南方故居所建,也是她生前常居之所。楼中至今还摆放着彤徊妃的玉雕像。宫中上下都深知,自从彤徊妃离世,皇上大受打击,下了禁步令。可偏偏彤徊妃是个喜好安静之人,皇上唯恐派人驻守小岛会扰了佳人香魂。只得定下闯入者无论是谁皆是死罪的命令。只是每逢彤徊妃的忌日派人打扫修整一番。 岛上越来越无人气,即使无人看守,那阴郁的景色也让人避讳。恰恰,这里的孤寂无扰正中迟钧染心意。 离开湖心岛,迟钧染准备去一趟太医院,找了个借口告别。皇后望着儿子的背影远离。 “娘娘,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凌绣撇眼朝湖心望去。 “找不到的,就凭钧染敢安心离开,也能断定人早就不在岛上了。不过,本宫有的是办法将这个能使钧染分心的女子找出来。” 皇后显出一丝得意,一想到那嚣张的妖女竟也留不住自己的男人,心中非常痛快。 可是,旁观者清。要凌绣相信大皇子会和别的女子私会不太容易。其中源由连皇后也不知道。曾经,这个凌绣也试图引诱过大皇子,希望攀上高枝将来得个名份。可是,到如今,迟钧染已不知拒绝了多少出生高贵才貌双全的女子。只因独宠一人。 好在,似乎并无旁人看见皇后来过岛屿,一场虚惊过去…… ------------ 第二十四章 ◎琵琶冷美人 更新时间:2013-11-12 夜里迟钧染回到大皇子府,径直走到清越院。方赋襄正坐在房中来回地擦拭一把琵琶,迟钧染的到来并没有使她抬一下头。迟钧染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无奈自己走到角落退下长衣。 方赋襄的声音悠悠从身后传来。 “殿下今日可忙?这么晚才归。” 迟钧染闻声回头,欣慰之情油然而生,赋襄这是在等自己吗?可她下一句却又变了滋味。 “莫不是……有哪位佳人相伴,乐得忘了时辰?” 迟钧染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洞悉自己行踪,他并不怪她,只是默默地走到赋襄身边坐下,伸手抚上她那美艳无比的面容。就如同,赋襄对怀中琵琶的态度一样,极尽温柔与爱怜。 “弱水何止三千,我独饮这一瓢,今生今世足已……” 方赋襄沉默了,抬头对上迟钧染的眼睛,一如每次相顾,他的眼中深情不减,流连痴缠…… 心中生出某种东西,然而,还来不及回味便一闪即逝。赋襄轻轻地将琵琶放下,迟钧染轻轻地将她抱起,走向青竹榻…… 缠绵过后,赋襄毫无睡意,侧身望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迟钧染已经睡去,如飞絮一般的长睫毛轻轻颤抖,眉头轻锁。数不清有多少个夜,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她身旁熟睡。做过恶梦,也做过美梦…… 赋襄掀开账帘走到梳妆镜前,打开一个放首饰的香木盒,从中拿出一条珠串手链。拆开活扣,取下其中一颗珠子后又小心地将手链放回。赋襄接着来到桌前,倒了一杯清水,将刚取下的珠子投入水中。那粒珠子一遇水就化了,无色无味。赋襄神情木然,将杯子举到唇边,扬起脖子…… 可是,水最终并未入喉,因为杯子被一只手迅速夺下…… 赋襄心中一惊,回头看见迟钧染正紧紧捏着杯子。杯子突然一裂,碎成了几片。迟钧染的手被划伤,几滴血珠随之落下。而此时赋襄满心装的只有疑惑。怎么会这样?明明在唇上涂了浅夜,他怎么会醒来? 赋襄眼中的惊怵被迟钧染看在眼里,心不由地软了。欲言又止,犹豫了再三。最终压抑着揪心之痛,也不顾手上还流着血,小心地捧起赋襄的脸。仿佛稍一用力,她就会碎得如刚才那只杯子一样。 “赋襄,别再喝腹煞了,为我生一个孩儿吧!我发誓,会好好爱你们,照顾你们,保护你们。有一天,将我一生所得,一生所有,全都给他。” 不等赋襄回答,迟钧染用力地将人抱在怀中。怕拒绝的话会从她口中说出。 “还有,别再用浅夜了,会留下味道……” 如梦话一般的呢喃,含着多少委屈,无人能体会。 当迟钧染从太医院出来时,心中反复的全是那两个残忍的字,腹煞。 御医万分惊恐地告诉他,那是避孕滑胎之药。是最有效,也是最伤身的。到底有多不愿意才会选择这样伤害自己的方式。迟钧染不敢去想…… 赋襄最失策的就是用了浅夜这种迷药,她并不知道,迟钧染虽然不懂药理,可偏偏听说过浅夜。因为浅夜正是图丞相常常托御医调配的药,有安眠抚神的作用,正是他为儿子的怪病找来的“神药”。 可赋襄的用法却不对。正确地应该作香燃,不会留下气味。如果直接口服,不旦身体会留药香很长时间不散,而且毒性太重,长期下去会伤人神经,甚至,至人死亡。 昨日,从皇宫回府的情景江葵至今还心有余悸。 当时,早过了晚膳时间,二皇子还坐在饭桌前等江葵。一桌凉透的饭菜丝毫未动。身边几个丫鬟垂着脑袋,三君星也不言语,气氛显得很阴沉。 直到迟函姜见到了还来不及换下衣服,急着赶来的江葵。 迟函姜瞪着她,愤怒地责问。 “你难道不知,何谓早去早回吗?” “殿下恕罪,我遇到点意外,所以……” 迟函姜打量着江葵,对方一身狼狈。 于是,迟函姜语气带着些嘲讽。“哦!看得出来!”江葵开始后悔没先回房换下这身脏衣服。 “你可真行啊!去办这点小事也能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跋山涉水做了多艰难的事呢!说啊!遇到贼人啦还是掉坑里啦?” “差……差不多吧……” 其中原由,江葵实在难以启齿。 ------------ 第二十五章 ◎凤凰泣血 更新时间:2013-11-12 迟函姜见她吞吞吐吐显然是不想解释。于是,愤怒地拍案而起。 “瞧瞧,这一桌子的好菜,你要是再回来晚点都馊了。” 迟函姜摆手让丫鬟们把菜都撤走,江葵自认理亏,一句也不敢言。这是二皇子第二次因为她不吃饭了。 终于,迟函姜不再为难她。 “念你初范,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以后用膳要是再找不到你,就罚你把一桌饭菜连汤带料全吃下去……听到没?” “是,下次再也不敢了。” “回去吧,收拾干净,像个小叫花子一样。” 江葵出门后,姒娆也跟着出来了。二皇子身边留下顾宇和舒铭禅陪同。 姒娆搭上江葵的肩长叹一声。 “哎!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不得宠啊,入冷宫啊……” “什么意思啊?”姒娆又开始说着江葵听不懂的话。 “冰秋几次想把饭菜重新热热,迟函姜硬是不许。而且,这府里肯定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会试菜的,难道说我们没来之前的二十多年,他都没吃饭?神仙啊?这摆明是故意留给你看的,就为了等着你回来,有理由恨恨骂你一顿!” 江葵皱皱眉不太相信。 “你是说二皇子他饿了一个多时辰就为了骂我几句?” 姒娆的思路卡了壳,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问题。面子上挂不住,只得自圆其说。 “对……对啊,你知道他有多无聊了吧!哼!” 总之,江葵不想再让二皇子发脾气…… 发生了太多事情,江葵几乎整夜没睡。今日强睁着一双还有些发涩的眼睛早早来到彤徊院,准备以后都赶在二皇子醒来之前就等候在此。二皇子睡在内室,江葵守在外室。晨星还挂在天上,整个皇城都还沉在梦中,万籁俱寂…… 江葵葵打起了哈欠,意识不受控制地惭惭远离…… 内室的帘子悄悄掀开。迟函姜的睡眠一直很浅,其实早就被这个不知轻重的女人吵醒。看着趴在桌上熟睡的人,好梦正甜,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天知道她梦见了什么。迟函姜无声地抱出一床薄被,轻轻地盖到江葵身上…… 城中街道两旁,部份商户才刚刚开门。一辆华贵的马车从街道尽头驶来,停在一家玉器店前。几个伙计见来了贵客,一边通知店主,一边热情上前接待。楚轲拉开车帘迎下图云汕。图云汕平日并不喜欢逛街,有任何需要都差遣手下去做。这还是第一次进玉器店。 店主是个高瘦的中年男人,面相厚道谦和。见到来者衣着配饰异常富丽,断定对方并非普通富家子弟。于是,将图云汕直接请进内堂,好水好茶招待。 一入坐,图云汕就表明来意。 “我打听到,您的店是玉器行内最好的一家,便寻了来,想请先生帮点忙。” “不敢当,不敢当……不知图公子有何需要,若是鄙人能力所及,十分乐意为公子效劳。” 图云汕点点头。 “对先生来说应该不难,我手上有一块一掌来长的古玉柱,想要将它改成一枝玉簪。” 店主面露难色。 “可倒是可以。但只怕,由玉柱改玉簪,削掉的材料实再太多了。更何况,不是每种玉都适合做成簪子,得看材质如何?可否先借古玉一看。” 图云汕从怀中掏出皇上赐的那块血如意。楚轲一见主子所指的玉柱竟然是这块,大吃一惊。想要阻止,却苦于有外人在旁,不便直言,在旁边干着急。 然而,店主一见此物,眼睛立刻瞪得犹如铜铃,确实是懂玉之人。店主将血如玉拿到亮处反复端详,不由惊叹一声。 “此乃罕见血玉啊!” 沉默了一阵后,店主来到图云汕面前,态度很诚恳。 “图公子,万万不可将此玉改了形态。” “为何?” “鄙人涉足这行几十余年,还未见过如此纯良的血玉。而这玉上雕功,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及。毫不客气地说,如此手艺,整个昇燃也未必寻得出第二个。若冒然去改,只会糟蹋了此玉。” 图云汕并不懂得识玉,听了店主的话,将血如意接过来,半信半疑。 “图公子,这血玉不单单贵在其形。传说它具有使人觅得良缘,佳偶天成,永不分离的灵性,所以又称夫妻石。雕成麒麟或凤凰已为最佳。若图公子实在觉得它不顺手,可将其一分为二,做两个坠子。一对男女同时拥有,那就再好不过了。” ------------ 第二十六章 ◎寿辰 更新时间:2013-11-12 图云汕越听越觉得离谱。 “我不信这些,人的姻缘岂是石头能定。” 店主言尽于此,也不知该如何劝了,暗叹如此良玉却没遇到个惜玉之人,实属可惜。楚轲见二人谈不妥,松了一口气。跟了个大胆妄为的主子,连御赐之物都敢拿出来玩儿,真担心总有一天会被活活吓死。 图云汕起身准备离开,店主将二人送到门口。可是,任谁也没料到,图云汕临走之前竟改了主意,转身将那血如意塞到店主手中。 “就按先生说得做,我三日后来取。做精致些,到时,工钱随你定!” 说完便心情大好地坐上了马车。楚轲愣在中间,直到图云汕在帘后唤他名字才回过神来,欲哭无泪。 三日后便是图丞相七十一岁的寿辰,贴子送来二皇子府。迟函姜把选贺礼的任务交给了顾宇和姒娆,两个终于有机会逛逛集市了。 姒娆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东窜窜西跳跳,兴奋不已。来到一处摊位前,姒娆被笼子里关着的小动物产生了兴趣,一会儿抱抱小猫,一会儿又逗逗小鸟。 顾宇好不容易跟上前来找到她。 “别乱跑,人多,当心走丢了。” 姒娆不屑。 “又不是小孩子,出个门难道还手拉手?哪那么容易走丢。” 顾宇笑道。 “你瞧你现在这样子,跟小孩有何区别,尽看这些小孩才会喜欢的玩样。” 姒娆抓起旁边竹篓里的一只龟冲顾宇吐吐舌头。 “我总比你好吧,你就跟这玩样一样,做事说话都慢吞吞。” 正在两人嬉闹时,顾宇突然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对面街边。顾宇立刻拉着姒娆躲到巷后。 “图云汕?” 姒娆脱口而出。 顾宇认同地点点头。 “大概也是来买寿礼的吧……” 话还没说完,姒娆差点惊叫出声,好在被顾宇捂住了嘴。因为他们看到,图云汕把御赐的血如意交给了玉器店老板。 图丞相虽年岁已高,但身体却很硬朗。寿辰这天,门庭若市,宾客络绎不绝。大皇子因身体欠佳,只好派人送来厚礼以表心意。而一向做事没个规矩的二皇子果然还没到。图梓言和图云汕站在门前迎接宾客。 得空时,图梓言看看身边的儿子正望着远处发呆,感到有些疑惑。 “汕儿,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等谁呢?” 话音刚落,只见二皇子的马车出现在不远处。相伴而来的,是他的四大君星。图梓言和图云汕迎上前去。姒娆恭敬地将礼盒交给楚轲,图梓言和迟函姜一边寒暄一边向府内走去。而图云汕却落在后头,他冲四个君星做了个请的动作,目光却转向江葵。后者及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舒铭禅这是第一次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细一联想,心中不由生寒。 图云汕啊图云汕,面对江葵的这双眼睛还能这么从容,简直太可怕了。铭禅欲做些什么,然而,赋襄姐姐的告诫却出现在脑海。铭禅只得咬牙忍住,拳头藏在身后捏得生疼。还好此时,顾宇上前一步插身到图云汕和江葵中间,向图云汕还礼,阻挡了对方的视线。 图云汕面不敢色。 “棋奕大人别来无恙啊!” “劳烦您挂记,一切都好,那图公子近日可好?” “呵呵,也挺好的。只是,最近这手腕处还有瘀伤,疼痛难消,不知是为何……” 顾宇读懂他的意味,一时语塞。 “这……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图云汕扳回一局,暗自得意。 “哦!我忘记了,精通医理的可是画彩大人啊!那,我只好请画彩大人帮我看看了。” 顾宇这才醒悟,自己中了图云汕的话套。在棋局上,顾宇能轻易控制局面。在武功上,顾宇也有足够的把握。可是,论狡猾,图家公子深得他父亲真传,并不好对付。而现在,自己应了几句就把江葵给“出卖”了,顾宇感到懊悔不已。 宴席上酒菜非常丰富,歌舞节目也很精彩。 前来祝寿的宾客们兴致高昂,图丞相也非常开怀,府中欢声笑语一片。 这一切都是图云汕花了心思安排的。然而,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下,迟函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谁都清楚,二皇子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席间他总是分神,显得有些沉闷无聊。正想着干脆编个什么理由尽早回去算了。 ------------ 第二十七章 ◎传世美玉 更新时间:2013-11-12 迟函姜的心思,图云汕当然了解。于是,他走到迟函姜面前,凑到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其他人虽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谈话,却能见到迟函姜脸上渐渐露出欣喜之色。 午后,图丞相和宾客们留在前厅听戏。图云汕则带着迟函姜抽身离去,四君星也紧随其后…… 迟函姜一直跟随图云汕来到他的书房。图云汕将房里摆放的一个个箱子打开,里面存放着各种古玩字画。原来,图云汕是想请二皇子鉴赏他的藏品。其中一只箱内躺着一匹红铜塑的战马,迟函姜的目光立刻被其吸引。 “哇!好漂亮的铜马!” “殿下有眼光,它可是前朝雕塑家杨贤子的遗作,价值不可估量。” “怪不得这样独特,原来是两百多年前的东西。” 迟函姜对此物的喜爱溢于言表,久久不肯离手。而这正是图云汕意料之中的。 “殿下若是喜欢,草民就将它送于殿下吧!” “真的?”迟函姜当然很高兴,也不知推辞几句。 图云汕见对方正得意地忘了形,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草民倒是有一事要求殿下。” “何事?你说吧!” “殿下也知道,画彩大人帮草民治过病。因此,草民对画彩大人的医术是深信不疑。草民的手腕曾经受过些伤,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未复原。想借画彩大人帮草民看看。” “啊,好啊,你带她去吧!” 迟函姜头也不抬,回答干脆。江葵又急又气,在背后狠狠地盯着他。 “那殿下就请慢慢欣赏!” 说着,图云汕得意地望了一眼江葵。 江葵没办法拒绝,帮助主子疏通人际也是君星的职责。所以,只得随着图云汕出了书房。 两人走后,迟函姜默默地转过头,扫了一遍身后三个面色不悦的君星。 最后,迟函姜把目光对准了舒铭禅。 “琴瑟,你的手脚最轻快,你跟上去看看图云汕在搞什么鬼。必要的时候就出手,定要确保画彩的安全。” 三个人见他突然严肃起来,都是一愣。舒铭禅反应过来,立刻闪身跟了出去。 走到山石后,图云汕突然停下来。 江葵戒备地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 “不是要去医药房吗?干嘛停下来。” 图云汕勾起嘴角,笑着感叹。 “要见你一面真难,想跟你独处更难。” 江葵听了转身想立刻离开,可图云汕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你不看看我的伤吗?回去怎么跟二皇子交待?” 江葵骤然停住脚步。掂量了一番,心想,大家是看着自己被他带走的,量他也不敢乱来。于是,没好气地走回到图云汕面前。图云汕乖乖地伸出手,江葵看到他的手腕果然还有明显的瘀青。 “你,你耍我啊?这是自己弄的吧!看样子,最多不超过三天。你可真够狠!” 看着江葵的反应,图云汕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独自乐起来。 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定了定神。图云汕的话锋一转入了正题。 “其实……我找你来,是想送你一样东西。” 图云汕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坠,通体血红,雕有一只凤凰,黑色的流苏,配有一颗白玉珠子相衬。江葵仔细看了看,觉得坠子甚为眼熟。 “你干嘛送我东西,我不要。” “必须得要!” 图云汕直接把玉坠塞到江葵手里。 “我说了我不要,我从不带这些东西。” 江葵很烦图云汕的强硬态度,想把坠子重新塞回他手里。 图云汕却面色一冷,紧紧地抓住江葵的手腕。 “你难道不觉得它很眼熟吗?实话告诉你,它就是皇上赐的那块血如意。若你真不要,我就立马将它摔得碎碎的,无法辨认其形。然后,再告诉所有人它是你冲我发脾气时给摔坏的。到时,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应该知道,毁坏御赐圣物可是死罪!” 江葵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瞪大了眼睛盯着玉坠,终于发现图云汕并没有说谎,自己手中捏着的果然是那块血如意。 “你太大胆了,你明知道是死罪还敢毁坏圣物。你就不怕把东西交给了我,我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吗?” “我不怕,因为你的心在我身上,你舍不得。” 图云汕对此似乎很有信心。然而江葵却一声冷笑。 “我的心是二皇子的,永远都不会背叛二皇子!有本事你去向他要吧!” 图云汕听了江葵的话,若有所思,手上的力气也松了。江葵趁机抽回手腕,吃痛地揉着。 ------------ 第二十八章 ◎古怪的疯妇 更新时间:2013-11-12 片刻之后,图云汕露出不屑的姿态,语气也变得冷冰冰的。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在二皇子心中你有几斤几量,你真的清楚吗?有朝一日,你若为他死了,他立马再换一个君星便可。你以为,他会记得你吗?” 图云汕的话是事实,君王身边的人不过是陪衬,自古如此。就如同依靠月亮而发光的星星,明一盏,灭一盏,大不了在毁灭的那刻如火花般闪耀一瞬。 江葵以为自己早就看透了其中道理,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也没有多余的要求,从来就不在乎。可是,当听到别人这样毫不避讳地指出属于她生命的悲哀,还是能感觉到悲哀…… 图云汕见江葵又开始分神了,走近了她。小心地拉起江葵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被自己捏红的地方。 刚才的冰冷态度也全然不见,语气轻柔温和。 “没想过改变吗?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江葵冷冷地缩回手。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你不必操心了。” “行,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不想失去的总还有吧!比如,你的命!” “哼!你说得好像我一定会死似的,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图云汕不置可否,只是深有意味地看着江葵。可他不说话,反而让江葵心里没了底。 “反正我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 图云汕轻轻地点点头。 “那就当它是个护身符吧!好好藏着,别让人发现。今后它说不定能保你一命。” 江葵明知他的话是种蛊惑。可是,那话的力量似乎很大,她陷入了犹豫…… 而此时,不远处突然跑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躲到了江葵他们所处的山石后。两个人都被她吓了一跳。随之追来的手下见到图云汕也在此地,连忙跪拜。那妇人抓着江葵的裙角不放,显得很恐惧。 图云汕冲手下们发起怒。 “你们怎么办事的?今天是丞相的寿辰,让这个疯妇跑出来吓着客人,你们担当得起吗!” “她是谁呀?” 江葵被妇人抓得紧紧的,不知所措。 “别害怕,她是我父亲曾经的一个小妾,疯了二十多年了。不会伤人的!” 图云汕说着,不等江葵反应,狠狠地踹到那妇人身上,妇人这才放开了江葵的裙角。 “你们还不快把她关回去!” 图云汕朝手下叱喝。 “等一下!” 江葵突然觉得她挺可怜的,全身都在颤抖。于是,江葵弯下身靠近那女人,轻轻抚摸她的脸,想先安慰她一下。 “没事,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那女人愣愣地抬起头望着江葵,渐渐的,那木然的双眼退去了浑浊,有某种深邃的东西爬了上来。就那样深深地看着江葵,仿佛穿透了江葵的灵魂。江葵被她看得有些发怵,似夏天里突然刮过一阵冬天的风…… 突然,那女人哭了起来,爬到江葵的面前不住地向她磕头,额头立刻给磕破了,流出的血将地上的石头染成了红色…… 江葵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愣了。图云汕赶紧叱令那邦手下来将她拖走。 而那女人一边挣扎一边撕心裂肺地嚎哭,嘴里不断地呼喊着两个字。 “太子!太子……太子啊……太子……” 图云汕心里骤然一紧,没有多考虑,拉起江葵便跑。直到再也听不到那女人的哭喊声…… 舒铭禅偷偷尾随江葵和图云汕,然而,在经过图云汕的睡房时,铭禅停下了脚步,她犹豫了…… 这是图云汕的房间,是他最私密的地方。说不定那里面藏了不少秘密,也许有东西可以解开三年前的那个谜团。而图云汕现在正好不在房里。机会如此难得…… 可是,江葵怎么办?也许她此时正需要自己…… 铭禅心里犹如塞了一团乱麻。一边是江葵一边是锦夙,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都看着自己。铭禅苦恼地紧闭双眼,听心里的声音。可是,闭上眼就是一片黑暗,像三年前那个夜一样黑暗。又看到了那鲜血从锦夙的胸口喷溅出来。在充满悲伤的夜空里,开出一朵邪恶的红色礼花…… 铭禅再睁开眼睛时,已做好了决定。记忆中的那抹嫣红此时印在她的眼睛里,化作了仇恨的血丝。 ------------ 第二十九章 ◎往事前缘 更新时间:2013-11-12 铭禅轻易地解开门锁溜进了图云汕的房间。整个房间摆设十分简单,几乎是一目了然。除了一些书和几样兵器摆在架子上,就是桌案和床了,甚至连一盆植物也没有。图云汕没有什么嗜好,书房里的那些“个人收藏”其实都是为迟函姜准备的诱饵。 铭禅简单地翻了翻,没有什么收获。看来,图云汕是把在图阑拥有的一切都留在了东江对岸,在战火中化为作了灰烬。铭禅处理了一下自己的痕迹,准备离开。可就在回头的一瞬间,她却意外地发现了异常之处。从这个角度看去,在墙角阴影中多出了一样东西,有菱有角,像是一副画。 原来,这柜子是故意这样错开摆放,造成一个视角阻碍,怪不得进屋时看不到它。什么画挂得如此隐匿,铭禅好奇地朝那边走去…… 当眼睛适应那里的黑暗时,画中景象逐渐清晰…… 舒铭禅的心忽然像是被重重敲击了一下,猛烈地跳动起来,血液在体内翻腾。那画中的场景如一面时光的镜子,是她深刻而遥远的记忆。那时的她才六岁,锦夙十二岁…… 舒铭禅的泪水夺眶而出,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画中女童的脸。青涩,干净,天真,快乐,无忧无虑…… 锦夙眼中的绫罗就是这样的,一笔一画认真地勾勒,竭力想在画纸上描出她的美好…… 绫罗拥有一副如同天籁般的歌喉。 “就连鸟儿们都会来听我唱歌。” 她是这样向锦夙炫耀的。 锦夙听了后,掰开她紧握的小手。手中的谷子撒到了地上,鸟儿们纷纷从树枝间飞拢来啄食。绫罗的小小虚伪被锦夙给拆穿了,她觉得失了面子。于是恼羞成怒,决定再也不理锦夙了…… 可是,每次她一歌唱,鸟儿不一定会被引来,但锦夙一定会来……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骑着一匹枣红的马,在人群中显得比别人都高一截,威风凛凛。绫罗只能远远地仰视他。 第二次见到他时,他还是骑着那匹枣红的马,而绫罗正蹲在城楼下哭泣。 他从马背上跃下,来到绫罗身边。绫罗站起来发现原来他并不比自己高多少,也是个小孩。他问绫罗为何哭,绫罗一边抽泣一边说姐姐欺负了她。姐姐是锦夙未来的妃子,将来要听夫君的话,绫罗要向这个太子告状。 锦夙伸出手,用袖子帮她擦去眼泪…… 从此,有一句话锦夙常常会说。 “绫罗,不哭!” 像是一道咒语,绫罗真的就不哭了…… 在绫罗十岁那年,锦夙第一次去了战场。他像一个福星,带去了好运势,两个月后便凯旋而归。宫门口站满了来迎接他的人,而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绫罗见到锦夙,急忙跑过来,二话没说拉着他往宫里跑,把其他人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边跑一边喊。 “枣娘要生了!” “真的?” 这一下,换了锦夙嫌她慢,拉着她往马棚方向跑。 阳光下,两个人跪在马棚边,撑着身子直喘气,影子靠在一起…… 他们盯着草垛上正挣扎的小马,替它担忧。枣娘也很累,此刻却顾不上休息,忙着替新生的小马舔舐皮毛。这是最好的鼓励,小马终于不负所望地站起来了。 “呀!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竟然是一匹白露霜雪马!” 锦夙惊喜地叫出声。 “就是你从前说过的那种脚程最快的马?比汗血还快吗?” 锦夙摸摸小马此时还很纤细柔弱的腿。 “还快!而且,最难得的是这种马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忠心不二!” “那对其他人会怎样?” “不让骑!” “那怎么办呀?它认我还是认你啊?” 绫罗失望地嘟起了嘴。 “那就给你养吧,我有枣娘了!” 锦夙笑了。 绫罗望着锦夙,皱起眉头。 “真的只认一个主人?” 锦夙点点头。绫罗沉默了,犹豫了。十岁的年纪,第一次尝到苦恼的滋味。 “还是你养吧!” 绫罗扁扁嘴。 “为何让给我?” “你说它比汗血还快,你以后要上战场,骑着它好逃命呀!” 锦夙锤了一下绫罗的脑袋。 “傻子!我上战场,只会向敌人冲过去,怎么会逃命?” “哼!” 绫罗不屑地嘟起了小嘴,显然是不太舍得这匹稀罕的小马。 ------------ 第三十章 ◎初吻 更新时间:2013-11-12 绫罗的表情锦夙都看在眼里。为了她的大方相让,锦夙想要给她些补偿。 “既然马让给了我,那名字你取吧!” 绫罗总算有些开心了。可抓了半天头,嘴里才迸出两个字。 “霜雪……” “哈哈,减掉两个字就叫名字了?” 绫罗生气了。 “那你取好了!” 锦夙微笑着去抚摸正在饮母乳的小马。 “霜雪,快些长大吧……” 霜雪果然很快长大,成了一匹骏马,一匹本来只会认一个主人,却驼着两个人的马。因为,这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不分彼此…… 他们一起游过许多地方,那是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乱世战国,小小休憩…… 绫罗十四岁,姐姐突然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绫罗无数次追问,父亲才告诉她一个噩耗,她的姐姐病死了…… 绫罗听到后,跑到东江边和锦夙呆了整整一夜。什么也不肯说,只管抖着肩膀一直地哭泣……就连锦夙的咒语也不管用了。总是抱着一把琵琶的姐姐永远的消失了,再也不能和她一弹一唱了,独鸣之鸟多寂寥…… 那夜的月光很亮,照在绫罗的脸上,那双饱含泪花的眼睛如星星般闪耀。也同样照出锦夙那满是心疼的眼神,清清楚楚。 爱恋,再也无处掩藏…… 月光下,锦夙第一次凑过头去吻绫罗。这一刻,锦夙才发现。原来,女孩的眼泪是咸的。 绫罗的初吻是在抽泣和颤抖中经历的。一直吻到她渐渐止住了哭泣…… 初吻,不是让她脸红心跳的,反而使她从激动中变得平静。因为锦夙的吻温柔地让人心安,就像这江边清爽的微风一样,绫罗可以自由地呼吸…… 绫罗顶替姐姐的位置成了锦夙的未婚妻,他们有了未来。婚期将至,局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图阑连连败退,昇燃步步逼近。锦夙去了边疆驻守,从此,两人便聚少离多。 绫罗渐渐长大,心中有了承载,开始读懂大人的语言。方知,父亲当初骗了自己。姐姐其实并没有死,而是被父亲送去了敌国暗藏身份,收集情报。东国已经打到了皇城,姐姐冒险回来接应他们。没能和姐姐见上一面,绫罗中途溜下了马车。 在锦夙断气前,见了他最后一眼。这样的告别太过残忍,锦夙甚至不知道自己临终前,她曾来过,就在他身边…… 他也不可能知道,绫罗偷偷在父亲的马车里藏了那套皇后赐给她的嫁衣。若是,能和锦夙顺利逃走。哪怕随君到天边,做一对寻常百姓,也要嫁给他…… 可是,锦夙如他当初所说,他只会迎战,不会逃。如今,画外的人死了,画中的人也跟着死了。她成了舒铭禅,世间再没了他的绫罗…… 铭禅慢慢地抽回手,那是属于她的东西,却挂在图云汕的房间。铭禅越想越愤怒,一时冲动,想将画盗走。可卷到一半,却又纠结地放下了。没想到,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画轴边弹出了一个尖锐的东西。铭禅小心地将它抽出来…… 那是半截断箭,是锦夙的箭…… 铭禅紧紧握着箭,狂乱地笑了,完全不顾会不会被人发现。 图云汕啊,你自己亲手留下的祸根!我会把锦夙的箭重新插回你身上!你死的时候一定不会瞑目,一定能看见锦夙握着这支断箭嘲笑你…… 江葵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图云汕像逃命一样拉着她跑回住处。刚一停下,他的脸色便发白,突然呕出一口血来。 “图云汕,你怎么了?” 江葵都快被他给吓傻了。 图云汕擦擦嘴角。 “没事,只是一点点血而已。” “我跟你说过,不可以太激动,这都吐血了,你到底想不想活了?” 江葵的指责,出于医者的本能。 而看在图云汕眼中又是别样的风景,难受好像少了一些。 “你冲我笑笑吧!就像那天一样,我的伤肯定立刻便好。” “身子是你自己的,笑一笑便好?你自己去对着镜子笑吧!” 江葵扭头想离开,二皇子还等着呢!耽误了这么久,他肯定生气了。可是,图云汕却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这时,两声轻咳从不远处传来。江葵和图云汕同时回头望去,发现迟函姜带着三君星不知何时已出了书房,正站在那里盯着他们。江葵惊慌地甩开图云汕,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过去。 ------------ 第三十一章 ◎各怀私欲道疏离 更新时间:2013-11-12 迟函姜神色怪怪地扫了江葵一眼便不再看她了,径直走到图云汕面前。 “图公子,我刚刚想到府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便打扰了。麻烦你跟丞相说一声。感谢他的盛情款待!” 图云汕冲他笑笑。 “哦!那有什么需要草民效劳的吗?” “不用,家事而已!” 图云汕知道他此时一定很不爽快。 “那殿下请便!” 一路上迟函姜把所有人晾在一旁,独自钻进马车。四君星只好骑马跟随。 回到彤徊院,迟函姜走到屋中坐下,四君星站成一排守着他。冰秋见他们气氛不对,也不敢问,默默地端来果盘给二皇子解署,放下果盘便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江葵心里很忐忑,同时又感到很委屈,实际上,自己并没有什么错。命令可是迟函姜下的,现在他却又甩脸子了。 迟函姜从果盘中摘了一颗葡萄,拿在手上也不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画彩,你什么时候招惹上图云汕的?我看你们关系挺近的嘛!难不成,早就相识了?” 迟函姜故作轻松的态度让江葵确定,暴风雨就快来了。 “没有这回事,我只见过他几面而已。我……” 江葵想要解释,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因为她实在搞不清二皇子生气的重点。 “几面?就开始拉拉扯扯?” 迟函姜就着手中的那粒葡萄向江葵丢过去,正好打中江葵的额头。江葵闭眼,皱了一下眉,默默承受着。 “君星里还找得出第二个像你这么蠢的吗?” 又是一粒葡萄砸来。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心思啊?” 第三粒葡萄飞过来,江葵本能地闭上眼睛…… 葡萄并没有砸到她,顾宇站在旁边伸出手给劫住了。迟函姜诧异地盯着顾宇。顾宇没有了平日的温驯,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 “殿下,够了!别用葡萄砸人……” “呵!怜香惜玉啊?不用葡萄?我这里还有石榴,西瓜,该用哪个?” 江葵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殿下,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背叛你,永远也不会。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 江葵红了眼睛,显得特别委屈…… 迟函姜的脾气一下子没了,愣愣地望着她。江葵的眼中滑出一颗颗泪珠,眼神却很坚定地望着迟函姜,盼望着他能相信自己。迟函姜叹了一口气,这丫头终究是单纯,终究是不能明白啊。说得好像他是个自私自利,多疑霸道的人。 反正也不忍再责备她了。迟函姜走到江葵面前扶她起身。 “我要个鬼做何用?好好保护自己,活在我身边便可!” 迟函姜的话在四个人心里各有各的滋味。江葵的心感到一丝欣慰,好像天空多了一颗星星,增添了一分光明。别的皇子不敢说,但她可以确定,二皇子在乎他们的生死…… 图云汕走到前厅对图梓言低语,图梓言的表情冷了下来。稍待,便起身冲宾客们抱歉,说自己有点事,去去就来。 父子儿人来到一处隐蔽安静的角落。图梓言眉头深锁。 “只有黎江葵看到了吗?” “恩,当时其他人都在书房。” “那她岂不是听见了瑶桃的话?” “听是听见了,但她应该只当那是疯言疯语,不懂其中的意思,没有往深处想。” 图梓言听了图云汕的话,若有所思,表情仍然是深深地担忧。 “父亲,我不明白,这些年你留着那疯妇做什么?怎么不干脆杀了她,照她这样子,也许哪天就会坏了大事。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去!” 图云汕说着便要前往。 “回来!”图梓言将图云汕呵斥住。 “杀她干嘛!一个疯子而已,出不了什么岔子。倒是那黎江葵,眼睛邪气得很,我见了她就不舒服。把她杀了反倒干净利索。” 图梓言将话锋一转。 “不行!” 图云汕立刻反对。图梓言诧异地望着儿子,这小子翅膀越来越硬了。 “怎么就不行?” “她,她是我的药引子,杀了她,我就死定了!” “你这是讲的哪出?” “反正,父亲你就别管了。你那个疯婆娘我不动便是……” 图云汕说完便离开了,图梓言无奈地望着儿子的背影。 图云汕一想到父亲留着那个疯妇就很不悦。自己一出生,娘就去世了,他爹从不提娘,后来也没再娶,偏偏对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一副不舍的样。没疯之前,肯定很宠她。说不定,娘生前就曾受过她的气。 ------------ 第三十二章 ◎清歌妙舞 更新时间:2013-11-12 第二天,江葵拿着一副画卷到了迟函姜面前。那是二皇子要求她完成的东江图。 迟函姜喝了一口茶水,打开画认真端详了半天。 “好,真不错,功底果然深厚!一笔一画都恰到好处。不过,你漏掉了点东西……” 迟函姜提起笔来,在画上添了几笔。江葵看到,画中斜阳山的顶峰上多出了几只蝴蝶,画面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当时你的眼睛在看哪?都没注意到有几只蝴蝶绕着你飞吗?” 留在迟函姜眼睛里的东西,江葵的确没有注意到。她顾着把眼前的画面牢记在心里,不敢出错。却忘了风景并不是死物,是有灵魂的。 “没想到,殿下画起画来这么有意境。” “难道你以为我只懂欣赏,提不起笔吗?” 江葵听了笑着摇摇头。 “哦,对了!说起来,我还没听过琴瑟弹奏,也没看过书墨的字。这样吧!你去把他们都叫到院里来!” 江葵收到命令叫来了其他三人。 丫鬟们在院里摆放了桌椅,笔墨,还有一把琴。迟函姜抬头望望天空,云高风清。院里的玉兰树结了果实,鲜红的一片,煞是好看。 “琴瑟弹唱一曲,棋奕和音。” 迟函姜递给顾宇一支白玉笛,自己坐到画桌前。接着又冲姒娆招了招手。 “书墨过来研墨,呆会儿我画好了,你便题字。” “殿下画画?那我做什么?” 江葵见迟函姜唯独没安排自己,有些着急。 “对啊!你做什么呢?不如这样吧!你来跳舞好了!” “我?我不会跳舞。” “你就想像要画舞姬舞蹈的动作,照着自己想出的画面学就好了。” 迟函姜说的倒简单,而江葵很为难。心想,早知道他这样安排就宁愿不问了。而如今,院里十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 江葵站到院子中间。琴声奏起,笛声也附和。一高一低,起伏连绵,相互依附,缠绕…… 江葵轻轻闭上双眼。脑中显现出了一副又一副正舞蹈的仙女图。试着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想像回到了画门山中。瀑布流水,鸟鸣花香,乐声飘渺而来,把画面融入灵魂。 江葵再睁开眼睛时,好似舞仙附了体。轻轻抿起嘴唇,表情无喜无悲,看不透情感,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眼神清冷迷离,像是酒醉,也像是梦游。身姿柔韧,动作流畅轻盈。融合在景色里,也融合在乐声里…… 姒娆研墨的双手停住了。顾宇一面吹笛一面抬起眼眸深深地注视着江葵。迟函姜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笔顿在半空,久久未落,一滴墨慢慢地滑落,垂到笔尖。只有舒铭禅没有去在意她的舞蹈,她的神色。手指撩拨着琴弦,望进了江葵的眼睛里…… 墨滴落下啪地一声,在纸上绽出一朵小花,每个人的心神才得以解封。同时,铭禅的歌声响起,悠扬婉转…… 春风过,霜雪融,年年岁岁为君守。情难却,人已走,朝朝暮暮由不得。 一份相思一份愁,满怀惆怅向谁诉。断肠烈酒度夜长,梦里梦外叹奈何。 宁愿与你浪迹天涯路,不到尽头不回首。年少无知不解世间的忧,错过太多太美的相逢。 自垂怜,自珍重,一生一世待君还。冷风夜雨朝天顾,昐到青丝变白头。 问明月,何时有,可知尘世又几度。愿清风,随江流,难得有情能相守。 但愿与你携手人生路,油尽灯枯不放手。就算化作飞蛾对烛火,无怨无悔相伴你左右。 夏花落,秋叶红,余生还有几番轮回的梦,痴心人还有多少泪能流…… 一曲完,画也完成了。迟函姜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招呼他们都来瞧。几个人凑到近前,都由心地惊叹。没想到二皇子的画功这么了得,更没想到,江葵也能美得如此惊心动魄。江葵呆呆地看了一阵,突然夺过画来就要撕。几个人连忙阻止她,把画给抢了回去。 “这个人不是我!” 江葵蹙着眉头。 迟函姜心疼地检查画,还好没被她撕坏,松了一口气。 “怎么就不是你了?” “你画画时眼睛又在看哪?还说我呢!你也漏掉了东西!把笔给我。” 迟函姜听了江葵的话,立马把笔藏到身后,不肯依她。 “不就是没画那几颗麻子嘛!看你小气的。不过,说真的,你脸上要是没有麻子,真是个美人,倾国倾城啊!” 江葵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一抹红晕。 ------------ 第三十三章 ◎倾国倾城貌 更新时间:2013-11-12 姒娆听迟函姜这样夸赞江葵,重重地把研墨石拍在桌上。 “你这个大骗子!你不是刚说过我是倾国倾城吗?” 迟函姜白了她一眼。 “你是祸国殃民才对!我的鬼话,你也敢信?” 江葵听到他们的对话转眼过来,张大嘴巴惊讶地盯着迟函姜。迟函姜自知失言尴尬地笑了笑。 “我这次说的可是真的……” “哼!让本姑娘来题字!” 姒娆提起笔,咬着嘴唇瞪起眼,恶狼一般地扑向画卷。迟函姜拦住不让她碰。 “你这小妒妇,心思我还不知道?想毁掉我的画,没门!” “可恶!我要画个大王八上去!” 姒娆气得张牙舞爪,笔尖上的墨水在空中甩来甩去。顾宇一面要拉住姒娆,一面又要躲闪乱飞的墨水。结果还是弄得大家全成了大花脸。江葵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 江葵的目光撇到舒铭禅,她正孤独地站在一旁,望向自己。江葵冲她随和地一笑。说起来,大家已相处了好些日子,自己还从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你的歌声真好听,让我联想到很多美丽的画面。可是,为何歌词如此哀伤?” 铭禅也礼貌地笑了笑。 “没什么,随意唱的。” “哦,这样……”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江葵知道她并不是随意唱的,要是应景的话,刚才的那番景象,怎么也唱不出这样的忧伤词。虽然从开始就对她有戒备,认为她是个有些恶毒的人。可是,方才从她歌声中,又能听出一种深藏的厚重情感,充满无奈与悲切。舒铭禅的身上一定有故事,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江葵疑惑了…… 这几天,二皇子都没有外出。他有时呆在书房,有时呆在卧房。一整天,江葵只有在二皇子用膳的时间才能见到他。而整个过程,他都规规矩矩,安安静静。之后,便又把自己给关起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见他这样,大家也尽量不去打扰…… 又是一个午后,江葵担心二皇子整天闷在屋里,对身子不好。于是,配了一服调理的药给二皇子送去。 江葵得到允许端着药进入书房。迟函姜依靠在椅子上,正在看诗集。他看得很认真,江葵进来后,没有任何反应。江葵把药碗摆在了书案上。迟函姜舍不移开目光,只是伸手在案上摸索了几下,终于是碰到了碗。 迟函姜把碗伸到嘴边大饮了一口。突然,他皱头一皱,一下子把药水给喷了出来。面前的江葵糟了殃,弄得满脸满身都是,不知何故,呆呆地站着。 迟函姜咳嗽了几下。 “这是什么?这么苦?” “殿下!你连面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喝下去?看书看得也太专注了吧!这碗是我给你煎的药,解疲劳的。” “管它是什么,我不喝。像这么苦的药,你也不懂拿点蜜饯来。真不知该说你是体贴呢,还是不体贴!” 江葵无奈地抿抿嘴,默默地擦起桌子。迟函姜也不理她,继续看他的书。江葵抬眼偷偷看他,有些好奇。 这书房里有很多的诗集,曲普,传记,还有些经书。平常二皇子也只是得闲时用它们消遣消遣。可这连着好几天,他都捧着一本书,仿佛着魔一般。江葵忍不住绕到他后面,伸长脖子去瞧。 等她看清内容时,不由地发出一丝惊叹。迟函姜察觉后如触电一般转过头来。 “二皇子,你竟然在看兵书!” 江葵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原来,迟函姜挂羊头卖狗肉,一直以来都在研究兵法。迟函姜坚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让她小声点。江葵会意地点点头,把声音放低了。 “可是,殿下为什么连我们几个都瞒着?” 迟函姜笑了笑。“防人之心不可无。” “哦!说的也对。那你慢慢看,我帮你保守秘密!” 江葵想到二皇子终于有了些志气,心情变得很好,带着满身湿漉漉的药水安安静静地退出房间。 迟函姜抬眼望了望那扇紧合的门,又垂眼看了看江葵忘记带走的药碗。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将碗拿起来,皱着眉头忍着那苦涩的味道,一闭眼一仰脖给自己灌了下去。 ------------ 第三十四章 ◎情窦初开动凡心 更新时间:2013-11-12 第二天一大早,冰秋来到红梅园找江葵,说是二皇子让她过去。江葵赶紧穿好衣服起来洗漱。 到了二皇子的房间,却没有见到二皇子。江葵左顾右盼疑惑地寻找。结果,从里屋传来迟函姜的声音。 “画彩,进来!” 江葵愣住了,感到很古怪,照顾二皇子起居的一直是冰秋,江葵还从来没进过二皇子睡觉的里屋。 “画彩?” 迟函姜又唤了一声,江葵才回过神来,连忙应声朝帘子后走去。 迟函姜椅在床上,还没有换衣服,头发也简单地束在身后。退去平日华贵富丽的外壳,模样又是另一番清雅干净的味道。而此时,见江葵进来了,冲她富有深意地笑了笑。这一笑,江葵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节奏。搞不懂这怪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江葵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微颤,不知二皇子有没有听出来。迟函姜调整了一下姿势,坐直了身子面对着江葵。 “我问你,你脸上的斑点是天生的,还是后来长出来的?” “小时候是没有的,后来我经常接触毒药,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长出来的吧!” 江葵虽然搞不懂他问起这个做什么,还是老实地回答。 “那为何画门里其他人就没有。” “每次熬毒药,做实验。我都是从头到尾守着,被药气熏久了,有时候还得尝一点点。” “哦!这样。那你还挺认真得嘛!可是,你既然能解药,为何不自己治治?” 江葵听后,面露尴尬。 “明白,明白。呆在毒药旁边治了也是白治!” 迟函姜说完,便不言语了,独自思索了起来。江葵越来越疑惑了。难不成,二皇子就是找她来聊天的…… “别说我对你刻薄啊!有样好东西给你!” 迟函姜起身过来,在柜子里翻找了一阵。最后,迟函姜拿出一个紫色的锦盒来到桌前。 “来!坐到这边。” 江葵乖乖地走过去坐到他身旁。只见迟函姜打开盒子,从里边找出一支精致的玉颈瓶。迟函姜靠近江葵的脸认真观察。如此近的距离,让江葵有些不自在,向后缩了缩脖子。 “别乱动,让我看看。” 江葵听了不再躲,可始终不敢正眼看迟函姜,眼神闪烁。不过,江葵心里还是惊叹不已,这么近看,迟函姜的脸还是那么白嫩无暇…… “其实我小时候出过天花,御医一边给我治一边控制我不让挠。可我不听劝,总用手去抓,后来抓破了,脸上留下不少印子。” 江葵听了他的话,不敢相信地打量他的脸。 “怎么可能?一点也看不到呀!” “就是用了这种药,来,我给你试试。” 迟函姜把那小瓶子盖打开,沾了一点里面的红色药粉往江葵脸上伸去。江葵连忙躲避。 “殿下,让我自己来就好。” “你怎么涂?涂错了地方把脸弄得更花可别怪我!” 说着便把江葵的脸扳过来。迟函姜一边上药一边悠悠地说。 “当时我变了大花脸,父皇很生气,要砍御医的头。我娘阻止了他,拿出这个药给我用。是她祖传的养颜方子,传女不传男。可惜,她死得太早,方子没能留下来。只剩下这半瓶了。” “这么珍惜?给我用岂不是太浪费了,我受不起!” 江葵想要站起来。迟函姜一把将她按回凳子上。 “别动!” 白了江葵一眼,迟函姜继续手上的动作。过了一会儿,迟函姜又说。 “若你真觉得太珍贵,就报答我吧!” “怎,怎么报答?” “你拿一点回去研究,若是能把方子找出来,就算报答了。” 江葵听后,长舒了一口气。两人不再言语了,迟函姜的眼神很专注…… 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竟然在帮自己涂药,那么认真,那么小心翼翼,江葵的心又开始狂跳了…… 窗外的天更亮了,两只鸟儿停在玉兰枝上,一声语,一声应,说着亲密的悄悄话。微风吹进屋来,带着一点花果的甜香。吹得纱帘轻扬,吹得木窗摇晃。吹到迟函姜的发丝上,懒洋洋地俯在背上。也吹到江葵的脸上,涂了药水的地方有些清凉有些微痒…… ------------ 第三十五章 ◎字里行间 更新时间:2013-11-12 不行!靠得太近了,心跳声会被他听到的。江葵不禁这样暗暗担心起来。于是,她开始没话找话。 “殿下,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我从来不曾闻过……” 迟函姜的手顿住了,抬眼望着江葵的眼睛。这才发现面前的人儿红得像颗熟透的樱桃,不是那药粉的红,是少女心中透出的红…… 迟函姜就学那枝头的鸟儿,声音变得很轻很柔,全世界,只有江葵能听到。 “这种香叫作,凡心。” “凡心?” 江葵念了一遍,心想,原来这就是迟函姜身上那种淡淡的玉兰花香气的名字。 迟函姜浅浅地笑了,故作神秘地更加凑近江葵。 “像你们这种隐居在深山中,仙家一般的人物,可懂凡心?”气息吹在江葵的耳旁痒痒的。 “不……懂……我只是觉得,这香闻起来让人昏乎乎的。” 迟函姜暗笑,心想,哪是香让她昏乎乎的。明明是她在自己面前太过紧张,连大口呼吸也不敢,当然会昏乎乎了。 直了直身子,迟函姜把药瓶盖起来。满意地看了看江葵的脸。 “行了,这几日,你把脸蒙起来,别晒着太阳,也不能沾水。我让你何时揭开才可以揭开。” 江葵认真地点点头。 丞相府的下人们都知道,北院后面有一处禁区,里边关着一个疯癫的妇人。 虽然她疯了,却并不会伤害别人。平日除了胡言乱语,哭哭笑笑,哼哼不成调的曲,毁坏点物件。其实也并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而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呆滞地坐在一处,或是乖乖地被丫鬟扶着在院中走走。 就这样一个瘦弱的妇人,却被看守得很严。日夜都有带着武器的侍卫在院子周围来回巡逻把守,据说已经保持这种状态二十多年了,简直和在看管重犯一般,令人不得其解。 前两日,这疯妇趁着图丞相大寿,府中上下都忙碌的时候,堆开了来送饭的丫鬟逃出了院子。可没过多久,还是被人捉了回去。从那日起,疯妇的病情就更严重了,整日哭哭啼啼,大吵大闹。下人们都有些受不了,能躲则躲,图个耳根清静。到了夜里,疯妇闹累了,才会消停。 这一夜,疯妇如往常一样白天喊哑了嗓子。丫鬟给她喂了一盅蜂蜜枇杷,也累得不行了。哄她睡着了之后,丫鬟锁上屋子,自己回了房间休息。 疯妇的眼角挂着泪,睡梦中还在轻轻呢喃。她已经睡得很深,没有了平日的惊觉。此时,门外有一团黑影从屋顶跃下,落地无声,好似一团棉花。不一会儿,门锁就被偷偷地撬开了。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像一只猫一样敏捷地闪身进屋,重新掩上门。 面罩下露出一双冷峻的眼睛,盯着床上的疯妇。直到确认她真的睡熟之后,才安心地动了动身子。他环顾房间,发现这里虽说有些破旧,却都打扫地很干净。 黑衣人来到一面窗前,铁制的框架上糊着一层纱。这疯妇说来也怪,只要被她涂画过的地方,便会被她保护得很好,其它地方则却无一幸免会被她破坏。那些被她涂画在墙上,窗纸上的痕迹难以消除。而这层纱窗上正好密密麻麻写着文字。 黑衣人发现,那些文字的内容全是一些诗词而已。看来,这疯妇从前还读过不少书,字里行间透着深深地文气。不过,黑衣人并不是为欣赏她的诗句而来。 他的目光如炬,开始逐一地打量这些文字。文字的形态各有不同,同一首词里竟然能分辨出三十多种字体。字迹也是变化多端,犹如好几十个不同的人合力所书写。黑衣人的眼中透出一丝明了,看来自己这次肯定没找错人。转身来到床边,一把钳上疯妇的脖子,将人给提起来。 疯妇被惊醒,想喊却难发出声音,只能睁着恐惧的双目,垂死地挣扎。最终,黑衣人并未杀她,而是将她重重地甩在地上。疯妇急忙爬起来缩到墙角,身子颤抖地极其厉害。 黑衣人凑近前去,紧紧地逼视着疯妇。 “础津国第一才女,林瑶桃?” 疯妇一听到这名字,竟然瞬间停下了颤抖,慢慢地回头看着黑衣人。 ------------ 第三十六章 ◎遗孤 更新时间:2013-11-12 “哦!我差点忘了,础津早就没有了。不过,你的命倒是挺长嘛!” 疯妇愣愣地望着黑衣人,刚才眼中的那份恐惧不见了。黑衣人从怀中摸出一个东西亮到疯妇的眼前。 “这东西你还记得吗?” 疯妇看到,对方手中的是一个信封,泛黄的纸上还残留着早已发黑的血污。中间印着金色的三蛇首图纹。三条蛇吐着信子好像随时会从纸中伸出一般,疯妇吓得赶紧别过头去。 “别装了!这可是你的亲笔信。虽然你竭力模仿别人的字迹,可以做到真假难辨。但你在写下这封信时,那个被你利用的人已经成了刀下魂!” “不是,不是我的,我没有,我不知道……” 疯妇捂着耳朵拼命地摇着头。 “那个被你害死的人,血还留在上面,你难道看不见吗?你忍心抵赖吗?带着这封信的人耗尽全力,就为了去跳你为他布的陷阱。我翻出这封信的时候,他的尸首还是热的,血流地满地都是……” 疯妇的泪奔涌而出,抓着黑衣人的袖子。 “别说了,我承认,我都承认!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做了畜生不如的事。寄给锦夙太子的求救信,是我照皇上字迹假造的。可是,我也是被图梓言逼的,我当时没有别的办法。不如你杀了我吧!我早就不该苟活了,杀了我吧……” 黑衣人冷冷地盯着她。 “你死又有何用?图阑图亡了,皇室血脉都没有了……” “不!有的,还有,图阑没有亡,还有血脉!” 疯妇突然止住哭泣,激动地说。 “你还知道什么?” 黑衣人警觉地盯着她,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都告诉你。其实图阑还留有一个……” 黑衣人一边听她说,一边将手伸到背后去摸刀…… 疯妇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还有,一个公主!” “公主?” 黑衣人很诧异。她果真是疯了吗?怎么连男女都不分了?图阑哪来的公主?黑衣人的眼神变得怀疑。 “对,一个小公主,好可爱,好漂亮的……很像很像太子……” 疯妇的眼中露出浓浓的温情…… 黑衣人并没有杀了疯妇,她确实疯了,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留着她,将来也许能利用上。他意外地从疯妇的口中得知了这个被封存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也许,这件事连他父亲都不知情。虽然现在,他无法判断那是真是假,可如此重要的事情,也值得去查实一下。 红梅园里,江葵正躁动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上药好几天了,自己的脸像是被一群蚂蚁爬一般,奇痒无比,可又不能去抓。真怀疑这药过了太久,早已经坏掉了…… 毁了毁了,二皇子分明把自己当了实验品嘛!江葵攥紧了拳头一下下重重地敲击着石桌,发泄着。 “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回过头去,看见二皇子踏进园来,江葵连忙站起身。 “殿下,什么时候能洗了呀!我的脸痒得受了,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 “殿下说,这药你小时候用过。可我觉得这比生天花痒多了。殿下连天花的痒都受不住,怎么能受得了这个?” 江葵的语气中掩盖不了她的怀疑。迟函姜走到近前,邪邪地一笑。 “我忘了,我用药的时候,只要闹着不舒服。我娘就很耐心地为我吹吹患处,所以我就忘了痒,忘了疼。不如,我也给你吹吹?”迟函姜的神情十分暧昧。江葵的血液瞬间涌到脸上,感觉更痒了。 “不,不用,千万别!你又不是我娘。啊!老天,想想办法呀,我快死了……” 迟函姜不忍再折磨她了,便把她拉到井边。 “洗吧!” 江葵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可以洗了吗?” 迟函姜点点头。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药效差不多了。” 江葵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打水洗脸。 太爽快了,大热天的不让人洗脸,真是死的心都有了。江葵把清凉的井水不断地捧到脸上,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用过的红水渐渐变得透明。而此时,江葵却又生出了一丝担忧。万一,脸变得更丑了呢? 江葵双手攥着面纱角,还是遮着自己的脸不敢放下来,没做好心理准备。 ------------ 第三十七章 ◎红颜命薄如纸 更新时间:2013-11-12 迟函姜见她已经洗完了脸,却久久立在井边不愿过来,有些狐疑。迟函姜走到江葵身边,把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向自己。 “怎么了?” “我,有些怕,我若是变得更丑了,殿下会不会不要我了?” 迟函姜笑了笑。“那便是我的错,我就留着你一辈子好了。” 江葵的心猛跳了一下,矛盾地说不出,应该期待脸好还是不好了。 “行了!别多想,有什么好怕的,给我看看。” 江葵这才慢慢地放下面纱…… 迟函姜的笑容在那一刻僵在唇边,注视着江葵的脸,有一丝道不明的情绪爬上了眉头。 突然,迟函姜握住江葵的双手,将面纱推到她的脸上,重新掩住她的脸。 “怎么了?是不是毁了?” 江葵紧张起来,声音跟着颤抖了。迟函姜没有回答她,表情显得有些冷,有些不悦。 “戴着!不准摘,不准给别人看到……” 江葵的心都沉了,不顾一切地跑到屋中,朝铜镜奔去…… 江葵停在铜镜前,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盯着镜子中的景象。铜镜里并没有出现什么丑陋的怪物,而是一张她曾见过的脸。那是迟函姜笔下的仙子,如今它还挂在迟函姜的书房里。而此刻,她活了,她从画中走出来,坐到江葵的对面,同样惊讶地看着江葵…… 园中,迟函姜的眉头紧锁,有些落寞。望着江葵的屋门,不知她此刻又是如何的心情。总之,自己的心情很糟。他很懊悔自己这几日的冲动。其实,迟函姜并没有对药抱有太大希望,毕竟时日太久了。迟函姜只是把它当作母亲的遗物保存着,一个念像而已。 江葵的怀疑是对的,自己把她当作了实验品,想让她经历失败后,自己从中找出方子治脸。可没想到最后竟然能成功。直到真正面对江葵完美无暇的脸时,才骤然惊醒。自己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红颜命薄。迟函姜比任何人都深有体会。就像他的母亲一样。太过美丽,换来的并不是一生的幸福,而是一场杀身之祸…… 一园的红梅枝桠,如今都光秃秃的。它们在百花皆落的寒冬,夺目盛放,遥遥生香。而在炎夏,却退尽芳华。女人若是如它,又何愁无人折枝,无人赏? 正在迟函姜犹豫要不要进入房间时,冰秋寻来了红梅园,一副着急的样子。 “二皇子殿下!圣驾亲临。” 迟函姜并没有回头,仍然望着江葵的房门。直到冰秋再次催促。 “恩,知道了!走吧!” “画彩大人她……” “就说她身体抱恙……” 迟函姜留下这句,便不等冰秋开口转身离开…… 昇燃帝容光焕发地坐在堂上,望着迟函姜,似乎心情不错。 “姜儿啊,你可听说了?今早屏戎来使带来书信和不少礼物,大有求和的意思。看来终究是畏惧我昇燃军队。” “哦!那便太好了,不用开战了。” “开不开战倒是其次,纵使开战,苦的也是他们,哈哈……” 昇燃帝见迟函姜只是浅浅地勾勾嘴角,对战事并不感兴趣的样子。于是,他结束了这一话题。 “其实,父皇来找你是想征求你的意见。你如今年龄也不小了,父皇打算划一块封地给你。让你自己挑,你喜欢哪里?” 迟函姜闻言沉默了。昇燃帝望着他,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眼中却透出一丝心疼。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这就是身为皇子的悲哀。亲情,爱情,友情,和迟函姜之间,都隔着一层纱。他有他注定该去的地方,不是母亲的怀中,也不是父亲的膝下…… 迟函姜心里苦苦的,脸上却泛起开心的笑意。 “多谢父皇!我想住在南方。听说,那里生着一种赤色的豆子。是个山清水秀,极美的地方……” 昇燃帝若有所思,笑着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寂寞,自言自语似地重复着。 “是啊,极美的地方。好地方……” 仿佛能看到,当年那美人穿着南国的彩衣,站在那极美的地方,那笑容令山河尽失色…… 此时,两个深爱着她的男人都思念起她,她在天上是否能感应?自古红颜多薄命,究竟是有悔无悔,唯独红颜自知…… ------------ 第三十八章 ◎失火 更新时间:2013-11-12 昇燃帝走后,在场的人都默默离开,各自忙碌去了。大家舍不得点破迟函姜那伪装出来的淡然。 他们当然明白皇上的话代表了什么。这一次昇燃跟屏戎的接触,让皇上有了早立储君的想法。皇上想让储君和屏戎来使多打交道,奠定将来担任一国之君的基础。 很明显,大皇子迟钧染是储君的不二之选。而对于他们的二皇子,说好听点是封王赐城,说难听点就是赶远点,以免碍事。看起来,二皇子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消息传到江葵的耳中,已是晚膳时了。江葵以崭新面貌出现时,稍稍地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尤其是姒娆,她围着江葵研究了半天。 她时不时伸出指头戳戳她的脸蛋,露出怀疑的表情。“难道你从前一直戴着人皮面具?说!你来这里有何目的?” 虽说此时的情况并不合适玩笑,可两个小姑娘毕竟年轻,少烦恼,还是悄悄地相互逗趣。直到二皇子出现,两人才消了声。 用膳时,迟函姜显得很平常,时不时还夸夸菜肴合口胃。规矩地尝遍每道菜后,他便放下筷子回了书房。然而,这样平静的二皇子却更让人担心了。 夜深了,迟函姜让冰秋退下,独自留在书房。冰秋没有劝慰一句,也不知该怎样劝,得了命令便默默地离开。其实大家很清楚二皇子的脾气,都刻意地躲着他,希望他独处一阵后,心情自然好一些。 然而,江葵的心思却与众人不同。她躲在彤徊园的角落,默默地靠在墙根望着满天的星辰。今夜,她要守着二皇子…… 虽然,江葵并不能感受到他在痛苦什么。可一想到他正在一人承担,自己就无法入睡。江葵朝远处二皇子的书房望去,房里的灯还亮着。现在,他究竟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呢?自己要不要偷偷看看呢?若是他睡着了,便帮他吹灭那盏灯吧! 夜,就该是暗的。不然,怎么能看到如此美丽的星空。何必强撑呢…… 江葵的心有些酸楚。原来,人们常说的心疼并不是心真的会疼,而是心口有一种又闷又堵的滋味。 正在江葵踌躇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书房里的光更亮了。江葵惊觉起来,因为那绝不是一点点烛光的亮度。江葵连忙跑了过去推门。试了几下也推不开,应该是从里面锁上了。 “殿下!殿下……” 江葵着急地拍门呼喊,却没人应她。 这时候,房内突然窜起一团火焰的影子,扭动摇曳,照得整个屋子犹如火炉般明亮。江葵暗叫一声不妙,一脚踹开房门。风从屋外瞬间灌入,随之,又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江葵挡了挡面门,再看去时,屋中的火势更猛烈了。火焰迅速攀上房梁,门口挡起一面火墙,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 江葵朝四周大喊一声求救。看见冰秋跑来的同时,江葵抱着头穿过那面火墙。 江葵跑进里屋,见迟函姜正躺在房中央的空处,旁边的帘子木梁都燃着火。江葵跑过去拉起迟函姜,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殿下,殿下,快醒醒,着火了!” 江葵拼命地摇晃他的身子。迟函姜睁开眼睛,咳嗽起来。 “来不及了,快跟我走!” 江葵把人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背上。 可是,迟函姜吸入了太多烟雾,又加上饮了酒,身子非常无力。江葵试了几次,迟函姜还是滑了下去。 屋顶上一条梁被烧断,成片的砖瓦随之落下。江葵来不及多想,一个俯身将迟函姜护在身下。瓦片全部砸在江葵的背上和头上。江葵闷哼一声倒在迟函姜的身上。到此时,迟函姜才猛然清醒,看见江葵闭着眼睛趴在自己身上。她的身上,脸上都是黑灰,脸侧更是触目地淌下一道鲜血。 迟函姜吃力地呼唤。 “画彩!画彩……” 江葵听到声音慢慢睁开眼睛望着他。火势已经包围了整个屋子,两个虚弱的人无路可逃了。迟函姜捧起江葵的脸,心疼地擦着那道血水,滿手都染红了。 “完了!我们都要死在这了……” 江葵的眼泪缓缓地淌下。 “谁让你要进来,活该!” 迟函姜在说这话的时候,心也跟着碎了。江葵听了则是皱皱眉头。 “死到临头,就不能说点动听的吗?” “你想听什么……” “殿下说,若我变得更丑,就留着我一辈子,可当真?如今,我就要被烤成一块焦炭了……够丑了么?” ------------ 第三十九章 ◎生死追随 更新时间:2013-11-12 迟函姜苦涩地笑了笑,这时候了,江葵这丫头还有心思开玩笑。 “人家都是化蝶化鸟,比翼双飞……换了你,怎么一会儿要做鬼,一会儿又要做焦炭的?没一样好的给我么?” 江葵听了他的话却哭得更厉害了。 “殿下很苛刻……什么都不肯要……可是,画彩知道,殿下什么都很珍惜……殿下,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你死……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人的命只有一次,什么也化不成。纵然真能重生,你我有几份缘能变成同类,有几份缘能再次相逢,又有几份缘能心意相通……” 迟函姜紧紧地抱住江葵。炙热的空气让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煎熬。迟函姜凑到江葵耳边,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断断续续地呢喃。 “我答应你……不走奈何桥,不饮孟婆汤……然后……再将你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黎江葵……来世……我定会找到你……” 三君星听到呼救声赶到彤徊园,丫鬟奴仆们正忙着打水灭火。可是,在如此大火之下,那点水,作用微乎其微。 姒娆拉住正着急哭喊的冰秋。 “二皇子呢?” “书墨大人,快救救殿下!殿下还被困在里面。画彩大人也进去了,可是,他们都没出来……” 话音未落。顾宇从姒娆身旁闪过,直接冲进了火焰中…… 顾宇在烟雾中摸索着,终于找到二皇子和江葵。此时,两人都陷入了昏迷。 顾宇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愣了一下。只能先救一个,不用说,当然是选二皇子。可是,顾宇的心抽搐了一下,感到剧烈地刺痛。 不得多想了,再不快点,可能一个也救不了。顾宇走上前去,抱起江葵想把两人分开。可他们实再抱得太紧,意识模糊的江葵本能地去拉迟函姜的手,一握住就死活不愿放开。顾宇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扳开她的手指。顾宇把江葵放到旁边,又背起迟函姜。走时,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江葵。 “江葵,对不起,我马上就回来!” 之后,顾宇便按着记忆的路线返回。黑色的浓烟从外屋潜进,把江葵的身体包裹起来…… 看见二皇子被救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急忙围上前去检查。好再二皇子还有气息,身上也没有受伤,只是昏迷着怎么叫也不醒。此时,本来应该由画彩君星救治,可偏偏她也自身难保。冰秋只好赶去府外寻找大夫。 顾宇正打算返回去救江葵,可房门却在此时塌了。紧接着连整个书房都彻底塌了。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顾宇失魂落魄地呆在一堆废墟前,江葵死定了…… 姒娆环顾了一下周围,突然惊叫一声。 “舒铭禅呢?刚才还在这呀?怎么才一会儿就不见了?” 待浓烟四散,一片混沌的废墟处渐渐变得清晰。曾经的书房已是面目全非,只剩下几根主柱还立在残火之中。 然而,柱上却缠绕着如头发一样细密的丝线,纵横交错,泛着一道又一道刀锋般的亮痕。在黑夜里如同蛛丝,形成一张巨网。这种特殊的材料,不但火烧不断还异常强韧。塌下来的残垣断壁大部份被巨网隔在空中。那便是琴门的兵器,情思。 此时此刻,舒铭禅架着奄奄一息的江葵就站在网下…… 姒娆急忙跑上前去,将江葵接手过来。目光与舒铭禅一刹那地交集,只见她气息急促,眼睛被烟雾熏得血红。姒娆心中一动,在这么千钧一发之际,舒铭禅不是在救人,她是在拼命…… 这一夜,注定无眠…… 经过连续地救治,迟函姜醒了过来。他的身子并无大碍,大夫开了方子为他祛除体内的烟毒。江葵的情况比较麻烦,虽然回到房间后,也有了些意识,但背上和头上的伤情比较严重,必须趴在床上上药。可这样一来,却不便休息,对精神的恢复又是一个难题。 舒铭禅留在江葵身边负责照顾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扶着江葵,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休息。舒铭禅可以听到,江葵迷迷糊糊之间还在唤着二皇子。 舒铭禅脸上没有表情,轻轻地把江葵的长发撩到一旁,让受伤的背部露在外面。在江葵的后颈上,发髻线下一指处,生有一个形如五芒星的胎记。形状与大小跟锦夙的那个一模一样。要说唯一的不同,便是锦夙的胎记是浅棕色的,而江葵的则是浅红色。 舒铭禅沉默着,没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 第四十章 ◎邀功令 更新时间:2013-11-12 迟函姜喝下顾宇送来的药,声音显得有些虚弱无力。 “画彩呢?她没事吧?” 顾宇眉头轻锁,向其他人下了命令。 “你们都先出去守候,我有话要跟殿下单独谈。”众人闻言后都顺从地退出房。 只有姒娆不愿意走。 “谈什么我不能听?” 这一次,顾宇没有惯着她。 “姒娆,君星下了必行令,违抗等同违抗圣旨。” “必,必行令?” 姒娆眉头一皱,感到事态的严重,也只得不甘心地出了房门。 终于,两个人独处。迟函姜静静地望着顾宇,等着他说话。顾宇忧心重重地对上迟函姜的目光。 “殿下,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在房中烧什么东西了吧!” 迟函姜勾起一丝笑意。 “烧点诗集而已……” 顾宇严肃地从怀中摸出一张还未燃尽的纸片。 “殿下,希望你对我直言。” 迟函姜望着那张残纸片,最终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知道那是什么就别问了,把它毁了吧!” “殿下,我不得不说,你这次的做法太极端。这些东西,都是你的青山,不到用时,你便自己给毁了,极其不明智!” “无所谓了,我自己有多大能力我比谁都清楚。纵使把整座青山留给我,也成不了柴!我只是没想到,画彩会冲进来。我自己的失误,殃及无辜,这是我现在唯一后悔的事……” 顾宇的神情柔和了许多。 “殿下,你知道,江葵她是君星。殿下不可以把她当作普通的女子来看待……” “这点我知道,我只是……” “殿下,如果你没有大皇子那样的魄力,没有足够的筹码给一个女人未来,就请放了她吧!” 的确如同顾宇所言,现在的他连自己将来的命运都未知,拿什么许别人的诺呢?迟函姜沉默了…… 第二日,二皇子府失火的消息传遍了都城。皇上立刻命人把二皇子接到了宫中疗养。除了宫中乱作一团,丞相府也好不到哪去。图梓言想要带着儿子去宫中探望二皇子,可图云汕却更惦记另一个方向。丞相府的门前,两父子一个朝左一个朝右闹得不可开交。 图梓言对儿子这些日子的表现很不满意。儿子虽然从小就很叛逆,可在大事上懂得分寸,知道应该顺着自己。而现在,儿子却在手下们面前公然逆他意,这让图梓言感觉大失颜面。这儿子真是越来越管不住了。 图梓言一声厉呵。 “汕儿!若你敢去,我马上下杀令!” 图云汕回头怒视着父亲,从对方眼中看到一种决绝。无奈,图云汕只得拉缰回头,来到图梓言面前。 “好!我不去,我让她自己来,总该可以吧!” 不等父亲明白他的话,图云汕朝皇宫的方向策马而去。图梓言怒哼了一声,跟了上去…… 宫中,来看望二皇子的人不少。皇帝坐在殿前,和这些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的大臣,官员,皇亲国戚们谈话。太监们手中的锦盒堆在一起都快成了一座小山,都是这些人送给二皇子的珍惜药材。他们个个对二皇子都显得关心备至。 这时候,二皇子却精神奕奕地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皇上身边,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谢谢各位关心,我并无什么大碍,御医说了,只要休息两日便没事了。” 众人谁也没料到如此情形,刚刚的积极全无,不知该应和什么了。 正在尴尬之时,图丞相带着儿子求见。皇帝赶忙请了他们进来,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图梓言见到迟函姜坐在殿前也是一愣。图云汕倒是面色无异。不过,他的举动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只见他突然上前几步,直接跪到皇帝面前叩拜。见他行此大礼,在场所有人都十分诧异。皇上更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图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图云汕并没有回皇帝的话,而是直起身来,伸出右手举到皇上眼前。图云汕的手中竟然拿着那块邀功令。 邀功令一出,除了皇室直亲,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整个殿堂都变得肃然。皇帝早就等着图云汕亮这块令牌,有些好奇,同时又有些担忧,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图梓言跪拜在地上,汗水从两鬓滑下。此时此刻,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图云汕望着皇帝的眼睛,眼神坚决,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 “请圣上将黎江葵赐婚给草民!” 图云汕的话音连同图梓言的心一同砸向地面,一个掷地有声,一个摔得粉碎。 ------------ 第四十一章 ◎圈套 更新时间:2013-11-12 听了图云汕的话,皇帝一脸茫然。他将头转向旁边的迟函姜。 “他说的是何物?” 迟函姜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图云汕,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 “我的画彩君星……” 皇帝闻言,脸上也是一冷。就凭图云汕这句话,也可定他死罪。可是,图云汕手中却拿着自己亲赐的邀功令!皇帝左右为难,最终只想出了一个最折中却最无奈的办法。 “画彩的意思怎么样?若是她不啃,朕有心成全你也是徒劳。” 图云汕听见皇上放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显得胸有成竹。 “圣上大可传来黎江葵,一问便知。若她不肯,草民自然不会强求!” 皇帝果然如他所愿,下令去传江葵。 没多久,舒铭禅扶着江葵来到了宫中,一步步缓慢地走向殿堂。 江葵刚刚才恢复一些,脸色还显得有些苍白。可是,也掩盖不住那令人惊心的美貌。乌黑水润的双目如琉璃一般的清透,有些疑惑,有些胆怯地瞄着四周投来的奇异目光。当她的目光触到迟函姜身上时,才显出了些安心的喜色。 众人呆呆地望着这个陌生的美丽女子,鸦雀无声。他们都在回想君星甄选时画彩的样子,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图云汕回过头去,一见江葵,心似乎停止了跳动。感觉自己如同已经死去多年的一缕魂魄…… 江葵来到殿前,端端地跪下向皇帝行礼。 “你是黎江葵?” 皇帝和所有人一样,不太敢相信。记得不久前才在丞相府见过她,可是,当时来的是一个满脸斑痕的丑姑娘。江葵肯定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皇帝轻咳一声,把话题转向正事。 “黎江葵,哦不!画彩君星,叫你前来是要问你一件事情。你可要如实回答。” “是!” “图公子拿着邀功令向朕求赐婚,要你做她的妻子。你可愿意?” 江葵闻言瞪大了眼睛,转头向图云汕看去。图云汕盯着她一脸平静,不知道想搞什么鬼。江葵正想要拒绝。可图云汕却抢先一步说话。 “江葵,不用怕,你就承认吧!你我二人早已情投意和。若怕皇上不信,就将我送你的定情玉坠拿出来向皇上证明,皇上见了一定会成全我们的。” “定情?玉坠……” 江葵的声音颤抖起来。图云汕却面不改色,柔情蜜意地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你一半,我一半,那个玉坠……” 图云汕疯了,他真的疯了,他是想要拖着自己下地狱吗?那张微笑着的脸背后,却藏着一个食人心魂的可怕恶魔。江葵感到浑身发冷,不住地颤抖起来。 “画彩,将玉拿出来给朕瞧瞧!” 皇帝的声音在江葵耳边催促,如索命的铁链,字字敲击着她的心。皇帝见她没反应,有些怒。 “你听到了没有?再不拿出来,朕可就要下令搜身了,来人……” 江葵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瞬间坠入了深渊…… “皇上!不必了,不必拿什么证明了……我承认,我早已心系图公子……还请……皇上成全!” 话说完,江葵绝望地闭上眼睛,埋头叩首。泪无力地滑落下来,雾一般蒙住了眼睛。迟函姜的脸在眼前模糊不清,如水中月,如镜中花,不知是怒还是悲。也许,还有失望。也好,既然命里注定无缘,见了也只是图添伤悲。 可是,偏偏江葵的心中还余留着一点贪心,一点记挂。 二皇子,请别怪我,也别恨我,更别忘记我的名字。百年之后,我们都化作了尘土,请兑现你的承诺,将它刻在三生石上…… 江葵不能再回二皇子府了。皇上果然还是赐了婚,婚期就定在三个月之后。在此之前,江葵被没收了兵器,留在后宫中。 而这夜,丞相府里,图梓言狠狠地甩了图云汕一巴掌。 “你个逆子!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图云汕擦擦嘴角的血迹,脸上却笑着。 “父亲,何需动怒,多个儿媳妇不是喜事吗?” “你要什么样的女子不可?值得你用邀功令来换?” “那块破令牌我早就想扔了,父亲难道真觉得,我有用得上它的地方吗?” 图梓言听了这话却无声了。 “父亲大人啊!树大招风的道理你比儿子清楚。沉迷美色,不思进取,对于我来说,利难道不多于弊吗?” “哼!你真是这样想的?” “我发誓,最迟两年时间,我会坐上一个另父亲满意的位置。” 图云汕正色,表情十分坚定。 ------------ 第四十二章 ◎爱如镜花水月 更新时间:2013-11-12 一阵悠悠的歌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打断了父子间的谈话。图云汕不悦地撇了一眼歌声传来的方位。 “父亲,我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说完,图云汕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图梓言幽幽地望着北院禁地的方向。好久没听到这歌声了,来自础津国的歌谣,温柔,亲昵,安慰着夜里啼哭的孩子。 北院的禁地中,疯妇抱着一个枕头,边哄边唱。黑衣人在她身旁坐着,独饮一壶酒。夜凉如水,黑暗的小屋中却有着虚幻的温暖…… “图云汕三个月之后要成亲了,你知道吗?” 黑衣人忽然冲着疯妇说话。疯妇听了之后愣住了,一把将枕头丢到地上,凑到黑衣人面前。 “不可以,汕儿不可以成亲!” “哦?为何?” 疯妇痴痴一笑。 “汕儿跟公主有婚约,皇上赐的!” “你是指馨涟公主?” 疯妇用力地摇摇头。 “不是,是……是……咦?哎呀!公主还不及取名字就失踪了。那汕儿要到哪里去寻公主呢?哪里呢……哪里呢……” 疯妇又捡起枕头自言自语起来。 “原来如此……” 黑衣人若有所思,将剩下的小半壶酒一饮而尽。 除了湖心岛的一切是原本所有,新建宫殿内的一切,对于迟函姜来说都很陌生。夜里,迟函姜不由地走向湖边。站在岸边,呆呆地望着湖心那座孤立的小岛。小时候,每年夏天,都会跟着父皇和母妃来此避暑。而如今,物似人非…… 彤妃死后,迟函姜就不曾再踏入那座小岛,那里保存着他太多太多的过去。从前的回忆,让人感到甜蜜还是感到痛苦。其实,都取决于如今…… 似乎有人在耳边安慰,是江葵的声音…… 我知道这并非我的份内之事。可是,人不仅仅需要活着就行了,活地开心也很重要。我只是希望尽自己所能对殿下好,使殿下高兴。而职责方面,也请殿下放心。若真有什么危及到殿下,我豁出性命也会…… 殿下,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背叛你,永远也不会。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 殿下,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我从来不曾闻过…… 回忆一幕幕经过,迟函姜下意识地抬起袖口,一阵玉兰花的幽香绕人心魂…… 迟函姜的笑有些寂寞,有些苦涩,有些自嘲。 “凡心……呵……真的是烦心啊!” 这一夜,迟函姜下了个决定。从此,再不薰这种香。 这一月里昇燃发生了许多大事。大皇子迟钧染被立为太子。二皇子迟函姜被封为础辰王,划了础津做其封地。昇燃写了回函给屏戎,同意邦交。 二皇子出发在即,全府上下都忙着准备。 宫中,大太监祥瑞来到皇帝面前禀报。 “皇上!画彩君星还跪在门前。” 皇帝正在不紧不慢地练字,听到之后,头也没抬。 “恩……这大暑天的,跪了两个多时辰,有毅力,也算让人佩服。” “那皇上的意思……” “让她再跪跪吧!过了今夜,她若还撑得住,这事才叫名正言顺……” “奴才明白了!” “祥瑞,来!瞧瞧朕的字怎样……” 皇上的门依然紧闭,两旁的侍卫犹如石雕般冰冷地矗立。江葵的身子已经麻木了,心中依旧如来时一样热诚。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明日一早,迟函姜就离开皇城了,此一别后,也许就是永生不见…… “求皇上开恩,让江葵去送送础辰王爷吧……” 明知自己的声声呼喊皇上他听不见,明知自己的心愿皇上已经知道了。不知已是第几遍呼喊了,不知还要呼喊几千或是几万遍。门不开,江葵就不愿离开…… 皇帝心中那漫长的夜,对于江葵来说,太短了。她很害怕,太阳升起时,就代表她失去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夜还是过去了。江葵等了一夜,皇帝也就练了一夜的字。门终于打开的时候,皇帝的神态稍显疲惫,深深地望了一眼江葵。 而后,皇帝转头向祥瑞吩咐。“去!准备一匹快马给她。”江葵闻言连忙向皇帝叩首谢恩。 皇帝望着望刚刚升起的太阳,感到一阵头昏目眩。皇帝闭目定了定神,蹙眉而去。江葵一激动,立刻起身,双脚却因为跪得太久没有了力气,一下子失去平衡。 ------------ 第四十三章 ◎青天白日阴兵挡道 更新时间:2013-11-12 见江葵就要跌倒,祥瑞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画彩大人!王爷寅时就出发了。他托奴才把这个交给大人……” 说着,祥瑞将一个长形的锦袋交给江葵。 江葵连忙将袋子解开,发现那是一副画卷。江葵小心翼翼地打开画卷。果然,如她所料,那是迟函姜所画的仙子图,只是画面上多了两行字。 “隔江远眺难相望,何不此生两相忘。” 字是姒娆的字,话是迟函姜的话…… 前两天,收拾行礼时,迟函姜就将这副画首先取下。 “王爷,真的要写?这一下笔可就不能改了!” “罗唆!我叫你写,你只管写就是了。” “薄情……” 姒娆嘟囔了一句,还是提起笔来。 最后望了画面一眼,迟函姜把它小心地卷上,顺手递给姒娆。 “把它带进宫里交给祥瑞公公,请他务必要在我们启程离开后交给画彩。” 启程的那天终于还是到了。 在东江对岸,安魂塔脚下,三三两两的百姓前来焚香拜祭。迟函姜他们刚刚渡江过来,直接上了山,向通往础津的官道而去。 再转过一条山道,就是官道的入口了。那里怪石嶙峋,地势险峻。官道的入口正是打通的一面石壁所形成的天然大门。平日,那地方都有重兵把守。现在,迟函姜远远地能看见,在入口处站着一队人马,飘着昇燃军旗。想必,那便是郭将军率领的一队士兵前来接应他们。于是,他们加快了速度向军旗的方向赶。 可是,当他们真正看清那里的情景时却呆住了。只见无数的士兵尸首被长茅固定在官道门前挡成一排,犹如树起了一道栅栏。而郭将军则是跪在他们前面,埋着头一动不动,也死了。那面军旗正刺穿他的背,插在地上的乱石中。这好似阴兵挡道的诡异场景让迟函姜的队伍立刻惊觉起来。三君星掏出兵器分散开来,将迟函姜的马车挡在身后。 一阵拖拉铁链的声音回荡在山崖间,士兵尸首排成的栅栏后,有一个人影正慢慢地行走。那个人影绕过尸首,走了出来。 那人的身形高高瘦瘦,活像一根竹竿。而他的皮肤极其苍白。他穿着黑色蝎子形的铁甲衣,眼睛以上也被一块铁甲挡住,只露出嘴。他的手上和脚上分别锁着四条断铁链,刚刚拖拉铁链的声音便是他走路时所发出的。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镰刀。 不知他的身份,三君星也不敢轻举妄动。对方停在他们面前不动,似乎是在思索,又可能是在观察。让人搞不明白他的意图。 突然,铁甲人把手中的镰刀冲着马车甩过来。姒娆连忙用行云去挡。却不料,那人的劲道极大,姒娆承受不住,人被链镰推到马车前。镰刀劈在马车的门栏上,立刻把马车劈得四分五裂。姒娆被气流弹开摔到了一旁。铁甲人随后朝暴露在外的迟函姜冲了过来。 顾宇将迟函姜拉起来,放出无数的黑无常,棋子在高速飞行中解体。外壳裂开,从内部伸出很多片锋利的锯齿,形如太阳花。黑无常旋转着向铁甲人飞去。同一时间,舒铭禅放出丝线绕上铁甲人的腿。 可是,铁甲人凌空一翻,腿上束缚的情思竟然被无常给削断…… 这人反应极其敏锐,显然,也很了解他们三个…… 正在铁甲人即将靠近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铁甲人身后传来。铁甲人猛然回头,陡峭的山坡上冲下一匹马,马上一团紫雾滚了下来,刹那间抱住铁甲人的头。 那团被包在紫雾中的东西似乎正和铁甲人厮打,姒娆冲那里大喊了一声。 “江葵!” 姒娆果真没认错,紫雾散去,江葵正坐在那里面。江葵一手狠狠地钳着铁甲人的脖子,一手使出银针定住铁甲人的九处穴道。那些银针便是画门的独有武器,令天。 铁甲人最终断了气。三君星跑过去想一探究竟,江葵将铁甲人的面具摘下,竟发现他的眼睛如死鱼一般,全是白的,还淌着两道黑色的血。 江葵快马加鞭地赶来,又经历了刚才的打斗,气喘吁吁。 “这只是个傀儡,被人用了毒。” 姒娆好奇地问。 “什么毒?” 江葵看着铁甲人的眼睛。 “我刚才用紫焉花粉毁了他的眼睛,可他流出的血却是黑色的。也就是说他早就瞎了。应该是被人刺了毒针在眼睛里。那是一种叫忘心的毒,是从一种毒蜂刺上提炼的。” ------------ 第四十四章 ◎香消玉殒 更新时间:2013-11-12 江葵确认铁甲人已经死透之后,站起身来继续说。 “这种蜂最大的特点是,中毒的人不会马上死去,只要听到那只使他中毒的蜂所发出的蜂鸣声,形为就会模仿那只毒蜂。人把这种毒制出来后,进行了改良,专门用来找人体媒介,使其做自己替身。极其危险……” “你说的这种毒,难道就是画门的禁用毒之一?” 顾宇打断了江葵。 江葵的表情很担忧。 “其实,我早就发现,还有一个画门的人藏在暗处。只是,怎么也查不出他是谁。” 所有人都猜测起来,有谁要对他们的王爷下手。而迟函姜站在不远处,隔着人群望向江葵的方向,沉默着…… “糟了!” 江葵惊呼一声。刚刚才放松一些的众人,被她这一喊又立刻紧张起来。江葵望向官道口那一排士兵的尸首。 “还不止一个……” 话音刚落,那一排尸首突然缓缓地拔出身上的长茅,站起身,抬起头,露出一双双白色的眼球…… 被忘心控制的士兵黑压压地朝迟函姜他们扑来。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前方,并没有发现在此时,舒铭禅正静静地向后退去。 舒铭禅表情木然,偷偷放出一根丝线缠住江葵的脚踝。稍一用力,江葵就被拽倒。站在她身边的顾宇来不及反应,江葵在地上滚了两圈便滑下了山崖…… “江葵!” 顾宇大喊一声,再也不多想,跟着纵身跃下。 东江正值涨潮时节,流速非常快。顾宇从崖上跳下后,在落水的瞬间抓住江葵。两个人瞬间被江水吞没…… 一切都发生太快了,眨眼之间,四君星就只剩下了两个。姒娆瞪大了眼睛朝崖边望了一眼,来不及救掉下去的两人,这一边却又要迎战,把迟函姜保住。 姒娆把迟函姜挡在身后,舞着行云,一个个解决掉敌人。可这前仆后继的数量太多,姒娆越来越感到吃力,两人渐渐被逼退,靠到山壁上。眼看着,危在旦夕……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一众人马及时赶到,局势彻底被颠覆。这队士兵的穿着打扮很陌生,迟函姜这边没有一个人认得他们。可是,照情形来看,他们确实是前来救援的。 为首的是一个骑着黑色战马,身着银色战甲,却没戴帽子的男子。他的额上有蓝色与绿色的宝石装饰,一头黑色长发在风中飘动。他单手拿着一把长刀向敌人挥舞,动作干净利落。那些傀儡在他马下一个接一个倒地。 男子的马奔到尽头,解决的敌人躺在他身后排成一条路。他骑在马上并未回头,而是伸起令一只手凑到嘴边,手中有一个兽皮酒壶。男子仰起脖子爽快地喝了几大口。男子慢慢地盖起酒壶,这才转过身朝迟函姜他们的方向策马奔来。最后,男子停在舒铭禅面前,将刀举起,伸到她的脖子处。 这举动让迟函姜他们吃了一惊。姒娆急忙冲他吼。 “喂!你想干什么?” 男子朝姒娆看去,微微一笑。 “是你们的人?” “那当然,快放下你的刀!” 男子听姒娆这么一说,重新将目光放到舒铭禅脸上,而舒铭禅正警觉地盯着他。 “刚刚两边打得不可开交,你在这里一动也不动,我还以为你也是敌人呢!” 男子的笑意带着明显地讽刺,最终,慢慢地收起刀。男子将刀插回腰间,跳下马背来到迟函姜面前,单膝跪拜。 “础辰王爷,在下乃北国将军傅笙禄,收到贵国皇帝要请,目前正和家父在宫中做客。我前来是为了拦截王爷赴础津,并且护送王爷回宫!” 姒娆不解地问。 “回宫?为何?” “今早,皇上身体突然抱恙,还请王爷赶紧回宫。” 经历了刚刚的危险,迟函姜的语气却很平静。 “好,我立刻回去!不过……傅将军,请再帮我两个忙。” “王爷请讲。” “帮我把郭将军和这些士兵的遗体送回去,还有……” 迟函姜话到此处顿了顿,傅笙禄抬眼看向他。 迟函姜背对着阳光,将一双浸满泪水的眼睛掩藏在自己的影子里。只有面对着他的傅笙禄能看见。 “还有,我有两个朋友摔到山崖下了,帮我找到他们,不管是生还是死……” 傅笙禄带着手下沿着东江搜寻,找得很是仔细。可是,直到入夜了,也毫无线索。 ------------ 第四十五章 ◎躲藏于山洞 更新时间:2013-11-12 实际上,傅笙禄答应迟函姜的时候,心里并不抱太大希望。傅笙禄站在石头上,嘴里叼着草茎,望向那无穷无尽的东江下游。他猛然回头,又望向了东江上游,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 傅笙禄咬断草茎,突然冲手下招呼。 “都别找了!去上游看看!” 如果自己猜测没错的话,这落水的二人肯定还活着。 东江上游的树林里,有一个隐蔽的山洞,既潮湿又阴暗。顾宇正坐在洞内的石头上,没有升火。落水后浸湿的衣服还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江葵咳嗽了几声醒过来,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第一眼,是洞顶窟窿外满天的星辰。 星辰之下,是顾宇的脸。江葵的耳边也传来他关切的声音。 “江葵?” 江葵撑起身子,感到背部的肌肉拉得生疼。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很难受。 “你怎么会在这?王爷他人呢?” 顾宇的神色很悲伤。 “不知道……” “你说什么?你难道没陪在王爷身边?” 顾宇听到江葵这么一问,便不说话了。江葵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多么可笑的问题。 “快点,我们去找王爷。” 顾宇拉住江葵。 “先别出去,现在外边的情况未知,说不定那些杀手还在找我们。” 江葵一把甩开顾宇的手。 “亏你还是将军之后,棋门的弟子,身为君星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江葵说完向前走,可踏出几步却又倒下了。背部的伤口裂开,流出的血将肉与衣服粘在一起。失血太多了,江葵感觉头重脚轻。顾宇冲上去扶住江葵。 “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说着,他便动手想撕开江葵的衣服。 “啊……混蛋!” 江葵一把撑甩到顾宇脸上,顾宇霎时间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 “江葵,你是医者,怎么去在意这些小节。我只不过想为你疗伤。” “我是医者没错,但不代表我的身子就可以随便让人瞧。别碰我!” 顾宇看着江葵一副着急要走的样子,终于明白,她脾气变得如此暴躁的真正原因。 “你不必太过担心,王爷他没事,至少还活着。” “你是如何知道?” 顾宇伸出手在江葵面前摊开。手心上是一颗白无常。 “我在王爷身上放了这个,只要王爷的身体有温度,我这一颗便不会消失。” 江葵听他这样一说,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存心要把人给吓死不成?” “你们谁也不会死,可这一次,我犯了如此大错,注定是死路一条……” 顾宇默默地说完这句话,重新坐回石头上。江葵见他也挺可怜,毕竟是为了救自己。于是,坐到他身边去。 “王爷人好,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我现在只想找出那个要害王爷的凶手,将他千刀万刮。” “这还用找吗?一想便知道是太子的人。” “太子?我倒觉得是图丞相的人。” “都有可能……” 猜测了敌人,江葵又反省起了自己人。 “我们四个都有错,不但心不和,武功配合地也不默契。第一次出手不仅没有增加力量,反而互相阻碍,相互牵制。四个人倒还打不过一个人了。” “你说得不错,我们缺少配合。特别是那个舒铭禅,放出的丝线直接被对方当了盾牌。” “这个不能怪她,只能说明那个敌人对我们使用的兵器性质非常了解。” “还有一件事最奇怪,你为何突然跌倒?”顾宇终于将话题带到这件最应该分析的事情上。 江葵回忆了一下当时坠崖的情形,眼光不由自主地向自己脚踝处望去。江葵正欲开口解释时,山洞外传来一阵有东西踩踏草叶的沙沙声。江葵和顾宇立刻警觉起来。 洞外传来人声。 “将军!这里有个山洞。” 顾宇站起身来挡在江葵前面,朝她作了个放心的表情。顾宇从来者的态度可以断定,对方并非刚才袭击他们的那路人。洞口外的杂草被斩断,走进一个高大的男子。 男子见了江葵和顾宇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想必你们便是础辰王爷所指的那两位朋友了吧!” 江葵一听这话显得有些激动,连忙从顾宇身后跑了出来。 “是王爷派你来找我们的?王爷他还好吗?” 手下本想阻止江葵不让她靠近他们的傅将军,傅笙禄却冲手下摆手。 “没错,请放心,王爷他安然无事。” “那太好了,快带我们去见王爷吧!” 江葵显得很开心,顾宇却在这时候走过来阻止江葵和傅笙禄的谈话。顾宇比江葵更警觉。他首先礼貌地向傅笙禄拱拱手,再不客气地询问了对方的身份,又看了凭证,这才放轻了戒备。 ------------ 第四十六章 ◎交代 更新时间:2013-11-12 傅笙禄看见面前的两人都是一副狼狈的模样,受伤也不轻。 “王爷确实托我来寻你们,不过,王爷只让我带棋奕大人回去。” 江葵听了他的话着急起来。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这就得去问王爷了。王爷还说了,让我把你安顿好,回去时就称只找到了棋奕大人……” 江葵的心感到一阵阵抽痛,难道,王爷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傅笙禄看着江葵脸上明显的失落,在心中揣测了一番,倒觉得这几人满有意思。 “别再多说了,此地不宜久留……” 傅笙禄安排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护送顾宇回城,而自己则留下来负责安顿江葵。顾宇离开时凑到江葵耳边悄悄对她说。 “把这个藏在身上,以便我能找到你。这个北国将军不可尽信,处处留心点。” 说着,顾宇将一颗白无常塞到江葵手中。将白无常捏在手心,江葵深深地望着顾宇,欲言又止。 顾宇走后,江葵跟着傅笙禄沿江而行,又回到了安魂塔。就近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后,傅笙禄留了一些手下保护江葵,便自己返回宫中。 昇燃帝的头痛之症其实已有数月了。而这一次,症状尤其严重,昇燃帝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皇后与太子守在床前,寝宫门前也跪满了人,都在为皇帝祈福。然而,此时此刻,昇燃帝心里最牵挂的,还是自己的二儿子。 直到等来了迟函姜,他才睁开眼睛。 “是姜儿回来了吗?快快过来……” 迟函姜得了召唤来到皇帝面前,皇后默默地让开位置。 迟函姜坐到了床边,担忧地望着皇帝。 “姜儿,你没事吧!” “父皇,儿臣没事,让您操心了。” 皇帝虚弱地点点头,又冲着周围其他人下令。 “你们都去外面等候,我有话要单独跟姜儿说。” 一听此话,站在旁边的皇后不乐意了。 “皇上,这恐怖不妥吧……” 皇帝不悦地打断她。 “你在急什么?” 皇后面色一白。 “那臣妾先告退了……” 蹙眉望了一眼迟函姜,皇后不甘心地带着太子离去。 屋中只剩下父子二人,满屋药材的苦涩气味呛得迟函姜双眼微微泛了红,幽幽地唤了一声。 “父皇……” 皇帝伸出有些冰冷的手紧紧地握住迟函姜的手。 “父皇太大意了,让你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是谁在背后搞鬼,想必你心中也有数。” 迟函姜低头沉默了。 “姜儿,听父皇说。若有一天,父皇仙去了,你就到安魂塔中找一位叫渡尘的法师。到时候,他自然会给你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切记!” “父皇,您别这样说,头痛只是您近日太过操劳引起的,父皇只要好好休息便会没事了。” 皇帝摆了摆手。 “出去吧,你已呆得太久了……” 说完,皇帝便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休息去了。迟函姜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得多言了,默默地退了出去。 御医们和祥瑞重新进入房间,过了好一会儿,祥瑞才再次打开房门。望着一片向他投来的担忧目光,祥瑞大声通报。 “皇上的脉象已经慢慢平稳,现在需要多加休息,请各位大人们都先回去吧!” 接到旨意,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安静地告退了。图丞相抬起头,却发现跪在人群后的儿子不见了踪影。 图云汕尾随着迟函姜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花园,找准机会绕到迟函姜面前。 “草民拜见王爷!” 迟函姜吓了一跳,姒娆一见到对方是图云汕本能地挡在迟函姜前面。迟函姜见她反应有些过激,低声告诉她不必这样。接着,迟函姜把目光投向图云汕。 “图公子请起。” 图云汕站起身直视着迟函姜的眼睛。 “王爷,能否告知,草民的未婚妻人在何处?” “未婚妻?” 看着迟函姜一副不明白的表情,图云汕有些怒。 “就是黎江葵!” “哦,她呀!图公子,虽然皇上有为你二人指婚,可眼下黎江葵的官职并未撤除。你这样向本王要人,似乎不大合情,也不合理吧!” 迟函姜露出平和的笑容,可说出的话却冷冰冰的。图云汕不能反驳,只得忍受着对方带着明显敌意的讽刺。 “若没别的事,本王就不奉陪了,本王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比如,彻查袭击者的身份……” 迟函姜富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图云汕,见对方没有自己预料中的反应,便要绕过他离去。 ------------ 第四十七章 ◎天灯凌空 更新时间:2013-11-12 在经过图云汕身边后时,迟函姜还是顿住了脚步,微微侧头而去,说了最后一句。他的语气中带着无所谓的态度。 “还有,寻找画彩的尸首,带回来好好安葬……” 迟函姜嘴角带着笑意,似乎能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这便是他要的效果。然而,转身后,他却分不清。那碎落一地的东西是来自图云汕,还是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图云汕久久地站在原地,许多如萤火虫一般的光点划过他的头顶。此时,皇宫的上空飘满了写着经文的天灯。它们都是来自人间的繁星,总有一刻会自己坠落,自己燃烧,再多的祝福也带不到天上去。 神明们,不知道人间的盼望…… 命运从来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图云汕从出生起就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从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而此时,他却有了悔恨,很深很深的悔恨,以及愤怒…… 紧攥的拳头颤抖地厉害,牙根处溢出血的咸腥。 “迟函姜!我的女人凭什么一次又一次为你去送命……这可是你逼我的,我要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傅笙禄的一队手下负责运送郭将军以及士兵们遗体回城,却在途中遇到一件非常离奇的事,直接导致任务的彻底失败。 因为那些可以被当作证物的遗体,在一个时辰后,连衣服带盔甲都莫名地化作一滩冒着气泡的黑色腐水,其味臭不可闻。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更别说去碰了。要取出那些插在傀儡眼中的毒针成了泡影,它们早已化为乌有。 所有人都不知道,中了忘心毒的人列后,身体完全冷却僵硬。其血液会发生质变,转为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所以,也有残忍的治毒者专门用动物或人的尸体练这种液体做为它用。忘心危害极广,所以它才成了画门的禁毒。 若想阻止这种质变发生,得使用另一种毒来攻克。可惜的是,在场唯一知道这件事的江葵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便坠了山崖。源头无从查起不说,现在连尸首也带不回来了。 迟函姜独自坐在桌前豪无睡意,无意识地捻着还未凝固的蜡泪。得知遗体无法运回的消息,迟函姜陷入深深的愧疚,对那些为他牺牲的人感到歉意。赴础津的事情也暂时被搁置。在皇帝身体恢复健康之前,迟函姜都得留在宫中守候。在这个非常时期,他呆在宫中,暂时不会有危险。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反而令迟函姜更能确信,幕后的真凶是来自皇宫内部。图家父子的嫌疑可以被排除掉。因为他们是几年前才来到昇燃,表面看来,他们不会有机会接触到早期的君星,事后自然不必做得这么仔细。更何况,从图云汕的反应来看,他没有理由会陷画彩于危险。 想到此处,迟函姜的思绪中断了。不知那个傅将军寻到他们了没有…… 正在沉思中,房门被人轻轻敲响,冰秋带着愉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爷!王爷!棋奕大人回来了!” 一滴蜡泪滴在手指上,迟函姜没觉得疼,堵在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 皇后寝宫深处有一个露花台,台阶最上方,雕刻着三个天水兽。它们口中喷出清凉的泉水。 这里是皇后泡浴和纳凉之地,地势隐蔽,把守森严。这个夜晚,皇后摒退了身边的丫鬟,在石台背后邀见紫晴。两个人都身着黑袍一言不发,远远望去的话,只看得见一盏幽红的灯笼在晃动。 皇后走上台阶,将一瓷瓶的水灌到左边那只天水兽的右耳,再将另一瓷瓶的水灌到右边那只天水兽的左耳。而中间的那只,两耳都得灌上水。那份量分别等于两边天水兽耳中份量,再加上灌入的先后时间所浸下的多余份量,为了保持平衡,计算必须分毫不差。 等做完这一切后,石台后的地面裂开一个大缝隙,那便是皇后所设的秘密的天牢的入口。天水兽的头颅内部实际是个漏斗。随着水流灌入,门便打开了。可是,时间有限,人必须在水滴完之前出来。皇后和紫晴迅速从石缝处进入,随着台阶一路向下。 ------------ 第四十八章 ◎破茧重生获自由 更新时间:2013-11-12 紫晴走在前方开道,在阴暗的通道两则一盏盏把灯点亮。通过好几个机关,打开好几扇门锁,最终到达天牢腹地。 类似蚕茧的巨大线团包裹着一个大铁笼。它被无数根粗壮的铁链悬吊在空中。天牢的灯都点亮后,银丝泛起了朦胧的白光,可以隐隐地看见,有个消瘦的人影端坐在其中。 这世上再坚固的东西都敌不过他的毒蚀,唯有琴门的情丝才能困住这个男人。这一困,便是五年。除了皇后给他下命令时,他都呆在这里面。好像皇后宫中养的那些个金丝雀。 皇后摇了摇铁链,大铁笼随着轻轻晃动起来。 “本宫对你这次的表现很不满意,你又给我搞砸了,莫非,你不想要自由了?” 笼中的人还是端端地坐着一动也不动,不知晃动有没有令他醒来。皇后正打算再试,他却说话了,声音没有任何情感。 “娘娘所谓的自由和我心中的自由是不一样的。” “哦?那你心中的自由是何模样?” “死……只有一死方可解脱。” “哼!若是甘心一死,本宫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别逃避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本宫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放了你。你可以去找那个曾经要至你于死地的女人报仇。” 人影闻言终于侧头。 “紫晴,把东西拿出来。” 皇后命令道。紫晴从怀中拿出一件皇后珍藏了许多年的东西,黑无常。 所谓一物降一物,万物皆有相生,也必有相克。不断的情思唯有黑无常能割。好比在这世间,毒手尊拳打不散执着的痴恋情深,痴恋情深的考验则是岁月间的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却对目空一切的淡然潇洒束手无策,淡然潇洒在面对直接强硬的毒手尊拳便不可继续了。 四门中流传着一句话就叫作,情思绕令天,令天化行云,行云淡无常,无常割情思。这便是它们最好的写照。 紫晴将黑无常往空中一抛。黑无常飞速地旋转,伸出刀片划破了情思茧。两只骨瘦的手从破茧缝隙中探出,拉住两边猛地一撕。手掌上被丝线所伤的道道的血痕衬着惨白的皮肤更显鲜艳。 白底红边的衣服,一头银色的及腰长发戴着白玉冠。同发色一样的银眉配上细长的单凤眼。窄窄的脸和消尖的下巴。瘦长的身子无骨一般,显得有些病态的柔弱。他便是大皇子的第一任君星,来自画门的弟子。这个男子的名字已没人记得,他只有一个封号叫作丹青,本应是个已死之人。 这一次,皇后亲自来到天牢便是为了放出他,替自己做更多的事情。 “拿着这个,我一召唤你,你便得立刻来见我。” 皇后向他抛出一件东西,丹青一下子接住它。那是一颗白无常。丹青冷笑一声。 “看来,你从死去的君星们身上得来了不了好东西。” “你不想武器也被我收走就好好为我办事!行了,你先离开皇宫隐藏起来。除了可以去找那个女人外,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了你的身份。” 说完话,丹青从笼中飞下来,离开了。 时间也不多了,皇后与紫晴紧跟着出了天牢。皇后退下衣衫,走进了池中,为洗去天牢里的阴寒之气。紫晴在旁边服侍。 “紫晴,那件事查的怎么样?” “回娘娘,奴婢查阅了当天出入宫门的所有名册。发现其中有一个人比较可疑。” “哦?是谁?” “就是王爷身边的画彩君星,当日,她是奉王爷的命来归还画卷的。可疑的是,她还了画之后隔了一段时间才出宫。而这段时间,正好在娘娘称发现湖心女鬼的时辰内。” 皇后蹙眉回想,好想是有这么一回事。 “奇怪,既然是础辰王爷的手下怎么会和太子有关系?而且,她还被皇上指给了图云汕……这女子到底处于什么立场?身在图云汕那里,心又在太子那里,表面立场又在础辰王爷那里。她犯的条条都是死罪。若不是图云汕要保她,她死十次都不够。这女人真不简单呀……” 紫晴笑了笑。 “娘娘不必忧心了,听说,这女人已经死了,尸骨无存。不会对娘娘产生任何威胁。” ------------ 第四十九章 ◎仇敌 更新时间:2013-11-13 太子的宫殿,方赋襄正坐在院中,抱着琵琶轻弹。曲子时急时缓,像极了有人在闷声哭泣。怪怪的调子吸来一只黑羽红眼的鸟儿,它扑上墙头眼睛里映射着方赋襄的面容。曲子一停,鸟儿便飞下来落在方赋襄的手心安静等待。 方赋襄将一截小竹筒绑在鸟腿上,然后将其放飞。看着鸟儿展翅越过高墙消失后,方赋襄才转身离开。 就在方赋襄刚转过身后,一声鸟儿的惨鸣声从她身后转来。方赋襄的心一惊,警觉地回头望去。只见黑羽鸟血淋淋地躺在地上,腿上的竹筒不翼而飞。 “呵呵……想不到,我们冷若冰霜的太子妃娘娘也有可交心之人……这收信者是何方神圣呢?” 墙头站着一个男子,银色长发,白色衣襟随着夜风飘动。他的指间正捏着那截竹筒,笑容有些邪魅。 方赋襄感到来者不善。 “你是谁?” “娘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这个老朋友都不认识了?何不再仔细想想?” 方赋襄认真地打量着对方的面孔,越是看得清晰越是感到不寒而栗。 “你是……丹……丹青?” 随着这一声话落,男子如一团影子般飞下,速度极快。他一下子飞到方赋襄的面前,将一根早就准备好的情思绕上了方赋襄的脖子,用力拉紧。 “你这个卑鄙的女人,不配叫我!” 方赋襄抓着对方的手腕使力对抗,从嗓子深处拼尽全力挤出声音。 “快放手……再用力,你的手也不保……” 两个人的血珠融到一起染红了方赋襄的衣领,丹青觉得那颜色有些刺眼这才放松了手。方赋襄立刻推开他,和他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 方赋襄按住脖子伤口,戒备地望着丹青。从前的丹青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有着长长的黑发,健康的肤色,壮实的身躯。然而眼前的男子恍若一缕幽魂,苍白飘渺。他不是死了吗?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丹青将那截小竹筒打开,抽出其中的纸卷打开望了一眼。 “几年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喜爱兴风作浪。图云汕是何人?他和谁结交与你何干?你又想把这个消息带给何人?看起来,这几年,我错过的事情还真不少……” “那些都跟你没关系,你最好别插手。我如今身份和从前不同了,不是你想除掉便可轻易除掉的。” “你说得不错,我没必要冒那么大风险来索你一条命。今日,我们之间的债可以暂且不算,不过,你的把柄我就得拿走了。” 丹青恍了恍手中的竹筒,在方赋襄不甘的眼光中跃上墙头消失了。 要带给绫罗的重要消息竟然被自己的天敌所夺。方赋襄暗骂一声可恶!丹青的功力远远高于方赋襄,可以说至今画门出身的弟子还无一人能超越他。若不是方赋襄当初耍了诈使其遭受杀头之罪,太子的命脉由不得她一个人控制了。 挡在方赋襄面前最大的一个阻碍如今又莫名地死而复生了,打得她措不及防。方赋襄感到头痛欲裂,颓然地靠在墙上。 一个月后…… 昇燃帝的病情有了好转。这日,馨涟公主如往常一样陪在皇帝身边。 馨涟送了一块糕点到皇帝嘴里。 “父皇,这红枣糕是儿臣刚学来的,味道还可以吗?” 皇帝笑着摸摸馨涟的头。 “当然味美,馨涟亲手做的怎会差?” “父皇,您瞧您的胡子上都是枣粉,嘻嘻……” “那不是枣粉,是父皇的胡子白了。” 馨涟哮了哮嘴,拿出手绢替皇上擦嘴。看着这父女情深的场景,在场的太监和宫女都笑了。这时候,祥瑞走进屋来禀报。 “皇上,图丞相的公子在外求见!” 皇上还没回话,馨涟一下子站起身,神色有些慌张,不住地用手绢擦试自己粘满枣粉的手指。这一切都看在皇帝的眼中,他无奈地笑了笑命祥瑞把人带来。 图云汕走到皇帝跟前跪拜,皇帝让他起身。图云汕站起身,看见了低着头的馨涟公主,感到此女子很是眼熟。几个月前在拾风筝的画面出现在脑海,图云汕才反应过来。 “图公子,这位是朕的馨涟公主。” 皇帝向图云汕介绍。 ------------ 第五十章 ◎逆天而行 更新时间:2013-11-13 “父皇,我和图公子……见过的……” 馨涟抢过话来,很希望多给对方留下点映像。 可图云汕听了她的话依然面色无异,完全没有见到熟人的感觉,规矩地向馨涟行礼。见到图云汕对自己如此见外,馨涟的脸上多了些尴尬,连忙请他起身。 馨涟望着图云汕,发现他的面色有些憔悴,也如大病一场似的。 馨涟关切地寻问图云汕。 “图公子气色不太好啊……” “谢谢大公主关心,草民只是没睡好而已。” 图云汕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睡不好的原因是夜夜做着恶梦。皇帝倒是从图云汕的话里看出了些端倪。 “朕对图公子的事也感到很遗憾,最近身体不适一直没来得及补偿你。” “草民不敢,能受到圣上如此关心已是莫大的福分了!” “这件事,朕确实有责任。朕打算重新帮你物色妻子,定是一位身份高贵,温柔贤良的女子……” 任谁也能听出皇帝所指,馨涟的脸霎时红了。 “谢主隆恩!” 出乎所有人意料,图云汕丝毫未考虑,十分干脆地谢了恩。 “恩,好!那一切都由朕来安排了。这宫中阴郁了许久,也该沾些喜气了……对了,图公子今日找朕所为何事?” “回禀皇上,这段时间皇上派草民家父在负责招待屏戎将军父子。傅将军说他不便来打扰皇上清安,特意托草民带些雪域上生长的千年雪参给皇上调理身子。祝愿皇上龙体早日康复。” “恩,你替我带话给傅将军,感谢他们关心。说起来,这段时间真是怠慢了客人……” 皇帝心中明白,傅将军父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送些药材来催促他早点召见他们谈两国邦交的正事。皇帝转头向祥瑞吩咐。 “朕的身子已无大碍,你替朕传令下去,明早朕便上朝。” “奴才遵命!”图云汕愣愣地望着地面不语,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 昇燃帝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的上朝,对今后昇燃国的命运变化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呵呵,都是屁话!图云汕知道改变命运的机会终于降临。 策马来到东江边上,看着奔腾的江水。图云汕从身后拿出弓箭朝着东江对岸瞄准。在那边,曾经有一个身披黑色的战甲,骑着白露霜雪马的男子。从出生起,他俩就注定是死对头,是天敌。 这一生,图云汕与图锦夙正面交锋其实仅有两次。 第一次,他差点要了图云汕的命。在对方的眼中,自己是个卖国贼,是个不忠不义的小人。利箭刺进图云汕的胸膛前,他只是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叛徒。” 这一切,都超出了图云汕的想像。曾经那个连举弓都吃力的男孩,成长地如此迅猛。 图云汕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天生的王者。从小他便一刻也不松懈地磨练自己,万事皆备,只欠展露身手。他要问问这个天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在面对失败的那一刻他猛然觉醒,原来在强者面前,自己就是个叛徒…… 多少年来,图云汕树立起来的信念彻底崩溃,耻辱转化为一种刻骨铭心地憎恨。 第二次,图云汕要了他的命。三年前的图云汕如此刻一样,眼睛兴奋得如火般通红,拉紧了弓弦,甚至令手指渗出了血。 “图锦夙!你看清楚,何谓天命!” 图云汕还了图锦夙一箭,刺穿了他的腹部。图锦夙从马上跌落,还留有一丝气息。 “图锦夙,你承认吧!我比你更适合战场,更适合统治!因为无谓的仁慈善念在我图云汕的身上,没有!” 剑刺进对方的心口…… 一切都烟消云散。图云汕还是英雄,昇燃国的大英雄…… 图云汕的眼睛死死地望着对岸,仿佛记忆里的人此刻就站在那里。 就在图云汕正欲放箭射向对岸之时,他的心口却骤然一紧,疼痛地厉害。图云汕手上立刻软了下来,默默地放下弓,摸摸嘴角的血丝,望向江水,眼前似雾一般朦胧。 江葵,难道是你沉在这江水之下哭泣吗…… ------------ 第二卷 ◎引子 ------------ 引子一◎共享太平 更新时间:2013-11-13 昇燃国的皇帝一月不上朝,累积的奏折自然不少。没有争议的事情,都呈上等待皇帝批阅。最主要的还是商讨邦交之事。 傅笙禄的父亲是屏戎皇帝的太傅,傅恒。谈和的事情主要还是由他与皇帝对话。条件很简单,对方希望在雪山上打出一条路来,使两国交通便利,增加商旅来往。 两国之间由于距离比较遥远,中间又隔着一片高山,每到秋冬时节,白雪封山。就拿这次出使昇燃来说,傅恒父子都是提前了四个月出发。所以,百年以来,两国鲜少有来往。不够了解的两国,看不清对方的实力。像两头来自不同世界的野兽,互相对视着,既不敢进攻也不敢退让。若是有了相通的道路,便可解决一切难题。 这互助互利又造福后代的大工程当然希望昇燃也出些财力。 屏戎除了牧业发达还有着丰富的地下资源,宝石,木炭,千年雪参…… 昇燃皇帝若说不眼馋那定是假的。可是,傅恒的话一出,底下的大臣中便有一半表示反对。打通了雪山的道路虽说可以促进两国交流,可是也带来了不容忽视的威胁,不得不令人警惕。 这时候,皇帝望向正在沉默的太子迟钧染。 “钧染,你的意思如何?” 迟钧染走到殿前,看了一眼傅恒,慢慢道来。 “父皇,儿臣觉得,既然是屏戎主动来谈和。我昇燃也该拿出些诚意,不可让人小瞧了。” 不可小瞧,一语道双关。既让屏戎看到昇燃在财力人力上的强大,也让对方知道昇燃在军势上拥有足够的自信。现在的情况确实不益畏首畏尾。 “好!朕立刻拟诏,拨出黄金与工匠!” 傅笙禄瞥了一眼迟钧染,眼色中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似笑非笑。皇帝显得很高兴,命人立刻去准备晚宴要好好款待傅恒他们。而接下来,皇帝的面色又沉了下来。对着另一边的迟函姜望了一眼。 “赏罚要分明,棋奕君星到殿前来!” 迟函姜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顾宇。顾宇跪到皇帝面前。 “棋奕,王爷遇袭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我,不慎坠崖了……” “坠崖?据朕所知,你的轻功很好。” 顾宇闻言,埋下头,无法开口解释。迟函姜看着皇帝越来越冷的脸色,急着跪到殿前。 “父皇,请看在儿臣的面子上饶了棋奕吧!” 皇帝很为难,可顾宇罪不至死,按理也应该罢免其官职逐出宫外。可是,他毕竟是忠臣之后,迟函姜又为他求情。一想到这两个孩子所糟的罪不由让人心疼。皇帝叹了一口气。 “棋奕,你的罪不可免。朕就赐你鞭刑五十,好让你牢牢记着这次的教训……” 皇帝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你出去领罚吧!” “谢皇上……” 顾宇转身出了大殿,被侍卫们带着向刑场走去。姒娆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只得将头埋得低低的。迟函姜默默地走到她面前,用身体替她挡着。 “父皇,儿臣有一事要凑。” 迟钧染这时候又走了出来。皇帝感到很疑惑,大儿子平时不多言不多语,每次有事都要自己主动去问他才会说。这一次,他又是为何积极了? “父皇,儿臣听闻郭将军的席位还空缺着,所以,想举荐一位人选!” “何人?” 迟钧染抬起头来望向皇帝。皇帝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在数年前,迟钧染在央求皇帝为他和方赋襄赐婚时,也是这个眼神,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 “图丞相之子,图云汕!” 皇帝闻言,猛地坐起身瞪大了眼睛,身边的皇后也是十分诧异。 ------------ 引子二◎册封 更新时间:2013-11-13 这个图云汕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郭将军去世了一个月之久,还没有顶替的人选正是由于此位必须谨慎。郭将军可是掌管整个础津的大将军,位置何其重要。而这个从未领过兵的文臣之子竟然企图一口吞如此重任,不知是他愚蠢至极,还是真有雄心壮志。 而且,他是在什么时候跟太子有接触的?真是太令人出乎意料了! “你觉得他能胜任?能担得起?” 皇帝的语气冰冷。 “非他莫属!” 好言重的称赞…… 昇燃帝望了一眼殿下不作声的图丞相,他正用一双期待的眼睛望着自己。 既要顾全图丞相的颜面,又要给太子初次参政打下好的开端,更何况得为公主将来考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是,皇帝心中总有一些不安之感。 “好啊,朕就给他这个机会,明日让图云汕去练兵场,若他能让将士们都服气,朕便封他做南土大将军!” 历年来,昇燃最精锐的士兵大部份都出这一练兵场,对于习武的有志之士们,这是一个必过的坎。昇燃帝和大臣们坐在城楼上观战。图云汕身着一身金色战甲,骑着一匹通体黝黑的俊马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场中。 在这些战绩累累的大将们眼中,图云汕只是个会武功的青年,并没什么了不起之处,只是依仗着图丞相。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图云汕穿上战甲,竟然超乎像想地合身。 的确,国云汕以往的名气都是他父亲给的。昇燃战图阑的时候,是图云汕亲手取了锦夙太子的性命。按理说,他是功不可没。然而这件事情,并无他人知晓,也包括图云汕的父亲。因为遗憾的是,图云汕并没有机会带着对方的首级回昇燃。其中原由他不打算禀报给昇燃帝,也不想告诉任何人。 这是一个秘密,和锦夙太子的失踪有着一样分量的巨大秘密。图云汕心中有着自己的盘算,答案不到最合适时揭晓便会失去了它的意义…… 图云汕望着眼前黑压压的士兵,心里暗想,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又一个挡在道上的石头,只要将他们劈开打散便行了。他从怀中掏出黑布条将眼睛蒙上…… “他这是在干什么?” 皇帝显得很惊讶。旁边的图丞相却笑了笑。 “皇上,战场上沙尘漫天,眼睛没有用处……” 姒娆躲在迟函姜背后很是不屑,低声而语。 “他分得清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吗?我看他只是想着杀人就对了!” “战甲的材质和份量每国都不相同,耳朵灵敏者能分辨也不奇。” 姒娆猛地转过头,发现说话的竟然是舒铭禅。她一个琴门弟子怎么会知道这些战场上的事?舒铭禅似乎听到了姒娆心里的疑惑,继续说。 “我可不懂战场上的事情。我倒是知道,虽然只要一百个厉害的将士就能搞定我。不过,单独对战的话,纵使再厉害的将军都休想让我吃到半点亏。这就是武林中人和战场猛将的本质性区别……” 所以,舒铭禅在等待一个单独和图云汕对峙的机会。 图云汕果然把将士们当作了石头,一声声惨叫在场下响起,血沫四溅。迎战的将士越来越胆怯,图云汕始终处在绝胜之境。 城楼上的皇帝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哪里是在比武场,简直是身在炼狱,再这样打下去不出人命才怪。 “休战……” 祥瑞拉长了声音朝场中传话。 图云汕将长刀收回,解下眼罩下马跪地。皇帝蹙眉闭目,片刻之后命祥瑞把诏书拿到跟前。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盖上御印。祥瑞的宣读声回荡在练兵场的上空,也敲击着每个人的心…… 从那天起,昇燃国南土大将军的位置不再空缺…… ------------ 第二卷 ◎命中歌百千回 ------------ 第五十一章 ◎竹韵幽静 更新时间:2013-11-13 昇燃国一百四十九年,秋…… 小小的竹韵客栈建在三首蛇的岸边,清新素雅的陈设风格得到许多文人雅士的亲耐。每到科举前后,这里除了会住很多备考的富贵公子外,也有不少人仅是为了结交上流,开阔仕途。他们混在一起,整日对诗饮酒。这一月,正是秋试来临,竹韵客栈的生意迎来了鼎盛时期。客栈里自然是热闹非凡。 几个月前傅恒便回了屏戎。把傅笙禄留在这里配合昇燃帝准备开山修道的事宜。这一日,傅笙禄得了空,来到竹韵客栈。他径直走到客栈深处专为最尊贵的客人所准备的雅院里。 黎江葵坐在门前台阶上,托着腮望着正片片飘落的红枫叶。 “画彩大人!” 傅笙禄走向江葵向她行了个礼。江葵转眼看着他有些惊讶。 “傅将军?为何你会来此?棋奕大人呢?他说过会来找我的,可是这都整整三个月了。” 傅笙禄也坐到台阶上,江葵朝旁边让开位置。 “他来不了了……” 江葵的心中一惊。 “他怎么了?是不是皇上治了他的罪?难道说,他已经……” 傅笙禄笑了笑打断江葵的胡思乱想。 “不至于,皇上赐了他五十鞭子。现在还在养伤,所有人都盯着呢,不便出宫。” 江葵放下心来,又陷入了一阵沉默。连傅将军都有空来,王爷为何还不来见自己呢? 傅笙禄突然问江葵。 “对了,我听说画彩大人精通医术,大人有没有什么方子可治疯癫之症?” 江葵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疑惑。 “傅将军,你……” “不是我,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她并不是天生就得了这种疯病,是后来受是些刺激所导致的。还有救吗?” “这种病没有什么药可根冶,我利用银针最多能让他脑子通明一些,不至于常常犯病。可要恢复如正常人要花的是时间……” 江葵无奈地摇摇头。 紧接着,江葵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傅笙禄。 “将军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心病还需心药医。你认识的这个人如何会疯?他有什么心结?你可知道?” 傅笙禄转了转眼睛,尴尬地笑了笑。 “我不知道呀,算了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江葵感觉他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了。傅笙禄望着江葵带着疑惑的眼睛,突然思绪一转,感到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大人,你长得好像我一个认识的人……” 江葵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落叶。 “傅将军认识的人可真多,不会指的就是那个病人吧……” “不是,我说真的,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世上相似的人可多了……” 正在说话间,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姑娘,您要的胭脂水粉还有珠钗首饰都买齐了。” 江葵高兴地走过去接过包袱,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你快给我说说,这些分别是什么,要怎么用的?” 傅笙禄本来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是不感兴趣的。可是,他明明闻到在江葵身上是没有丝毫脂粉味的,又听了她这番话,有了些好奇。傅笙禄走到江葵近前问她。 “这些东西你都没用过?那你买来做什么?” 江葵叹了口气。 “院外的那些个才子整日念叨着美人梳红妆,女为悦己者容什么的。我看连丫鬟们都懂得打扮,我也应该学学了。” “哦?画彩大人的悦己者是谁呀?” 江葵这才察觉到自己说多言了。 “傅将军很无聊?打听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像画彩大人如此美貌的女子,却对自己没有信心。能让大人想着依靠着妆来取悦的男子究竟有多好?” 江葵心虚地盖上胭脂盒,不理会傅笙禄。走远了一些后,又拿出一根簪子在头上摆弄。傅笙禄觉得逗她满有意思。江葵拿出镜子来照照,始终弄不好。于是,她让丫鬟来帮忙。丫鬟把江葵的头发梳理挽起,用刚才那根簪子固定好。 傅笙禄站在他们后方,感到江葵在故意忽略自己,有些尴尬,眼睛转到枫树上。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朝江葵的方向偷瞄。 昇燃的女子可真是美,怪不得能让辰王爷担心和挂念,让棋奕大人拼了性命去救,就连自认潇洒的自己也被她的美吸引了。 ------------ 第五十二章 ◎寻觅灯火阑珊处 更新时间:2013-11-13 江葵白皙的勃颈在鲜艳的红枫叶包围下尤为醒目,在傅笙禄眼前晃来晃去…… 男子汉大丈夫喜好女色有何不可,傅笙禄感到此时的自己有些傻,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干脆大方地朝江葵看去…… 等等!她勃颈上的图案是什么?傅笙禄的笑突然疆住。因为他终于想起江葵长得像谁了。那个只和自己既可称得上是见过,却又不能称作见过的人。这个想法经脑海一过,傅笙禄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是他!林瑶桃的话果然是真的! 傅笙禄几步上前抓住江葵的手,显得异常急切。 “告诉我,你是谁?你从何处来的?” 江葵着实被他吓呆了,瞪着眼睛不知所措。这人怎么了?难道真有疯癫之症? “快告诉我!” 傅笙禄越来越激动。江葵只好使出令天一下子插进傅笙禄的眉心。银针上带有药水,傅笙禄立刻栽倒在地…… 秋风微凉…… 远处传来的乐声歌声一直响到半夜。这些学生,代表着昇燃的未来。他们既不好好休息,也不秉烛夜读,偏偏喜欢聚在一起夜夜笙歌。傅笙禄躺在客房里同,嘈杂声不入其耳。江葵的药确实让他冷静了下来。 思绪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候,傅恒带着二十七岁的傅笙禄,第一次来到图阑。他们趁着战乱皇城失守而混入城中,没有见到图政,两人又立刻返回。 在途中却发现了远方一圈火光。傅恒似乎看见了什么,大喝一声抽出刀策马向火光奔去。声音惊动火光中的人影,对方朝他们望来。最后,人影跨上一匹白马扬长而去。来到近前,傅笙禄才发现地上躺了两具尸体,一老一少。 傅恒的表情很凝重,深深地望着他们。傅笙禄走到周围查看,突然发现,在石后还躺着一个年轻女子。傅笙禄正想试试她还是否有气息,女子却微微睁开了眼。那眼神充满了凄楚与绝望,傅笙禄一辈子也忘不了。 “父亲,这里还有一个女子,她还活着。” 傅笙禄朝傅恒喊。可是,傅恒忙着搬弄那两具尸体,头也没回。 “兴许是太子的丫鬟。不要节外生枝,赶紧过来帮忙,把人抬上马车,消除痕迹。” 傅笙禄皱皱眉,回头望去,女子的眼睛又闭了起来,这次大概真死了吧。傅笙禄回到傅恒身边帮忙,去搬那个少年。 傅笙禄摸到少年的怀中有一物,拿出来借着火光一看,原来是封信件。傅笙禄将信件揣在自己怀中…… 三年以后,他才从父亲口中得知,那个被他们带回屏戎安葬的少年是谁,和自己是什么样的关系。真是讽刺,老天爷跟他们开了个大玩笑。 傅笙禄不知道图阑国十七年前遗落的公主,锦夙太子的亲妹妹,为何会出现在昇燃国,还做了础辰王爷的手下。傅笙禄只是希望,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江葵的身世。两国之前的道路打通后,他要带走江葵,她不属于这里…… 馨涟公主与图将军的大婚办得及其风光,整个皇宫都沸腾了起来。馨涟不过十六年华,脸上的稚气尚未退尽,而穿上一身鲜红的嫁衣又添些许娇媚。馨涟的模样算得上是公主中最漂亮的一个了。 宫里整整热闹了一夜。图云汕骑着他的那匹名叫子夜的黑马,在启明星升起的时候,来到宫门前迎娶公主。馨涟坐上了花桥。如清晨刚刚露头的花苞,一路上都羞涩地垂着头。 昇燃帝赐了一座大宅院给图云汕做将军府。宅院离皇宫很近,方便公主常常能回宫。到了将军府,举行完繁琐的仪式后,馨涟被素素搀扶着进了新房。图云汕则留在处面招呼宾客。 直到夜色已深,外面的酒席还未散去。馨涟规规矩矩地坐在新房中,呆了一整天都未进食。 馨涟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拨开餐桌前的珠帘望了一眼。桌上摆满了精致的佳肴,馨涟不禁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自己饿得直叫唤的肚子,馨涟犹豫起来。这样可不行,要是待会给将军听见了一定会闹笑话的。可是,不等夫君来就先动筷子合适吗? 最终饥饿还是战胜了理智。馨涟忍不住来到桌前拿起了筷子。她刚想动筷,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馨涟赶紧丢了筷子坐回床沿。图云汕推门进来,看见珠帘正左右摆动着,脚步顿了顿。 ------------ 第五十三章 ◎今宵微醉 更新时间:2013-11-13 想明白其中原由后,图云汕来到桌前,将一对筷子重新摆放齐整。 “公主饿了?怎么不用膳?” 馨涟支支吾吾地回答。 “我想,等将军……” “用膳这种小事,不必等我。” 馨涟听后,感到有些疑惑,夫妻对食乃是天经地义,怎么到了图云汕这里却变成了小事? 图云汕拨开帘子坐到馨涟身边,馨涟紧张地心如小鹿乱撞。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越来越尴尬。馨涟寻思着,图云汕大概也和她一样很紧张吧! 馨涟想打破这种沉默,于是主动说。 “将军……我们是不是忘了要喝交杯酒?” 图云汕转过头表情木然。 “我不可以饮酒……” 馨涟知道他没有说慌,因为从他进门起,自己就没闻到他身上有半点酒气。 “可是,这交杯酒还是得喝呀!不如,我们以茶代酒?” “以茶代酒……” 图云汕自言自语似地念了一遍。他刚刚在外面就喝了一肚子的“喜茶”,泡茶的水取自东江。 图云汕突然捧起馨涟的脸拉到面前,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如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使馨涟彻底呆住了。图云汕看着馨涟,抚摸着她的面庞。滴酒未沾的他眼光却带着些醉意,带着些情欲。馨涟眼帘低垂,连呼吸都有些颤抖。 图云汕知道,自己一定是醉得不轻。这一夜,坐在自己面前的应该是江葵才对…… 江葵,黎江葵…… “原来,江水喝多了也会醉啊……” 图云汕的眼神有些涣散,喃喃自语后莫名奇妙地笑了。馨涟抬起眼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突然,一声惊雷仿佛要撕裂天空般地炸响。馨涟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图云汕的怀中。靠他的胸膛,却听不见他的心跳……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 梦中人,若只能活在梦中。那现实,让它难得糊涂吧…… 夫妻礼成,图云汕默默地翻身下床,开始系起了衣服。 馨涟轻轻地拉住图云汕的胳膊,笑容温柔。“将军,你要到何处去?” “就寝!” 听了这话,馨涟很是疑惑。 “为何不在这里就寝?” 图云汕停下了动作,回头看着馨涟。 “我睡眠不好,常常做梦,我怕我夜里醒来时会忍不住掐死你!” “怎么,怎么可能?” “难道公主想试试?” 图云汕的唇角勾起了一丝不怀善意的微笑。馨涟没有由来地打了一个寒颤,望着图云汕那双冰冷的眼睛,默默地放开了手。 就这样,公主的新婚之夜却和将军分了房睡。委屈自然不用说,可不知为何。馨涟总觉得那话并不是图云汕所编造出来敷衍自己的理由。 婚礼过后,图云汕就得负责郭将军未完成的使命,护送础辰王爷赴础津。皇上有交待,要保护王爷的安全。太子也有交待,要监视王爷的动静。一个是在位的皇帝,一个是将来的天子,好在二者命令并不冲突。 由于经过了上一次的惊险,这次,皇上派了更大的队伍护着迟函姜。宫门前,公主依依不舍地来送别,图云汕却牵上子夜守着皇上与王爷惜别,连单独和馨涟说话的机会也没有。馨涟感到很悲伤,泪水在眼框里打着转。 迟函姜来到馨涟面前,从盒子中拿出一支风筝递给她。 “馨涟,今后若是想皇兄了就将这风筝放得高高的,皇兄在础津也能看得见。” 馨涟接过风筝,泪水终于滚落了下来。迟函姜笑着摸摸她的头,转身上了马车。 一众人马在图云汕的带领下朝向东江而行…… 午时,刚渡了江。迟函姜伸出脑袋来把队伍叫停。图云汕拉缰回头来到马车前。 “图将军!本王饿了,找间客栈休息片刻吧!” 图云汕皱皱眉,这马车上可是带足了干粮。照迟函姜这娇气的态度何时才能到达础津。这些话图云汕当然不能说,只好由了他去。 在河边找了一间雅致的客栈,倒是很符合迟函姜的口味。 一进到客栈里,热情的店小二便迎了过来斟茶。 “客官要吃点什么?” “把你们这最有特色的菜都上一份。” “好嘞,客官请稍坐!” 入坐后,迟函姜偷偷回头朝着顾宇使了使眼色。 顾宇会意,拉着舒铭禅走到一边说悄悄话。 “琴瑟,王爷交给你一个任务,想办法绊住图云汕!” “为什么?” “别问了,王爷急着抽身,快去吧!” 舒铭禅听了之后,咬咬唇默默地走回王爷身边。 ------------ 第五十四章 ◎两情相悦彼此顾惜 更新时间:2013-11-13 不一会儿,店小二端着菜肴走了过来。舒铭禅放出一根情思绕到对面的桌腿。店小二经过时被肉眼难以察觉的丝线绊住,一盘子菜倒在了桌上。图云汕敏捷地闪身,可迟函姜却被汤水溅了一身。图云汕抽出刀来对着店小二的脖子,吓得对方跌到了地上连连喊着饶命。 迟函姜赶紧起身阻止、 “算了,他也是无心之过。反正江上潮湿,我正感觉不舒服,这就去换换。” 迟函姜转头望着店小二。 “有空房吗?” “有!有!” “那还不带我去!” 店小二忙不迭地起身。 “是!客官这边请!” 迟函姜冲着图云汕一笑,摇摇扇子跟着店小二走了,顾宇跟在其后。姒娆和舒铭禅一左一右地守在图云汕两旁。图云汕看了她们一眼,换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顾宇塞了一定金子到店小二手中。 “躲起来,多过些时候再出现在大厅,这里的事不可对外人说。” 店小二的眼睛都瞪直了,开心地连连点头。待店小二离开后,顾宇独自守在通道里,从怀中摸出一颗白无常,若有所思。 迟函姜来到一处院门前,向把守的士兵亮了腰牌。士兵们连忙跪下,并应他要求打开了院门。 一院的鲜红印入眼帘…… 落大的院子中间种着一颗高耸茂密的枫树。迟函姜抬头望去,红叶间开着一朵雪白的花。那是江葵的白裙。此时,江葵正躺在树枝上午睡…… “有趣……” 迟函姜会心地笑了,轻手轻脚地攀上枫树,来到江葵的面前。 几个月不见,这傻丫头还是没心没肺的,毫无戒备之心。迟函姜想逗她一下,摘下一片枫叶准备挠挠江葵的睫毛。 枫叶靠近江葵的眼睛,只差毫厘。迟函姜的笑容却在此时疆在了脸上。一滴晶莹的泪珠浸湿了江葵那长长的睫毛滑落下来…… 江葵在睡梦中微笑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是怎样的经历才能碎了一个人的美梦?没有什么比在梦中哭泣更令人心疼的了。 午时的阳光正毒,穿过层层枝叶的光束零散地洒在江葵的脸上,身上。只有看过的人才知道那究竟有多美。迟函姜手中那片枫叶无声地飘落,没进了更多的落叶之中。它们听不见也看不见,为迟函姜保守着一个秘密。 扇子在江葵的头顶上展开,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两人渐渐靠近的面庞。如同一只蝴蝶停在江葵的唇瓣上,它是那么渺小,那么轻盈。就连温度也融合在空气里,无人察觉,更无人证明它曾来过…… 这一幕在岁月里停驻,深深地埋进迟函姜的心里。每当翻阅到它时,迟函姜的脸上才会露出当年的那个自己,才会露出的笑容…… 是谁中断了思念的梦?江葵慢慢地睁开双眼。那个自己日思夜想地盼望,那个自己在梦中哭着追逐的人正被有些虚幻的阳光所笼罩着,近在咫尺。江葵分不清梦与现实的差别,又轻轻闭上了眼睛。直到他的一声呼唤传来。 “画彩……” 多么熟悉的称呼,谁会这样叫她?除了皇上之外,唯有他了。 江葵猛然睁开双眼,刚才的画面并没有消失。 “王爷?” “怎么?不像吗?” “我还在做梦吗?” 江葵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还是不太敢相信。 “为何王爷身上的气味变了?王爷用了凡心,身上应该是香香的,怎么,会是一股子酸辣酱鱼的味道?” 迟函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愧是医者,鼻子很灵嘛……” 江葵看见迟函姜的笑容,心里却更酸楚了,撑起身子望进迟函姜的眼睛。 “王爷,你的吩咐我办不到。” “什么吩咐?” 江葵抱住迟函姜,百感交集。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幽幽地念着。 “隔江远眺难相望,何不此生两相忘……” 迟函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面对这个把自己当作天,当作神,当作一切的女子,他还是怨不起来。 “画彩,你知道吗?图云汕并非善类,不是你值得倚靠的人。我对外界宣称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包括图云汕也蒙在鼓里。如今,他已娶了馨涟公主为妻。只要你不现身,就不会落入他手中。” “那我今后该何去何从?我不想再跟王爷分开了。” ------------ 第五十五章 ◎揭露身世之谜 更新时间:2013-11-13 迟函姜有些为难。“画彩,图云汕正在此次赴础津的队伍之中,我不可以带上你。” “我可以自己去础津等王爷!” “不行,你曾经的身份不能用了,证明不了你是昇燃人是无法通关的。” “通关文书,我这里有!”话音从门口传来。迟函姜和江葵警觉地回头,发现来者是傅笙禄。江葵和迟函姜对望了一眼从树上飞下。 傅笙禄向迟函姜行礼。“我正好要去础津召集工匠,可以帮王爷这个忙。” 虽然迟函姜很疑惑,为何这个来自北国将军会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可是,见到他把人好好地找回来,又的确用心地安顿,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于是,迟函姜郑重地把江葵交给了傅笙禄。 “等到了础津便是本王的天下,从此,这世间再没有画彩这个人了……江葵,等我……” 迟函姜拉起江葵的手很认真地说,江葵的眼中带着幸福的光芒。这次的离别,是开启未来之门的钥匙,江葵心中的不舍化作了期待。 图云汕默默地饮着茶,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为何迟函姜换个衣服去了这么长时间?突然,他察觉到其中有诈,猛地站起身准备去找迟函姜。 正在这时候,迟函姜却神清气爽地从里边出来了。 “啊,河边的景色可真美。” 图云汕没好气地走到迟函姜面前。 “王爷,您要的菜肴已经打包好了,我们还是先上路吧!” “哦,这样也好。走吧!” 迟函姜暗想。这个图云汕,当上了将军就牛气了,连跟自己说话的态度都变了。不过,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一队人马又踏上了向南之路…… 实际上,江葵的期待落空了。傅笙禄并没有把江葵送往础津,而是在岔路上改道送回了都城。 她的后脑被人狠狠地劈了一下,从昏迷中清醒的时候还感到酸涨无比。手脚被绳索牢牢地绑住,口中也塞了布条。轿子里还坐着另一个人,是傅笙禄。江葵的心头一凉,原来她和王爷信错了人。他到底什么目的?是哪派的人?江葵想不明白,一个屏戎的将军跟自己有何瓜葛。 傅笙禄转过头来,神情带着一丝忧伤。“黎江葵,你别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寻常百姓所生,一个孤儿。可是,那些并不是真的,我知道你的身世之谜。因为我和你有着血缘关系。” 江葵瞪大了眼睛,觉得傅笙禄一定是个疯子。 傅笙禄知道她无法凭自己简单几句话便接受,于是又说。 “我晚上带你去见一个人,她知道事情的始末,到时候能便证明给你看。” 对于身世,江葵不是没有过纠结。可是,除了知道自己是师傅在山中捡到的之外,连关于身世的边边角角都触碰不到。江葵认为自己是猎人或是樵夫的女儿,可能养不起,又或者被嫌弃是女儿身,所以才扔到深山里喂野兽。时间长了,也就不再提,不再问,甚至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江葵明白傅笙禄要是寻错了人,自己也将小命难保,傅笙禄绝不可能继续留她在世上。可是,对于江葵来说,傅笙禄的话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不管是真是假,她都想去见见他口中知道真相的那个人,甘愿冒这个险。 傅笙禄见江葵的眼神变平静了,于是伸手摘下了她嘴里的布条。江葵如失了魂一般,不动也不说话,任由傅笙禄摆布…… 要见到这个人物,远比江葵想像的困难。苦熬到夜深人静时,两人穿上了夜行衣偷偷潜进丞相府。 江葵其实也不算笨。当她认出那是丞相府大门时,经前后一番联想,预感到傅笙禄要带她见的人,必定就是上次在自己面前抓狂的疯妇。上一次来到丞相府时,江葵对此人就有了三分怀疑。这样看来,傅笙禄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可信。至少,能证明在这世上,他真有一位失散的亲人。 傅笙禄一定是来过不少次了,对丞相府内地势,守夜人的行动规律了如指掌。他们很顺利地通过层层把守来到北院禁区。傅笙禄给江葵使了个眼色,让她在原地等待,自己先进屋稳住那人的情绪。这样做是非常有必要的,江葵可不想那疯妇在这种情况大喊大叫。 江葵独自躲在阴暗处,心怦怦直跳,为即将面对的一切感到紧张和期待,同时还带着一点点不安。 ------------ 第五十六章 ◎乱世不论是与非 更新时间:2013-11-13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两声细微的夜鸪啼叫,那是傅笙禄给江葵的讯号。 没有一支烛,一盏灯。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个病人,没人敢为她准备火种,没人觉得她需要光芒。她被夺去了享受光明的权利,生活如同这间屋子一样黑暗。 疯妇合衣而坐,傅笙禄就站在她的身旁。江葵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 “终于等到你了,公主……” 她竟然对江葵说话了,一改歇斯底里的状态,情绪冷静,话语正常。江葵不知所措地看着疯妇朝自己走来,慢慢地跪下叩拜。 “傅将军,她这是……” 江葵迷茫地朝向傅笙禄问。 一团幽幽的青色薄光变戏法似地从傅笙禄的袖口探出。傅笙禄将它置于桌上。等眼睛适应光线变化后,江葵发现,那是一颗会发光的宝石。面前的两人被光芒所笼罩,渐渐清晰起来。 傅笙禄对江葵柔和地笑了。 “瑶桃夫人可真是厉害,在这地方忍受了二十多年,满过了身边所有人。就连我也被她骗过去了,直到听说你来了,她才向我坦诚。你还是听她自己说吧!” 江葵把目光投向这位被称作瑶桃夫人的妇女。此时,她满脸挂着泪痕,似乎有很多话要跟江葵诉说。 江葵看着她这个样子,心生怜悯。 “有什么话你起来再说吧!我还不一定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不,公主,你就让我跪着吧,我是个罪人,我对不起你。” 瑶桃越说江葵越糊涂了。 “你别这样,现在不是讨论跪着还是起来的问题。我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起来告诉我好不好?” 傅笙禄也开始劝说她。 “公主说得没错,这里并不是合适说话之地,你快点把真相告诉公主要紧。” 林瑶桃听了这话才起身,走到江葵面前,拉起她的手坐了下来。江葵这样近距离地与她面对,竟发现,拨开了乱发的她其实长得很美丽,只是面色很是憔悴。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被吓住了,我以为是太子回来找我复仇了。我被囚禁了二十五年,装疯卖傻了二十五年,真的快要被逼疯了。因为某些原因,我必须得坚持住。本来,发生了那件事以后,我也想过自行了断算了,可每当想到有一天也许还能见你,还能赎罪,我就不想死了。” 林瑶桃望着江葵,似乎长久的压抑终于得到了解放,很欣慰。江葵愣愣地听着她说话,不忍去打断。 “公主,我要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听完后,你便知道我为何而坚持了……” 江葵随着林瑶桃的回忆,穿过了五十多年岁月历程…… 南方的础津国本是个太平富饶,民风纯朴的国度,老百姓们过着衣食无忧的自在日子。可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随着东方的昇燃国逐渐扩大国土,势力越来越强,距离础津也就越来越近。 受到了来自昇燃的巨大的压迫,础津帝没有别的办法与其对抗,只好每年向昇燃国献出许多粮食,物产,甚至是美女,向昇燃的国君讨饶。 这样一来,倒是稳住了关系,却让础津的子民越来越贫穷,最后甚至连自己都喂不饱了。饿死,冻死,病死的人,无家可归的乞丐,孤儿,罪犯,每天都在迅速地增加。 也就是在那段时期,础津国内出现了很多“义士”,他们皆来自民间备受疾苦的百姓。他们反对皇帝向昇燃国摇尾乞怜的做法,他们的目的是想要推翻皇帝自己主宰国命。他们常常拦在押运供品的途中做着劫富济贫,除奸救国的事情。因此,要把供品顺利地运到昇燃是件难上加难的事。 当时,林瑶桃的外公正好就是负责押运供品的官员,林松海。他所带领的队伍十分厉害,一般的劫匪都不敢轻易动他的货。某天,林松海从边境带回一个十来岁的乞丐少年。 说起他们的相遇也是有缘。林松海完成了任务返回国内时,遇到了这个少年。当时的少年可能是饿极了,偷了几个馒头吃,被老板追着打了两条街。要知道,在那个时候食物远比人命重要。少年正巧跌倒在林松海的面前。见他实再可怜,于是,林松海不但挡下老板的棍子救了他,替他付过线之后还将他带回了家。 ------------ 第五十七章 ◎安身立命 更新时间:2013-11-13 把少年带回家中后,好吃好喝地招待。看着少年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菜,时不时地抬起头露出一对灵动的大眼睛,冲着自己投来有些羞涩有些天真的笑容,林松海越看越觉得他十分讨人喜欢,于是,决定收留他。 其实,林松海想得很简单,看多了那些“义士”,大多数都是些受尽生活压迫的孤儿,他不想面前的少年走他们一样的道路。乱世之中,何来对错之分,何来善恶之别?无非是考虑的角度不同,是救国还是覆国谁又能道得清说得明呢?这此,林松海也很无奈。 可是,林松海没曾想过,这一做法竟是引狼入室。偏偏有一种人,是恶魔之子,注定生活在阴暗之中,他们行事,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林松海与少年的缘分,在如今看来,就是一种孽缘。这个少年尽然对自己年轻漂亮的女儿林雪产生了歹意。 某一天,少年趁着家中无人企图非礼林雪,恰巧被零时改变行程回到家中的林松海逮了个正着。林松海气得快炸了,将少年打了一顿后赶出家门。 发生了这样的事,没有哪家公子敢要林家小姐了。最后,林松海实再没有办法,只得招了一位家境贫寒的男子做上门女婿。好在,这个女婿人品很好,做事认真踏实,跟女儿之间的感情处得也很好。 婚后不久,林雪便怀上了身孕。就在这时候,林家却遭遇了一场可怕的浩劫。供全家人饮用的井水被人投了巨毒,除了上山去寺庙里还愿的林雪和丫鬟侥幸逃过以外,林家上下全都惨遭灾门。 后来,官府查到,投毒的就是两年前被林家赶出的那个乞丐少年。少年变成了通缉犯,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今未能被抓捕…… 当时的础津国已是气数将尽,许多流离失所的人想尽办法逃离,投靠了其它国家。 林雪的家在一夜之间没了,在那个动荡不安有的的年代,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可想艰难。林雪带着家产和丫鬟逃难,途中却被强盗劫了个空。对方见她挺着肚子,放了她和丫鬟一条生路。林雪孤苦无依,没有方向地躲藏,鞋子都走破了。 林雪就在这样的日艰辛的情况产下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取名林瑶桃。 不记得是哪一日了,林雪抱着女儿带着丫鬟走在荒漠中,烈日炎炎,口渴难耐,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这在这时候,不知是否天公眷怜,林雪发现前方出现了三条河流。它们像是在汪洋中的浮木,林雪也顾不上是否遇上了海市蜃楼,拉着女儿拼命地朝那边奔跑。 三条河水救了林雪的命。等到终于喝饱了水,林雪才反应过来,这便是那传奇的三首蛇了,自己已经竟不自不觉来到了西方…… 一阵马铃铛在身后响起,林雪转头望去,一个身穿战袍的男人正骑在马上望着自己。 “你是从哪边来的?东边?南边?还是北边?”他的脸上带着笑意,林雪能感觉出来,他并无恶意。 “不管你是从哪儿来到这里的,从今天起就跟我走吧,我会给你一个好归宿。”男人将手伸向林雪,他的手宽厚温暖,林雪觉得他值得相信。 男人将战袍脱下盖在林雪的头上,让马儿走得非常缓慢,生怕有一丝颠簸伤害到她和女儿。 一个好归宿。林雪仿佛已经看到了它。 后来,林雪才知道,他便是这三首蛇的主人,傅驯。 可能是由于他自己特殊的经历,这个天生的王者从不计较别人的过往,他只在乎别人的将来。就如同他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英雄不问出处。 傅驯认了林雪的女儿做义女。保留女儿姓氏这件事,让林雪十分感动。可惜的是,林雪在怀孕期间因受了太多罪,之后落下了一身的病。在瑶桃满七岁的时候,林雪就病逝了。 在遇到傅驯后的那几年,林雪的确过得很安宁,可又有谁知道在她心中埋着一个巨大的仇恨呢?临终前,林雪将这份仇恨写进成了一封信偷偷交给丫鬟。林雪交待丫鬟等到自己女儿长大之后再给她看。 十年之后,图阑图成立,傅驯改名为图驯。昇燃正式与础津开战。林瑶桃嫁给了当时四十有余的功臣,图梓言。 ------------ 第五十八章 ◎掉包计 更新时间:2013-11-13 林瑶桃会嫁给图梓言并不是偶然,因为林瑶桃读了母亲留下的信件后才得知,图梓言就是当年害她和母亲家破人亡的那个乞丐少年。他一直未被抓住是因为当时逃来了西方。而如今,他已改头换面成了傅驯的心腹…… 林瑶桃说到此处显得有些激动,江葵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 林瑶桃顺了顺情绪,摇头叹气。“可惜,我太天真了,图梓言的手段远比我想像中更毒,更绝。我不但没能报仇,还使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深的泥泽……”林瑶桃抹了抹泪水继续讲她的故事。 图梓言从不信任何人,就连傅驯也防着。林瑶桃几次想暗杀他,都被他躲过了。按说,想要除掉他的人并不在少数,可最后都反被他给除了。林瑶桃次次失手,不可能豪无痕迹,可图梓言偏偏就是没有戳破她。 就这样在较量中,林瑶桃熬过了二十岁。这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如晴天霹雳一般,林瑶桃一度想要打掉这个孩子,可计划都被图梓言破坏了。直到此时,图梓言向她摊牌。他不但知道林瑶桃就是林大人的后代,也知道她嫁给自己只是为了复仇。 林瑶桃醒悟了,自己是个多么单纯的女孩,而图梓言却老奸巨猾,像是猫捉老鼠一般,玩弄着她,吊着她的胃口,使她既报不了仇又脱不了身。 图梓言还是没有放过她,反而更保护她。最后,林瑶桃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为云汕。 图梓言老来得子,欢喜得不得了。从此以后,林瑶桃却无端地疯了…… 正式和昇燃开战的这一年,础津亡国了。林瑶桃从未去过础津,了解础津的途径很单一,在娘亲留给自己的那封信里,在图梓言平日谈及政事时透露的只字片语。不论是那些文字还是言语,都充满了对础津的失望和鄙视。可是,林瑶桃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泪。 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长着一根茎,茎连着他们的根,那种心灵的契合,血浓于水的羁绊,都是永远无法割断的…… 图阑国不但在战场上局势紧张,皇宫中也是一片忙乱。因为图政的皇后临产,眼看着就快要生了。早在图锦夙出生之前,图驯就答应了图梓言,若是太子妃和丞相夫人分别生下了一男一女,就定了娃娃亲。后来,两边生下的都是男孩。于是,当年的承诺就落到了这个将出生的第二胎上。图阑总算是迎来了一件值得欢喜之事。 然而,林瑶桃却意外得知了一个非常惊人的秘密,图梓言竟然跟昇燃国有勾结。本来,她是打算向图政通风报信,可偏偏被图梓言给逮到。虽然林瑶桃反应够快,图梓言没能抓到她在伪装的直接证据。可图梓言做贼心虚,还是把她给囚禁了起来。 这时候的图梓言当然不允许图阑国再多添一位皇子。于是,他买通了宫中的产婆和接生的宫女将刚刚出生的婴儿偷换出宫,以一名死婴顶替。可令图梓言没有料到的是,他准备的死婴是个男孩,而偷出的婴儿却是个女孩。好在,产婆是第一眼看到婴儿的人,是男是女只有她说了算。 皇后失去了孩子整日以泪洗面,常常跟图政说梦到了一个女孩抱着她的腿。这件诡异的事情,在宫中被封锁起来,鲜少有人知道。 公主来到丞相府的时候,林瑶桃曾经抱过她。图梓言见她一副仿佛抱着自己小孩的温情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恼怒。图梓言将公主从林瑶桃手中守下,命人处理掉。后来,这个没有名字的公主连同抱走她的人一起失踪了。 “其实,公主并没有被杀死。因为被派去处理公主的正好是我的奶娘,也就是我母亲的丫鬟。可惜她逃不过图梓言的追兵,给抓了回来。奶娘的口风很紧,那么大岁数的人经不起几番折腾,最后死在了刑房之中。奶娘给我留了暗号,让我得知公主平安……” “为什么认定我就是那个公主?” 江葵实再忍不住了,这个秘密已经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林瑶桃的眼神很坚定。 “当时,图梓言偷公主出来,太过慌乱太过匆忙,根本没来得及细看。所以,只有我和奶娘知道,公主的后脖子上长有一个和锦夙太子一样的五芒星胎记……” ------------ 第五十九章 ◎被迫伪造书信 更新时间:2013-11-13 江葵咬紧了牙关,感到自己的后脖子的神经在阵阵抽搐。自己没听错吧?他们口口声声称呼的公主,竟然是图阑图的公主? “图梓言与昇燃国勾结的事情暴露后,我们被昇燃的军队接应到了这里。三年前,图梓言逼着我模仿图政皇帝的字迹给锦夙太子写一封求救信。” 林瑶桃说着,傅笙禄就从怀从摸出那封信来给江葵。江葵扫了一眼信的内容。 “你那么恨图梓言,为什么要写?” “没办法,一是因为我在假装疯癫,不可以让他觉察出我有自己的意识。二是因为,图梓言拿汕儿作为威胁,他说,如果我不配合,他会在汕儿上战场前,喂些软骨散给他。” “傻瓜……” 江葵别过头去,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 “是真的,图梓言什么都干的出来。” 林瑶桃着急地解释。 “我当然相信他做得出来。我指的是,图梓言他早就看出你在装疯了。要不,他哪知道用图云汕就可以让你就范。”话音一落,林瑶桃的脸上浮上一阵惊恐。 江葵暗想,这个女人,傻了一辈子,哪是图梓言的对手。 傅笙禄的耳朵一动,面色紧张起来。 “不好!” 话音刚落,一团团火光在屋外亮起。屋中的三人同时扭头,一大群人影印在窗纸上。 “乖乖地出来吧,否则我就下令放箭了!” 是图梓言的声音,林瑶桃的身子抖了一下。江葵默默地起身将脸蒙上。 “瑶桃夫人,他日若有了机会,我会回来救你出去的。在此之前,不管图梓言态度如何,你都要继续伪装,保重自己。现在,得委屈你一下了。” 说着,江葵将剑架在了林瑶桃的脖子上。 江葵踹开门,与外面一群手持弓箭的人面对。图梓言面无表情地站在当中。 “好个贼子,胆大包天,竟敢闯到我丞相府来。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还不快束手就擒!兴许我会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 傅笙禄正要说话,江葵却碰了他一下。 “图梓言,别装了,你知道我们不是普通小贼。没错,我们今日前来,就是要带走瑶桃夫人,若不想她死就立马放我们走。” 显然江葵的话并不奏效,图梓言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笑,朝手下们发令。 “一个不留!” 江葵猛地推开林瑶桃,和傅笙禄一起挥剑抵挡。可惜,对手实再太多了,又加上江葵不能使用自己的武功和兵器,渐渐地被对方逼退。 突然,身后的屋顶上嗖嗖地飞下一道道寒光,面前的敌人一片片倒下。江葵和傅笙禄感到很疑惑,可又身在屋中,不得探明其故。剩下的敌人护着图梓言紧张地朝暗器源头张望。 江葵和傅笙禄趁着他们不敢上前,一跃而起,飞到了屋顶。屋顶上站着一个背对着明月的人影,同样身着夜行衣。他的速度很快,脚步也很轻,几步便绕到了江葵他们前面,身手敏捷。 那个人又向敌人放出了一轮暗器后,对江葵和傅笙禄吼了一句。 “走!” 三个人一直逃到郊外树林,确认敌人无法追到时才停了下来。江葵扶着树喘气,抬眼望向这个突然出现,又救了他们的人。对方一点也没有疲态,气息平稳,露出的一双眼睛让江葵感到很熟悉。江葵一把撕下这个人的面罩,他竟也没有丝毫反抗。 “顾宇?” 江葵一声惊呼。 顾宇没有因应,直接把江葵拉到身后,怒视着傅笙禄。这场景,这气氛,跟他们两个第一次见到傅笙禄时很相似。 “傅将军,要不是我在江葵身上放了追踪暗器,也不会找到你们。你到底有何目的?带江葵来丞相府做什么?” 傅笙禄没有回答顾宇的质问,而是把目光投向江葵,眼神有些复杂。 “黎姑娘,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傅笙禄说完,转身朝向树林深处迅速离去。 顾宇见他想要逃,正准备追,江葵却拽住了他的手臂。顾宇回头莫名地看着江葵,而江葵却死死不肯撒手。顾宇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傅笙禄逃走。 等傅笙禄消失在树林深处后,江葵才默默地放开手。顾宇盯着江葵一言不发,在等她的解释。然而,江葵并没有向他解释什么。她从怀中掏出顾宇之前给她的那颗白无常,摊在手中伸到顾宇面前,眼神中带着些哀怨。 ------------ 第六十章 ◎寒江 更新时间:2013-11-13 “追踪器?我以为你是在关心我,结果是不信任我。” 顾宇皱皱眉头。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江葵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顾宇,这东西还是还给你吧!我不想别人知道我的行踪。” 顾宇皱皱眉头。 “江葵,虽然你如今不是君星了,有向别人隐藏秘密的权利。可是,王爷是如此信任你,甚至不去计较你为何与图云汕有瓜葛。你难道不懂回报吗?如今,你又和北国将军……” 说到此处,顾宇的眼神有些闪烁。 “总之,别负了王爷。” 江葵哪会不知道这些,可现实又是如此残酷。 “我有我的苦衷,我现在心里很乱,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回王爷身边去吧!等我想清楚了再说。” 江葵背过身去偷偷挤掉眼泪。 “我不走,我得替王爷保护你。” 江葵回过头盯着一脸固执的顾宇。她的眼睛通红,渐渐染上怒意。顾宇看着江葵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安,搞不懂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 江葵走到顾宇面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你有病吧!我叫你走啊!你听不懂吗?你应该保护的是王爷,不是我。王爷他有叫你救我吗?有叫你跟着我吗?干嘛整天绕着我转?别老是在我眼前晃!” 江葵的话仿佛一根根针刺向顾宇的心,看不见伤口,又能感觉到疼。比挨那五十鞭子,还疼…… 江葵早就想大哭一场,早就想怒吼一通。这是一种发泄,谁让顾宇倒霉,正好撞到枪口上呢! “滚,我烦你!” 江葵收起眼泪冷冷地甩出这么一句,转身不再理顾宇。 江葵不能让顾宇在这种时候呆在自己身边。江葵需要的是时间,解开那一团团乱麻,慢慢消化林瑶桃讲述的故事。顾宇会打扰她的,会让她的心摇摆不定。往后的道路是要向东?向南?还是向北呢?此时的江葵无法决定。 顾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江葵不知道。当回头时,身后已是空空荡荡…… 第二天,江葵戴上帷帽在城中四处打探。丞相府并没有流出什么特别的传言。看来,图梓言把事情遮掩得很好。 实际上,江葵昨夜跟图梓言的那几句对话并不是随口而说。江葵那样说话自有她的一番道理。显然,图梓言对他们身份的怀疑不言而喻,暗中必定会做调查。为了不让他查到自己头上,江葵只得反其道而行之,将他的思路牵引,偏离正轨。 首先,江葵一口承认他们就是为了瑶桃夫人而来。同时,又假装出一副势必得带走瑶桃夫人的样子,这是为了给图梓言一种他们还没来得及从瑶桃夫人口中问出有价值信息的假象。果然,图梓言断定,他们实际上是不会对瑶桃夫人下手的。于是,图梓言放心大胆地令手下放箭。 如今,图梓言一定是去查,曾经身为础津国百姓的人里面是否还留有林式家族的漏网之鱼。要考虑到图阑这块,还早得很。然而,最可惜的是,傅笙禄还未来得及说出他和自己有什么样的关系,就被发现了。 接下来,要去找他吗?到哪里去找他呢?江葵的心中虽然很迷茫,而她的脚步却丝毫不停顿地朝着东江走去…… 江葵来到东江边上,在那里租了一艘船打算渡江。小船渐渐离岸,江葵默默地坐在船上,心中五味杂陈。掀起面前的薄纱望向那美丽的斜阳山。距离越来越远,心里越来越空…… 础津果真如娘亲所形容的那样,美景如画。迟函姜坐在马车上,向窗外望去,一路上都在感叹。距离出发时,已过了十来天,迟函姜早就闷得不行了。好在,再翻过这个山头,他们便可到达础津王城。 迟函姜伸了个懒腰唤姒娆过来。 “你家大哥哥呢?怎么还没跟上来?” “你说棋奕?他飞鸽传书给我消息,说那边出了点小问题。不过,现在都摆平了,正在前来的路上。” “什么问题?” 迟函姜直了直身子。 “哼!你要问江葵如何便直接问吧!绕什么弯子……” 姒娆白了迟函姜一眼。 “哦!那你说呗!” “懒得跟你说!” 姒娆狠狠地丢下一句话后策马跑到队伍前边去了。 迟函姜望着姒娆的背影气得直咬牙。但很快,他又平复了一下情绪。不管什么事吧,总之他们顺利地朝这边来了,见面的日子也就近了。 ------------ 第六十一章 ◎阴晴圆缺 更新时间:2013-11-13 到了王城,迟函姜一行人被前来的大臣们接到了王宫中。曾经这里是础津皇帝的宫殿,现在被彻底翻修了。能看出,这里的一切都是依照迟函姜的品味所筑建。寝宫的构造和命名都是延用了原先设计。 此时,迟函姜坐在大殿上,望着面前跪成一片的前础津大臣,想到的却是自己的母亲。 因为彤徊妃曾经是础津国众多秀女中的一个。在进宫后,她也几次跪在这个大殿中。后来,因为她长得实再出众,被挑选出来送去了昇燃国。她永远也不会想到,数年以后,自己的儿子会坐在这个位置上吧。这样想来,迟函姜便觉得,做础辰王也满不错的。 众大臣依次把础津各方面的记载向迟函姜承上,并向他一一介绍。白天办正事,夜里便庆祝。王宫里,为迟函姜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席间,大臣们都想尽快与王爷和将军相识并搞好关系,一个个抢着拍马敬酒。图云汕不能喝酒,都给推掉了,只是默默坐在旁边看好戏。 真是烦啊,这又不是在昇燃能仗着父皇宠爱想躲就躲。迟函姜苦着笑,逼着自己灌下了不少酒水。等宴席散去,迟函姜喝了个伶仃大醉。舒铭禅和姒娆扶着他回到寝宫,冰秋打来水为他擦脸。 “不胜酒力?哈哈!” 姒娆干笑了两声,偏了偏嘴一副不屑的表情。 想当年,姒娆可是偷喝了师傅不少酒,练到如今,可算是千怀不醉了。再看看这一个个的,要不是醉得不醒人世,就是面色泛红,眼神失焦。狼狈!可笑! 姒娆望着舒铭禅那也是微红的脸蛋。 “你啊,还是练练酒力吧,要是将来被歹人抓住软肋给灌醉了还怎么保护王爷?” 舒铭禅的脸更红了,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被姒娆给说的。 “行了,你们都走吧!今晚就我一个人守夜了,谁比我更可靠呢!” 舒铭禅没答理姒娆。听她说一个人可以应付,便将一滩烂泥似的迟函姜丢给姒娆,自己走了。 屋中只剩下姒娆和迟函姜了,姒娆望着冰秋递给自己的擦脸布皱了皱眉,一把甩到架子上。 “恶心!” 今晚就守屋里吧!没办法,初来乍到,处处得多加小心。姒娆叹了一声坐到床沿上,把迟函姜护了个结结实实。 一只烧呼呼的手突然抓住了自己的腕子,姒娆皱起眉头看迟函姜想干什么。 只见迟函姜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笑得柔柔的,很好看。 “你来了……” 姒娆转了转眼珠。 “恩?我一直没走啊?” “好,那就别走了,呆在我身边就好……” “看你个胆小鬼,本姑娘为了保护你,觉都不睡,眼睛都不眨,行了吧!” 迟函姜坐起身来,用力地拉了姒娆一下。姒娆措不及防一头栽倒在迟函姜的怀里。迟函姜的手臂环住姒娆的肩膀,而姒娆却被他的举动惊呆了。 “我错了,我是口是心非的。” 迟函姜在姒娆的耳边呢喃。 姒娆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傻乎乎地求迟函姜娶了她的情形。血液立刻涌上了面颊,就连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 “什……什么……你什么意思?” “不懂?你果然还是笨啊……那么,我把那句话改一改好了……” 姒娆的心跳地厉害,默默地等待着迟函姜说话。 “隔江远眺难相忘,何不此生两相守……” 安静了,整个世界都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屋中传来姒娆的惊天动地的怒吼。 “混蛋!你瞎了吗?我不是黎江葵……” 础津最高的山便是流萤山了。山顶是一片草滩,这里是最接近月亮的地方,中秋的前后,老百姓们都喜欢到山上来赏月。 此时,山顶上只有江葵一个人坐在草滩上。碧绿的草海,嫩黄的纱裙都随着风流动。风有些寒,江葵紧紧抱着胳膊望着还不够圆满的月亮。一阵带着忧伤的笛声从遥远的地方幽幽传来…… 孤独与迷茫?国仇与家恨?命运的残忍?纠葛的爱恋?江葵的泪到底为何而流…… 谁也不知道,这一夜,江葵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图云汕睡到半夜,突然又做起了恶梦。而这次不同的是,两个恶梦竟然融合到了一起。一会儿是江葵掉下悬崖落江的情景,一会儿又是图锦夙向他放箭的情形。那支箭如同每次梦中一样,深深地插在自己心口,而箭身上却多出了一只纤细的手。 当图云汕抬头时,竟看见江葵白净的脸,那上面粘着自己的血滴,带着迷人的微笑…… ------------ 第六十二章 ◎初入王宫遭遇刺客 更新时间:2013-11-13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似梦似真。图云汕扶着还在抽痛的心口翻身坐起,紧锁着眉头望向房门。那节奏不像是楚轲敲门的声音。 “谁?” 外面没有应答。楚柯和守夜的人全都昏迷了,倒在地上横七竖八。图云汕感到不妙,拿起了剑轻轻向门边走去。图云汕迅速地拉开门将剑锋抵在敲门人的脖子上…… 柔美的月色下,剑身折射着光芒,照亮了她的双眼。 图云汕看清了眼前的人,立刻心跳不止。难道自己还在梦中?江葵眼睛里含着泪水,表情悲哀地看着他。图云汕呆住了,拿着剑的手缓缓垂下。沉默,如同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不是梦,这绝对不是梦,梦不会这么长,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更不会让江葵在他身边呆这么长的时间。图云汕正要明确自己并非在做梦,可江葵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再次陷入了迷茫,分不清自己是身在梦里还是身在现实了。 江葵轻轻地抱住图云汕,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听,你的心又在流血了……” 伸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图云汕狂跳不止的心脏。 “别怀疑,我死里逃生了。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你。你还肯要我么?” “要!” 图云汕脱口而出,握住江葵的手,将她紧紧地拥抱。 图云汕知道,在见到江葵的那一刻,自己的心就再次复活了。 图云汕,你不仅继承了图梓言的奸诈,同时,又继承了林瑶桃的天真。只要抓住了你的弱点,你就必死无疑!江葵藏在图云汕的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不似鹰般锐利,不似虎般凶残,更不似狐般诡魅,而是如毒蛇般冰冷的眼睛…… 姒娆一发脾气,手上就没了轻重。迟函姜被她推了一把,头撞到床框上砰地一声。迟函姜吃疼地捂着额头,酒醒了一大半。 醒悟到自己范了大错,姒娆慌了神,紧张地去扳迟函姜的手。 “让我看看!撞到哪了?” 迟函姜慢慢地睁开眼睛,有些迷茫。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我的头……这么痛!” 姒娆站远了一步,有些心虚。 “你喝多了,刚把你扶上床就一头栽下去了。所以……自己撞了!” 迟函姜不断地揉着额头有些怀疑地盯着姒娆,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花来一般。 “你……” “不关我事!” 迟函姜刚一开口,却被姒娆急着打住。迟函姜瞪了她一眼继续说。 “我是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姒娆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她果真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某些零碎的声响。经一分辨,姒娆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是从金菊园传来的!好像是琴音,但是很杂乱无章……对了!我上次听到琴瑟使兵器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你这样说,那不是琴瑟出事了?” 迟函姜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紧张起来。姒娆推开房门冲外边守夜的侍卫命令。 “加派人手保护王爷!” 在事情发生以前。舒铭禅回到金菊园,黑呼呼的园子里没有一个人把守。 灯影下,一只夜鸟飞起,穿园而过。它震翅的声音在舒铭禅听来尤为熟悉。于是,舒铭禅跟着那团快速飞行的黑影追去,两三下便抓住了它。然而,舒铭禅盯着手中的黑羽鸟儿却愣住了,因为它不是姐姐的那只夜歌! “果然没找错,模样倒是跟她有几分相像。” 一个声音从舒铭禅的身后传来。舒铭禅慢慢地转身看去,灯塔上站着一个陌生的有着一头银发的男子。 “你是想要这个吧!” 银发男子手中正拿着平日舒铭禅与姐姐互传消息的小竹筒。舒铭禅的态度并没有男子想像地惊讶,而是淡淡地说。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若你找不出夜闯王宫的理由,我就得将你当作刺客处理了!” 说着舒铭禅放出情思准备将对方束住。男子轻轻一闪身,以剑抵挡。那些伸向他的情思便全部缠上了剑身。 舒铭禅打算先将他的剑切断。然而对方却早她一步拉紧了情思,用力一抖。他这样一来,舒铭禅的手反倒被震麻了,那一瞬间没了知觉。在震动的同时,情思上扬起一团蓝色雾气,直朝下方的舒铭禅扑。 ------------ 第六十三章 ◎识穿身份 更新时间:2013-11-13 眼看着雾气将近,舒铭禅的心收紧了,虽然不了解,但可以肯定,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迫在眉睫之时,姒娆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奔到舒铭禅前面。双手握着行云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枪柄竟然从中间劈开分为两半。上下拉开,露出里面一张巨大的条幅。条幅上面写了一个黑色的古体“盾”字。姒娆踩住下面的卷轴,猛一转身以背披着条幅,将自己和舒铭禅牢牢护住。整个动作一气喝成。 本来,姒娆是想用能抵挡任何刀枪利器的盾字符来对抗不知名的雾气。可是,那团雾气的杀伤力远比她想像的更强。连盾字符都经受不住,符上面的字快被腐蚀化了,越来越模糊,可想那玩样儿要是落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滋味。 “糟了!这不是普通的毒烟,这个人……这个人使用了画门之毒,我的法宝拿它没辄!” 姒娆惊恐地说道。 紧接着,姒娆感觉背部被那毒烟灼热到,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我的妈呀!我的背好烫!” 突然,姒娆背上巨大的压力一松,舒铭禅的情思也同时断开了。两个人还来不及弄清状况,一起倒了下去。盾字符收起变回了行云枪,姒娆和舒铭禅同时看见,有一道如玻璃般透明的墙竖在他们面前,上面画的是一副巨型棋盘。 见到这一幕,姒娆开心地笑了。 “顾宇哥哥回来了!” 顾宇站在远处,五根手指一收,棋盘墙便消失了。银发的男子皱起了眉头朝顾宇那边望去。而顾宇慢慢走近,拉起姒娆和熟铭禅,一副从容的表情。 银发男子有些分神。上一次自己没有亲自参战,并未直接面对迟函姜的君星。没想到,棋门的新人还有如此高手,看起来自己和他是不分伯仲。 顾宇细细地看了看对方的脸,银发男子也盯着顾宇。这一对视,顾宇突然想通了。 顾宇一开口便出乎了男子的意料。 “丹青,你变了!” 丹青被对方一下子识破了身份。虽然他很想问问顾宇是何人,可是,自己眼下的情况不便问。更重要的问题是,他不能被别人看穿。于是,丹青只是冲顾宇勾起了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便一跃而起,消失在白雾之中。 舒铭禅望着地上那些断裂的情思。 “好狡猾的人,为了把毒粉洒在情思上加以利用,故意引我放情思。不会错的,他就是之前袭击过我们的人。” 姒娆将行云收起,插回到发髻上。 “顾宇哥哥,你认识这个人?” “恩!算是认识,以后再告诉你。” 姒娆好奇心重,缠着顾宇不放。 “为什么?现在说嘛!” 顾宇很果断地拒绝她。 “别闹!总之,这件事以后再说。” 说着瞥了一眼舒铭禅。舒铭禅看出他眼中的不信任。 “棋奕,身为君星,对同伴应该有所隐瞒吗?” 顾宇蹙眉语气淡淡地。 “你不也一样,江葵怎么坠涯的?丹青为何冲着你来?如果你肯告诉我这些,那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现在,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你这句什么意思?” “别说你不知道,那天在山崖边,离江葵最近的除了我就是你!更何况,你还站在她身后!” “你有证据吗?” “别吵了,事情还不够乱吗?” 姒娆实再听不下去了,挡在两个人面前。舒铭禅和顾宇都不再说话了。姒娆叹了一口气,转向顾宇。 “对了!你说到江葵,她现在在哪里?你不是去暗中保护她了吗?” 顾宇被她问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这个人真是墨迹,就算那白毛鬼的事不能直言。那江葵的事有什么好隐瞒的?放心吧!图云汕离我们八丈远,他不会听到的!哎呀!快把江葵带回来吧!她再不回来,我都快被迟函姜恶心死了……” 姒娆一直不停地抱怨,顾宇却渐渐地听不进去了,思绪飞离了很远。 他们哪里知道,黎江葵现在就在图云汕身边呢…… 在这一路上,每当江葵脸上露出忧伤的表情时,每当她一个人默默地发呆时,有一阵幽幽的笛声响起。江葵她怎么会发现,又怎么会在意,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图云汕。不听,不看,只关心那令自己伤神的事情。 当江葵抱上图云汕的那刻,藏在远处一直悄悄跟随着她的顾宇也就转了身,这次真的要离开她了,不听,不看,不伤神…… ------------ 第六十四章 ◎繁星点点印雨池 更新时间:2013-11-13 直到这时候,一大帮侍卫才赶到。舒铭禅示意已经没事了,让侍卫们收好兵器。 顾宇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姒娆。“今夜谁在保护王爷?” “就是我!怎么了?” 姒娆疑惑地眨眨眼睛。 “我们全都在这里,那王爷岂不是很危险?姒娆,你是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姒娆正打算开口,远处一个声音却抢先回答了。 “放心吧!本王跟着这只母老虎来了。” 声音是从侍卫们身后传来的。所有人都朝那边看去,只见一个俊气的太监昂首挺胸地拨开侍卫走了过来。 众人看清了他的面容后纷纷屈膝跪拜。原来,这个穿了一身太监服的人正是迟函姜。见到王爷安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唯独姒娆脸色不悦。 “母老虎?亏我还替你想得那么周全,找人做你替身呆在寝宫,可你……” 迟函姜走到姒娆面前,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上鼓起的小包。姒娆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喋喋不休的抱怨也卡在了喉头。 看着迟函姜一副看她好戏的样子,姒娆很是不甘心,最后回敬他一句。 “长那么白!不去做太监可惜了!” 没想到迟函姜听了这话并不生气,反而是微微一笑。 “我当你在夸我,谢谢!” 虽然,来到王宫的第一夜就碰上刺客闯入是件很不利的事,可是这并没有打扰到迟函姜的好心情。 不再理会姒娆,迟函姜把目光转向顾宇。然而,当顾宇触碰到他的目光时神情却变得凝重起来。这不是好兆头,迟函姜那满是期待的笑容渐渐隐去,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 “其他人都下去吧!棋奕跟我来!” 流萤山,似乎和江葵特别有缘。混入础津以来的三天内,就有两天来到这里。而这一次的江葵同样无心看风景。 图云汕从小受到父亲的耳濡目染,也略微懂得一些观星之术。像流萤山顶这样合适观看天相的地方图云汕自然不会错过。于是,再次见到江葵时,图云汕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来到山顶。殊不知,江葵早他一步,已经见识过这里的夜景了。 背对着江葵望着满天的星斗,图云汕在星海中仔细寻找着,默默计算着。父亲曾教过他,怎样以星观吉凶。 江葵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在江葵的眼中,没有一颗星星,只有图云汕正站在峰顶边沿这个事实。只要自己轻轻一推…… 图云汕似乎非常专注,并没有察觉到江葵正朝着自己慢慢走来。江葵的心中一动,向着图云汕的背影伸出了手。正在此时,图云汕却突然转身,猛地拉住了江葵伸向自己的手。江葵心中一凉,莫非,他看穿了自己的企图?然而,事情并非江葵所料,图云汕冲江葵笑了笑之后,身子竟然向后倒去! 殉情吗?这疯子难道是想要殉情吗?江葵连尖叫都来不及就被图云汕抱着一起朝山下滚落。 没有预料中的粉身碎骨,只有水花四溅。 江葵感到自己似乎落入了一片柔软的棉花之中。睁开眼睛,是布满繁星的天空。侧过头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大片被水淹没的草海里。身下草丝如席,将人的身子托起。水波轻轻摇曳着,只没过了人的背脊。当涟漪散尽,天上的繁星就停在了江葵身旁。它们仿佛是一群萤火虫,因人的到来,四散开来又渐渐聚拢。秋意微寒,浸过草丝的水反而带着些暖。 第一次来到这里,江葵怀有复杂的心事,错过的东西实在太多。她竟然不知道,这流萤山的另一面像梯田一样,并不陡峭,而是一片又一片的雨池。经刚才那番惊吓,除却了江葵心中的杂念,她这才发现,这里竟是如梦境般美丽。江葵望着夜空愣住了,水淋淋的眼里印着夜空的浩瀚。在图云看来,她的眼睛仿佛又是两汪小小的雨池,动人无比。 图云汕忽然翻身侧卧把江葵抱在怀里。江葵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景色太迷人,她差一点忘记,图云汕还在自己旁边。 图云汕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一个夜晚,如现在这般宁静……” ------------ 第六十五章 ◎异动 更新时间:2013-11-13 的确,在图云汕的人生中,像这样平静的心情可以说是没有的。图云汕一直以来都是在焦虑中度过的,没有什么东西是天生就属于他。所以,图云汕总是绷紧了神经,不允许自己输给别人。否则,一切想要的东西都将离自己远去。就连赢了图锦夙,也无法让他心安。因为他知道,那次的胜利并不光彩。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常常被恶梦所困。 图云汕第一次尝到了拥有的滋味,是江葵给的。图云汕坚信,江葵从此便属于他了,任凭谁也无法夺走。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同样的一双眼,却有着不同的魔力。一个有着杀伤力,让他躲闪不及,憎恨无比。一个有着治愈力,让他魂牵梦萦,眷恋无比。图云汕能在江葵的眼中寻找到一种可以抚平创伤的东西。那时候的他还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叫作什么,因为他从不曾经历过,爱情。 “你知道我刚才看着星星在想什么吗?” 图云汕幽幽地说。江葵不语,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荡起的微微水波温柔地抚摸着图云汕的脸庞。图云汕的嘴角勾起一丝甜蜜的笑意。 “我在算何时是吉日,好娶你过门!” “不行……” 江葵脱口而出。图云汕睁眼看她,带着些疑惑。 “你刚刚才娶了公主,若再娶我的话,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你别心急,以后再说吧!我只要呆在你身边就满足了。” 图云汕听后,皱了皱眉头,怎么一高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图云汕把江葵抱得更紧一些,语气很坚定。 “江葵,相信我,我能给你的一定是最好的!” 图云汕就这样抱着江葵躺在雨池平静地安睡,一夜无梦。 而江葵却发了一夜的呆,她对刚刚自己的冲动有些后怕。看着图云汕毫无戒备的睡颜,江葵经历了几番挣扎。最后,她还是放弃了。江葵的最终目的原本就不是图云汕而已。小鱼既然咬了钩,就先别心急,要耐心等待那条大鱼! 丞相府,图梓言的心绪同样不宁,望着夜空直皱眉头。其中有三颗维持了几百年的星星有了些异动,这种奇怪的变化图梓言从未看过,书中也无记载。所以,图梓言判断不出,这情况究竟是吉是凶。只是在心中本能地感觉到,不太妙。 迟函姜把顾宇带回,摒退了左右,命顾宇将一切事情祥述。顾宇不敢欺骗迟函姜,只得老老实实把自己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他。 听了顾宇的叙述后,迟函姜长时间不语。 虽然,从迟函姜的表情无法判断他的喜怒,可顾宇知道,他心里定是不好受的。于是,顾宇默默地站在原地不打扰他沉思。没想,迟函姜却在此时发出一声轻笑。 “棋奕,照你这么说,我会以为江葵是个奸细。” 顾宇抬起头,望向带着一脸笑意的迟函姜,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血红。 顾宇连忙为江葵开脱。 “可是,她告诉我说,她是有苦衷的……” 看着迟函姜的眼神,顾宇嘴边的话却没了底气。 “出去吧!” 轻轻地丢出这么一句,迟函姜拿起了身旁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 顾宇促了促眉,不再多言,默默地离开了。 图云汕正和傅笙禄一同监查伐木场。础津的植被非常茂盛,其中有一种木料通体黝黑,树叶面上长有白色绒毛,远远看上去,如同被火烧过一般,并不好看。所以,名叫墨檀。不过,墨檀的价值却极高。墨檀的质地相当坚硬,也被人们称作木中之石。一直以来,墨檀都被做为兵器与建筑材料的最佳选择。 昇燃与屏戎之间道路的开通,经过的河川就有五条之多。这一次,图云汕接到皇命,要运大量墨檀木去北方。所以,这几日,图云汕非常忙碌,根本无暇顾及江葵。 于是,自从流萤山回来,黎江葵就被楚轲整日地守着,呆在图云汕的住处一步也走不开。楚轲对江葵似乎有些芥蒂。把将军交待给他的任务完成后,楚轲就变得像块石头人一般,对于江葵的搭话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 江葵很快察觉到这一点,也不感到奇怪,毕竟自己闯到此处时,曾用药弄昏过他。本来江葵还想从他嘴里套点消息,可这样一来二去,江葵也不想理他了。 ------------ 第六十六章 ◎紫藤萝清泉 更新时间:2013-11-13 这天,江葵正坐在院子里画画。突然,有什么东西从院外飞来。江葵还没看清,就感到一股劲砸向自己脑门。江葵痛地叫了一声,楚轲以为是什么暗器,抽出刀戒备起来。结果两人抵头一看,原来是一颗葡萄。楚轲抬头望了望头顶的葡萄架子,表情有些疑惑。而江葵的心却一阵悸动。 江葵回头面对楚轲,带着满脸笑意。 “副将大人!上次,真是对不住了,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楚轲语气冷冷地。 “姑娘想多了。” “大人果然有大量,那,这次也对不住啦!” 楚轲猛然回头,惊鄂地瞪大了眼睛,江葵摊开手向他吹出一片烟雾,楚轲随即便感到困乏无力。 江葵离开了院子,看到地上每隔一段路就摆放着葡萄泣,指引着方向。这一刻,江葵将一切忘怀,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呼唤。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线索把江葵引到一处幽静的清泉边。紫藤萝缠绕的大树下有一匹白色的马儿。江葵慢慢地走了过去,缓缓地抚摸着马儿的鬃毛,轻轻地将脸蛋靠在马儿的脸上,眼里渐渐盈上了泪水。 马儿的主人就站在江葵的背后看着这一幕。 他看不懂,江葵眼中的眷念,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江葵感到身后的视线,回头而望。迟函姜一身白衣站在水雾之中,静默,飘渺,犹如幻影。江葵很害怕,自己再不抓牢,幻影就会消失。可是,迟函姜脸上的疏离感使让江葵望而却步。 最后,还是迟函姜向着江葵走了过来。他低头凝视着江葵,微微地笑了笑,语气淡淡的。 “良禽择木而栖,我这块朽木,你到底是看不上。” 江葵的心骤然沉没,不敢再接触他的眼神。 “我的心中,从来都只有王爷一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作垂死挣扎。 “一种谎用三次?我看起来真有那么傻吗?” 泪水已迷了双目,把想要解释却不知应该如何解释的话都收进了心中。迟函姜的脸上浮起一阵怒意,他憎恨眼前这个江葵。从前的她就算话再笨,可也会急着解释。这种沉默算什么?认罪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迟函姜还是没能等到江葵开口,越来越没耐性。迟函姜打算转身离开,从此再也不见她,再也不和她扯上半点关系。 可是,在离开之前,有一件事,他一定得做。 迟函姜猛然地将眼前的人揽进怀里。江葵吃惊地抬起头与他相视。 迟函姜想要试试,江葵的心是否还如从前,一靠近自己就会跳出声来。连自己也不清楚,想要得到怎样的结果。若她至始至终都没改变,究竟是太会演戏,还是真有无奈呢?到那时候,自己还放得开手吗? 然而,还没来得及体会,迟函姜却在江葵的腰际摸到一块硬物。 “这是什么?” 江葵猛然惊觉,迟函姜居然摸到了那块凤凰血玉。 “不要!” 江葵大喊一声一把推开迟函姜。迟函姜诧异地望着江葵,手还停留在半空。片刻之后,迟函姜捏紧了拳头。 “哦!我明白了,那就是图云汕给你的定情之物吧!怪不得你那么在乎。” 江葵绝望地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 迟函姜又恢复了平静。 “是不是都无所谓。江葵,好歹我们相识一场,不必这样。告别之前有样东西得送你,你过来。” 江葵顺从地走过去,做好了就算要挨上一刀也受着的准备。 “把手伸出来。” 江葵慢慢抬起手来。 “两只。” 江葵顿了顿,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紫藤花众里悬挂着果实,轻轻摇曳,水雾袅袅穿行于其间。江葵的衣衫,发丝,都被染上了绵细的露珠。举着双手静静地等待,命运的施舍。那模样楚楚可怜。 迟函姜狠了狠心,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麻袋,打开绳结,将麻袋中的东西倾倒在江葵的手里。 一粒粒饱满的赤豆在江葵眼前落下。江葵的双手开始颤抖,好些豆子从指缝间漏掉。 赤豆,有一个凄婉的传说。它是苦苦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所流下了的血泪化成。是相思与坚贞的代表。 迟函姜一直未娶,他在寻找这样一位女子。也许他一生都会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成。但是,有一个人肯等,肯盼,肯一生相随。他的人生才不会寂寞,不会彷徨。每次看着江葵望着自己的眼神,那么纯真,那么痴迷,那么深透心底。他曾以为,自己寻到了…… ------------ 第六十七章 ◎蒙混过关 更新时间:2013-11-13 迟函姜的笑容苦涩,言语中带着些自嘲。 “虽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可它们都是我一颗颗亲手摘下的。原本,打算等到你,一同将它们种下。如今,我已不再需要了,都给你吧!” 当最后一粒赤豆落入江葵的手心后,迟函姜跨上了霜雪决然而去。 楚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醒了醒神后,昏迷前的一幕从记忆里跳出。楚轲猛然抬头,发现黎江葵正好好地坐在石桌前,笔下的葡萄图也快画完了。 楚轲压抑着愤怒质问江葵。 “黎姑娘,你刚才去了哪里?” 江葵认真细致地为画面做最后的润色,连眼睛也没抬,淡淡地回答。 “大人这是什么话,我一直在此作画,从未离开过。” “睁着眼睛说瞎话。” “大人怀疑什么,尽管去禀报将军好了……” 楚轲瞪了江葵一眼,随即伸出一指在画面上点了点,墨迹大多已经干透了。 “我得承认,你的心思够缜密。可是,什么都可以作假,唯独你的眼睛骗不了人。” 江葵抬起眼凝视着楚轲。她的一对眼圈因刚刚的哭泣变得红红的,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除。 楚轲冷冷地一笑。 “将军岂是小小女子便可左右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将军不过是对姑娘一时新鲜罢了。在下奉劝姑娘,请好自为之,别耍什么花样。” 江葵听了他的话却不以为然,只是淡然一笑。 傍晚,图云汕一回到住处,就急着来找江葵。一众下人迎上前,为他退去长袍。 江葵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冲他笑了笑。 “将军辛苦了!” “江葵,你在等我用膳吗?” 图云汕明知故问,见江葵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一脸幸福地令下人传晚膳。楚轲站在一旁,有些不悦。他耐住性子,想等一会儿与图云汕单独相处时,再将今日的事情禀报。 “江葵,你的眼睛怎么了?” 图云汕关切地寻问。见将军终于注意到问题,楚轲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然而,江葵并不惊慌,只是略显羞涩地底下了头。 “几日不见将军,我……”话一出口,在一旁的楚轲惊得直瞪眼。 没想到,图云汕一丝也没有怀疑,还显出一副既高兴又心疼的样子。 “今后,不论多晚我都回来。实再不行,我就把你带在身边。”江葵的脸上展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边采木的事情就快完成了,傅将军也召集够了工匠。可能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和他一同到北方。我为你准备了不少冬衣,待会儿你去看看喜欢吗?” “好!” 回了房间,江葵打开箱子将一件雪狐毛制成的袍子披在了身上,对着铜镜照了照,还满合身的。江葵望着镜子中,自己还有些红肿的眼睛。拿出一只小药瓶默默地涂抹,不一会红肿便消失了。江葵并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有意让楚轲见识她的手段。这样一来,楚轲才会对她有所忌惮,少些为难。 泪就算哭干了,也灌溉不活死了的心。江葵的眼睛虽然恢复了美丽,却依然没有神采。 江葵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来的。心里空了,身上无力,豆子撒了一路。回来的时候,手中的赤豆已所剩无几。 江葵认为,那个在赤豆树下哭等的女子,要比自己幸福多了。至少她可以单纯地去爱,单纯地去等。反观自己,被太多事情牵绊,必须亲手将所爱之人推开。 北方,离他太过遥远…… 王宫里,姒娆急匆匆地走进迟函姜的寝宫。 刚一踏进房门,一眼便看见迟函姜坐在椅前。他身边簇拥着几个舞姬,正一杯又一杯地给他喂着酒。 姒娆脑子一热,大吼一声。 “滚!” 舞姬们被她这一声惊得不轻,甚至打翻了酒杯,愣愣地望着她。姒娆双手抱在胸前,怒视着他们重复了一声。 “通通滚出去!” 舞姬们这才惊觉,纷纷站起身来,慌忙地整理衣衫,退出房门。 ------------ 第六十八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更新时间:2013-11-13 姒娆走向迟函姜,见他又要去抓酒壶,便抢在他之前一把将酒壶守了过来。 “怪不得今日不让我过来守夜,原来在这逍遥快活啊!好了伤疤忘了疼,上次你关在房间里饮酒,蜡烛把房子都引燃了。” 迟函姜淡淡地说。 “这次不是有人陪吗?” “那些个舞姬能让人放心吗?一旦出事,哇哇乱叫,跑得比什么都快!” 迟函姜轻蔑笑了笑。 “说到底,是你吃醋了吧!不放心她们,那你来陪我?” “本姑娘没那闲情。再说,我能喜欢的男子必定是个英雄,有多少红颜相随都无所谓!我才没那么小家子气。” 迟函姜听了她的话,皱了皱眉头。姒娆这才醒神,自己又说了多余的话,连忙解释。 “别误会,我当然知道自己身份,想想而已,不算犯错!” 迟函姜侧过脸去,语气依然淡淡的。 “祸从口出。” “我只有对你推心置腹而已,难道你还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藏着掖着的?” 这句话说到了迟函姜的痛处,他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姒娆却并未察觉。 “我找你来说正事的,关于北方修道的事。” “关我什么事,把酒壶还我!” 姒娆干脆把酒壶给摔了。靠迟函姜近了一些,将声音压低。 “你就算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也得为你父皇,为天下苍生想想吧!我不信你对屏戎就没有半分怀疑。” “那是太子应该关心的事。” “错!太子明里牵制于皇后,暗中勾结图云汕。就是个没主见的傀儡。再加上,他对太子妃太过宠爱,简直是着魔了。而这三个人,本来就不合,总有一天会闹翻。你若再袖手旁观,江山社稷,岌岌可危!” 迟函姜望着姒娆,表情十分惊讶,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 姒娆看到迟函姜的眼神怪怪的,别扭地眨了眨眼睛。 “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啊?” 迟函姜点点头等姒娆继续说。 “还有,你能保证独善其身?若是江山落入太子之手,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你得提前做好最周全的准备,至少要有能保命的东西!” 迟函姜直了直身子。 “什么东西?” 姒娆见他终于认真起来,便接着说。 “就是对手的把柄啊!这三个人,你不管得了谁的把柄,都有至关作用。这次北方开路便是个好机会。你得派一个人去监视着图云汕和傅笙禄,我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必定有鬼。” 迟函姜没有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姒娆见迟函姜犹豫不绝,更是着急。绕到迟函姜眼前,表情很郑重。 “迟函姜,你听着!若想留住身边的东西,必须使自己强大起来。你失去的东西还少吗?还有什么是不愿再失去的?还有什么是想夺回来的?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姒娆的一番话,如醒酒的汤,慢慢地掺进了迟函姜的灵魂。许多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在迟函姜的脑中闪现。记忆中,那个高大的女人总是像一座山一般挡在自己面前。言语和她的脸色一样,如刺骨的寒风。 五岁时,她拉过迟函姜身边的小男孩,男孩手中的腾球掉落到地上。 “钧染,过来!不许跟他玩!” 那一年,迟函姜失去了哥哥。 十二岁时,她握着迟函姜的手,在父皇面前笑得极其端庄。 “来,叫一声母后!” 那一年,迟函姜失去了母妃。 十六岁时,她挽着父皇的胳膊,脸上关怀备至。 “姜儿已长大了,皇上应该赐所府邸给他了。” 那一年,迟函姜失去了家。 二十五岁时,她的儿子被封了太子。而迟函姜,却失去了所有…… 迟函姜的嘴角泛起了一丝不明的笑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姒娆。姒娆的心没来由地颤了一下。 迟函姜眼中的酒意一瞬间消失。 “去!把棋奕和琴瑟唤来!” 等其余的两位君星都到齐了,迟函姜把任务简单地向他们说明了一下,而后,便望着面前的三人。 “你们觉得谁更合适胜任?” 顾宇正打算开口接下这个任务时,舒铭禅却抢先了一步。 “王爷,我自认为比他们更合适完成此次任务。” 姒娆有些不服气。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比我们更合适?” ------------ 第六十九章 ◎护身符 更新时间:2013-11-13 舒铭禅冷冷地瞥了姒娆一眼。 “王爷,您也看到了,虽然书墨君星聪明过人,却也十分莽撞。要我说,她更适合留在王爷身边出谋划策。而棋奕君星虽然武功高强,可惜不擅用计。可能更适合留下来保护王爷。至于探听消息这类事情,我自然是更合适的。” 迟函姜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而顾宇却很担心。本来就引得自己怀疑的舒铭禅,突然对这件事表现得如此积极,更令顾宇感觉到不安了。此次事关重大,万一舒铭禅是别有用心,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可是,此时的顾宇却没有任何能反驳她的理由。 迟函姜考虑了一阵,最后下了决定。 “琴瑟,这件事便交由你负责了!书墨和棋奕先退下吧,我要和琴瑟详谈。” 姒娆很不甘心地被顾宇给拉走了。一出门,她便开始发起了脾气。 “什么了不起嘛!把我们说得那么不堪。这件事还是我提出来的!” 顾宇皱皱眉头让姒娆小声一点,然后将她拉到僻静之处。 “姒娆,她说的没错,你是应该收敛一些了。” “怎么连你也看不起我?” 顾宇没搭腔,一脸严肃。 “要以心思来对付图云汕的话,舒铭禅的确胜我们一筹。可我担心的是,她的心并不在王爷身上。” “那她干嘛要抢着去北方?” “我也搞不明白。不过我有种感觉,这些事跟黎江葵有点关系。” 姒娆警觉地望了望周围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你是指,你们上次争论时所说的那件事?你怀疑她要害江葵?” 顾宇点了点头。姒娆则低声自语起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为何又要舍身冲进大火之中去救江葵的性命呢?” 埋下头思考了片刻,姒娆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斩钉截铁地对顾宇说。 “不!她不是要害江葵,反而是为了救她。” “此话怎讲?” “你想,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我都以为我会死在那里了。如果说,你们跟我有同样的危机感,那么,把别人推下悬崖的做法,反而是想将对方至身事外!” 顾宇略显惊讶。 “若真是这样,事情就更离奇了。” 姒娆点点头,也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一阵沉默后,姒娆突然来了精神,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顾宇。 “不如这样,你去把我们的顾虑禀明王爷。然后,再让王爷派你去暗中监视舒铭禅。咱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顾宇望向姒娆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疑虑,而姒娆却冲他投来鼓励的目光。 屋子里,迟函姜走到舒铭禅面前。 “琴瑟,我知道你向来做事妥善,是最让我放心的一个。对于任务方面,我没有什么事情可交待给你,相信你都能做好。只是此次前去,危险重重。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要是被对方察觉了企图,随时可能将你灭口。所以,万事都得加倍小心加倍谨慎。” “王爷放心吧!琴瑟知道事情轻重。” 迟函姜默默地点点头,随即从腰间拿出一样物件递到舒铭禅手上。 “这个,是我满周岁时,我母妃为我求来的平安符。挺灵的,我活了这二十五年,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最后都给化解了。” 舒铭禅愣愣地看着迟函姜。迟函姜读懂了她的心思,笑了笑。 “没关系,有棋奕和书墨在,我没什么好怕的。这个你就戴着吧!一定要平安地回来。” 舒铭禅沉默了,呆呆地望着自己手中,那个小小的平安符,迟函姜身上的温度还残留在上面。 第二日,傅笙禄来到伐木场的时候,图云汕的手下们正指挥着工人,将最后的一批墨檀木装车。望着工人们抬木料累得汗如雨下,傅笙禄皱了皱眉头,吩咐手下,把他带来的补气解乏的药茶分给大家。工人们感激地接过茶水,匆忙地喝下后又继续干活去了。 之后,傅笙禄便坐到了棚内观望。 由于墨檀木十分沉重,不适合走水路。于是,只得通过牛车和马车来拉,沿最平稳的大道运送。这样一来,所需要的牲畜数量多,得备上十几车草料。而且,运送时间也会延长许多,是件挺麻烦的事。 傅笙禄一边喝着茶一边暗自思索起来。怪不得当年的础津国虽然兵弱,却死守了十余年之久。这墨檀木所筑的防护,真不是能轻易攻破的。 ------------ 第七十章 ◎相见不相识 更新时间:2013-11-13 正在沉思之间。图云汕带着一众队伍来到伐木场。傅笙禄起身相迎,见此次图云汕的队伍里多出了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车前侯着几个家丁和丫鬟,一看便知,车上坐的必定是位身份高贵的女子。傅笙禄暗猜,也许是馨涟公主想念夫君,所以来了础津探望图云汕。 傅笙禄上前和图云汕客气地寒暄了几句。这时,丫鬟将车帘掀起,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年轻的女子。图云汕过去将那女子牵了过来。傅笙禄本来做好了跪拜行礼的准备,可是,当他看清了女子的脸孔时,却傻在了原地。图云汕带着笑意向他介绍。“这位是黎姑娘!我的未婚妻!” 最令傅笙禄惊讶的还不是图云汕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背叛公主,而是这个女子居然是黎江葵。 江葵向傅笙禄欠了欠身,那样子仿佛从未见过他一般。傅笙禄额侧的青筋直跳,怒气又不好发作,望着江葵的眼神别有深意。然而,江葵却面不改色,脸上仍然带着一种面对陌生人时才有的含蓄微笑。见江葵这副样子,傅笙禄便收回了目光,对着图云汕把话头一转。 “图将军,这最后一批木料今晚便可入库。预计明早咱们就能出发了,你可都准备妥当了吗?” 图云汕点点头。 “全都备齐了,咱们走水路。” “什么?水路?这墨檀木如此笨重,不怕把船给压沉了吗?” 图云汕似乎胸有成竹。 “早已入库的那些木料已被我下令做成了筏子。” “即使是如此,它还是比一般木头沉呀!” 图云汕笑了笑。 “傅将军有所不知,这墨檀树的叶子上所生长的绒毛,十分隔水。我将伐木所除下来的枝叶全部留着,将它们把筏子紧紧包裹。这样一来,筏子便可以浮于水面。况且,墨檀的木质极密,即使浸泡在水里数月也不会产生变化。我们只需要顺水而流便可行上一大半路程。” 傅笙禄露出微笑。 “图将军果然厉害,那我这就通知下去,改走水路。”说完,傅笙禄告别图云汕,离开伐木场回去做准备了。在离走之前,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江葵。 等傅笙禄走后,图云汕回头对江葵说。 “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江葵莞尔一笑。 “怎么?你吃醋了?” 她的这句话将图云汕原本的思路给打断了,图云汕也跟着笑起来。 “看起来,这东西必须得还你才行。” 说着,图云汕从怀中掏出一块浅蓝色的纱巾,上面简单地绣着几朵白玉兰。江葵一眼便认出,那是几个月前自己在狩猎场时,被图云汕偷走的面纱。图云汕居然还留着它。 图云汕望着江葵有些吃惊的表情,将面纱轻轻地罩在她的脸上,故作强硬的表情。 “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你摘下来。” 一个让江葵永生难忘的画面从记忆里涌出,与现实重合在了一起。那是迟函姜有些不悦的表情,命令似地口吻。 “戴着!不准摘,不准给别人看到……” 站在面前的人幻化成了迟函姜,江葵的心感到一阵酸楚。她猛然地抓住图云汕的手,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图云汕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的态度让江葵受了委屈。 “你怎么了?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只是玩笑而已,没有真的要强迫你,你别哭。” 江葵突然清醒了过来,失魂地摇了摇头,对图云汕,也是对自己。 江葵放开了图云汕的手。 “我,我只是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个面纱。所以,很是感动。” 图云汕用手中的面纱替江葵擦掉了泪水之后,将面纱收起来重新揣回了怀里。 “那就让我一直留着吧,反正你是我图云汕的人,谁敢想?” 江葵应了一声,垂下眼帘。 第二日早晨,赴北的队伍顺利地出发…… 越往北行,天气越是寒冷。队伍在船上呆了一个月左右,前方水里出现了浮冰。为了不让墨檀木与叶子冻住加重负担,队伍改走了旱路。而此时,要到达屏风山也不算远了。 ------------ 第七十一章 ◎何处是归属 更新时间:2013-11-13 这日,江葵因整日坐在马车上,实再难受,于是叫停了队伍。图云汕和傅笙禄回头过来想问情况,却被江葵的丫鬟拦住,说是姑娘正在换衣服。他们在旁边等待了一会儿,只见江葵从马车上下来。她脱下了华服,摘下了首饰,换上了一身较轻便的装束。 江葵走到图云汕的马前。 “我不呆在车上了,想活动活动,给我一匹马吧!” 图云汕听了跳下马背,解下披风把江葵的身子包裹起来。 “不准出来吹风,我让他们再加些炉火和毯子,舒舒服服地呆在车上有何不好?” “你让人把马车整得严严实实,若再加炉火我会闷死在里面,我就想呼吸点新鲜空气。” 傅笙禄在一旁搭腔。 “图将军,不如就依了黎姑娘吧,骑骑马会更暖和一些。” 图云汕考虑了一下,命手下牵来一匹性情较温和的马。江葵急着要去牵缰绳,图云汕却抓着不放。 “不许跑远了,不准离开我的视野。” 江葵答应了,图云汕才肯放开手。 可是,江葵并没有听话,刚一骑上马就一溜烟地跑远了。图云汕望不到江葵,正打算追去。此时,队伍后方却乱作一团。一个手下急匆匆跑来禀报。 “图将军,不好了,后面有几车绑木料的绳子断了!木料全散下来了!” 图云汕十分着急地望着江葵消失的方向。傅笙禄突然策马朝江葵的方向而去。 “图将军放心去处理吧!我替你把黎姑娘找回来!” 图云汕来不及阻止,望着傅笙禄的背影咬咬牙。最后,图云汕只得向出事的地方走去。 图云汕查看了一下断掉的绳索,并非利器所割。他将绳子断处凑到鼻子前嗅了一下,也没有特殊的气味。图云汕感到十分奇怪,但又无从查起,只能命人将那几车墨檀木重新装好。 傅笙禄绕到山后,左右顾盼,见远处一颗大树下,江葵正倚靠着树干望着自己。傅笙禄走到江葵面前,没有说话,所有的疑问都写在脸上。 江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傅将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那些都不重要。你只要明白,我决定向图家父子讨债便行了。我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今后我们合作的地方还很多,我需要你的帮助。” 话讲完,江葵望着傅笙禄,等着对方的答复。可是,令江葵万万没想到,傅笙禄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竟然扬起了手掌作势要打她。江葵本能地用手去挡。 然而巴掌却没有落下,傅笙禄收回了手。 “要不是担心图云汕会看出来,这巴掌我是打定了。” “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凭你得叫我一声叔!” “你说什么?” 江葵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你爷爷本性傅,原是屏戎人,你难道会不知?” 见江葵还没反应过来。傅笙禄下了下决心,很认真地告诉江葵。 “江葵你听着,我们本是同一族人。你的爷爷傅驯和我爹傅恒是亲兄弟。当年,你爷爷性子倔强不肯趋炎附势,不料得罪了皇上的宠臣。亲戚们为了保命,和你爷爷划清了界限,共同驱逐他。你爷爷可谓是众叛亲离了。是我父亲暗中将你爷爷一家送出关的。因此,他们才得以逃脱。” 江葵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这,这么说。你还是我长辈?” 傅笙禄点点头,把上江葵的双肩。 “听话,别趟这滩浑水,找个时机,乖乖跟我回屏戎。” 江葵退了一步,厉声说道。 “不!既然族人不接受我爷爷,也更不会接受我的,屏戎何来我立足之地?” 傅笙禄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也是如此倔?” 江葵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我问你,倘若我真的跟你回了屏戎,你敢承认我们的关系吗?敢让我叫你那声叔吗?” 傅笙禄听了她的质问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江葵见他脸上犯起了难,表情变得很坚决,语气也丝毫不容商量。 “不管图阑国还在不在,我都是图阑人,这是我爷爷辛辛苦苦创下的国度,是他赋予我和我家人存在的意义。图阑的兴衰荣辱,跟我的生命困绑在一起。所以,这份仇,我一定得报!” “就算是如此,报仇的方式何其之多。可你偏偏要走瑶桃夫人的老路,羊入虎口。你难道不怕自己会跟她一样的下场吗?” “我和瑶桃夫人怎能相提并论?图云汕和图梓言也不一样。到底谁是羊谁是虎还说不准呢!” “你……” “傅将军,黎姑娘!” 两人的争论还没个结果,就被远处传来的呼唤声给打断了。 ------------ 第七十二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更新时间:2013-11-13 一个小丫鬟骑着马向他们跑来,丫鬟下马先向二人行了行礼,之后又对江葵说。 “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了,将军正发脾气呢!快跟我回去吧!” 江葵心烦地蹙了蹙眉,骑上马准备快速返回。然而,那丫鬟却挡在了马前不让她走。江葵惊讶地望着面前这个挡路的丫鬟,对方带着一副很诚恳的表情。 “姑娘,你的马性子野不受控制,还差点把你给摔了。若不是将军及时赶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你还是骑我这匹马回去吧!” 江葵与傅笙禄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傅笙禄问那丫鬟。 “你叫什么名儿?” “奴婢叫铃儿。” 傅笙禄点了点头。 “铃儿,今后好好跟随姑娘……” 铃儿会意地笑了笑。 江葵和铃儿换马的过程里,傅笙禄一直狐疑地观察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丫鬟。一个机灵的丫鬟会见风使舵,会择良主而待倒也不足为奇。只是,作为服侍丫鬟,她的马术过于厉害。 换马之后,三个人一起回了队伍。 图云汕静静地站在江葵的马车前等待,神情是江葵久违的那种冰冷。 “你上哪去了?” 江葵一脸委屈。 “都怪我一时高兴,忘记自己是第一次碰这匹马,一不小心把马儿给惊了。所幸的是,傅将军赶来救了我。” 图云汕看了一眼傅笙禄,换来对方谦和地一笑。图云汕不好再和江葵计较,于是看了一眼那匹惹祸的马。 图云汕冲楚轲招了招手。 “宰了它,今晚便煮上几锅,为大家驱驱寒。” 江葵看着他们把无辜的马牵走,心里有些不忍。可是,当她触及到傅笙禄投向自己的担忧目光时,便迅速地将那份柔意给收了起来。 江葵脸上的微妙变化,被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铃儿尽收眼底。当丫鬟们都因主子心情不好而怯懦地垂着头时,她却偷偷地将目光放在主子们身上,认真地观察着他们之间的每一个细节。 黎江葵会因为一个畜生的死感到心痛,要是让她知道铃儿其实已经死了,又会作何感想呢?乔装和易容,对于舒铭禅来说再平常不过了。 如顾宇所料,舒铭禅抢着要接下赴北的任务并不是一时兴起。自从来到王宫的第一夜,和那银发男子交手后,舒铭禅便一直担心着姐姐的安危。经过连日来的暗中打探,舒铭禅了解到,姐姐一切安好,并没有遭到什么意外。不过,舒铭禅的担忧并未因此减少半分。 一个使用着画门武功并且如此娴熟的人,为何难以查到有关于他的记载?为何他要将姐姐的传书截下,却又没立刻揭发她们姐妹俩?为何顾宇将他的名字喊出后,他要急着逃走? 这些个问题,只让舒铭禅想到一个原因,就是那银发男子是受控于人。而如今最直接的办法便是找出那男子和其幕后的操控者,先下手为强。让他们手上的证据在揭发之前就被销毁。 令舒铭禅第一个怀疑的人是图梓言。其实舒铭禅早就想到过。图梓言诡计多端,从背叛图阑国起,不仅和昇燃国有勾结。同时,肯定还暗中跟许多国家有过瓜葛。他所安插的奸细,手中掌握的他人把柄,不计其数。因此,图家父子才会混得风生水起。此时图梓言不拆穿她们姐姝,将证据留着往后再利用,也不足为奇。 而第二个令她怀疑的人便是傅笙禄了。这个来自北国的将军本就目的可疑,明里对所有人都热情仗义,暗中却不知对江葵下了什么蛊,使得江葵都不愿意回来。又加上,那日他在悬崖边上目睹了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迟函姜身在险境,却撒手不顾的情形。傅笙禄会暗中调查自己也可想而知,那个银发男子也许就是他安插在昇燃国的奸细也说不准。 舒铭禅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接近图云汕和傅笙禄,探明真相。于是,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天,舒铭禅杀掉了图云汕安排给黎江葵的贴身丫鬟铃儿。易容成了玲儿的模样之后,舒铭禅顺利地混入了队伍之中。 可惜百密终有一疏,细心的傅笙禄还是从这个铃儿身上看出了些许端倪。 ------------ 第七十三章 ◎天地屏障 更新时间:2013-11-13 数日之后的一个夜里,队伍终于抵达屏风山。傅恒早已在山脚下扎营等待着他们的前来。 工匠和工人们第二天就得开始劳作,于是,他们早早地进入各自的营帐休息。傅恒和图云汕等人则围坐在帐内烤火饮酒,商议着工程计划。 “屏戎的石料,昇燃的木料,配合在一起堪称是天衣无缝。就好比是咱们两国,要以和为贵,以和为美。” 听了傅恒的一番话,图云汕笑着举起酒杯。“太傅大人所言极是,在下敬您一杯!” 帐内时不时地传出阵阵笑声。 而另一边的江葵毫无睡意,望了一眼熟睡的铃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帐外的守卫见她独自一人出来,便上前寻问。 “黎姑娘,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看雪。” “外边冰雪滑脚,还是叫上几个丫鬟扶着姑娘吧!” 江葵白了守卫一眼,当着他面使轻功飞了几圈。重新站定,江葵身后的雪地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江葵朝着目瞪口呆守卫浅浅地笑了一下,便大步地离开了。 来到山脚下,江葵抬起头仰望,山峰隐藏在浓浓的夜幕之中。 屏风山是江葵有生以来所见过最高最大的山。它犹如是在天与地之间矗立的一道屏障,阻隔着山后那个白色的世界。无数细小的雪沫从天空中撒下。像无数白色的精灵,来到火光照耀的地方,短暂地飞舞,相继地融化…… 也许是因为画门山上不常下雪,也许是因为江葵天生喜欢白色。总之,江葵的心情因见到了美丽的雪景而轻松了许多。江葵轻轻地闭上眼睛,带着温柔的微笑,任凭雪花落在自己的脸上。 雪白的花,雪白的蝶,雪白的马,雪白的衣,还有他那雪白的肤色…… 忽然,一条柔软的毯子从后面把江葵单薄的身子给包裹住。一阵暖意袭来,把围绕在江葵四围跳舞的精灵,全都赶跑了。刚刚在眼前渐渐显现的白色轮廓,在那一瞬间又没入了白茫茫的雪海之中。 江葵睁开眼睛,收起了笑容。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有分身术。” “喝醉了吗?” 江葵感到对方贴着自己的脸庞有些发烫。 “我知道,你说过我不可以饮酒。可是,我如今的身份,有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有的酒我必须得喝。我向你保证,我尽量少喝,绝对不会醉。” “可我觉得你醉得不轻。” “那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图云汕把江葵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夜色笼罩,四下无人,江葵心虚地躲避着图云汕那比酒还辣的目光。 “江葵,你很冷吗?” “没,没有……” “说谎,你在发抖。” 图云汕把江葵抱得更紧了一些,侧头要吻江葵。江葵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齿间泛起一丝血腥。 正在江葵不知所措的时候,铃儿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 “姑娘,你要的披风……” 她声音在触及到图云汕愤怒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将军,我确实很冷,我要先回去休息了。再多站一会儿,我怕自己会得风寒。你也早些休息吧!” 江葵的脸上泛着红晕,匆匆说完便拉着铃儿逃离了。 图云汕见江葵语无伦次的模样只当是女儿家的害臊,刚刚燃起的怒气很快便又消散了。 图云汕带来的行礼并不多,都装在三个木箱里。刚到屏风山的那晚,图云汕命下人们将木箱抬到自己帐内,却不让他们开箱整理。直等到自己得闲时,他才来亲自收拾。江葵过来找图云汕的时候,他正好在独自忙碌着。他把行礼一件件地从箱子里拿出,然后打理得规规整整。 江葵见图云汕在做这些琐事,感到很疑惑。 “云汕,你都累了一整天了。这些粗活干嘛不让手下人做?” “我不喜欢让别人碰我的东西。”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便帮忙了。” 图云汕回头朝江葵笑了一下。 “你除外!” 图云汕说完继续忙碌,江葵也不打扰他,而是朝木箱里边望。印入眼帘的都是些必须品,武器,衣裳,配饰什么的。突然,江葵的目光落到了一件物品上。它躺在箱子里和其它的东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使得江葵眼前一亮。 江葵忍不住好奇,伸手将一束卷轴给抽了出来。 ------------ 第七十四章 ◎猜疑 更新时间:2013-11-13 据江葵这些日子以来的了解,图云汕是从不喜欢字画的。所以,这一卷很有可能是此次工程的图纸,又或者是某个地方的地势图。 江葵偷偷地望了一眼图云汕,此时,他正在认真地擦拭着刀剑,并未注意到自己。于是,江葵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想一探究竟。 然而,印入江葵眼帘的并不是什么图纸,而是一副普通的画。不是狩猎图,不是战马图,更不是山河图,是一副与图云汕的风格完全不沾边,显得很宁静很温馨的画。画面里是一个长相恬静的小女孩和花鸟的背景。 巨大的反差让江葵始料未及,她拿着画左看右看,还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如果非要说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便是作画之人在画功上的精细与细节上的用心了。总之,它绝非是内心浮躁,粗枝大叶之人所作。 “你在干什么!” 图云汕突然大吼一声,吓得江葵手上一滑,险些把画掉落。图云汕几步上前从江葵手中夺走画,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看着江葵的眼神带着些怒意。江葵呆立在图云汕的面前,声音不禁有些轻颤。 “你不是说,你的东西我可以碰吗?” 图云汕见江葵被自己吓到了,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面上温和了许多。图云汕向江葵扬了扬手中的画卷,是解释,更像是在警告。 “这个东西,除外!” 江葵不悦地别开脸。 “你的规矩还真多!算了,管你画的是谁,我都没兴趣。下次若是有什么我不能碰的,记得早些交待。别老是吓唬我!” 图云汕似乎没心思听江葵发牢骚,而是匆匆地将那副画重新卷好,打算收进木箱。可是,画卷到一半,图云汕手中的动作却突然停止了。 “怎么回事?那东西不见了!” 图云汕一边反复地查看着画卷一边喃喃自语,一副着急异常的模样。江葵在一旁感到很莫名奇妙,小心翼翼地寻问。 “什么不见了?” 图云汕转过头来盯着江葵,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中尽是令江葵捉摸不透的锐利,江葵心里一惊,不敢再问下去了。图云汕尽力地压抑着某种濒临爆发的情绪。 “江葵,我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要仔细找找。” 见他像是在怀疑自己,江葵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抵触。 “要搜我的身吗?” 图云汕听了这话,竟然没有立刻否决。他不说话,仿佛有在考虑和犹豫。江葵抿了抿嘴唇,倔强地扬起头与图云汕对视,然后赌气似地解着自己的衣带。 这一刻,图云汕才猛然清醒,按住了江葵的双手。 “别误会!我想说的是,我需要仔细翻找一下。这里将会变得很乱,所以,你还是先出去吧!” 江葵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更加确定那副画有问题。然而,此时的图云汕状态很不稳定,自己多留也是无益。于是,江葵安慰了他几句便离开了。 江葵走后,图云汕给守卫下令,不许让任何人进来。楚轲前来时,正好撞见到江葵脸色不好地出来。楚轲也被守卫们挡在了处边,帐内传出乒铃乓啷砸东西的声响,让人听了一阵阵地心惊。见这情形,楚轲以为是他家将军跟黎江葵吵了架,正在发脾气。于是,楚轲挪到一旁侯着,不往那枪口上撞。 片刻之后,帐内已是满目狼藉。图云汕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凭空消失的东西。他慢慢地坐下来,使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开始理清思路。 卷轴的机关没遭到任何破坏,那支断箭不可能是搬运时所遗失的。也正是由于画卷看上去和平常无异,所以没引起自己的注意。再加上,这段时间,身边发生的事情太多,根本无暇顾及到别的。图云汕带着这副画,走了好几个地方,断箭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遗失的,很难做出判断。 没有别的办法,图云汕只得把楚轲叫了进来。楚轲刚进到帐内,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小心地避开地上的东西,站到图云汕面前。 “这段日子里,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 第七十五章 ◎灵山幻境 更新时间:2013-11-13 听了图云汕的问话,楚轲思索了片刻,表情变得有些犹豫。 “有倒是真有,不过……” “不过什么?” 楚轲面露难色。 “属下若是说了,将军可别生气。” 图云汕很不耐烦,狠狠地敲了桌子一下。楚轲不敢再讲多余的话了,立马把自己所见所闻都道了出来。 “就是前阵子,咱们还在础津的时候。有一次,趁着将军去了伐木场,黎姑娘把属下给药晕了。等属下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来了。所以,属下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你晕了多长时间?” “至少,一个时辰……” 楚轲的声音越来越小,图云汕的脸色越来越沉。 “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立即向我禀报?” 图云汕一怒,楚轲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属下知错了,请将军责罚!” 图云汕沉默了一会儿,拾起地上的一把匕首朝楚轲走来。楚轲深埋着脑袋,紧闭着双眼,身子开始颤抖。图云汕来到了楚轲面前,蹲下身靠近他。楚轲还是不敢抬头。 图云汕用匕首将楚轲的下巴抬起,望着他充满惊恐的眼睛,幽幽地说。 “我要你去办一件事,若是成功了便能将功赎罪。若是失败了,我就不亲自动手了,你就用它自己了结吧。” 说着,图云汕把手中的匕首转了一个方向,递到楚轲眼前…… 水面上飘浮着浓浓的白雾,白雾里包裹着一叶孤舟,若隐若现。一只灯笼挂于船头,昏黄的光芒投影在河面上,随波摇曳。 船上载着一位素衣的姑娘,她的膝上躺着一个陷入昏睡的男子。那人的脸上,身上结着一层薄霜,好似雪人一样。姑娘的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将杯口小心地递到男子的唇边。 暖气入喉,男子脸上的霜渐渐融化,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容。他的眼睛微微睁开,懵懂地望着眼前的姑娘。见人醒了,姑娘的红嘴微微上扬,一双乌黑的眸子温柔中带着几丝妩媚。 “江葵……” 男子轻轻地唤了一声。眼前的姑娘轻抚了一下他的脸,摇了摇头。 这个姑娘虽然长着一张黎江葵的脸,但的确不是她。男子略微清醒了一些。 “我在哪里?” 姑娘的嘴唇微启,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了口型。男子还是看懂了,那姑娘在说,灵山。 顾宇猛地坐起身来,四周黑暗无比,耳边只有水滴的声音。原来,刚才的一切是自己在做梦。顾宇下意识地伸手去碰床边的灯盏,然而所触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这时候,一道光芒从头顶倾泻下来,顾宇不由地紧闭了一下眼睛。等适应了光芒,顾宇看到,眼前是一张玉桌棋盘,黑白的棋子有序地摆放在上边。 好熟悉的局!顾宇感到心中一惊,立刻开始环顾起四周。竟然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个封闭的山洞里。 “小宇!专心点,不破此局就不得出关!”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头顶的光芒之中传来,回荡在山洞里。 “师傅……” 顾宇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去。然而,强光照得眼睛生疼,他什么也看不清。顾宇埋下头,合上双眼思考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记得自己明明在进入山洞的第二十九天就破了棋局,走了出去。而如今,自己应该已经过了十九岁,成为了础辰王身边的君星。 难道,自己回到了十二岁?还在灵山里修炼?还是说,十二岁以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 “小宇!遇事万万不可逃避……” 一个模糊的阴影在玉桌对面隐现。顾宇抬起头望着对方,眼中充满了疑问。 “师傅教过你,切忌心浮气燥。否则,内心的火会越烧越旺。不但会灼伤身边的人,就连自己的心也会被耗尽。” 说着,影子抬起一只手指向顾宇的心脏。顾宇似乎真能感觉到心口在发烫。他知道那是幻觉,将手紧紧地握着,集中精神使自己平静下来。面前的影子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当人们在做违心的事情时,往往会道身不由己。实际,这世间不存在什么不由己的事。当发现自己的心中燃起了欲望时,便更要看清。其实,火种就攥在自己的手上。” 影子说着,又指了指顾宇紧握的拳头。 ------------ 第七十六章 ◎鲜血 更新时间:2013-11-13 顾宇将手撒开,手心上出现了一团黑呼呼的印记,而心口的灼热感却消失了。顾宇垂下了眼帘。 “弟子知错了!” 话音刚落,头顶上的那束光芒渐渐黯淡,面前的影子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周围又恢复了黑暗…… 顾宇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那艘小船之上。眼前的姑娘不见了,船上只留下了一根白色的羽毛。顾宇认出,那是自己一直揣在身上的那根仙鹤飞羽。顾宇出神地凝望着它,心中渐渐了然。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顾宇默默地将飞羽放入水中,任其漂走。 雾气越来越薄。在天边,有一片雪山的轮廓显现在晨光之下…… 早晨,舒铭禅端着饭菜朝江葵的帐篷走去。半路上,忽然窜出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舒铭禅赶紧稳住了手中的盘子,避免了将冒着热气的菜汤洒到对方身上。那人冲她笑了笑。 “铃儿!这是要去哪呀?” 舒铭禅抬起眼睛望向对方,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副将大人,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楚轲见到她这样一副态度,开始有些狐疑。不过,很快他又笑了,伸出手想要碰舒铭禅的脸蛋。舒铭禅别过脸,很不悦地躲开了。 “怎么了?升了职就忘了你的楚哥哥啦?” 舒铭禅瞥了楚轲一眼,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语气不温不火。 “不敢!” “你还生气呢?这不是非常时期嘛。不是哥哥故意要冷落你,要是让黎江葵看出咱们的关系,以后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舒铭禅轻笑了一下,转过脸来望向楚轲。 “那你怎么补偿我?” 楚轲见她终于笑了,也放下心来。 “我说过呀,等到以后我功成名就之时,就娶你做夫人。” “行了,再说下去菜都快凉了,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楚轲把舒铭禅拉到一旁,很神秘的样子。 “铃儿,这回你可一定得帮我。将军吩咐,要我去取一滴黎江葵的血!” 舒铭禅听后大吃一惊。 “为什么?” 楚轲无奈地翻了一下眼皮。 “这你就别问了,我也不得而知。将军他在想什么,岂是我们能想明白的。反正就是,不能让黎江葵发现,也不能让她伤得严重,还得是新鲜的血液。” “这,这怎么可能!” 舒铭禅皱起了眉头,楚轲也是十分苦恼的样子。 “所以啊,我都快愁死了。我身为一个男人,别说在她身上划道口子了,连靠她稍微近些,都会引起怀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由你来做比较稳妥。” 舒铭禅摇了摇头。 “她不可能不发现的。” “实在是没办法的话,就给她下点药,直接把她弄昏得了。” 听了楚轲的建议,舒铭禅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 “你让我去给一个画门的人用药?傻不傻呀!” 楚轲按住舒铭禅的肩膀,眼神中带着祈求。 “铃儿,不满你说。要是这次的事完成不了,我就死定了,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楚哥哥了。我这可是把命都交到你手上了,你务必得帮我想想办法呀!” 舒铭禅考虑了一下,最后,默默地点了点头。楚轲见她答应了,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包,想要撕开撒到饭菜里。 舒铭立刻禅阻止了楚轲。 “等等,现在先别放,交给我来处理吧!” “也好!那你见机行事了!” 舒铭禅把药包揣到身上,端着饭菜离开了。 舒铭禅一边走一边想着,百思不得其解。图云汕到底在搞什么鬼?一滴血能做什么?难道他还想给江葵下蛊不成? 突然,一道灵光一闪,舒铭禅的脚步骤然停住。一个词在她的脑中停留…… 滴血验亲! 想到此处,舒铭禅的手有些颤抖,托盘里的碟碗碰得直响。 难道说,图云汕怀疑江葵是图阑皇室的血脉,所以才要取她的滴来验证?倘若真是这样,那必定还有图阑皇室的人存活着。 图阑国的皇室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只有锦夙…… 舒铭禅用力地咬住了嘴唇,努力使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承认现实对于舒铭禅来说非常残酷,可她毕竟也明白,图梓言和图云汕是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的。希望如果变成了失望,会更让人受伤。 江葵的帐篷就在不远处了。舒铭禅将托盘里的碟碗重新码放整齐,调整了一下呼吸,低下头朝那边走去。 ------------ 第七十七章 ◎李代桃僵暗自替换 更新时间:2013-11-13 铜镜前,两个丫鬟正伺候着黎江葵梳妆打扮。她们的意见不统一,喋喋不休地争论,主子的衣裳应该配哪支发钗。而江葵却显得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面带笑容地旁观。 这些个小丫鬟充满天真可爱的倔强模样,让江葵既觉得好笑,又有些伤感。想想自己也只不过大她们一两岁,心智却老成得多。从记事起,自己就注定有着不可逃避的责任。随时得保持着严谨的心,以至于自己很少有可以斗嘴或交心的朋友。 江葵忽然感觉有些孤独。伴随着孤独而来的,便是想念。想念那个口无遮拦的姒娆,那个闷头闷脑的顾宇,甚至也包括那个孤僻神秘的舒铭禅。虽然在一起的日子不算长,可毕竟在他们的面前,江葵无需将自己封闭。 正在出神的时候,铃儿端着早膳来了。 “姑娘,汤快凉了,请先用膳吧!” 江葵回过神来。 “行!你先放着吧,我这就来!” 江葵随意地抓起一支发钗,冲两个丫鬟笑了笑。 “就用这支吧!” 丫鬟们互相看了看,刚才的矛盾瞬间就消失了。她们认真地替江葵把发钗插好,又整理了一下裙角。江葵移步来到桌前,此时,铃儿已经把碗筷摆好,在一旁候着了。 江葵坐下身,伸手去端碗。可是,手指刚刚一碰到碗底,江葵就感到了一阵刺痛。江葵猛地收回了手,发现手指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往外冒。铃儿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将那只碗翻过来查看。原来,碗底破了一个缺口,江葵的手指正是被它所划伤的。 铃儿知道自己闯了祸,赶紧跪下来向江葵求饶。 “奴婢知错了!求姑娘饶恕!” 江葵没有说话,而是把手指凑到唇边含了一下,伤口的血很快地就被止住了。江葵长年服用一种草药,因此,她的唾液早已有了止血的功能。 江葵冲铃儿和善地一笑。 “没事儿,这点小伤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你起来吧!下回仔细点便是。” 铃儿一脸愧疚地站起身。 “谢姑娘不罚之恩,我这就去换一只碗来。” 铃儿把那只破碗带上,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出了帐篷,舒铭禅没有急着去换碗,而是避开人群,躲到暗处。舒铭禅凝望着手中的碗,碗底的缺口上还残留着江葵的血液。确定周围只有她一人后,舒铭禅豪不犹豫地将碗朝旁边的石堆里一扔,碗顿时被摔得粉碎。舒铭禅又从身上拿出了一把小刀,拨开衣领,朝着自己的肩膀划了一刀。 最后,舒铭禅将刀尖上的鲜血滴入早已准备好的小瓶子内。将瓶子收好后,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 当舒铭禅拿上新碗再回到帐篷时,江葵已经不见了,那两个丫鬟正在收拾桌子。 “姑娘人呢?” 舒铭禅疑惑地问她们。其中一个丫鬟抬起头,语气里有些责怪之意。 “姑娘说她已经不饿了,有事要出去一下,一会儿便回来。” 舒铭禅听后,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将碗放下。舒铭禅觉得江葵越来越可疑了。刚才明明一副闲情惬意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连吃饭也顾不上了? 江葵和傅笙禄沿着河畔而行,杂乱而密集的树丛将两人的身影挡在其后…… 江葵一边走一边叹着气。 “看起来,图云汕并没有完全信任我。” “废话!一个人对自己感情的真伪,或分量,都是能感觉出来的。你都没被感情骗过,怎么懂得利用感情去骗人?所以,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江葵,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带你走。” 江葵回过头,望着傅笙禄的目光有些哀怨。 “别再提这事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走的。你前半句话倒是提醒了我,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今后我得更加小心,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话说完,江葵继续朝前走,傅笙禄则跟在后边把她留下的脚印踩掉。 傅笙禄突然眉头一锁,停下了动作。江葵疑惑地回头看他。 “怎么了?” 傅笙禄一把拉上江葵,闪到一旁土石后,蹲下身隐藏起来。 “小声点,有人跟上来了!” 江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图云汕?” 傅笙禄摇摇头。 “不是,他的轻功没这么好,再说这人是个女的。” ------------ 第七十八章 ◎嗅香识人 更新时间:2013-11-13 片刻之后,傅笙禄舒了一口气。 “她走了!” 江葵疑惑地探出头望了望,还是满眼白茫茫的积雪,连只活物也没见到。 “你耳力这么好?” 傅笙禄笑了笑。 “那是当然!” 一阵风吹来,江葵不再说话,轻轻地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江葵睁开眼睛,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是铃儿!” 傅笙禄面露惊讶。 “你也怀疑她?” 江葵点点头。 “这丫鬟很奇怪,总是在最关建时刻巧合地出现。” 江葵停顿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被冻成粉红色的鼻尖。 “你对声音的感觉灵敏,而我对气味的感觉灵敏。在铃儿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味,极其细微。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气味是很容易被隐藏的。所以,除了我根本不会有人能分辨得出来。”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样东西。” 江葵连忙追问。 “什么东西?” 傅笙禄继续说下去。 “一种树脂,你应该有接触过的。” 经傅笙禄一提醒,江葵才恍然大悟。 “你是说那种用来粘合假皮肤或毛发的……” 没等江葵说完,傅笙禄便笑着点头确认。 “看来,这树脂是经过了处理的。不然也不会那么难以辨别。这个人可真是不简单啊!不但武功高,心还细。可惜的是,她遇到了咱们这样的对手。估计现在,正急得直跺脚吧!” 江葵突然陷入了一阵焦虑之中,没有半点心思和傅笙禄谈笑。就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只蛐蛐,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小小盒子里,供人窥探,被人主宰。 傅笙禄看见江葵露出如此不安的表情,也渐渐收起了笑容。事情是够棘手的,任其发展下去的话,他们指不定会在哪天玩完呢!傅笙禄开始回忆和拼凑,偶到铃儿的每个场景。她的动作,表情,说话的方式,看人的眼神…… 忽然,铃儿的眼睛定格在傅笙禄的记忆里,与他之前的另一个记忆片段重叠在了一起。心中有个奇怪的念头一闪,傅笙禄禁不住地打了一个激灵。他慢慢地抬起头望向天空,仿佛答案会从云层里掉下来。一旁的江葵还在苦思冥想,并没有察觉到傅笙禄的奇怪的反应。 明朗广阔的天空让傅笙禄的心境变得越来越透彻。 傅笙禄喃喃自语。 “我见过她。” “你说什么?” 此时,江葵才回过神来。 “我说我曾经见过她,而且还不止一次。” 傅笙禄重复了一遍,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江葵不以为然,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你都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怎么下的结论?” 傅笙禄并没有因江葵的怀疑而动摇,反而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我有一个计划,说不定就能解开她身上所有的谜。你什么也不用管,只要配和我便是。” 江葵愣愣地望着傅笙禄,见他好像很有把握。江葵在心中衡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抛开顾虑,索性就相信傅笙禄一次。 舒铭禅把装着血滴的小瓶子交给了楚轲,并且告诉了他自己取得血液的过程。楚轲听后,十分高兴地赏了舒铭禅一对上等的玉镯。之后,他便带着瓶子去找图云汕了。 图云汕刚收了瓶子,便将楚轲给撵了出去。图云汕神神密密的态度,害得楚轲好奇心更盛了。楚轲从小就跟着图云汕,自家主子的禀性,他也算了解。楚轲相信,图云汕无论做什么,决定什么,都自有一番道理。他不必,也不敢去过问。可是,只要是牵扯到黎江葵的事情,都令楚轲看不明白。 无奈,图云汕显然是不愿让旁人知道自己的心思。楚轲也只好心有不甘地退下,去监察工人们铲雪和凿冰的进度了。 楚轲前脚一走,图云汕后脚便令手下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带了进来。这位老妇本是昇燃国后宫里的一位女宫。后来她因年纪大了被遣送出宫,回了北方的家乡。这些年来,她利用俸禄在家乡开了间裁缝铺,安安乐乐地过起了日子。如果不是这次图云汕派人去找了她过来,她可能一辈子也就平平静静,无忧无扰了。 老妇见到图云汕后,屈膝下跪,姿势非常地标准地行礼。图云汕瞥了她一眼,吩咐丫鬟去把她扶起来,并赐了凳子和一杯热茶。 老妇端端正正地坐下,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显然,她是对于自己被强迫着带到这里来,感到很不满。 ------------ 第七十九章 ◎玉女花汁 更新时间:2013-11-13 图云汕也不管那老妇是否高兴,自顾自地说起来。 “王姑姑,看你的身子骨也不利索。这里天寒地冻的,实在不好留你久坐。本将军就不绕弯子了。这大老远地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帮个忙!” 说完,图云汕旁边的丫鬟把装着血滴的小瓶子呈到老妇面前。老妇一见那是一瓶被药水泡着保鲜的血滴,皱了皱眉头,这才把目光转向图云汕。 “将军大人,您该不会是想……” “不错!这不是你所擅长的吗?” 不等老妇把话说完,图云汕就打断了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如你所见,这瓶子里装的是一位姑娘的血。我要请你帮我验验,这个姑娘是否还是完璧之身。” 老妇听了之后,心中很是反感,冷冷地笑了笑。 “将军大人何需如此麻烦,自己去验验岂不是更直接!” 图云汕眉头一锁,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摁到桌子上。那青玉杯子完好无损,杯中的水也一滴未洒,而木桌却破了个大洞。 “王姑姑,你若再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妇听了后,嘴上仍然强硬。 “我一个受惯了苦的老婆子,无牵无挂的,不在乎那点客气。” 图云汕见她不吃硬的,于是换了一番态度,面上又变得恭敬了一些。他把茶杯从木桌上拔了出来,小抿了一口茶水之后不紧不慢地说。 “听说,你出宫之后不曾婚配,也无儿女,一直是独来独往。本将军实再替你感到难过。要不,我就勉为其难认你做个干娘,替你养老送终?不过,我不太会照顾人,今后若是有何怠慢之处,还请你多多原谅!” 老妇深深地望着图云汕的眼睛,对于他的那种眼神感到很熟悉。多年以前,自己还身在宫中时,曾经见过一位少女拥有着这样的眼神。而那位少女,最终成为了昇燃的一国之母,称霸后宫。那种眼神是欲望,野心,和残忍的投射。 老妇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最快也得三天之后再给你结果。” 图云汕笑了笑。 “可以!需要什么就吩咐我的手下去找。事成之后,我自然会给你重赏。我只有唯一的一个要求。这件事情,你不可向任何人透露。” 老妇接过瓶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请将军大人放心!” 早上在河边约见后,傅笙禄就消失了。午后,昇燃派来的工部尚书带着下属们赶到了屏风山。图云汕和傅恒一直忙着和他们交接任务。晚上的时候,图云汕来找过江葵,握着江葵的手简简单单地交代了几句便又匆匆地走了。就连江葵手指上缠着白布条,他也只是瞥了一眼,没关心一句。 从头到尾,江葵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见图云汕就这样走了,江葵默默地把布条拆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江葵心想,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楚轲和傅笙禄都言中了,自己在图云汕心中果然还没有那么重要。 接下来的日子,江葵便乖乖地呆在营帐区,等待着傅笙禄的消息。 直到第二天早上,傅笙禄才回来。同时,他还偷偷地带来了一个箱子。箱子被一把大锁封着,藏在河边的土石下…… 这天晚上,铃儿伺候完江葵睡下。熄了灯之后,自己也躺下来休息。到了半夜,一股奇香从江葵的帐内飘出,外边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江葵睁开眼睛,起身到来铃儿的床边,犹豫着伸出来手,打算去碰她的脸。就在快要触碰到对方时,江葵的手却又停在了半空。她想起了傅笙禄事前的交待,忍了又忍,最终放弃了。 江葵披上了一件深色斗篷,把铃儿托在肩上,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 雪山的夜很漫长,只有风声呼啸。 四周的寒气扑来,舒铭禅打了一个寒颤醒过来。她下意识地想紧一紧被子,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盖被子。舒铭禅轻轻地睁开眼睛,眼前的黑暗提醒着她,火炉也不见了。 舒铭禅猛然坐起身,突然感觉脑子昏沉疼痛,心中警觉起来。每次睡觉之前都有运功,按理说自己不可能睡得这样死沉。 舒铭禅朝江葵的方向看去。有人正坐在那里,呈现出一个黑暗的轮廓。舒铭禅醒悟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帐篷里了,而江葵也不知所踪。舒铭禅警惕盯着黑影,心中猜想,对方全不会正是那个与她作对的银发男子。 ------------ 第八十章◎烛影绰绰依稀明 这时候,随着一阵呲呲的声音响起,在周围台子上,一圈蜡烛突然自己点着。借着光芒,舒铭禅这才看清,自己是在一间空旷的石室里。而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盔甲的人。 在那盔甲之下,有一对乌黑的眼睛正深深地盯着自己,伴着跳动的烛光闪闪烁烁。舒铭禅望着对方的眼睛越瞪越大,心也随之狂跳起来。因为她认出,那身盔甲和那对眼睛,都是属于锦夙的…… “锦夙……” 泪水随着一声呼喊夺眶而出。 舒铭禅好不容易发出的声音,却带着剧烈的颤抖。多少个日夜期盼,他也不肯在梦里出现。此时的一幕如果是梦,也太过真实了。真实到连心悸与窒息,也那样清晰地难受。 舒铭禅不顾一切地向锦夙奔去。只想在梦醒之前,用力地将他抱住。哪怕那单单只是一个泡影,泡影的背后是万丈深渊,是万劫不复。 令舒铭禅意想不到的是,现实与梦境之间的距离竟会是如此接近。她跪在锦夙的面前,实实地拥抱着还来不及消失的美梦,甚至还能感受到锦夙身体因呼吸而起伏。舒铭禅把脸深深地埋在锦夙的怀里,尽管贴着的盔甲是冰冷无比。 让眼泪倾泻,让委屈抒发,让心中的痛实实切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回到十四岁那年的夜晚。那年的月光,那年的清风,那年的锦夙还在绫罗的身边…… 很久很久,从不安到渐渐踏实,从悲伤到欣喜不已。舒铭禅的梦并没有醒来,锦夙更没有消失。舒铭禅慢慢抬起身子望向锦夙的眼睛,也许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自己的猜测也都是真的,锦夙根本就没有死! “锦夙,你一直活着,对不对?” 舒铭禅迫切地要得到一个答案,然而锦夙却像一尊雕塑一样,连目光也不转一转。 舒铭禅着急起来,抓着锦夙的胳膊摇晃。 “锦夙?你快回答我啊!我是绫罗!你的绫罗啊!” 无论舒铭禅怎么呼唤,锦夙都没有任何反应。 “原来,你叫作绫罗!”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舒铭禅转头去看,石壁上,一道暗门移开,一个人从门后走了进来。舒铭禅猛地站起身把锦夙挡在身后,警惕地朝向那边。对方轻笑了一下,背起手来步伐镇定地向舒铭禅走来。直到走入了蜡烛的光照范围,距离舒铭禅还有两三米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用得着这样防着我吗?我若是对你有歹心,刚才趁你昏迷就下手了。” 舒铭禅此时才认清,说话的人是原来是傅笙禄。听了他的话,舒铭禅心里稍微平定了一些,表面上仍然保持着戒备。 “你究竟想干什么?” 傅笙禄又向前迈了一步,表情变得十分诚恳。 “你大可方心,我对你完全没有敌意。而且,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你仔细看看我的样子,是否有印象?” 舒铭禅听了半信半疑,望着傅笙禄的脸开始回忆起来。舒铭禅的记忆力一直是超乎常人,按说见过的人和物都是过目不忘的。可她实再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脸。最后,舒铭禅还是摇了摇头。 傅笙禄似乎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再次提醒她。 “三年前,图阑国遭受攻城之战。城郊的树林边,当时图锦夙就躺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傅笙禄猛地抬起手指向舒铭禅的背后。 一阵气流迎面冲来,周围的烛光忽闪了一下。舒铭禅只感觉心被重重一击,眼前的景象迅速地扭曲着。一个朦胧的片段出现在舒铭禅的眼前。月色下一圈正呼呼燃烧的火把,马铃声随风叮当作响,长发的男子背对着月亮…… 他那望着自己的目光含着些许担忧与期待,和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是你带走了锦夙……” 一直纠葛在心中的谜,此时终于被解开,舒铭禅的目光变得透彻了。 傅笙禄点了点头。 “虽然我尚不清楚你是谁,不过,经过刚才的观察我能确定,你是向着图阑国这一边的。我既然愿意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救图锦夙,你也应该能看出,我们并非是敌人。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吗?” 舒铭禅回头望了一眼锦夙,又低头考虑了一阵,最终还是默默地抬起手将面具撕下,露出了真容。 望着舒铭禅的脸,傅笙禄倒吸了一口气。 果然是她,础辰王的君星,琴瑟。 ------------ 第八十一章◎冰封旧时容颜 接下来,舒铭禅把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她隐姓埋名来到昇燃的原因都祥细地告诉了傅笙禄。唯独保留了自己还有一个姐姐,并且她就是昇燃国太子妃的秘密。 听完了之后,傅笙禄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这么说来,我和我父亲当时所看到的那个人影就是图云汕?也正是他害了你父亲和锦夙太子?” “没错,我亲眼所见,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傅笙禄知道一切事情的原委之后,沉默了。舒铭禅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神情很急切。 “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你快告诉我锦夙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伤还没好?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恢复,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傅笙禄见她这副可怜的样子,心中生出了一丝愧疚,脸上也露出为难的表情。 就在傅笙禄不知应该如何收场时,舒铭禅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舒铭禅回头而望,只见那个所谓的锦夙默默地站了起来,伸手摘下了头盔,一头如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 那人个子和舒铭禅一般高,此时眼中浸满了泪水,转过身来幽幽地望着她。舒铭禅的脑内嗡的一声,象划过一道闪电,只感觉身子瞬间便瘫软了。 “黎江葵!竟然会是你!你们为何要欺骗我?” 舒铭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脸上全是无力的愤怒。江葵不知应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小心地说上一句抱歉。傅笙禄拍了拍舒铭禅的肩膀,语气有些遗憾。 “我带你去见真正的图锦夙吧。不过,你得作好心理准备。因为,他确实已经死了。” 舒铭禅和江葵跟着傅笙禄走出了石室。经过一条通道,三个人来到另一扇石门前。傅笙禄停下脚步,将身上的绒衣脱下来递给舒铭禅。 “门后边是屏戎山的腹地,也就是冰河的正下方。里边非常寒冷,你把这个穿上吧!” 舒铭禅默不作声,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回过声来。江葵伸手把绒衣接过来,披在了舒铭禅的身上,舒铭禅只是呆呆地望着那扇门。 傅笙禄按动了门上的机关,石门缓缓地移开。霎时间,一股寒气向外扑来,江葵不禁抱了抱胳膊,而舒铭禅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傅笙禄无奈地望了舒铭禅一眼,自己走进门里。江葵在后边拉起了舒铭禅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十分冰凉。江葵拉着舒铭禅向前走去,舒铭禅却站在原地不动。 江葵蹙紧了眉头,回头去看舒铭禅,两个人的手在石门之间僵持着。 “舒铭禅,你难道不想去见见图锦夙?” 舒铭禅幽幽地抬起眼睛。 “你们说,他已经死了……” “不错,这一点你应该比我们更早了解。” 舒铭禅再次陷入沉默,而内心的翻涌和不安却由她手上愈加剧烈的颤抖传到了江葵的手心。 江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图锦夙是我的亲生哥哥。我虽然和他素未谋面,但是我从小便和他有着心灵感应,似乎能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你现在的样子,他一定很心疼。” 江葵凑进舒铭禅,小心地替她抚去那些沾在睫毛上被冻成了霜花的眼泪。 “绫罗,不哭!那么多痛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我相信你可以面对的。” 舒铭禅的眼中仿佛是闪过了一道光芒,原本无力的手指在瞬间恢复了知觉一般,猛然地攀上了江葵的手。 石门后面的空间很大,实际上就是一块被从中掏空的巨大荧蓝色冰块,头顶便是冰河的河床。冰室里立着无数奇形怪状的冰柱,看上去如同丛林一般。由于石门开启的时间较长,有些相对暖和的空气灌入,整个冰室起了一层白色寒雾,在冰柱间缭绕。 傅笙禄就站在冰室的最里边,其中位置最高的一块冰柱前等待着舒铭禅和江葵。 如水晶一般晶莹透明的冰柱里保存着图锦夙的尸体。他穿戴整齐,表情安详,静静地站在那里面犹如活着一样。江葵牵着舒铭禅来到近前,江葵看到图锦夙的第一眼便呆住了。好似一面时空的镜子,相隔着不同的世界,封印着另一个自己。 舒铭禅在见到锦夙的那一刻突然才发现,自己的心没有想像得那么痛,反而似得到了解脱一般。隔着厚厚的冰层抚摸着爱人的面容,他还是从前认识的那个锦夙,没有任何改变。 舒铭禅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笑,那是江葵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极尽温柔。眼中甚至还透着些许希望的光芒,像是早春破茧而出,飞翔的碟,像是冬末初见朝阳,重生的花。 ------------ 第八十二章◎撞破 舒铭禅久久地凝望着锦夙,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也请将我葬在这里。” 傅笙禄把江葵拉到一边,不忍打扰到这对恋人。尽管他们已是阴阳两隔,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显得很残酷也很心酸。傅笙禄轻声地对江葵说。 “我很抱歉利用图锦夙来套舒铭禅的话。可是,对于她这种把自己封闭起来,什么都想着自己来承担的人,我不得不这样逼她。” 江葵听了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别自责,我觉得她此时是真的开心。准备好复仇的人生就等同于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未来。寄希望于死后的世界,已是最大的祈愿了。” 傅笙禄总觉得江葵在说这句时,在刻意地把自己置之事外。她自己也何尝不是那复仇之人呢…… 从冰室里出来后,江葵又回了一趟石室,把图锦夙的盔甲留在了里边。之后,江葵和舒铭禅告别了傅笙禄一起回到了营帐区。帐篷外的守卫还跟江葵出来的时候一样,倒在地上昏睡着。江葵和舒铭禅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们进入到帐篷。 帐内漆黑一片,舒铭禅和江葵都感到有些疑惑,不明白炉子为什么息了。 “等一下,我去把炉子点着。” 舒铭禅说着向炉子的方向探去。 可就在此时,有一点火星突然亮起。舒铭禅和江葵都感到了不妙,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火星点着了桌前的灯,幽幽的灯光里,一个冷俊的面容显现在两人的眼前。 江葵望向对方那如冰霜彻骨的目光,心骤然一紧,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葵怎么也不会想到,图云汕会在这么晚的时候还来找她。图云汕的手扣在桌面,指甲无意识地挖着,好好的桌子被他挖出了道道伤痕。 图云汕不回答,只是这样冷冷地盯着江葵,盯得江葵心里直打鼓。缓了缓神,江葵暗想,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否则接下来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 这样想来,江葵的语气间反而带着一丝责问。 “这么晚了,你跑到我这里来是什么意思?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尊重我吗?” 可是,这一次江葵的强硬并不奏效。图云汕站起来走到江葵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黎江葵,我很尊重你。所以才在你面前一直保持着君子之态。可我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自爱。” 江葵惊讶地望着图云汕。 “你说什么?我只不过是睡不着,带铃儿出去走走。难道你图云汕的女人个个都得像金丝雀一样被锁着吗?” 图云汕目光一聚,突然伸手钳住江葵的后颈,江葵的话戛然而止,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舒铭禅在一旁看得很是着急,刚准备开口为江葵辩解,却被图云汕狠狠地瞪了一眼。 “滚出去!” 舒铭禅看着图云汕锐利的目光,知道此时如果不顺着他,事情将会变得更糟。于是,舒铭禅只好退了出去。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那些守卫们都没有了呼吸。看起来,图云汕是真的很生气。舒铭禅紧紧地咬住牙关,使自己沉住气,默默地守在帐篷外。 江葵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图云汕,泪水在眼中打着转。然而这一次,江葵软硬皆施了,图云汕都不为所动,手上的力量一丝未松。 “说,去了哪里?是不是又去会那个人了!” “哪个人?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江葵用双手撑着图云汕的胸膛,努力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你还想骗我,楚轲都跟我说了,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出去。还有上次,你无缘无故要骑马,究竟消失到哪去了?就算这些你都能找到理由,可这一次是我亲手逮到的,你如何解释?” “这些都只是巧合,是误会,真的!你放开我吧!我会解释给你听的!” 图云汕望了一眼江葵的手指,一道浅浅的伤痕还留在上边。刚刚从王姑姑那里所得到的结果又再一次地敲击着图云汕的心。要不是自己忍受不了,非要马上来找江葵兴师问罪的话,大概也不会抓到她偷溜。 图云汕的心又硬了硬,眼中泛起血丝,盯着江葵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你是学医的,应该有听说过玉女花吧!” 江葵哪会不知,这种花是以女子之血来浇灌。血越是纯阴,花便开得越是鲜红。江葵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图云汕会在这时候提到此花。 ------------ 第八十三章◎温柔已耗尽 江葵木然地点点头。图云汕继续说道。 “我找人验过你的血,那本是鲜红的玉女花吃了你的血变成了粉色。这意味着,你已经不是处子之身。是迟函姜碰过你,对不对?你说你对他只有君臣之情,都是骗我的!我不得不怀疑你突然移情别恋,是什么用心!” 江葵一听他的话,涨红了脸。 “你居然,对我做这种事?而且还污蔑我,你个大混蛋!” 图云汕的嘴角扯出了一个阴冷的笑。 “冤枉了?那你就证明清白给我看看!” 说完,他的手臂一用力,把江葵的脑袋给按了过来,朝着江葵的嘴狠狠地吻了下去。 江葵用力地挣扎着,图云汕却紧咬着她不放。江葵只感到喉咙里灌进了一丝腥甜。她背过手想要抽出令天阻止图云汕,然而图云汕却洞悉了她的想法,伸出另一只手环到她背后,将她的双手牢牢地禁锢。 同一种方式不会让图云汕上当两回。所以,这一次的强吻,江葵没有了挣扎的余地。她像一只被毒蛇缠上的麻雀,渐渐地失了力量。接着,这条毒蛇便会享用奄奄一息的战利品。图云汕抱起江葵来到了床前,一把将她扔到了铺好的被子上…… 江葵的衣服被图云汕一层层残暴地撕破。 仿佛那被撕扯的是自己的皮肉一般,江葵感到钻心地疼。暴露在外的皮肤被寒冷的空气包裹,渗透。江葵除了哭喊之外再也找不出别的方式抗议。而此时的图云汕却不可能再怜惜她,反而从她的眼泪中找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意。 因为,一旦想到身下的这个女人曾在别的男人面前百般顺从,就令图云汕感到心寒不已。于是,江葵此时的反抗越是激烈便越是显得可憎了。 “你在伤心什么?你不是说爱我吗?你不是说愿意跟随我吗?”图云汕一把掐上了江葵的脖子,掐断了江葵那令图云汕感到颜面尽失的哭声。 所有人都看到了大将军对这位姑娘的宠溺,所有人也都认为他们是一对实实在在原神仙眷侣。而所有人却不知道,到现在,他们的大将军还搞不定这个女人。男人最忌讳的就是无法征服,女人可以在他们面前哭泣,但一定得是由于得不到他们的爱而哭泣。并不是像江葵现在这样,带着屈辱的哭泣。 江葵感到喉咙里像火烧一般疼痛。然而,她却没有去掰掐在脖子上的手指,只是伸手到一边扯过被子把自己的身子盖住。那是一个抱着必死之心的人,在死之前所做的努力。为了维护仅有的一点尊严。 看着江葵完全放弃了抵抗的举动,图云汕手指上的力量反而是收回了一些。他的心颤动着,纠结着。江葵只是用她那水雾一般的双眸柔弱地望着图云汕。 图云汕忽然意识到,江葵没自己想像得那么厉害,她也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而已。望着江葵的眼睛,图云汕的心中感到一阵酸楚,指间的力量也渐渐退去。江葵大口地呼气,气息间带着颤抖。 再也不忍去碰这个好像是快要融化掉的女子,图云汕翻身下了床。满呛的怒气无处宣泄,拔出剑来见物便砍。 此时,铃儿突然闯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图云汕的剑正好划过她面前,铃儿的左脸被剑气所伤出现了一道血痕,皮肉翻开显得有些慎人。然而,铃儿却好像不觉疼痛,只是低头跪着。 “你进来做什么?” 图云汕怒斥一声。 铃儿面无表情,语气也淡淡地。 “将军,奴婢是来认罪的。您所得到的那瓶血液并不是黎姑娘的,而是奴婢的。” 图云汕没想到这丫头挺护主。转念一想,觉得事已至此,倒不如由着她说,好给江葵一个台阶下。最后不至于让自己与江葵之间无法面对。 于是,图云汕收起了剑。 图云汕冷冷地望着铃儿,语气听似平静。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铭禅轻吸了一口气。 “奴婢也是受人所指,他让奴婢用自己的血来陷害姑娘,好以此来破坏将军和姑娘的关系。” 图云汕从中听出了些端倪,便低头正视了铃儿。 “对方是谁?” 铃儿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望向图云汕,清清楚楚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楚轲!” 图云汕的眉头一蹙。铃儿这样说来,所有的事情便明了了。 ------------ 第八十四章◎谎言 楚轲爱玩丫鬟,图云汕并不是不知。而他对黎江葵的不满,图云汕也看在眼里。只是觉得这小子不成气候,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倒也惹不上什么大事。所以,图云汕对楚轲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而去。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楚轲竟敢对自己耍起心眼儿了。 图云汕越想越恼,把矛头对准了铃儿。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竟然对主子们下起了手。我先宰了你这个贱丫头,再去收拾楚轲!” 说着,图云汕又提起了剑准备刺向铃儿的脖子。一直沉默的江葵在这时候坐起身来向图云汕大吼。 “住手!你要是在我帐内杀人,我就马上死给你看!” 图云汕咬了咬牙,把剑摔到一边转过头去看江葵。江葵立马紧紧地攥着被子捂着自己。 “你们男人犯的错,为何都要迁罪于女人?你跟那楚轲一样,骨子里就看不起女人!不许动铃儿,我不许你动她!” 图云汕心如刀搅,望着江葵的目光满是歉疚,呆呆地站在远处,不敢向她靠近。 “好,我不动她……” 江葵平复了一个情绪,努力让自己止住抽泣。 “你说得没错,我是移情别恋,我是骗了你!可我答应过今后要跟随着你,是发自肺腑的!” 江葵幽幽地望着图云汕,接着说。 “你不会知道,当我掉进东江被激流淹没时的感受。四周都是滚滚的江水,我挣扎着什么也抓不到,心里的唯一所想,就是自己快要死掉了……最后,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我趴在泥滩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我一直等一直等,整整过去了一个晚上,只有孤独和恐惧相伴……“ 说到此处,江葵埋下头缩了缩身子,仿佛还在害怕着。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不会有人来救我的,我得靠自己才能活下来。于是,我强忍着身上的伤痛,离开了江边。当我回到镇上时,已经是几天之后了。我发现,王爷非但没派人寻找我,而且还宣告了我的死亡……他彻底放弃我了……” 两行泪珠夺眶而出,江葵的眼中透着深深地失望。随后,江葵抬起了头重新望着图云汕的眼睛。 “当时,我饿极了,身上却没有一点银子,像个乞丐一样狼狈不堪。我好几次都想当掉你送我的那块玉坠换吃的。可是……每当我摸到玉坠的时候,就会想起你曾对我说过的话。你说,有朝一日,若我为他而死,他也不会在乎,不会记得……我明白,你的话虽然狠,却都是在为我着想,你是真的在心疼我。所以,我不愿一错再错了,才下定决心要来投奔你。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贼。我偷了别人的钱袋,把自己给收拾干净了。只为了相见时,要给你一个好映像。” “那时候,我对你的确还没有感情可言,可我是真的在努力接受你的好。我相信,只要相处的时间一长,我一定会慢慢爱上你的。后来,随着我越来越喜欢你,我也就越来越没有了安全感。我无法保证你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对我好,你已经拥有了公主,将来也许还会遇到更多出色的女子。所以,我才企图趁着你还在意我的时候,时时刻刻呆在你身边,尽快去了解你,掌握你,我想要独占你的心。” “你去伐木场的时候,其实我有好几次偷偷溜去看你。楚轲也只不过发现了一次而已。在来屏风山的路上,我非要骑马躲开你,也只是渴望看到你的担心的样子,想像着你会为我追来而已。我就在前方的树下一直等着你,你知道吗?” “这一切都是我的幼稚,我的愚蠢。结果给你制造了很多麻烦,让你难受。我不配留在你身边,你还是让我走吧!” 江葵说完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图云汕见状连忙过去把江葵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别说气话好吗?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 江葵一直地哭,缩在图云汕的怀里很是委屈。 “以后,若有什么心事都别一个人憋在心里。我向你保证,我对你绝不是始乱终弃。你也不会知道,当我以为你已经死去的时候,并不比你好过半分……” 铃儿见到此番情景,不由地别过头去,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图云汕安慰了好一阵子江葵的情绪才平稳了一些。 ------------ 第八十五章◎受酷刑 见江葵终于止住了哭泣,图云汕冷冷地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铃儿。 “拿件衣服来给黎姑娘换上,再把这里给收拾干净。” 铃儿点了点头。图云汕帮江葵整理了一下耳旁的乱发,轻柔地说。 “江葵,你好好休息,明日醒了便来找我。” 等图云汕走后,舒铭禅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来到江葵面前。坐到床边拍了拍江葵的背,江葵松了一口气瘫软在舒铭禅的身上。江葵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舒铭禅受伤的左脸,还好那是一张软面具,否则这么深的伤留在脸上便不好处理了。 江葵的眼里满是感激。 “好险,好在有你进来帮我。” 舒铭禅听了面露愧疚之色。 “其实,那真的是我的血。当时我害怕图云汕取你的血,是对你有什么不利,所以才用自己的血来替代。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江葵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这么说来,你跟我哥哥有过肌肤之亲?” 舒铭禅默默地点了点头。江葵突然破涕而笑。 “那我得叫你一声嫂子!” 舒铭禅并不理会她的调笑,而是对她突然转换了情绪感到有些吃惊。 “江葵,你……” 江葵看懂了舒铭禅的疑虑,于是说。 “我刚刚的眼泪都是装的。傅笙禄跟我说过,感情的真伪与分量,人都是可以感觉出来的。所以,我得重新审视图云汕。既然他必定会怀疑我对他的感情,那我就顺着其所想,他反而会更好接受。我猜,他现在一定在想如何让我变得喜欢他,而不是把重点放在我是否喜欢他之上。这样一来,他会更主动地讨好我,包容我,迁就我。对我更为有利……” 不一会儿,几个新的守卫来到江葵的帐篷外。此时的江葵疲倦不堪,正沉沉地睡去。而舒铭禅却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外边那些守卫们印在帐上的影子。他们正在小心翼翼保持着安静地拖动着同伴们尸体。舒铭禅感到全无睡意…… 第二天,江葵从睡梦中醒来时,天已大亮。铃儿向江葵通报,图云汕派手下前来请她。 江葵穿戴齐整后出门,看到一张新面孔正候在外边。对方一见到江葵,便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他自称是图云汕新收的随从,名叫唐柒。随后,唐柒带领江葵来到平日大人们议事的地方,图云汕早已在里边等待。 图云汕冲江葵淡淡一笑,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紧接着,图云汕冲唐柒下令。 “叫他们把人带进来。” 只见唐柒走到门边,朝外招了招手,便有几个士兵架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们一脱手,男子便瘫倒在地。霎时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江葵原本以为图云汕是邀她来一起用早膳的,哪曾想会是这番情景。江葵强忍着胃中的不适,探头望向那浑身是血的男子。虽然,男子的面庞肿涨青紫,可江葵还是能辨认出。这人正是楚轲,昨天还是神采奕奕的楚轲。 “还能动吗?” 图云汕朝着楚轲不冷不热地问。楚轲一听到是图云汕的声音,费力地睁开他那肿得如核桃般的眼睛,同是时支撑起残破的身躯。图云汕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 “不错,受了一整夜的刑,还能撑得住。算是没给我丢脸。” 他的话令江葵心中一颤,原来昨夜自己逃过了一劫,换来的竟是另一个人受到如此折磨。 “既然你还能动,那现在就立刻动手吧!” 话音一落,旁边的唐柒将一个匕首递到了楚轲面前。 匕首上闪耀的寒光令楚轲感到十分眼熟。一见之下,身上仅存的一点力气也在瞬间消逝。他的唇舌似乎也受了伤,想要说什么,却无法开口。 明眼人都能瞧出,楚轲是想向图云汕讨饶。 “倘若任务失败,你就自行了断!难道我之前讲得还不够清楚吗?” 见图云汕的态度如此决绝,楚轲绝望了。他伸出颤抖的手将眼前的匕首紧握,手上的血随着匕首滴答而落。他抬起头来,似乎是想在离开人世前,看最后一眼。 一道令人生畏的目光直直地朝向江葵射来。江葵被他的目光所震慑,心里感到有些不适,有些不忍。一念之间的转变,江葵决定替他求情。 “将军,你是以何名目对楚副将用刑?又将用何名目处决他?” ------------ 第八十六章◎恶狼 图云汕侧头看向江葵,想了一下。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关于他的罪行,我随便挑一条出来都够要他命的。” 江葵轻轻地摇了摇头。 “毕竟是丑事一件,传出去对谁也不好,还请将军三思。” “江葵,你太善良了,这种人不可姑息。我是最忌讳被自己身边的人欺骗。不管他跟我关系有多亲近,都该死!” 图云汕嘴里说着绝情的话,神情却显得满轻松。就好像,下边那个将死之人从未与自己相识一般。江葵感到很不悦,猛然起身。 “将军,你今日找我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图云汕点点头。 “不错,杀了他好给你解气。” “不必了,我才不想背负一条人命债。” 图云汕拉住江葵的手,哄着。 “江葵,我这是在保护你,现在除掉他。那将来,再也不会有人敢对你有异心了。”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外边突然来报,工人那边出了事情,要请图云汕前去处理。 图云汕望了一眼楚轲,又看向还一脸执拗的江葵。 “那我把人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现在得出去了,你好好呆在帐内别到外乱走,当心着凉。” 说完,图云汕掐了一把江葵的脸,准备出门。 “何时回来?” 江葵寻问道。 “呆会儿让唐柒回来通知你。” 图云汕一边向外走,一边回答。 图云汕走后,江葵把注意力放到楚轲的身上。她走到楚轲面前蹲下身,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匕首。然而,楚轲却愣愣地望着江葵,不愿松手。舒铭禅站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紧紧地盯着他们,随时准备出手。 “让你死,你一点都不干脆。如今有机会让你活,你倒别扭起来了?你是不是感觉头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急?好像有谁揪着你的心脏不肯撒手?赶紧放手吧,否则你必死无疑!” 江葵的话音刚落,楚轲的手上一松,人也跟着昏了过去。江葵立刻吩咐在场的下人们,将楚轲扶回房间,并让他们去拿自己的药箱。 江葵把舒铭禅拉到近前低声耳语。 “你放心吧!凭他现在这副模样伤害不了我半分。你还是赶紧跟上图云汕,去看看那边出了什么事。” 舒铭禅点了点头,趁着四下混乱溜了出去。 等楚轲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时,舒铭禅也回来了。江葵交代了丫鬟们去照顾楚轲。之后,便拉着舒铭禅走到人少的地方。舒铭禅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江葵。 原来,早上工人们上工,去仓库里拿工具时发现了异常。仓库的门没有上锁,而昨夜负责看守仓库的三个工人也不见了。于是,工人们立刻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傅笙禄。 傅笙禄来到仓库前,并没发现门上有被撬过的痕迹。随即,他又去了仓库旁边,那三个工人昨夜所居住的营帐里查看。结果,在帐内发现到不少血迹。傅笙禄还从留在周围雪地上,那些杂乱的人脚印里,寻找到几个雪狼的足印。 因此,大家都猜想,失踪的三个工人在昨天夜里,还没来得及整理工具并锁上仓库,就被雪狼给托走了。这件事令工人们纷纷后怕起来,再无心工作了。 傅笙禄决定去山里找找。这个时节,正好是雪狼们准备过冬而存食的时候,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救人是没希望了,能找到雪狼的洞穴,了解它们的数量与行踪,才好做下一步打算。傅笙禄一边准备出发,一边派人去通知图云汕,请他过来。工程还得继续,工人们的情绪还需要有人安抚。 江葵听到此处,心中忐忑。 “他一个人去?” 舒铭禅点点头。 “他说,雪狼的感知很敏锐,若人去多了,只怕会打草惊蛇。算来算去,这里比较了解雪狼习性的就只有他和傅太傅了。” 江葵的眉头紧蹙,一脸的担忧地朝远山眺望。她无法想像,一个人要怎么去面对凶猛的狼。江葵意识到,要是傅笙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自己又将失去一个亲人。 舒铭禅可以看出江葵心中所忧,不由地有些心疼。自从知道了江葵就是锦夙的亲妹妹之后,舒铭禅就立誓要替锦夙照顾她,保护她。 舒铭禅来到江葵面前安慰道。 “江葵,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帮他。有我在,他不会出事的。” ------------ 第八十七章◎结伴同行入深山 江葵听了却直摇头。 “不行,怎么能让你去冒险!干脆我去找他,如果遇到了雪狼,我就放出令天麻醉了它们。” “你难道忘了?呆会儿唐柒会回来找你。你不会真的以为图云汕派唐柒回来仅仅是为了带话吧!他是让唐柒回来看着你。你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乖乖地呆着。” “这样吧!我们换一换,你来扮我,我来扮铃儿。” 舒铭禅摇摇头,表情很认真。 “别傻了,我扮一个不起眼的丫鬟简单。可你的身份如此扎眼,想蒙混谈何容易?相信我,图云汕比雪狼危险多了。” 舒铭禅说完,也不等江葵再做反对,坚决地转身离开…… 舒铭禅骑着一匹马,随着傅笙禄的脚印追寻。不久之后,她便望见了傅笙禄正在雪地里前行。舒铭禅加快了脚步,追到傅笙禄面前。 傅笙禄见到舒铭禅来找自己,显得很惊讶。 “你来做什么?” “不放心你一个人对付雪狼,所以过来帮你。” 傅笙禄露出一个鄙夷的笑。 “行了吧,小姑娘,你对付人还算可以。在雪狼面前,你就是只小羊羔!看你瘦的,还不够它塞牙缝呢!” 舒铭禅毫不理会傅笙禄的讽刺,夺过他肩上的包袱。 “照你这速度,等找到雪狼窝,那三个人的骨头都给消化掉了。上马!” “上马?姑奶奶,这是在雪山上!” 舒铭禅跃身跨上马背,俯视着傅笙禄。 “别小瞧了它,我来屏风山之前专门去挑的。” 傅笙禄瞅了一眼面前这匹油色的马。它的腿较普通马来说粗壮得多,上面还长有丰厚的长毛。 “放心上来吧!它叫北方将军,已经走过不少雪地了。” 傅笙禄听了之后眉头一蹙。 “这名字取得,跟我有关系吗……” 说着,他也跨上了马背。马儿开始行走,在雪地里果然快速平稳。 一路上,傅笙禄时不时地就会下马来查看,倒是找到了一些雪狼所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将他们引向了雪山深处。白天的时间很短,两人还没有什么实际收获,远方的太阳就快要落山。 傅笙禄和舒铭禅来到一处背风的坡停驻。那里全是大块大块的巨石,是个不错的栖身之所。 傅笙禄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些油和木柴,在石后找了块地方刨开积雪,生起了一堆火。接着,又拿出了食物和酒,递了一些给舒铭禅后自己也坐下来烤火。待身子暖和了一点,傅笙禄舒服地靠在石头上,望着天边的余光。 “雪狼一般不会在夜里出现。我想,应该是由于我们在山里修道,它们受到了惊扰,所以才会趁夜出来袭击人。” “那你觉得今夜它们还会出来吗?” “那可说不准,我想它们的巢穴离这里不会太远。如果要出来的话,我们肯定会遇到。到时候狭路相逢,你怕不怕?” “没事儿,我会保你周全!” 舒铭禅听了头也没抬,一边答话一边将手中的饼撕了一些喂给马儿。 “咦?真不知道你是太木纳,还是故意给我找茬。” 傅笙禄挽起袖子,把手臂凑到舒铭禅眼前。舒铭禅看见,在傅笙禄的手臂上留有一道长长的疤。 “我小时候,被雪狼的爪子所伤,这只手差点就废了。” 舒铭禅不以为然地回头望向傅笙禄。 “你吓我?我身上也有伤,你要看吗?” 傅笙禄连忙摆摆手。沉默无语,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黑暗与寒冷。舒铭禅望着火光发着呆。 很久之后,舒铭禅以为傅笙禄已经睡着了。傅笙禄的声音却在这时从舒铭禅的身后幽幽地传来。 “绫罗,对你,我一直心怀歉疚,很后悔当初放弃你。如果能回到那一天,纵使再艰难,我也会带你走的。” 舒铭禅没有任何表情,眼里尽是跳动的火苗。傅笙禄望了一眼她的背影也不管她是否在听继续说着。 “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眼中带着恐惧和悲哀。虽然,仅是相视一眼,却令我映像深刻……绫罗,那才是属于你的眼神,应有的脆弱,应有的情感。跟我在一起时,别逞强,好吗?” 舒铭禅仍然盯着火堆出神。似乎在这时候,酒劲才上来,舒铭禅只觉得心里暖哄哄的。 ------------ 第八十八章◎暗河受困 傅笙禄忽然伸手把舒铭禅拉到身边。舒铭禅被吓了一跳,本想挣扎,可看到傅笙禄神情有异,知道事情不对。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紧靠着石头,不出声。 不一会儿,他们的头顶上方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舒铭禅心中一动,是雪狼出现了。 舒铭禅慢慢地抬头望去,只见上方石沿上扣着一只巨大的白色爪子,爪尖锋利。它正望着自己的那匹马徘徊着,随时可能跳下来向马扑去。雪狼之前已经到过人的地盘偷袭,这次寻着火光而来,也是满怀杀气。 舒铭禅摸了摸自己的腕子,准备在雪狼跳下的瞬间使出情思将其束缚。可是,傅笙禄却将她的手按住。舒铭禅不解地望着傅笙禄,只见他的脸色发白,甚至额角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只是片刻,雪狼就跳了下来,一口咬住马儿的脖子。同一时间,傅笙禄拉起舒铭禅便跑。直到时候,舒铭禅才看见,原来上面不只是一只雪狼,而是一大群。 狼群见到还有活物,朝着他们追来。 傅笙禄和舒铭禅只顾着没命地逃,虽然两个人都会武功,可也经不住狼群铺天盖地地追赶。眼看着危在旦夕的时候,舒铭禅忽然回头向狼群放出无数的情思,一些雪狼被丝线缠住,倒在地上挣扎。雪狼们前扑后继,舒铭禅的情思也只有抵挡一时。 傅笙禄突然发现,周围的山石草木都有些熟悉。他灵机一动,朝脚下望了一眼之后,抽出刀握在手上。 傅笙禄上前揽上舒铭禅的腰,冲她大喊了一句。 “深呼吸!” 舒铭禅还未及反应,傅笙禄就举起刀向脚下的雪地用力一插。随着一声碎裂的咯吱声,舒铭禅感到脚下一松,身体直直地坠落下去。 傅笙禄和舒铭禅一同下坠,直到,扑通一声,落入了冰冷的水中。 落水的一瞬间,巨大的水压拍打在两个的身上,将他们紧抱的身躯给冲开。舒铭禅感到脑子晕呼呼的,身上也没有力气。荧蓝色的水包裹着舒铭禅疲惫的身体,一点点沉没。傅笙禄从远处游来,拉住舒铭禅的手,一点点将她拖着向水面游去。 当舒铭禅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水,身在一个洞穴之中。眼前的水面浮着碎冰。头顶上,就是冰面破开的大洞。傅笙禄就坐在背后用他衣服紧紧地裹着自己。而他的头发和眉毛都结着一层霜,身体颤抖得很厉害。 “我们这是在哪儿?” “冰河……” “冰河?那河床之下不正是锦夙的墓吗?” “是啊……看来,是锦夙在……帮我们。他舍不得……你死。” 舒铭禅伸手摸了摸傅笙禄的脸,他冷得像是一座冰雕一样。 “你的状况很不好,怎么会冷成这样?” 傅笙禄微微睁开眼睛。 “我输了些真气……给你,要不……你以为这衣服……怎么会……干得那么快,你又……怎么会……这么耐寒。” 舒铭禅听傅笙禄这样一说,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抱衣服盖到他身上。 “保持体温,你若死了,我一个人是逃不出去的。” 舒铭禅本想利用情思来逃生,可抬头观察了一番,没有在上方的破口处找到可以借力的地方。一旦弄不好,可能还会牵引更多的冰雪落下,将两人埋在洞里。 不少雪狼围守在冰层的破口之上,虎视眈眈地望着受困的二人。此时的境况已超出了舒铭禅的想像,没有任何办法的她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河水。礁石中参和着某种泛着青绿光芒的矿石,透着水波看进去,隐隐可见水深。 舒铭禅观望了一阵之后冲着傅笙禄喊。 “傅将军,你看,这水里有会发光的石头。若我们从水里游走,便可避过狼群从别的出口逃脱!” “不行……这个季节里,冰河面上……大部份都被冻住。下了河……就只能碰运气,哪里有出口……谁都说不准。更何况……我现在的样子……是不能再下水了。” 舒铭禅无奈地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傅笙禄,离开了水边坐回到他身边。 “这地方你比我熟悉,你想想看,还有别的办法出去吗?” “先别着急……让我恢复些体力再说。” “也好,反正目前那些雪狼也拿我们没辙。” 舒铭禅说到这里,表情变得很疑惑。 ------------ 第八十九章◎僵持 舒铭禅接着问道。 “傅将军,有几个问题我不太明白。为何有这么大一群雪狼,我们之前却只是找到了很少部份的足迹。而且,它们行动起来一点声响也没有,都到了近前我们才察觉出来。最奇怪的是,我刚才弹响了情思,奏了失魂曲。它们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照样朝我们猛扑。” 傅笙禄听了舒铭禅的疑问沉默了一会儿。 “没察觉到有狼群靠近,并不是因为它们毫无声息……也许,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 舒铭禅一听这话,心中一惊。 “我们能有什么问题?” “其中原由……可能也只有江葵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可惜……来找雪狼窝的是我们两个。”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给我们下了毒,使我们丧失了些功力?” 看着傅笙禄投来了赞同目光,舒铭禅开始回忆。 “难道,是酒……” “不会的,毒若下在食物里我们定会察觉的。更何况……下毒的人没有把握我们会在什么时候进食。你反过来想想……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在某个特定的时间里一定会使用的?” “柴火!” 舒铭禅脱口而出。傅笙禄点了点头。 “那些木柴,在我出门之前可能就被人调换了。” “怪不得……那么,雪狼的反应又怎么解释?” 傅笙禄突然露出一个浅笑。 “我并没有告诉过你,上面那些怪物就是雪狼。” “不是雪狼?”舒铭禅越听越糊涂了。 到这个时候,傅笙禄似乎恢复了一些体力,脸色变得红润了一些,身体也不再颤抖了。 “可以这么说吧!这些家伙并没有在这附近生活,而是有人为了某种目的从别的地方带来的。它们面对敌人的攻击,面对同伴在前方倒下,没有任何惧意。对你奏的音律也没有反应。这些反常的情况,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因为它们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 “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之前已经见过了,就是础辰王第一次赴南的途中,袭击你们的那个东西。区别在于,那次你遇到的是士兵,而这次的是狼。” “江葵说过,画门里有种叫忘心的禁用之毒,在人或动物的血液完全冷却下来之前,可以用来将其操纵。” “我想,这人的目的原本是我,他肯定是早就有所准备。把屏风山里所有的雪狼全都捕捉来,聚集在一起圈养。在我到达之前将其杀掉,好等我来自投罗网。他知道我的一切行动,也正意味着,这个人离我并不遥远。也许,他就藏身在来屏风山的队伍里。” 舒铭禅垂下了眼帘,一种不祥的预感由然而生。这个幕后的黑手,究竟是要至傅笙禄于死地,还是只为了把他困住呢?如果是后者,他的目的又是谁呢?如今,也只好等待。寄希望于,傅笙禄的功力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恢复。或者,雪狼的体温能快些散尽。 天色渐暗,舒铭禅默默地望着头顶上方的破口。那里没有星星,只有雪狼们一颗颗的眼睛,泛着紫蓝的光…… 一直僵持到大半夜,事情才有了转机。舒铭禅与傅笙禄同时听到上方的破口外传来一阵异动。紧接着,几只雪狼从天而降,掉入到眼前的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傅笙禄见况立即拿起刀来对准水面,把舒铭禅挡在身后。可是,两人却久久未见雪狼从水中挣扎起来。傅笙禄与舒铭禅疑惑地对望了一眼,都猜不到是谁会来救他们。 不一会儿,随着上方传来惨烈的嘶叫声,又有更多的雪狼掉入到洞中。有些掉到岸边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直到最后,洞里的雪狼尸体已然堆积成了一座小山。早已死亡的雪狼在不动之后加速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 舒铭禅闻着这味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拉起傅笙禄朝堆积的雪狼走去。 “再过片刻,这些傀儡就会化成一滩臭水。我们要赶紧踩着它们爬上去。” 说完之后,两人便借着雪狼尸体往上方攀爬。 爬到顶峰时,离破口处都还有很高的距离。舒铭禅的眉头紧锁,她有些吃不准,自己在吸入了毒药之后,还能否凭轻功飞跃上去。傅笙禄显然也和她有着同样的担忧。而就在此时,从上方垂下了一根长长的绳索。同时,一个声音传来。 “快抓紧绳子!” ------------ 第九十章◎出手相助 傅笙禄和舒铭禅听到声音之后,也不容多想,赶紧将绳索牢牢抓住。 终于从洞中出来时,傅笙禄和舒铭禅才看到,递下绳子并且拉他们上去的竟然就是那三个失踪的工人。两个都大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这三个人能将那么大一群傀儡雪狼打败。此时,三个正坐在地上累得直喘气。舒铭禅环顾四周,雪地上满是雪狼留下的爪印。还有就是之前在战斗时被割下的一些雪狼肢体,零碎地散落在周围。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痕迹了。 舒铭禅想从工人们口中问出原由,可那三个人却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傅笙禄把舒铭禅拉过来低声耳语。 “先别问那么多,他们三个死里逃生一定是吓得不轻。你看,他们身上还带着伤,还是把带他们回去再说吧!”舒铭禅听了便不再多问,招呼着那三个工人跟着他们一起朝来时的路返回…… 夜深人静时,楚轲被一声重物掉落的声响所惊醒。 楚轲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断掉的筋骨也被接好。整个人都被药膏包裹着,除了眼睛能转转之外根本无法动弹。这个时候,只留有一个人在旁边。楚轲转眼过去,发现守着自己的人是唐柒。他坐在桌前,脸色深沉,手上捏着两个石球。而在他脚边的地板上,还有一个石球。刚刚的巨大声响就是那个石球砸在地板上所发出的。楚轲不明白唐柒在做什么,默默地盯着他也不吱声。 唐柒感觉到了有人正盯着自己。他抬眼去看,发现楚轲已从昏迷中醒来。 唐柒不紧不慢地将地上的石球拾起,和其它两个石球一同放回桌上的一面铜盘里摆放好。之后,他走到楚轲的床沿上坐下,看向楚轲的眼神带着些怜悯。 “你和从前的大哥很像,性子直,莽撞。就算磕了碰了还是在一条道上瞎撞。只不过,大哥的武功高强,才得以活到今天。而你太弱了,随时都可能断送了小命。” 楚轲一听这话来了气,想要反驳却不得开口,瞪着一双眼睛急得身子只颤。 “别动!要是一会儿伤口裂开了,又得让黎江葵来给你处理。我猜,你宁愿死了也不肯在清醒的时候,让她碰你的身子吧!” 唐柒的这番话说到了楚轲的心坎上。楚轲迫使自己的情绪平息下来,眼睛别到一旁不再看唐柒。 “别怨我,当时那情况我不得不把匕首递给你。不过,我也是做了手脚的,那匕首可。要不了你的命。” 说到此处,唐柒顿了顿。他无奈地叹上一口气,接下来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阿轲,我这次来是受了大哥的嘱咐。你要安份一点儿,不求你帮我什么,只要别给我找麻烦就行。” 见楚轲还是把头扭向一边不理采自己,唐柒也不再自讨没趣。 “不说了,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忙。现在,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喝了就好好休息。” 说着,唐柒就起身去给楚轲倒水。 这一夜,工人们谁也不敢去看守仓库。图云汕偏不信邪,决定亲自在出事的地方留上一夜,扬言称若是遇到雪狼就斩了给大伙儿下酒。而傅笙禄和舒铭禅也久久没有消息。江葵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不知是否是血脉相连的关系,江葵第一次为了他人的安危,感到如此心慌。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让人们变得很紧张,注意力全都放到防御雪狼去了。侍卫们忙着搭建围栏,江葵这边的守卫则松懈了很多。之前,江葵找了个理由把唐柒支去照顾楚轲了。此时此刻,正好无人看着她。 江葵再也不愿坐着干等了,她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到山里边去找图云汕。她想要在第一时间等到傅笙禄回来,随便再去找傅太傅打听一下。希望能从他口中了解一些关于雪狼的事情。也许只是自己庸人自扰,雪狼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危险,那么可怕。 江葵换上了一身素衣,藏在皑皑白雪之间不易被发现。又匆匆收拾了一下,江葵悄悄地溜出了营帐区,迅速地绕到后边树林里。 就在江葵庆幸无人察觉时,身后的营帐区里突然传来躁动声。侍卫们点燃了火把高声呼喊。江葵本以为是他们发现到自己不见了。于是,她连忙蹲下身,在一颗大树后藏匿起来朝那边观望。 ------------ 第九十一章◎擅闯 江葵隐隐地能听到一些他们呼喊的内容。原来,营帐区疑似有雪狼闯入,所以他们才躁动不安。现在,侍卫们正通知大家戒备起来,并准备挨个帐篷去搜查。 江葵远远地看见唐柒也从楚轲的帐篷里出来了。不用说,这样的情况下,他一定首先会去问候自己。江葵无奈地甩了甩头,又赶紧朝自己的帐篷跑,想赶在唐柒的前面返回。 江葵前脚刚闪进帐篷,唐柒后脚便来了。他站在帐外,有些不知所措。江葵平稳了一下气息,主动问他。 “来人可是唐公子?” “抱歉,把姑娘给吵醒了。” “外边闹哄哄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刚有侍卫来报说好像看见有雪狼闯入,姑娘这边都还好吧!” “我这边没什么异常,唐公子还是赶紧到别处查看吧!” “那我就先告辞了。也请姑娘莫要惊慌,我会多加派些人手在此守护。” “那就有劳唐公子费心了。” 说完,唐柒就带着手下离开了。江葵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走远。江葵把包袱甩到床上,自己也坐到了床边。经过了刚才的有惊无险,江葵此时反倒是冷静了一些。她伸手去将包袱解开,又把里面的药瓶药膏等东西一件件给放回原处去。心里一边想着,这一闹外围的侍卫们都撤回了里边,这一夜是难保安宁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乖乖在这里等候比较妥善! 就在江葵准备把一个药箱放回柜子里,在打开柜门的那一瞬间,一团白色的活物迎面向自己倒来。 白影一头撞进江葵怀里。江葵吓得几乎就要呼出声来,可是潜意识里又恐惧会被唐柒听见。江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硬生生地把就要发出的惊呼给咽了回去。 黑暗里,江葵感觉一阵暖暖的气息吹在自己勃颈之间,一颗悬着的心立刻就放下了。因为江葵判断出那是属于人类的呼吸。并且,从他那里传来的心跳,本能地感觉到,他很温驯。 不再感到紧张之后,江葵把怀里的人扶到了床上,并拉紧了床前的帘子。 江葵朝着眼前的人定睛一看,原来,这个扑到自己怀里的人,穿了一身白色戎衣。那件衣服若是远远地看上去,很容易被误会是雪狼。江葵又凑近了他的脸,想要看清楚这人的长相。就在同时,对方也睁开了眼睛。 两人的目光一接触,江葵的心立刻被揪紧了。就像初次与他相视时一样。同样是躲在一间屋子里带着偷偷摸摸的心情,他的那双眼睛也同样有着如薄雾一样的柔光。只不过,此时在他的左脸,从眼皮处一直到唇角有着三条血淋淋的伤口。江葵一眼便看出,那是野兽留下来的抓痕。 也不知道为何,看着他的伤口,好像痛在了自己身上。江葵的泪水止也不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而他却好像不痛一般,任血水浸红了左眼又顺着眼角流下,他连眼皮也没眨一下。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江葵。 “这次,是真的见到了你。” 幽幽地说出这句,他竟然笑了。江葵擦了擦眼泪。 “顾宇,你怎么会来这里来?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先不说这个吗?” 江葵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别动,我这就去给你找药。” “不用了,我不能久留,你别告诉任何人我来过就行。” 顾宇想要支撑起身子,江葵赶忙过去把顾宇重新按回床上。 “不要动,天大的事都得先把伤治了再说。你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的伤,让我检查一下。” 说着,江葵就要去解顾宇的衣裳,可是顾宇却拽着衣带不让她碰。江葵显得有些急了。 “你干什么?再磨蹭,血要是凝在衣服上冻成了冰,到时候,我会连着你的肉一起撕下来。” “你是医者,但不代表我的身子就可以随便让你瞧。” 江葵听了顾宇的话愣住了,感觉这话似曾相识。顾宇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实再是没办法把你当个大夫看。再说,我身上其实也没什么伤,只是因为太累了。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来吧。” “是吗?那好吧!不过,你脸上的伤很严重,要是留下伤疤可就糟了。最好还是我来帮你处理。” “没关系,大不了就是破相。我这辈子也不娶老婆,无所谓的。” “绝对不会的,我有药。以前王爷给我的,我的这张脸就是这药给治好的……” 像是触碰了一个禁忌,话到此处,江葵突然愣住了。顾宇接过药瓶,也不再说话。江葵只得默默地退到帘子后边等待。 ------------ 第九十二章◎遍体鳞伤 顾宇坐起身,准备自己上药。可是,当他脱下衣服后才发现,伤口处的血水果然是被冻住了,一从身上剥离下来,伤口又咕咕地往外冒血了。顾宇紧张地看了一眼江葵床上的被褥,连忙起身下床。唯恐那些干净的被褥给血水弄脏了的话,会给江葵带来麻烦。 顾宇掀开了帘子,来到江葵面前,一脸尴尬地看着她。而江葵看着顾宇**的上身满是伤痕,大吃了一惊。她赶紧抽出银针来封住顾宇的血脉。 血终于是止住了,江葵让顾宇坐到凳子上,开始为他上药和包扎。 江葵的心里变得越来越难受。因为她看清,在顾宇的背上全是伤痕。有雪狼的抓伤,有刀伤剑伤,还有鞭伤…… 江葵感到十分愧疚,也有些心痛。顾宇用五十道鞭伤作为代价,救了自己的性命。可是,上一次的相遇,自己却那样出口伤他。 想着,江葵不由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那些伤痕。手指刚一碰到顾宇的肌肤,他的身子就好似被什么东西蛰了一般,猛地颤动了一下。 江葵连忙缩手,担忧地问。 “是不是还疼?” 顾宇突然起身穿去穿衣服,神情不同刚才,变得有些严肃。 “对不起,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顾宇的这句话倒是令江葵记起了一件事来。以前江葵还在迟函姜身边的时候。有一次,迟函姜被皇帝召去了,他们四个君星都很闲暇,于是聚到院子里晒太阳。 舒铭禅正坐在一旁发着呆,而姒娆和顾宇则是在谈笑。他们之间的谈话挺有趣的,江葵在一旁听得兴起,时不时也跟着笑笑。这时,姒娆突然把话头对准了顾宇。问起了他曾经在棋门山中闭关的事情,想知道那局棋是怎样的,又是如何解的。 当时,姒娆用一只胳膊搭在顾宇肩上,做出恶狠狠的表情逼他说出来。可顾宇故意要吊人胃口,只是笑,怎么也不肯说。 江葵对此也十分感兴趣,一时高兴便忘了形。她来到顾宇的另一侧,也学着姒娆的样子搭上自己的一只胳膊在顾宇的肩头,逼他开口。可是,顾宇的身子立刻颤抖了一下,猛然回头过来盯着江葵。那眼神让江葵觉得,像是在看一只苍蝇。于是,江葵的脸颊一红,很尴尬地放开了手。 后来,江葵曾问过姒娆顾宇为何会是那种反应。姒娆没有认真地回答她,只是调笑说,是因为江葵长得太难看,凑近了把人给吓得。 如今,经顾宇这么一说,江葵终于是反应了过来。除非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否则无论谁的突然接触,都会令顾宇不安。这也是多数棋门弟子的通病,他们所练的武功,需要十分专注十分安静,若被突然干扰的话,反应是会比普通人剧烈得多。 江葵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宇已经穿戴整齐拿好了剑,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江葵突然感到有些失落。虽然她也很想知道顾宇为何而来,可是,如今的她已不再是王爷的人了,不好再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我来过这里的事,请帮我保密,这关系到王爷的利益。你就当还他一个情吧!” “好,我答应你。不过,现在外边全是守卫,你很难脱身。不如让我送你出去吧!” 江葵一脸真诚。顾宇斟酌了一下,随即便点了点头。 江葵从帐篷里探出半截身子,一脸神秘地招呼了一个守夜的丫鬟过来。她名叫香萍,是图云汕的贴身丫鬟。 江葵贴着香萍的耳朵说了一番悄悄话,香萍的脸上立刻泛起一丝笑容,接着便走开了。 不一会儿,香萍拿来了一个包袱交给了江葵。江葵回到帐中,将包袱打开。顾宇凑头去看,里边是一件白底黄纹的男装。江葵把那身衣服捧到顾宇手中。 “这是图云汕的衣裳,你立刻换上它,保你一路畅通无阻!” 顾宇皱了皱眉头。 “这怎么能行?谁都知道,图云汕今夜是住在山里边,你叫我扮他,岂不是更显可疑。” 江葵笑着摇摇头。 “图云汕自己说过的,他有分身术!我们出去之后,你只管埋下头拉着我走就行了。” 顾宇疑惑地看着江葵,完全不明白她的自信从何而来。江葵不等他多想,催促着他赶紧去换衣裳。 ------------ 第九十三章◎动摇 果然不出江葵所料,顾宇和图云汕的身形十分相像,从背影看去难以区分。换上了这身衣裳的顾宇一路走出去,都无人敢阻拦。 就如同图云汕刚来到屏风山的那一夜,从酒席上不告而别一样。大家都以为,他们的将军又耐不住寂寞,不顾职守地偷溜回来见江葵了。虽然,这个方法极其冒险,可江葵认定,这些个目击者们绝对没有那个胆子去向图云汕证实,他今夜是否有回来过。除非他们都不想要命了。 终于避开了那些守卫,江葵把顾宇送到树林里。顾宇有些好奇,便问江葵。“他们为何毫不起疑?” “因为,图云汕这个人从来不按章办事,这里每个人都见识过。图云汕的想法他们揣测不了,更不敢去插手他的做法。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两个人,一个受了重伤,一个正在照顾他,所以,我才敢冒险一试。就算被发现了,我也有别的方法应对。总之就是,不管图云汕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事,都有可能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这点大家都是知晓的。” 顾宇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那你呆在他身边,岂不是非常危险?你说得他好像鬼魂一般,总是在暗处盯着你,缠着你。” 江葵听到这话,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顾宇的担忧很有可能会发生,说不准图云汕真的就藏在某处盯着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你快点走吧,我也得赶快回去了。” “江葵!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了,现在立刻跟我走,回王爷那去。你再呆在图云汕身边,早晚有一天会被他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江葵摇着脑袋拒绝。 “我能走的话当初就不会来了,你不会懂的!别再多说了,赶紧走吧!” 顾宇的倔劲突然又上来了,拉住江葵的手不肯松。江葵的力气不如顾宇,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越来越着急了,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再骂顾宇一回,将他赶走。 正在两人争执不下时,远处传来一声呵斥,两个巡逻的守卫突然向着这边跑来。江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很明显,那两个守卫已经看见了自己的脸,此时想逃已是很难了。顾宇咬了咬牙,手伸到剑柄上,打算硬碰硬。 江葵望了一眼前方渐渐靠近他们的火把,又望了望顾宇那倔强的则脸,她的心沉了又沉。 江葵忽然拉住顾宇的衣领,将他的身体转向自己,使他背朝守卫。顾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江葵,认为江葵这是准备要出卖自己。于是,顾宇用力推了江葵一把,将她整个人抵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 谁想,江葵只是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仍然死死地拽住他不放。那两个守卫的脚步则越来越靠近。 此时,若顾宇抽出剑来,一把抵上江葵的脖子,便可利用劫持江葵来脱身。可是,自己有特殊使命在身,不得暴露了身份。那两个守卫要是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就必需解决掉。这样一来,便会打草惊蛇,图云汕追查下去的话必定会连累到江葵。唯今之计,只好杀掉那两个守卫再把江葵打昏了带走。 看着江葵坚决的目光,顾宇却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好应战…… 可是,就在顾宇闭眼的一瞬间,江葵把顾宇拉向自己,仰起头对准了他紧闭的双唇吻了上去。 两个守卫正好在此时跑到近前。他们用火把一照之下都傻了眼。原来是他们的图将军正和黎姑娘在此亲热。反应过来之后,两个守卫赶紧一边赔罪一边退下,能有多远就躲多远去。只求将军没把他们的样子给记住,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整个世界都消匿了,只余下了唇齿之间的厮磨。如花瓣般绽放,香气在弥漫。 万籁俱寂,顾宇的心底却躁动。那里有一个火种,多少年来,点燃,熄灭,点燃,再熄灭,反反复复。 师傅曾说过,万物静为终,万事冷为源。一切悲苦的开始,都是由于一团火的燃起。于是,在顾宇心中,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瞬息万变,一切也都可以转瞬而过。 可是如今,顾宇似乎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浇不熄的火。江葵不经意地开启了一扇门,肆意地造访,动摇了顾宇那黑白两色的世界…… ------------ 第九十四章◎绊脚石 江葵睁开双眼,发现那两个守卫已经知趣地离开了。她想要去拍拍顾宇的背,提醒他已经躲过了危机,让他可以停下来了。可是,顾宇却在此时,一把抓住了江葵的手,吻得很认真。 江葵的背靠在树干上,无法躲开,只得扭了扭身子表示抗议。而顾宇仍然像块木头一样,无法会意,反而将唇压得更深。他的吻很急切也很拙劣,害得江葵连气也喘不过来。 江葵怒了,狠咬了顾宇一口。顾宇这才反应过来,离开了江葵的唇瓣。 江葵朝他瞪了一眼,低声说。“叫你赶紧走你就是不听,害我差点就前功尽弃了。你救过我一命,现在我也救了你一命,我们算是两清了。以后,没事的话就别来找我了,我是绝对不可能再回去的。” 狠话说完,江葵丢下了还在发愣的顾宇独自离开了。 再次回到营帐区把自己给囚禁了起来,接下来江葵就有得忙了。 江葵把顾宇换下的衣服丢进了火炉。紧接着,她翻箱倒柜地找出几块从础津带来的上等布料,又从柜子里拿出了针线盒。 准备好一切之后,江葵安静地坐在桌前做起了针线活。她要熬夜赶制一件男装。 因为在之前,江葵附在香萍的耳边,说自己想要为将军做一件衣裳,给他个惊喜。可是她苦于无法衡量尺寸,只得拜托香萍悄悄地去拿来图云汕的一件衣物让她比对着做。 当图云汕发现少了一件衣物,并查出是自己让香萍拿走的时候,江葵便可以解释。 不过,若是图云汕追究起那件被顾宇穿走的衣裳去向,江葵还得再编一个谎。她只得赌上一把,当图云汕看见这个惊喜时,最好能高兴地什么都给忘了。有了新衣裳谁还要旧衣裳呢! 快到天亮的时候,舒铭禅才回来。江葵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来望着舒铭禅淡淡地一笑。她的眼圈有些暗,忙了整夜,也担忧了整夜。 江葵把暖了一夜的茶倒上一杯递到舒铭禅的手上。舒铭禅只是捧着茶并没有喝上一口,就忙着向江葵汇报, “我和傅将军都安然无恙,那三个工人也没事。我已经给他们喂了你之前交给我的药丸,他们不会记得曾经见过我。现在傅将军正带着他们去见图云汕,估计这会儿也刚到。” “你们找到雪狼的巢穴把人给救出来的,怎么可能豪发无损?” 舒铭禅摇了摇头,把前后的经历都向江葵阐述了一遍。江葵越听越是感觉心惊。 “路上,我和傅将军一直试图让那三个工人交代。是谁救了他们,铲除了那些袭击我们的雪狼并让他们丢下绳子来救我们。可是,那三个人就是不肯说,说是救命恩人嘱咐过他们不可以透露。见实在是问不出什么来,我就把药丸给他们吃了,索性就封了他们的口。以免他们回去后说给了别人听。” 把话讲完,舒铭禅才吹了吹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江葵的眼睛不由地飘向了火炉,脸色渐渐变得煞白。她的表情全被舒铭禅看在眼里。 “江葵,你怎么了?” 舒铭禅有些疑惑地问。 “我……我也许,知道那人是谁。” 话音一落,舒铭禅将茶杯放下,走到江葵眼睛投向的火炉旁细细地端详着。 “这些灰烬是什么?” 江葵的心里很乱,她终于知道顾宇的伤从何而来。顾宇让江葵替他保守秘密,显然是冲着舒铭禅而言。可顾宇万万没想到,如今的江葵已和舒铭禅站到了同一战线。 “顾宇的衣裳。” 江葵淡淡地说。舒铭禅一听之下,面色一惊。 “他什么时候来的屏风山?究竟跟踪我有多久了?” “不会太久的,否则,他也不可能来找我求助了。也许,他是奉命过来办别的事情,只是不能让我们知道罢了。” “被他所救,说明他肯定是看见了我和傅将军在一起。不但是一路上有说有笑,还相互保护着,最后一同掉进了暗河!” “这就更说明他很仁慈。本来,这一切不关他的事。他既然冒着被戳破身份的危险救你和傅笙禄,表示他对我们其实并无恶意。” “你别忘了,当时我是以舒铭禅的样子去找傅将军!他会把这件事禀报给础辰王的。” 舒铭禅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攥着拳头。 “那该如何是好?” 江葵也露出担忧的表情。 ------------ 第九十五章◎亦敌亦友 舒铭禅转过身来,深深地盯着江葵的眼睛。 “江葵,你从画门出来迄今为止,用毒杀过人吗?” 舒铭禅的话令江葵不寒而栗,她立马表示反对。而舒铭禅却一脸坚决。 “趁顾宇还没发现得更多,尽早把他解决掉最好。虽然,我们和他的立场并不冲突。可是,顾宇这个人太多管闲事了,将来会是个很大的阻碍。” 江葵想起顾宇那张纯净的脸,不笑时带着倔强凌厉,笑起来时又带些天真温柔。他有好几次不顾自己的安慰,救人于危难之中。想到这些,江葵还是不忍。她一边听舒铭禅说,一边埋着头一脸沉默。 舒铭禅把江葵从凳子上拉起来,很严肃地说。“千万别心软,顾宇并不是朋友。” “可他也不是敌人,我下不去手。” 舒铭禅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叹了一口气。 “最初入宫时,我夜里潜进了君星史的书房去查看了现在这个假身份的册子。这件事我在之前告诉过你。” 江葵点了点头。舒铭禅接着说。 “当时,我并没告诉你,我同时也翻阅了你们三个的册子。其中,顾宇的身世记载令我印象深刻。他的父亲是前昇燃大将军,是在和图阑打仗的时候战死的,这是个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你知道他是死在谁的手上吗?” 舒铭禅说到这里,嘴角微微地上扬。 “就是你的哥哥,图锦夙。” 江葵愣愣地盯着舒铭禅,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年仅十八岁的锦夙第一次上战场,就取了敌军的大将军首级,凯旋而归。百姓都说,他是天生的战神。” 舒铭禅的脸上尽是对锦夙的崇拜与爱恋。 “江葵,你现在还认为,顾宇不是敌人吗?” 江葵心神恍惚地摇头。舒铭禅则满意地笑了…… 事情似乎就此告一段落,工人们都放心大胆地继续开山修路。而这时候,图云汕接到了来自宫中的书信。 虽然是个大喜迅,可图云汕一见之下,却是愁容满面。他很少会露出这样无措的表情,特别是在人前。就连送信的使者也能看到,图云汕的不悦显露于形。很明显,这种捷报,对于男人来说不喜则是最说明问题的了。 打赏了信差,图云汕回头就命人去将那封信给处理掉,还交代手下不可走漏了风声。图云汕皱紧了眉头,信在路上得耽误好长一段时间,自己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晚了。 夜里,图云汕秘密地邀请了工部尚书前来单独议事。其间,图云汕把一面令牌交到王尚书手中。 “王大人,这是通行令,等开始修桥的时候,就用这块令牌去把我藏好的那几箱东西给弄出来,埋在桥墩里。接下来的事情就全权交由大人你来处理了。事关重大,大人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请将军放心,老丞一定不负重望。” “还有,皇上交待的事情也得尽快去办。一旦探到屏戎的矿山,就马上派人回来禀报。” 王尚书闻言拱了拱身。图云汕又交代了几句便派人护送王尚书回去了。等到自己独处时,图云汕的表情又凝重了起来,为眼下另一件更棘手的事情所烦扰…… 两天之后,图云汕向傅笙禄告别,带上江葵踏上了回昇燃的路。一切变化来得太快,江葵和舒铭禅都搞不清其中原由,也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路上,江葵想从图云汕口中打听,可图云汕却有意要向她隐瞒。 直至到达昇燃皇城,图云汕见实在是瞒不住了,这才向江葵坦白。原来,馨涟公主怀孕了。 得知这个消息,江葵显得很平静。她很顺从地答应图云汕,先在皇城内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待图云汕去处理完这件事再回来另做打算。江葵知道,在此事上,图云汕不可能会有第二种处理的办法。只得过些日子让公主把孩子生下来,他才脱得开身。也许,到那时候,他会舍不得脱身了吧! 分别时,图云汕自顾自地安慰着江葵。他深深地看着江葵,想从江葵的眼中看出点情绪。可是,江葵的眼神却令他怎么也看不懂。因为此时的江葵自己也没了主意,并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往哪个方向走。这是她没有预想过的一种可能性。江葵没做过别人的夫人,更别提做母亲,她不知应该如何应对一个即将做母亲的夫人,要从自己身边带走属于她的夫君。 江葵愣愣地盯着图云汕,不悲不喜。 ------------ 第九十六章◎喜讯 馨涟公主是被皇后从小宠到大的,很少受过委屈。皇后担心将军府的人照顾不周,也怕公主寂寞。于是自打得知公主怀孕以后,就想尽办法把公主接回了皇宫,放在自己身边照顾。 事先,皇后并没有通知图云汕,这让图云汕感到很不悦。皇后的意思很明白,显然是没把图云汕放在眼里。她这是在等着图云汕亲自登门来求,然后再把公主交给他带回去。 图云汕首先去拜见了昇燃帝,向他仔细禀报了屏风山那边的情况。之后,便去拜见皇后。 馨涟坐在皇后身边,宽松的衣服下显出隆起的肚子。她一见到图云汕就笑颜如花。皇后还未叫图云汕起身,馨涟就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起身,向着图云汕跑去,脚步快得令皇后措手不及。 就在离图云汕不远的地方,馨涟不小心踩了自己裙角。她的身子向前一倾,眼看就要跌倒。皇后噌地从椅子上站起,吓得面如土色。图云汕反应极快,起身向前几步,便将馨涟稳稳地给扶住。馨涟抬起头,一脸的天真和幸福。然而,图云汕却已经后悔了,后悔本能地伸出手,救了这两条命。想着,图云汕的手就松开了,轻轻地将馨涟推开了一些,眼睛朝皇后那边望去。 皇后平衡了一下气息望向馨涟,语气严厉。 “都快做娘亲了,还跟个孩子一样,真不让本宫省心。” “母后!”馨涟的脸蛋泛起了红晕,向皇后撒起了娇。 “好吧,既然图将军回来了,能保护好公主,本宫也就放心了。将军,你这就带公主回府吧!” 之后,图云汕把公主送回了将军府,又独自来到了丞相府看望他父亲。 图梓言见到儿子回来,并没有显得开心,反而一脸严肃。父子二人坐在堂前,图云汕让唐柒去把礼物全都打开,并送到了图梓言的面前。图梓言瞥了一眼盒子里那些珍贵的药材和罕见的宝石,仍然是一言不发。图云汕见状,脸上带无所谓的笑意,招呼唐柒退下去。 “父亲,你这又是生得哪门子气?” “叫你平日多学点,你偏不听。开山岂可乱动土石?” “怎么叫乱动了?我可是照着对咱们最有利的地势来设计。” “胡闹!要是造成了雪崩,看你怎么跟皇上交待。动工前不查勘好环境,弄出雪狼叼人的事情,险些促成大错。还得由他国的将军来帮忙处理。你看你做得尽是些什么事!” “我是将军,既不是工匠也不是风水先生。这些,我都管不着。皇上为何要派我前去,这其中的意义父亲难道会不知?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我们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商旅之路,而是战场!” “你敢这样对你父亲说话?” 图梓言的眼睛瞪得大大地。图云汕自知话重了,于是语气又缓和了下来。 “父亲大人!等公主生下个小子来,就给你慢慢教导吧。你的那一套,我现在更是无心去学了。” 说到公主,图梓言更是来气了。 “汕儿,早上我派人去接你。谁知道,我的手下尽然看见你从外边带回一个女人。你到底在搞什么?若被其他人发现,到了皇上面前参你一本,你可知道后果吗?” 图云汕望着图梓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很久之后,才悠悠地说。 “父亲,你最好别碰她。我说过,她是我的药引子,我能活到今天,你还得感谢她。” 图梓言面色更沉了,就连声音也带着些颤抖。 “黎江葵?她还活着?” 此话一落,似乎有感应似地。北院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女人凄厉的笑声。图云汕也蹙起了眉。 “林瑶桃?她还活着?” 图梓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世间除了自己,无人可信,特别是女人。” 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话,图梓言便起身离开了…… 这个时节的础津相对其它地方都要暖和一些,只是枫叶红了一片又一片的山。 清晨,姒娆在落满枫叶的山间采野果。一袭墨绿的裙子在红彤彤的枫叶映衬下格外醒目。把一颗又鲜红又饱满的果子放到嘴里咀嚼,姒娆一脸满足地擦了擦嘴角。这个好甜,他们那个爱吃甜食的王爷一定会喜欢。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悉悉梭梭地响动。 ------------ 第九十七章◎刺探所得消息 姒娆猛地转身一脚踩中一只小蛇的头。她蹲下身将小蛇捻了起来,脸上露出几份喜色。 “好宝贝,带你回去泡药酒!” 姒娆起身刚一回头,一个白晃晃的身影就立在眼前。她被吓了一跳,手上一松,小蛇掉到叶丛中一溜烟地逃掉了。面前的人看着姒娆不说话,只是带着温柔的微笑。姒娆激动地跳起来抱住了他,一篮红红的野果全散落到地上。 姒娆开心地喊道。 “顾宇哥哥!” 顾宇吃痛地推开姒娆。 “别碰,我还带着伤呢!” “呵呵,换成是别人,你不是老端着吗?怎么在我面前,受一点点伤,就喊痛啦?” “行了,带我回去见王爷,我还有事要禀报呢!” 姒娆答应了一声,拉起顾宇就朝王宫走…… 迟函姜还是整日悠闲地玩乐。当顾宇来到他面前时,他正倚在湖边喂鲤鱼。白净的脸和从前一样,华服玉冠,人没胖也没瘦。 迟函姜禀退了左右,把顾宇唤到跟前来,递给他一块糕点,目光却不离湖面。那里边是各色的鲤鱼张着圆圆的嘴。它们努力地拱动着身体抢食,显得乱哄哄地。尾巴拍打着水花,哗哗直响。迟函姜感觉,它们的样子像极了父皇身旁的那些漂亮妃嫔。 “鱼都快撑死了!” 姒娆在一旁嘟囔了一句,换来迟函姜一个白眼。 顾宇不好意思地把糕点放到一旁的盘子里。 迟函姜咳嗽了几声,终于开口。 “屏风山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动?” “王爷,这次的收获还满大的。我发现图云汕在山里边藏了几车火药。” “他要炸山?” “不,雪山可炸不得。臣估计是用来炸人的。” “炸谁?他现在人都回昇燃了,留着那些火药在山里干嘛?” “当然是因为时机还没到呀!事先准备着呗!”姒娆插嘴道。 迟函姜把手上剩下的半个糕点一下子塞到姒娆嘴里。姒娆朝迟函姜瞪了一眼,可还是把那半个糕点吃了下去。 顾宇望了一眼满脸不悦的姒娆,又朝迟函姜点了点头,表示姒娆说得有理。迟函姜则示意他接着说。 “我猜,他是打算把路修好之后再使用那些火药。” “这大概是我父皇的意思吧!父皇派去的耳目众多,如果是他图云汕自己的打算,是很难施行的。那傅笙禄那边怎样?” “说到傅笙禄,不得不说到琴瑟君星了。” “此话怎讲?” 于是,顾宇接下来把他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迟函姜。从自己刚刚到达屏风山,发现舒铭禅去雪山追傅笙禄开始。迟函姜听完了顾宇的叙述,望着眼下翻涌的鱼群,沉思了一会儿。 “傅笙禄到底是何许人?怎么姑娘见了他都走不动道了?” 顾宇没想到迟函姜还有心思说笑话,愣了愣。而姒娆却一脸不屑。 “羡慕还是嫉妒?” 顾宇瞪了一眼姒娆,于是,姒娆便乖乖住了口。顾宇继续说。 “我早就觉得琴瑟有问题。王爷可能不知道,琴瑟刚一入宫时就被我们怀疑。王爷应该着手查查这个人的底细。” 迟函姜终于把手上最后一块糕点掷向了湖水,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残渣。 突然,迟函姜转过头来,朝顾宇露齿一笑。 “棋奕,你偏心。当初我要去查江葵,你说她有苦衷。怎么落到琴瑟身上你就如此决绝了?难道,江葵不比琴瑟更显可疑吗?” 此话一落,就连姒娆也投来怀疑的眼光。而顾宇却哑言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突然面色一白,对着迟函姜便跪了下来,一脸的自责。迟函姜看着顾宇如此的反应,十分诧异。回过神来,连忙招呼他起身。 “我说笑呢,你可别真放在心上。琴瑟的事情就交给你去查吧!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吧,先回房去歇息歇息。” 顾宇谢了恩,和姒娆离开了湖边。 迟函姜重新把目光投向湖水,望着平静的水面。刚刚还在努力扭动着身子的鲤鱼全都没入了湖底。 有食喂时就统统靠过来,无食喂时就统统散去,个个都是势力眼儿。迟函姜想着,脸上同时泛起一丝深意的笑。 他朝远处亭子中正在打盹的粉衣女孩喊了一句。 “冰秋!拿糕点来!” 接着,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 “多拿点!” 撑死你们算了,迟函姜心中暗想…… ------------ 第九十八章◎跟踪 皇城的集市上,唐柒正陪着江葵闲逛。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逛了一上午。直到几条街都走遍了,江葵也没有花出一个子儿,买上一样东西。 江葵站在城门前呆立了一会儿,转过门来对唐柒说。 “我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之后,江葵和唐柒出现在皇城里最好的酒楼。定了二楼上的一间雅座,江葵安静地坐下来等待着菜肴上桌。而唐柒则站在一旁,手里握着一把剑,眼睛飘向窗外的街道。 江葵敲了敲桌角,声响把唐柒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你怎么不坐?我点的菜,是两人份的。” 话说完,唐柒也没有丝毫犹豫,来到江葵的对面坐下。江葵来回地打量着唐柒,而对方的目光也并不避讳。 “我发现,你跟将军其他的那些手下都不一样。” 唐柒笑了笑。 “怎么不一样了?” “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换作是别人的话,不会同意我随便出来逛街的。” “那是因为将军交代过,无论如何,都得让姑娘开心。所以,姑娘的话我都要顺从。” “是吗?” 江葵说完把目光转向窗外。斜对面就是一家妓院,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正拉着客人进进出出。 江葵脸上泛出一丝笑。 “你刚刚是在瞅那些姑娘吧?” 唐柒摇了摇头。 “我是在看底下面滩前,那个穿灰色衣裳的男人。” 江葵闻言把目光投向面滩,果然在那里看到一个穿着灰衣裳的高大男人。 “放着那么多漂亮姑娘不看,你看那个男人做什么?不会是你好这口吧?” 对于江葵的失礼,唐柒并不生气,还是很谦和地摇摇头。 “从城门口过来时,咱们就被他给跟上了。” 江葵眉头一蹙,立马把目光收回。 “你怎么不抓住他?” “街上人太多,我们得把他引到无人的地方再动手。”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 江葵的脸上带着些埋怨。 “不能让姑娘饿着肚子。” 唐柒又笑了笑。 菜肴都上桌了,江葵再没心思下咽,时不时地偷瞄一眼跟踪他们的人。然而唐柒却显得很冷静,悠闲地享用着美食。等他们把肚子给填饱,那个灰衣男人也匆匆地吞下了面汤。 随后,江葵和唐柒走出酒楼,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仍然是一前一后地走着。江葵故意地向一条暗巷里走。一个卖煎饼果子的老头扛着扁担从对面走来,江葵小心地闪身让对方通过。直到确认了暗巷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唐柒才猛地转身出手,把跟在后面鬼鬼祟祟的灰衣男人给摁到墙上。 江葵凑过去看了看对方紧贴着墙壁,那张被压扁的脸,很普通也很陌生。 “说!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跟踪我们?” 灰衣男人紧紧咬着牙不肯吱声。唐柒手上多使了些力气把对方摁得更实。对方痛得叫唤了几声。 “哎呀呀,快松手。我,我只是个过路的。” “不说是吧?唐柒,把他的脑袋按成肉饼得了!” 这时候,灰衣男人的嘴角忽然渗出一道鲜血,眼睛一闭似乎是昏了过去。唐柒一松手,他就滑到了地上。江葵蹲下身试了试他的鼻息。 继而,江葵转过头来质问唐柒。 “你怎么真把他给摁死了呀?” “我有分寸的,他不是我弄死的,可能是咬舌自尽了。” 江葵听了之后,掰开灰衣男人的嘴,果然如唐柒所料。江葵又翻查了一下男人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发现。沉默了一会儿,江葵站起身来默默地说了一句。 “把尸体处理掉吧!” 其实,江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就在刚回到昇燃皇城的时候,就有人在远处探头探脑了。只是江葵不确定,当时的人是不是眼前这个。 毓凤殿里,凌绣正为皇后锤着腿。紫晴从殿外走进来跪拜在皇后面前,神色有些紧张。 皇后见她这副样子,面色微沉。 “又出什么事啦?” “娘娘派去的探子久久未归,奴婢猜想,可能被他们给捉住了。” “这些人办事没有一个牢靠的。” 皇后沉默了一阵,突然撇开了凌绣,站起身来向着紫晴走去。把紫晴扶起来,凑近了她,皇后的唇角染上一丝笑意。 “当初,是你告诉本宫黎江葵已经死了。可丹青却又向我禀报说在屏风山看见了她,我听了还半信半疑。这一次,你去确认,如果真的是她,就把她还活着这个消息暗中透露给皇上。大公主如今有孕在身,绝对不能让那只狐狸精搅了她的心情。懂吗?” 紫晴望着皇后的一对凤目,轻轻地点了点头。 ------------ 第九十九章◎牢狱之灾 就在抓住了跟踪者的几日之后,江葵的住所突然闯进了一队士兵。他们以御指把江葵给锁起来。而相关人士也一同被带走,就连唐柒也未能幸免。 江葵被士兵带走后,关押在天牢里,和唐柒相距甚远。江葵抱着膝盖默默地缩在角落,心中烦乱焦急。她心想,也许是画门被人诅咒了。因为她并不是画门弟子中唯一一个既身为君星,却又入过天牢的人。前者的结局是死刑,而自己又会怎样,江葵无法预料。此时的她感到很迷茫,很害怕。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拼凑着各种对策。 而此刻的唐柒并没有江葵想像得狼狈,同样在天牢里,他面对窗**进的阳光闭目而坐,神情无异。 关押的过程中,江葵和唐柒并未接受刑讯。第二天,江葵被直接带到深宫中,押到了皇上的面前。 再次见到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江葵看他的眼光已不如从前了。面前坐着的,就是毁了她一生幸福的仇敌。然而,此时的江葵却很无力,想要活着,就只得沉住气来恭敬地向他跪拜。 昇燃帝念在她曾经是君星,给了她一个解释的机会。“黎江葵,你可知身为君星私自躲藏起来,是视为歁君吗?” “草民知道。” 江葵很镇定地回答。 “那你为何不现身?” “我,我在执行一个秘密的任务。” 说出这句话时,江葵的目光有些黯淡,心也沉到了谷底。这是她一整夜里唯一想到的保命法子。 昇燃帝扬了扬眉,把四周的人都给撤了下去。关上殿门,他再次质问起江葵。 “说,是何任务?” “这是础辰王爷所交代的,王爷没有下旨之前,草民不能说。”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把罪名嫁祸到础辰王的身上。” 昇燃帝用力地拍了一下桌案,桌上的花瓶滚落到地上给摔了个粉碎。 江葵吓得一个战栗,偷偷望了一眼昇燃帝的眼睛,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 “草民所说的,句句属实。” 昇燃帝的目光中尽是怀疑,可语气似乎平静了一些。 “好,这件事,我自会向础辰王证实。如果你所言是假,朕就立刻将你处以极刑!” 之后,江葵又被押回了天牢。铁索撞击的声音,光是听在耳中就令人感到全身冰冷。豆大的泪珠从江葵的眼眶里滑落下来。第一次,她哭出了声音。狱卒们听到江葵凄楚的哭声都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这个姑娘并未受皮肉之苦,为何会哭得这样凄惨。就好像,她很疼。 一开始的恐惧和无助无法让江葵落下眼泪。如今已有了脱罪的希望,她却痛得无法呼吸了。 一切事情都还未查清,昇燃帝首先封锁了江葵被捕的消息。并以公主有孕和商议国事为由紧紧地拖着图云汕。图云汕直至现在,对江葵的处境也毫无所知。只是悄悄派人送信给江葵,而他并未察觉他的信件全都被昇燃帝所扣。 昇燃帝拆开一封封信件,眼睛扫过那些含情默默的字句目光一横。他没想到,图云汕会对黎江葵用情如此之深,甚至故意去冷落公主。所幸的是,图云汕做事小心,信件中除了对江葵的嘘寒问暖之外并无其它的内容。 昇燃帝对图云汕的信使说。 “把信交给丽嫔,让她依信回点内容。然后,再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黎姑娘她的手指受了点轻伤不便书写,信是让丫鬟代写的。” 几乎是在同时,迟函姜收到了两封信件。一个是不明源头暗书,一个则是宫中传来的密函。两封信都显得极其隐秘。 姒娆把药水倒在暗书上,字迹渐渐显现出来。姒娆把信纸拿到迟函姜面前时,他正在阅读另一封密函,眉头蹙得紧紧的。读完了信件的内容,迟函姜显得有些恼怒。姒娆好奇地凑过头去想一探究竟。然而,迟函姜却一把将信纸捏作一团。 “把另一封读给我听。” 迟函姜没好气地冲姒娆说。 姒娆扁了扁嘴,慢慢地将信的内容读出来。越是往下读,两人的脸色越是白了。迟函姜一把抢过信纸来看。原来,这封信是舒铭禅所写,和皇上的密函所讲的内容是同一件事。 皇上要求他证实江葵所言,而舒铭禅希望他能解救江葵。 ------------ 第一百章◎得人心者得天下 迟函姜的脸上怒意未消。 “图云汕没有好好地保护她,竟敢在公主怀孕的非常时期,将她带回皇城放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赶快想办法救江葵呀!” 迟函姜一手捏着一封信,眼睛盯着姒娆不发一言,也没有表示。姒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当初向皇上宣告画彩君星坠崖而死的人,可是你。” 迟函姜这才把皇上的密函交给姒娆看。 “江葵和你想到一块去了。” 姒娆匆匆看完了信件的内容之后,目光中燃起了一丝幸喜。 “对啊!如此一来,就不存在什么歁君之罪了。皇上肯定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息事宁人的。” 迟函姜却是一声冷哼。 “纵使父皇会一再地宠着我,把这件事给压制下去。可是,这也让我给了父皇一个,我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同他一起欺瞒的印象。你要我将来如何再以单纯的面目去面对他?还有,什么样的秘密任务需要江葵解除君星的身份,并安插到图云汕的身边?图云汕已经向太子靠拢的事已不再是秘密。你觉得我对图云汕下手,皇上他会怎么想?” 姒娆听了之后,无言以对。 “既然被抓住了,那便是她的命。黎江葵立场不明,行为诡异,我不能因为念记旧情而让自己陷入尴尬之境。” 叹了一口气,迟函姜的脸上浮出一丝落寞。 “我还没得道,还没成为什么万能之人。” 姒娆埋着头咬着嘴唇,眼泪悄悄地滑落下来。 迟函姜点燃了灯芯,将两封信凑到火苗上,都给焚尽。望着盘旋而飞的灰烬,迟函姜的心口闷闷的,像是压了块巨石。他感到很不吉利,感觉自己正在焚烧的是两片冥纸。 江葵的倩影投射在火苗里。她闪动着带泪的双眼,默默地凝望着自己,就好像那日在泉边分别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一离别,是天涯两处,再离别,可能就是阴阳相隔。 姒娆带着哭呛的声音悠悠的传来。 “我娘曾经跟我说过。一个人最大的悲哀就是需要依靠别人的保护才能活着。那是他没本事。” 姒娆的言语所指,很明显就是迟函姜。迟函姜望着她泛红的双眼,心中暗暗打算,要是她接下来再语出放肆必定治罪于她。 顿了顿,姒娆继续说。 “不过,我娘还说过,一个人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人愿意去保护他。那便是他的本事了。” 迟函姜皱了皱眉。 “你说这个究竟什么意思?” “天下有才干的人何其之多,再强的强者也难保不会遇到对手。练就了一身功力和一肚子精明,那又如何?人心所向才是一个王者最强大的本事!你虽然是前者,但你也可以成为后者。得人心者才有资格得天下!” 姒娆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徐徐道来。 “这么多年来,皇上为何会久久未立太子,直到今年才做了决定?难道真的是比较不出你和大皇子之前的落差吗?那是因为他一直在试探你!你让他失望的并不是你自身的无能,而是你不会让有能耐的人办有能耐的事情!皇上安排你选了四个君星出来,你却毫不在意他的苦心,整日尽使唤我们做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姒娆向前挪了一步,伸出手指来捻灭了迟函姜面前的灯芯。 “用完了就得马上灭掉,大白天的不需要光亮。一直点着它不但令人生疑,也可能会带来危险。要么,你就灭掉它,别等到别人利用它来点着了你的衣角。要么,你就让它一直燃烧,在黑夜里。好铁用在刀刃上,人也是如此。” 稍作停顿,姒娆又说。 “迟函姜你仔细想想,时至今日,江葵有没有做出对你不利之事?你无非是由于对她有怨气,才会增加了对她的猜忌之心。如果真如顾宇所言,江葵留在图云汕的身边并非她真心所愿,而是另有苦衷。那么,她还可以是我们的人。甚至,对你极其有利的人!” “我能控制好火焰吗?难道不是在引火*?江葵,她会答应吗?” 终于,迟函姜说话了。姒娆擦了擦眼角,露出了笑意。 “会!只要你愿意付出些代价,换得她一命。她会明白,也会感恩的!” 迟函姜又沉默了片刻,忽然目光亮了起来,冲着姒娆一笑。对姒娆说话的语气也难得地温柔。 “快去拿笔墨纸砚来,不能再耽搁了。” ------------ 第三卷◎引子 ------------ 引子一◎人间一日世上千年 雨久久未落,天空阴沉着,犹如被纱幕所遮掩。叫人看了,心也跟着沉淀。 在更加阴冷的地下,在天牢里,唐柒默默地盯着对面的牢房。 说来也巧,对面的牢房正好是唐柒的大哥曾经被囚的地方。此时,那里边也关押着一个犯人。一床破旧的棉絮紧紧地包裹着对方瘦骨嶙峋的身子。 自打唐柒入狱以来,这个人就没动弹过。好几天了,他甚至滴水未进。狱卒送来的饭菜已经发出了一股酸臭味。那味道实再难闻,搞得唐柒很想吐。 那人突然翻了个身,面向唐柒而卧。他的眼睛大睁着,目光直勾勾地。眼皮周围上尽是纵横交错的伤疤,显得有些可怖。唐柒突然有种怀疑,此人睡觉时,眼睛肯定也是像这样大睁着。在黑暗里,一直盯着墙壁。 “看什么看?” 那人忽然冲着唐柒发火。 唐柒默默地别过头去,不再与对方的目光相交。对方冷哼了一声。 “男人的身子,娘们儿的心,关错了地方吧!” 唐柒一听此话,心中一动。再次将目光转向这个人,仔细地打量。这人是个老叟。年纪约莫六十上下,两鬓已花白。他的全身上下肮脏不堪。不细看,跟路边的叫花子没两样。但细看之下,此人又有种不同凡响的气质。他的目光锐利,自有一种傲气。 于是,唐柒的语气显得很恭敬。 “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叟显然没想到唐柒对于他刚刚的挑衅言词,反倒会如此客气。他愣了愣神,也打量了一下唐柒。 “看你穿着不凡,不像是普通的犯人!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在下是南土大将军的随从,名叫唐柒!” 老叟的两眼一转,又接着问。 “说!你家那将军主子姓甚名谁?” “将军乃是当今丞相之子,图云汕!” 唐柒有种特殊的敏锐,对方身份并不简单。于是便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问题。 “放屁!” 不知为何,听了唐柒的话,老叟的反应很强烈。 唐柒心念一动,也许是这老头在牢狱里关押的年月太长了。天牢与世隔绝,外边的事世变化,他都无法知晓。所以才会不熟识当下朝廷结构,和掌权人物。 老叟的情绪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片刻,他又恢复了冷静。神态稍显落寞。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说完这句,老叟突然笑了,好像遇到了什么极其开心之事。唐柒觉得,也许此人被关久了,有些疯癫。 “小子,你还满有意思的。我喜欢!那我也跟你说个实话吧!你啊,很快就能出去了。” 唐柒浅浅地笑了笑。这一点,不用他说,自己也知道。而老叟接下来的话,却另唐柒感到惊奇了。 “你是否一直以来,都在寻人?” 唐柒听了直点头。老叟叹了一口气。 “缘薄啊!你一生都在与人分离,一生都在寻找。” 唐柒默默地低下了头,也有些惆怅。 “不过,今年乃是你与他人缘分最旺的一年。你要找的人,想必都会在今年内出现!” “是的,我已经找到了他们。” 老叟摇了摇头。 “事实如此,但你似乎并不怎么开心嘛!想必对你最重要的那一个人,如今还杳无音讯吧!” 唐柒笑得有些腼腆。 “还请前辈赐教!” 老叟伸出手挠了挠唇角,笑容有些神秘。 “好好伺候你家主子,那个人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您是说,那个人的下落跟我家将军有关?” 唐柒窃喜。 “你家主子又不是那个什么狗屁将军!你是因为谁来到这里的,谁才是你的主子!” 唐柒蹙了蹙眉。老叟的确是料事如神,果然道出图云汕并非他真正的主子。可是,老叟的后半句话,意味太广。这里,所指的是哪里?昇燃?都城?图云汕的身边?还是…… 唐柒的目光慢慢地垂下,望向自己身下的地面。做出了一个最直接也最简单的猜想,天牢! 础辰王的信使快马加鞭,在数日之后赶到都城,将回信送入了皇宫。 信中,迟函姜向昇燃帝坦白,自己一直对图云汕有所芥蒂。当初自己即将赴南,放心不下宫中之事。于是便心生一计,利用江葵来做自己的眼线,监督图云汕的一举一动。同时,迟函姜也说自己知错了,此举考虑欠妥。希望昇燃帝能念他初犯而原谅他。 因此,也就在收到信的当日,江葵被带离了天牢再次面圣。 这一次,昇燃帝对江葵的态度有明显的转变。他命人解开了江葵的手铐脚镣,并让江葵免跪。 不过,昇燃帝始终没有放江葵回去的意思。 虽然此次的风波算是事出有因。可是,迟函姜在信中并没有向昇燃帝要人。言下之意,是不敢再要江葵,以免招来猜疑,令他和太子之间产生隔阂。 所以,迟函姜打算拜托皇帝来处置江葵的去留。 ------------ 引子二◎仙凡有别 若是按照昇燃帝原先的做法,必定会让江葵殉职。 江葵的名册记载是已故,若是现在秘密地处置了,也就一了百。而图云汕藏匿君星,本就犯了杀身之罪。就算事后得知是皇帝处死了江葵,也没有那个胆量声张。 可是,偏偏迟函姜明确表示要保江葵一命。昇燃帝担心若是处死了江葵会对迟函姜造成更深地打击。 要说保江葵性命倒是容易,而安置江葵却让昇燃帝犯起了难。如今,图云汕已经成为驸马,让江葵继续留在他身边那是万万不可的。但江葵又曾是迟函姜的手下,也不可再送回画门或是派给其他皇子。江葵已然成为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昇燃帝蹙紧了眉头,眼光飘到江葵的脸上,一直端详。江葵犹如芒刺在背,垂着头,呆呆地站在殿前。 昇燃帝突然问江葵。 “你可愿意留在朕的身边?” 江葵一听此话,猛然地抬起头来望向昇燃帝,眼神里尽是惊诧。而昇燃帝的目光中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江葵还没有单纯到,以为皇帝这是要她做贴身宫女,或是升职做皇上的御前君星。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介草民,皇上看她的角度已不再是君臣,而是一个男人在打量一个女人。 刚刚摆脱了歁君之罪,现在又要抗旨不尊吗? 昇燃帝在等待江葵的回答。但那只不过是个回答而已,起不了任何决定性作用。 正在这个时候,祥瑞弓着身子来到殿前,向昇燃帝禀报。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昇燃帝的脸上有些烦躁。他望了一眼再次将头低下的江葵,命她先行退下。继而,又把头转向祥瑞。 “去传!” 话音刚落,没想皇后就大步踏进了大殿,正和准备离开的江葵撞了个正着。江葵连忙闪身到一旁站好。皇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满脸笑意地朝昇燃帝走去。 “皇后,你怎么不等传召就进来了?” 昇燃帝的脸色发青,显然不怎么等见皇后。 然而,皇后却仍然面上含笑。 “臣妾与皇上心有灵犀,知道皇上一定会传召臣妾的。所以就不想再劳烦祥瑞公公通传,自己便进来了。” “皇后有什么事?” 昇燃帝一边说一边拿起桌前的折子假装在看。 “臣妾来向皇上要一个人。” 皇后也不在意皇帝的有意冷落。昇燃帝有些不耐烦地问。 “什么人?” “黎江葵!” 皇后答得很干脆。昇燃帝和江葵听到后,都是一惊。昇燃帝更是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直视着皇后。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刚才和江葵的对话被皇后所听见。不过,仔细想来又觉得不大可能。除非,皇后有顺风耳。 “你之前是如何知道黎江葵在朕手上的?” 皇后娇媚地一笑。 “皇上昨日说梦话,自己说出来的。” 昇燃帝的脸色一冷,竟有些语塞。 “皇上请放心吧!臣妾跟皇上是一条心,会替皇上保守秘密的。” 昇燃帝冷哼了一声,接着又问。 “你要她做什么?” 此时,皇后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臣妾是为了给皇上解决难题的。黎江葵的君星身份已除,如今放在何处一处都不妥当。不如留在臣妾的身边,由臣妾来管制。” 江葵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明白,皇后的意思是,要给她编了一个大牢笼。自己永远得活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受她牵制,一生不得自由,生不如死。江葵的目光偷偷瞟向皇上,心跳如鼓。 见皇帝久久没回答,皇后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皇上莫非是不信任臣妾?” 昇燃帝轻轻地摇了摇头。 “也罢!你想要便领走吧!” 江葵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臣妾就先谢过皇上恩典了。” 皇后朝昇燃帝欠了欠身,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这世间太多纷扰,变化固然无常。人无法预料,也无法掌控。了不起的,也只是洞悉了一点边边角角。天牢的老叟唐突失笑,笑的便是自己。他拥有凡人的骨子,神仙的心。若能早知了天命,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黎江葵亦是凡人,更应了这番道理。 由一个小小的画门弟子封做了皇子的君星。又从君星变做了一介草民。如今,草民也做不成了。无奈,成为了皇后身边的宫女。先后,还不过一年的光景。 江葵在皇帝的口中,就好像是一件物品,随意地就转手他人。名册被划上了死亡的江葵,跟画门,跟君星,跟这个尘世都已无关。犹如一次重生。身份,皇帝来拟。命运,皇后来给。 此刻,江葵正忙着接受眼前的一切。她不可能会想到,接下来的命运转变,会更加离奇,更让自己措手不及…… ------------ 第三卷◎宫墙赋断肠泪 ------------ 第一百零一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昇燃国一百四十九年,冬…… 昇燃都城里,新建的将军府迎来首个冬天。 这天夜里,将军府的后门外,卖干材的樵夫正和两个小厮谈着价钱。小厮们想从中多捞点差价,价砍得挺狠。最后,樵夫无奈地摇着头,还是将大捆的柴火垛从板车上搬下来,抗在身上跟着小厮们进到府里。 同一时间,信使也到达了将军府。图云汕再次收到了江葵的回信。信中仍然是报平安,和一些简单的问候。 图云汕拿着信纸,心中却莫名地有些异样。 也许是分别太久,思念快成疾了吧!图云汕这样想来,便又将信的内容仔细看了一遍。之后,他把信纸放在火盆里给焚尽了。 图云汕回房准备就寝。然而,刚回到院里,就见屋子里灯火通明。 图云汕推开门看到迟馨涟坐在桌前,素素也候在其旁。屋中点着好几盏灯,馨涟正拿着针线在忙碌。见到图云汕进来,她下意识地把手上的东西藏到了身后。 “你在这里干什么?” 图云汕的语气有些冷,馨涟只好慢慢地站起身来,把藏起的东西拿了出来。 图云汕看见,那是一个婴儿的小肚兜。 “我见将军这件衣服,上面绣的花样很是别致,所以想借鉴一下。” 图云汕几步上前,看了个真切。只见素素手上捧着的竟是在屏风山时,江葵送给自己的那件新衣。 图云汕的心里窜起一股火来。他突然从素素手里夺过衣服。这件衣服,图云汕视如珍宝,只有回昇燃的那天穿过一次。平日里舍不得穿,都是叠好了锁在箱子里的。这主仆二人是如何取得? “你经常背地里跑来我的房间?” 迟馨涟委屈地咬了咬唇。“ 虽说如今我怀有身孕,我们不得不分房而寝。可是,将军说这话未免也太伤感情了吧!什么叫你的房间?难道我还不能进来吗?”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你是不是还动过我别的东西?” 图云汕的不悦全写在脸上。他甚至怀疑,自己所藏的那支断箭,就是这个不懂规矩的公主给拿走的。 “什么是我动不得的?将军,难不成你还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迟馨涟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她实再是忍无可忍,满腹的委屈终于在此刻爆发。图云汕不理会她生气,而是拿上江葵送给自己的那件衣服摔门而去。 馨涟气得一把将面前的东西全掀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素素吓了一跳,赶紧扶着迟馨涟。 “公主快别哭了,孩子要紧啊!兴许是将军在外忙碌,心情不大好吧!” “他心情就从没好过!” 素素担忧地望着迟馨涟,不知应该怎么安慰了。而迟馨涟突然在此时止住了哭泣,目光变得有些异样。 迟馨涟并不是傻子,也不是读不懂图云汕的心。图云汕对她的这种态度,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她父皇在面对她母后时的态度。 父皇身边的妃嫔众多,真正爱过的却只有几个。那些不受宠爱的女人,结局是如何凄凉,迟馨涟是从小就看到大的。母后能风光至此,并不是依靠着父皇的爱。而是因为她的精明胆大,手段够狠。 反观自己,公主的身份能让图云汕给的,不过是一些表面的敬畏。御旨婚姻,短短相处,何来感情可言? 其实,迟馨涟早有耳闻,图云汕曾经向父皇要过一个女子。据说,那位女子拥有倾城之貌。只不过,那女子命薄,已经是香消玉殒。图云汕很快便娶了迟馨涟。哪个男人曾经没一两个相好的呢?更何况是昇燃国的第一美男子。招风引蝶那是必然。因此,当时的迟馨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做计较。 可是如今看来,图云汕必定是对那个女子念念不忘。说不准,那件衣服上的绣工就是出自那个女子之手。所以,图云汕才突然对自己发火。想到此处,迟馨涟对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子产生了浓浓的恨意。同时,也生出了一丝好奇。她想知道,是怎样的一位女子栓住了图云汕的心。就连死了图云汕也放不下她。 “素素,你去给我调查一下。将军以前或是现在,外边是否还有相好的!” “公主,这种事情,奴婢不会呀!” 素素有些为难。 “笨死了!早知道就不带你陪嫁了!你就不懂拿些银两,叫个靠得住的人去查吗?” “是,奴婢这就去……” 素素无奈地走出房间,将门给掩住…… ------------ 第一百零二章◎重返人间 这几天,连着下了几场雪。天牢里,有几个身体弱的囚犯冻死了。其中,还有一个被关进来不久的小姑娘。牢狱里死人,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狱卒们将尸体搬出来,运向了荒郊野外。 野外阴寒之气太重,狱卒们不愿久留。他们草草地挖了个大坑就将犯人尸体都给埋了。 等人都走尽,几只饥肠辘辘的野狗寻着腥臭之气而来。它们个个都伸长了爪子围在土堆旁拼命地刨着泥土。 随着挖掘,一只手从土堆下边露了出来。皮肉在黑灰的泥土映衬下显得格外白皙。野狗们流着口水,准备先享用这只细嫩的小手。可是,刚一扑上去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弹开了。野狗摔在土堆四周疼地嗷嗷直叫。土堆下的那只手此刻正紧握着拳头。 手指稍稍地动了动,一把抓住了土堆旁的一截树根。之后,一个女子挣扎着从土堆中爬了出来。她的身上全是泥土,脸上黑黑的一片。四周的野狗吓得夹紧了尾巴,一点点地向后退去。 女子将脸上已经变得皱巴巴的软面具撕下,露出一张干净漂亮的容颜。她朝面前的野狗勾了勾手指。那些野狗俯下身,乖乖地爬到近前。 她抚摸着其中一只野狗的脑袋。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好可怜,都饿坏了吗?去吃吧,千万别挣抢!” 说完,她站起身来,朝着远方走去。很快地消失在瘴气之中…… 远在南方的础津王宫。迟函姜和顾宇正坐在一起饮酒。王宫的地窖里封存着不少好酒,这一坛子药酒正合适天冷时喝,祛寒养生。 顾宇从炉子上取下酒壶,给迟函姜倒上了一杯。迟函姜拿起酒杯凑近唇边试了试,温度刚刚好。他一仰脖子,一口将酒饮尽。又把空酒杯递了过去。 “不错,再满上!” “王爷,书墨告诉我,你的酒量不好。别喝得那么急。” “别听她胡说,没事儿!快给我倒酒。” 顾宇无奈地又给倒了一杯。这一次,迟函姜只是轻轻地小酌了一口。酒气入肠,身子也跟着暖了起来。迟函姜的脸上露出安逸满足的表情。 “书墨那个小丫头还没你心细呢!她暖的酒,不把人烫死不罢休!” 顾宇笑了笑。 “别这样说她,其实,她这人挺好的!” 迟函姜偷偷地瞄了顾宇一眼,脸上泛起了笑意。 “你挺照顾她的。” “是啊!她是我所见过的,最善良的姑娘。” “什么?她那种也叫善良?前段时间,我的额头被她给撞了,她下手那叫一个狠!” “王爷,你不了解她。她这个人是刀子嘴,铁锤手,豆腐做的心。” 迟函姜暗暗地笑了笑,想到前不久,姒娆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那张脸。对于她善良与否,在心中也有了自己的一番认识。 “算了,先不说她了!琴瑟的事查得怎么样?” 说到这一话题,顾宇的面色突然沉了沉。似乎是查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 顾宇将酒杯放下,神情变得严肃。 “我去了一趟琴门,找了当初那个被割断头发的姑娘。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 迟函姜也把酒杯放下,很感兴趣地等待着顾宇说下去。 “原来,那个姑娘和舒铭禅原本是好友,感情一直很不错。按理说,君星使怀疑舒铭禅就是凶手时,她应该拿出这层关系来排除自己的嫌疑。可是,她却对此支字未提。对其好友的不幸遭遇,她也没有表现出愤怒,或是悲伤惋惜。她太镇定了,就好像和那姑娘互不相识一般。” “这个倒没什么。女人之间的感情向来都脆弱。好的时候姐妹相称,利益相冲的时候就瞬间变了脸色。我见得多了。” “不光是如此,那个姑娘还告诉我。由于舒铭禅有一些异族血统,所以眸子的颜色要比普通人浅一些。舒铭禅的个性孤僻高傲,整日全顾着练功去了,不与人打交道。因此,其他人自然也不爱搭理她。在甄选的时候,大家都自顾不暇。也只有这个和舒铭禅走得最近的好友会去注意她的这一特征。所以,当这个姑娘仔细打量舒铭禅的眼睛时,就发现到了端倪。” “这个舒铭禅是冒充的?” “按照那位姑娘所言,大有这种可能。” “会不会是因为她遭人祸害,被遣回了琴门之后心有不甘,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呢?不行!你得再去查查,要真凭实据,最好是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是!” 顾宇应声。 ------------ 第一百零三章◎酒后吐真言 迟函姜终止了这个话题继续喝起酒来,不想因此败了兴致。徐徐升空的白气是酒香在蔓延,撩得人很快便醉了。迟函姜望了望顾宇的脸颊,上面的伤痕已经变浅了不少,不细看都不容易发现。 “棋奕,你脸上的伤怎么好地如此之快!该不会是练了什么奇术,或是服了什么丹药吧!” 顾宇听了此话,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久久没回话。最后,被迟函姜追问了好几次,他才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子放到桌上。迟函姜一见之下,立刻呆住了。 “这个东西,你是从哪得到的?” 顾宇见他面色有异,不得不老实回答了。 “在屏风山的时候,我去见过江葵,让她帮我疗伤。这个药就是当时,她给我的。” 迟函姜把面前的小瓶拿在手上,深深地凝望。好久之后,他才说话,声音低地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怎么能把这个给你?” “王爷,这个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顾宇疑惑地问。 可是没想到,迟函姜突然怒火中烧。他抬起头来盯着顾宇,目光变得冰冷。 “棋奕,怎么连你也敢向我隐瞒?既然去找过江葵,为何不向我禀报?” 顾宇立刻跪下身来向迟函姜解释。 “这等不关乎任务的琐碎小事,我以为不用向王爷禀报。说了,只会让王爷分心,平添烦恼而已。如果王爷觉得它重要,真想听,只管问便是,我绝不会向王爷隐瞒半点!” “说!” 迟函姜坚决要听,顾宇很无奈。他只好狠了狠心,咬了咬牙,把去找江葵的过程都告诉迟函姜。也包括江葵是如何委屈了自己来帮助他脱险的。 话还没说完,迟函姜突然将面前的酒杯狠狠地朝顾宇面门上砸去。看着顾宇的目光中竟透出了一股子杀气。没想,顾宇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酒杯正正地砸到了他的鼻梁上,一道鲜血立刻从鼻腔内缓缓地淌了下来。 顾宇用手背擦了擦鼻血。 “王爷,你这个习惯得改!不可以一生气就拿东西砸人。” “你不是挺能挡暗器的吗?干嘛愣着不动!” “这是王爷的处罚,我不敢挡!” “我拿葡萄砸江葵的时候,你怎么就敢挡了?” 顾宇并不怕迟函姜会生气,只是见他一旦遇到江葵的事情就变得如此不冷静,很替他担心。顾宇想要劝劝他。 “王爷!你要成大事,必须先放下儿女私情。否则,将来很可能会被情感所左右!” “照你的意思,我做事都得理智一些。不能为了小情小爱而耿耿于怀。是这样吗?” 顾宇认真地点了点头。迟函姜冷笑了一下。 “有件事情我还未告诉你!江葵她被我父皇抓到了,托琴瑟写信来求我救她。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 顾宇听了此话,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哑口无言了。如果说救,那么他之前的相劝就都成了废话。如果说不能插手此事,那江葵又该怎么办? 顾宇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王爷不必插手,我这就去劫狱。若是失了手,就说是我自己的主意。打死也不会把王爷给牵扯进来。” “你好大胆子!我刚才没砸中你的脑子吧!你怎么说出这等傻话来?” 看着顾宇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迟函姜的怒气突然就没了,心也软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我已经回了书信,江葵不会死的。别再跟我讲这些大道理了,你都做不到,我如何能做到。” 顾宇惭愧地低下了头。迟函姜把药瓶揣到了怀里,语气像是一种宣告。 “这瓶药,还给我,它不属于你!” 沉默了片刻,迟函姜命顾宇起身继续陪他饮酒。可是,此时的两人都有了心事,再没有那个心思了。想要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很难。 又是几杯下去,迟函姜的眼神就变得涣散了。顾宇没想到,他的酒量真的如此之差。 顾宇见他定是醉了,想要去叫守候在院外的冰秋进来,把他扶回去。正在顾宇站起身的同时,迟函姜忽然也站了起来,一把拽住顾宇的衣襟。 迟函姜用力地甩了甩头,好像是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顾宇也不动,任由他拽着自己,等着他把想说的话给记起。 不一会儿,迟函姜总算是想起来了。他郑重其事地说。 “若今后再见了江葵,替我带句话给她。告诉她,我相信她……至始,至终,都相信她……” “好,我会转达的。” 顾宇的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 ------------ 第一百零四章◎独酌 迟函姜点着头,慢慢地缩回凳子上。之后,便趴在桌面不醒人事了。顾宇找来冰秋,把人给带走了。本来好好的对饮,最终变得不欢而散。 幽兰院里,寂静无声。顾宇坐回到桌前,拿起酒杯独酌起来。可越喝脑子却越是清醒。在记忆里,过往的人和过往的事,从没像此刻这般清晰。特别是父亲的那张脸。那张总是郁郁寡欢的脸。 顾宇心想,现在正独处的自己,脸上的表情也许正和父亲当年一模一样。一样写满了忧伤和落寞。那是因为,自己正在重蹈覆辙,正在走着父亲曾经走过的老路。一条不会有希望,更不会有结果的路。 他和父亲一样,都爱上了一个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女人。 也许,那个女人把父亲的魂魄一同带走了。自从她死后,父亲的脸上就再没了笑容。在战场上,他也变得异常勇猛,异常冲动。顾宇甚至有过怀疑,父亲那样做,是在一心寻死。否则,凭父亲多年的作战经验,不可能会轻易中了敌人的陷阱。最终,他真的如愿以偿了。 顾宇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一个回归的残兵捧着父亲所遗留下来的兵器,送到自己的面前。那时候,天上的烈日有多刺眼,泪水知道。父亲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告诫着顾宇,感情用事,只会误人误己。 后来,顾宇遵从了父亲的遗愿,摒弃了一切荣华富贵身份地位,投身于棋门。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守护着那个父亲深爱的女人,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昇燃国的二皇子,迟函姜。 顾宇曾以为,自己绝不会像父亲那样去迷恋一个人,在乎一个人。甚至,连自己性命都舍得放弃。 可是,顾宇偏偏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人。当他为了这个人而奋不顾身跳下悬崖的那一瞬间,他才猛然惊觉,回头已然无岸…… 毓凤殿,江葵跪在皇后的面前等着训话。可是皇后却坐在纱帘后面,一直没有搭理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皇后的声音才从帘子里边传来,声音清清冷冷。 “疼吗?” “疼!” 江葵毫不迟疑地回答。 “本宫可是听说,你曾经在皇上的门外跪过整整一夜。如今到了本宫这里,怎么就变得如此娇气了?” “没有谁下跪是不疼的,只论能否忍耐而已。” 这时候,凌绣把帘子给掀开了。皇后居高临下,一道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朝江葵逼来。 “黎江葵,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同往日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而已。跟主子说话,得懂规矩。” “是!奴婢知错了。” 江葵无奈地放下了身段,学着委曲求全。今后都得跟皇后相处,不顺着点只会吃亏。 皇后见江葵服了软,微微地勾起了嘴角。她从风椅上走下,来到江葵面前。 “别跪着了,起来吧!” 江葵慢慢地站起身来。皇后围着她踱步,上下打量起来。江葵被皇后看得很不自在,她偷偷抬起眼睛,正好对上了凌绣的目光。江葵感到,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敌意。 接着,皇后命令凌绣先出去,自己要与江葵独处。 凌绣退出去之后,皇后忽然瞪了一眼江葵。 “你不是死了吗?为何如今会出现在图云汕的身边?” 江葵望着皇后的眼睛,脸上做出一副无辜表情。心里却在思考着,要怎样回答才会对自己有利。可是,想来想去,她还是想不通,皇后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答案。 “图云汕想要你。所以,你是础辰王派到图云汕身边的棋子。对吗?” 江葵一听这话立即矢口否认。 “奴婢的事情跟础辰王无关。奴婢本就不想做君星,想要自由,想要安宁。” “你生得如此美丽,想要脱离君星身份过安宁的日子,这还不简单。在你的前辈之中,不正有个很好例子吗?” 江葵知道,皇后一直不待见太子妃,看不起她的身份。这番冷嘲热讽,正是针对太子妃的。江葵心念一转,决定投其所好。 “不瞒娘娘说,奴婢的确曾这样考虑过。可是,皇后娘娘您同为女人,应该也明白。若是靠山不稳,好景则不能长久。” “所以,你离开了础辰王而选择了图云汕?” 江葵对皇后的话不置可否。皇后轻笑了两声。 “不错!看来你的确是个胆大心细的女子。本宫没有看走眼。” 江葵也冲皇后浅浅地笑了,表现出一副能得到她的称赞而愉悦欣喜的样子。 ------------ 第一百零五章◎双面的棋子 此时,皇后的表情又恢复了严肃。 “不必在我面前装了。什么想过安宁的生活,只不过是贪慕虚荣罢了。在湖心岛,从本宫眼皮子底下逃走的那个人就是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 江葵的心咯噔一下。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你和太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奴婢,和太子,并不熟识。” 江葵说的是实话,可是皇后岂能相信。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本宫知道,你是打算各方都下一注,最终才不至于输得一败涂地而已。” 此时,无论自己辩解什么,皇后也不会相信。江葵知道,皇后把她要来身边,不会只是为了质问她这些事情而已。于是,江葵沉默下来,等待着皇后说出最终目的。 果然,皇后接着说。 “本宫可以不计较这些。不过现在,你得为本宫去做一件事情。” 江葵本就不期望那会是什么好事,可皇后既然能从皇上手上要了她,必定是做好了充分的打算。不管皇后要她去做的事情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自己只能答应。 “娘娘尽管吩咐,江葵一定尽自己所能。” 皇后满意地笑了笑,朝江葵勾勾手指。江葵把头凑过去,皇后在她耳边轻声说。 “勾引太子。” 江葵转过头来惊讶地凝视着皇后的眼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江葵不太明白。” “多年来,太子的身边只有一位妃子,也就是方赋襄。她并非王公贵族的出生,并且至今还一无所出。所以,我安排了太子近期再甄选出一位良娣。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太子喜欢上你,然后帮着本宫对付方赋襄。本宫虽然不愿承认,可事实如此。也只有凭你的美貌才能与那贱人匹敌。” 江葵沉默了。皇后见她犹豫不绝似乎有什么顾虑,于是又说。 “本宫答应你,若是你能除掉方赋襄。等太子继位以后,就让他封你做皇后,荣华富贵保你一生享之不尽。” 江葵的心狂跳起来。太子,将来的皇上,拥有着生杀大权。这世间,在权利上,唯一能压得住图梓言的人!皇后等于是在为自己铺设一条复仇的捷径…… 皇后见江葵似乎心动了,立刻叫来凌绣。 “你带江葵回她房间休息。” 皇后又转头对江葵说。 “明早好好打扮一下再来见我。” 江葵应了一声之后,便心事重重地跟随着凌绣走出了毓凤殿…… 果然如天牢里的老叟所言,不久之后,唐柒便被释放了。 出狱以后,唐柒开始悄悄打听江葵的消息。可是,最终却一无所获。没有别的办法,唐柒只好联系上了他的大哥。 午后,在林子深处,一间布满蛛丝的小木屋里,唐柒的大哥赴约前来相见。他穿着一袭白衣,戴着一张白狐面具。细细长长的身子如一阵风一般,轻声地飘进木屋。 才刚刚见到唐柒,他就显得很心急。 “我不能久留,有什么事情快讲。” 唐柒笑着将一杯水递向他。 “大哥,干嘛每次相见都这样急躁,先喝口水吧!” 对方摆了摆手。 “我不渴,你赶紧说事。” 唐柒无奈地放下水杯,正色道。 “黎江葵被皇上派来的人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你在暗处,行动比我方便许多。你可知道这件事情?” “知道,她如今在皇后的身边做仕女。图云汕要是问起来,你只管告诉他,人是被皇上带走的。除此之外,都装作不知道。” “皇后这是打算令图云汕记恨皇上吗?”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好好看着图云汕便行。有什么别的任务,我会通知你的。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话说完,他就立刻转身走了。 唐柒望着他的背景,脸上显得有些落寞。记得小时候,每次家里揭不开锅了,去画门或是皇宫里找他接济时,他也是如此。匆匆地塞上几锭银子到唐柒的手里后,也不开口问一问家里的情况,就匆匆离开。 唐柒叹了一口气,也走出了小木屋。他打算先回将军府把江葵的事情告诉给图云汕。 第二天,江葵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再一次来到皇后的面前。 皇后见江葵美貌有余,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始终少了一分气韵。因此,她安排了宫里几个资格最老的姑姑来传授江葵宫中礼仪。 ------------ 第一百零六章◎师出同门 经过了数十天的特训,江葵的仪态真倒是端正了不少。紧接着,江葵移居到了芳华院,和各位候选千金们住在一起。 后选者一共有五人。除了江葵以外的其余四人都有着显赫的家世和背景。然而,江葵的心里却很清楚。有皇后在她背后撑腰,良娣的席位是非自己莫属的。因此,不管竞争者们怎样优秀,江葵也没过多的压力。 这一日,一位画师来到芳华院为后选者们画像。因江葵事前没有疏通和打点,所以直到最后,小太监才带着画师来到她的跟前。 画师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见了江葵话也不多说,直接就开始铺纸调墨。江葵见他对自己连一句寻问也没有,一副随心所欲的态度,心中便有些疑惑。忍不住就对这个画师仔细观察起来。 就在画师正欲下笔之时,江葵盯着他握笔的手,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异常。于是,她立刻喊了一声停下。旁边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江葵,好奇地观望。 只见江葵径直走到画师面前,迅速地将对方手中的笔夺下给直接扔到了地上。宫女和太监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睁大了眼,画师也愣住了。江葵没有说话,而是先禀退左右,留下画师来单独面对她。 等人都散尽了,江葵再次把脸转向画师,那目光意味深长。 画师将手背到身后别过脸去,表情带着些不满。“本官哪里得罪了姑娘吗?” “不,正好相反,我这是受宠若惊呢!凭你的技艺来为我这等普通女子画像,可真是太大材小用了!是吧?师兄!” 画师听着江葵这样称呼自己,转过脸来微微眯起眼睛。 “师兄?” “你我同为画门弟子。虽然素未谋面,可我还是得叫你一声师兄吧!” 没想到,对方在听了江葵的话之后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起江葵来。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握笔的姿势。” 对方饶有兴致地挑挑眉。 “不妨说来听听。” “我曾经很崇拜你,因此研究过你的画作。你的笔触非常轻盈飘逸,整张画纸的墨痕里找不出一丝迟疑。我发现,这不但是由于你的手指灵巧异乎常人,你握笔的力道也很奇妙。你既能保证笔稳稳地帖在手指间,又能避开手指给笔所造成的负担,可谓是恰到好处。” 江葵把目光投向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那支笔。 “刚才,我用了极轻的力量就能把笔从你手中给抽出来。但凡是持笔作画之人,这都是不可能的。我判断,你在作画时使用了某种功力,以空气来握笔!所以,你就是那个掌握了不少禁忌之术的画门君星,丹青!” 丹青浅浅地笑了一下。 “后生可畏啊!都被你给识破了。” 江葵见他大方地承认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之前在图云汕身上下毒,以及使用傀儡之术袭击础辰王的也是你对不对?” “没错!”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不是和你一样。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也是受控于皇后?” 丹青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是的!” 江葵了然地舒了一口气,长久以来埋在心中的疑问,终于是在此刻得到了解答。紧接着,新的疑惑又席上了江葵的心头。 “皇后让你扮作画师来接近我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没什么别的目的,皇后只是嘱咐我要把你画得脱颖而出,好让太子一见倾心。” 江葵听了直摇头。 “这样做是绝对行不通的。” 思考了一会儿,江葵对丹青说。 “我倒有更好的办法。不过,你得出宫一趟,替我找一件东西来!太子见了它一定会喜欢的。” 丹青见江葵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便答应了她。 等到丹青走后,江葵坐到案前,望着那张白纸落寞地叹了一口气。 江葵知道,凭借太子和图云汕的这层关系,太子是绝对不会选中自己的。除非在另一方面给太子一个暗示,让他有选择自己的欲望。然而,这样做的话,江葵将会失去一样心爱的东西。这江葵感到很不舍也很心痛。 江葵不禁提起笔,在雪白的纸上画了寥寥几道,勾出了一朵玉兰花来…… ------------ 第一百零七章◎求签问卜命里相克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图云汕再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无望的感觉。 当唐柒把江葵被皇上抓走的来龙去脉告诉给图云汕的时候,图云汕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自己的父亲。 因为刚回昇燃的那日,父亲曾亲口说过,他派去接自己的人见到了江葵。也就是说,江葵还活在世上并跟着自己回到了昇燃的事情,唯有父亲清楚。由此可想,那个跟踪江葵和唐柒的灰衣男人大有可能正是父亲的手下。 图云汕断定,一定是父亲想要逼自己远离江葵,才会利用皇上的权威来压制自己。而一直以来假装江葵给自己回信的人,想必就是那个会仿照他人书写的疯妇了。 想到此处,图云汕气不打一处来。他转身提上了刀,向着屋外冲去。 这时候,迟馨涟突然从屋外进来。一见图云汕通红的双眼,吓了一大跳。 “将军,你这是要去哪里?” 图云汕瞪了迟馨涟一眼,没好气地说。 “不关你事,让开!” 楚轲从屋里闪身出来,拦在了图云汕的面前,朝他拼命使着眼色。 “将军,公主面前千万别冲动!不如从长计议!” 图云汕看了看迟馨涟。她双手抚着肚子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图云汕转身回到屋中把刀放下,静静地坐了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迟馨涟问楚轲。 “将军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他生气?” 楚轲一脸为难的样子,唐柒怕他不小心说错了话,便抢先一步说道。 “公主不必担心。是属下在外边办事时被山贼给劫了。将军一时生气,刚才正打算替属下去报仇呢!” 迟馨涟蹙了蹙眉。 “这邦山贼真是大胆,连将军府的人都敢劫!你也真是懦弱无能,区区几个山贼都搞不定。怪不得办个事情拖到现在才回来。” 唐柒惭愧地笑了笑。 “实在是寡不敌众。” 迟馨涟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了图云汕的身边坐下来。 “将军,这等小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嘛!你瞧,今日无风无雪的。我想亲自去庙里为孩子祈福,你能陪我一道吗?” 没想到,图云汕此时却显得非常平静。就好像刚才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立刻命令唐柒去备车。 座落在紫霄山里的长生寺,是个比昇燃国历史更加悠久的古寺。一切都显得古朴沉旧。 寺庙里种植着无数的大榕树。每棵树上都挂满了香客们用来祈福的铜钱和丝带。轻风一过,叮叮铛铛地碎响。香火缭绕在寺内各处,经过了井沿上碧绿的苔藓,经过了花草间隐现的青石,经过了窗框上悬挂的风铃。最后,又经过被霜花覆盖的枝叶,参入云雾之中。 将军府来的马车来到了庙门前。迟馨涟和图云汕从车上下来,随着前来相迎的方丈进入了寺庙。 在完成了上香和祈福之后,迟馨涟和图云汕又被领到一处幽静的别院内休憩。此刻,方丈正坐在对面与他们二人长谈。小和尚在为他们奉上了一些茶点之后便不再进来打扰。 迟馨涟在小的时候,随同皇后来过长生寺好几次,方丈和她自然相识。而图云汕则是第一次来到寺庙这种地方。 迟馨涟把刚刚求来的签文递到方丈面前,神情期待。 “这是为我腹中孩儿求的签,还请普慧大师帮我看看。” 方丈笑着接过签文,认真地看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却收起了笑容,将目光投向了图云汕。 见方丈久久没回话,迟馨涟有些着急了。 “怎么了?难道这支签不太好?” 方丈遗憾地摇摇头。 “公主求到的乃是一支下下签。按照签文所诉,公主的孩儿因命里与人犯冲,将会招来一场大劫数。福薄啊!” 迟馨涟一听这话,吓得面如土色。她赶紧追问。 “怎么会这样?大师可知我的孩儿与何人犯冲?” “其人便是这个孩儿的至亲。” 迟馨涟听了之后颓然地垂下了头。若是个不相干的人还好说,直接打发他远离孩儿便好。可是,这至亲之人无论是谁,都是令人万分为难的。 “有何办法能化解此劫吗?” “除非公主愿意留在寺中将孩儿诞下。并且,将来让这个孩儿遁入空门,从此不问世事。” 迟馨涟听了失望地直摇头。一旁的图云汕却面色无异,似乎并不怎么相信方丈的话。说起来,图梓言也是个会算卦高人。图云汕连父亲的那一套都不曾信过,更别说面前这个陌生的僧人了。 ------------ 第一百零八章◎不告而别 图云汕把热茶递到迟馨涟冰凉的手里,对她说。 “万事都没有绝对,只要有我在,自会保你和孩儿平安。” 迟馨涟捧着茶,仍然一脸忧虑。 “你若实再不放心,不如现在去替孩儿求个平安符什么的,以后常常戴在身上。” 迟馨涟魂不守舍地点点头。旁边的素素立刻过来搀扶她。 图云汕见迟馨涟离开了,便将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向方丈。 “普慧大师,你说的这个至亲之人,该不会就是指的我吧!” 方丈见此人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心中顿时一惊。他没有理会图云汕,而是埋下头,捻动起手中的念珠,口中也开始念起了经。 图云汕笑了笑。 “我明白,你们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也就不为难你替我保密了。待会儿她回来要是问起我,你就照实说,是我为了脱身才故意支开她的,也叫她不必等我了。” 说完,图云汕站起身来朝门外走。此时,方丈的声音忽然从图云汕身后传来。 “奉劝将军一句,误人终误己,切勿被自己所编造的谎言蒙蔽。” 图云汕侧头瞥了方丈一眼,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在太*中,凌绣送来了后选者们的画像。 宫女接过画像,在迟钧染的面前将它们逐个摊开。凌绣则立在一旁向迟钧染介绍着。 迟钧染一边听着一边应付着点头,眼睛盯着画面,心思却不在画上。方赋襄对于甄选的事情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这看似出乎常理,却又在迟钧染的意料之中。只是迟钧染始终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让她在一夜之间突然对自己变得冷漠起来。 直到一个名字从凌绣口中说出时,迟钧染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眉。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凌绣的眼睛。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位佳人是皇后娘娘亲自选来的,名叫黎江葵。” 迟钧染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他仔细地端详着画中的人。顿时,他感到了一种异样席上心头,不由地伸出手来将画像给拿了起来。迟钧染不仅认出了画中的人是谁,同时,他还认出了这副画是出自于谁人之手。再看落款的两行小字,他立刻便懂了其中的意味。 画中的美人翩翩起舞,眼睛与画外的人对视,目光中包含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深情。迟钧染知道,她所看的是那执笔之人。那执笔之人也必定读懂了她眼里的情意。迟钧染越看越觉得诡异,感觉心里似扎上了一根针。 迟钧染将画轻轻放下,心中暗自揣测起来。 这副画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知是母后意思还是黎江葵自己所为。不过,目的倒是很明确。这样做是想暗示自己,黎江葵是迟函姜的心上人。在将来,如果有必要和迟函姜谈条件的时候,黎江葵则是一个有着足够份量的筹码。 迟钧染沉思了片刻,从怀里拿出一块小玉章,准备在那副画上下印。 正在此时,太监突然进来禀报,说图将军求见。迟钧染的手缩了回来,命身边的宫女把画像都给收起来。 随后,图云汕急匆匆地走进来,一脸严肃的样子。迟钧染看出,他是有要事相告。于是,让所有人都先行退下。 人都走了,图云汕便说明了来意。 “我的女人让皇上给带走了,我不能直接去找皇上要人,只得来求太子殿下。”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一定是皇上想念公主才招她入宫。过不了几天公主自己也会吵着回将军府的。” “我说的不是公主,你明明知道的!” 迟钧染听了,脸上泛起一丝怒意。 “图云汕!你可别忘了,公主是我的妹妹。你自己三心二意辜负了她,还敢来向我开口。换作是我的话,才不会像父皇那样仁慈,还留着黎江葵一条命。” “皇上为我和江葵指婚之后,却又放了她去找础辰王。因此造成江葵下落不明,婚事也告吹。虽然我找到江葵之后,把她给藏起来是有错在先。可事到如今,皇上既然知道了江葵尚在人间,却要将她禁锢起来。怎么说,也是皇上失信在先。” 迟钧染见图云汕如此执着,不禁叹了一口气。他默默地拿起一旁的画卷朝图云汕扔去。图云汕顺手接住了画卷。 “我就卖你一个人情,告诉你黎江葵人在何处。不过,也请你看清楚了,这个女人到底值不值得!” 图云汕狐疑地将画打开,一眼便认出了画上的人正是江葵。 ------------ 第一百零九章◎湖心孤岛赴约 图云汕面露惊讶,连忙抬头寻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 “黎江葵如今在我母后手里,而这些画像所描绘的,全部都是良媂的后选者。” 图云汕一把将画合上,冷颜相对。 “就算真是如此,江葵也是被皇后所逼,绝非出自本意。” 迟钧染摇了摇头。 “这倒不是什么重点,重点是黎江葵的画像与其他人的,并非是同一画师所画。而我偏偏认得,她的这一副是我弟弟础辰王的笔风。” “那又如何?” “图云汕,你何时变得如此愚笨了?你看不出来,黎江葵喜欢的人是础辰王,而础辰王也对她有意吗?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密谋好的。企图利用美色来使我们决裂。我这样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出乎迟钧染意料的是,图云汕在听了他的告诫之后,并没有生气,反而是轻蔑地一笑。 “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我不在乎以前的江葵对谁用情,我要的只是她现在和将来都在我身边。殿下何不好人做到底,把江葵还我。” “太晚了,她的去留岂是我说了就算的。不管怎样,在公主生下孩子之前,你不能跟她有任何来往。” 迟钧染背过身去,态度十分强硬。图云汕将画像紧紧地攥在手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迟钧染,语气也变得不再客气。 “不准你选她!” 迟钧染转过身来瞪着图云汕。 “我不选她,皇后还留着她有何用?到时候,你得到的没准就是一具尸体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好似被一记闷棍打醒,图云汕眼中的锐气在一瞬之间退尽。 江葵已经死里逃生过一回,再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运气。这一次,江葵所遇到的麻烦说白了都是由于自己造成的。要不是自己放不下她,非要将她带在身边。要不是自己太过自信,忽略了潜在的危险。那么,此时的江葵一定还好好地呆在础津,怎么也不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图云汕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感到万分后悔。就像迟钧染说的,一切都已经晚了。此时,他只得将满呛的怒气给按耐住。要挽回局面只得另辟蹊径。 “好,我可以暂且跟江葵分开,回去好好照顾公主。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得去见见江葵,我要知道她是否安好。” 图云汕能在一件事情上妥协实属不易,迟钧染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满足他这个要求…… 午夜熄灯之后,江葵的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吵醒。江葵披上了外衣前去开门。在见到来人之后她便惊讶地呆住了。只见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太子身边的一位名叫羽织的宫女。她只身一人前来,手中只提了一盏灯笼。 羽织对着江葵欠了欠身,低声说了一句。 “请黎姑娘随奴婢走一趟,太子有请!” 江葵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稍微平息了一下情绪。 “请你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便走。” 江葵轻轻地把门掩上,赶紧开始做准备。 江葵的心中十分慌乱忐忑。虽然早有预料,太子在看了那副画之后会召见自己。可是,江葵绝对没想到事情竟然来得如此之快。更不曾想到太子会像现在这样,派个人来在深夜里悄悄地找她,弄得她措手不及。 不一会儿江葵整理妥当,随同羽织出了芳华院。 羽织一路把江葵领到了一个她十分熟悉的地方。那就是江葵曾经来过的湖心岛。由于之前曾在岛上见过太子,所以江葵对约见的地点倒是丝毫没有起疑。 站在岸边,羽织把灯笼递到江葵手里。 “殿下就在岛上等着姑娘。” 江葵点了点头,拿上灯笼小心翼翼地迈出了步子,顺着湖面上的小径朝岛上走去。 登上岛屿,来到那熟悉的楼阁门前。江葵回头朝岸边的方向看了看。夜色太浓,江葵已经看不清羽织是否还等在那里。江葵心中不由生起了几分惧意。倒不是惧怕这深邃的黑夜,而是惧怕藏匿在黑夜里的人。 江葵瞪大了双眼,集中了精神,伸出手来谨慎地推了一下楼门。门开了,一阵余香袭来。被这摄魂的气息所包围,江葵不由地心中一动。 有人为彤徊妃点了香…… 来不及思考太多,江葵走进楼里,顺手将身后的门给关上。整个楼里都是黑洞洞的,寂静无声,只有层层的纱帘在轻轻飘荡。江葵提起裙角探出灯笼,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楼梯。 上了楼,江葵径直走向那扇象牙门。她屏气凝神,轻轻地推开了门。 谁知,屋子之中仍然是漆黑一片,空空荡荡。 江葵疑惑地四下张望,心中渐渐地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难不成是中了谁的道? 想到此处,江葵打算赶紧折回去。 ------------ 第一百一十章◎威逼利诱 可是,就在江葵回头准备逃走的瞬间,一阵风忽然从旁而来。紧接着,一双手从江葵的身后伸出,将她整个人给拉了回来并揽入到怀中。 江葵被吓了一大跳,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声喊叫。 “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请放开我!” “江葵,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江葵耳畔响起。 江葵心中一颤,中止了所有的动作与声音。她侧过头去,慢慢地抬起灯笼来凑近了对方的脸。透过红纸的烛影轻轻摇曳,他的眼睛里同样跳动着幽幽的光晕,近距离地凝望着自己。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的眉宇之间,满是自责和心疼。 江葵转过头来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很担心,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那种真实的情绪会从自己眼中透露出来,被他给看穿。那就是失望,一种深深地失望。 江葵搞不明白,为什么在此等待的不是太子,而是图云汕。本来,她还准备好了一肚子真诚的话语来投靠太子。可此时,面对着这个既是熟悉又只能称作陌生的男人,江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任由他抱着自己,向自己诉说着他的思念,他的懊悔。 “每次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没能好好地保护你,甚至还是最后一个知道你困境的人。江葵,我比你更恨我自己。” 图云汕闭上了双眼,将脸深深埋进江葵的肩膀。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到江葵的手背。江葵的眉头轻蹙,目光不由地转向图云汕的脸。这个在人前飞扬跋扈的男人,此时竟然在流泪。 “没关系,你并没有错。我也没有怪你。” 江葵轻轻地说,像是在安慰图云汕。 图云汕松开了手,江葵慢慢地转身过来,望着图云汕微微泛红的双眼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吗?” “可是我感觉很糟糕,皇后她凭什么安排你的归宿?她明明知道,你是我的!” “既然你我命中无缘,又何必强求呢!如果我们非要在一起的话,将会得罪很多人。皇上,皇后,太子,丞相大人,还有公主。他们都不会原谅我们的。你不值得为我做那么大的牺牲。” 图云汕深深地蹙起眉来。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江葵叹了一口气。 “我们干脆就此别过,以后别再往来了吧!” 图云汕在听了江葵的话之后忽然愤怒了。他一把拽江葵到近前,深深地逼视着她的双眼。 “你太小瞧我了。你不知道吗?只要我不肯放弃,太子就不敢碰你!纵使你将来嫁给了他,名分也不过是个幌子,你只会守一辈子的活寡。而我也不可能会放过你。” 江葵惊地瞪大了眼睛。刚刚还一副深情模样的图云汕,变脸竟然变得如此快。他的话摆明是在威胁自己。 图云汕将唇凑近江葵耳边。在这四下无人的小岛上,在这样浓稠粘腻的夜色里,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 “你自己想想看,是要再多得罪一个你得罪不起的人。还是要躲在这个人的身后,受他的庇佑,让他来承担你一生的幸福。” 江葵的心中乱作一团,她无法立刻做出抉择。此时是应该直接和图云汕翻脸,还是继续装傻哄骗他。 稍作停顿,图云汕看出了江葵正在犹豫着,正在做着艰难的选择。 图云汕继续说道。 “这一次,我跟你见面也是太子安排的。江葵,你是聪明的。你应该可想而知,太子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你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他会把你当作一件物品一样送给任何人。当然,他更愿意将你送给我。” 图云汕说完这句便松开了手,江葵立刻朝后退了两步。这时候,图云汕从身后拿出一轴画卷,在江葵的眼前将画打开。 江葵望着画面中那张自己的脸,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她抬起头来不解地望向图云汕,心紧张地砰砰直跳。图云汕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慢慢地将手中的画给撕成了几段扔到一旁。 “黎江葵,别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能够左右任何人。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肯听信你的谎言。你想要的,不就是一个最强大的靠山吗?我可以在这里明确地告诉你。将来的一国之君,统领天下之人,既不是迟函姜也不是迟钧染。而是我图云汕!” 江葵的眼眶里渗出了屈辱的泪水,她忽然想起瑶桃夫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像是猫捉老鼠一般,玩弄着她,吊着她的胃口,使她既报不了仇又脱不了身…… ------------ 第一百一十一章◎狼子野心 手里的灯笼慢慢滑落到地上,图云汕的脸隐没在光照之外。江葵默默地朝后退,单纯地想要逃出图云汕的掌控范围。直到她的后背抵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直到这时候江葵才发现,图云汕实再太可怕了。自己在骗他的同时,他也在骗着自己。区别在于,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自认为对方很单纯。但实际上,他却精明地洞悉着一切。他到底还了解自己多少? 江葵靠着墙壁慢慢滑到地上。 图云汕拾起地上的灯笼,朝江葵走过去。蹲下身来凑近江葵,照出她脸上惊恐无助的表情。图云汕伸手抚摸着江葵的脸,慢慢擦拭着她的泪痕。 “我明白你为什么想要离开我。你是见公主怀了我的孩子,担心因此会动摇你在我心目当中的地位。所以,干脆借此机会另寻个更好的归宿。” 江葵木然地摇着头否认。然而,图云汕不会相信她的任何表示。从前不信,现在也不会信。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其实要另你安心非常简单,只要你也怀上我的孩子便可!” 江葵惊讶地瞪着图云汕,想搞清楚他说这话只是为了看自己反应,还是认真的。 图云汕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 “我们和这个地方还真是有缘,还记得吗?就是在这里,我吻了你。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我下了决心,今生一定要娶到你。” 江葵愣愣地望着图云汕,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自我沉醉。江葵在他眼中犹如一尊雕像,没有血肉,自然也不必在乎她的感受。江葵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图云汕的心。江葵哪里会知道,图云汕要的并不是她的人,也不需要她的心。他要的,只是江葵的那双眼睛而已。 “我没想到的是,好事竟会如此多磨。就好像老天故意要和我作对。不过没关系,他既要阻拦我,我就不按他的规矩办事。” 图云汕把灯笼放到地上,目光转向江葵,笑容里透出一丝忧伤。 “抱歉江葵,我们的婚礼没有喜服,没有花烛,没有鞭炮,也没有宾客。甚至也不必拜那可恶的天地,和那不愿祝福我们的高堂。” 无奈地轻声叹息,慢慢地靠近,嘴唇碰上了江葵的额头。 “只有新郎和新娘。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今夜,咱们就洞房吧!” 图云汕的手探上了江葵的腰,慢慢地解起了她的衣带。 江葵猛地回过神来,立刻按住了图云汕的手。 “你想要做什么?此处可是彤妃娘娘的清安之所,不许胡来!” 图云汕的脸上恢复了冷漠。 “关我何事?宫里死去的女人比这地上的落叶还多,任何角落都有她们的亡魂!每天夜里,在皇上的龙床边都飘着几个呢!” 说完,趁着江葵惊讶之余,图云汕猛地甩开了她的手,一把将她的衣带扯断。江葵吓得尖叫了一声。 “图云汕,你明明说过要给我最好的!现在这样算是怎么一回事?你这个骗子,你说话不算数。” “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以后再加倍补偿你。” “求求你别这样对我,我再也不会有二心了!我答应你,不去接近太子,不做良媂了……” 图云汕全然不顾江葵的苦苦哀求,红着双眼用力地将她摁到地上。 就在江葵以为自己快要完蛋的时候,图云汕手上的力量却突然地消失了。他紧紧地皱起眉头,恍惚地泛动了几下眼睛。最后,眼睛还是缓缓地闭了起来,一头栽倒在江葵的身上。 江葵推开图云汕,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一片黑暗之中,一个声音在屋子中响起。 “还真是狼子野心。江山,美人,两不误。” 江葵支持着站起身来,把目光投向了声音来源。 一星火光在角落里擦亮,点燃了旁边一支蜡烛。声音的主人拿着蜡烛掀开纱帘,走到了彤徊娘娘的塑像前。借着手中的烛火引燃了油灯和祭拜的香蜡。他不紧不慢地朝塑像叩首跪拜。最后,恭恭敬敬地将香火插到祭坛里。 他回过身来面向江葵。 “你也过来为娘娘上注香作为赔罪吧!” 江葵默默地走过去,接过对方递来的香点燃虔诚地跪下。头一点地,江葵就止不住地抽泣。 身旁的人把江葵扶起来。 “若不是我不得不在此时前来上香,也不会发现到你有危险。看起来,我们没办法两清了,注定你会欠我一次。” 说完,他拿着油灯走到那被撕碎的画卷前,将灯油全部倒在画上。画卷霎时被火焰给包围。 江葵痛心地紧紧捂住嘴,防止自己会惊叫出声。 ------------ 第一百一十二章◎余香 那人拍了拍江葵的肩膀安慰道。 “这种容易落人把柄的东西,其实早就应该毁掉。” 两个人都默默地望着渐渐被火焰侵蚀的画。直到它完全化为灰烬之后才丢下还在昏迷的图云汕,一同离开了楼阁。 他靠在参天的榕树下,无言地看着江葵从身上摸出几粒红色的种子。江葵把它们撒在土地上,又小心地捧起泥土盖在那些种子之上。认真地做完这一切之后,江葵还若有心事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移步到他的面前。 经过刚才一番惊吓,江葵感觉心很累,身上也很疲倦。来到他面前后,也将身子依在他对面的树干上,稍做休息。 “顾宇,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总是在我遇到危险时出现?” “巧合吧!” 顾宇答得很干脆。 “那你这次又回昇燃做什么……对不起,我忘了,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说了也无妨。我不是一个人回昇燃,王爷和姒娆也回来了。” 江葵听到此处,眼中似闪现了一道光芒。 顾宇望了望天空幽幽地说。“现在已过了子时。” 江葵也抬起了头来莫名地望着天。 “昨天是彤妃娘娘的忌日。皇上和王爷之前来这里看望过娘娘了。我没有这个资格,因此每个忌日都只能趁着无人之后再来给娘娘上香。” 江葵听了之后点点头,不再多问。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你今后怎么打算?” 顾宇突然发问,江葵低下头来把目光放到他脸上。发现他的视线穿过幽暗的树影,正深深地看着自己。那种目光有种奇怪的熟悉感。让江葵觉得,顾宇已经悄悄地像这样观察或审视了自己很久。 “还呆在那个混蛋身边,还是又跳进到另一个泥潭里?” 江葵听出顾宇话中的讽刺之意,用力地咬了咬嘴唇。 “顾宇,你难道没听说过,知道地越多越危险吗?虽然你再一次救了我,可我还是要劝你。我的事情你最好少管。我不想连累你,更不愿意以你为敌。我不希望,下一次再遇见你时,我们会兵戎相见。” 江葵的眼神依然倔强,顾宇埋下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默默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江葵看到他的手指间忽然多出了一枚白无常。 “不必等下次相见了,我现在就对付你。”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现,江葵的四肢突然变得麻木。跟图云汕刚才的反应一样,身子立刻就失了力气,软软地向前倒去。顾宇伸手接住了江葵,把她横抱起来。 江葵还残留些许意识,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自己被顾宇抱着一直在向前走…… 图云汕从昏迷中醒来,已不见江葵。烟尘的味道还残留在空气中,有些刺鼻。他望着地面上那一团黑灰,仔细地回想。 袭击自己的人悄无声息,一招命中。而且,还不留痕迹。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图云汕更加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因为在此之前,他曾中过这个人的招。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的感觉。那次的情形和现在简直一模一样,这个人又把江葵从自己身边带走了。 好不容易才把江葵给藏了起来。可是现在,不但被皇上知道了,还被迟函姜的手下给发现。他势必会把江葵带去见迟函姜。自己想要从迟函姜的手上再次得到江葵,谈何容易? 图云汕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使得满屋的烟味散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图云汕狠狠地锤了一下窗框,心里闷得发慌。 眼下,最麻烦的问题还不是找江葵。因为江葵在迟函姜的手上至少是安全的。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和太子交待。太子一定会认为是自己把江葵给藏了起来。而到了明日,皇后发现芳华院里少了一个人,又会怀疑是太子所为。毕竟,要是追查起来,江葵是被太子的宫女给带出芳华院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难搞了…… 更深雾重。斜阳山脚下的王府中,姒娆坐在彤徊院的石阶上抱着膝盖。 昨日是彤徊妃的忌日,王爷留在宫中与皇上相聚,到现在还迟迟未归。姒娆在这冷冷的夜里独自守候,已经等了很久。等到王爷回来之后,她还得守夜。 院中的水池上飘着一层寒雾,衬得水色蓝莹莹的。姒娆轻轻闭着眼睛假寐,小小的身影印在水中,像是一尊仕女俑一动也不动。过了半响,她才缩了缩身子,把双手凑近脚下的炭炉去取暖。 ------------ 第一百一十三章◎牵肠挂肚 听见院外有敲门声,姒娆立刻睁开眼睛惊觉起来。难道是王爷从宫中回来了? 敲门声还在不断地响,姒娆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跑过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顾宇就迅速挤了进来。姒娆吃惊地看见,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穿著美艳的红衣女子。 “这是谁啊?” 姒娆凑近了些想看仔细。 顾宇却一脸紧张。 “呆会儿再说,你先把门关上。” 姒娆把院门关好,跟着顾宇来到侧屋里。顾宇把怀中的人放到床上,姒娆这才有机会看清对方的脸。接着便是一声惊呼。 “你从哪里找到她的?” 接着,顾宇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姒娆。姒娆听了之后安静下来,坐到床边呆呆地望着江葵的脸。分开很久了,江葵似乎还是原来那个江葵,一点也没变。 姒娆伸手替江葵整理了一下衣服,语气淡淡地。 “你这样强行把她带来,万一她醒来之后还是要走,你如何阻止?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顾宇摇摇头。 “我只知道,再放任下去。后果一定会是最坏的。” 姒娆转头望向顾宇。 “你打算怎么办?” 顾宇默默地走到桌前,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下了几口水之后,他才幽幽地说。 “现在唯一能栓住她的,就是王爷了。我看得出来,她对王爷还有情意。所以……” 姒娆听到这里,忽然打断了顾宇。 “我懂你的意思了,那你出去吧!我替江葵收拾一下。呆会儿王爷回来了,就让她去侍寝。” 顾宇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硬生生地咽下之后,呛得直咳嗽。 姒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我没说错吧!不是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吗?咱们把江葵扒光了放王爷屋里,等王爷进去之后,小门再一关。我不信他们还能在里边打起来不成?” 顾宇红着脸把气给喘匀了。 “你这丫头还真改不了这习气,脑子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样儿。” 姒娆不悦地走到顾宇面前,狠拍了一下桌子。 “哼!我就是青楼里出生的,我娘就是花魁,那又怎么了?就是没有你顾公子身份高贵!我天生就这习气改不了,但我乐意!” 顾宇连忙摆摆手。 “我可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你这方法,实再是……” “你别看王爷平日不近女色就以为他正经。其实说白了,男人都是一副嘴脸。不过,像你这种长这么大连青楼的门都没进过一次,也没碰过一个女人的公子哥,另当别论。你不会懂的。” 顾宇紧紧皱起眉头别过头去。 “不行,我不能同意。这样对江葵,太卑鄙了。” 姒娆挨着顾宇坐下来,慢慢劝道。 “你想,江葵要是真成了王爷的人,就算咱们留不住她的人也该留住她的心了吧!她始终会挂记着王爷,处处为王爷着想的。当然,如果能因此让她定下心来,再也不离开王爷那便是最好。以大局为重,何必去再乎这些小节嘛!” 姒娆抱着顾宇的胳膊不断地晃悠。顾宇放下杯子,没好脸色地走出了屋子甩上门。姒娆呆呆地望着房门,面色渐渐沉了下来。扁了扁嘴她自言自语地抱怨。 “你以为我开心啊?你舍不得江葵,我还在乎王爷呢!我只不过是好心,不想再让他们这样互相折磨罢了。” 顾宇离开以后,院里小径两旁与水池边的莲花灯,以及回廊和屋檐下的红灯笼,都被一盏盏地点亮。 一阵风刮过来,星星点点的火光开始摇摆。池水泛起了小小涟漪,倒映着光芒微波粼粼。姒娆的发丝被风撩拨地有些凌乱。她手中拿着蜡烛站在最后一盏灯前。眼睛幽幽地望向院门,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又呆立了许久之后,姒娆听见外边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冰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书墨大人,王爷回来了。” 姒娆走过去将门打开,迟函姜站在门外神态显得有些疲惫。 姒娆转过头去对一旁的冰秋说。 “今天太晚了,你就先回,我一个人来伺候王爷就寝吧!” 冰秋眼睛望向迟函姜。迟函姜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之后朝她摆摆手。得到了允许,冰秋朝姒娆欠了欠身,把皇上赏赐的东西交给她之后便退出了院门。 ------------ 第一百一十四章◎成全 迟函姜回了屋。姒娆替他解下披风又去打水。现在的迟函姜心里都是母亲忌日这件事,并没有注意到姒娆此刻的反常。直到姒娆把水盆端到他面前,他才醒悟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 迟函姜一脸狐疑地盯着姒娆。 “伺候你洗脸!” 姒娆面无表情。迟函姜望着水盆里冒起的白雾,邪邪地笑了一下。 “你该不会是打了冰水想冻死我吧!” 意外的是,这一次姒娆并没有生气,而是默默地拧了帕子递到迟函姜面前。迟函姜自讨没取地接过来,发现温度竟然刚刚好。 暖暖的气息能祛走了一路的风尘和压抑的心情…… 洗完了脸之后,姒娆又小心翼翼地端着木盆走进来,看是要准备伺候迟函姜洗脚。 虽然,姒娆伺候起人来和经验丰富的冰秋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是,那种态度却和她平日的言行举止极不相衬,显得很小心很仔细。倒也不会令人感到不适。 迟函姜垂下脑袋,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一副严肃模样的姒娆。而姒娆却只顾做着手上的活,连眼睛也不抬一下。迟函姜不禁伸出手去掐上了姒娆的脸蛋。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变得如此可爱了?” 姒娆瞪了一眼迟函姜,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又将擦脚的布塞到他手里。 “对你好一点,就当是为你践行。” 迟函姜不解地皱皱眉。 “践行?什么意思?难道我要离开什么地方了吗?” 姒娆垂下眼帘,猛地将木盆给端起来。她的动作太大,使盆中的水洒出一大片到地上。 姒娆的语气又变得凶巴巴了。 “对,从我心里!” 丢下这句话之后,姒娆端着木盆朝门外走。跨出门去,她还不忘回过身来将门一脚踢上。留下了一脸茫然的迟函姜。 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迟函姜准备上床休息。可他刚刚打开了被子朝里边一瞅,就吓得又将被子给捂实了。他竟然看见有一个人在被子底下。迟函姜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刚才那一眼晃过,似乎是看到了江葵的脸。 稳了稳心跳,迟函姜小心地捻起被角想要确认清楚。随着被子被慢慢掀起来,迟函姜的眼睛也越瞪越大。那并不是幻觉,江葵的确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而且,身上竟然还一丝不挂。 这时候,门上传来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一听便能知道,这是有人正将门给反锁。迟函姜轻轻蹙着眉,一切都在这一瞬间了然于心。再转头去望江葵,她仍然闭着双眼不醒人世。 说来也巧,两次重逢江葵都沉睡在梦中。和那时午后阳光的清新淡雅不同,现在她的脸上是艳丽的妆容。退却了少女的天真稚气,多了一些成熟女人的芳韵。足以让这样迷离的夜也为之迷醉。置于床头的那盏灯散发着昏黄光芒,隔着绣花的幔帐柔柔地俯在江葵的脸上。迟函姜沉默地看着如此恬淡安静的她,犹如在欣赏一副古旧飘逸的画。 江葵只是在梦中轻轻咳嗽了一声,就令迟函姜心神荡漾,手足无措。这时候他才猛然惊觉,好似犯了错一般慌张地放下被子,把江葵的身子给掩盖好。 江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看到迟函姜的那一刻,她和从前的反应无异。脸上仍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惊讶神色。 江葵果然没有变,看着迟函姜的眼神还是那样充满热忱。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寻问自己在哪里,也不是疑惑迟函姜为什么会出现。 而是哽咽着说了一句。 “我好想你。” 这句话令迟函姜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看见江葵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无心冒犯,都是姒娆搞的鬼,她把门给锁上了。” 迟函姜想要打破这种气氛,故意装傻把话题给岔开。 江葵慢慢地支撑起身来,迟函姜赶紧别过头去。没想到,江葵却完全不在意。她把脸贴上了迟函姜的背,患得患失地将他抱紧。 “没关系,只要是你,我心甘情愿。” 江葵的泪水浸湿了迟函姜的衣裳,也烫在他的心上。迟函姜痛心地闭上了双眼,心中犹如乱麻纠缠。 又有谁知道,他也会思念成疾,也会因相聚喜极而泣。也想要紧紧抱着心中的那个人,痛快地哭一场,大声地倾诉愁肠。 可是,他却不能这么做。 ------------ 第一百一十五章◎原是孤芳自赏 和江葵一样,迟函姜心中既有爱也有恨。有身不由己的理由,也有不能言说的顾虑。不过,和江葵不同的是,他没有那种冲动和勇气,豪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他是个男人,同时也是帝王之子。他的肩上有更沉重的负担,需要考虑更多的责任。 顾宇的告诫他虽然不愿听,却也不得不承认。乱世之中容不下儿女情长。 在迟函姜的眼中,这个看似平静的国家,硝烟其实正在悄悄蔓延。战火迟早都会到来…… 迟函姜幽幽地睁开眼睛,眼神里带有某种决绝。他轻轻地解开了江葵环在自己胸口的手臂。转过身去,不紧不慢地拉过被子裹住了江葵的身体。 面对江葵是最温柔的笑容,口中却说着违心的话。 “我想你们都误会了。一直以来,我都是把你当作小妹妹看,并无非分之想。” 江葵听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接着便连连地摇头。 “不可能!那次失火我们被困在书房的时候,你亲口说过,要和我缘定三生。后来你被封王准备赴南的时候,给我留下了画像和题诗。我去找你的时候遇袭坠崖,你便将计就计,故意宣告我的死讯为我消除君星身份。你托人来寻找我,照顾我,并安排我去础津等你。还有,你甚至送我代表相思的赤豆。难道你都忘了吗?你以为现在凭借一句误会就能将这一切统统抹杀掉吗?” “当时你为了我奋不顾身地冲进火海。我在生命的尽头说出那番话,是为了安慰你,哄哄你而已。写那两句诗给你,是希望你从此能对我死心,好好地生活。后来事态有变,我让你去础津等我,是因为想还你一个人情,成全你自由之身。至于赤豆,我从前既没听过也没见过,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它代表什么。将它送给你,只不过是为了回报你帮我找出甜点的秘方。” 江葵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些话如果换作另一个人来说,我也许会信。可是话从你口中说出,我不相信。你恨我离开你,所以才用这些残忍的话来报复我。” 话音一落,江葵紧咬着嘴唇开始不住地抽泣。她怎么也没想到,再次相逢,迟函姜竟会对她如此绝情。江葵多么希望,当看到自己哭那么伤心之后,迟函姜也会跟着心疼,从而放弃对自己的惩罚。 望着江葵满是泪水的脸,迟函姜的笑意不减,语气却仍旧平静。 “我从未给过你承诺。我对你好,是欣赏你的天真纯善。生你的气,是由于你的背叛。一点挂心和一点占有欲罢了,人之常情。更何况你要知道,我是个皇子,能够亲近的人本来就不多。因此,我对身边的人都格外珍惜。江葵,这些并不能代表什么,更淡不上爱。别那么认真。” “你撒谎!我明明就能感受得到,你是爱我的。” “江葵你太幼稚了。十七八岁的年纪,自以为懂得什么是爱。其实都是错觉而已。我经历的女人无数,什么类型的都有。皆是春宵一度再无来往。没人能留在我心里。唯有你,我不忍伤害。因为你是我的君星,是自己人。和那些投怀送抱的女子不同,我尊重你也怜惜你。可是,真的没有爱过你。我不会像我哥,选择君星来做我的女人。” 江葵听了之后愣愣地望着迟函姜,仿佛是在竭力地寻找他话里的漏洞。可是她却找不到。因为回想起来,迟函姜的确没有给过自己任何承诺。终于,她不再说话,默默地捏紧了被角将满心伤痕的自己尽量掩藏…… 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无地自容。从前的江葵即便是样貌丑陋身份卑微,也从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迟函姜说从没爱过她,都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而她竟然还怀揣着满心的幻想,利用迟函姜对自己的感情。 在皇上面前为求自保,江葵不但说了谎,还把迟函姜给拉进来配合圆谎。把迟函姜为她画的像交给太子看,企图由此来证明她的魅力和利用价值。 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多么可耻啊。江葵已经不堪去回想。如那副被焚毁的画像一般,最初的单纯美丽在熊熊火焰的摧残之下飞灰烟灭,消逝殆尽。执笔之人还是那样美好,而画中的人却已经焦黑肮脏,已经配不上他。 ------------ 第一百一十六章◎如梦方醒 江葵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不对,迟函姜并没有亏欠她什么。可是,她还是希望能挽回最后一点尊严。 让自己平静了一会儿,江葵把眼泪擦干。 “不用再说了,我都明白。” 迟函姜愣愣地望着江葵。见她终于是接受了这一切,心里却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王爷,谢谢你肯耐心地解释,以免我越陷越深。” 说着,江葵猛地将幔帐全部扯下来披在自己身上。 下了床,江葵朝门边走。她到了门前,一掌便打落了锁扣。门吱呀一声打开,冷风霎时灌了进来,朝江葵单薄的身子上猛扑。 迟函姜跑过去挡住了江葵的去路。 “你要去哪?” 江葵朝他淡淡一笑,眼神空空的。 “容身之处。” 迟函姜的心一阵收紧。 “外边起风了,你只披着这个东西出去会着凉的。” 江葵的语气中有着一份倔强。 “你忘了?我是个医者。就算伤了病了,我自己会冶。” “你何苦要这样为难自己?” 不知是否是受不了寒风。迟函姜眉头轻蹙,声音里带着些颤抖。江葵低下头去,不言不语。迟函姜转身去将门给抵住,背对着江葵企图将眼中的悲伤隐藏。 也许是终于感同身受,江葵心里的那份冷。迟函姜再也无法忍耐。他忽然回过身来把江葵揽进自己怀里。 一阵暖意袭来,江葵却反而开始颤抖。 “别动,我很冷。” 在迟函姜说出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风声被阻隔在门外,似乎变得极其遥远。院里的灯被一盏盏吹熄,四下变得更加黑暗。他们看不清,也不敢去看,对方的脸…… 另一边的侧屋里,负责守夜的姒娆正在叠着江葵的衣服。她将那件材料和做工都十分上成的红裙拿起,对着铜镜在自己身上比划。 宫里女人所穿的衣服果然是大有不同,衬得人也特别美丽贵气。说实话,姒娆长这么大没穿过几件漂亮衣裳。记忆中,也只有母亲衬得起如此鲜红亮丽的颜色。 幼年时候,什么也不懂的姒娆躲在人群背后,和众人一起仰望着自己的母亲。母亲踩着满地鲜红的花瓣,在喧天的喝彩声中穿着一袭红裙翩然起舞。明艳的妆容,妩媚的笑颜,堪比那个季节里开得最盛的牡丹。 姒娆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地学起了母亲当年的笑容。 相似的容颜和相似的微笑背后,是那相似的空洞与寂寞…… 红色是新娘的专属,母亲常常穿着红裙,却一生与花轿无缘。她爱的人,不属于她。她不爱的人,爱的也只是她的美丽皮囊,她的青春年华。 女人的一生之中,能被心仪的男人真心对待,是件多么幸福,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姒娆从没向任何人吐露过,其实,她非常羡慕江葵…… 姒娆收起了笑脸,落寞地垂下双手将红裙放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看上去再美,也毫无意义。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物从裙子里掉了出来,滚落到黑暗处。姒娆被这个东西给吸引,不由地望了过去。只见那里躺着一个精美的玉雕。 姒娆蹲下身去伸手将它拿了起来,凑到烛光前仔细端详。 忽而,一道灵光一闪。姒娆认出,这块玉正是皇上在猎场赐给图云汕的血玉。紧接着,在姒娆的脑海中,一个画面随之跳了出来。那就在丞相大寿前夕,在城中一家玉器店前,图云汕把这块血玉交到店主手中的一幕。 得到这个答案后,姒娆惊地张大了嘴巴。因为现在这块玉不仅是面目全非,还被消减了一大半。最重要的是,它竟然会从江葵的衣裳里掉出来。 姒娆的眼睛一刻也不离那块玉,慢慢摸索着坐回椅子。 玉身上所雕琢的图样姒娆也认得。那是凤凰。凤凰本为一对,而眼下这块玉只雕了一只。也就是说,这世间必定还存在着另一块。 不用猜也知道,另一块肯定是在图云汕的身上了。 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姒娆心里激动地砰砰直跳。她握紧了血玉猛地站起身来,恨不得立刻就冲进王爷房里去,好将这件了不得的事情禀报给王爷。 可是,姒娆还是没能迈开脚步。她懊恼地拍拍自己脑门,又坐了回去。她差点就给忘了,此时江葵还留在王爷的房里呢!要是就这样冒冒失失闯进去,那可就坏事了。而且,其中有些事情她还没想通,还不便向王爷相告…… ------------ 第一百一十七章◎幸福错觉 屋外狂风呼啸,屋里的一切都归于平静。幔帐被重新挂好。那盆迟函姜心爱的腊梅,正抵在被江葵打破了锁的门上。 相拥而眠,相互取暖。这个自称心里留不住任何人的皇子,此刻正紧紧地搂着一个他说了不爱的人。两颗心同样忐忑,同样剧烈地跳动。 江葵已经无力去揣测,迟函姜的拥抱是什么用意,带着怎样的感情。 这漫长的夜对于江葵来说,犹如一场噩梦,一种折磨。可怕之处在于,梦里太过美丽,美得让人一旦沉沦便再也不愿苏醒。不切实际的幸福,更加令人沮丧。 可是,纵使迟函姜所能给的只是同情和安慰。江葵也衷心地祈求,这种沉痛的快乐能够持续久一些。因为天亮以后,他会连这仅有的一点施舍和温暖都给收回。 直到这一刻,迟函姜才忽然明白。不管江葵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他,对他的那份感情却从未改变过。只有在面对他时,江葵的心才会那么诚恳,那么透明。 黑暗之中,迟函姜用心倾听着,感受着。要是怀中的人还是抽泣不止,颤抖不止,唯一的对策就是把她抱得更紧一些。 可是,江葵就好像是冰琢一般,越是被温暖包围越是哭得明显。融化是迟早的事情。 在离别到来之前,在江葵消失之前,迟函姜不会舍得将手放开。 晨曦初照。斜阳山的山尖被染成了金色。几只早起寻食的鸟儿落在草坡上叽叽喳喳地吵闹。 山脚下的王府中,仆人和丫鬟们也开始了一天地忙碌。昨夜的大风刮得彤徊院满地枯叶。这时候,姒娆将院门打开,让几个仆人进院打扫。接着,她又吩咐厨房准备早膳。 等安排妥善之后,姒娆端上托盘打算去唤迟函姜起床。 姒娆走到王爷卧房的门前,一眼就看见落在地上的锁。姒娆心里咯噔一下,暗猜江葵是不是已经跑掉了。小心地推了一下门,姒娆感觉到,门后边有重物抵着。于是,姒娆轻轻敲了敲门。听到屋中似乎有了动静,她便站直了身子,立在门口耐心地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隙开一条缝。迟函姜只是站在门里朝姒娆打量,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姒娆可以感觉到,迟函姜向她投来的目光冰冷。他显然是有些生气。不知是因为自己把他锁起来的原故,还是因为自己太早过来,打扰了他的休息。 “王爷,早啊!昨夜是没睡好吗?瞧您眼圈都黑了。” 姒娆坏笑着调侃。迟函姜并没搭理她,而是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准备将门再次关起来。姒娆一见急了,赶紧伸手去掰住门框,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两个人默默地僵持了一会儿,迟函姜白了姒娆一眼,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你负责把门修好。” 迟函姜淡淡地说,声音似乎有些沙哑。 “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昨夜受了风寒?你等着,我去叫大夫过来。” 迟函姜连忙拉住姒娆。 “不必了,江葵在呢。” 姒娆一着起急来就乱了阵脚,听迟函姜这样一说,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自言自语地嘟囔。 “我都差点忘了。” “对了,怎么是你来?冰秋呢?” “她一早就来过了。不过被我给打发走了。要是让她看到江葵的话肯定会吓坏的。” “行了,你也回吧!”迟函姜听了又作势要把门关上。 姒娆连忙举了举手中的托盘。等迟函姜看清了托盘上所盛的是两套衣裳后,她又迅速把托盘拿开。 “我可是来给王妃送衣服的!不让我进去的话就不给。” “我不需要你伺候,你把我的衣裳给我。” 姒娆把托盘递到迟函姜面前。 “本来就没打算伺候你。” 迟函姜狠狠地瞪了姒娆一眼,拿上自己的衣裳跨出门,径直走向侧屋。姒娆朝着迟函姜的背影不屑地翻了翻眼皮,之后便进了屋。 姒娆来到床前,将托盘放到一旁之后轻轻地掀开了幔帐。江葵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似乎还在沉睡。姒娆双手抱于胸前,盯着江葵的睡颜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醒着。” 果然,姒娆的话音一落,江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的表情有些尴尬,望着姒娆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姒娆把托盘端来放到江葵面前,自己则背过身去。 按说,这种情况下,姒娆应该亲自伺候江葵更衣的。不过,像她们这种习武的女孩彼此之间都相当了解。她们绝不习惯和同样是身怀武功的人过份亲近。心底多少会怀有戒备,本能地抗拒。 ------------ 第一百一十八章◎朦胧的谜底 江葵麻利地穿起衣服来。可是,她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衣服里少了一样东西。江葵用怀疑地望了一眼姒娆,手在身上悄悄摸索寻找。 “不用找了,那玩样儿在我这里。” 姒娆转过身来,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玉坠。江葵的神色立刻变得慌张起来。姒娆看到她的反应之后便把玉坠揣回了怀里。走到江葵近前,姒娆伸出手来替她抚平了衣襟。然后又绕到江葵身后,把她胡乱打的衣结给结开,重新整理好。 虽然,姒娆表现得像个大姐姐一样,对待江葵无微不至。可是,她的笑容在江葵看来,却别有深意。江葵不禁心生寒意。 “我总算是明白,那日在丞相府里,你与图云汕拉拉扯扯地是在做什么了。” 姒娆凑到江葵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江葵猛地转过身去对姒娆出手,本打算抢回那块血玉。可是姒娆预料到她会来这招,于是很敏捷地闪开了。 “你再敢乱来,我就大声叫。要是把王爷招来的话我可不管哦!” 江葵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承认。这块玉坠的确就是在那个时候图云汕送我的。” “我可以理解你当时不好拒绝。可是事后,你为什么不把此事告知王爷?” 江葵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回答。姒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 “我明白了。当时我们和王爷正好赶来,王爷见了你之后又是冷着一张脸。你被他给吓傻了,担心他误会。所以企图悄悄地把这件事情满下来,等到有机会时再把玉还回去,是吧?” 江葵听了姒娆的话,连连点头。 “可是,你还没等到机会将玉还回,图云汕就拿着邀功令去向皇上要人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你宁愿顺从图云汕之意,也不敢在皇上面前拿出某样信物的原因。” “没错,我中了他的计。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扔掉这东西。” 江葵低下头去,神情无比懊悔。 “由此可见,你并不喜欢图云汕。甚至对于他,你应该还存有恨意才是。可是后来你却不辞而别跟了图云汕,这太矛盾了。” 江葵听了之后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是不肯告诉我原因的。那不如就让我自己猜猜看吧!” 姒娆坐到桌前,支着下巴歪着头,假装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她一拍桌子把面前的江葵给吓了一跳。姒娆似乎很享受这样逗江葵,她窃笑一下接着说。 “一定是图云汕或者与他相关的某人和你结了梁子。你为了报仇而留下这块玉,并且去接近他。一来是谋取他的信任,二来是以便有朝一日将他一军。不过,是什么样的恨能使你连心爱的王爷都舍得抛弃呢?其实,这件事一经联想便很容易得出答案。你我都是出自四门之中。而在四门修行的弟子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这个深仇大恨便是,家破人亡。” 姒娆瞄向江葵,见此刻的她脸色都发白了,于是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图云汕的仇家那是多得不可细数。最大的一桩便是三年前图阑国的亡国之仇……” 江葵听到这里立刻打断了姒娆。 “你别瞎猜,我从小就在画门长大,跟图阑国何来关系?你可知道,要是这种言论传了出去会陷我于不义。” “反正我就是要查下去。不想我胡编乱造的话,你最好全都老实交待了。” 就在姒娆和江葵说话的同时,顾宇从院外进来了。两个人赶紧收了声。顾宇来到两人面前,极不自然地看了江葵一眼便把目光投向了姒娆。 “王爷人在哪?皇上派人来传王爷进宫。” 姒娆朝侧屋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顾宇收到以后二话不说向着那边去了。 姒娆转过头来对江葵说。 “你先藏这儿,等王爷回来再说。你要是敢私自离开,我就把玉交到皇上手中。” 一番威胁之后,姒娆放心地去追顾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