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楔子 楔子 自盘古开荒以来,天地曾经一片浑浊,女娲帝后经过了几千万年的调理,仙、神、凡三界最终形成。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他们居于四海八荒的各个地方,在这须臾之间各司其职,碌碌生衍着。 这个世界上每种生灵都有他们的自己的神族,比如说猫族,鼠族,牛族等等。而统治着宇宙洪荒所有一切生灵的是上善族,他们是最伟大的仙灵,所有的族类都对上善族抱着无限的尊崇和敬仰。 下面的这个故事发生在猫族的世界里。 猫族,也是尘世间所有猫的神灵,他们居住在蓬莱岛上的某一仙地,所有小猫只有长到十六岁方可幻化为人形,而且他们幻化的人形要根据他们的修为而定,换句话说,他们如果从小就很努力、很用功的去修行,那么这些小猫们在十六岁时所幻化成的人形将会非常的漂亮。反之,如果他们很懒惰,不爱修炼,所幻化的人形便将很丑陋。所以家家户户对于小猫的功课都很重视,都希望自己家的小猫能够拥有漂亮的人形。 除此以外,如果各个神界的小神们想要进入仙班,就必须历经天劫地劫等七七四十九难,在这些劫难中稍一不慎就会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所以并不是所有小神都有勇气去经受这些磨砺,大部分的小神们都只愿意安安稳稳的在他们各自的神界中做好自己的事情,仅有少数才能历尽劫难,幻化成仙。 猫界中的小猫们不用功贪玩时,猫爹猫娘们便会领着小猫指着街上几个又老又丑的人形说:“看看他们,如果你再不用功,也会化成那样的人形,谁都不喜欢你。” 不过他们也并不是万古长生的神,就像人类普遍有几十年的寿命,他们的神寿也仅有几百年或者几千年的时间,也如同尘世搬恋爱结婚生子,不同的是他们拥有灵力,拥有自己的猫族。 所有的人都以为,猫有九命,但是并不是每只猫都有九条命,只有得到神灵的庇佑的猫才能够拥有最珍贵的九命。九命猫是带着福泽和恩宠降临到猫界,是猫族的福星。 近几个世纪以来,猫族已经很少出生九命猫了。而且随着经济文化的衰落,甚至几次被隔壁的鼠族欺负。 所以当宫殿里一片祥云,红光溢彩,所有喜鹊都飞涌过来唧唧喳喳,甚至连几只凤凰也在宫殿上方盘旋着的时候,猫族里几个有名望的老猫高兴极了,纷纷禀告大王说,天佑我族,终于又有一只九命猫要诞生了。 而此时此刻,大王的蔓佳妃正在痛苦的生产着。猫族里最好的接生婆都在产房里,却是束手无策。她们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在蔓佳妃肚子里的小猫似乎执意不肯出来,一直在折腾着她的母妃。 大王在产房外一边着急踱来踱去,一边也隐隐的期待着自己的九命的孩儿是怎么个样子。 这场期待足足耗了九天,所有人的性子都快被磨光了。 终于这只小猫出生了,她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如大家期待中的那般神圣美丽。 她生下来的时候,霞光消散了,喜鹊飞走了,凤凰盘旋着也飞走了。 大王很高兴,下令让猫族的子民们张灯结彩庆祝三日。 猫族所有的猫儿们都奔走相告说,大王的蔓佳妃生了一只九命猫,天佑我猫族!整个猫界上上下下都充斥“喵呜~喵呜~”狂欢的声音。 大王斟酌再三,请猫族各位长老商议,在祭天仪式上,依照神灵的指示,为猫公主进行了洗礼,并为公主取名为久久。既有九命的意思,同时寓意着猫族长长久久,兴盛繁荣。 这只叫久久的小猫也在猫族上下猫民的期望中成长着。 ------------ 第一章 一世劫 “喵呜~” 久久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 她晃晃脑袋,一脸的迷茫。 “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一个四面都是墙壁的小黑屋。月光透进来,更觉得森冷。 久久站起来,摇摇尾巴。小黑屋的上面有一片小窗。 她四肢并用攀上墙壁,试图从小窗里跳出去,却被小屋中设下的结界给弹回了地上,半天动惮不得。她看着黑漆漆的外面,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昨晚的场景,她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侍从推开了门,二公主和三殿下走了进来。 二公主古雅和三殿下古礼为罗培氏所生,分别长久久三岁和一岁。 古雅生得十分美貌,她出生时的那天晚上,明舞星移位了,王宫里活了八百岁的长老夸若大吃一惊。五百年前明舞星移位,因为九曲狸猫转世,给猫界带来了一场势不可挡的毁灭之灾,幸亏前女王,也就是久久的奶奶,聪明睿智,历经千辛万苦,损伤了全身的灵气,才将这场灭世之灾给压了下去。 夸若看着天象,满脸愁容,心中想道:“九曲狸猫的魂灵依旧蠢蠢欲动,极其不甘,这是我们猫界必定要经历的浩劫吗?”他私下打探,才知道王宫里身份低微的罗培氏生了一个小公主,只是天机不可泄,天意不可违,这大概是上神们给猫族的一个考验吧。大王因为罗培氏生女有功,特地将樟卫宫赐给罗培氏作为嘉奖。夸若在公主满月时前去探望,注意到了小公主的颈间果然有一颗淡淡的九曲花印记,他暗暗叹气,但是毫无办法,只能尽力保卫王室,希望能够推迟这场灾变。 在古雅和久久出生的这几年的时间里,夸若没有一日不忧心忡忡,他虽然是猫族内最有声望的长老,却也不明白上神为什么将灾星猫和福星猫共同降临到这个时代里,他也不明白古雅和久久长大之后,王室会出现怎么样的巨变,猫界会经历什么样的劫数。 夸若无法准确的算出灾变的日子,他潜心修行,只希望能够在灾变之期保护好王室血统。以期过了这场天劫之后,王室可以重新振作。 在久久将要达到十六岁幻化人形的时候,这场被夸若称之为亡国之灾的天劫终于来了。 久久还是个懵懂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她的父王和母后就这样惨死在她的眼前。 她不明白为什么平时美艳大方的古雅姐姐突然这么凶狠,杀光了王宫里所有侍从,甚至逼死了众多的长老。 在那个雷声雨声大作狂乱的夜晚,猫族的王宫里血流成河,多少人惨死在了刀下,尸体遍布王宫,哀嚎不绝于耳。 久久只记得两位从小就跟着着她的奶娘一直牢牢的把她守护在怀里。 保护着久久公主的侍从里一圈外一圈的围着,他们试图建立一个屏障,将久久公主保护在中心,慢慢突出重围,杀出血路。 但是,事与愿违。外圈中的侍从一个一个的倒下,很快的,久久周围只剩下了少数的几只侍卫。 古雅出现,她昂扬着脑袋,下令大家停止。 久久身边的侍从都显现原型,刨着地下的泥土,红着眼睛望着古雅,随时准备着拼死一搏。 古雅慢慢的靠近,慢慢的靠近,久久身边的奶娘和侍从都警备着看着她,身上的毛都竖立了起来。 此刻的古雅十八岁,她早已是王宫里幻化为人形中最美丽的女子,猫族中的许多王公大臣都曾间接或直接向大王提起想娶古雅,不过大王一直不曾答应,不曾想平时温柔可人的古雅公主居然包藏了这么大的野心。 此刻在颜夕宫的前面,保护着久久的侍从们和缓慢靠近的古雅对峙着,气氛紧张得空气都安静了下来,周围不停响着火种“噼啪”的声音。 她突然跳过来,周围侍从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利爪撕破了喉咙,圆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缓慢的倒了下去,古雅咬住了久久身边保护着她的奶娘的脖子。 血液喷薄而出,染红了整片天空。 久久的记忆在这里断层了,她醒来的时候便是在这个小黑屋中,昨夜发生的事情恍若梦境一般。 古雅换了一身衣服,显得妖冶而妩媚。 侍从向二公主报告说久久公主妄图逃走。 古雅走近久久,盯着久久,轻轻的说:“久久,以后我就是咱们猫界的王了。” 久久恍若未闻,古雅又继续说:“你逃不出去了,这间屋子已经被我设了修罗障,除非上善之神出来解救你,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久久惊醒,她狠狠的盯着古雅,忍住心碎难过带着满腔怒火大声质问:“你为何要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上善之神会惩罚你的!” 古雅玩弄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纤细白嫩又修长,她淡淡的笑了:“惩罚?我倒是盼着他们能够出现惩罚我。”她走近久久,坐到她旁边,然后抬起头看着小窗外的月亮,亲启朱唇:“久久,你还记得你五岁的生日吗?” 久久五岁的生日,大王下令举国同庆,并且在宫中举行了浩大的典礼,宫中所有人都去蔓佳氏的宫中送上贺礼,整个王室之中热闹非凡,到处灯火通明,宛如过节一般。从来没有小王子和小公主的生辰能够举办得如此隆重恢弘,可想而知,大王对这个带着九命命数的小公主有多么的重视。 在朝云殿中,大王坐在宝座上,抱着久久欣赏着王室中排练的各种歌舞,接受着朝臣的贺礼。久久依偎在大王的怀里,一双小眼睛骨碌骨碌的转着,看着周围的热闹。 罗培氏携带着古雅和古礼款款的走到殿堂前,她深深的向大王鞠了一躬,笑意盈盈的说:“大王,我带着古雅和古礼给我们福星久久公主送一点贺礼。” 大王高兴的说:“罗培氏向来聪慧灵巧,不知你送的是什么贺礼。” 罗培氏命人将一卷绣幅展开,绣幅缓缓的展开时,大伙儿都惊呆了,只见绣幅中的一共有着九只小猫咪,都是久久的样子,或生气,或高兴,或不耐,可谓是栩栩如生,如同真猫一般。 罗培氏坦然的接受大家惊叹赞美的眼神继续说:“我们猫族上下的子民们都知道,我们的久久公主是咱们猫界的福星。她带着九命的命恪,带着上神对我们猫族的恩泽和宠爱来到我们这里。所以我绣了九个久久,希望这里每个久久都能够幸福安乐,寓意着我们猫族的每一世每一代都能够平安和泰,永沐天恩!” “说得好!”大将军寐离率先鼓掌,大殿上所有人跟着鼓掌,都对罗培氏的贤良淑德赞不绝口。 罗培氏将古雅和古礼带到殿前对大王说:“古雅和古礼都说有礼物要送个久久妹妹呢。” 说完古雅和古礼两人托着一个锦盒走到宝座前,小小的古雅对着久久说:“妹妹,这是我和古礼送给你的礼物,可好玩儿了。” 小古礼也在一旁说:“祝妹妹生辰快乐!” 久久跳到地上,跑到锦盒边上,一边围着锦盒转一边欢快的问着:“是什么啊,是什么啊……” 小古礼高兴的说:“妹妹不要急,哥哥给你打开。”古礼说着打开了锦盒。 大殿瞬间变得炫目起来,锦盒里面是一朵奥奇花。奥奇花,是半兽神所养殖的花,这种花只能开在其寒无比的雪月山崖上,是猫界里最美的花,传说中的奥奇花不仅仅有延年益寿的功能,更能使女子永保美貌,不会衰老,最绝的是当它开花时会散发出类似夜明珠一样的光辉,所以在最冷的冬日里,雪月山顶看起来如同小月亮搬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好漂亮的花啊!”久久叹道,“这是送给我的吗?好美啊。谢谢古礼哥哥、古雅姐姐。” 锦盒里的那一朵奥奇花一副含苞待放的样子,花瓣如女子肌肤般白嫩带红, 大王抚着胡子,说:“这稀世奇花听说可不容易得到啊,半兽神一直在守着它,母后当年也曾想得到她,可是费尽心神怎么求半兽神,他也不肯施与母后,你是如何得到它的?” “半兽之神的确不通情理,但是不论是何种生物都有它的弱点,大王若想知道臣妾是如何得到的……”罗培氏盈盈一笑:“暂且卖个关子,日后细细道与大王听。” “哈哈哈,好,日后你再细细讲与本王听。”大王爽朗的笑着,赐罗培氏座位,命技师奏乐,歌舞照旧进行。 古礼奇怪的问久久:“久久妹妹,他们都说你有九命,是不是你跟我们一样老死了之后又会有新的生命,又从小小的久久开始长大?” 久久歪着脑袋,她搔搔脸,说:“我也不知道,我去问下我的母妃吧。” 蔓佳氏听到久久如此问她,当即沉下了脸,哭啼着跑到大王面前告状,她本就不满罗培氏刚才那样勾搭大王,正好趁此机会想要煞煞她的狐媚之气,在一番对峙之后,小古礼被吓呆了,居然承认了“咒九公主早亡,九命用尽”之罪。 前后翻转得太快,罗培氏甚至来不及反应,居然就这样栽了一个大跟头。 最后,又加上狐媚君主、带坏孩子等莫须有的罪名,年纪轻轻、在宫中也没什么地位的罗培氏就此葬送了生命,古雅和古礼也被送给正后那带抚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古雅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从那个时候起,我与古礼便成为了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了,连宫中的仆从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幸好,我勤心修炼,天不负我,我不仅拥有了美丽的皮相,还拥有了高超的法力。”古雅停下来,她用手轻抚久久的毛发,然后轻轻的将她的头抬起来继续说:“你说,当初我的母妃被冤枉时为什么上善之神不去惩罚那些恶毒的猫?你说,当初我和古礼受尽欺凌的时候,没有上善之神出来拯救我们?” 久久迎着古雅的眼睛说:“那些猫们是有错,但是却也不至于让你杀掉父王,血洗王宫,!你怎能如此冷血!” 古雅冷笑:“冷血?哈哈哈哈,王宫给予你的是无尽的爱和荣华,给予我和古礼的是无尽的折磨与侮辱,你知道吗,父王前些时候跟我说,准备让我嫁给鼠族那个肥头大耳的将军!我受够了,我也要让你们每一只猫尝尝屈辱的滋味!” ------------ 第二章 幻化人形 久久十六岁生辰快要到来,那一天她将幻化为人形,古雅掐指等待着,出于女子的天性,她也想看看久久能够有什么样的皮相。<冰火#中文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猫族的规矩,所有小猫在十六岁生辰这一天将为他们举办大礼,所有的小猫在十六岁生辰之日将会在斋堂里完成他们的幻化,并且接受家人的祝福,得到恭喜。家中长辈会为他们备着新的衣裤,在他们变成人之后穿上,向上神上香,虔诚膜拜,并且喝下雪月山下采的清泉,寓意被上神庇佑,幸福安乐的生长。 古雅的成人之礼在夕燕宫外的假山后面,没人祝福,没人理睬,她忍受毛皮的褪下,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她强忍着痛苦,不吭一声,看着自己的前爪变成嫩滑的手臂,看着自己后爪变成了修长的腿,还有自己的身体,还有自己的脸,都在火辣辣的疼着。 这场幻化大概有一个时辰,结束之后,她赤身**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当她回到夕燕宫时,那带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却也不发一言,命宫女扔一套衣服给她。 在后来的日子里,那带命宫里的姑姑教古雅各种礼仪,也为古雅找了师傅教他修习,古雅非常珍惜这些机会,她努力的研习,法力突飞猛进的增长,甚至在某天她发现她的师傅也奈何不了她,她不得不收敛着一些功力,却也开始暗暗开始筹划着准备着自己的势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多王公大臣们开始注意到古雅的美貌,纷纷前来求亲,甚至鼠族最重要的武将伯午某日在宫中见到她时便一发不可收拾,一定要大王将古雅许配给他。 古雅看着伯午粗俗浅陋的谈吐,心中不屑。但是大王为了两界和平,似乎有意将她许配给伯午。 直到一日圣命到了夕燕宫,嘉奖那带培育古雅有功,要将古雅许配给伯午,“嫁至鼠族,维护两界相安,古雅公主功不可没,特此之命,谢恩――” 古雅握紧双拳,怒火爆发,在晚上发动了政变。她带着她培育的死士来到了大王批奏折的殿中,大王看着古雅用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瞪大眼睛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自己的女儿夺去了生命。 甚至连古雅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杀了多少生命,她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身体里的杀戮,那种血腥味让她感到了一丝快感,她一边用灵力控制王宫,一边用剑砍杀。 最后久久昏倒了在她的脚边,古雅将她关在了小黑屋中,并设置了修罗障,除了古雅之外,没人进得去,没人出得来。 此刻,她坐在小黑屋的屋顶,看着久久的幻化。 久久如同她当时一样,一直痛苦的**着,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古雅托着一件华贵的衣服进了小黑屋,久久伏在地上,全身**,古雅对她说:“妹妹,这件衣服是我特地挑给你,你穿上一定很漂亮。对了,这里还有一面铜镜,你可以看看你的相貌。” 久久拿过古雅放在她旁边的衣服,轻轻的穿上,她静静的看着古雅手中的铜镜,问她:“古雅姐姐,我是不是长得很丑陋?” 古雅不语,久久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我一出生开始,大家就对我说,你带着九命的命恪,是猫族的福星,将光耀我猫界。所有的长辈们都告诉我要成为像柯沃奶奶那样的女王殿下,我跟着小猫们玩,总是被呵斥没有女王样子,甚至那些逗我玩的小猫咪们都会被罚,久而久之,他们都很怕我,我的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吃饭不能吃到饱,不能吃自己喜欢的菜,一定要穿端庄稳重的衣服,不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要当女万,还有九命,那么那么长的时间,都要活得那么累,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当女王,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小猫。上天已经给我太多宠爱了,也许我的确没有什么九命的命恪,现在它要悉数的拿回去了,我……认命了。” 说着,她拿过古雅手中的铜镜,端详了几分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果然……如此丑陋,哈哈哈哈……”笑着笑着眼泪也一并掉了下来。镜子中的久久的那张脸不仅连普通的脸蛋都不如,甚至丑陋得有些可怖,皮肤松弛宛如老妇,脸上凹凸不平,坑坑洼洼。 “久久,我想后日登基。我做女王,你应该不会反对吧。”古雅对久久说。 久久笑着对古雅说:“当然不反对,古雅姐姐美丽大方,有国主之姿,而且姐姐法力高强,必定会守护猫界不让其他界欺负。我留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用了,自然是要随着父王母妃一同离去。” “所以,我要你在万民面前自刎,告诉他们。”古雅逼近久久,盯着她说,“你一直在欺骗他们,你根本就没有九命,根本就不是我们猫界的福星。” 夸若师傅被侍卫押了进来,古雅转对他说:“夸若师傅,请你看看我们九命的福星猫久久公主。” 夸若看了一眼久久,跪下对久久说:“公主不要自责,九命猫每一命的皮相都不受外界控制,不管如何修炼都不能改变。” “哈哈哈。”古雅仰天大笑,“夸若师傅真有意思。” “老朽不才,但是史书是这样记载的。”夸若沉声说道。 久久绝望的坐在一边:“夸若师傅,你不用安慰我。”她突然站起来,冲到旁边的侍卫旁拔出了剑抹向颈边,古雅大吃一惊,逼出力道,弹掉了她手中的剑。 但是依然不能阻止这突然转变的形势,久久颈上肌肤被利剑划伤,血涌出来,她倒下的那个刹那,被她藏在耳朵里的奥奇花掉了出来,染上了鲜血。 在这个有些昏沉的黑屋里,奥奇花在鲜血的滋润下居然发光了,缓慢的绽放开来。那些花瓣宛如女子的肌肤,一直婀娜的扭动着,它越展越开,慢慢缠绕着久久的脖子,好像有几双温软的手臂在护着久久,就这样过了一刻钟,它又慢慢缩回去,恢复了原状,光芒也渐渐消失了。 而久久颈上的伤口居然复原了,一点儿都没有受伤的迹象,甚至连疤痕都没有。 夸若急忙拖着绑在脚上的链子上前,抱起久久,久久缓缓的醒了过来,疑惑的问:“夸若师傅,我不是死了吗?” 古雅看到这一幕是颇为震惊,她回过神来,淡淡的说:“没想到,奥奇花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我母妃当年费了那么大的劲得到这朵奥奇花想要讨好父王,却不得善终,倒不如当初留着自己享用。” 久久听到古雅这番话,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眼眸暗淡,轻轻的说:“久久命浅,确实享有不了这样的宝物,我愿意物归原主,还给古雅姐姐。” 夸若长叹一声,苍老着声音对久久说:“奥奇花是稀世珍宝,极为忠心认主,现今又饮下了公主的血,易不了主了。” 古雅走到久久面前:“你知道当初我的母妃是如何得到这朵稀世奇珍吗?” 罗培氏当初在宫中并不得宠,大王想庆祝久久五岁生辰,祈求国泰民安。罗培氏便想趁此机会讨得大王欢心,也好让古雅和古礼能够得到王宫内更多的关注。 机缘巧合,她得知半兽神是尘世间的凡人女人和虎兽所生,在几百年前,这段爱情遭到神界的极力反对,所有神都斥责虎兽破坏了神界的规矩,他们派下各种神前来阻挠他们,虎兽为了保护妻儿,只得忍痛割爱,回到神界接受雷公地火的惩罚。 在凡间的女人却不比虎兽好过多少,她未婚生了一个兽身人头的怪物,被所有的乡邻视为不祥之人,受尽了冷眼和屈辱,只有几个可怜他们娘儿俩的婆婆偶尔会送给他们一些食物、衣布。女人悉心照顾着她和虎兽的孩子,教他读书识字,礼仪诗书,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孩子吃饱穿暖,让他免受外界的伤害。 日子虽然过得艰苦,却是母慈子孝,很是和乐,这样的日子在半兽神十三岁的时候结束了,那一年,村中颗粒无收,更是逢上蝗虫大灾,不知道是谁说因为不祥之人住在此地,所以上天责难。 村中人合谋要将女人和半兽孩子烧死。 傍晚女人砍柴回家,发现自己的房子着火了,熊熊大火燃烧着,周围围满了那些义愤填膺的愚民,他们指指点点,冷漠的看着。女人疯了一般冲进房子护着她的孩子。村民放了更多的柴禾在破房周围。半兽神本为虎兽的孩子,身上有灵力,在大火以及母亲烧焦的身体的刺激下他暴怒了,托着母亲的身体杀光了村中所有男女老少。 这场人间惨剧惊动了天庭,在诸位上神的商讨之下,感于他对母亲的孝心,便让他终年守在雪月山上,不得下山,半兽神将母亲的尸首埋在雪月山,这样年年岁岁的守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古雅看着星空,轻轻的说:“我的母妃知道了这个故事后,用她巧夺天工的绣功绣了一幅半兽神的母亲,还特地拿到人间花费一年的时间采纳吸取凡人母亲的气味,才换取了那朵奥奇花。”她顿了一顿,笑了:“可是却也弄巧成拙,拼命讨好,还是不敌我们蔓佳妃的手段高明。” ------------ 第三章 还报恩情 蔓佳氏和大王的尸首被搬了进来,古雅对久久说:“你说,还是不说?” 久久和夸若看到惨死的王和王妃都扑了过去,失声痛哭。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但是被侍卫拦着了。 饶是夸若历经的事情多,但是也没有办法忍受当初高贵的大王的尸身遭到如此的**。他颤抖着声音对古雅说:“公主何以如此心狠,他可是你的生父啊。” 古雅冷冷的说道:“生父?当我母妃遭到鞭笞,我的生父他在喝酒赏舞;当我和古礼被宫人欺负,受尽各种谩骂责打,我的生父与他的儿女们享受着天伦之乐,我的生父,他给了我什么!在我的心里,根本就没有生父这个词,只要久久答应跟万民说她福星猫的身份是蔓佳氏所阴谋策划的,猫界正统继承人是我,还有,我们万民福星久久公主如果能够自刎于众人面前谢罪的话,我就保留全尸,厚葬他们。” 夸若老泪纵横:“大逆不道,天理难容啊!” “鞭尸!”古雅下令,拿着鞭子的侍卫犹豫了一下,古雅眼眸寒光一闪,伸手逼出力道,大家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持着鞭子的侍卫闷哼了一声倒地而亡,鞭子落在了古雅手里,她说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向前迈去,她刚要扬起鞭子…… “不要!”久久跪下,哭着大喊,“不要鞭我的父王和母妃!我答应你,福星猫是妖言惑众,正统继承人是古雅公主。我愿意以死谢罪!” 古雅停下,转身,看了久久一眼,然后扔下鞭子,走出门外大声宣布:“明日让所有猫民们到武城楼下集中。”久久泣不成声,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古雅:“你答应我,一定厚葬父王和其他妃嫔,不要弃尸于乱岗。” 古雅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你做到,我就做到。” 第二日一早天色阴沉,乌云密布,风呼啸的吹着。 城楼下黑压压的一群城民,古雅身着大红色披风,在城楼上站着,迎风而立,妖冶的妆容,不尽的妩媚,脸上却带着与妆容不相符合的凌厉狠辣,底下的民众们都能感觉到一种压迫的气势。 她示意大家安静,底下民众嗡嗡的声音消失了,他们都仰头疑惑的望着城楼上的女子。 古雅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到每一个猫民的耳朵里:“我是大王的二公主古雅,前几日宫中发生了一些不幸……”听到这个消息,民众像炸开了锅一样讨论着坊间的传言。 “大家安静――”古雅加大力量逼住了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所有猫民的耳朵里都塞满了“大家安静”的回音,“现在,听我说,我们的福星猫久久公主,要给我们大家一个解释。” 久久蒙着面纱,被侍卫压着,缓步走上了城楼。凛冽的大风刮着她的衣摆长裙,乌黑的发丝随风扬起,带着王室公主的高贵和典雅。 所有猫民们都盯着她看,带着崇敬和期待,虽然他们同时还有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久久站到了城楼上,看着底下民众殷切的目光,眼中含泪,高声说:“猫界的子民们,久久在这里向大家行一大礼。”她说着,用猫族中最隆重的礼仪向底下的猫民们行了一礼,底下民众疑惑的看着这一切,久久继续说道:“我,久久,是一个弥天大谎,不配有公主封号,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而父王临终时已将王位托付给古雅姐姐。” 底下开始议论纷纷,几个大胆的喊道:“你要我们如何相信?” 久久苦笑一下:“我愿意以死谢罪,用我的生命来告诉大家,我没有九命。” 久久缓缓从怀中掏出匕首:“如果我有九命,必定生还,如果我没有九命,便死了罢。” 久久站立在城楼之上,狂风加大了力量巨吼着,似乎是想将她吹走,黑云压城,暮霭沉沉。 久久掏出匕首抹向自己的颈,鲜血溅开,底下猫群一片惊呼。匕首掉在地上,久久晃了一下,从城楼跌落下去,瞬间天雷滚滚,狂风更是大作而起,卷起一地的沙尘。她一袭白衣宛如天上掉落的雪花,就那样飘落了下来。 风吹得大家睁不开眼睛,尘霭弥漫,连近景都看不清楚。这突如袭来的尘幔让古雅不得不结一个小障护着自己以及身边的侍卫。障外的景物根本模糊一片,只能听到城楼底下猫民们的惊慌失措的声音。 当风渐渐小了时,所有猫民睁开眼睛,古雅的结障也慢慢在消失,漫天的沙尘漂浮在了空中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猫状,俨然就是黄沙组成的久久,漫漫黄沙消失了,除了那一滩的血迹,久久就这样化成沙消散了。 夸若佝偻着身子看着消散的黄沙,喃喃的说:“天意啊……天意啊……” 古雅很吃惊。猫民都纷纷跪在了地上,天色阴暗,有猫儿已在小心祷告。 猫界朝代易主,猫王甍逝,曾经被寄予厚望的久久公主幻化成了黄沙离开猫界,古雅登基,厚葬猫王及他的妃子们,并为久久公主建了衣冠冢。 久久的魂灵回到了仙界她曾今住过的仙履宫,在掉落化沙的时候,灵台突然清明,所有的记忆都涌了上来,她是仙界小小神君,管理着猫界生老病死。 曾今她只是凡间一只小野猫,但是却因为机缘巧合,偶进石洞,与菩萨小象住了一生,为菩萨小象赶走鼠蛇虫蚁,日日诚心擦拭,上神感叹她与仙界有缘,破例让她进入仙界,成为清浅神君座下一名小小司命君,并将猫族一界凡尘生死交由她记录,并且为她起名谖谖。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谖谖只知道谖草是一种忘忧草,她并不明白清浅神君给她取这个名字的意义,但是也十分安乐的在仙界生活着,兢兢业业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管理好猫界的一切,直到遇到了那个男人…… 看到地府押遣上来的男人时,她想起了她在凡间时,她曾近遇到过这个男人,那个时候的谖谖,是个无名无姓的流浪小猫,在雨中瑟瑟发抖,这个男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说:“真是可怜的小猫。”然后命人给了她一条鱼儿。 凡间时候遇到那个男人,面如冠玉,身姿翩翩,一袭月牙色长袍,清瘦俊朗,高贵典雅,而今久久在地府看到的男人,却成了衣衫褴褛,头发散乱,双眼无神的浪人,虽然变化如此之大,久久却仍旧认出了那双眼睛。 “为何这人落得如此下场……”谖谖跑回去,躲过清浅神君,偷偷跑进管理凡间司命屋,翻看司命簿。 “夫差,吴国大王,笠泽之战败于越,自缢而亡。”谖谖的心骤的疼了一下,“自缢而亡……” 久久拿起司命笔,心中犹豫了一下,将“自缢而亡”改为“为人所救,安度终老。” “夫差,吴国大王,笠泽之战败于越,为人所救,安度终老。”久久念叨着,满意的点点头。 地府却因为久久的寥寥几笔,出现一场威力不小的震动,原来谖谖一改司命簿子,凡界时光倒转,导致许多魂魄流回了凡间,阎王大怒。上奏到九重天,王母彻查此事时,很快就发现是谖谖擅自更改了司命簿的因由。 王母极为生气,念于她是清浅神君座下弟子,所以惩罚她去神界和凡间经历九世劫难。 只是也连累了清浅神君,因为管教无方之罪,面壁了一百年。 谖谖的第一世生于猫界,几位长老看到天象易动,百鸟盘旋,称她是九命命恪,也并未说错,只是这九命命恪却并非仅为猫界而生。 而此时,清浅神君看着刚从猫界回来,而且任务失败,耷拉着脑袋的谖谖,说道:“你这第一世的任务,本是让你阻止九曲狸猫弑父篡位,可是你并未完成使命……” “谖谖知错了……只是谖谖下世,记忆全失,都不知道自己有何任务在身。师父能否不要让我喝那无根水,带得记忆,免得如同猫界一般,无功而返。”谖谖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副可怜摸样。 他沉吟说道:“你说得确实有道理,好吧,那下一世便不再让你喝那无根水了。既然凡世中那个男人对你有恩,第二劫难,你就到他的世界走一遭吧,去把你的恩情报了。” 谖谖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报恩吗?” 清浅神君不言只是带着谖谖到掌管凡间的司命屋中,翻开吴越时期的司命簿子,告诉她,夫差一世,曾今深爱过一个女子,叫西施,也是自缢而亡。 “是让我……让他们幸福的在一起终老吗?”谖谖问道。 清浅神君淡淡瞥她一眼说:“一切咎由,自由天数,此行你只需切记着,稳住心性,不可动了感情。”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到时候牟明老君自会送你下凡间,这一世就不让你喝无根水了,你还会记得所有的事情。” 谖谖看着他点点头。 清浅神君吩咐完一些事宜之后,刚要迈出司命屋时,谖谖大叫一声:“师父!” 清浅神君被这突然的高分贝吓了一跳,他稳稳心神,问道:“怎么如此冒失,怎么了?” 谖谖着急的跑到他身边说道:“我可不可以自己挑一个皮相,去猫界的那个皮相太难看了。我自己都给吓死了。” 清浅神君一脸黑线,转身丢下个“不行”就走了。 ------------ 第四章 新宫姑苏台 牟明老君将谖谖送至姑苏台,让谖谖的灵魂附于一个普通的宫女身上。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谖谖本想好好挑挑哪个宫女皮相最美,再将自己的灵魅附在上面,不想牟明老君一直在身旁碎碎念着:“相貌都是爹妈所生,人又无力改造,像你这般如此挑剔,简直太过肤浅。再说了,你下界接受磨难,为何定要挑个相貌好的,本是叫你来受罚的,难不成你还想来享受吗?……” 谖谖气急败坏,大吼了一声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挑了一个难看的皮相,我的责罚就会减轻吗!” 牟明老君目瞪口呆,被谖谖反问得哑口无言,喃喃的说:“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难道你忘了上次是谁帮你守了一夜的未央宫,让你值夜时可以偷睡!” “好好好了,你挑吧,你挑吧,挑好看一点的皮相。”牟明老君赶紧扯开了话题,谖谖才气嘟嘟的又继续挑选。 牟明老君是是仙界中专门护送犯事的仙子前往所受惩罚之地,属于清浅上神座下职官,须发苍然如同孩童一般顽皮,喜欢吃肉喝酒,跟谖谖共事好长时日,两人都是生性好玩,时常偷出九重天门,去王母蟠桃园中摘吃蟠桃,去扶桑大帝玉酿池中偷喝美酒…… 虽则两人年龄相差六百多万年,这忘年之交的友谊却是深厚。 此番牟明老君送谖谖下凡受罚,心下着实不忍,想着日后没人陪他喝酒吃肉,这仙界都少了许多乐趣。 不过谖谖却是乐此不疲,一直挑选着。 新宫姑苏台是专门为越国献给吴国两个美人西施和郑旦所修建,据说,吴国打败越国之后,勾践命文种相国遍访越国挑选美女送给夫差,携白玉十二双,黄金一千两,贿赂买通了贪财好色的吴国武将伯嚭,向吴国求和。夫差同意越国为吴国的属国。但提出要把越王夫妇押往吴国作为条件。 在越国特地为夫差举办的盛典上,夫差沉浸在胜站的喜悦中与他的将士痛饮,对场上文种精心挑选的美女并无大注意。 但是西施出场时,一曲清风明月让本是闹哄哄的越王宫瞬时安静了下来,只见她微垂着头,淡淡的弹奏着曲子,一旁的郑旦伴着曲子舞起了剑,她旋转、跳动,将那本是武器的宝剑舞出了一种魅惑,一动一静,一明一艳,时间仿佛凝注了。 伴着这美妙的旋律,两位妙人就这样一琴一剑,宛如仙子下凡般,让满身血污的军士都屏息凝神看着,生怕一个响动就破坏了此情此景,玷污了这份清美。 典礼完毕,吴**队班师回朝,夫差将西施和郑旦带回吴国,并修建新行宫给她们二人居住。新行宫名为姑苏台,招募了许多来自越国和吴国的女婢,这些女婢大部分来自贫寒人家,也大多为普通相貌。 久久看了许久,本想挑一个瘦弱清秀的小宫女,牟明老君赶紧制止她说道:“那么瘦弱的小姑娘不好吧,你现在又没有仙力,还是挑个力量大的,免得被人欺负了。” “对哦,有道理。”谖谖赞同的点头,所以最后挑来跳去,谖谖选了一个身材较为壮硕的宫女,附身了上去,当然容貌自是不大好看。 牟明老君临走时,她还特伤感的说:“我第一世还是个公主呢,怎么变成了宫女了。” 牟明老君只好嘱咐她说:“你遇到什么危险了,记得转动下你手上的镯子,我就会来救你的。” 谖谖依旧说着:“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年河东一年河西……”牟明老君很无耐的摇摇头,走了。 折腾了许久的谖谖慢慢的也睡着了。 第二天的她是被一阵吵闹给惊醒的,原本睡在她身旁的宫女一个个都起身了,旁边一个马脸的宫女大声斥责她说:“春花,你怎么还不起床?” “哦……我叫春花……要起床了。”谖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崭新的一切,起身洗漱,跟着其他的宫女到馆娃宫开始清洗打扫,馆娃宫装饰不同于一般宫殿的富丽堂皇,显得清雅别致,宫前特地移来了几株梅花树,开着花,整个宫殿都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 “春花,你快去那儿,把那张太师椅擦擦,上面有些灰尘。”马脸的宫女叫着被谖谖附着灵魂的春花,谖谖急忙应声并去打水。 约莫午后时分,西施和郑旦被迎进了姑苏台。 宫中的姑姑开始分配任务,谖谖被分配到了西施的宫殿,管事的姑姑大声对大家吩咐着:“你们几个,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一定要好好服侍着二位夫人,手脚轻快点,脑袋灵活点,千万不要让二位夫人有任何的不适,该守的规矩就守着,该做的事情就做着,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你做的事情也别去做,倘若谁不听话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谖谖心里不耐烦的想着“真是罗嗦。” 差不多被训了半个钟头,谖谖浑浑噩噩的跟着几个宫女到了馆娃宫,还没到宫中,就听到宫中传来优美的琴声。 清风明月,这首曲子清浅神君也常常弹奏,谖谖耳熟能详,暗想“不想这个传闻中的大美人还如此有才气。”虽然弹奏得不如清浅神君那么行云流水,却自有她所带的别具一格的味道。 几个宫女进入宫中,只见西施夫人一袭浅蓝色底子,淡色丝线挑绣芙蓉暗花的春衫,冰玉般白皙精致的一张脸,高雅的发髻,一袭黑丝宛如瀑布般垂到到腰间,微风轻抚着发尾,几根发丝在空中微微摇动着,她很专注的弹奏着她的琴,眸子淡淡的,琴声里却有忧思。好一幅美人抚琴图,比天上的仙娥还美,谖谖在心中叹道。 管事的姑姑带着大家跪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西施弹奏完。 名叫西施的美人儿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停下抚琴,问道:“怎么了?”声音宛如黄鹂,悦耳动听。 “启禀夫人,这是陛下命人特地从老行宫里挑来的宫女,都勤快聪明,怕夫人这儿人手少了,给夫人使唤。”领事的姑姑大声禀报着。 西施起身,缓步走了过来,轻轻说:“你安排吧,我稍后自会谢谢陛下。” 姑姑大声回着“是!” 这个时候,西施注意到了谖谖一副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心中有些奇怪,所有的宫女都低着头,就她一人抬着头,而且目光炯炯。 西施也看着谖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谖谖回神,急忙回答道:“我叫谖谖!” 旁边的宫女低声说:“什么谖谖,你不是叫春花吗?” 谖谖醒悟了,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西施问道:“谖谖?” 谖谖傻了,愣愣的回答道:“焉得谖草,言树之背。”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西施眼眸一暗,轻轻挥手:“你们都起来罢。” “谢过夫人。”所有宫女都站了起来,姑姑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谖谖。 谖谖吓了一跳,不过这一天,也在忙碌的清扫中度过了。只是傍晚时分,西施要出去散心,她点名让谖谖跟着。 期间她问谖谖这个名字是何人为她所取,谖谖告诉她是她的师父,西施若有所思,点点头就不再说什么。 期间郑旦也过来和西施一起,谖谖心中暗想,郑旦夫人倒和西施夫人很不一样,郑旦明艳,西施寡淡,如果将郑旦喻为烈阳,西施就是和煦,各有各美,却也因为这样的美丽而显得极为生动,怪不得当初就被越国人民称为“浣纱双姝”。 越王勾践在败北的时候送来两位绝世美姬,一来取悦于吴国,二来也可将自己的探子放在吴国,可谓是一举两得,至于做好还是不好,就取决于二位美人自己了。 在这天下不宁的时候,女人就如同战利品一般,更不用说像西施郑旦这样的绝世美人,她们步履维艰,稍一不慎,便小命不保,她们自知任务艰巨,却是不能负了越人的希望,从秀美古朴的苎萝村来到这个深不可测的吴王宫,她们只望求得自身周全。 傍晚时分,西施又在馆娃宫抚琴,还是那首清风明月。 但是弹到一半,她却停下,望着窗外的景致,轻叹了一声。谖谖站在她后面,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心事?” 西施起身拨弄着一旁花瓶里的几株梅花,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吴越两国的女子都梦着想着嫁给夫差陛下,我今能如愿嫁给如此王者,能有什么心事?” “可是夫人的琴声却有伤悲。” 西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恢复平静,问道:“你也懂琴道?” “奴婢不懂,只是以前未进宫时,常听师父弹奏这首曲子。师父说这首清风明月与高山流水齐名,清风明月弹的是相爱相守,高山流水奏的相遇相知。一为爱情,一为友情,只有真正相爱伴侣,相知的朋友之间才能真正领会其中的奥妙,欣赏此间袅袅绝唱。” 西施拨弄着梅花的手顿了一顿,又问道:“那……你从我的曲间听出了什么?” “奴婢不懂,除了听出夫人心中有忧虑,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西施转身看着久久说道:“你的师父……如果有幸,我真想见见他。” 谖谖躬身说道:“师父闲云野鹤惯了,此时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我也是几世积德,才能有如此厚重的福缘,成为师父的弟子。” 西施点头,正想说什么,外面通报:“陛下驾到!” 西施忙转身跪地迎接,谖谖几个宫女也跟着跪地喊道:“恭迎陛下……” 谖谖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的跳动着,这个男人,就是自己还是凡间的小野猫时,遇到的那个男人。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漠视她,踢她,不理她,她躲到庙堂的屋檐底,大雨倾盆而下,她瑟瑟发抖,皮毛湿透了。她蜷缩在墙角,心里想着,大概就这样冷死饿死吧。 那个男人从马车上下来,马上有仆从为他撑伞,他玄青色风氅被风吹得鼓起,露出腰带上游龙玉佩,挺拔又修长的身躯,气宇不凡。 他走到府邸的门口,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小猫,叹息了一下,说道:“真是可怜的小猫。”便命人拿一些吃的给这只猫儿。他并不知道,他这么一个无心的举动,却让这只小猫铭记在心,并且搞得地府天翻地乱。 ------------ 第五章 翩翩公子 夫差进来,谖谖抬头,没错,就是他,那个男人。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画面仿佛定格了一般,依旧是她还在凡间时所看见的那个面如冠玉、挺拔贵气的公子,只是此刻的他多了一些清冷,不似第一次见面那般和暖。 只见他笑意盈盈,扶起西施,让众人平身。 可是谖谖总是觉得那本是让人看了极为舒服的笑容,却带了一丝冰凉的意味。 他问西施道:“这儿住得可还习惯吗?” 西施微微垂首答道:“谢陛下牵挂,这里环境极好,劳陛下费心了。” “你们的文种老相国告诉朕,你性子淡薄,所以朕特地命人装饰了这个馆娃宫。” “墨水一二,梅花三两,幽香萦绕四周,却实是一番别致的清雅。臣妾很喜欢。”西施说她很喜悦,话语却没有一丝一毫高兴的意味。 夫差似乎不是很在意,继续道:“所谓美景美人,倒也和你的清风明月相得益彰。” 他们两人淡淡的聊着,谖谖静立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这二人在一起,一个贵气,一个清丽,郎才女貌,确实是佳偶天成,璧人一双,只不过二人的眉眼间都有一种疏离感。或许越国刚刚才把西施送给夫差,两人之间还不够熟络,谖谖暗想。 他们坐在精致的檀木桌旁聊了一会儿,郑旦叫着“西施姐姐”兴冲冲的跑进了馆娃宫,大概没料到夫差也在这里,她愣了一下,赶忙下跪行礼:“郑旦莽撞,不知道陛下在这儿,见过陛下。” 夫差大度一笑,挥手让她坐到了身旁。 三人其乐融融的用了晚膳,还出去花园里欣赏了那些即便在冬季还簇拥的花朵。期间,郑旦还兴致勃勃的舞剑给夫差看。 夫差一时兴起也用小树枝和郑旦比划了几招。西施在一旁静默的看着,月光衬着她的脸庞,将她整个人都投影在地上,地上的枝桠交错四横,她的影子似乎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水中一般。她立在月光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半个时辰后,郑旦玩累了,她告别了西施和夫差,回到她的宫中。 侍从们提着灯笼尾随在夫差和西施身后,他们一行人慢慢的踱步回到馆娃宫。夜色极好,时而有几只萤火虫从草丛中飞出,点点碧光,优雅衬景。 西施道:“没想到这冬日里,还能见着萤火虫。” 夫差笑:“自然是西施夫人的美貌令得它们慕名前来瞻仰一番。” “陛下打趣臣妾了。” “夫人天香国色,沉鱼之姿,确实耀眼,这星点荧光,怎能相提并论。” “谢陛下夸奖。”西施微微垂首,风儿吹起她的发丝,虽然看得不是分明,谖谖却觉得她丝毫没有喜色。她听着两人对话,心中有些疑惑,夫差和西施两人宾礼相待,虽说有些夫妻的确相濡以沫,彼此尊重,也不至于这般客气疏离,实在费解。 到了西施寝宫中,各位宫人都识相的退了出去,谖谖也跟着众宫人们一起出去了。西施和夫差二人在房里静默着不讲话,只听得蜡烛燃烧“噼啪”几声。 西施坐在檀木凳上,抬眼看向坐在床上的夫差,却见夫差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脸瞬间一红,扭过头去。 夫差开口道:“你来吴王宫之前,越宫中的姑姑应该教过你规矩吧。” 西施心中一惊,心想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却也还是从容不迫的回答道:“良宵美景,臣妾想多听听,多闻闻,记住次夜间的味道与颜色。” 夫差大笑,走到西施身侧,低头对她说道:“你为何不敢看朕?” 西施不语。夫差轻轻抬手抚过她的脸,光洁细腻,然后勾起她的下颚,让她的眼睛对着他。 西施睁着一双杏圆美丽的眼睛看着夫差,两张脸近在咫尺,她闻到了他的呼吸,一股厚重的男子气息包围着她。 她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彼此看着,西施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抬手将头上的发簪移开,一头青丝像瀑布似的垂落在了腰间,也垂进夫差的手中,她又轻轻解开自己腰带,褪去外衣…… 夫差看进西施的眼睛里,那双眼睛美则美矣,却深不可测,隐隐的透着一种哀愁,一种认命的无奈。他抓住她宽衣的手,那件蓝底淡色丝线挑绣芙蓉暗花的外衣已经滑落在地上,西施曼妙的身段若隐若现,她正欲解开里衣的带子,但是那双手已被夫差抓在手里。 夫差笑道:“朕今日疲了,想早些歇息,天日薄凉,还是多穿点衣服免得生病。”说完,他放开西施,径自走到床边倒头睡去,不过多时,便传来细微的鼾声。 西施愣在那里,呆呆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她看着他睡着了的干净英俊的侧脸,不明白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慢慢走到烛台前面,好像怕吵到夫差般的轻轻捡起旁边的小剪,剪了剪烛花。烛火雀跃了一下。床上的夫差翻了一个身,西施惊得抬眼望去,只见他只是继续酣睡着。 这厢的谖谖却没那么温暖的烛光了,在宫女住宿的小宫里,几名宫女压着谖谖跪在管事姑姑的面前,管事姑姑凶着一张脸骂道:“柳春花,看你平日里安安静静,朴朴实实的,原来都是装的,今日主子一来,你连规矩都不守了!” 马脸的宫女在一旁煽风点火:“对啊,姑姑,今日西施夫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什么谖谖,还说什么谖草、鼹鼠。故意想要引西施夫人看她。” 谖谖在一旁气得叫了起来:“你胡说!” “那你为何要隐瞒你自己的真名,在西施夫人面前卖弄个花俏的名字?” 谖谖语塞,总不能说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柳春花吧,她嗫嚅的说:“我……一不小心忘了。” “忘了?自己名字都能忘,桃儿,给我掌嘴两百,长点记性!”姑姑生气的骂道,叫桃儿的马脸宫女领命卷起袖子准备打谖谖。 谖谖扭着大叫:“谁敢打我?”原本的凡女柳春花出身贫寒,家中弟妹八人,加上父母双亲十几口,自小开始就得上山砍柴挑柴下山去卖,各种粗话累活都干过,所以力气跟男人一样,谖谖这样抗衡着,旁身的宫女抓她不住,一个个被她拖拽得东倒西歪,碰撞着摔在地上。 谖谖挣脱开了宫女,赶紧将手浮在胸前比划着定身咒,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她大喊一声“定!” 姑姑气急败坏的看着她:“反了你了!你们还不快抓着她!”一旁的桃儿也被这变故惊到,她醒悟过来跑过去要抓谖谖。 谖谖这才想起她的仙力在凡间没有用了。桃儿跑过来抓住她的衣服,谖谖一着急也狠狠的揪住了桃儿的头发,桃儿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整个屋里乱成了一团。桃儿两只手拼命的撕扯着,谖谖也不甘示弱的抬脚踢桃儿,最后两人抱在一起滚在了地上。 姑姑干着急地在一旁大叫:“反了反了!”边上的宫女们看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两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脱开她们。 这场闹剧持续到三更才结束,最后姑姑决定惩罚谖谖去浣衣房中做事,专门干一些替宫中的夫人甚至品位高一点的宫人洗衣倒秽的粗活。 第二天,谖谖就收拾东西搬到了浣衣间去洗衣服,她的脸被桃儿抓破,头发也被抓掉了好几缕,肋下的皮肤青紫涨疼,桃儿那一头撞过来的猛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敌的,腿部现在也还硬生生的疼着,她一边龇牙咧嘴的忍着,一边默默对这尊身体说道:“春花啊,我对不起你,到时候回到仙界,我一定叫师父多给你些阳寿,多给你些财运。” 正想着,那边就有个太监阴阳怪气的大声叫着:“柳春花,快来把这一桶衣服给洗了!” 谖谖傻眼了,那哪里是一桶,衣服简直快有山高了,她愣愣的说:“怎么这么多……” 太监斜眼睨着谖谖,翘着兰花指说道“多?怎么?不想干了?” “不不不,想干想干,我一定好好的干活!好好干好好干……”谖谖急忙解释道,如果被驱逐出宫的话,那报恩的这个任务这世又完成不了了。 管事的太监轻“哼”了一声,扭着腰走了,谖谖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浣衣间的宫人们都在忙碌的干着活,谖谖也无奈的去找了一个木桶装水。 冰冷的水刺着谖谖被桃儿抓破的伤口的手,其中一道口子裂开了,血液混到了水中,疼得谖谖一直吸气。 一直藏在她耳中的奥奇花掉在了桶里,谖谖正想伸手捡起。奥奇花突然又开始开花了,因为早在猫界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奥奇花的神奇,此刻她静静的看着它展开了它的花瓣慢慢包住了谖谖的手,谖谖只觉得手中一片温热,很是舒服,片刻过后,奥奇花放开了她的手,谖谖定睛一看,只见手上的伤痕消失了,甚至本是长满了茧子的粗手,也变得细腻光滑起来。 谖谖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她赶紧将奥奇花藏进耳朵里,准备晚上唤出牟明老君问问。 ------------ 第六章 深宫似海 早时,西施服侍着夫差穿衣洗漱,两人一起用着早膳。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期间,西施奇怪的问递碟的桃儿脸上的伤口怎么回事,桃儿惊了一下,低头回答道:“昨日赶猫时不甚被野猫儿挠了。” 夫差停下吃食也问道:“怎么,这行宫里的猫如此凶狠?” 桃儿连忙应道:“没有没有,是奴婢过于着急惹那野猫儿怒了。” 夫差嘱咐道:“你们日里夜里都要担心点,把夫人的寝宫看严实,不要叫那些野猫儿们进来惊扰了夫人。” 奴婢们都应声答“是。” 西施环了一眼宫婢里的人儿又问道:“昨日那个叫谖谖宫女今天不当值吗?” 桃儿答道:“昨日里她犯了一些错误,被姑姑罚到浣衣间了。” 西施略略一愣,点点头,继续吃着。 夫差吃完嘱咐了一两句便上朝去了。 西施整理了下妆容便慢步往郑旦的寝宫走去。冬日里的景致都显得慵懒无趣,背后的假山传出淙淙水声,绕过去就可以看到清澈见底的小溪,倒是难为了那些能工巧匠了,凿出这么别致的溪流。 西施捡起一片落叶轻轻扔进溪水中,落叶在漩涡中转了几个弯往外头流去。想起去年冬日上元节,他亲手糊了明灯,写下“范蠡施夷光合好同心,白首不离”,与她一起放于苎萝村那个小湖里,远远看着湖上的星灯,仿佛夜空里的点点繁星,美不胜收。所有星灯都飘摇着,载着所有人美好的愿景流向了远方。 焰火漫天时,他抱着她,轻轻的在她的耳边告诉她,待来年春花烂漫,他一定择良辰吉日,骑白马,批红褂,浩浩荡荡的迎娶她,她伏在他的肩上低低的笑,脸上浮着待嫁姑娘的娇羞。 “衣锦褧衣,裳锦褧裳。叔兮伯兮,驾予与行。裳锦褧裳,衣锦褧衣。叔兮伯兮,驾予与归。” 她仿佛看到了那样的场景,穿着大红色喜袍的她在红姑的牵引下坐上了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轿子,街边的孩童都跟着迎亲队伍叫着闹着,唢呐声声锣鼓咚咚,好不热闹…… 或是命运弄人,一转眼发生了这么的事情,而今她身处在吴王宫,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她看着枯叶旋转,心里陡生出一丝伤感,若能像到这落叶流水般自由自在那可多好。 到了郑旦宫中,宫女们向西施请安,告诉她郑旦还未醒来,西施走进郑旦寝宫内,故意高声说道:“都日上三竿了,哪个懒人儿还在睡呢?”西施走到郑旦床边看见郑旦紧闭着眼睛眨了一下,她伸手捏住郑旦鼻子,郑旦“噗嗤”一声笑了起身跟西施笑着扭做一团。 “好了好了……”西施告饶,郑旦也气喘吁吁的停下了手,两人躺在床上对视了一眼,笑得停不下来。 “西施姐姐,我真的好想念我们那儿。”郑旦忽然叹道。 “我又何尝不想,只是事到如今,我们无可选择了?” 郑旦翻过身来,看着西施说道:“昨日……那个吴贼……”西施赶紧掩着郑旦的嘴巴,低声说道:“这里是吴王宫,小心说话。” 郑旦只好改变说辞道:“那个陛下,昨天有跟你……” 西施脸上一红,扭过脸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不会吧。”郑旦惊得坐起了身,“难道他还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不成?” 西施淡淡的说道:“……觉得他不像个坏人。” 郑旦慢慢的躺下,她靠着西施的肩道:“西施姐姐,他可是我们的杀父仇人。” 西施和郑旦的父亲都死于檇李之战,前吴王阖闾也在这场战争中战败负重伤而死,夫差继位为父报仇,血洗越国,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父亲战死的那一天,西施和郑旦在苎萝村的小溪边浣纱,溪水潺潺,树木葱茏,天际中的鸟儿不时的唱着歌,郑旦和村里的女孩儿们玩闹着,不时互相泼水嬉戏,西施在一旁干着活儿,擦擦汗看着她们笑。 突然她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毫无征兆的,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倒在了地上,最先发现的是对面家正在洗衣服的大婶,她看到西施痛苦的倒地,吓得将敲衣棍丢在一旁慌张张的跑了过去边叫着救人啦救人啦,郑旦疑惑的回头看到这一幕也被吓到了,所有人都呼啦一声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西施抬回家。 邻居李婆婆一直掐人中熬参汤鼓捣了半天,西施才缓过气儿来,西施一醒,郑旦就扑过去抱着她抽哒哒的说,夷光姐姐,我还以为你死了。 但是傍晚时分传来了一个更可怕的消息,郑旦那个在越王宫当差的哥哥郑寅告诉她们,她们的父亲都战死在了沙场上。那一刻的西施终于明白她的心为何会突然如此绞痛的因由。 父亲的尸骨未寒,夫差又率领军队打了过来,越国的人民流离失所,农物遭到车马践踏,横尸遍野无人打理,大街上的乞儿们一夜之间冒出许多。 “抢我越人地,夺我越人衣,掳我越人女,使我四畜不得生……” 漫山遍野的越国人都在唱着这首哀歌,彼时还被唤作施夷光的西施对吴王的恨意也因此撤入骨髓。 可是她不知道她后来与这个吴王牵扯不清,如同藤蔓般缠绕错综,理都理不清。 朝堂之上,伍子胥跪在大殿上,沉声启奏道:“夏亡以妹喜,商亡以褒姒,周亡以妲己,从来亡国祸水,皆为女色,依微臣之见,此二女子,一者是罪囚勾践所赠,不知他是何居心,二者其中一名女子有改名换姓之嫌,另一女子擅长舞剑,实有探子之嫌。”周边文臣纷纷附和,夫差坐在金銮殿上不动声色。 伯嚭上前,跪在伍子胥旁边:“陛下,臣反对伍相国所说之辞,其一,吴国以礼仪开邦,注重道德,古语有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不杀战俘,更何况乎只是两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其二若我泱泱大国在无凭无据之下杀了这两名越国女子,日后哪有国家敢降,反之,优待降国,其他国家也必定看到我们陛下仁慈一面,更能以德服众。其三,方才伍相国将越国进献的两名女子比为褒姒、妲己,是不是暗语我们陛下是幽王、纣王。” 伍子胥正色道:“老臣谏言陛下将越国那两名女子逐出吴宫,担心的是陛下周全,吴国周全,担心那两名女子是祸水殃国,何以伯大人听出老朽把陛下比成幽王,纣王,岂不是有意离间了老朽和陛下。” 伯嚭正欲出言反驳,只见夫差挥挥手,说道:“二位大人不必争了,容朕再思考些时日。勾践那里伍相国你好好监看,他如有任何不悦之色你立即诛杀。伯嚭大人,你也好好管理越国,连日战事下来越国百姓惊吓无数,当务之急便是好好安抚,让他们早日降归我吴国。至于其它的,朕自会处理。” 夫差又问及吴国几处地方的旱情冻害情况,并未表态他会倾向谁的观点,便退朝了。 朝中文武将领分作两派,一派支持着伍子胥,一派支持着伯嚭,两相争锋,早已到了白热化的时期。夫差向来不是沉溺于声色犬马的君主,但是此时他却大费周章为两名越国女子修建行宫,在朝堂之上又无明确表态,大家都捉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伍子胥踏出殿门时便长叹一声,对他的门生展如道:“我是真的老了啊,当初劝说陛下杀掉勾践斩草除根,以免留下后患,陛下就未曾采纳我的意见,今日劝说陛下逐出那两名越国女子,陛下又是不听。越老越不中用了,连陛下什么心思我都不懂。” 展如在一旁安慰道:“陛下英明神武,自有他的打算,相国不必过于伤心。我相信他一定会处理妥当的。” 伍子胥叹息着摇摇头,不知道是不赞同展如的话还是哀叹自己年老体弱,不复当年。 在旧行宫中,夫差的正宫娘娘姬姜却满是火气,自从听贴身侍女梅儿说陛下自越国凯旋还带回来了两名绝色美姬,甚至特别将在姑苏台修建行宫让给她们二人住着,她的火气就未曾降过,这两日来她摔碎了无数杯盘,斥骂了无数宫人,一个宫女将她喜爱的花瓶移动了稍许位置,她便生气的罚了宫女五十大板。服侍她的宫女们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挨骂挨打。 今日里,一个宫女不知犯了什么错,她跪在地上一边跪着自打巴掌,一边哭着说奴婢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姬姜的心腹丫鬟梅儿从外间跑进来向着姬姜耳边耳语了几句。 姬姜疑惑的问道:“陛下前往齐国之事可是千真万确?” 梅儿答道:“奴婢听得曹公公说的,曹公公一直在陛下近旁打理着,想来不会有错。” 姬姜有些狐疑不定:“若是被陛下知道,恐怕就不好了。” 梅儿答道:“娘娘可以姑且一试,就算那两名妖女向陛下说了什么,你还有太子殿下,想来陛下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也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责罚娘娘吧。” 姬姜点头:“那就姑且试试。” 很快,行宫里的马车就飞着往姑苏台而去。 ------------ 第七章 奇花之奇 郑旦拿着那件藕红色的锦绣裳暴跳如雷:“是哪个狗奴才把我的衣服弄成了这样?” 西施在一旁撩起这件衣服的衣袖细细审视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窟窿,语气里满是惋惜:“果然,不能缝补,不能再穿了。冰火!中文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这件衣服,是郑旦从越国带来的,当初越国的文种相国将这些美丽不可方物的姑娘们领进越王宫,命宫中德高望重的姑姑教导她们礼仪。为了这几位姑娘能被夫差相中,文种花费了不少心思,她们吃的穿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无一不是越国中数一数二的东西。 而郑旦现在手中所持的这件藕色薄衫,与西施刚来时穿的那件紫底外衫都是那时所做,做工精细,穿到身上,在光线的照耀下能够发出闪闪荧光,据说当初越国的衣匠为了做这几件衣服,特地从深山采集野蚕丝,而且必须是清早还有露水时取下那些刚刚吐出的柔丝,用亥时所生的无根水浸染,衣匠们再一根一根细致绣起,所耗费的时力不只一星半点,所织出的衣物的确是巧夺天工,让人惊叹。 郑旦初初得到这件衣服时极为喜欢,对它简直是小心翼翼,一点点儿脏了都要用帕子理干净,除了极为重要的场合不轻易拿出来穿,穿上以后所要坐的凳子都要擦拭个几遍才敢坐下,西施总是笑问她说这衣服是不是她的孩儿。 现如今,这件衣服被毁损成这样,难怪郑旦要如此气急败坏了。 很快肇事者谖谖就被押了上来,她正勤劳的洗着衣服,突然出现的侍卫们就把她五花大绑的绑到了郑旦宫中,她一脸迷茫的盯着怒气冲冲的郑旦,丝毫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误,郑旦气极,将藕色外裳扔到她跟前:“蠢奴才,看你做的好事情!”谖谖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窟窿的衣服傻眼了,她瞥见一旁桃儿脸上憋着的笑容,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事到如今,大家都虎视眈眈的瞧着自己,谁也不会相信她。 谖谖赶紧伏下身子:“夫人恕罪,奴才洗这件衣服时,是拿着一颗心在洗,不想一个不留神它就如此……奴婢知错了……奴婢真不是有意的……”谖谖心中怒骂着桃儿几个人,一边暗暗叫苦求饶。 “你以为你一句知错就行了吗?我今天一定要重重的罚你!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郑旦正欲叫侍从将她拖出去打个百十个大板,谖谖又急忙抢白道:“夫人,你给我一天时间,明日我一定将这件衣服完好如初的奉还!” “完好如初?”郑旦冷笑着,“就算是我们越国最厉害的衣匠都不能够将它完好如初的缝补回去,这件衣服,天上地下,唯有一件,你说我当气不当气!” 西施在一旁劝说道:“这个女婢看起来相貌朴实,不像说谎之人,前几日,她在我宫中当值,说的一番话倒是头头是道,旦妹你就让她姑且一试,若是不成,再罚她不迟。” 谖谖在一旁不住的点头,一脸迫切的看着郑旦,郑旦听完西施的话恨恨的看着谖谖:“好吧,看在西施姐姐的面上,那就让你试一试,明天它若不回复初样,我定要你的小命,滚出去!” 谖谖一脸的懊恼,一大早就遇到如此倒霉的事情,她手中拿着那件衣服,垂头丧气在宫外愁容满面的走着,几个宫婢经过她身边,桃儿也在里间嘲弄的说道:“哎呀,不知是谁前日里还猴儿似的精力旺盛,今日怎么耷拉的像条丧家犬似的!”说罢几个人在那里嗤嗤的笑着。 谖谖瞪了她们一样,心想近日里一定是灾星盘在顶头,才会事事如此不顺,一定要让牟明老君叫清浅神君将她头顶上的那个扫帚星给移掉。 谖谖跑到宫里头一处偏僻地,转动她手中的镯子,她等了老半会儿,牟明老君才慢腾腾的拿着一个酒葫芦冒了出来,谖谖看到他气不打一出来:“老君,你在做什么,我等你好一会儿了!” 老君慢悠悠的解释道:“哎呦,我的姑娘呦,从九重天来到这儿可是需要些光景的,哪能那么快啊。” 谖谖跑到牟明老君跟前闻了一闻:“你又去扶桑大帝的玉酿池中偷酒喝了。” “诶,那不叫偷,我只是去品品扶桑大帝座下的酿酒仙官们的酒艺有没有更好了。”牟明老君摇头晃脑的说道。 谖谖不理会老君的这句话,拿出衣服跟他说道:“老君,你赶快帮我补补这件衣服吧,我被这个宫中一些讨厌的婢女陷害了,你回去把她们的司命簿改了吧,或者移一颗灾星到她们头上,省得她们老是欺负我,还有对了,我之前在猫界的那一世的时候,得到一朵奥奇花,着实奇怪,我前日手受伤了,它开花把我的手包一包就好了,可是我现在如何唤它,它都不理我,不开花了。你快看看,它到底要如何使用?“ 谖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把牟明老君说得晕头转向,急忙跟她说道:“等等等等,一件一件来,慢慢点。你把你的那朵奇花给我看看。” 谖谖从耳朵中掏出那朵花递给牟明老君,老君接过花朵,仔细看了起来,谖谖也在旁看了好一会儿,见牟明老君一直不言语,不由得有些焦急,说道:“老君,你快点啊,你不快的话,我明日这世的小命就不保了。” 老君挥手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翻开了几页,谖谖凑过去,只见上面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谖谖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书,怎么什么字都没有,难不成又是什么无字天书?” 牟明老君将手中那朵花儿放入书中,只见无字的书业中慢慢的生了一幅画,画中景致冰天雪地,独独奇特的是一处园林似乎开满了许多花儿,这些花儿都同谖谖这朵奥奇花一样,只是形态各异,或是骨朵儿,或是早已盛开,一直莹莹发光,书业中的景致又近了一些,出现一个半人半兽摸样的神灵正细心打理着这些花儿。谖谖正是奇怪,老君翻过一页慢慢念道:“奥奇一花,生于数九寒天之极地,有补、培、养物之功效,忠心认主,若要唤其补养物体,用新血引之。” 牟明老君读完之后轻轻点头,谖谖急切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牟明老君将奥奇花还给谖谖道:“这朵奇花有补物之奇效,假若别人被外物所伤,或是……如同这件衣服,它破掉了,皆可用这朵奇花去修补,定会如同新物,甚至更胜从前。” 谖谖神奇的叹道:“真的吗,我居然有这么神奇的宝物!” 牟明老君话锋一转:“只是,你若唤它的灵出来,要用血作引。” “啊,这朵花还嗜血成性了?”谖谖奇道,“没关系,小厨房里日日杀鸡宰鸭的,我要用它时随便去接了血便可。” 老君掳掳胡须,慢慢道:“只是这朵花极为认主,它在你体内待了这些时日,如今只有你能唤它出来,也只有你血才能将它的灵引出来,如若你将它赠给别人或者将用其他人或畜的血喂它,它必将成为死物。” 谖谖大跳开来嚷道:“什么,要我的血喂它?”老君同情的看着她:“难得你在仙界混了这么多年,得了这么个宝物,居然也如此难伺候。” 几万年前半兽神负着母亲的尸首受了天谴被罚到雪月山中,他将母亲尸首埋在雪月山这万古奇寒之地,跪在一旁五日五夜,他受了天谴的身体的伤口还未复原,血水一滴一滴的落到埋着母亲尸首的地上,在第五日时,他自感体内血液要流尽,也要跟他母亲同长眠在荒无人烟的雪月山巅时,母亲尸首所埋之地窜出了一棵小苗儿,苗儿迅速的成长开出几多簇拥的花儿,那些花儿将半兽神整个身子都包进了里面,他只觉得像躲在了母亲的怀里,十分暖和舒适,他慢慢睡了去,待他醒来时,他已经全身康复,而周边都是这些美丽的花儿。他恍然悟到他的母亲希望他能康然活在这世界上。既然已经明白了这是母亲的心意,便安心下来,日日在这雪月山中看护着花儿。 谖谖得知这花儿的功效时,本是欣喜异常,可当她知道唤它出来需要用她的血做引,却是哭笑不得。 “那还是算了,我不用它也罢了,这样吧,你帮我把这件衣服补补,不然明天我就小命不保了。”谖谖对牟明老君说道。 老君拿着那件衣服看着为难的说道:“这个……可要给天上绣女才能缝补回去……且不说绣女有无时间,就算有时间可能也不能明天赶好啊……” 谖谖急了:“你不是有那什么……复原镜!赶快拿出来照照!” 老君看了谖谖一眼缓缓道:“我那复原镜复原的物体是虚幻的东西,飘渺可见,却触摸不到……” 谖谖重重的跺了一下脚,气馁的坐到了一边上:“难道真要我喂血给我的花儿喝,让它帮我?” 老君掳着两边垂下的白眉,小心翼翼的对她说道:“现如今也好像也只有此法可行了。” 彷徨了好长时间,在老君的劝慰之下,为了保护自己这一世的小命,谖谖终于喂了一滴血给她的花儿,虽说花儿果然把那件衣服给补好了,但是谖谖却在一旁哭了半天:“我的血啊,对不起你啊,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的。你莫要怪我,谁让我得了这么奇怪的东西。它一定要喝你才肯帮我啊,我也没办法,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想与我分离,但是一切都有因由,我委实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牟明老君正要走时听到她后面这句话不慎跌了一跤。 ------------ 第八章 一双尤物 夫差要亲自前往齐国与各国之主商讨定立盟约之事,不知道此行会在齐国待多少天。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姬姜娘娘传简帖到姑苏台邀请两位新夫人到老吴宫中小聚,西施心中惊了一下,老吴宫里的姬姜娘娘的邀请一定别有深意。 前些日子夫差还未出发前往齐国之时她有问过夫差要不要去老吴宫里向姬姜请安,夫差跟她说等他回来之后自会安排。并且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又是有意提醒让她们没事不要随意出姑苏台。 现如今姬姜娘娘竟然主动邀请西施郑旦前往老吴宫一聚,郑旦拿着竹简忧心忡忡的对西施说道:“这个女人该不会想着趁着陛下不在的日子里神不知鬼不觉杀了我们吧。” 西施也颇为担忧:“许多大臣都担心我们是越国的探子,担心陛下会因为我们沉溺女色,不理朝政,巴不得除了我们,如果那个正宫娘娘趁此机会杀了你我二人,陛下也许会生气,但是她是太子生母,又是齐国公主,朝堂之上以伍子胥为首的许多大臣也定会支持她,到时候顶多罚她一罚也无可奈何。我们此行凶多吉少,所以要做好万全准备。” “怎么样个完全准备?”郑旦也开始发觉事态似乎比想象的更严重,她蹙着眉头看着西施。西施坐在桌子另一边想着什么并不言语。 太监报告说弄坏衣服的宫女来了,郑旦不耐烦的挥手示意让她进来。 谖谖举着叠好的藕红色锦绣衫进到殿中,跪下对郑旦说道:“前些日子,奴婢不慎弄坏了夫人衣服,今日奴婢将衣服补好送呈上来,望夫人看在我将功折罪的份上,饶了奴婢。” 郑旦挑眉,有些不信:“这样你也能补好,且摊开来让我看看。” 谖谖闻言,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衣服铺陈开去,柔软的衣服迎风掀起,精细的绣工和美丽的式样,显得极尽的不凡,郑旦走了过去,伸手摸摸,惊叹道:“真的补好了!西施姐姐,真的补好了!”西施走过去也拿起了衣服:“不仅补好了,而且触感柔软无物,更甚从前。” 谖谖心中想道,那是自然,这件衣衫可是我用血补的。 西施问道:“你是如何将它补好的?“郑旦也收起惊喜的眼神看着她,谖谖楞了一下急中生智:”这个……哦!我的娘亲绣工非常厉害,在我们那个小地儿远近闻名,奴婢自小便学习了一二。” 西施点点头:“你绣工已经这么厉害了,想必你娘亲一定是个举世无双的绣女了。旦妹日后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将谖谖的母亲召进宫,你要什么衣服就绣什么衣服,也不用把这件衣服当宝贝似的宠了。” 郑旦嗔怒道:“西施姐姐,你又取笑我了。” 最后,谖谖用她极为珍贵的鲜血拯救了郑旦夫人的那件衣服,西施看起来颇为喜欢她,命人将她调回了馆娃宫中当值,谖谖乐得在床上打了三个滚,心中想道,太好了,这滴血付出值了! 不过此时此刻的她根本就没想到,这一世的她本是要来报夫差恩情,却又与西施结了深厚的情谊。 而如今西施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险,就是前往老吴宫赴姬姜娘娘之约。 赴宴的日子如期而至,谖谖等一些婢女要跟西施郑旦一起到老吴宫中。 谖谖极为兴奋,姑苏台到老吴宫的行程,途径吴国最繁华的主街道,能一路看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看看人来人往的喧闹,比起这个静静的姑苏台实在好玩太多。 只是早间里在馆娃宫中为西施整理衣饰时,感觉她神思凝重,不过这并不影响谖谖的心情。 郑旦盛装到馆娃宫中,极为艳丽,她梳理着繁琐复杂的流云髻,一袭金银丝紫袍,与西施只穿着一身淡黄挑丝绣线的素雅对比十分鲜明。只见她挽起西施的手意气风发的说道:“不论今日是凶是吉,我都要让那个老吴宫的女人知道我郑旦比她漂亮百倍!” 西施笑笑,她走到郑旦面前,带着一丝歉意轻轻握起她的手:“当日郑寅哥哥嘱托我好生照顾你,只是今日……”郑旦赶紧捂着她的嘴道:“我哥哥知道我行事莽撞,才让你看着我不让我闯祸了。哥哥说如若有一日我们葬身于这深不可测的吴王宫中,我们只需记住,你我皆无愧于越国,而且能与姐姐一起……”郑旦眼中泪水氤氲开来,“黄泉道路也有个伴,来世我们还是好姐妹。” 西施也湿了眼眶,她更加握紧了郑旦的手:“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好姐妹,永不离分。” 西施与郑旦自小就一块儿长大,他们的父亲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难兄难弟,将算起来,两家也算是世交了。 郑旦还有一个哥哥叫郑寅,十六冠礼之年便在越王宫中做侍卫,从小便孔武有力,武艺卓绝,近几年来荣升了百夫长一职。 此番越国与吴国几次交战,两家的父亲战死沙场,甚至越王都沦为俘虏,连自己的妹妹都成为求和之物赠与吴王,郑寅心有不甘,却也在大局面前无可奈何,只盼着有一天越国能东山再起,救回妹妹。郑旦离开越国前一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在郑旦面前放声大哭,直说自己没用,对不住父亲,对不住她,郑旦心中疼痛,却只能装做云淡风轻告诉郑寅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忆起往事的郑旦心下难过,她对着越国的方向心中说道,哥哥,若我有不测,你一定要好生的活着。西施过来牵她,她回过神来冲西施笑笑,两人一起走出了宫门。 两位夫人上了轿辇,她们互相用眼光鼓劲,谖谖与一堆宫女们跟在轿子后,很兴奋看着一路上的景象,桃儿看着她左顾右盼的样子,忍不住讥讽道:“真是没见过世面!” 谖谖瞪她一眼,正想回嘴,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轿子停了下来,西施轻勾起轿子边上的幕帘,问道:“怎么回事?” 侍卫禀道:“前面民众拥堵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在前面的侍卫尽量的开出一条道路。轿子慢吞吞的想要越过拥堵的人群。谖谖兴奋的看着:“哇,是什么,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人群里突然爆出呐喊:“杀死勾践狗贼!”所有人都跟着喊,杀死狗贼!杀死狗贼!西施和郑旦心中蓦地一惊,她们互相对视了一样,都不曾想到外面居然是大王。 西施偷偷拿起幕帘的一角,郑旦凑过来一起向外望去。她们曾经威风凛凛的大王拿着一把破扫帚,佝偻着身子,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铐链,艰难的扫着地上的脏物,他每走一步,脚上的铁链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脚踝被链子摩擦着,一直往地上滴着鲜血,可想而知,他在这里扫了多久的地。 所有的民众围着他,对着他扔青菜,扔臭鸡蛋。他的头发上有破败的菜叶,他的肩上还在流着恶臭的蛋清。 当他扫到一名吴国男子面前时,那个壮硕的吴国男人很用力的推搡了他一下,他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郑旦气极,就想冲下轿辇出去保护大王,西施赶忙拖住她,叫她不要莽撞。郑旦生气道:“难道我们要看着大王遭受这样的羞辱!” “前几日里,听闻文种相国一直贿赂伯嚭,让伯嚭说服夫差放弃杀掉大王,其中的艰险岂是我们能够揣测。大王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可不能因为我们而功亏一篑,况且,现在我们正是自身难保的时候,切不可节外生枝。” 勾践眼睛低垂着并不看围观的众人,慢吞吞的站了起来,继续扫着地。街旁一家店里的店小二搬出了一大桶的泔水放到了勾践面前,周围人群都捂着鼻子退后了几尺,西施和郑旦也不约而同的用袖子捂着鼻子。 店小二拦着勾践大声骂道:“你杀了我哥哥,落得如此下场实在罪有应得!今日你吃了这桶泔水,我们便不为难你了!” 勾践停下扫地,他看了一眼满眼怒火的年轻小二,又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那桶恶臭的泔水。 如若他今日不喝了这桶泔水,恐怕就得死在这些吴国人的手中了,前些日子里所做的一切都将化成一场空,更不用说东山再起,重振越国。 勾践用力的握着扫帚,扫帚微微抖动着,手上的关节都发白了。 如若此时他手中有一把短剑,他一定会用来自刎,免得受这等屈辱,从前他也是养尊处优的一国之主,而今却沦为任人打骂的胯下坐骑。伍子胥这招实在狠毒,将敌国的王放在百姓里,激起众人的激愤,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他不知道他还能忍受多久。 在他觉得他要忍不下去的时候,范蠡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如若大王想要成功,只有一字缄言:忍。能忍,则事成,不能忍,则国灭。”勾践想及此,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走向恶臭的泔水桶边。他将手伸向桶中,抓了一捧放进了嘴巴里。周围的人群发出了一片惊呼,大家都恶心得不想看下去。 西施和郑旦的轿辇已经走出了人群,郑旦在一旁轻呕着,西施也极力忍住胃中的不适,两人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一路上不再言语。 行车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西施和郑旦便到了老吴宫。姬姜在她的殿中备下一桌盛宴与几宫娘娘边言笑着边等待着两位刚从越国来的新夫人。 内监通传说两位夫人到了老吴宫,姬姜命人去将她们二人引进她的宫中,对着其他几宫的娘娘说道:“你们都给我放聪明一点,这二位夫人,我们可要好好款待。”众宫娘娘都心领神会齐声答道:“是。” 当西施郑旦一起进来时,姬姜心中也是惊叹不已,果然是一对绝世美人,一素一艳,极为不同,但是各有神韵,平分秋色。 素美人一身淡雅,绢丝泼墨泄在腰间,眉如细柳,杏眼珑鼻,好似画中仙子,袅袅婷婷。艳美人则一身盛装,她身着那件极为珍贵的紫色衣袍,头戴金爵钗,腰佩翠琅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光流动,顾盼生辉。 她们一起上前向姬姜娘娘请安问好,姬姜笑意盈盈的上到前去扶起她们:“一个俏丽若三春之桃,一个清素若九秋之菊。难怪我们陛下对你们姐妹一见钟情,果然是美艳不可方物。” 西施和郑旦同说道:“谢娘娘夸奖。”然后起身。几宫娘娘也暗暗惊叹,确实美丽,这等狐媚坯子,定要除之,不然必是祸水。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色。 ------------ 第九章 路遇太子 谖谖和姑苏台过来的宫女们一同分站在两边,她看着那满桌的美味佳肴暗暗吞了几口口水。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趁着宴席上正是热闹之际寻着一个机会偷偷遁了出去,准备混进老吴宫的厨房看看能不能尝到一些好吃的。 无奈老吴宫实在太大,她绕了几圈不仅没能够找到老吴宫的厨房还找不到回姬姜娘娘宫殿的路了。 正走着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只见几个宫人正护着一个小孩,几个太监搬来一张梯子,正欲攀爬上树拿什么东西,那个小孩身着锦袍,头戴玉冠,看身份应该是十分尊贵,他一脸焦急的指着树上什么东西,大叫着:“在那里呢!你们手脚快点!” 谖谖急匆匆的跑过去看,只见树上蜷缩着一只黄色小猫,在这大宫中看到同类,谖谖心里顿生温暖。 她大声问道:“喂,小黄妞,你在这儿做什么。” 本来躺在树上像看猴戏般慵懒的小黄猫听到谖谖竟然能够同它说话,不自觉的挑了挑眉毛,回答道:“你是谁?” 谖谖高兴的说道:“我现在是一个夫人的婢女,不过以前我也是一只猫,见到你我实在太高兴,对了,小黄妞,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吃的!我快饿死了!” 躺在树上的小黄猫冷冷的瞅了她一下说道:“我是公的。” 谖谖呆了一下,赶忙道歉:“哈哈,你长得这么美丽,我还以为是一个妞!” 小黄猫丢了一个鄙视的眼神给她。 那个小孩和周边的宫人都愣住了,他们看着谖谖和树上的小黄猫喵来喵去,一头雾水。 锦袍小孩喊谖谖:“喂,你过来一下!”谖谖走过去问道:“小孩你有什么事?” 一旁的宫人喝道:“放肆,哪家宫殿的宫女这般不懂礼数,见了太子殿下都不请安!” 原来是夫差和姬姜夫人的孩子,谖谖恍然大悟正欲下跪行礼,小太子不耐烦的说道:“免了免了,你能说猫语是不是?” 谖谖答道:“哦……奴婢以前的师父颇为擅长与鸟**流,奴婢稍稍……”“学了一点”还未出口,太子就打断她:“那你赶紧帮我叫我的小黄儿下来。” 谖谖答应着,前去和小黄儿沟通起来。 小太子在一旁对谖谖说:“你问问它,我对它不好吗?它为何如此待我?” 小黄儿没等谖谖说完就懒懒的说道:“太子殿下一点都不懂我,我喜欢吃秋刀鱼,可是他总给我吃鲤鱼。” 于是,谖谖又巴巴将这句话翻译给太子听,太子保证道:“行,我下次命人只煮秋刀鱼给你吃。” 于是谖谖又当传声筒向小太子倾诉了小黄儿的好几条不满,比如说它喜欢去御花园散步,可是太子殿下总是带它去筱阳殿玩,比如说,它不喜欢别人抓它的皮毛,可是太子殿下总是很用力的抓它的毛等等。 小太子听着小猫对自己的控诉都一一道歉并向它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这只小黄儿做足了姿态,才优雅的从树上跳到地上,跳进了小太子的怀里。小太子轻轻抚摸着小黄儿的皮毛高兴的对谖谖说道:“你是哪家的宫婢,我要赏赐东西给你。”谖谖赶忙谢谢他道:“谢谢殿下了,帮助殿下是奴婢的本分,实在不需要赏赐。”谖谖说完这句话暗自为自己高尚的情操鼓了下掌。 小小的太子殿下仰头看着她说道:“你这奴婢心地倒是和善,虽然你长得不甚好看,但是待我到冠礼之年,我便向父皇禀明娶了你罢。”谖谖低头看着这个还不及她腰高的太子殿下膛目结舌,她磕磕巴巴的说道:“娶……娶……娶我?” 身着锦袍的太子稚气的脸上一脸认真:“自然,这宫里除了你之外,好像没有人可以跟我的小黄儿讲话,它太孤单了。你长得不甚好看,以后自是嫁不出去,倒不如留在我和小黄儿的身边,也好陪我家小黄儿解解闷。” 谖谖咬牙切齿的想着那我是嫁给你还是嫁给这只乳臭未干的小猫儿啊,但是她依旧陪着笑脸说道:“太子殿下,这个……不太好吧……” 那只小黄猫在太子殿下的怀里蹭了一下,“喵”了一声,似乎说着“此举极妙”,小太子高兴的说道:“看看,我的小黄儿都同意了。” 谖谖继续目瞪口呆:“这……这……奴婢……那个……实在……” 小太子不耐烦的打断了她这个那个的不知所以然:“就这样决定,十年之后,我便十五岁了,到时候自会娶你为妻,你等着待命就行。好了,我们走吧,我要给我的小黄儿煮秋刀鱼吃了。” 太子殿下边说着边要越过她,谖谖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句:“……殿下……” 太子回头充满疑惑的望着她,眼神在问着还有什么事不明白。 谖谖笨嘴笨舌的问道:“那个……这宫中的厨房在哪里?因为我家西施夫人说她觉得那个田叶鸡太咸了,所以让我嘱咐厨子不要放太多盐了,还有那个戏水鸭太辣了,所以要叫厨子少放点辣……” “饶过前面的小湖,前面有一座太和殿,拐过太和殿往右走个一百来尺再左拐走个一百二十尺,会看到前面有三大柱子,越过柱子往左行个五十还是六十尺,可以看到一个老姑姑一直在那儿扫地。再沿着节垮门一直走就到了。”太子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谖谖看着他小小而又挺拔的背影远远走去,她伸手说道:“这个……”然后站在原地继续呆着。 窝在太子殿下的小黄猫远远的探出头来再次鄙视了谖谖一眼喊道:“笨蛋,不会让太子殿下赏你吃的。”谖谖傻眼,她看着她小小夫君的背影欲哭无泪,是哦,我怎么没想到。她狠狠的砸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于是谖谖又在这宫中绕了几圈,她一边大骂着哪个工匠将这个王宫设计得如此繁复,一边懊恼着刚才没有向太子殿下讨一些吃的。 她扶着自己已然晕头转向的脑袋在心底里质问苍天:“我不就想填一填肚子吗,你都不肯,虽然我是戴罪之身,但我也是有尊严的!你再如此待我,我就不干了!大不了你就毁我肉身,化我为灰烬,免得忍受这一世一世的惩罚!” 半空里忽然悠悠的飘来一句话:“你说什么?” 谖谖心里猛地一惊,赶忙向着半空中鞠躬致歉道:“自然,尊严虽然有,但是上天立法严明,这种小小惩戒实在是对我灵魂净化,我早已觉得心如止水,十分清爽……”另一个声音又传来:“千真万确?” 谖谖赶紧道:“自然千真,十分万确,我早已看破了一切,怎会因为这小小饥饿而断了自我修进。”前一个声音又道:“现在姑苏台的那两位夫人就在姬姜娘娘的宫中,娘娘安排了宫中最精锐的侍卫在那边守着,这两位夫人插翅难逃,恐怕今晚就要丧命在此了。” 谖谖缓过神来,原来自己不知不觉走在一个假山后,前边有两个太监正在聊着什么,她还以为是上天要来谴责她不够安分。 谖谖舒了一口气,但是听到“姑苏台、两位夫人”时她又警醒了。只听得前一个太监又说道:“听说两位夫人风华绝代,倒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真是可惜。”后者叹息道:“谁让她们是从越国来的,更何况我们娘娘眼里从容不下沙子,陛下这样为两位夫人大张旗鼓的建造宫殿,自然是她的眼中钉了。” 声音渐渐远去,谖谖心下一紧:“原来姬姜娘娘真的有杀害西施郑旦夫人的野心。”她绕着原地转了两圈,心中焦急的想道:“现在好了,自己的仙力又消失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谖谖赶紧转动起手腕上的镯子,想要将牟明老君唤出来,可是牟明老君似乎很忙,她等了半天他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谖谖只好赶紧向一个宫女打听,忍受着饥饿直接回到了姬姜娘娘的宫中。 外面果然与来时明显不同,几十个侍卫拿着剑在外边守着,都是一脸肃穆神色。若是寻常宴席定然是不需要这么多带着兵器的侍卫,姬姜娘娘果然是要行动了。 谖谖在外面焦急的踱来踱去。现在是凡人身躯,根本就行不得法力。为今之计,只有让自己的灵魅脱离这具肉身,用最快的速度飘到齐国,让夫差回来救命。如今吴国上下,也只有夫差能够救得了西施了。 但是离开了灵魅,肉身是巍然不动的,若是被人发现容易招惹怀疑。而且倘若谖谖一开始选的这副肉身被破坏了,则谖谖此世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她可不想像当初在猫界那样那么傻。 谖谖看了一眼姬姜的寝宫,一拍脑门:“有了!” 古人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谖谖饶过侍卫偷偷进入了姬姜的寝宫中,因为此时所有人都在正殿里赴宴,谖谖轻易的躲过正在打瞌睡的值守宫女,潜进了姬姜的床底下。她正想着这里应该很安全吧,这时候旁边两只莹莹的目光吓了她一条,她“啊”的叫了一声然后撞到硬硬的床板上。打瞌睡的宫女被这个“咚”的巨响给惊醒了,她快步走入寝殿内,大声说道:“谁?” 谖谖左手扶着额头,右手捂着嘴巴,这可真疼啊,疼得她是龇牙咧嘴又得忍着保持安静,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旁边的那双莹莹的目光轻轻的走了出去,然后“喵”了一声。那个宫女仿佛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太子殿下的小黄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又想让太子殿下一顿好找了。”说完她好像抱起小黄儿走了。 听到脚步声走远,谖谖才“啊啊啊”的叫起来:“这只不知好歹的死猫啊。” ------------ 第十章 珐琅耳环 谖谖反复的念了几次咒语,终于将自己的灵魅逼出了肉身。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天色已经要接近傍晚时分,谖谖听到正宫里有人大声嚷嚷着什么,当灵魅的意念想要到某个地方时,它便能迅速马上的转移到那个地方。谖谖刚将自己的灵魅逼出体外,灵魅在意念的牵引之下不由自主的到了嚷嚷声音的地方。 目之所及的景象让谖谖大吃一惊,只见正宫里已经不复刚来时和气融融的景象,西施站在一边,脸色有些不好,郑旦气急败坏的对从姑苏台跟过来的那些婢女们喊道:“你们快点跟娘娘说,我跟西施姐姐根本就连碰到没碰这只翡翠簪!” 可是后面的奴婢畏缩着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奴婢什么也没看到……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地上一截断成两截的翡翠簪,谖谖立马便知道了是什么事情。 郑旦气道:“你们这群没用的狗奴才!”说着她一脚将最边上的桃儿揣得倒了地上,桃儿哭着说道:“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姬姜大喊了一声:“够了!吴王宫可是由不得你撒泼的地方!” 姬姜轻轻用眼神示意,宫里几个力气比较大的老姑姑便上前将郑旦和西施摁着跪在了地上。 郑旦一直挣扎:“放肆!你们谁敢碰我,我就要你们的狗命!……” 姬姜缓步上前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郑旦之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着,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姬姜。 姬姜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两个出来吴国便不懂前来谒见几宫先你们而来的娘娘妃嫔,本宫念及你们在越国时出身贫贱不知礼数,便作罢了。而今只是拿着陛下曾经赏赐给本宫的一根小小簪子给你们赏玩,你们便心生嫉妒装作失手打碎……”说道此处姬姜声色惧厉起来,“是否想着陛下宠爱你们便不必受罚!” 西施暗暗着急,急忙说道:“娘娘,旦妹还小不知分寸,失手打碎娘娘心爱玉簪却是我们的错,他日一定请最好的工匠再为娘娘打造一支。请娘娘手下留情!” 姬姜回身,同扇了西施一耳光,西施外头倒向了地上,谖谖着急的扑了过去想要替她挡住,奈何灵魅只是穿过了西施,什么也触摸不到。 郑旦怒极:“姬姜你这个恶女人,你就是眼见陛下宠幸我们姐妹俩,所以才眼红嫉妒,等陛下回来了,我一定拨了你皮!” 姬姜看向郑旦冷冷道:“你觉得你们还能等到陛下回来的那一天吗?” 周围几个娘娘一脸的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切,其中一个娘娘说:“就是,作为一个新来的夫人,首先不懂来老吴宫向正宫娘娘请安,只是霸着那个姑苏台,占着陛下宠爱,便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了。这下可好,娘娘深明大义请你们到老吴宫小聚,你却因为娘娘那根玉簪是陛下与娘娘大婚之日赠给她而心生妒恨,失手打碎它。我们几个姐妹可看得清清楚楚,是你衣襟不小心拂了一下,至于是有心还是无意……那可就不好说了。” 其他的嫔妃都一副了然的附和着。 郑旦咬牙切齿,恨不得起来撕碎了那个妃子的嘴巴。 西施的脸上肿起一块,她重新跪立起来在一旁无所畏惧的道:“臣妾还在越国时,就听闻吴国夫差陛下以仁慈著称,他礼贤下士,爱惜百姓。陛下与娘娘大婚那时,大家都说陛下娶了齐国一位美貌贤良的公主,还说吴国正是因为这样的王和后,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共治吴国,才让吴国达到鼎盛,坚不可摧。妾当日入宫,着实惶恐不安,却是想要拜谒娘娘,却是心中实在敬畏,不敢不问过陛下就来。而今收到娘娘盛情邀请,更是喜不自胜。我们姐妹二人闻着娘娘盛名而来,本是见到娘娘十分欣喜。而如今发生打碎玉簪之事,希望娘娘明鉴,我们绝对不是有意为之。”西施说完行了一个大礼,“望娘娘海量。” 姬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是她还是硬着说道:“本宫自会查明事情真相。”然后命内监们将郑旦和西施带了下去。 而此刻的谖谖正火急火燎的赶去齐国,小黄猫出现在她面前,跟着火急火燎的她问道:“你去哪里?” 谖谖着急的回答:“我去通知夫差陛下,让他回去救西施夫人。” 小黄猫问道:“可是夫差他又看不到你的灵魅,你喊破喉咙他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吧。”谖谖猛的刹住脚:“对呀,那可怎么办?” 小黄猫一脸嫌弃的说道:“唉,你怎么会这么笨?”谖谖“咻”的蹲下,猛力的摇着小黄猫的脑袋道:“你有办法对不对,你有办法对不对?……” 齐国宫殿,各个国的君主正争执着什么,夫差坐在他的位置上转着手中的被子,一脸玩味的看着正争得面红耳赤的楚国大王和韩国大王。意念带着谖谖灵魅来到了齐国宫中,谖谖看着夫差,顿住了脚步,心中五味杂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淅沥淅沥下着雨的佛寺的门口,夫差一脸的怜悯的说:“可怜的猫儿。”…… 小黄猫大声说道:“你发什么愣啊,还不快点,你的西施夫人要死了!” 谖谖回过神来:“哦哦哦……”她急忙将手中的珐琅耳环系到了小黄猫的脖子上。 楚国大王正拍着面前的案几大喊:“不行!你们得听我的!” 突然一只黄猫儿从梁上落到了他的王冠上,而他还不自知,依旧喋喋不休的说道:“依寡人之计,就应该从北渭开水修建,这样才能保证……”众人轰然大笑,只见这个一脸虬胡的粗鲁汉子唾沫四溅的讲着他的计策,头顶着一只分外可爱的小黄猫摇来晃去。 楚国大王见大家如此大笑怒骂道:“你们还笑,寡人的计谋就那么可笑吗!你们难道不觉得很英明神武吗?……”众人还是东倒西歪的笑着,愣是把一个严肃的盟约大会开成了玩笑大会。 夫差眯着眼睛盯着楚王脑袋上的小黄猫,正暗自想着这只猫儿倒是和友儿的那只小黄猫长得十分相像。 正是这个当口,那只小黄猫跳到了楚王面前的案上,楚王一脸吃惊:“奶奶个熊,这个猫怎么从寡人头上掉下去的?”说着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想要抓住它,可是小黄猫却一跃而起跳到夫差的案上,夫差一眼便看见它脖子上的珐琅耳环,他猛的站起来,脸色变得苍白。 楚王哈哈大笑:“我说吴王,你没必要被一只小猫吓成这样吧!哈哈哈。”夫差不理会楚王的大笑,对着座上的齐王以及各位大王抱拳说道:“齐王,列为大王,夫差有事先行离去,今日实在抱歉,改日一定向各位大王赔礼道歉。”还不等众人说什么,夫差便步履匆匆的走了。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众位大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楚王停下了笑奇怪道:“不会吧,吴王被一只猫吓走了。”他端着酒壶自饮了一大口,又骂道:“奶奶个熊!这酒也忒难喝了点。” 夫差跨上快马飞速赶回吴国。一路上风儿呼啸,刺刮着他的脸庞,众将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骑马加鞭赶着跟在夫差后面。寒风疾疾吹着,这风中似乎带着哭腔,似乎喊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要快快长大,替为娘报仇……”他的眼前浮现母亲双目圆睁死在刀剑下的样子,鲜血从她的伤口里不断涌出来,风儿继续呼啸着,似乎还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她急呼道:“殿下哥哥!你快走!快走!……”一颗眼泪从夫差的眼中滚了下来,划过俊逸的脸庞,不过狂烈的大风又将它吹干了…… 谖谖耷拉着走着,小黄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它问谖谖:“你为何如此无精打采,按理说陛下要去救西施夫人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谖谖无力的说道:“我很高兴啊。” 小黄猫不屑的说道:“你少骗我了,你一点都不高兴,难道……你不会是……也嫉妒西施夫人的美貌吧。” 谖谖继续无力:“怎么可能……” 小黄猫看这样都激不起谖谖斗志,再接着问道:“难道,你喜欢夫差陛下?” 谖谖一个激灵的跳将了过来,叉着腰凶道:“不要乱说!” 小黄猫捧着腹部笑得滚来滚去:“哈哈,被我猜对了啊!哈哈哈哈。”谖谖气恼着看着它,正想着该用什么方法去惩治它。 旁边经过一对母女,女孩儿问母亲:“娘,那只猫怎么了?”母亲拉着女孩儿快走道:“兴许是得了疯狗病吧。” 这下轮到谖谖大笑,小黄猫坐在一旁一脸的不快:“你才疯狗病呢,我又不是狗,我是猫!我是猫!” 女孩儿又说道:“娘,那只小猫儿一直看着我们叫。” 那个母亲回答道:“得了疯狗病的猫就是这样的。” 小黄猫又气得喵呜了几声,谖谖笑得停不下来。 这一路这样耽搁着,回到吴王宫,便花了好些时候,谖谖进入姬姜宫中,她钻到床底下,对着春花的身体说着:“对不住了春花,让你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她念动咒语让自己的灵魅又重新回到了春花的体内。正想出去,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谖谖只好躺着不动,屏气凝神静静听着。 只听得一个女声说道:“娘娘,这个西施夫人真不简单,一番话明着夸娘娘,暗着却让娘娘不能及早定下她的罪状,好让她拖延些时间。”另一位中年的女声回答道:“的确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这样一来,本宫更得除掉她了。” 原来是姬姜娘娘和她的心腹梅儿。只听得梅儿又说:“对呀,那个郑旦倒是头脑简单,而西施却是聪明得很,如若不除,将来可是大患。” 姬姜说道:“这次落在我的手上,算是她们倒霉,对了,你有吩咐过李大人了吗?” 梅儿乖巧的说道:“当然,奴婢已经暗示过他不管有没有松口,一定要往死里送。李大人是个明白人,他说绝不让娘娘失望。” 姬姜笑笑,说道:“走,我们去礼行司看看。”梅儿答“是”,便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了。 谖谖正想着礼行司是个什么地方,一旁的小黄猫幽幽的说道:“礼行司就是专门审问宫人的地方,这宫中之人一听到这个地方便谈虎色变。不管你是真犯错还是被冤枉,只要进了礼行司,就不可能活着出来,他们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把圆的说成方的。” 谖谖大吃一惊:“那我家西施夫人不是死定了!” 小黄猫答道:“那就得看看夫差陛下的速度了。” ------------ 第十一章 英雄救美 礼行司内,西施和郑旦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座上那个被唤为李大人的宦官李得开正假惺惺的问着:“两位夫人如果乖乖一点听话,在那个竹简上画押便是,如此作为不是自讨苦吃。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郑旦“呸”了一声,她头发散乱披着,身上满是血污:“你这狗官,本夫人出去之后一定会加倍奉还!”李得开故意干笑了几声:“呦呦呦,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鞭子硬,给我打!”一旁侍卫扬起鞭子打下去,西施扑过去挡着那些鞭子。 郑旦大叫:“西施姐,你干嘛呢,你走开啊!他要打的是我!你傻不傻!……”西施抱住郑旦,虎头鞭子打到她的身上,“啪啪啪”的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很快她的身上便涔出了一道道的血迹,她一边忍着哼一边艰难的说:“旦妹,今日……可能就是我们死期……你我多说无益,来世我们还是最亲最好的姐妹……”郑旦哭着反抱着她:“对对……下一辈子我们去找一处世外桃源,像我们苎萝村一样的漂亮,没有战争,没有勾心斗角,快快乐乐的生活……”西施身上已经皮开肉绽,空气溢出了浓浓的血腥味,她慢慢的已经失去了声音…… 在暗处观望的姬姜用帕子遮住了鼻子掉过头去,梅儿忙问:“娘娘要不要出去休息片刻,这里交给李大人就行了。”姬姜点点头,梅儿扶着姬姜慢慢走出礼行司。 虎头鞭子还在不停的鞭打着,西施抱着郑旦的身体在慢慢的往下划着,郑旦一边用力撑着她,一边叫着:“西施姐!西施姐!……”西施苍白着一张脸笑了:“旦妹,我快要撑不住了。” 郑旦大骂:“李得开,你还不快停下!你个王八蛋狗娘养的!……” 李得开挥挥手道:“停停停……”侍卫停下了鞭打,大概是身上脖子上某处痒了,他一边挠着自己的脖子一边问道:“我说西施夫人,你就乖乖签字画押就好了,那斧头刀一砍就一了百了了,何必生生忍受这些疼痛。” 西施虚弱的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要杀便杀,又何必废话……” 一旁的郑旦也怒睁圆眼:“狗官,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李得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一边道:“就算两位夫人不承认,待你们死后就随便砍你们一只手下来画押,也未尝不可。嘿嘿,到时候,本大人不仅可以得到赏赐,还可以升官进爵。整个吴国的百姓也会称道我为我们吴国除了两个从敌国来的探子。” 说着李得开一本正经的“哼哼”两声:“来人哪!斧头刀伺候,给我把她们的脑袋砍了,我要向娘娘交差了。” “谁敢!”这一句坚定又低沉的断喝飘进了礼行司,随之而来是一路风尘仆仆的夫差,他目光如炬,高挺屹立,披着的霞毡在风带动下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郑旦回过头去,只能看到他高大威猛的剪影,好像披着一层光圈,耀得她睁不开眼睛。 李得开结结巴巴的说道:“陛……陛……陛……陛下……”赶忙迎下来解释道:“这个……这个……是姬姜娘娘说……” 夫差毫不理会他,几步匆匆的走到郑旦身边抱起了瘫倒在郑旦怀里的西施,看着她身上的累累伤痕,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郑旦着急的对他说道:“陛下快救救西施姐姐,她刚才为我挡了好多鞭子,流了好多好多血!” 夫差打横抱起西施,大声吩咐:“把这群奴才给我看好了,一个都不许漏掉!”众将答“是”,很快将礼行司里的李得开和其他一众酷吏给关押了起来。 在姬姜的寝宫中,姬姜正和几位妃子笑着饮茶闲话,一个太监突然急匆匆的跑进来禀告:“娘娘,不好了,陛下回来了!” 姬姜陡然听到了这话,心中一惊,杯子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片,她站起来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那个太监跪在地上惶恐的说道:“陛下回来了,去礼行司救了两位夫人,还将李大人关了起来,说……说……” “说什么!”姬姜尖厉着嗓子问道。那位太监缩缩头:“陛下十分震怒,说如果西施夫人有什么不测,就要所有相关之人陪葬,他说就算……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要罚……” 姬姜跌坐在椅子上,佟妃慌忙站起来说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去吃了顿饭而已,啊,对了,我家小苗儿还未浇水,我先回去浇了。”说完,佟妃扭着腰扶着宫婢急匆匆的走了。 剩下几个妃嫔面面相觑,都假用了几个借口走先后离开。 梅儿慌忙拍拍姬姜的后背说道:“娘娘莫慌,那西施夫人也是挨了几个鞭子死不了,再说您是齐国的公主,陛下不敢把您怎么了。” 姬姜脸色苍白:“本宫本想着她们两个妖女签字画押之后便可由着那份罪状书说她们罪有应得,陛下就算想怪罪也没办法。哪曾想陛下怎么就这么突然回来了。”说完她紧张的抓着梅儿的手道:“梅儿,陛下会不会恨极了我?”梅儿反握住姬姜的冰凉的手道:“娘娘莫怕,就算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但是娘娘毕竟也为陛下生了一个太子殿下,想来,陛下绝不会这么无情的。” 姬姜眼中无神:“是啊,陛下怎么可能这么无情。”她又喃喃的说道:“不可能的,哥哥明明跟本宫说过,陛下要好些时候……” 在夫差的寝殿里,太医走了一拨又一拨。 夫差坐在外面的桌旁,身上染满了西施的血迹,他的拳头紧握,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皱着眉头,俊逸的脸上表情肃穆的可怕,太医每每跟他说一句话心里都得抖上一抖。 谖谖也立在帘子外一直焦急的往里探着,又见夫差如此神色,又觉心疼。 只听得那个约莫已经花甲之年的老太医对夫差说道:“微臣和几位太医已经尽力将血止住了,夫人失血过多,再加之体寒体弱,恐怕……” 夫差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朕不管,你们一定要治好她,这么一点小伤都治不好,朕养着你们何用?” 太医吓得一个激灵的跪在了地上:“是是,微臣一定尽力。”夫差不耐烦的挥挥手,谖谖走到夫差前面,跪在了夫差面前说道:“陛下,可不可以让奴婢试一试?” “你……”夫差疑惑的看着谖谖,他知道谖谖是西施的近身宫婢,他看向里头,只见几位太医都互相间摇着头叹息,“好吧,朕就让你试试。”夫差答道。 谖谖又说:“但是奴婢有一个要求,请陛下和诸位太医都出去,不能进来。” 夫差看着谖谖,谖谖低着头,语气诚挚。 夫差答应了。很快夫差的寝殿里便只剩下谖谖和躺在床上的西施,绝美的容颜面色苍白,眉头紧蹙着。 谖谖看着西施脸上身上的伤口,心疼得不得了,口里说着:“这些人也太狠了吧。”一边从耳朵里掏出了那朵奥奇花。 她盯着那朵有些枯萎摸样的小花儿道:“奥奇花啊奥奇花,今天就靠你救西施夫人了。” 她将奥奇花放在西施的枕头边,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挽起左臂的衣袖,忍着疼痛割自己的左臂,鲜血从臂上滴落,奥奇花慢慢的散发光芒、开花,如同女性的臂膀一直延伸,柔软的包围着西施的额、脸、颈,所到之处的伤口无一例外的好了,并且看起来更加的细腻嫩滑。 谖谖惊喜的看着。可是不一会儿,奥奇花停止了动作,它开始萎缩了起来,光芒也渐渐弱去。 谖谖急道:“诶,怎么回事,还有伤口呢,身上还有呢,喂喂,你什么情况这是……”奥奇花并不理会谖谖的喊叫,依旧萎缩起来,很快,它又变回了原样,一动不动。 谖谖无奈:“好吧,嫌我喂你的血不够多时吧,行,我再喂一点儿。”谖谖撩起衣袖,又深深剜进伤口,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进奥奇花的花骨朵儿中,谖谖自己都不忍心看了,任自己的鲜血滴着。右臂的动作大概转动了戴在手腕上的镯子,牟明老君居然很快就出现,他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跑到谖谖身边:“你这个傻孩子,用不着用自己的命去救人吧,这宫中不是有太医吗?” 谖谖疼得龇牙咧嘴:“老君你来了……没办法,那些太医都不中用,说西施夫人会死啊,那怎么行,她死了的话,我这一世的任务就没有办法完成了……” 牟明老君看着那些鲜血滴进奥奇花中一边不住的说道:“哎呦哎呦,这么多够了……” 奥奇花果然是嫌弃谖谖的血液太少了,也难怪,它已经很久没有鲜血滋润了,难得一次,自然是想喝个足够。很快的,它将西施整个身体都裹进了花瓣里。趁着这个当口,牟明老君急忙将谖谖拉开,化出布条就替谖谖包扎。谖谖喘着气说道:“没事儿,我血多,多流几滴都没关系。待会儿再用奥奇花帮我疗疗伤口。” 牟明老君叹着气说道:“奥奇花可是有命数的,大概只能用个十几二十来次,它便会彻底枯萎,不管你用多少血液都不再开花……” “什么!”谖谖跳起来,“我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件宝物,它还给我来个命数之说!” 牟明老君急忙拉着激动的谖谖继续说道:“而且这种花儿生在奇寒之地,对养分要求也会比一般奇珍要多,如若你想治愈的伤口面积越大,那它所需的血液也就更多了。” 谖谖心疼的看着自己的伤口道:“算了,那我这点小伤,还是不劳烦这朵奇花了。”谖谖特别加重“奇花”二字,以显示她心中的不满。 奥奇花不停的发着亮光,好在现在是白天,外面的人更不会看出里面的玄机,过了片刻钟,奥奇花停止了动作,缠绕住西施的花瓣也慢慢的解了下来。 被奥奇花疗好的西施依旧躺在床上,肤白唇红,娇艳欲滴,乌黑的青丝散落在床上,生动又富有灵气,仿佛她只是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马上就要醒了。 谖谖急忙推着牟明老君:“你快走吧,待会儿西施夫人醒来看到你就不好了。快走快走……” 牟明老君很无奈的打断谖谖的话:“莫急莫急……这位夫人流血太多,里头也受损了,你这奥奇花只能治得好表伤,里面的伤口可治不好。” 谖谖奇道:“那可怎么办,那……那老君你就帮西施夫人治治吧……”谖谖转变态度抱着老君的腰撒娇着。 牟明老君的腰被谖谖的重力勒着喘不过起来:“好好好,你放开……”谖谖乖乖的放开了。牟明老君用手重重的敲了一下谖谖的脑袋壳儿,谖谖痛得直抽气:“老君,你打我做什么?” 牟明老君说道:“你如此替她疗伤,本就违背了天理常伦、万物缓生的法道,现如今她已经无恙了,你就让她自行慢慢调理即可。” 谖谖不情不愿的说道:“好吧……” ------------ 第十二章 因祸得福 夫差坐在床边握着西施的手,他轻轻将她垂落在脸上的几缕青丝扫到了耳后,细长的凤眼中有着惊喜和意外。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 谖谖跪在一旁说道:“陛下,夫人只需好好调理个几日,便无大碍了。” 夫差转头看着谖谖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刚才她还伤痕累累,那些伤口还不断溢血出来,止都止不住。怎么才过了一个时辰,身上肌肤却完好无损。” 谖谖伏在地上:“奴婢有三个请求,望陛下恩准。” “救了西施,朕自然是要给你赏赐。你说来听听。”夫差说道。 谖谖直起身子:“奴婢希望陛下不要告诉西施夫人还有其他人是奴婢救了她的性命,请陛下为奴婢保守秘密,这是第一个请求。第二个请求,奴婢早晚跟在西施夫人身边,虽然不知道陛下是何原因喜欢我家西施夫人,但是希望陛下从一而终,不要怀疑她,守护她一直到老。第三个请求,请陛下不要问关于奴婢是如何治疗西施夫人,这是奴婢的秘密。” 夫差似乎有些惊讶,他盯着谖谖看了片刻,点点头道:“好,朕答应你。” 谖谖伏地一拜:“谢陛下。” 外头通报:“郑旦夫人到。” 夫差准,郑旦很快就进来了,她哭着道:“我的西施姐姐,你怎么样了,刚才太医说……”她一见到躺在床上的西施便扑到她的身上。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西施面颊非常红润,一点都不似昏迷之人,她奇怪的“咦”了一声。 夫差在一旁安慰道:“你不必担心,只要再静心调养几日便可,她已经无大碍了。” 郑旦本来十分悲痛,听闻这番话,有些不相信:“你说真的,我的西施姐不会死了。可是方才,她流了那么多的血……” 夫差含笑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道:“朕怎么会骗你?” 郑旦又笑又哭:“真的,陛下不会骗我的,我还想着如果西施姐姐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满是纯真和不舍。夫差抱着她,拍着她的肩膀道:“真的,所有人都不会死,要死的也是该死的人。” 谖谖看着这一幕,慢慢的退出了寝殿,寝殿外面阳光灿烂,空气清新,不远之前的几颗树已生出了几根绿色的枝桠,旁边几个宫女正在松土施肥,似乎在种着什么草儿花儿。 谖谖臂上虽痛,却只觉得神清气爽,她长舒了一口气说道:“真好啊,西施夫人救活了。”说着她甩甩自己的手臂,大概是触到了伤口,她又“哎呦”一声叫了起来。 姬姜寝宫中,梅儿一路小跑回来:“娘娘……娘娘……”原本焦虑得踱来踱去的姬姜激动的握着她的手:“怎么样,西施死了吗?” 梅儿大力的喘了一口气:“听……听……宫中的……太医说西施夫人本来是没救了……不知道陛下使了什么法子,她又活过来了,刘太医说简直像妖术一样,西施夫人不仅伤口好了,而且美貌更甚从前……” 姬姜放开梅儿的手,目光呆滞:“怎么是这样,那我该怎么办?……” 她正喃喃的说着。夫差殿里的小夏子便过来通传说陛下请娘娘过去一趟。 姬姜一惊,又跌坐在了椅子上,梅儿赶快拿了一杯茶给她压惊:“娘娘莫慌,待会陛下问起,您就说因为西施夫人失手打碎了陛下送您的玉簪,您一时怒火攻心才让西施夫人和郑旦夫人去了礼行司,想要查清楚整个事情。鞭刑之事你就一概否认,把滥用刑罚之事都推倒李得开身上。我叫乳娘将小太子叫来,我不信陛下真的那么狠心。” 姬姜强子镇定自己:“对,对,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姬姜扶着梅儿走进正殿中,夫差一脸漠然的坐在王座上,旁边几个侍卫肃穆的立在两旁,底下已经瘫着奄奄一息的李得开,以及跪在一边低着头的几位妃嫔。 坐在夫差旁边的郑旦恨恨的看着姬姜,姬姜心下害怕,却强装镇定。 她盈盈跪拜:“陛下召臣妾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郑旦大怒站起来:“所谓何事!你还要不要脸……”梅儿喝道:“娘娘可是一国之母!岂容一个小小夫人如此无礼!” 夫差不悦:“你们都给朕住嘴!” 梅儿跪着低下头,郑旦也不服的扭过脸。 夫差继续问道:“姬姜,李得开刚刚招供是你的嘱意让他鞭打两位夫人。” 姬姜急忙抬头说道:“陛下,臣妾冤枉,实在是两位夫人打碎了陛下送臣妾的玉簪,臣妾一时难过伤心,本来只是作罢了打算,可哪想这个郑旦夫人对臣妾出言无礼,臣妾才又急又怒将她们交给礼行司。臣妾嘱咐李大人认真严明的查好此事,可也没想到他居然动用私刑。害得西施夫人差点性命不保,臣妾听闻此事也是十分生气,真想重重责罚此人。” 一旁的李得开已然说不出话来,他指着姬姜艰难的说道:“娘娘……你不是……这样……” 梅儿忙护着姬姜道:“陛下,千真万确,我们娘娘向来贤明识礼,怎么可能去鼓动李大人动用私刑,李大人定是想以此洗脱罪名,陷害娘娘!” 郑旦听闻这番话气极,她跑到底下,泫然涕下:“我们姐妹二人本来高高兴兴的来此赴宴,就算是我们失手打碎了珍贵的玉簪,娘娘又何以如此狠心将我们丢到礼行司中,陛下,你要为我和西施姐姐做主。” 姬姜喊道:“陛下明鉴,臣妾真的是因为碎了玉簪,心中难过所至……” 门外突然出现一个身着锦绣的童子稚声大喊“母后!”摇摇晃晃的跑进来殿中扑到姬姜的怀里,后面跟着的宫人拉都拉不住。 正是太子殿下。 姬姜抱着她的孩子不住流泪,小太子殿下看到母后哭也跟着哭,还用袖子给姬姜擦泪…… 夫差问道:“友儿,你跑来做什么?” 小太子挣脱母亲的怀抱很有摸样的跪在母后旁边:“父王,孩儿听闻母后不小心犯了一些错误,父王不肯原谅,想要责罚她。母后生下友儿,悉心教养友儿,她告诉友儿以后一定好好学习诗书兵法,将来替父王分忧,母后对友儿之恩情友儿无以为报。古有沉香救母之说,如果父王一定要责罚母后,友儿愿意代替母后接受惩罚。” 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小黄猫在外头忍不住给他鼓爪。 姬姜抱着小太子痛哭流涕,小太子不停替姬姜擦着眼泪:“母后,你以后不要再犯错误惹父王生气了,友儿一直在很认真的练习武功。广师傅说练好武功是可以刀枪不入的,我练习了那么久,料想小小惩戒应该奈何不了我……” 夫差问太子道:“友儿,你知道你母后犯了什么错吗?” 小太子看着夫差道:“友儿不知。” 夫差有些发愁的皱皱眉头,他叫太子上前来,小太子便摇晃着起身屁颠颠的跑到夫差的座前,夫差一手托起了他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腿上,眼中流露的些许慈爱蓦地让跪在底下的郑旦晃了神。 夫差道:“也罢,难为你有这份孝心。姬姜,你去法华寺抄录金刚经三月,在这三个月内不准踏入宫中半步。至于太子,你就跟你母后一起去吧。在这期间,你要好好教你母后一些礼义道德。听明白了吗?” 太子奶声奶气的说道:“谢谢父王,友儿一定不会辜负父王。”说完,夫差便让他下去回到了他母亲身边。 夫差继续道:“至于李得开,午时斩首,将他首级挂在城门口示众三日。其余涉案妃嫔,扣掉俸例三月。如若再犯定不轻饶。好了,都下去吧,朕疲了。旦儿,你陪朕回去休息。” 郑旦本欲分辩夫差刑罚太轻,陡然听得夫差叫“旦儿”如此亲昵,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喜悦。 她急忙上前扶着夫差,往外走去。 姬姜始终都没能够想明白,夫差为何那么早便从齐国回来。她的哥哥明明便与她说过那场盟会要开个十天半月的。 待西施和郑旦在老吴宫中休息妥当,夫差陪着她们回到姑苏台。 在馆娃宫,夫差命人布下了一桌酒菜说是为西施郑旦洗洗风尘。桌旁,他将那日从小黄猫身上摘下的耳环轻轻的帮西施戴回到耳上。西施奇怪的问道:“陛下怎么会有臣妾的耳环。” 夫差摸摸西施的脸笑道:“一只猫送给朕的。” 西施转头:“陛下不要打趣臣妾。” 夫差笑笑,端起酒杯对西施说道:“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朕从前瞧着你寡淡,现在瞅着倒是多出了好多生气。” 西施伸出纤纤玉指端起面前的杯盏:“说也奇怪,那日臣妾在梦中好似走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完全摸不着方向。好像……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山洞……前面有一点点儿微光,臣妾就循着那道微光一直不停的走着,臣妾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步伐很急……” 西施陷入一种莫名的回忆中,夫差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不停的走着,脚下都快要起风了……就在那个时候,有一股很神奇的力量拖住了臣妾,臣妾动弹不得,一直想要拼命的挣扎都没用。臣妾低头看,居然是一些……花瓣,没错,就是花瓣,它们很快伸展开来,整个的包住了臣妾的身子。有一种好舒服好温暖的感觉。再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醒了,看到陛下和旦妹。” 谖谖立在一旁,惊得一身冷汗,就怕西施瞧出了什么端倪。 郑旦笑嘻嘻的凑过去说道:“那有什么的,我们姐妹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说着她举起手中的酒杯豪爽的说道:“来,臣妾要敬陛下、西施姐姐、还有我郑旦一杯。臣妾先干。” 说着她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夫差在一旁喝彩:“好酒量!既然旦儿如此爽快,朕也干了。”说着他也饮尽了杯中酒。 郑旦突然甩下酒杯抱着夫差说道:“陛下,你到底找什么大夫给西施姐姐的看的鞭伤,西施姐姐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要不你让他也给臣妾看看吧,你看你看,臣妾手臂上都是那天所受的鞭伤,特别难看。” 说着郑旦便将袖子卷起给夫差看看,一副小女孩撒娇摸样。 西施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到底是什么样大夫这么厉害,臣妾也应该亲自向他道谢。” 夫差抚抚郑旦的手道:“嗯……那位高人说,她不愿透露姓名,说,只愿西施夫人安好。”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瞟了一样立在一侧的谖谖。谖谖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郑旦不服气的说道:“那臣妾呢,他就不想让臣妾安好。” 夫差哈哈大笑:“朕想让你安好行了吧,旦儿。你这伤口慢慢调理便可好起来,不要太急于一时了。” 郑旦闻听此言嬉笑着靠在了夫差的肩上说道:“好吧好吧,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谖谖拿着酒壶给郑旦面前的酒杯倒酒,郑旦正好抬头,手臂往外一甩砸在谖谖伤口之上,谖谖只觉得的手臂生疼,酒壶碎在地上,她吃痛的蹲在地上。 西施惊讶:“谖谖,你怎么了?”郑旦一惊之后却是生气:“这酒壶碎了可不吉利,你这个奴才,真应该拖出去重打。” 谖谖忍着疼痛跪地:“奴婢知错,请夫人饶了奴婢。” 西施忙道:“小事一桩,别坏了兴致,谖谖你快收拾收拾出去吧。” 谖谖应着是,左右两旁的宫人便一起上前将碎片给收拾走了。 ------------ 第十三章 时光一去 谖谖只觉得难受,外边的月亮又圆又大,整个姑苏台所有的热闹似乎都只属于馆娃宫,外头清清冷冷,连风儿都似乎不想光临了。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谖谖臂上的伤口裂开,渗出了血迹,她不觉得疼痛,只是突然想起从前在天庭时跟牟明老君一起玩笑,替他训他的坐骑;跟着师父学习如何管理司命,如何品味各种不一类型的茶…… 她抱着自己的臂膀蹲在了地上,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对于谖谖而言,清浅神君和牟明老君就如同她的家人一般,而此刻,谖谖兴许是被这月光扰得想那些家人了。 绿儿出来,凶巴巴的扔给她一个汤婆子。 绿儿也是馆娃宫的宫女,向来看谖谖不大顺眼。 谖谖擦干眼泪拿起汤婆子,热滚滚的汤婆子捧在手里很舒服,她奇怪的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好心,主动给我送汤婆子。” 绿儿一脸不高兴的说道:“谁想给你送汤婆子啊,还不是陛下叫我拿一个汤婆子给你。”谖谖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绿儿。 绿儿满脸不屑的说道:“你可不要想太多了,大概陛下刚才看你那幅蠢样子于心不忍,大发慈悲赏你的。你这丫头不会是以为陛下看上了你了吧。哼哼,陛下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丑八怪。” 绿儿话虽然说得十分难听,谖谖却没有同往日一样同她大吵,她呆了一下突然高兴抱着汤婆子跳了起来,似乎不这样就不足以发泄出她心中的欢喜。 绿儿看着她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的样子疑惑道:“你是疯了吧!”见谖谖不搭理她,她便“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谖谖觉得整个姑苏台的草木似乎都在舞动着替她高兴。她把脸颊贴着汤婆子,只觉得很温暖…… 当天晚上,夫差是在郑旦连拉带拐到之下去她宫中过夜,西施睡到三更天时,突然听到窗外有“咚咚”的叩击之声,她向来浅眠,顿时被这个声音给惊醒了,她起身问道:“是谁?” 突然一个蒙面人打开窗门跳了进来,西施正想大叫时,蒙面人捂住了她的嘴巴,沉声说道:“是我。” 这是西施在梦中听了千万次的声音,此刻它真真切切的响在了耳边。 蒙面人说完拉下了自己黑色的面纱。 西施慢慢伸手摸着他刚毅的脸道:“我又在做梦了,我总是这样在梦里见着你,和你说话,和你在一起。” 蒙面人抱着西施:“这次不是梦,我真的来了,你实实在在的看到我了。” 西施听完这句话似乎从恍惚中醒了,她极为震惊,一把推开蒙面人问道:“你来这里干嘛?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蒙面人复又上前抱着西施,把头伏在她的肩上闷着声音说:“我想你,很想你,非常想你,我要带你走,我们走吧,再也不要到这个鬼地方来。” 西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淡淡的说道:“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是生是死,早已和你无关。” 蒙面人说道:“夷光,你还在怪我吗?怪我当初没有跟文种大人求情将你留在越国。” 蒙面人更加用力的抱紧西施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文种大人说夫差对普通的庸脂俗粉根本就不会用心,这普天之下唯有你的美才能摄人心魄,才有可能打动夫差,才可能救越国于水火。我当时为我们越国满地流离失所的百姓所难过,为我的战士们的血液所激愤,我以为儿女情长在国家大事面前实在不能相提并论,我以为我们都要为越国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可是我错了……你走了之后,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我后悔,我快要抓狂了,再不见你,我就要疯了,夷光,我真的不能没有你,跟我走吧,好吗……” 西施眼中闪过了一丝微光,但是她依旧不为所动:“范先生,我早已经不叫施夷光了,从我进了吴国境内我就是西施了,从前的施夷光早已经死了。另外,我现在是吴王的夫人,我在这里穿的是绫罗锦绣,吃的是山珍海味,而且陛下待我极好,我早已经喜欢上这里的生活,根本就不想回去,也根本就不想回去跟你过那些浣纱洗布、粗茶淡饭的生活……” 所来之人正是范蠡,西施原本在越国的未婚夫婿。 他生气的捏住西施肩膀:“夷光,这根本就不是你的真心话,你撒谎,你刚才还说你在梦中见我……” 西施目光清冷望向别处:“你没听说过梦恰恰是于现实相反……” 西施话未说完,嘴巴便被封住了,范蠡吻着她,那么用力,那么**,似乎将所有深情和想念都凝滞在这个吻里,西施闷哼一声,身子被范蠡攫住,动弹不得,她本来极力挣扎,却慢慢变为顺从再慢慢变成迎合,她的手慢慢的攀上了他的肩膀,她在这里,她在想他,并不比他好过半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西施气喘吁吁的瘫在了范蠡怀中,范蠡搂着西施的肩膀说道:“夷光,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光景吗?” 西施低头答道:“那时我应该还是七八岁的年纪吧。” 范蠡笑:“对啊,我还记得你扎着两根冲天羊角辫,很是可爱。”…… 范蠡和西施二人相识于越国的一座深山中,那个时候的西施七八岁,而范蠡也仅有十一二岁,他终日在深山中随着师父习武。 那日他正在柳荫底下练习师父教他的剑招,却偶然遇到了进山采药却迷路的小西施。 当他领着西施到师父所住的山洞时,师父一看到西施便知这个女孩长大了如若不是倾国倾城的主后便是祸国殃民的妖姬,是福是灾便要看西施自己的造化了。 师父捋着长飘飘的胡须看着西施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让范蠡很是不解。 西施也被这个老人奇怪的言行吓得一直往范蠡身后躲着。 范蠡只得安慰西施让她别害怕,师父是个好人。最后,老人命范蠡送西施出山,而遇见西施的那一天也正是范蠡正式出山的时候。 西施的父亲对范蠡很是喜欢,范蠡不仅眉眼秀气,而且小小年纪便武艺高强,又乐善好施,对于苎萝村的老弱病残都有帮扶,那个时候的小郑旦也总是跟在他的屁股嚷嚷着要跟范大哥玩耍。 整个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很喜欢他。 西施和范蠡慢慢长大了,虽说也算不得青梅竹马,却也是郎情妾意,苎萝村民风朴实,也早已认可了这一对小夫妻。 在西施父亲的积极安排下,他们已经定亲了。 虽则范蠡在禀告师父此事时,师父只是有些忧心的对他说道这个女子可不是简单女子,但是范蠡却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西施父亲本说待他们二人成亲之时请范蠡的师父下山来喝一杯喜酒,范蠡婉拒称他的师父此生都不会下山,西施父亲只能作罢。 不想后来吴越两国开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夫差成为了越国最年轻的相国,他亲手将自己最爱的女子送到了敌国的王宫。 西施伏在范蠡肩上道:“世事难料,我曾今一心只愿嫁给你,谁知阴差阳错,成了吴国夫人。” 范蠡抵着西施的额头道:“等这一切结束了,我就带你回越国,我们觅一处世外桃源,我种田你织布,再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娃娃,等老了子孙满堂,我们搀扶着一起赏花赏月……” 西施“噗嗤”一声笑了:“只怕到时候,我都走不动了。” 范蠡也笑:“没关系,那我就背着你走……” 范蠡正说着,外面响起了轻微整齐的脚步声,范蠡下意识的拿起了剑,西施忙说道:“应该是夜晚巡逻的侍卫,你快走吧,趁着天色未亮……” 范蠡也知道是该走的时候了,但是他抓着西施的手,目光里饱含着深情、痛苦和无奈。 西施转过头去不看他:“你快走,以后也不要再来了,如果我们真的有缘,自会再在一起,如果你我无缘,那便下世再见吧。” 范蠡俯身在西施的额上刻下深深的一吻:“一定有缘,等我。” 说罢他恋恋不舍的看着西施一步一步的退到窗口转身便跳出了窗外。 西施回头望着空荡荡的窗口,心里一阵失落,她身上还有着他的温度他的气味,想着想着,一滴泪划过她的脸庞低落到鸳鸯被上,她喃喃的说:“再也不必来了,我们也不可能有以后了……” 第二日一早,郑旦便来找西施,西施用细剪剪着梅花,抬头正好瞥见郑旦很例外的穿着一身淡色黄裳,她奇怪的问道:“你今日倒是穿起了这件黄裳,你不是一向嫌它素净?” “哦……”郑旦脸上浮起了几朵红晕,“陛下说我穿着这件衣裳好看……” 西施看着她低头娇羞的摸样,心中明白了个七八分。 早膳与郑旦一道,见她今日似乎心情极佳,吃了一块红枣糕便说好吃,吃了一口莲子粥又称着说好吃。 西施一副了然的样子打趣她:“我看呀,不是这些好吃,是你的心里早已经吃了蜜吧。” 郑旦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嘴皮说道:“哪有,就是今天的厨子厨艺比较好。” 西施只是一边喝着莲子粥,一边偷眼瞅着她,不住的抿嘴笑。 郑旦羞红了脸,她又想起了昨夜殿中旖旎春光,她觉得她并不是那么恨夫差,也许因为他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 第十四章 真相大白 初春时节,郑旦嚷着要同西施一起去游湖,她闹着说初春这么好的天气不去游湖可惜了,西施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她前往就在姑苏山下那汪碎玉湖那儿。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虽说已经春天了,但是天气还是颇为寒冷,郑旦一路上都捂着汤婆子还大呼好冷。 经了一些时候,她们终于到了碎玉湖,姑苏台的小太监们早已经将游湖的船只备好,船只极为华丽,他们小心翼翼的扶着西施和郑旦上了船。 西施一下马车便被眼前美景所惊,碎玉湖是由一个主湖和周边的几汪小湖组成,从上空中中俯瞰,颇像一块完整的玉佩跌落地上碎掉而成。树木葱茏,水波粼粼,不时有几只飞鸟叫着飞过。 一位是当地人的小太监对两位夫人介绍说相传上古某一仙子偶然到此地游玩掉落了一块玉佩,经年累月之后,这块玉佩便成了这片碎玉湖。 郑旦听完,很神往的对西施说道:“没想到吴国也有这么有趣的地方。嘻嘻,西施姐姐,你不来才会遗憾吧。” 西施微笑点头,命人赏赐了小太监。 看着这些美景,她只觉得神清气爽。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切,谖谖在一旁看着,觉得这美丽优雅的地方倒是极为衬托西施的美貌,宛如和这人间仙境合二为一,她的到来更是为这美丽的湖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郑旦突然遣众婢出去说与她的西施的姐姐有悄悄话要说,谖谖便领命与其他婢女一同出去了。 西施笑着问郑旦:“你有什么话要说?” 郑旦一转平日里的嘻嘻哈哈,有点严肃的问西施:“西施姐,你说我们要什么时候行动,什么时候刺杀了夫差。” 西施听了这话面色陡然变了急忙捂着她的嘴说道:“小心隔墙有耳。” 郑旦掰开她的手:“我正是怕隔墙有耳,才与你到这个地方的。你放心吧,我都打点过了,不过有人偷听。” 西施松了一口气:“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我们要从长计议。” 郑旦欲言又止:“西施姐姐……”西施奇怪的问她:“你怎么了,不会是发热了吧。”说着西施抬起左手摸她的额头,郑旦反握着她的手说道:“我没发热,我想……我想……我可能爱上他了……”郑旦的后面半句似蚊子叫,但是西施好歹是听懂了。她楞了半晌,呆呆的重复:“……爱上他……” 郑旦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对,从我跟他第一次同床之后,我便爱上他了,在我心里,他便是我的夫君,我的父亲又不是他亲手杀死,我……我……如果哥哥还是命我可以行动刺杀陛下,我会照做的,但是如果我真的将他杀掉,或者西施姐姐将他杀了,我一定也会随他而去,绝对不会让他孤零零的去阴间。我会陪着他,等到下辈子,我们就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没有宫廷,没有杀戮,我会好好对他,幸福的跟他在一起……” 西施道:“旦妹,你不可以因为儿女情长而影响自己?” 郑旦认真的看着西施道:“西施姐,我想了千遍万遍,也只想得到这个法子,既对得起父亲,又对得起陛下,我爱他,我愿意做他的妻,我不想他死,可是又不能不让他死。姐姐,你想想你对范大哥的爱,你就会明白此刻我是怎样的心情。” 西施看着郑旦认真的样子,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旦倔强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只是担忧的看着她。 郑旦把头伏在西施的肩上安慰着说道:“西施姐姐,你不要担心,等到我们大王回到越国,吴国落败,那时候你就是最最风光的越国的相国夫人,范大哥那么爱你,你们一定能够恩爱白头。至于我,能和心爱之人死在一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虽说那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但是早做了打算总是会比较好的……” 船外微风轻扫着树丛,树木们都统一路径的摇着柳腰,仿佛在跳一支未名的舞蹈,水光潋滟,晴空万里,因为天气还是比较寒冷,出来游湖的人并不多见,只有西施和郑旦的那艘船儿泊在水面,略显得形单影只。 几个月前的吴越交战,越国落败,越王勾践成为俘虏被抓至吴国忍受了许多无可言说的侮辱,越国不仅贡献了许多的金银财宝,而且还进献了两位风华绝代的美女。在那次交战中,越国大将畴无余将军也是战俘被押回吴国。 畴无余将军生性刚直不阿,用兵打仗无人能敌,而且武艺高强,忠心耿耿。夫差十分想要收降这位越国将军,可奈何不论是重金赏赐还是加官进爵,伍子胥磨破了嘴皮都没能令这位将军动摇。 最终伍子胥甘拜下风,对畴无余说此生除了先王之外最为敬重的便是他了。夫差听得伍子胥说畴无余不肯归降,对伍子胥说道:“人才不为我所用,他日便是劲敌,伍相国,那就杀了他罢。” 西施听说此事,连夜赶往老吴宫请求夫差允许她看望畴无余将军,夫差本不同意,怕她因此又惹人闲话。但是西施在门外跪求了三天三夜恳请夫差让她送畴无余将军最后一程。 夫差拗不过她只能准了。 在越国的监牢里,西施带着丰盛的饭菜来到畴无余将军所住的牢房中,牢房内恶臭无比,不时有几只虫蚁爬来爬去。畴无余将军一身狼狈,身上穿着破烂的囚衣。头发也很多日未曾梳理胡乱得像鸟巢般顶在头上,乍一看如同街上拾捡垃圾吃食的疯子。 西施心中酸楚,昔日里威风凛凛的畴将军居然变得如此落魄。狱卒将门打开恭敬的让她进去。西施进到里面,遣走了狱卒,命谖谖在外面守着。她放下装着饭菜的篮子然后跪在地上:“西施本是是越国女,特来送将军一程。” 畴无余闭着眼睛说道:“我只是一个区区死囚怎能劳西施夫人大驾。” 西施不无伤感道:“父亲曾在畴将军底下做事,我自小便知将军是我们越国的好将军,可叹我不是男儿身,不然早已顶替父亲的位置为国效力。西施此番与妹妹忍辱负重来到吴国,也正是为了寻着一个机会能够与越国里应外合,打垮吴国,好替父亲报仇……” 畴无余睁开眼睛:“你的父亲……” 西施忙说:“西施本名施夷光,来到吴国才将名字改了,父亲名讳施霆,在越国七大武士中排在第五,妹妹郑旦的父亲是越国六武士郑先。” 畴无余将军呆立半晌,他看着西施,眼中似有流光:“原来是五武士的女儿,难怪,难怪,他总是在兄弟们面前说他女儿美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哈哈哈,今日能见一眼故人的女儿,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哈哈哈……”畴无余豪迈的笑着,西施被他感染,也破涕为笑。 她拿出篮中饭菜,畴无余见了也极为欣喜:“好!好!老夫死前能够喝到这些美酒佳肴,也是不枉了,待到了地下,我一定要在施老弟面前好好夸夸你。” 畴无余说完,很高兴的吃了起来,干巴瘦黄的脸上也似乎是有了一丝生气。 待到畴无余吃饱喝足之后,西施问他:“畴将军,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畴无余原本高兴的脸突然就严肃了起来。西施有些惶惑:“是不是小侄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畴无余摆摆手:“说来话长,按说当初的吴越交战,我们本不会输的……” 西施是浑浑噩噩的拜别了畴无余,离开了监牢的,一路上谖谖都颇为担心,不知道那个畴无余将军到底跟她讲了什么话。 西施一直以为父亲是战死在沙场上,却怎么也没有料到,父亲的确是死在沙场上,但是畴无余告诉她父亲并不是战死。 那个时候越国的七大武士还有勾践的宠臣灵姑浮跟随者畴无余的大军一路前往吴越两国交界之地。 七大武士本来就与灵姑浮有着过节,这一路上没有了大王的庇佑,几个平时早就对灵姑浮不满的武士连续着让灵姑浮吃了好几个闷亏,望着他们几个人一道笑话自己,灵姑浮恨恨的在心中发誓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越国兵士所探到的重要信息被灵姑浮中道截了下来,他私改了信息,让不明就里的七大武士以为得到了一个天赐良机,却没想到这个讯息却是灵姑浮所传达的假信息,他们误入了灵姑浮所设下的圈套,无一逃生,惨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畴无余听闻自己麾下的七大武士被灵姑浮杀光,一下怒极攻心当场昏倒,在他醒来之时,灵姑浮已经逃回越国境内并且谎称越军大败,七大武士悉数死亡,畴无余将军已经是强弩之末,甚至谎报还在生的士兵人数,断了前往军地的粮草。 而畴无余失去了得力臂膀加上自己元气大伤,果然是输掉了这一战。 灵姑浮本想着畴无余做了战俘自己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升上了大将军的位置,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吴**队居然直冲入越国都城甚至俘虏了越王勾践,他悔不当初,却又无可奈何。 当西施知道了这些之后实在难以接受,畴无余将军看着不可置信的西施叹了一口气说道:“夷光侄女,如果你要报仇,第一个便是要杀了那个灵姑浮啊。” 当初西施和郑旦被选入王宫,正是这个灵姑浮还有文种一手策划,当日她和郑旦要离开越宫前往吴国之时,灵姑浮还声泪俱下的对她们说着越国是兴是衰,也就拜托姑娘们了。 她与郑旦还信誓旦旦的对他说一定不辜负大人的期望,为国为父报仇。却不曾想到她们心心念念的杀父仇人居然就是那个伪装得十分完美的正人君子,如若不是她今日前来探望畴无余将军,恐怕就要错杀旁人了。 ------------ 第十五章 乞儿有志 西施自从去看望了畴无余将军之后便总是茶饭不思,恍惚走神的样子,连郑旦都觉得她不对劲。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夫差过来时她便告诉夫差说西施姐姐好像病了。 夫差安慰郑旦,说自己进去看看。 夫差一踏进馆娃宫中谖谖等人便急急忙忙的想要行礼请安,夫差打着手势说免了。 西施正剪着盆中的花枝,连有人靠近都不曾觉察。她目光呆滞的看着花儿,一不小心却剪到了自己的手指,手上鲜血汩汩留出,她大约是感觉到了疼痛,却只是呆呆的望着那根手指。 夫差看到眼前一幕心疼的走过去,抓着她的手指放入嘴中吮吸,然后命人拿来一些纱布,亲自替她包扎。 西施想要行礼,夫差抱住她说道:“没事了,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西施一双美目盯着他道:“不知陛下来了,臣妾有罪。” 夫差看着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认真的为她包扎着伤口,然后嘱咐谖谖注意点不要让夫人碰水。 夫差对西施说道:“朕看你这几日很疲乏,朕陪你宫外散散心如何?” 西施问道:“旦妹也一起去吗?” 夫差将西施额前的碎发轻轻卡到耳朵后,笑道:“就你和朕。” 西施点头,夫差便命人备下车马与西施一道出发了。 宫外的街上车水马龙,百姓的议价之声不绝于耳。 夫差命人将马车停下,便与西施一道下车了。 夫差和西施都身穿锦丽的服装,夫差英气逼人,西施美若仙子,两人后面还跟着几个身穿便衣的护卫。 过往行人走过都不忘看上几眼,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和夫人一道出来散心了,真是佳偶天成,一对璧人啊。 西施对这些目光却浑然不觉,她挨着夫差依旧漫无目的的走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夫差看着她的样子,心下有些发愁。这个时候,横里冲出一个约莫**岁的小乞儿,他冲出来便拉着西施的裙摆大声说道:“好心的夫人,你行行好吧,我妹妹生病生得很严重,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些银两,我想给她治病……” 身后的护卫想拦着,西施却先蹲看下去,她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说道:“你妹妹生病了?” 那个小乞儿头一次行乞遇到人居然愿意蹲下来跟他说话,再加上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居然有些楞了,但是他很快回过神来肯定的点点头带着哭腔说道:“妹妹生病了,病得好严重,再不救她,她就要死了。” 西施说道:“那你带我去看看吧,我以前在家中跟人学过一些医术,说不定我会有办法的。”小乞儿听到这话赶忙站起来说道:“好,我带你去。” 于是西施等人便跟着夫差来到了小乞儿住的地方,他们穿过了好长的巷子,走了好久的路,终于来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庙堂中,一个大概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迎了出来抱着他的脖子说道:“哥哥,你回来了。” 小乞儿拍拍她的头说道:“今日我遇上了好人,我要带他们进去看看妞妞。” 那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对小乞儿说道:“哥哥,今日妞妞姐姐不仅吃不下饭了,刚才我给她吃了一点点的馒头,她吃了又吐了。” 小乞儿牵着小女孩的手往里走,沉声说道:“好了,我知道了,让后面的夫人看看吧。” 西施和夫差跟在后面,小女孩回头看了一眼西施有些羞怯的转过头去。 庙堂里面放着一口大锅,几片木板随意拼凑着在放一些干稻草上去便是一张大床了,那张大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大概六七岁光景,双眼紧闭着,睫毛不停的抖动,身上也盖了一层破棉絮,脸色蜡黄蜡黄,似乎病得不轻。 夫差看到这一幕十分惊讶,他没想到他统治的国家里居然有如此穷苦的人。 西施正想替躺在床上被唤为妞妞的小女孩把脉,夫差拦着她对她说道:“让我来吧。”西施有些愕然,但是还是点点头,站到了一旁。 夫差不顾身上的脏乱抱起妞妞,将手搭在了小女孩的脉搏上,一旁的小乞儿奇怪的问道:“夫人,你们家是不是开药堂的,怎么这位公子也懂医术。” 西施微笑,摸摸小乞儿的头说道:“这位公子的医术比我高明多了,我还是从他身上学的呢。”小乞儿高兴的说道:“真的吗,那我妹妹应该有救了吧。”西施笑着点头。 夫差以前随着师傅学习各种技艺,占卜、卦象、医术等等,对于普通的病症,他也有一些了解, 夫差把完脉说道:“只是普通的发热病,初春里面小孩儿较易感染。只是这小孩儿拖得太久了,似乎有些麻烦。” 西施问道:“那……要不要带回去医治?” “先不忙,我已经命人去请了医官过来,让她服个几味药再看情况。”夫差放下女孩对西施说道,然后他又转向小乞儿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答道:“我叫苏忠。” “你的父母家人呢?”夫差继续问他。 苏忠听到这句问话之后目光一暗,低声说道:“我的父亲在战争中死去了。我母亲去年生病离开了我和妹妹,我们是孤儿,在这里住了十几个孩子,我们都是孤儿,每天都出门乞讨,晚上再回来……他们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夫差听闻此话呆了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你们共食这一口大锅,共睡这一张床?” 苏忠点头。夫差问他:“你恨当今陛下吗?他让你们失去父亲……” “不恨,陛下是好人。” “哦?”夫差挑眉,“你怎么知道陛下是好人?” “我爹在世的时候说的,那时候陛下还不是陛下,只是太子殿下,但是他总是到军营中跟将士们一起练习,跟着将士们出征打战,而且不骄不躁,礼贤下士。有一回,太子殿下带着士兵出征,在一次战役中遭了敌军奸计落败,众将士让他快走,可是太子殿下执意不肯,要和大家一起浴血奋战,不过还好,,他们最终突出了重围。我爹那个时候说,他会是一个好君主,值得将士们用命为他打天下。我将来也要成为像爹爹那样的人,为陛下效力。” 夫差被苏忠的这番话所震动,他站起身,看着才及他胸的苏忠说道:“好!我信你,来日希望你能成为吴国的最英勇的武士!”苏忠重重的点点头。 侍卫跑过来在一旁附着夫差的耳朵说道:“医官已经到了。”夫差点头,他摘下腰间玉佩,郑重的将它递给苏忠:“我将这枚玉佩赠给你,希望有一日能在金銮大殿上看到你。” 苏忠疑惑的接过了玉佩,虽然他不知道这块玉佩代表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块玉佩一定十分贵重。 他看着夫差说道:“好,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吴国最勇敢的武士!” 夫差拍拍他的肩膀携着西施一起走出庙堂,在门口焦急等待的医官和城中的几位官员都来了,看到夫差和西施出来慌忙下跪:“臣等不知陛下和西施夫人来了,臣等惶恐,臣等有罪……” 夫差挥手道:“行了,你们都起来,医官赶快进去看看躺在稻草上的那个小女孩,若是治不好她,朕拿你是问。”医官应着“是是”,一边慌忙起身走进了庙堂。 夫差继续对为首的那位官员说道:“柳大人。”柳大人忙低头回答:“臣在。” 夫差剑目中隐了一丝怒火:“朕记得拨给城中的款项不少,为何这些将士的遗孤们都没有得到好好的安排,反倒沦在这破庙堂里,成为乞儿。你是怎么办事的?” 柳大人不住的磕头:“臣有罪,实在是战中的遗孤太多,兴许是有些遗漏了……” 夫差不悦的打断了他的话:“朕给你一月期限,好好将这些事情处理妥当,若是再让朕发现有这样的遗孤存在,朕便要了你的命!” 柳大人磕着头:“臣领命,臣一定照办……”说完,夫差便带着西施坐上了马车回宫。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西施打破沉默问道:“陛下,你在想什么?” 夫差回神过来,笑笑握住西施的手说道:“你终于肯主动跟朕说话了。”他顿了顿又说道:“方才的事……让朕觉得自己很不称职,朕想着,到底有什么做得不够好……” 西施认真的说道:“可是臣妾觉得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夫差摇摇头。西施有点焦急说道:“真的,臣妾觉得陛下做得很好,战争之事让普天下的百姓都流离失所,陛下没错,错的是战争,是那些冤冤相报的人。” 夫差问道:“你真的认为朕没错?”西施见夫差有些不信的口气,有些焦急的争辩道:“臣妾在越国的时候听得许多人说陛下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吴国的女子都想着嫁给你……” “哦?朕的口碑这么好?朕都不知道。”夫差笑道。 “臣妾初见陛下,只觉得陛下虽然生了一副好看的皮囊,但是内里却……却好似痞气……没有一点君王风范……”西施感觉到夫差渐渐靠近,心中一下慌乱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 “然后呢?”夫差继续靠近,鼻子就快要抵着西施的鼻子了,西施对他的态度向来清冷,难得见她如此温言软语宽慰自己,他心下高兴,一时时间又升起了玩味,只听得西施快声说道:“今日觉得陛下是一个好君主。”然后急忙转头。夫差笑着:“既然西施夫人认为朕是一个好君主,那要不要给朕什么赏赐……”西施只觉得夫差的气息越来越近,他的唇似有似无的贴在她的颈上…… ------------ 第十六章 陛下昏迷 正当西施觉得有些嗔怒,马车外响起了侍卫恭敬的声音:“陛下、夫人,我们到了。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夫差放开环着西施的手,颇有些恋恋不舍的说声:“扫兴。” 西施回到宫中心里却久久不能平复,她弹奏起那首清风明月,琴声有些杂乱,心绪不宁,她一边想着近日以来发生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扰得她头疼。 杀父仇人不再是夫差,那她待在这吴宫中又有什么意义,灵姑浮当初骗得她团团转,她一心只想着为父报仇,为国分忧,不仅割舍了她和范蠡的爱情,更是背井离乡,此生恐怕再也回不了越国了,她心情混沌,不知如何是好,心心念念的装满的复仇之心一下子落了空,可是现在在这深宫之中,也质问灵姑浮不得,思来想去,也不好告诉郑旦,怕她性子莽撞,知道这么件大事,又要生生的惹出什么祸端。琴声惹得树上的叶子也唰唰的飘落下来。 今日夫差陪她上街碰到那个小乞儿,让她知道了虽然吴越两国的交战,受害的不仅仅是越国。 她那时候身在越国,只觉得吴军可憎,践踏越国粮草,奸掳越国女人,将越国大王打为阶下囚……却不知道,原来在吴国人的眼中,他们也是一样的看待越国兵士。 两国交战,有输有赢,越国的战士赢了时恐怕也一样对待吴国,所以今日那个小乞儿才会义愤填膺的说道恨越王勾践。 在吴国,同样也有因为战乱而死的黎民百姓,同样也有着流离失所,这样一代又一代的杀戮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天下苍生要平白无故的饱受这些战争的煎熬…… 如若她此前不知父亲死于灵姑浮之手,她杀了夫差,那么夫差的孩子又要杀她,这样互相之间杀来杀去,冤冤相报,简直无休无止…… 西施将琴弹奏得飞快,谖谖只见得西施芊芊玉指在那把古琴上不停的飞动跳跃着,她的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窗外树枝咿呀直叫,似乎也在附和着倾诉的琴声。 谖谖看着她的指上似乎太过用力已经勒出了血迹,不由得分外担心。 砰――弦断了,琴声骤然而止,谖谖心疼,急忙上前将她那双血迹斑斑的手握住,然后命人拿了一些干净的清水用纱布慢慢擦拭:“夫人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何以谈得如此用力,琴声本是修身养性之物,夫人如此不仅没能休养心情,更遑论说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西施似乎没有听见谖谖的喋喋不休,她喃喃的说道:“是啊,我如此愚笨,怪不得只是成为别人手中杀人的棋子……” 谖谖听得她这样讲话,心下紧张:“夫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奴婢听不懂……” 西施冲谖谖笑笑:“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不想再做他人的棋子罢了,但只怕我在吴宫中,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谖谖握着西施的手:“夫人别怕,奴婢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西施看着谖谖笑了,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意。 谖谖心中想着,西施果然是个能够让夫差倾慕一生的女子,她如此美貌,而且温婉大方,的确与她心中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夫差殿下天造地设,这世间,也恐怕只有这样一个女子能够配得上他了。 她觉得她此世一定要努力的让他们二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虽然是在这帝王家,夫差殿下看似多情,有着数不尽的妻妻妾妾,在宫外更有不可胜数的女子们巴巴的望着想要嫁给他,但是如果他有情,西施有意,凭着她谖谖的聪明智慧,帮着毁掉夫差身边那些朵朵欲开的桃花,想必,就算是深宫中,夫差和西施也可以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 只是谖谖并没有细看夫差此生的司命簿,否则她会发现,事情往往不如想象的简单。 郑旦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当她带着哭腔对西施说道:“西施姐姐……我……我刚才闹着让陛下陪我练剑……失手将他杀死了……”西施和谖谖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的喊道:“什么!” 原来方才郑旦闹着要夫差陪她练剑,没想到她只是轻轻一带,夫差便晃了一晃倒在了地上,郑旦本来以为他在玩笑,还叫着说陛下再不起来,她便自己回宫了,可是她说了半晌,陛下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试着去探一探他的鼻息,居然微弱得似有似无。郑旦哭着对西施说道:“我真的没有碰到他,只觉得好似剑风扫了扫他,可是……可是……他就醒不来了……” 西施心中也慌了,但是她很快镇定下来对她说道:“此事先不要走漏风声,我们偷偷请一些民间中医术高明的医官来看看,想必不是什么大碍吧。” 西施和谖谖匆匆的跟着郑旦来到他的寝宫中,只见夫差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连唇都是白得无一丝血色。 西施挽袖触他的脸庞,传入指尖的是一片冰冷,与常人的温热十分不同。 谖谖本来惊慌,但是想着剑伤外伤便可以喂几滴血给奥奇花,让它帮忙。 可是西施反复检查,却没有丝毫的剑伤所在。西施心下惊奇,谖谖也感到事情让人有些诧异,她疑惑的问西施道:“会不会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西施也将目光问向郑旦,郑旦思索了一下说道:“方才,御厨做了一些燕窝粥,我与他都吃了。燕窝粥是陛下命老吴宫的奴才们送来的,但是我与陛下都吃了,我都没有昏迷,想来应该不是食材的问题。” 西施奇道:“这就怪了,陛下身上又没有剑伤,我刚才稍稍替他把看了下脉搏,也不是寻常病症,似有中毒迹象,却好像不是……让人费解。” 郑旦听着西施这样说,又急得要哭了:“那可怎么办,他明日里还要上朝的,那些人会怀疑的,而且……而且……我不想他死……” 西施沉吟片刻道:“陛下恐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对外宣称陛下感染了风寒,要在我们姑苏台休养一些时日……” 郑旦泪眼汪汪的点头:“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西施命人秘请来的医官对夫差此病毫无对策,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气得郑旦一直大骂庸医。西施谢过医官,并对他说道:“大夫想必知道今日之事事态严重,希望你不要乱传,你可要知道家中几十口家眷的身家性命可是系在你的那嘴巴里头。” 医官点头哈腰的说道:“下官明白,下官一定不会将此事外传。”西施挥挥手,谖谖便带着医官出去了。 是夜,谖谖转动手中镯子,唤了牟明老君出来。牟明老君使了昏睡障让整个姑苏台的人都陷入了昏睡之中,他与谖谖进得郑旦殿中,只见西施和郑旦东倒西歪的睡在地上。谖谖不得不使劲的将她们的身子抬起来放在扶椅之上,牟明老君乐呵呵的说道:“当初让你挑了这副强壮的皮囊果然是有用处的。” 谖谖累得满头大汗回头瞪了牟明老君一眼。 牟明老君细细看了看夫差悠悠的说道:“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谖谖急忙问道:“中毒?有没有解药?”老君撵指算了一算,说道:“有解药……”谖谖正高兴得想要问他讨要,老君又继续说道:“这要你自己去取……” 谖谖失望的看着老君:“小气……”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但是这个是怎么中的毒?” “这种毒呢,首先要先服下一种罕见的舞玲花的汁水,服下汁水后过个半个时辰,再服浴水灵芝,这种灵芝与其他灵芝不同。一般灵芝都生长在山崖里面,它却长在深水之中,极为难得,所以称之为浴水。这两种植物本是大补之物,但是相溶一起却是极为凶猛的毒药。服下此毒药者昏睡十天十夜便会气绝而亡。看来下此毒者心思极为慎密,甚至连时辰精准都算得分毫不差,这个陛下现在有危险了。” 谖谖急忙问道:“那何处可以得到解药?” 牟明老君告诉谖谖在越国北边虎焕山下,住着一户人家,人称“毒生门”,专门以炼毒为生,对各种解药了如指掌,这个舞玲花加浴水灵芝所中之毒应该也不在话下,只是那户家主性子刁钻,恐怕找他拿解药要费一些精力。 牟明老君走了,谖谖在一片竹简上写下“毒生门”三个字,让一只喜鹊在一个时辰之后交给西施。 昏睡障解除了,西施和郑旦都醒来,她们都想着兴许是太累了,才会睡着,并没有多想其它。 西施在为夫差擦脸时,一只喜鹊飞了进来,它围着西施盘旋着不肯走,西施和郑旦都很奇怪,西施见它嘴上叼着一片竹简便伸手拿了过来,拿下竹简后喜鹊便叽叽喳喳的飞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跟谖谖使了个眼色。谖谖也投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西施看着竹简对郑旦说道:“这只喜鹊恐怕是想告诉我们解药在这里。” ------------ 第十七章 毒生门 老吴宫中。<冰火#中文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什么?陛下感染风寒?”姬姜讶然。梅儿点点头:“千真万确,方才姑苏台的公公过来禀报的。说只是不小心吹了冷风,休息个三五天便会没事,朝中之事暂时都交给伍相国,只是,倒是没听说郑旦夫人有什么异样,奴婢担心……” 姬姜听得这话先是楞了片刻,转而笑笑,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而这厢,西施却在看到喜鹊竹简之后,刻不容缓的和郑旦一道动身前往传闻中“毒生门”。据说这个毒生门世世代代都以研专门以毒为生,虽则它的府邸在吴国境内,但是却不受吴国令法管制,他们家以研制、贩卖毒品为生,所制之毒十分厉害,非得他们自己所研发的解药才能解。 曾今先王陛下本想将这阴毒的府邸取缔,但是派了许多官兵皆是有去无回,毒生门的主人知道官兵要来,便在府邸周围设下毒障,那些官兵们还未靠近便尽数死去。普通旁人更是近他不得。最后,在伍相国的建议下,先王派人前去和解,协定彼此间井水不犯河水,他这一门系便在吴国境内衍生至今。 待西施一干人到了毒生门时,已是傍晚时分,这座府邸虽然建得豪华气派,但是却阴气逼人,令她们只觉得十分酷寒。不时有几只寒鸦“呱呱”飞去,让人觉得阴森恐怖,好似一踏入此间,便是入了地府阴曹。郑旦心下害怕,靠近西施道:“西施姐姐,此地怪异,要不,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西施安慰说道:“我们诚心前来,想必主人也不会与我们为难,不要害怕。况且这是我们现在唯一可行的法子,若是走了,我也另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既然已经到了,我们便姑且试一试吧。” 谖谖上前叩响了门,过了好一会儿,大门“咿呀”一声开了,从里间探出一个佝偻老头,面容十分恐怖,郑旦“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三个人皆是后退一步。那个老人不以为意,只是问道:“三位姑娘有什么事?” 西施定定心神,当下微微鞠礼道:“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贵宅清静,小女西施,今日到此清扰委实有些急事,想求见宅主一面,劳烦大爷代为通传禀报,不胜感激。” 佝偻老头点点头:“你们在此稍等片刻。”说完他便关上了门。郑旦抓着西施的手道:“西施姐姐,一个看门的老头便如此恐怖,怕是进到了里头,可想而知里面更是……我们不要进去了罢,要不,叫宅主出来讲话……” 西施自知这个妹妹从小便怕鬼神之类的东西,便是随便用神神叨叨的故事唬唬她,都能把她吓得不敢睡觉。 西施将手盖着郑旦道:“如若你害怕,待会便不要进去了,留在这里等候便是。”谖谖也在一旁说道:“是啊,要不郑夫人就留在外头等候,我陪着西施夫人进去,我一定尽力保得西施夫人周全……” 郑旦更急:“不,我一个人也害怕……还是跟你进去吧……”说话当口,门“吱呀”一声又开了,佝偻老头出来:“你们跟我进去吧。” 西施和谖谖都委了一委身表示感谢,郑旦害怕则是跑到西施的另外一侧远离老头。 三人跟着老头进得府院,只见一进去便看到大大小小的笼子,或关着形态、种类各异的蛇和蜈蚣,或关着一些猿、虎等动物,院内杂草丛生,仅仅留着一条小道供人行走,似乎再走进去不是府邸,而是某些深山密林了。 那些蛇还“嘶嘶”的吐着信子,郑旦脸带惧色紧紧抓着西施,西施牵着她走,不停抚着她的背抚慰着她。三人皆是步步谨慎,紧紧跟着老头,生怕不小心便踩到了什么东西。 过了这条小道,进入厅堂之中,厅堂之中居然没有点灯,极为昏暗,佝偻老人指着一处圆桌旁的几方矮凳,对她们说道:“你们在此等候一会儿,我们少主马上就到了。” 西施委身道:“劳烦大爷了。”老头点点头便走了。郑旦抱怨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连灯都不点。”西施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在此地不要乱说话。 过了片刻,佝偻老头推着一方轮椅过来,只见上面坐了个中年男人,尖嘴猴腮,十分瘦弱,面色苍白,他目光直直的盯着西施等人看去,一张脸上满是阴阳怪气的神色。谖谖暗暗想着,果然有一个毒贩子的风范。比起宫中的公公,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听得他用问那个佝偻老人:“五叔,这就是你说的要求见我的人。”声音入耳,极为渗人。佝偻老人在一旁答“是”。 西施委身行礼道:“小女西施,特来求见毒生门宅主,因为小女夫君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我们已然束手无策,听得别人说宅主对毒颇有研究,所以前来请求宅主人相帮一二。” “帮忙可以,但是你可知道我毒生门的规矩?”中年男子问道,西施忙道:“事成之后,西施自当重金道谢……” 中年男子挥手打断西施的话:“我才不稀罕什么重金不重金……”西施楞了一下:“那需要什么?” 中年男子思索片刻道:“这样吧,你们当中有谁是处子?” 西施三人皆是楞了一愣,郑旦问道:“处子不处子,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子干笑三声说道:“我们毒生门的规矩便是求我帮忙必须拿你一件我看得上眼的东西交换。如今,我正在研制一种新毒,正想试一试用处子之血作为引子,看看有无效用……” 郑旦一把举起了手中剑道:“我看你**是真,要引子是假,看剑!”西施和谖谖皆是大惊,拦她不动。却见中年男子弹指一挥,不知道挥出了什么东西,郑旦举着剑僵在那儿动弹不得,她十分气极大声叫道:“你这是什么阴毒之术?是男人的话就放了我,我们一对一的决斗!” 西施急忙下跪,谖谖也懵了跟着西施下跪,只听西施道:“妹妹十分莽撞,希望宅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同她一般计较。” 中年男子“哼哼”了两句说道:“我也只是让我养的一只小虫去叮她一叮,暂时麻痹了她的血液,省得挥刀舞剑,我看着心烦。只消一个时辰便好。”说着他转了一种口气说道:“我适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不过你已是**,恐怕早就不是处子,要不……”中年男子目光滴溜溜的转着看了一眼谖谖再看了一眼郑旦,“这两个女子可有处子身的,该不是都已经嫁人作妇了。” 郑旦在一旁喊道:“西施姐姐,我们还是走吧,不要他这劳什子解药了,要不,我们去范大哥的师父,范大哥不是说他师父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陛……夫君的毒,想必难不了他。” 西施愁眉:“越国路途遥远不说,就算进得山中,范蠡的师父闲云野鹤,又不知道跑到哪处的山头。越山那么大,我们还未来得及找,恐怕,夫君他就西去了。” 中年男子了悟:“原来你们姐妹二人共侍一夫……” 谖谖对着西施道:“夫人,就用我的处子血吧。”谖谖暗想,春花应当还是处子吧,千万不要入宫之前便与哪个男人私下定情了。郑旦大喊:“你这个淫贼,自己不会娶妻回家,居然想用这个法子欺骗姑娘的身体,亏你还如此名满天下。” 这个“名满天下”听得中年男子很是受用,他不无得意的纠正郑旦说道:“我可不是要你们哪个姑娘跟我来个鸳鸯罗帐,我只需一个姑娘进得我的一个屋中,用螯针轻轻一碰便可以引血出来。真正说起来,被螯针引了血的处子还算是处子,只是日后第一次与丈夫同房时流不出那个处子血了。” 西施沉吟了片刻说道:“那就让我来吧。”谖谖在一旁叫道:“夫人……” 郑旦也叫道:“西施姐姐,你不能如此,虽则你没有与男人同床过,但是他日……他日恐怕也会遭夫君误会……” 谖谖也劝道:“夫人,我要这处子血也没什么大作用,你比较重要。” 中年男子奇怪道:“咦,你不是已经嫁人了?” 西施对中年男子说道:“我和妹妹同嫁一夫,夫君多喜欢妹妹一点,所以……”中年男子了然的点点头:“那你可要考虑清楚,只怕得你妹妹说得那样,日后让你夫君误会了。” 西施微微一笑:“谢宅主提点,我自有分寸。”她又转而对郑旦和谖谖说道:“谖谖今年二十有二了,再过三年便可出宫,日后还要找个好人家的。反正如今我早已对宫中生厌,他爱与不爱,误会与不误会,都不打紧了。”说完,她又对中年男子说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说道:“当然,你们都随我来吧。”那个中年男子从轮椅上将走下来,谖谖大惊:“你的腿是好的!”西施也闪过一丝疑虑。中年男子诡异一笑道:“请三位姑娘随我走吧,我们的少当家在里头候着呢。” ------------ 第十八章 出人意表 郑旦大叫:“那我呢,西施姐姐你别丢下我。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中年男子轻拍一下自己的袖子,从他袖子里头飞出了几只嗡嗡叫着的小虫子,只见几只小虫们飞向了郑旦,郑旦心中惊惧,喊道:“你这是做什么,想杀了我不成?”西施也正想要问,中年男子说道:“我左袖中的虫儿麻痹姑娘的血液,自然是右袖中的虫儿方能解适才之毒。你们稍后片刻便是。” 只见那些小虫儿缠着郑旦飞了几圈,然后趴在了郑旦的胳膊上一动不动,郑旦觉得恶心,只能闭眼不看,不一会儿,那些小虫儿们便又绕着飞回了中年男子的袖中。郑旦试着动了一动,居然便能够动了。西施款款福了一礼说道:“今日大开眼界,毒生门果然名不虚传。” 中年男子不无得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领着西施等人进入里面,只见饶过屋子走了几十丈的路,谖谖与西施说道:“这毒生门真大啊。”西施点头称是。 走到一处假山处,假山上面兀自盘着几条青蛇,郑旦吓得“哇”的一声叫了起来,西施和谖谖皆是惊讶,不知道来此地做什么。只见中年男子转动一处机关,假山突然打开了一道石门。中年男子抱拳向西施行了一礼说道:“姑娘请进去吧,我家少主在里间候着。” 郑旦抓着西施的惊恐的说道:“西施姐姐,我们不能进去,这人恐怕是想让我们进去里间喂蛇吧。” 中年男子不悦:“这位姑娘,我家少主正在里面候着,进与不进,随你们的便。”西施拍拍郑旦的手,对着中年男子道:“舍妹说话不经思考,多有冲撞,忘宅主海涵。”中年男子摆手说道:“我只是毒生门的管家,姓吴,你不用叫我宅主,叫我吴叔便是。我们家真正的主人此刻候于里头。还有刚才那位姑娘话中意思似乎是我们毒生门想害了你们,虽然我们毒生门世代以制毒为生,但是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希望姑娘明白。” 西施忙称“是”并让郑旦道歉。吴管家便说:“罢了,道歉就不必了,你们快进去吧,我们少主喜怒无常,怕你们去得晚了,少主又要改变主意了。”西施和谖谖便向中年男人福了一福,然后三人进入了石门中。 刚一进入,那石门便“咚”的一声关了,郑旦急道:“你看吧,他这么急急忙忙的将石门关上,就是心里有鬼,还说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看根本就是骗人的。”西施安慰郑旦说道:“他若是要害我们,刚才让叮你的那个小虫子都把我们叮上一叮便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郑旦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但是又继续说道:“刚才一个看门老头,一个管家都长得如此渗人,现在要去见那个少主,定是更人不人,鬼不鬼的,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而且他还说要什么处子之血,实在太荒谬了!” 谖谖也开口说道:“大概是炼毒所致,这座府邸终年和毒物相伴,住在此间的人常年受这些毒气毒药侵扰,才会变得面目畸形。” 西施对她们说道:“陛下现在正昏迷不醒,状态不知,我们既然来到此间了,便走一步算一步。待会见到那个少主即使再怎么可怖,你们二人也须得记住面色上不要流露半分惊惧。适才那个管家便说他们少主喜怒无常,怕是一个不高兴,就会刁难我们。我们都得做小心打算。” 郑旦点头,谖谖也在一旁答“是”。 刚刚进洞时,洞中有些昏暗,她们三人互相搀扶着前行。但是越走进里面,路面越为宽敞,也越来越亮堂。她们走了片刻,眼前突然出现一处溪流,从远处流了下来,溪水清澈见底,不时有几条小鱼儿游来游去。 只见溪上还浮着一座吊桥,小溪对岸还有着一间木屋,随处可见簇拥而生的花花草草优雅的展示着身姿,十分整齐规划像是有人刻意打理的。唯一不同的是此处的花儿似乎比寻常的花儿大了许多,连着那种小小的茶花都能长得如同花盆般,争相盛开着,比美一般,宛如一处世外桃源。 西施叹道:“此间的景物倒是与外面不同,水秀山青,极为美丽。” 郑旦也有些看呆了:“也是,这里和外间不同。” 谖谖指着那个小木屋说道:“毒生门少主就住在那个小木屋里头吧。” 西施点头,于是三人便走过吊桥来到小屋前。谖谖上去扣门,只听得里面传来少女的声音:“你们自己推门进来了,我很忙,没得空呢。”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鹂鸟叫。 谖谖回头看向西施,西施也是惊疑不定,三人面面相觑。郑旦道:“那个少主的一个小小婢女都这般无礼,看来真的是很难对付。”西施走上前去说道:“那我们就进去看看。” 谖谖将门轻轻推开,然后三人进去,只见一个绿裳少女正拿着一个钳子仔细拨弄着手中一个玻璃瓶中的螳螂,她年约十四五岁,挽着一个柳云髻,面容秀气,十分可爱。 她听得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问道:“你们就是吴叔叔说要找我拿解药之人吧。” 西施等三人皆是大惊,这个绿裳少女这样说话,原来她才是毒生门真生的主人了。但是她年纪如此之轻,难不成又和那个管家一样,要摆她们一道。西施虽然心中疑虑,但是面色不动:“家夫莫名中毒,此番前来,的确是求少主帮忙。” 绿裳少女突然面色惊喜说道:“哈哈,终于搞定你了!”只见玻璃中的螳螂原本只是静静躺着,突然便发起狂来,一直冲撞着玻璃,似乎有些发狂状态。绿裳少女将玻璃木塞赛了上去,将瓶子放到了桌上,这才抬起头来同西施她们说道:“适才吴叔叔跟你们说过了吧,那你们中谁愿意给我处子之血的。” 绿裳少女眼睛灵动,透着一股天真无邪,若非亲眼所见,绝对没有人相信名满天下的毒生门主人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西施福了一福礼说道:“我可以将处子之血赠给少主,只是少主能否让我知道,这处子之血有何用处?” 绿裳少女眨巴着眼睛看着西施说道:“我最近在弄一个药引子,这药引子十分污浊,不管我用什么草木压它的污浊之气都压不住。前几个月里,我翻阅我家制毒典籍,祖上曾说处子之血有化污浊之气的作用,所以我想试试。可是要寻得一个心甘情愿给我处子之血的人着实不易,我等了许久才等到了你。” 郑旦在旁说道:“既然姑娘如此想要处子之血,为何不用自己的,难不成你已经……” 绿裳姑娘道:“我自小便在此地长大,毒物早已侵染全身,曾经因为贪玩将自己的一滴血混进饭里面给小狗儿,那狗儿便口吐泡沫毒发身亡了,我的处子血只会让我的药引子更加污浊,绝无净化的可能。” 郑旦欲说什么,西施拉拉她的衣襟示意她不必再说,绿裳少女歪着头对她们说道:“如果你们不愿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不愿强人所难。” 谖谖在一旁对西施说道:“夫人,你就让奴婢去吧,奴婢无所谓的。”郑旦也劝着西施道:“西施姐姐,只怕到时候陛下怀疑,你的日子会不好过。” 西施婉然一笑说道:“谖谖现在身处宫中,不知道外间男人将处子之身看得何等重要,你日后若要嫁人,只怕没了处子血,丈夫婆家都会对你不好。我的心早已随范蠡而去,陛下待我好与不好,皆是不重要了。更何况此番祸事是我和旦妹的原因,躺在床上需要解救的是我和旦妹的夫君,旦妹已经不是处子身了,于情于理,也该是我去。你们不必多言。” 绿裳少女跳到西施面前说道:“你长得真好看,你夫君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你随我来吧,我只需将菏顶针轻轻刺入便可,或许稍有一点点痛吧,但是很快便好。”绿裳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同西施进入一间房中,谖谖只觉得心里又些疼痛,更多是觉得温暖,她心中暗暗想着,一定要改变西施的命数,让西施的此生幸福完美。 西施很快便出来了。她神色正常并没有什么异色,谖谖和郑旦放下心来。 西施细细对绿裳少女讲述了夫差的病症,绿裳便说着前个半月里的确是有几名男子拿了许多珍奇的东西来换取一味让别人看不出来是中毒症状的毒药。 因为她极为喜欢那些珍奇东西里面的一樽吐火金龙,便给他们配了舞玲花汁和浴水灵芝,并告诉他们两味药本是极补之物,但是混在一起却能够致命,而且是慢慢没了生命气息。不会同于一般毒药让人七窍流血、身上发污而死。但是此药的一个弊端便是必须分隔半个时辰服下,也就是说服完舞玲花汁后半个时辰才能服下浴水灵芝。低于半个时辰服毒之人会暴毙而亡,而晚于半个时辰服下,便对身体造不成毒害了。 末了,绿裳少女对西施说道:“现在我给你一味解药,你熬了两个时辰让你夫君服下,他自会好转。” 西施等人拿得解药谢过了绿裳少女便与她道别,绿裳少女在她们走时还十分热情对她们说道:“欢迎你们再来玩呀!”好像她们之间只是寻常的亲人往来。 谖谖等人听得这话背脊均是透出了一分凉意,只是想着,这个地方日后再也不想踏进一步了。 ------------ 第十九章 大事不妙 当西施郑旦急匆匆的赶回姑苏台时,姑苏台中的总管公公跑过来跟她们说姬姜娘娘、伍相国和朝中几位重臣都到过姑苏台求着见陛下一面,皆被他用理由给挡了回去。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这姑苏台的总管公公原在老吴宫中当差,算得上是从小看着夫差长大的老公公了。夫差将姑苏台中的大小适宜都交由孙总管,也是因为他为人宅厚,十分忠心。而孙总管知道陛下的信任,也尽心尽力的做好自己的分内的事情。 西施一边匆匆走着一边说道:“这段时间里就麻烦孙公公了,公公做得十分好,我已经将解药带回来,相信陛下很快就能好。” 孙总管看到西施等人回来心下甚是宽慰连说道:“这就好,这就好,奴才悬着的这颗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孙总管向西施絮絮叨叨的讲述着陛下近几日来的状况,西施频频点头并让谖谖马上将自己从毒生门带回来的药草煎了。 她和郑旦匆匆入得里间,她们才走了这么两天时间,陛下却已然消瘦得快不成人形,孙总管在一旁对西施和郑旦说道:“奴才命人一日三餐变换着法子做些陛下爱吃的食材喂入陛下的口中,但是陛下总是吞咽不下去,现在已经是要将牙关撬开才能将这食物塞进嘴巴里,当真是昏得不醒人事啊,但愿两位夫人带回来的药材能够有用……”孙总管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眼泪。 郑旦摸着夫差的惨白的脸也掉下眼泪:“早知那日我便不拉他陪我舞剑了,都怪我……” 西施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旦妹不必怪自己,只是这些习惯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了罢。”郑旦哭着:“累得西施姐姐……” 西施对她轻使眼色,示意她不能再说。郑旦将抱着夫差的头只是哭。 过了两个时辰,谖谖便将熬好的药材端了上来,郑旦坐在床上让夫差靠着自己,孙总管也在一旁帮忙,西施才勉力一口一口的将汤药喂入夫差口中。 汤药服好后,二人看着夫差平静的脸,皆是有些难过。郑旦开口:“倘若那个毒生门敢骗我们,我一定前去踏平他的府邸。” 西施眼眸一暗,沉默了半晌道:“我想她应该没有骗我们,我们等在这里便是。”郑旦对着西施说道:“只是累了西施姐姐……”西施冲她摇头:“勿需再说这个了……” 以前还在越王宫时,教导她和郑旦闺阁之事的姑姑便说,处子之血在第一次同房时尤为重要。 帝王与妃子首次同房,会先在床上扑了一张罗帕,帝王和妃子交媾处子血落于罗帕之上,次日清晨再由太监送至敬事处,假以备案,证明该妃子在同房之前的清白。 西施那时只是懵懂,从前与范蠡一起,她有时好奇问起,但范蠡却只是含笑说道成婚之时你自会明白。而今时今日,她虽然仍是清白之身,但是却不能在第一次交媾中落红。 虽则她心中所爱之人是范蠡不是夫差,而且从她踏进越国境内的那个时候,她便觉得她与范蠡再无可能,所以于她而言夫差是否在乎她是清白之身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只是现在她总觉得心中有些惘然。但是她转念又想,从入吴宫到今,只要她不愿意,夫差便不会强她所难,大不了日后夫差只宠幸旦妹一人,而自己也乐得如此自在便好。 想罢,她便觉得这些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专注的看着夫差,等着他醒来。 郑旦坐在床边抓着夫差的手,西施也坐在檀木椅上看着夫差,谖谖也凝神看着,躺在床上的夫差紧闭双眼,他的呼吸似乎渐渐平稳起来,脸色在药效的作用下也似乎泛了一点红晕,高挺的鼻梁,剑眉星目,薄薄的嘴唇紧闭着。或许是谖谖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样没有一丝笑意肃穆的躺着的夫差总带着王者特有的一股狠厉。 挨到第二日凌晨时分,夫差依旧一动不动,郑旦有些失了耐心烦躁的说道:“为何到现在还未醒来,我看那个什么毒生门的女娃儿是不是耍猴一样耍了我们一把……” 西施软语安慰她:“她说了药效一时半会不会发生效用,有些人中毒浅些,很快便能醒转,有些人中毒深些,便得费些时日了,我看陛下中毒颇深,应该还要一些光景,要不,你先去歇着,这里交给我和谖谖便行了,待陛下醒来,我自会让人通知你。” 郑旦有些气馁的说道:“也只能如此了,那我先回去睡会儿,稍后了便换你去睡。”西施点头,郑旦便去外间的矮榻上歇息。 谖谖有些担忧的对西施说道:“陛下已经好几日未上早朝了,只怕老吴宫和朝堂上的臣子要闹将起来,可就麻烦了。” 西施的美目中也含着一丝忧虑,她原想着夫差应该很快能够好转起来,可是过了这么久,他依然没有醒来,她心中也存着担心,但是却也只能耐下心来等待。 谖谖瞧着夫差,突然觉得他的眼皮似乎动了一动,她心里惊了一下,再定睛一看时,他又似之前那样并没有什么。 谖谖只觉得失望,但是很快西施便也注意到了,她有些惊喜的对谖谖说道:“谖谖,你看,陛下的眼睛好像在动了。” 谖谖本来沉静的心又提了起来:“夫人,平常陛下最是喜欢你,你叫叫他吧……”西施点头,上前叫着夫差:“陛下,陛下……”但是,西施叫了许久,夫差都没有醒来。 西施有些累了,谖谖忙对她说道:“没事的,夫人,我想陛下很快就能醒过来。” 西施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滴:“嗯,那我便等一等。” 孙总管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对西施说道:“夫人夫人,不好了。”西施正拭着汗珠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孙总管喘着气说道:“姬……姬姜娘娘……来了……她带来了大队人马,先去西施夫人宫中翻了一遍,现在正往着郑夫人宫里过来,奴才拦也拦不住……” 西施面色大变,谖谖也在一旁急急说道:“这可怎么办?”郑旦大概听得里间响动,也朦胧着睡眼进来:“发生什么事了,西施姐姐。” 孙总管便将事情简略的跟郑旦说了一遍,郑旦立刻清醒了过来,焦急的说道:“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夫差此刻躺在床上,所有人都惊慌失措,都等待着她的指令,若是让人知道陛下是在姑苏台中毒而变得奄奄一息,不用说她和郑旦,就算是整个姑苏台的宫人们恐怕也得拉着陪葬。 西施很快镇定下来:“大家都不要慌张,姬姜娘娘此次恐怕是有备而来,我们出去迎接便是。” 孙总管等人本是一脸惊慌,看得西施此时淡然的样子登时便有了勇气。只听得西施说道:“我们出去看看。”大家便尾随于西施之后出去门口,刚一出门,便见姬姜娘娘领着人马过来,走在她身旁居然是伍子胥相国以及若干朝臣。 西施和郑旦款款下拜:“臣妾拜见姬姜娘娘,不知娘娘今日来访,有失远迎,望娘娘恕罪。” 姬姜见西施和郑旦脸上都和平常无异,心中嘀咕,但是她依然冷哼一声说道:“都起吧,本宫今日跟伍相国一同前来,便是要见陛下一眼。” 西施微微垂头回答道:“回娘娘,陛下近日里身子不适,已经吩咐说谁也不见。” 姬姜大怒:“本宫已经亲自到此处来,莫不是你们两个妖娥子将陛下藏匿了起来!来人哪,进去搜!” 西施也厉色喝道:“谁敢,本夫人现在是这姑苏台上的主人,你们一个个如此随便乱搜夫人的寝宫,也不怕陛下醒了,担了罪责!” 她又转向伍子胥说道:“伍相国,吴国向来以礼仪称道,本夫人当初还未来到吴国之前本是极为向往,难不成这就是吴国的礼仪,可以随随便便进入夫人的寝宫乱搜一通!” 伍子胥向西施鞠了一礼道:“西施夫人所言甚是,我们吴国向来以知行尚礼而闻名于各国,只是此番情况实在大有不同。我们陛下连着几日未曾上朝,甚至连我们的正宫姬姜娘娘都不曾见过陛下。太子殿下更是对臣说他极其想念陛下,臣今日也带了太医过来,如若西施夫人肯将让一下,让我们太医去为陛下诊治一番,我们也必定不会做此举粗鲁之事。” 郑旦冷笑:“这么说来,你这个老匹夫是在怀疑我们已经将陛下毒死了。” 伍子胥高声答道:“臣未曾说过毒死两字,难道说陛下是中毒了,而不是两位夫人所言染了风寒。” 郑旦心中一惊,便知自己矢言。西施在一旁道:“让太医进去诊治当然可以,只怕到时陛下醒来,恐怕不会让各位有好果子吃。”说着西施让开了地方一副便于众人进去的样子。郑旦以及一群奴婢也学着她的样子让开了道路。 众人见西施和郑旦如此坦然,却是有些狐疑不定,等着姬姜或者伍子胥发话。 梅儿偷偷附耳在姬姜耳朵:“娘娘,千万不要中了她们的计策,我们照着原先计划行事。” 姬姜大声说道:“大家随本宫进去吧。” 西施知道大事不妙了。在姬姜携着众人进得里间,她偷偷吩咐孙总管,散尽馆娃宫中钱物,让他带着大家一起逃走。 孙总管心中十分感动,却表示一定留在姑苏台上同两位夫人共生死。 ------------ 第二十章 寻找良方 不多一会儿,里间传来姬姜嚎啕大哭的声音。<冰火#中文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侍卫出来将西施和郑旦以及若干宫人都绑了起来。 吴王陛下在姑苏台中被越国所送来的两位美姬毒害得不省人事的消息登时便传遍了全国上下。谣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说,陛下在两位夫人的温柔床笫时被两位美人所杀致死。 整个吴国都沸腾了,商贩们停止了经商,农户们停止了种地,甚至在私塾的学子们都纷纷跑到了街上开始游街示威。所有在吴国经商的越国商贩,吴国富人府中的越国奴隶,吴国妓院的越国女子,都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暴打侮辱,甚至连越国的物品,带有越国标记的东西,都在一夕时间被吴人尽数毁去。 关押勾践的守将们现在根本就不敢让勾践去扫街了,生怕被吴国民众打死。 在越王宫中,伍子胥正忧心忡忡的跟众位大臣商量对策。 只听得一位大臣说道:“现在百姓们十分愤怒,如果不杀了两位夫人恐怕不足以平民愤。” 伍子胥说道:“不妥,太医说陛下的病似乎并不是中毒所致,没有陛下之令贸然杀了这两位夫人,恐怕陛下醒来会怪罪下来。” 另一位大臣说道:“只是现在百姓们十分混乱,经商的不贸易,务农的不种地,连那些读书人都开始闹腾起来。怕陛下一直不醒,这样下去可不好啊。” 伍子胥沉吟道:“现在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再等等看,如果陛下还是不醒,恐怕就只能让娘娘来主持一下事宜了。” 在姬姜率着众人大闹姑苏台时,谖谖便带着西施夫人的授意前往毒生门找寻那个小女孩儿,当那个绿裳少女听说自己的解药无用时瞪大了眼睛说道:“不可能,这么几年来我从未失手过。” 但是她看着谖谖一副焦急的样子想了片刻道:“这样吧,我随你出门看看,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出门了。” 谖谖大喜,急忙带领着绿裳少女去老吴宫,因为夫差已经被姬姜带回老吴宫了。 一路上,谖谖对绿裳少女说起了西施和郑旦两位夫人已经被关押了起来,绿裳少女睁着一派澄澈的眼睛对她说道:“如若真是我药方的问题,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谖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虽然她心底里也着实没底,但是死马当活马医,只能姑且试一试了。 绿裳少女自称姓黑,谖谖暗自嘀咕着这姓实在怪异,但是她也只是很恭敬的称绿裳少女为“黑姑娘”。 等得她们到了老吴宫门口,谖谖心中却是犯难,这老吴宫中守卫众多,要如何让黑姑娘靠近得了陛下呢。 黑姑娘却没有丝毫的烦忧,她若无其事的对谖谖说道:“你跟着我走便是了。”她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哦,对了,你先吃下这颗药丸子。” 她递给谖谖一粒药丸子,谖谖狐疑的问道:“我吃这粒药丸子做什么,我又没病。” 黑姑娘不耐烦的说道:“叫你吃就吃嘛,免得待会被我身上的毒气灼伤了。”谖谖此前见识过她的厉害,听她这么一讲,便赶快接过药丸子,囫囵的吞了下去。 黑姑娘看着她,满意的点点头,她又转头看着城楼,咧开嘴笑了。谖谖被她笑得发毛,心想这个小姑娘该不会是拿了粒毒丸子匡我不成。 但是面子上又不敢露出半分不悦。只得跟她说:“黑姑娘,我们得赶快去看看,再晚一步,恐怕我家夫人就有危险了。” “哦,是,走吧。”黑姑娘听得她这么说便直直往正宫门走去。谖谖急忙拉着她:“你往哪走呢,那守卫不会放我们进去的。”黑姑娘瞪了她一眼说道:“我叫他们让我进去,我就可以进去。” 谖谖楞了片刻,见得她走远了,只好快步跟上,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不都是腾云驾雾翻墙而进的,这下卖的是哪出。 谖谖跟着黑姑娘往里走着,守门的侍卫一见有人过来,正直直走来想要拦着她们。谖谖听到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大声喊道:“来者何……”这“人”字还未出口,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只见两名守将突然变得目光呆滞,只是慢慢走了过来。黑姑娘对他们说道:“好好守着吧,不要放了坏人进来。” 那几名守卫便又呆呆的回答“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着。 谖谖心中大奇,那黑姑娘却咯咯笑了起来,望着她那娇俏的少女面容,恐怕谁也想不到这便是闻名天下的毒生门主人吧。 一路进宫,如法炮制,所有侍卫宫人们见了她们两人本是奇怪,却只见得他们靠近数步之遥时便又突然变得目光呆滞,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了。 黑姑娘似乎心情甚好,一路逗弄着宫里的花花草草,进到夫差寝宫中,却听到了太医以及姬姜等人在,谖谖不得不拉着黑姑娘躲了起来。 谖谖告诉黑姑娘陛下就在里面。黑姑娘对她说道:“不怕,他们只要闻到我身上的粉末。便会神志不清,一个时辰之后才会清明,并且不会记得所发生的事情。” 谖谖低声告诉黑姑娘:“这里间的太医是吴国最好的太医,即使你毒艺高超,只怕他们清明起来会知道什么端倪,保险起见,还是等他们走了再说吧。” 黑姑娘想了一下,便歪着头说好吧。 两人说着话,却看见一旁的草丛里面有两只蛐蛐正在打斗,一只稍大了一点,它一直欺负着那只稍小的蛐蛐。 黑姑娘一直在旁边小声替小蛐蛐加油:“小蛐蛐,加油!大蛐蛐,败将!小蛐蛐,加油!大蛐蛐,败将!……” 不过两只蛐蛐似乎并没有遂了她的愿望,大蛐蛐一直欺负着小蛐蛐,直将它的触角给折了下来。 黑姑娘似乎有些生气了,她伸手分开了两只蛐蛐,并吐了一口唾沫在大蛐蛐身上,只见大蛐蛐登时便华为了一汤脓水,周边的花草在这口唾沫的毒害下也瞬间蔫了下去,临近的几株花草已经是颓败之象。 她抚着小蛐蛐的背温柔的安慰说道:“莫怕,姐姐帮你报仇了。” 谖谖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背脊发凉。幸好这混世小魔头虽说有些喜怒无常,但是还算是讲理,否则可就遭殃了。 待得夫差寝宫中的人都走了。梅儿扶着姬姜出来,姬姜头戴凤冠,身披霞丹袍子,此时显得慈眉善目,温柔娴静,不复在姑苏台里面那般嚣张跋扈的样子,这样看起来倒是显得颇有后母风范。 她正一边走着一边和那几个太医说着话,略施粉黛,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 黑姑娘也探出头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谖谖小声跟她道:“这便是害了我家夫人之人。“ “她长得有点像我娘亲,不过我娘亲总是对我凶巴巴的。” “那你娘亲如今在哪里?” “我娘亲和我爹爹在北巍山中炼药,我也不知道他们炼的是什么药,已经去了好几个月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黑姑娘说着又开始玩她抓着的小蛐蛐了。谖谖看着她乖巧懂事的小模样,突然生了几丝羡慕,她从来就不曾有过父母双亲,不知道拥有父母双亲的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恐怕跟吃了仙娥们酿的蜂蜜一样,香甜的吧。 等到姬姜等人走远,夫差宫中只留下了几个宫婢,黑姑娘便又带着谖谖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夫差宫中,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阻碍。 进到宫中,只见夫差躺在床上,面色红润了不少,黑姑娘对谖谖说道:“这便是你家夫人的夫君吗?” “嗯是,他就是我家夫人的夫君。”谖谖急忙应道。 “长得真好看,比我爹爹还好看。”黑姑娘说着替夫差把起了脉,她奇怪的道,“此人脉象已经平稳,按理说吃了我给的药应当可以醒了,他这样不肯醒来,恐怕是当时毒进六神,扰了他的心志。带他进了什么梦中,他才不肯起来。我爹爹曾今治过一个病人,那人好像是哪一个国家的将军,他本是忠良之后,却被奸人所害污蔑他出卖国家。他们大王一气之下将他家满门抄斩,而且他又被敌人下毒一直将醒不过来。我爹爹本来已经把他体内的毒液排出了体外,但是他一直梦着他家辉煌光荣的时候,不肯醒来。恐怕这人也是一样的吧。” “什么,你是说我们陛下的病已经好了,但是他自己不肯醒来。”谖谖惊讶的问她。 “是啊,你看他虽然眼睛紧闭,眼皮却时时动弹着,可见他的脑中一直有着什么场景,在说着什么故事,一般如果一个人稳稳入睡而没有什么梦境的话,他的眼皮便不会如此动弹的。” “那……那……可怎么办?”谖谖着急的问道。 “我爹爹给治好的那个将军,他的属下知道他因何不肯醒来,便让人一直唱着狡兔死走狗烹的戏文,让他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让那将军接受了现实醒了过来……至于这个人,你知道他是因何不肯醒来吗?”黑姑娘眨着大眼睛认真的看着谖谖问道。 谖谖摇头:“我也不知……” “那就难办了。如果你不知道他因何在梦中不肯醒来,那你如何将他唤醒呢。”黑姑娘也显得有些苦恼,“要是让爹爹知道,我私自出手治病,又没把人治好,他一定会骂我的。” 谖谖踌躇了片刻说道:“那如果我们进得陛下梦中一看,便可以知道了不是吗?” 黑姑娘撅着嘴说道:“可是我还没有那么高超的医术呢。我爹爹也没有。” 谖谖认真的说道:“我有。” ------------ 第二十一章 落离师父 谖谖很快出去外间转动镯子唤来了牟明老君将他手中的霜华镜借了过来,她记得此镜能够读人所梦。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她拿着镜子进去,让牟明老君略施法术,便看到了镜子中的景象: 一个颇像太子殿下的小男孩儿衣着华丽,正伏在桌案上写字,他一边写着字一边打着哈欠。 但是太子殿下此时才四五岁光景,而这个男孩好像有**岁了,谖谖突然了悟,这便是夫差**岁的时候吧。 只见小夫差练了一会儿字,颇为不耐烦的将笔扔在一边,便无聊的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个年轻女子进来,似乎是宫中妃嫔,梳理着前朝流行的发饰,乌丝泼墨泄于腰间,身材高挑,款款而来。后面跟着一个婢女,手中似乎提着什么夜宵。 年轻女子笑道:“差儿,你又偷懒了。” 小夫差见到年轻女子过来,便飞身扑进她的怀里说道:“额娘,我想出去玩一会儿。” “现在还不行,你打碎了父王的月弯瓶,若是不将这书文抄好给他过目,恐怕你父王要更生气了。”年轻女子语气中虽然含着责备,眼睛却满是宠溺。 小夫差泄气的坐在椅子上。年轻女子柔声安慰:“看额娘做了差儿最喜欢吃的灯盏糕,差儿吃完再抄好吗?” 小夫差一听得有吃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年轻女子将宫婢手中提着的糕点拿了过来,将糕点放在小夫差的桌案前。小夫差便狼吞虎咽起来。 霜华镜中画面一转,便又到了另外一处小亭上,小亭位于一片大湖之上,湖水碧绿,晴空万里。小夫差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那名年轻女子坐在一旁弹琴,她对着满池荷叶荷花弹奏着一首极为熟悉的旋律,谖谖凝神听着,便听出那是清风明月,小夫差似乎小小年纪便对音律颇为感兴趣,一直在旁认真听着。年轻女子一边弹奏着,嘴角含笑,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着小夫差。眼光里满是疼爱神色。 黑姑娘也看得到霜华镜中的内容,但是她看不见一旁的牟明老君。只听得黑姑娘了然的说道:“原来此人是在思念母亲。” 谖谖忙问道:“那你可有办法?” 一旁的牟明老君抚着胡子说道:“办法是有……”谖谖急忙打断:“你先别说话。” 黑姑娘本想回答听得此言愣愣的抬起头望着她。谖谖忙说道:“不是说你。” 谖谖赶紧对黑姑娘说道:“姑娘快说。”这样翻来转去,累得她额头一身汗。 “那就得找个人告诉他,他所看到的是假象,要回到现实中来。” 谖谖有些着急:“这可不行,我们的时间本来就短,倘若还要一直叫唤,恐怕就被人发现了。” “反正我是告诉你方法了,现在我要回去,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记住一直唤着他,他便会醒来。”黑姑娘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道,“这是我提炼的一味毒药,代我送给你家夫人,说不定日后会有用处。”谖谖接过瓶子点点头。 黑姑娘似乎觉得她任务已经完成了,便掏出了刚才塞进袖中的小蛐蛐,一边走了出去一边逗弄着说:“小蛐蛐,你说姐姐是不是很聪明。走,我带你回家去。” 谖谖见她走了要叫叫不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本以为这个黑姑娘会将此事负责到底一直等到夫差醒来,没想到她却这么快走了。 牟明老君也在一旁颇不高兴的说道:“这个因给你看了,你自己便慢慢想法子,天庭上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着牟明老君带着霜华镜正欲走,谖谖一把抱着牟明老君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老君,我知道你因为我刚才无礼生气,但是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份上,你便帮我一帮,现在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牟明老君听着这个“相交多年的份上”胡子不由得抖了一抖:“你还未出生时,我便如此大岁数了,况且你来天庭也不过数十年的时间,我何来与你相交多年。” 谖谖楞了一下,加大了力气抓着牟明老君的衣服哭道:“虽则我们并不是相交多年,但你看在当年,你去偷拿王母娘娘的蟠桃时不是我替你顶的罪吗,害我被师父罚了五十年不准出那九重天门。如今也轮到你报还恩情的时候了。” 牟明老君胡子又抖了一抖:“那日明明是你嘴馋想吃蟠桃硬拉着我去,怎生如今变得我想吃蟠桃了。” 谖谖继续大哭:“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 谖谖死皮赖脸的抱着牟明老君的大腿,一副撒泼摸样。牟明老君被她吵得没法,只得说道:“办法只有一个,你那西施夫人不是会弹清风明月,不如就让她在夫差面前弹奏这首曲子,说不定用她的曲便可击败夫差心中的心魔……” 牟明老君话还没说完,却见得谖谖早已如同兔子般跳跃起来一个箭步冲向了门口,牟明老君呆呆的问她:“你去哪儿……” “我这便去叫我家西施夫人过来弹琴!”话音落下,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牟明老君摇摇头:“唉,我还是回去喝个小酒更加痛快。” 说着,他便不见了,只留下了几许烟雾。 谖谖只管横冲直撞,想着西施夫人和郑旦夫人此刻必定是被关在礼行司中,便是步履匆匆的往礼行司走着。 一个不留神却撞上了一个人,结结实实的与那人撞了一个满怀,她被这力道一弹,便将要摔得后仰下去,却被人拦腰抱着,跌进怀中。 谖谖定睛一看,居然是宫中武将,她赶紧挣脱开去低头道歉:“这位大哥不好意思,奴婢心思不宁,不小心冲撞了您,对不起。” 那个武将武服着身,器宇轩昂,脸上棱角分明,眼神炯炯,眉目俊朗,此刻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对谖谖说道:“既然如此,你打算如何赔礼道歉。” 谖谖心中暗叫不妙,想来她刚才一直对着牟明老君死皮赖脸,现在便遇到了一个想要敲诈她的侍卫,实在是现世报。她想着那些赖皮流气之人都是吃软怕硬之人,如今这个时候,她一定要拿出更强硬的气势来。 这样想着,她便将头一抬,脖子一耿,胸一挺,气势汹汹的说道:“我的头也被你撞得生疼,你该如何赔偿我,告诉你,我家主子若是知道此事,必定禀告陛下,革了你的官职。” 那个武将似乎强忍着笑意也严肃说道:“是吗,那……要不……我撞你试试,我被撞得生疼了,便就扯平了。” 谖谖看着他一直憋着笑,嘴里又说着这些不像话的话,不知道此人想做什么,看下四下无人,这里又只有他一个武将,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谖谖拔腿跑了几步,却又被一道力量生生的拉了回去。原来那个武将身手反应比她更快已经伸手扯住了她的肩膀。 谖谖死命挣扎着:“我身上又没钱,我长得又不漂亮,这老吴宫中,比我漂亮的宫女多了去了,你为何偏偏扯我不放?……” 谖谖以为这个武将要将她来个先奸后杀,心下害怕,想着自己该不会是现在就要死了吧,非常着急。 这个时候,远远跑来一个小小的人儿,穿着华丽的袍子,后面跟着一堆的宫婢太监,只见那小人儿而一直叫着:“落师父,落师父……” 谖谖看到那是小太子殿下,她急忙大喊:“殿下救命啊!救命啊!……” 武将放开了谖谖,谖谖急忙跑到小太子面前跪下求道:“殿下救命啊!有人要杀了奴婢!” 小太子停下脚步奇怪的问道:“何人要杀你?” 谖谖恨恨的用手指着那个武将:“就是他,殿下你要为我做主。”那个武将嘴角带笑,看着他们。 小太子有点儿为难:“那可是教我习武的落离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弑父可是大罪。” 谖谖大惊:“他是殿下师父,可是为何这么不检点,想要……想要……” 小太子奇道:“想要什么?” “想要轻薄我!”谖谖一咬牙便将这些话说了出来,太子殿下身后的宫人都是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小太子看了一眼英武俊朗的落离师父,又看了一眼五大三粗的谖谖,很是狐疑:“落离师父在宫中向来清心寡欲,何以会轻薄于你?” 谖谖见大家不信,气得站了起来:“不信算了,我走便是。”太子身后的一个宫人大声骂道:“放肆,居然敢对太子殿下如此无礼!” 小太子如同小大人般挥挥手故作深沉的说道:“罢了,不要跟奴才一般见识。母后正跟伍相国一起审问从越国来的两位夫人,这奴才去了也进不去……” 谖谖听闻此话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太子殿下:“那我可怎么办?” 落离对小太子说道:“殿下,都说那两位夫人想要加害陛下,那么我们也一同前去看看吧。” 小太子点点头说道:“也好,我们去看看吧。” 谖谖有些感激的看向落离。 落离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便也含笑看向了她,谖谖楞了一下又瞪了他一眼。 ------------ 第二十二章 落离出面 礼行司中,西施郑旦此番已经不似前次那般幸运了,她们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伍子胥坐在高堂之上沉声说道:“你们到底用的是何方法以至于我们陛下昏睡至今不醒?”姬姜等人也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冰火#中文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堂下两位美人皆是不言语,西施的眼睛更是将阖未阖,一副便要睡去的模样,郑旦躺在一边紧握她的手,眼中泪水留出。 谖谖跟得小太子毫无阻拦的进到礼行司中,一见这番景象,急急跑上去,抱起西施便大叫道:“伍相国也是国之重臣,如此屈打成招,也不怕传出去失了脸面!” 西施勉力睁开眼睛虚弱的说道:“谖谖,你来此地做什么?快走,犯不着为了我丢了性命……”她一边挣扎着想要推赶谖谖,只是手上无力,脑袋不自觉的垂了下去,一头青丝落于地上…… 谖谖哭着抱着她说道:“奴婢是来救夫人的……” 众人见横里跑出了一个宫婢叫嚷这番话都是心里一惊,姬姜大声说道:“哪里来的丫头片子跑来添乱,给本宫拉出去打一百大板。” 一旁的侍从正要将谖谖拉出去。只见落离上前跪下:“臣有事启奏。” 姬姜脸色冷峻:“落师父,你不好好教习太子殿下,也跟来凑热闹?” “臣不敢,只是方才臣在宫中碰到这名宫婢,她说她有法子让陛下清醒过来。臣连日里看着娘娘和伍相国等大人为陛下之事烦忧,心中想着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带她过来试一试。” 落离不慌不忙的应着姬姜,又低声对一旁的谖谖道:“我猜想你应该是有了法子才敢来这礼行司救你家夫人,难不成你只是来这里哭上一哭,再让别人打你个一百大板。” 谖谖惊醒,她含泪说道:“对对,奴婢有一法子能够让陛下醒来……” “大胆!”姬姜厉声骂道,“这礼行司岂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小太子上前跪下说道:“母后。” 姬姜又怒又惊:“友儿,你也来这里做什么?” 小太子学着大人模样拜了一拜说道:“母后,方才落离师父所言甚是,如今父王躺在床上没有醒来,所有太医束手无策。既然这位宫婢说她有办法,不如让她试一试,就算是不行,到时候再罚她也不迟。你说是不是,伍相国?” 伍子胥听着这番话点点头,然后对姬姜说道:“娘娘,那我们就让这个宫婢试一试吧。” 姬姜心中不快,但是碍于众人都如此求着,她便对谖谖说道:“好,如果你能够让陛下醒过来,本宫就饶了你,如果不能,那……”姬姜狠道,“本宫便杀了你。” 谖谖跪在地上,脸上毫无惧色:“谢娘娘肯给奴婢一个机会,但是能够施救的人只有我家西施夫人。” 伍子胥道:“堂下宫婢休要得寸进尺,老夫知道你救主心切,可是你可得好好想一想,如若你有任何欺瞒,不仅仅是你的小命不保,你的两位夫人也可能丢了性命。” 谖谖道:“奴婢当然知道,这个方法便是让我家夫人在陛下耳边弹奏一曲清风明月,到时候,陛下自会清醒过来。” “荒谬!”姬姜大怒,“本宫看你是存心找死!”伍子胥听得这话却是面色一变。 姬姜对伍子胥说道:“伍相国,不必听这贱婢胡言乱语,叫人拖出去砍了吧。” 伍子胥却低头到姬姜面前低声说道:“陛下生母洧岚娘娘十分酷爱这曲清风明月。” 姬姜狐疑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陛下年少时曾一度因为洧岚娘娘的离世伤怀而伤闷不已,老臣想……说不定这个奴婢所说之法可能有用。” 姬姜虽然心中不悦,但是也只好说道:“如此,便让西施试试吧……” 但是此刻西施气息奄奄,体弱无力,根本就无法弹奏乐曲。伍子胥只好命人将西施郑旦押了下去,另觅寝宫,侍卫严加看守,让她们调养。 在西施郑旦调养的宫中,谖谖正在给西施喂药,西施脸色苍白声音无力:“谖谖,你本不必大费周章,从我踏进吴国境内那个时候,我便对死做好了准备,你实在是多此一举。还累了自己的性命。是我对不住你。” 谖谖眼中含泪:“夫人说什么呢,在姑苏台时您对奴婢那么好,奴婢自当报答你的恩情,有何对不住的。” 西施说道:“就算如此,到时候我们还是要死,只是你也要跟着,实在……”西施话未说完,便是一阵猛咳。谖谖吓得放下汤碗一直捶打着她的后背。 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西施喘着气对谖谖说道:“你寻了个机会便逃了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谖谖哭着说道:“夫人,你相信我,只要你肯弹奏那曲清风明月,陛下便会醒来,到时候大家都不必死了。” 西施苦笑,像是在同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我再也见不到那人了,的确是此生大憾……” 谖谖将西施哄睡了,便出来外头继续熬着从太医那里拿来的汤药,其实她心中对这个法子也没有完全把握,不知道西施的清风明月能否将夫差从虚幻梦境中拉出来,到时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冷不丁的有一只手打她后背,她吓得大叫了一声。一旁男子看得她面容失色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又是落离。 谖谖气哼哼瞪了他一眼。落离似乎有些无辜:“喂,我可是你的恩人,你怎么都不知道说声谢谢。” “谢谢你。”谖谖没好气的说道。 “你哭了?”落离看着她问道。 谖谖把头一甩:“谁说的,风太大,眼睛进沙子不行吗?” “唉唉唉,我屡次三番相救于你,你竟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落离故作无奈的说道。 “什么几次三番,你充其量就帮我说了一回话,何况……何况……你今天还想轻薄我。”谖谖气极败坏的指着他说道。 落离小心翼翼的移开谖谖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说道:“难道你忘了当初是谁同你一道去齐国,将耳环送给夫差看……救了你家西施夫人……”落离一边故作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偷眼瞅着谖谖反应。 只见谖谖呆楞了片刻,走进落离很认真的端详着他。落离被她看得混不自在道:“看什么看,没看过俊男。” 谖谖似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小黄儿,你也是神界猫族的?” 落离哈哈大笑,故行一礼道:“正是在下。” 谖谖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温暖,或也是连日下来的惊惧不定所致,她一把抱着落离大哭:“见到你真好啊……你都不知道我受了多大委屈……” 这个时候小太子也正蹦跶着过来找他的落离师父,看着眼前一幕好生奇怪:“你们……” 谖谖听得身后声音,突然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急忙放开落离对小太子说道:“殿下莫要误会,我这是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 小太子嘻嘻一笑道:“我正自奇怪呢,落离师父英俊潇洒,怎么会喜欢……你……”小太子见谖谖脸色不善,自知失言,“其实你也不会很丑,稍加打扮还是可以看的……不对……”谖谖脸色越来越严肃,落离在一旁只是忍着笑意看着他们。 小太子干脆直接扭转了话题:“从前我养的那只小黄儿,是不是去找你玩了?” 谖谖偷眼看了一眼落离,见落离只是抱剑装作未曾听到欣赏一旁柱子上的雕花。她只好说道:“小黄儿没有找过我,我也不知道它去哪里了?” 小太子似乎有点难过的说道:“大概是我照顾它不周,它才会离我而去。” 谖谖急忙安慰道:“殿下不要难过,像他这般忘恩负义的畜生实在不需要殿下挂念成这样,我家里还有好多只小猫儿,赶明儿回去了,我再给殿下抓一只。” 落离挑挑眉,不悦的咳嗽了几声。 谖谖听得这些咳嗽声急忙道:“当然了,现在有落离师父陪着你,想必殿下应该更开心才对。” 小太子回到道:“这是自然,幸好落离师父日日教我习武,我才不会那么想念小黄儿。” 谖谖飞了个眼神给落离:“瞧你如此对待一个小孩儿,你于心何忍。” 落离也撇她一眼神给她:“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落离一把抱起小太子说道:“近日伍相国说山中出了一些猛兽伤人,师父就带殿下去会会那些猛兽,抓来给殿下当坐骑吧。” 小太子拍着手大喊:“好啊,好啊,我们何日出发。” 落离笑道:“待你父王好些,我自会向他请命。” 说着落离抱着小太子出去了,快要拐弯时他回头看向谖谖:“一切都会好转的,我会陪你。” 听到了这句话,谖谖有些恍惚。一切都会好转起来,只待西施夫人好转,陛下醒来,一切便回到从前模样。 西施在谖谖的悉心调理下,身子慢慢的恢复了,伍子胥在听得太医汇报西施已经有力弹琴时,很快便安排了时日,让西施去夫差寝宫中。 那一日,西施淡然起身,谖谖帮她梳妆打扮。 谖谖将酚红翡翠簪插进西施的发髻中轻快的说道:“夫人天生丽质,这簪子奇珍无比,更平添了几分丽色。” 西施淡然一笑:“美有何用,自古红颜薄命,祸水皆是红颜。” 谖谖安慰她道:“夫人可跟那些红颜不同。夫人福禄厚重,必然长命百岁。” 西施转头握着谖谖的手道:“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便是身边有你和旦妹,纵然我无法再见他,可是有你们真心待我,我就算再深宫中……” 谖谖急忙道:“夫人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西施苦笑:“谖谖,我对不住你,今日我会好好弹那首清风明月。因为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 第二十三章 清风明月 夫差躺在床上,面色已然红润。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线条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双眼依然紧闭不肯睁开。两片薄唇紧紧的抿着。 谖谖陪着西施进来,心中只觉得心疼,他如此想念着他的母亲,以至于一直在虚幻的梦境中不肯醒来。他想念他的母亲,可是他是君王,就算是心中有苦也断不能说给旁人听。 姬姜在一旁垂泪,伍子胥、伯嚭等重臣都在,寝宫中放置着一座雕花古琴,一看便知道是上等木材所做,极为珍贵。 西施坐定,伸出芊芊玉手,开始弹奏。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玉盘叮咚,琴声作响,旋律优美,只让人心一震。仿佛恋人相亲相爱的讴歌,一会儿甜似糖蜜,一会儿却又因为小事而起矛盾,一会儿矛盾化解,一会儿喜一会儿愁。 琴之所奏,似乎有情绪飘出。清风明月,弹奏的是恋人之间的相遇相知。 宫中许多人都听得如痴如醉,甚至几个王宫大臣忍不住拍手叫好。 夫差眼皮似乎一直在抖动着,一副将要醒来的样子,谖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之后,琴声和缓,树叶静静飘落了下来,恋人已经归于宁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藤生蔓生,藤死蔓死,生死两缠绵,白首不离分。 慢慢的,慢慢的,琴声止住了。 寝宫中几个懂得音律的臣子面色激动,不能压抑住自己听得这曲绝响的心情。 躺在床上的吴王夫差,却只是不肯醒来。 姬姜大声说道:“来人哪,将这些妖女都拉出去斩了!” 那些臣子的脸上都显现出了极为惋惜的神色,只是此番,实在无奈。 谖谖不敢相信,她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摇动着夫差的身子:“陛下,陛下,您醒醒吧,您最爱的夫人,她就要上断头台了!……” 姬姜大声喊道:“还不快点!” 几个侍从便将西施和谖谖托了出去。 谖谖十分沮丧,落离知道事情不妙,他回到府中换上了夜行衣准备劫法场。 在监牢中,西施一手拉着谖谖,一手拉着郑旦说道:“明日午时,我们一同亡命,到了地府,我们一定不要分开,到时候一起投一个娘胎,我们便可以是三胎姐妹了。” 郑旦被西施的这番话逗笑,说道:“我郑旦早已不畏生死,只要姐姐在我身边就安心了。” 谖谖则是泪眼婆娑的对西施说道:“夫人,对不起,” 西施笑着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滴说道:“傻瓜,干嘛要说对不起,我谢谢你还来不及,今日那一首清风明月,是我弹奏得最好的一次,我是真的要谢谢你让我死前还能再奏一曲,也不枉此生了。” 谖谖只得强颜欢笑,心中想着,此次只能再唤出牟明老君来救她们了。 老吴宫中,梅儿扶着姬姜回宫。梅儿轻声说道:“幸好没如了西施夫人的愿。娘娘之前根本就不需要担心那么多。” 姬姜脸色冷傲:“本宫就觉得荒谬,那么多太医都治不好陛下,怎么可能一首曲子就将陛下救活。” 梅儿附和道:“就是,陛下倘若再昏迷个数日,伍相国和伯嚭大人想必就应该商定让娘娘携小殿下登基,到时候……” “嘘——”姬姜急忙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梅儿不要说 “小声点,若是让人听见了……” 梅儿急忙应道:“是是是,奴婢失言。” 第二日,西施三人坐在囚车上被押往刑场,一路上吴国民众人山人海,围满了道路两边。 “打死妖女!打死妖女!……”不知道是谁开始喊起,像所有赶往刑场的囚犯一样,她们三人接受着满天而降的菜叶鸡蛋。 西施不为所动,淡然得不像将要赶赴刑场的囚犯,倒是像极了在某处观赏景物的女子,虽然一身囚服十分脏乱,却依然不能掩饰她的清丽。 谖谖和郑旦似乎也受到了西施的感染,她们昂首挺胸,接受着一切,仿佛一切都不存在,昨日趁着西施郑旦熟睡时,谖谖唤出了牟明老君。牟明老君十分不耐的告诉她说今日自会有人救她,便一阵烟似的走了,任谖谖如何转动镯子他都不出来,气得谖谖重重踢了一脚牢墙,疼得她掉下眼泪。 而此刻范蠡和郑寅混在人群之中,只待时机便要冲出去,而落离也早已在刑场外的一颗大树上安置好自己,也同样在等待时机救她们。 刑场上,三个侩子手长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面无表情的持着刀,只待午时三刻,便奉命行刑。 午时三刻即将到来,郑旦掉下眼泪,西施用眼睛鼓励着她。 三人皆是被五花大绑着被差役摁在了地上,场外的范蠡、郑寅以及落离正蓄势待发。 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报——”的长鸣,马蹄声“得得”响着,只见宫中几名侍卫匆匆赶来。 行刑的大人认出了为首的是宫中百夫长,急忙下座迎接,只见那名百夫长离开马背飞将过来,向众人宣布:“陛下已醒,特命我过来解救二位夫人。” 西施三人大惊,场外众人更是激动了起来。 百夫长立刻到刑场上为西施、郑旦松绑。 躲在树中的落离长舒了一口气。而范蠡还在挣扎着想去救下西施,郑寅拽着他的衣领低声吼他:“你在做什么,没听到她们没事了吗!” 范蠡看也不看郑寅还是想着冲上去,郑寅不得不从后面重重的打了一下他脑袋,将他拖走了。 刑场上的西施不敢相信的问道:“这是真的吗,陛下真的醒了?” 谖谖、郑旦眼中含泪,皆是激动不已。 一场闹剧,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本是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似乎也在扫着这几日里来的戾气。 西施郑旦被迎回了宫中。在夫差寝宫中,夫差已然清醒,他看着他的两位夫人,笑了。 郑旦再也忍不住扑过去便抱着了夫差嚎啕大哭:“陛下,这几日里,你累得我们好苦哇……好苦哇……” 夫差笑着拍着她的背脊:“苦了朕的两位夫人了。朕定要好好补偿你们。” 夫差看向西施,西施冲他一笑。他也看着西施笑了。 姬姜也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她先是一脸震惊,马上做出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说道:“陛下终于醒了……” 夫差命人将西施、郑旦送回姑苏台,郑旦不愿意,夫差只好柔声安慰。 郑旦泪眼婆娑:“只怕臣妾一走,又不知道何时才见到陛下。” 夫差笑道:“朕今天想先自己歇歇,你们先回去,朕明日便来看你们。” 郑旦收起眼泪,撅嘴说道:“陛下说话算话。” 夫差摸摸她的头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西施也笑着说道:“旦妹便不要患得患失,陛下醒了这是真事。自然是跑不掉的。” 郑旦在众人要求下便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西施出去了。 谖谖看着郑旦冲夫差撒娇,心里觉得十分羡慕郑旦可以如此直白的表达对夫差的喜欢。她也多想跟他说,谢谢你当日里给我的小鱼儿,谢谢你,谢谢你…… 可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将这番话告诉她,永远不能,她只能在心里谢谢他。司命簿上说夫差这一世最爱的人便是西施,既然清浅神君当初让她下世报恩,如此的话,她便想着定要为西施和夫差二人扫清障碍,让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眼下的西施似乎心中另有所爱,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待得西施等人走后,姬姜跪在了地上,心中有些许绝望。 夫差冷冷的问道:“为何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谋害郑的夫人,朕从前敬重你温柔大方,却不想你如此歹毒。” 姬姜抬起头来眼中含泪:“陛下何以如此冤枉臣妾,臣妾当日听到陛下在姑苏台中生病,内心焦急,心心念念牵动着陛下安危。而吴国上下都言西施郑旦是越国派来的探子,臣妾心中实在害怕,她们居然敢如此毒辣谋害了陛下……”姬姜哭着甚至差点背过气去。 梅儿也在后头跟着哭:“陛下,我们娘娘真的一心都牵在陛下身上。陛下生病在老吴宫,娘娘怀疑是两位夫人使坏,却是情理所致。所有人还有伍相国、伯嚭大人都是如此怀疑的。何以陛下醒了便要迁怒娘娘,而不是去彻查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姬姜回头哭着叱梅儿:“大胆奴才,怎么可以这样跟陛下讲话,本宫平日里是这样教你的吗?” 梅儿哭着:“奴婢只是不忍心陛下如此枉了娘娘,奴婢实在是为娘娘不值……” 夫差心中烦躁:“行了,你们出去吧,朕自会彻查此事。” 姬姜哭着告退离开了夫差宫中。 梅儿一路扶着姬姜,看着姬姜满面泪水,心中不忍:“娘娘,我们便静观其变,陛下和娘娘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他一定会顾及的。” 姬姜心中难过,向里拢了拢衣服道:“老天爷大概觉得我舒心的日子到头了吧。” 梅儿含泪喊了一声“娘娘……”声音淹没在这早春的冷风之中,一行人默默前行,不时有些雨丝飘落,此刻的凄清,或许只有姬姜自己能够体会。 而在寝殿中休息的夫差却陷入了沉思,回想起这几日里,他心中着实非常奇怪。 他做了许许多多的梦,关于他的母亲。他一直知道,他的母亲是他心中的伤,他永远都无法释怀的是他临死前看向自己的眼睛。 他的梦中,母亲最擅长弹奏的那首清风明月一直萦绕着,他也知道这是他的心魔,一直在拉着他不愿意让他醒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心魔才导致他大败越国时,越国各式各样的美女都没能入他的眼,却独独看上了弹奏清风明月的西施,伴随乐曲舞剑的郑旦。 他将她们带回越国,修建姑苏台,只因为他的额娘曾经说过,姑苏台上四季如春,风景如画,她真希望能够长住在那里。 此番,他是被西施的琴声拉回来的,在梦中,他听到了另一处的琴声,飘渺空灵,却有一种力量一直在拉着他往外钻去。梦中的他只是一个小孩儿,他伸手想向额娘求救,额娘却微笑的望着他同他挥手道别。 他便醒了,灵台空明,他终于回来了,额娘和父王早已不在人间,而他才是吴国的大王了。 ------------ 第二十四章 美人出浴 西施和郑旦回来之前,谖谖特别去了太**中致谢道别。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谖谖带着一只小奶猫对太子殿下说道:“殿下,这只小白猫的妈妈难产而死了,它临死之前让奴婢带给您,它说你爱猫如子,只有交给你才放心。” 落离听得她胡诌乱语,只觉得好笑,这只小猫明明是他陪她上街时花了十五个铜板买的。 小太子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奶猫疼爱的抚摸着它的皮毛对谖谖郑重答道:“请你转告它的额娘,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孩儿,就像它孩儿的母亲一样。” 谖谖高兴极了:“如此说来,殿下应该可以把对小黄儿的思念之情移到小白儿的身上。” 太子小小的脸上一脸严肃:“我自然是不会忘记小黄儿的,小黄儿是我的好朋友,小白儿是我的小宝贝……” 谖谖看着太子一脸的纯真,实在很想抱起他亲一亲,奈何主仆有别,只得作罢。 落离在旁边笑道:“恭喜谖谖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谖谖开心的说道:“那是当然。”谖谖见小太子专心的抚摸着小白猫并和它讲着话低声对落离说道:“你必定很勤奋吧,才修得如此好看的人形。” 落离负剑说道:“比起你来,自然是勤奋多了。” 谖谖语结:“不要给你点阳光就灿烂了。” 说完她便对太子殿下告辞,落离也在旁边说道:“后会有期。” 谖谖本想呛他一句“后会无期”,想想以后可能也不能常见到落离了,心下有些离别的伤感,说道:“嗯,再见了。”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雨丝落湿了她的发,后面一直有双眼睛看着她,她却浑然不知。 回到姑苏台的郑旦心情十分愉快,西施却显得心事重重。 郑旦有些奇怪问道:“西施姐姐,我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何以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西施答道:“陛下毕竟是在姑苏台中生的病,虽然说太医也没能诊治出他是中毒,只是大家都在怀疑他这病十分蹊跷。我只担心……担心大臣们会给他压力……更担心……他自己也有疑虑。” “不会的,他一清醒,不是就赶快来救咱们了。”郑旦摇摇头。 西施上前环着她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姐妹俩什么样的风雨没有经历过,早已是九死一生,什么都不怕了。今日我们都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好吧。”郑旦点点头,便同西施分别离去。 谖谖等一众宫婢早已放好了水给西施沐浴,谖谖为了让西施能够舒服些,特地命人撒上了一些花瓣,淡香扑鼻,极为舒坦。 西施褪去了衣服,身段玲珑,谖谖看了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真是令人血脉贲张。西施将整个身段都浸入了水中,腾腾升起的雾气沾湿了她的头发,宛如水中沐浴的仙子,极为美丽。 泡了一会儿,她阖上了眼睛,轻启朱唇:“你们先下去吧。”谖谖等人领命放下了小桶便下去了。 一连几日下来的奔波劳累让西施有些疲惫,她躺在浴桶中,将睡过去。 一双唇轻轻的吻着她的耳朵,一路顺延下至光洁的脖颈,西施闷哼一声,突然警觉睁眼。她转过头正想看清楚吻她之人,还未及叫出声来那人的唇便附上了她的唇…… 西施用力的推开那人,拉过一旁的衣裳遮住自己,只是她的身子仍然泡在水中,不便起来。那人被她退得趔趄了一下,却只是双眼通红紧紧盯着西施看。 她圆睁杏眼,低声斥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来,你又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范蠡,依旧是一身夜行衣装,他声音嘶哑低沉说道:“夷光,我是来带你走的。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生生的受着这些苦楚。” 他说着便一步一步的走进西施,眼中冒着一丝渴望,就像是饿狼嗅到了食物般,西施有些着急:“我从前认识的范蠡,是越国上下口口声声人人称颂的范先生。是翩翩君子范先生,是为国为民不辞辛劳的范先生,你是他吗?” 范蠡定定的愣住了,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些血流成河、哀嚎遍野的场面,他摇摇头似乎有些迷茫,这个时候,外面的宫婢们叩门叫道:“夫人,水温还烫吗,是否需要奴婢们再添些热水?” 西施赶紧回答道:“不必了,现下刚好,你们待会再进来。” 门外宫婢应声答“是”。 西施复又看着一脸痛苦神色的范蠡,她眼中噙泪说道:“范蠡,我们今生有缘无分,你快走吧,再也不要来找我了,这样只会平添我们的痛苦。” 范蠡低声吼道:“不,我要带你走,你知道吗,今日我看到你衣裳褴褛,我的心里痛极了!什么天下苍生,什么黎民百姓,我不管了,我就要带你走,我今日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我们抛下这些是是非非,尽管过我们逍遥自在的生活。好不好,夷光,好不好?我真的好痛苦,我不怕我一转身便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快要无法忍受了……” 范蠡抱着头跪在了西施的浴桶外面,他的头重重的磕在坚硬的花雕木桶之上,西施靠近他,她伸手抚着他,好似一个母亲在安慰着受伤的孩子:“你不要难过,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将头靠在了范蠡头上,继续说道:“就算今日我肯跟你走,先不要说我丢下了旦妹这一辈子会心中不宁。还有你呢,范蠡先生胸怀天下,从前的夷光也正是因为他心中的抱负和责任而爱上了他,如若他真的罔顾天下人,不仅是我会失望,恐怕他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好过。你说我们都是这世间的棋子,既然命运让我们做了棋子,无从选择,我们便将着这些好好做下去吧。将来是福是祸,也还未必呢。” 范蠡抬起头看着西施,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身形憔悴,两鬓皆是青渣,一看便是几日未睡的样子。 西施心中心疼,她抬手抚上的他的脸,那些突出的青渣硌着她的手,她鼻子发酸:“你就当夷光已经死了,不,她真的死了……” 范蠡也流下了眼泪,他吻着西施的手喃喃的说道:“……如若没有这一切……你早已是我的妻……” 眼泪顺着西施的眼角流出,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如此咫尺的距离却隔着天涯般的遥远…… 谖谖在门外高喊:“夫人,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再不添点热水,水就变冰了,奴婢进来帮您添些热水吧!” 范蠡清醒抬头,西施低声对他说道:“快走!”范蠡飞快俯身在西施额上刻下一吻,几步便从窗边跳了出去。 谖谖有些奇怪大声喊道:“夫人,你听到奴婢说话了吗?” 西施稍加整理了一下,赶忙回答:“你们进来吧。” 谖谖便带着几个宫婢们拿着小桶进来了,一见大开的窗户,她惊讶的叫了一声,害得西施立马旋紧了心以为她看到了什么,却听得谖谖说道:“怎么外头的风如此大,居然将窗门给吹开了,夫人你不会着凉了吧。”谖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窗户边关好了窗门。 西施摇头说道:“我刚才将睡了过去,倒是不曾发觉。” 谖谖见西施脸色绯红,有些着急:“夫人,看你脸色通红,要不,待会传召太医过来看看。” 西施急忙摇头:“不必了,今日早些歇息,明日便好了。” 谖谖见得西施脸色有些异样,以为她真的是近日太过于疲累,便说道:“也是,待会早些歇息,明日便好了。” 西施点点头。 是夜,西施躺在床上,她的眼光似有似无的盯着那扇窗门,总觉得在下一秒间,那扇窗门便要打开,她心中心心念念所想的那个人便要出现。 她情知这样想是不对的,从前她将自己对范蠡的爱深深的压抑在了心中,而今天见到了他,看见他如此憔悴,听得他告诉自己十分思念她,她多想告诉他,她又何尝不是,她想他未必比他少。 八岁时,她在山中采药迷路第一次遇到他,他从树上飞下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说道:“妹妹,你不要哭,哥哥带你回家吧。”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她的心安定不少。也正是这句话,播下了情根。 十三岁时,他飞上悬崖峭壁摘下那朵美丽的花儿亲手簪在她的头上,只因为她说了一句:“那朵花儿真漂亮,它长得那么高,只有仙女才能摘到佩戴在头上。”他下来之后看着笑答道:“这个自然,因为你就是仙女。” 十五岁时,他便在越王都城的百夫长赛事中一口气打败了众人,只因他上场前,她偷偷塞给他一个平安符并且悄悄告诉他此平安符一定会佑他大获全胜,他笑着接受都督大人的赞赏从人群中搜寻着她,用眼光谢谢她的平安符。 十七岁,他向西施父亲提亲并对西施母亲灵位起誓,一定对她一心一意,用尽此生此世的气力守护他。 她记得那个时候的父亲红了眼眶拍拍他的肩膀道:“自是要选个良辰吉日……” 只是那一年里斗转星移,父亲离世,越国沦陷,范蠡也成为了越国最年轻的相国,而她离开越国,成为了吴国夫人。 世事难料,命运颠簸,谁能想到这一切居然会变化得如此之快。 那个说视她如珍宝的男人,那个丰神俊朗、武艺卓绝的男子,那个她本以为能够携手终老的人终于是离他远去…… 泪滴从眼角滚落,沾湿了枕巾…… ------------ 第二十五章 夫差之疑 夫差一大早便来到了姑苏台,郑旦早早起身亲力亲为为他准备了一桌的好菜。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西施还未曾将畴无余将军所说之事告诉郑旦,只怕她接受不了便会执意回越国找灵姑浮问个究竟,到时候便又折腾出一番祸事,西施见郑旦对夫差确实已然生情,她心中想道,或许这样的爱能够让旦妹减轻一些仇恨,而且能够每天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她看着郑旦忙里忙外脸上带着欣喜,心中居然生了几许羡慕。 夫差气色已然好转,他今日穿着一袭青裳,简单素净,身姿修长,目若朗星,极为好看。 西施和郑旦一左一右分坐两边,郑旦一脸喜色看着他,好似九死回生之后,她更加珍惜眼前之人。西施只是如同素日里那般淡淡的。 夫差动了几筷突然说道:“朕前些日子在姑苏台中病倒,累二位夫人受累了。” 郑旦有些委屈有些甜蜜的说道:“还好你终究是醒了。” 夫差笑笑,目光中却透着一丝冷意:“只是朕这病生得奇怪,连旧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西施执筷的手顿了一顿,郑旦也有些楞楞的看着夫差:“陛下莫不是轻信了那些闲言碎语……” 夫差道:“朕只是想让你们给朕一个说法。” 谖谖立在一旁捧着酒壶,不知道情形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西施放下箸筷,跪在地上,然后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自己的喉间:“陛下在姑苏台上中毒,所有人都怀疑是臣妾和旦妹所为,臣妾愿用性命起誓,此事绝不是我们姐妹二人所为。” 郑旦着急的看着西施说道:“西施姐,你这是在干嘛?” 夫差不为所动:“西施夫人是在用性命威胁朕吗?” “不。”西施脸上毫无惧色,“臣妾谢谢陛下一直以来的宠爱,感激陛下不因为我们姐妹二人是越国所赠而轻视我们,也许曾经我们心中确实对陛下有怨。可是后来,臣妾了悟,两国交战,受伤的不仅仅是越国人民,生灵涂炭的也不仅仅是越国人民,陛下是个好陛下,是贤明君主,礼贤下士,爱惜子民。所以这些时日以来臣妾是真的敬佩陛下,尊崇陛下,只是这件事情,箭头直指我们姐妹,若是陛下不信任我们,我们死了便是,绝无怨言。” 郑旦泪眼汪汪也同跪在西施身边看着夫差:“对,陛下哪怕是有一丝丝的不信任,我们死了便是。” 谖谖紧张的看着夫差反应。 夫差似乎有些动容,他弯下腰来扶起西施和郑旦叹了一口气说道:“朕近日来确实被灌了不少风言风语,在朕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吴国的百姓都极为冲动,甚至累得在吴国的越国人都无辜受到了牵连。你们对朕的心意,朕明白了,这件事情朕自会好好处理。朕必须得先好好安抚民心才是。” 西施和郑旦起身,随着夫差一同坐到了桌边。 夫差又说道:“朕当日在这姑苏台上修建行宫,就是为了让你们不要与旧宫中的妃嫔们有冲突。不想,有些东西竟然是躲也躲不掉。” 西施道:“躲不掉,便不躲了,并且经历这些,想必旧宫中娘娘也应该知道些分寸了。陛下福泽恩佑,应该不会再生什么事端了。” 夫差道:“但愿如此。” 西施道:“只愿陛下好好处理吴国百姓与越国百姓之间的矛盾,这件事情毕竟是从姑苏宫中发生的,吴国百姓误会此事也是在清理之中。幸得陛下信任,我们姐妹才能留得一命。但是那些无辜枉死的越国人,只怕也是一些暴民有意挑唆民众,才将此事闹成这样,希望陛下能够为枉死的越国人添置棺木,惩戒无端生事之人。” 西施言及此,拿起衣袖拭着眼角泪滴。 夫差知道西施并不是莽撞之人,见她垂泪,心中兀自软了一半,只能细言安慰她。 窗外空气清新,柳枝摇摆,几只小鸟儿扑棱扑棱的飞着,黄雀婉转,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春日,终究是来了。 夫差当初之所以不愿意醒来,是因为梦中母亲所故。一直以来母亲的死是他心头永远磨灭不掉的痛楚。自小,他便苦苦压抑着这份思母之情,一直努力拼命的做到最好让先王称赞。 很多时候,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倘大的宫殿,冰冷的宫墙,还有那些千篇一律诚惶诚恐的面容,都让他心生厌恶。 他带着兵士们上场杀敌,首当其冲,鲜血迸溅,让他有了一股活着的快意。吴兵们爱戴他,以为他不仅是贤明的君主,更是骁勇善战军人,却不知道他的内心如同坚冰一样的冷硬。 占领越王宫中的那晚,他与将士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那首清风明明却如同当头棒喝一般击垮了他,融化了他心中的坚冰。 这首曲子,他一直以为除了母亲以外再也不会有人弹奏,却没想到居然能够在这里听到久违的琴律。 弹奏着清风明月的女子一头乌发泼墨般的泄在腰间,眉眼淡淡,宛如遗世仙子,轮廓有些看不分明,却极为美丽,宛如天上皓月倾照而下,这里所有的时间以及物体都是静止了,唯有此间音律绕梁而舞,让人不忍移开眼光。 他看到了和他母亲一般的女子,但是他不想和他父亲一样,弃她于深宫冷院于不顾。 不,永远不会。 自从她在身边之后,他便心心念念便是那个女子。批阅奏章,与大臣议事时总会觉得清风明月的旋律似乎萦绕在耳边。 他最为欢喜的事情便是一到姑苏宫中,便闻到了那首曲子,它不是梦境,它真的存在在耳边。 虽然她总是淡淡的,但是有些爱便是如此生根的。 他在虚幻的梦境里被西施现实的琴音拉回来之后,他便知道,他此生再也离不开她,再也离不开她的琴了。 纵使她是吴国探子又如何,如若真的死在她的手下,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就算是神经大条的郑旦,似乎也感受到了某些不一样,从前的夫差,似乎对她们都很好,而且似乎对她更好,与西施姐姐只是相敬如宾的处着,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而如今,他来到姑苏台,第一个便是去馆娃宫,或者是听西施姐姐作曲,或许是同西施姐姐一起作画。郑旦缠着他舞剑,夫差却是敷衍。 他们三人一起出外游玩,在湖边垂钓,等了好半些日子都是没有鱼儿上钩,郑旦便会赌气不钓了,夫差则是含笑看着西施说道:“沉鱼之说,果然名不虚传,这些鱼儿看到西施夫人的美貌都不愿上钩了。”西施笑道:“陛下又取笑臣妾了。” 郑旦觉得陛下的眼中似乎只有西施姐姐,甚至没有扫到她一点点儿的影子,虽然她与西施相隔很近。她将鱼钩重新抛回湖中,耐心等待,居然便有鱼儿上钩了,她高兴的拉起钓竿有些不服的对陛下说道:“陛下快看,臣妾钓了一条鱼儿了。” 夫差哈哈大笑:“它定是听了朕所说的沉鱼之姿慕名上来瞻仰一番。” 郑旦只觉得心中不是滋味,便借口累了,回到船舱中,听着外间夫差和西施的谈笑声,便觉得颇为烦躁。 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郑旦便开始细细想着个中的缘由。终于有一天,她一拍脑门便说道:“我知道原因了。” 她兴冲冲的跑到馆娃宫中,对着正在弹琴的西施说道:“西施姐姐,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西施停下弹琴奇怪的问道:“什么事啊?” 郑旦靠近西施附着她的耳朵说道:“你有没有跟陛下那个过……” 西施脸上一红,自然知道郑旦口中的“那个”指的是什么。 郑旦见西施扭捏,有些着急:“西施姐姐,到底有没有啊。” 西施低头说道:“陛下是个好陛下,我不愿意,他便不会强迫我。” “陛下都不会生气吗?” 西施摇头。 郑旦看着西施认真说道:“西施姐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男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喜欢。” 西施奇怪的说道:“那又怎么了?” 郑旦有些着急的跺跺脚:“因为……因为……西施姐姐你不肯与他……所以他更喜欢西施姐姐……” 西施听懂了郑旦的意思脸上骤然一白:“你明知道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郑旦道:“可是如今你我都是他的妻,就算西施姐姐与范大哥真心相爱,可是你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 西施没想到郑旦居然这样同她说话,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不再理会郑旦,郑旦有些讪讪的说道:“西施姐姐,你别生气,我知道这样说话不对,可是见陛下整日的心神都凝在西施姐姐身上,都不见得有我半分……” 西施背着郑旦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今日乏了,想上床歇着。” 郑旦还想说着什么,但是见西施并不回转身来,只能悻悻的告辞退了出去。 ------------ 第二十六章 满湖珍珠 谖谖近日来有些苦恼,司命簿上说夫差这一世最为深爱的女子是西施,这些天来,夫差天天都要到姑苏台中,可是她所见到的场景都是郑旦目光灼灼的看着夫差,夫差却含笑看着西施,但是西施则一副淡然漠漠的表情。<冰火#中文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谖谖看了几日便明白了这便是传说中的三角恋吧。 既然是下世来报恩的,自然是要让西施和夫差快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能够见到夫差幸福,这便是最大的幸福吧。 至于其他的,谖谖连想都不敢想,夫差在她心中,是那么的崇高和伟大,在他面前的谖谖,顶着春花的身躯,本就不美丽,根本就不敢奢望着能够与他有什么纠葛。这样的夫差,这么高贵的夫差,这一世恐怕也只有西施能够配得上他。 郑旦也很苦恼,自从她想明白为什么夫差的眼中总有西施的身影之后,她便常常烦恼,西施姐姐心中有一个范蠡,这是她自小便知道的事情。要让西施姐姐爱上夫差恐怕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是男人的心好像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事物却越想得到,看到夫差总是偏爱着西施姐姐,郑旦心中总觉得不是滋味。 在西施生辰的前几天,郑旦急急的拉着夫差,夫差奇怪的问道:“旦儿,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郑旦撅嘴说道:“陛下难道忘了再过几日便是西施姐姐的生日?” 夫差笑道:“朕自然不会忘,前几日里因为朕昏迷的关系惹得吴越两国百姓不睦,朕想着将西施生辰宴席搭在絔黎斋中,与民同乐,趁此机会也能够让越国百姓更好的归附吴国。” 絔黎斋是吴国都城内最大的酒楼,是吴国一个富商所建,该富商向来以慈善为名,它与其他酒楼不同,能够对普天之下的百姓乐善好施,就算是乞丐来此地,也能够分得一碗羹而不会被赶走,先王感念富商的仁慈,故赐名为絔黎斋。 郑旦有些不以为然:“陛下光想着百姓们能够高兴,就不想想西施姐姐她会不会高兴?” 夫差道:“百姓高兴了,料想西施也会高兴。” 郑旦道:“陛下有没有听过西施姐姐出生的传说?” 夫差似乎颇感兴趣:“哦?什么传说?” 郑旦道:“从小我便与西施姐姐是邻居,我的母亲告诉我,当年西施姐姐的母亲在苎萝村前的大湖中洗衣服,有一回大湖里面结满了珍珠,西施姐姐的母亲舀起湖中水喝时误吞了一颗珍珠。她本来极为害怕,但是却在吞下珍珠后不久便怀孕了,而且在她生下西施姐姐的那一天,满湖的珍珠都不见了……” 夫差笑道:“倒是难怪西施今日肤色如此凝白,原来是珍珠仙子所化的。” 郑旦对夫差说道:“我们村中的男女老少都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大家都对西施姐姐格外疼爱,虽然西施姐姐五岁时她的母亲便去世了,但是西施姐姐总还算是很幸福的。只有我知道,她偶尔心下难过时便会去湖边走走,悼念母亲。” 夫差想了想,说道:“莫不是你有什么好点子?” 郑旦附耳到夫差口中喃喃了几句,夫差听了她的话点点头说道:“也好,朕那日便试试吧。” 郑旦抱着夫差的脖子高兴的跳了起来:“西施姐姐一定会感动得爱上陛下的。” 夫差含笑拍拍她的肩膀想道:“但愿如此。” 馆娃宫中,西施正在品茶,芊芊玉手托着茶盏,茶香徐徐,雾气一缕一缕的冒了出来散在空气中,谖谖在一旁道:“夫人的生辰快要到了,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说过要如何给夫人过生辰?” 西施用茶盖捋了捋浮动在茶水上的一片茶叶淡然说道:“也不过是寻常日子,只是提点着我又老了一岁罢了。” 西施生辰在吴国最大的酒家絔黎斋上举行,不论男女老少,不论贫穷富贵,只要那一日在絔黎斋中吃饭,皆是免费,此举引得许许多多吴越两国的百姓前来观望,一时之间,将吴国都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西施那日难得盛装穿着一身华丽的百鸟朝凤锦袍,梳着天云髻,铃铛玉佩,显得贵气高雅。 夫差则穿着龙袍,丰神俊朗,眉目清俊携着西施一同前往絔黎斋,当所有百姓看到他们二人时,都激动不已,集体下跪口中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西施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宏大齐整,响彻了整个吴国都城。那一日里,百姓开怀吃得欢畅,西施和夫差心情都极佳。 这个宴席让夫差达到了目的,不仅破了之前西施郑旦两位夫人杀死陛下的讹传,更是让所有人看到了西施的雍容华贵以及她和陛下的恩爱,确实对促进吴越两国间的关系做出了一个创举。 是夜,百姓吃饱喝足纷纷谢过夫差西施之后,夫差突然对西施说道:“朕想送你一个礼物。”不等西施说完,夫差掏出手绢蒙住了西施的眼睛,附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朕带你去一处地方,你定会喜欢。” 西施有些奇怪问道:“什么地方这么神秘?” 夫差笑道:“到了你自然便知晓了。” 马车带着夫差西施一路颠簸着终于到了夫差所言的地方,当夫差带着西施停下,摘下蒙着她眼睛的绢子时,西施恍若梦境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片湖,极为像苎萝村的那一汪小湖,虽然已是夜晚,湖中却亮辰一片,处处都闪着光,宛如天上眨眼的星辰。 西施有些愣神,她缓步走到了最近的一个星子处,她拾起那片星子,却是一颗夜明珠,她有些讶然。 满湖璀璨的夜明珠,映照着西施和夫差,水光粼粼,他们的脸都在忽明忽暗的阴影中。 夫差从后环腰抱着西施道:“朕前日旦儿讲了一个故事,说你是珍珠仙子所化的凡女,这满湖珍珠都是为你而生,你喜欢吗?” 西施无言,湖中风吹到脸上,有些凉凉的。 郑旦带着婢女在远处望着她们,这一个湖的夜景是她策划,看到夫差和西施偎依在一起,她转身走了。只是她突然觉得眼角有泪珠掉落,她笑了一下:“原来这湖风,也有催人泪下的功效,有趣。” 只是这湖风似乎越来越大,吹得郑旦的眼泪似珠线般不停的滚落下来。 爱让她变得如此矛盾,可是她却不能抑制自己的酸楚,这幅场景明明是她料想当中的,可是当它真实的出现在眼前时,却又令她难过得心痛不已。 在姑苏宫里值夜的谖谖有些想念牟明老君还有师父了,她将肉身藏好念了几句咒语将灵魅逼出了体外。 她飘飘然的不知道自己到了何处。 突然一只小黄猫映入了她的眼帘,小黄猫奇怪的问谖谖:“你怎么跑到旧宫来了?” 谖谖摸着后脑勺也有些奇怪:“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小黄猫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了然:“你定是遇到了苦闷,所以才想着找同类诉苦吧。” 谖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看着那轮弯月说道:“大概是吧,我总觉得心中郁郁的。” 小黄猫安慰她道:“下凡受罚,难免苦闷,你需得调理好心态才行。” 谖谖冲它笑然后问他:“落离,你今日怎么不化人形了,说实话,你那人形真好看,这一世里也只有夫差陛下的皮相才能够与你媲美。你小时候一定很用功吧,不像我,第一世在猫界时只修了一个极为难看的人形。” 谖谖说着这话,只一瞬间的功夫,小黄猫便又化身为人形的样子。谖谖盯了他半晌笑道:“你也不用这么显摆的……” 落离无视她的这句话说道:“太子殿下这几日十分思念小黄猫,我只得化成原身陪他玩一会儿,否则他便要思念出病了。” “真好,太子殿下果然是真心待你。” “确实,他便与你在猫界的时候一样,是未来的吴国大王,自小便要学习很多东西,失去很多的乐趣。在他那些枯燥的学习中,我一直陪着他,他自然对小黄猫极为喜欢,简直像亲人一样。” “太子殿下还是很幸福的,至少他还有一只小黄猫,一直未曾离开过他。”谖谖笑着说道,她似乎又想起什么东西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猫界的事情,你好像对我很了解似的。” 落离笑笑说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了解的?”落离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不过一瞬间便消逝了,“特别是你,从几十万年前,我便十分了解你了。”只是这句话,落离埋在心中,并不曾说出口。 谖谖不服的说道:“自然是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她见落离沉默,又继续同落离说道:“落离,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有。”落离闷声回答道,“她是个十分好的姑娘。” “能够被你喜欢,她定是个极好的姑娘。那你怎么不去娶了她。” “我是想娶她,可是中间曲折离奇,最终我们还是分开了。” “为什么?”谖谖奇怪的问道。落离笑着望着她不语。 这一夜的月色甚好,月光流淌在老吴宫的宫墙上,一旁的枝桠横斜逸出,照在地面上,仿佛是水面的荡漾的痕迹。 远远看得宫墙之上,一名男子坐在瓦上,似乎同旁边空气讲着什么话,他望着旁边的空气,眼中却满是疼惜。 ------------ 第二十七章 监牢遇险 半年之前,夫差在姑苏台中晕倒,所有人都认为是西施和郑旦下毒所害。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吴国民众声势浩荡讨伐越国,那一段日子里近乎将越国开在吴国的商铺、货物尽数砸毁,更不用提在吴国的越国人了,他们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和责骂。 两国人民的关系一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只怕再这样下去,一场战祸不可避免。 所幸夫差醒了过来,澄清谣言,昭告天下,声称自己不慎在姑苏宫中染病,与两位夫人无关,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 夫差醒了之后,颁布公文条例重整了与各国之间贸易、通婚的关系。并就这场祸事做了调整,努力改善吴越两国间的关系,并命驻守在越国的将军帮助吴国百姓下地插秧种菜,还就着西施生辰那日与民同庆…… 这些措施的确有力的缓和了吴越矛盾。 两国人民风调雨顺的过了几年,越国的文种大人在吴国对越国的恨意下降了许多的时候,乘机提出能否让越王勾践重返越国。同时越国还私下贿赂吴国重臣伯嚭,伯嚭此人贪财好色,自然是有意无意的为勾践说了许多好话。 底下的侍卫也禀报夫差说勾践在越国遭受了许多侮辱,没有任何尊严,早已经没有王的风范。 夫差也料想着勾践再难以成气候,不顾伍子胥极力反对放勾践回国昭示天下自己仁慈风范。 西施恳求夫差让她在勾践回国之前见一见他,夫差准允了。 西施与谖谖一同入得监牢,狱卒十分恭敬带她们进去,她们一走进那座牢狱中,各种臭味便扑鼻而来,不时有几个蓬头垢面的犯人耷拉在铁栅栏前伸着手哀凄的呼叫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冤枉啊……冤枉啊……”、“救命啊……救命啊……”。 狱卒都小心护着西施,这一段路下来,仿佛在阴间小道上走了一遭,让人不寒而栗。 饶是西施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她还是觉得十分惊骇。关押着勾践和勾践夫人的监牢只放着几堆干草柴禾,发给他们的饭皆是冷饭硬饭甚至发霉,连监牢里的养的一条黑犬的伙食都不如。 勾践与勾践夫人早已经成了佝偻老头老太,再也不复当年的王胄贵气。 大锁叮当作响,狱卒打开了牢门恭敬的对西施说道:“夫人小心,里面有许多鼠蛇虫蚁。”又大声对勾践说道:“西施夫人来看你们了,犯人犯妇还不快快前来跪拜。” 勾践与勾践夫人听得此话皆是慢慢起身走到牢中间缓缓下跪,勾践两鬓斑白,还不到知天命之年却显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貌。勾践夫人也在她身后下跪,粗布简衣,脸上皱纹横生,只听得他们一齐说道:“罪囚罪妇拜见西施夫人。” 西施心下酸楚,极为不忍,她对几个跟在后面的狱卒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 “这……”领头的狱卒面露难色,“陛下说一定要保护好西施夫人周全……” 西施淡然说道:“本夫人能有什么危险,让你们退下便是。” 狱卒们面面相觑,也不好违拗西施的意思,只好告退,毕竟如今大家都知道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夫人,可是万万得罪不得。 谖谖将牢门推开,西施将头一弯进入里面,谖谖也尾随着她进去。 西施一进去,眼泪便掉了下来,她急忙扶起勾践和勾践夫人,然后跪在他们面前说道:“大王,王后,你们受累了!” 勾践和勾践夫人也急忙扶起她说道:“快快起来,要是被那些吴国人看到,可就不好了……”西施也知道勾践和勾践夫人的处境,只能站起来,用袖子擦拭自己的眼泪。 谖谖低声对西施说道:“夫人,我们要快一点,停留太长会惹人生疑。” 西施点点头,脸上挂满了泪痕,饶是如此,依旧楚楚动人。 她对勾践与勾践夫人说道:“陛下已经同意文种大人的请求,即日便会接大王和王后回去,往后便不必过这些苦日子了。” 勾践夫人拉过西施想说什么话却犹豫的看了谖谖一眼,西施忙说道:“王后放心,这丫头忠心耿耿,是很得力的奴婢。” 勾践夫人听得西施这样说,便低声对她说道:“我们知道你与郑旦在吴国也生生受了不少委屈,我与大王虽苦,可如今也算是熬到头了。而今听闻吴国大王十分宠爱你们两个,日后我们越国复兴可少不了你们的帮助。” 西施心中一惊忙问道:“王后这是什么意思?” 勾践望着监牢墙上那一个小窗子,透过小窗子便可以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他背着手说道:“本王在吴国受尽了侮辱,日后定要一一还给他们!”勾践说着这话时眼中透过一丝凶狠的光芒。 西施慌忙跪了下来眼中透着痛楚:“大王王后……”勾践夫人要将她扶起来,她却执意不肯,她眼中泛着泪光:“西施知道大王和王后在吴国受尽苦难,西施心痛却又无可奈克,如今盼得陛下松口,终于肯让大王和王后回去。西施希望吴越两国能够和平相处,大王带着越国百姓重新开始,再也不要有战争,再也不要有流离失所……” 勾践一副不可置信的看着西施说道:“你……是不是想背叛越国?” 勾践夫人也讶然问道:“难道……你已经爱上夫差?” 西施摇头泪水从眼中低落下来:“不,除了范蠡西施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我也没有背叛越国,只是真心希望大王和王后考虑天下子民,看着他们失去父兄、妻离子散的惨状,我真的于心不忍。我不愿意做任何一国的内应,不愿意挑起任何一端的战乱……” 勾践夫人流着泪说道:“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西施伏拜在地上:“西施在畴无余将军行刑的前一天曾今探望过他,他告诉我父亲是中灵姑浮的奸计所死,我和旦妹曾经心心念念着想为父亲报仇将自己推进吴王宫中,却不想认错了旁人当仇人。曾今也想着要找灵姑浮问个究竟,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灵姑浮他也有妻儿,也有家人,如若我杀了他为父报仇,他的孩子、他的妻子又会和我当初一样痛苦,所以我未曾将这一切告诉旦妹。如今我只想安安稳稳在吴宫一世,为天下苍生祈福,再也不想其它。” 勾践说道:“那如今我有朝一日定要杀了夫差呢?” 西施怆然一笑:“如果来日,吴越两国还是要发生战事,我绝对不会站在任何人一边。” 勾践笑了,可是这笑声却透着一股苍凉:“好,好,既然如此,本王也与你无话可讲,你走吧。”说着勾践走到监牢的另外一边,面壁坐了下来,再也不理会西施。 勾践夫人也转过头去不再看西施。 西施哭道:“我知道当初文种大人选我和旦妹进吴宫就是为了能够帮扶越国,为越国提供有用的信息,是西施对不住大王和王后,让大王和王后失望了。西施在此磕头道歉。”说着西施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将额头磕得红肿,谖谖心中不忍上前扶着她。 勾践和勾践夫人却是背对着她们,西施便告退出了监牢。 谖谖安慰着西施说道:“夫人做得很对,相信勾……不……大王他能够体会您的良苦用心。” 西施说道:“大王心有不甘,只怕很难……” 谖谖扶着西施出去外面,却觉得外面氛围突然变得怪异起来,按理说西施出来应该会有狱卒出来接待,但是外面却空无一人,谖谖跑过去一看,却见几个狱卒都悄无声息的或坐或站在那里。 谖谖走到前面,推了推一个站着的狱卒:“喂,西施夫人出来了,你们快带我们出去!”那个狱卒却“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谖谖暗叫不妙,登时不知哪里跳出了几个黑衣人,一句话都不说便朝西施和谖谖砍了过来,谖谖大叫了一声拿起狱卒身上的佩刀便刺了过去,却没想到歪打正着刺中一个黑衣人的腿,那个黑衣人吃痛大刀落在了地上。 谖谖傻眼了说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西施拉着谖谖忙问道:“谖谖你受伤了没有?”西施正这样问着旁边的一个黑衣人又举起了刀向她们砍来,谖谖并不会武功,她知道她与西施根本敌不过这些人,她转身抱着西施闭上眼睛,心中想着:“完了完了,我这一世居然是被人砍死的!” 谖谖甚至感到脑后的刀风吹了她的发,正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只听得“叮”的一声,谖谖被人搂在了怀里,而西施也落入了一个蒙面人的手中。谖谖抬头一看,搂住她的人是落离,她着急的说道:“快救救西施夫人!” 还不等她说完,落离已经与那帮蒙面人打斗了起来,不过很奇怪的是,抱着西施的蒙面人似乎并不是跟其他的蒙面人一伙。他也奋力与其他蒙面人打斗了起来。 西施很快就发现抱着他的人是范蠡,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武功,是她日夜思念,黯然伤神的男人,他抱着她眼神专注几个招式逼退了几个围在他们身边的黑衣人。 西施绕着他的脖子,虽然在这十万火急,刀剑风雨中,她却阖上了眼睛觉得安心,她想着如果能够在他怀里死去,倒也是很好的。 而这边的落离给了谖谖两把剑,因为要分出神思保护谖谖,落离虽然武艺高强,但是被这么多黑衣人围攻,却是明显落了下风。 谖谖被围在中间虽然心中害怕,但是还是大声嚷嚷道:“告诉你们,刚才你们的一个的人被我刺中大腿,恐怕命不久矣,你们还是不要跟我打的好,我怕我轻轻出手便会要了你们的性命!” 她记得牟明老君曾经对她说过,与人打架之时绝对不能输了气势,否则还未开战便输了一半,所以她此番举动绝对要在还未开战前便得将气势赢过来。 落离暗暗好笑,只见几个黑衣人互相使了个颜色,便冲了上来,谖谖慌得将手中的剑柄乱舞,她这样挥舞着那几个黑衣人倒是一时近她不得,落离也有条不紊的对抗着。 外间又闯进来些黑衣人,他们帮着范蠡与前一批进来的黑衣人斗着,只听得范蠡大声叫道:“你们赶快进去保护大王!”想来范蠡早就知道有人要刺杀勾践,才赶来保护。 只听得一人大声叫道:“外面吴宫人马赶了过来,我们快撤!”那些黑衣人听得此话都停止了打斗,皆是几步便飞了出去,便不见了踪影。足以看出武功十分厉害,范蠡也放下西施,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迟疑吹了一下哨子,剩下几个蒙面人也跟着他飞快的走了。 谖谖跑到西施面前,着急的问道:“西施夫人,你没事吧。” 西施觉得恍若梦境一般,盯着范蠡离开的地方摇摇头。落离跪在西施面前抱剑说道:“末将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西施挥手,让他起身。 ------------ 第二十八章 两只兔子 大队人马赶到监牢,领头将领下马快步跪在西施和落离面前:“夫人,将军。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落离让他起来,对西施说道:“臣接到密报说有人闯进监牢,陛下担心西施夫人安危,特地命末将带人前来。” 西施淡然道:“幸好将军来得及时,只是不知道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西施说到后面脸上有些不自然,但是落离垂着头并未在意。 落离说道:“他们对我们并没有下杀手,恐怕目的是监牢里的勾践,还好没有酿成大祸。” 谖谖大惊:“勾践明日就要动身回越国了,有谁要杀他?” 落离看了一眼谖谖故意说道:“这个末将就不清楚了,姑娘武艺高超,刚才那么危险的境遇下真实有劳姑娘了,末将在此谢过。” 谖谖脸上一红,心中知道落离是在讽刺她,也情知刚才自己情急之下双手拿剑乱舞定然是很丢脸,她赶忙转移话题对西施说道:“夫人,我们赶快回宫吧,这里不安全。“ 西施点点头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对落离说道:“落离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落离抱剑微躬道:“夫人请说。” 西施轻声说道:“方才有还有另外一伙蒙面人之事,将军可否不要对陛下提起,因为他是我的一个旧友……” 落离迟疑了一下说道:“末将遵命。” 说完落离便命人护送西施回去了,西施刚刚到了姑苏宫中,却见夫差和郑旦早已经在外面等候着,夫差一见西施便拉着西施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哪里不舒服?都怪朕,朕应该陪你的……” 西施看着他一脸焦急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她轻轻挣脱夫差转了一个圈,笑道:“臣妾很好,一点事儿都没有,只是虚惊一场,陛下不要担心。” 夫差不顾众人在场,将西施抱在怀中喃喃说道:“你不知道朕有多害怕,还好你没事……” 郑旦本想跟西施讲话,此刻却一点也插不上话。夫差的眼中只有西施一个人,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就像范大哥一样,他心里装得满满的都是西施,一点儿余光都不分给她。 她想如果今天这个受了惊吓的人是她而不是西施,不知道夫差会不会也这么着急。 夫差要陪着西施回馆娃宫,西施看到郑旦,笑道:“旦妹,你也一起去吧。”夫差也转头对她说道:“是啊,旦儿,你也一起走吧。” 郑旦回过神来忙笑着说道:“我才不去呢,陛下等西施姐姐等了许久,现在恐怕嫌我去姐姐宫中碍着你们。再说,等了这么许久,太阳照得我有些发晕,陛下,臣妾回自己宫里了。” 夫差说道:“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他说完便扶着西施走了,郑旦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扶着西施的样子杵了好久。 谖谖跟着众宫人尾随在西施和夫差之后走远后回头一看,却见郑旦依旧呆立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们,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生出了隐隐的不安。 一直到身边的宫婢提醒,郑旦才缓步走回宫中,郑旦贴身宫婢小梨看出主子心情不佳便说道:“夫人,前日里,伯嚭大人给姑苏宫中送来一对小兔子,一只黄的一只白的,用一双手便可以捧住,十分讨人喜欢,夫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陛下宠幸姑苏宫的两位夫人是朝堂之上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许多别有用心的人都会别出心裁送一些礼物给两位夫人,只盼红颜一笑,自己便有升官发财的机会。 郑旦想着回宫也无事可做,不如便去看看,便让小梨带着,到了一个小园中,却见两个宫婢正在闲聊,只听得其中一个宫婢说道:“这个小白兔可真乖啊。喂它什么便吃什么,呦呦呦,还往我手上蹭呢,好可爱啊。”说完两个宫婢咯咯的笑了。 另外一位宫婢说道:“对啊,不像这只黑的,老是上蹿下跳,可挑食呢,只吃这种比较嫩的菜叶。” 前一个宫婢又说:“同燕新柳她们都更喜欢白兔子。比黑兔子漂亮,又比它可爱。” 后一个宫婢做出一副状打黑兔的样子:“叫你爱闹腾,看看,大家都不喜欢你了……” 两个宫婢的聊天突然戛然而止,她们见郑旦脸色铁青的出现在面前,都慌得赶忙下跪:“夫人万安……” 郑旦靠近圈养两只兔子的小笼,两只小兔正“沙沙”的吃着菜叶,她小心的将小黑兔抱了出来,然后吩咐道:“将这只白兔子给本夫人煮了炖汤喝,这两个奴才掌嘴五十。” 两个宫婢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皆是楞了一下然后哭着说道:“夫人饶命,奴婢……奴婢们做错了什么?” 郑旦抱着黑兔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本夫人不喜欢白兔子,但是你们喜欢,这便是错。” 说着她便走了,只留下后面两个宫婢嘤嘤哭泣的声音。 而在馆娃宫中,西施问夫差:“陛下,你可知道这些蒙面人是谁?他们似乎并没有伤害臣妾的意思,只是想杀……勾践。” 夫差沉着脸说道:“你知道当朝谁最希望朕除掉勾践吗?” 西施想了一下问道:“难道是……伍相国?” 夫差道:“朕向来尊重他是国家重臣,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朕的意思。”夫差说着生气的握紧了拳头。 西施低声说道:“伍相国其实也在为陛下考虑。” 夫差冷笑:“是,他总是认为他的计谋是对的,他说朕放虎归山,朕偏偏要逆着他的意思,朕就不信,一个连粪便都肯尝试毫无尊严可言的人还能怎样翻身。” 西施有些奇怪:“为何陛下似乎十分讨厌伍相国,可是臣妾一直听闻伍相国忠心耿耿,一直尽心尽力的为吴国忙碌着。” 夫差似乎意识到自己提到伍子胥时有些失态,他缓和了神色说道:“朕不想再提那些烦心的人,你今日也受了不少惊吓,我们还是早些睡吧。” 西施点点头,她心中疑惑,按理说夫差并不是一个不辨黑白的君主,不知道他为何独独对大家交口称赞的伍相国如此厌恶。 隔了些日子,西施拿着一些夫差特意命人带来的燕窝粥到郑旦宫中,一到她那儿便看到她正逗弄着一只小黑兔。 她笑着说道:“旦妹今日倒是有闲情饲养起小兔子了。” 郑旦似乎没料到西施过来,只见她身子僵了一下,马上转过身来对西施笑道:“西施姐姐,你怎么来了,我正想到你宫中去呢。” 西施感觉到郑旦表情似乎有些僵硬,笑得也有些牵强,便走近她,用手抚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生病了吗?怎么觉得你似乎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郑旦赶紧将眼睛看向别处有些心虚的说道:“大概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吧。” 西施笑笑拉着郑旦的手走回桌旁,拿出放在篮子里的燕窝粥说道:“这是早时陛下特地命人送来的燕窝粥,我觉得味道还不错,你来尝尝好不好吃。” 郑旦僵硬的拿着西施塞在她手里的汤匙,勉强笑道:“好……” 西施走过去抱起那只小黑兔说道:“这只小兔子哪里来的,真可爱。” 郑旦心中一惊说道:“哦……那个……听奴婢们说好像是伯嚭大人送来的。” “这样啊,不过它似乎有些蔫蔫的,会不会也是生病了?”小黑兔耷拉着耳朵,西施将菜叶放到它的嘴中,它却只是嗅嗅便将头扭掉了。 郑旦急忙说道:“不打紧的,大概只是刚刚到我宫里,还不熟悉的缘故吧。” 西施抚着小黑兔身上的皮毛,又跟郑旦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小黑兔关在小笼里依旧耷拉着,自从它跟小白兔分开之后,它便再也没吃过东西,也许它还不知道,它心爱的小白兔炖的汤早已被郑旦赏赐给了宫人,被吃进了肚子里。 郑旦心中烦躁:“小梨,将这碗燕窝倒了。”小梨有些迟疑,但是还是乖乖的将燕窝粥给倒了。 谖谖跟在西施身后说道:“夫人,你会不会觉得郑旦夫人有些奇怪?” 天气很好,假山那头小溪潺潺,前面的小湖中不时有些鱼儿跃出水面,水面清澈见底,湖底的石头都看得分外清楚,凉风阵阵,西施似乎显得十分轻快说道:“她大概是真的累了,从小她便爱玩,如今关在这个大宫殿里面恐怕也是闷闷不乐的,我还想着过几日再跟陛下说,带她出去玩玩散散心。” 西施自认为十分了解郑旦,却不知道郑旦正在自己的宫中十分纠结苦恼。 她昨天晚上接到两封信,一封是飞鸽传书,来自老吴宫中的姬姜娘娘,一封直接钉在了她宫中的柱子上,是她哥哥郑寅写的。 虽然写信之人不同,但是都表达了同一个意思: ——除掉西施。 ------------ 第二十九章 北辰风云 郑旦的哥哥郑寅来信告诉郑旦,越王勾践和勾践夫人已经平安抵达越国,虽然途中几次遇险但是在范蠡以及越国几大高手的护送下算是惊无险。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但是勾践在看到豪华依旧的宫殿时,却选择了宫殿旁一处十分简陋破旧的小木屋居住,文种、灵姑浮等人苦口婆心的劝解都依然动摇不了勾践。 勾践睡的床铺是柴禾铺的,他在木屋的房梁上悬一条绳子,下面挂着一个苦胆。郑寅告诉郑旦,白日里大王陪着农户们下地种田,晚上则睡在柴禾之上,在睡前必定要舔一舔苦胆,以提醒自己不忘在吴国所吃过的苦,下定复兴的决心。 郑寅以此提醒郑旦,一定不要忘记父亲的死,不要忘记苎萝村男女老少被抢烧夺掠的历史。 最后话锋一转直言说道勾践夫人暗示要求郑旦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西施,因为西施早已经叛变了越国,不管她们姐妹如何情深,但是希望郑旦能够尽快做到。 郑旦看完信后便将信纸烧掉了,但是她依然觉得自己心情不能平复,正在她惊魂未定的时候,第二封信便到了,是小梨抓到了飞鸽然后亲自将信交到郑旦手上,郑旦正在奇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打开信笺,居然是老吴宫中的姬姜,她在信中委婉的提到一件事,说吴宫的几位娘娘在侍寝时都听到夫差梦呓喃喃叫着“西施”,都未曾提及过郑旦。而且她说如若郑旦愿意跟她携手,她也愿意帮助郑旦成为这个姑苏台唯一的女主人。 郑旦看完信后有些咬牙切齿,心中想着姬姜就不怕她拿着信笺向陛下告发她,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姬姜戳到了她的痛处,此举虽险,但是如果郑旦真的交出这封信,说不定姬姜会反咬一口说是她郑旦诬陷。 而且此时夫差正在馆娃宫中陪着西施,他之前担心的神态,他看西施的眼神,无一不让郑旦嫉妒。 她的心在动摇着,她的脑袋里一直充斥着两种声音,一个声音告诉她她和西施患难与共,切不可以害她,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如果除掉西施,这个姑苏宫就属于郑旦一个人的了,那么夫差陛下的眼睛里也只有她了。 郑旦被这两个声音吵得心烦,将睡了一宿,连梦境都不踏实。 早上起来看到小黑兔蔫蔫的便逗弄起它来,正巧着西施便给她送来燕窝。所以她才被惊吓到了。 勾践回越国数月里和农民们一起施肥弄稻,毫无雄心壮志的样子,驻守在越国的将军也如实向夫差禀报,称越国百姓都颂扬夫差陛下仁德,饶是如此,在朝堂之上的伍子胥却只是一味摇头,唉声叹气,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便多说什么了。 七月十七乞巧节,乞巧节向来是举国盛事,这一天里家家户户都要停下手头的事,一齐庆祝、喝彩。夫差下令宫中举行庆典,张灯结彩与万民同乐。 宫中诸事都是姬姜安排,在北辰殿中,朝臣以及各个王侯都携带着亲眷,分坐在殿中两侧。 整个宫中张灯结彩,满室热闹,歌舞不绝,平日里死气沉沉的老吴宫变得喧哗起来,连那些不苟言笑的宫人们似乎都变得多了许多笑容。在举办宴会的北辰殿中,夫差坐在正座之上,姬姜坐在一旁,西施、郑旦坐在下首侧位,在一旁坐着的还有许多妃嫔。 所有人都热切交谈,相互敬酒,觥筹交错,各个大臣都喝得面红耳赤,十分热闹。 姬姜颇为新意的安排了一些戏文表演,当各个戏子上台时,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无不引得满堂喝彩。 最后一场戏开场,却是烽火戏诸侯,台上的演褒姒的妃子不管大王怎么逗着说着,都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大王急得半死。台上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台下的众人却是或有意或无意的瞟几眼西施、郑旦。 郑旦心中气恼,西施拉着她用眼神示意,郑旦只能压着心中满腔的怒火。谖谖也是奇怪,过了这么许久的日子,老吴宫中的众人似乎还是不能容纳西施和郑旦,而且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北辰殿中如此作为,也不怕陛下生气。 台上的戏子大王点燃了烽火,众位将军携着兵士们满头大汗的跑来救驾,却见得褒姒嘴角缓缓上扬笑了起来,大王唱着:“卿一笑倾城啊,寡人心醉啊……”正演到这里时,夫差有些不悦的说道:“如此愚蠢的戏文,不要再表演下去了。朕听得疲了,叫些歌舞来。” 左右太监听得如此吩咐,急忙将台上的戏子唤了下去。 姬姜在一旁说道:“陛下素日不是十分喜欢西施夫人的琴声,不如让西施夫人献上一曲,一来解解陛下的疲乏,二来也让大伙儿开开眼界。” 谖谖有些着闹,姬姜如此要求,西施拒绝了便是得罪了姬姜,不拒绝吧,便要在北辰殿中给所有人弹奏,那便与那些戏子们没什么分别了。 夫差皱眉:“西施前些日子修剪花朵手受伤了,不方便弹琴。” 姬姜本想看西施出丑,却没想到西施还未开口,夫差便替西施回绝了她,只好讪讪的住了嘴。 西施和郑旦也是松了一口气,只见西施笑着对姬姜说道:“下次姑苏宫中也挑个日子定请陛下和娘娘过来,到时候臣妾手好了,自然是要给娘娘弹上一曲。”姬姜也笑了笑说道:“早就听说妹妹琴技了得,来日方长,本宫还真想早些听听妹妹仙曲。” 这个时候伍子胥上到前来,只见他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说道:“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此刻的夫差更是不悦:“伍相国,有什么事情朝堂上说,今日是朕宴请众人的日子,你不要破坏了气氛。” 伍子胥却继续说道:“陛下,老臣几次三番要求见陛下,陛下却是不给老臣觐见的机会。老臣不得已在这个万民同乐的日子里将这番话说与陛下听,如此也说与众位大臣一听。” 夫差有些恼火,却不好发作,他鼻子一哼说道:“既然伍相国如此坚持,那朕就勉强听一听。” 伍子胥继续道:“吴国西北发生大旱,连着数月未曾下雨,百姓颗粒无收,饥荒导致了许多死亡,民不聊生,虽然陛下拨款钱银无数但是依旧解决不了问题。古人云,民以食为天,出现如此大荒,还望陛下深究,这可是吴国几代帝王里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夫差紧紧握着手中杯盏,目光中隐含怒火:“伍相国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朕不配当这君主吗?” 伍子胥不卑不亢的说道:“陛下误解老臣的意思了,陛下十分勤勉,先王在天之灵必然也十分欣慰,老臣只是担心陛下被旁人误导,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将灾难引向了吴国。” 夫差将手中的杯盏狠狠了扔到了地上,眼中喷薄出怒火:“朕一直敬重你为三朝老臣,德高望重,前面那些你违逆朕的意思所做的事情,朕都不同你计较!没想到你竟然得寸进尺!你不要以为朕不敢要你的命!” 众人见夫差发怒,歌舞都吓得停了下来,一干人等都面容失色跪在了地上喊道:“陛下息怒!” 伍子胥毫无惧色抬起头来对夫差说道:“一年之前先王离世,天上星象显示吴国命数将尽,可是陛下登基后吴国不仅大败越国,百姓们的生活也更加和乐。一个国家命数尽亡也是要有理由的,老臣思来想去,做了无数违背陛下之事,想着要用自己的力道扭转乾坤,却都是事与愿违,失败而终。所以老臣以命相谏,还望陛下听臣一二言,断不要将先王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了他人!” 朝中大臣以及姬姜等妃嫔都跪在了地上对着陛下说道:“望陛下听伍相国一言,望陛下听伍相国一言……“ 夫差气极反笑:“哈哈,行,伍相国,你说说,你要让朕怎么做?” 伍相国指着西施和郑旦厉声说道:“陛下,妖女不除,灾象不减!” 众人跟着伍子胥喊道:“妖女不除,灾象不减!妖女不除,灾象不减!……” 西施拉着郑旦跪在了夫差面前:“陛下,臣妾万万没想到今日本是和乐的景象因为臣妾和妹妹陷入如此难堪之地,臣妾愿意一死以平各位大人愤怒。但是请陛下以及众位大臣饶过臣妾的妹妹,将她遣送回越国,臣妾可以保证她永生永世不会踏入吴国。” 郑旦急了:“西施姐姐,你在说什么?” 伍子胥在一旁高声说道:“既然西施夫人愿意主动一死,臣等愿意接受这个条件。” 就在这个当口,从横里突然冲出了一个年老的姑姑,抱着西施便对周围的众人大喊道:“不要,我不准你们伤害娘娘,娘娘心地善良,你们为何要如此对待她?!”那个姑姑厉声大喊着一副护着西施的模样一边小声对她说道:“娘娘莫怕,奴婢会保护你的,也会保护夫差殿下和子清公主……”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谖谖在下边跪着正暗暗着急,她忽然醒悟过来,也许这个老姑姑以前侍奉过夫差的母亲,此刻误把西施当成旧主了。 伍子胥也很快吩咐道:“将这个疯婆子给带下去!”马上便有侍卫将这个老姑姑给拖了下去。但是那个鬓发斑白的老姑姑还一边挣扎着喊道:“娘娘莫怕,奴婢会保护你的……” ------------ 第三十章 吴宫之险 西施身上的衣服都被那个老姑姑给扯破了,她也是一副惊惧不定的望着被侍卫拖走的老姑姑。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夫差的眼中涌上了一层深深的哀伤,他拔出剑跳到伍子胥面前指着他说道:“二十三年前你将朕的母亲杀死,二十三后你又想逼死朕最心爱的女人,你不要以为你做了那些事情便是神不知鬼不觉,朕一直没有定你罪只不过苦于找不到证据,今日你罔顾纲常伦理要将朕心爱的女人处死,只此一条朕便可杀你!” 夫差说着将剑抹到了伍子胥脖颈边,他的眼中涌现出杀机。众人大惊失色都慌忙喊道:“陛下不要!” 正在电火时光的刹那,夫差的剑却被一双手紧紧的握在了手中,锋利的剑将那双手割得鲜血淋漓,一滴一滴的掉在了地上溅了起来。这双手的主人正是西施,她双眼含泪对夫差说道:“陛下今天如果为了臣妾杀了伍相国,那臣妾就真的成为了那亡国祸水,再也解释不清楚了。” 西施手上刺目的血迹让夫差动容,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西施跪在伍子胥和夫差中间对着夫差说道:“人生在世,孰能无过,伍相国真心为吴国着想,就算有过,功也可以相抵,望陛下三思。” 伍子胥似乎有些惊讶西施居然为他求情,夫差手上的剑掉在了地上,他颓然的拉起了西施对她说道:“走,朕陪你回姑苏台,朕再也不想踏入这吴宫中半步。” 他抱起西施有些心疼的看着她手上的伤口便揣入自己的怀中,一路上搂着她不顾众人眼光径直走了出去。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不曾见过夫差发过这样的火,这个当口大家都低着头并不敢出言说什么。 伍子胥长叹了一声,姑苏台的宫婢要去将仍然跪在地上的郑旦扶起,郑旦却甩手,她看着前面夫差搂着西施走出宫门的身影,他根本就忘记了身后的郑旦,眼里都是西施。 夫差等一众人回到姑苏台中西施才突然悟到:“旦妹还在老吴宫中……” 夫差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后面的宫婢自然会送她回来,你不要操心了。” 西施见夫差脸上仍有一丝怒色,便不再言语。夫差拉过她的手吩咐下人道:“你们还不快拿些干净清水纱布过来给西施夫人包扎伤口。” 谖谖急忙去准备了,夫差仔仔细细的将这些伤口包好,西施有些负疚的问道:“陛下……” 夫差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开口便道:“不要说了,将这些伤口包好,早些歇着吧。” 西施只好点头,不再说话。 夫差低眉垂目,鼻翼高挺,安静的包扎着西施的手伤,西施有些晃神,如果没有范蠡,不知道她会不会爱上夫差。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想极为不妥,急忙扭过头去,不再看夫差。 夫差突然说道:“刚才抱着你的那位姑姑,是朕小时候的乳娘。” 西施呆了一呆说道:“臣妾刚才也觉得十分奇怪……” 夫差继续说道:“只是这个姑姑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疯了,若不是朕一直暗地命人照看着她,恐怕她早就已经死了。” 西施道:“陛下……” 夫差叹气:“你的眉眼中跟朕的母亲有些相像,或许是此情此景之下让她想起二十几年前母亲被人害死的惨状,她才会如此激动。朕也的确一直怀疑是伍子胥杀了朕的母亲,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西施似乎有些了然:“臣妾之前在越国便听闻陛下不近女色,之前一直奇怪既然陛下不近女色,何以臣妾和旦妹便打动了陛下,原来如此。” 夫差道:“对,当日你的那首清风明月,朕的母亲在世时也极为喜欢。” 西施道:“只是伍相国只是一个相国,况且他对先王忠心耿耿,何以要跟后宫一个女子过不去?” 夫差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室外月光说道:“朕也奇怪,朕暗地查了这么多年,无奈那个老匹夫实在老奸巨猾,根本就毫无线索。今日他又想要联合群臣逼死你,既然如此,朕便循着这个借口废了他。” 西施低头说道:“前朝之事,臣妾本来不便搀和,但是只怕如此,会引起大家对陛下的不满。” 夫差背着手说道:“罢了,你不要管了,朕自然会好好处理。” 宫中的太医送来了口服之药,夫差看着西施将这些汤药喝了下去,便离开馆娃宫,谖谖等人躬身守在了殿外,夫差看见为首低头的谖谖,便说道:“朕……” 谖谖抬头看了他一眼急忙答道:“奴婢明白。”似乎又发现自己如此打断夫差的话有些无礼,又说道:“奴婢失言。” 夫差只是叹了一下说道:“明白就好”便出了馆娃宫,后面的宫人们也迈着碎步急急忙忙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谖谖明白夫差在临出门前对她的嘱咐,是希望她能够如同上次一般,将西施的手伤治好。夫差事先命太医在西施的药中加了一味药,能令西施沉睡不醒。 谖谖便趁着西施沉睡之际瞒过其他值守的宫女来到西施的床前,西施紧蹙着眉头,似乎在梦中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谖谖叹了一口气,在梦中都睡得这么不安稳,可见平日里是有多少烦忧之事。她多想自己能够抽丝剥茧般的将她脑袋中的烦忧尽数抽调。 谖谖将头一歪奥奇花丛耳朵中掉了出来,她从怀中掏出匕首轻轻的割了一下自己的食指,一滴血溢出低落在了奥奇花的花蕊中,奥奇花绽放出神奇的色彩,它的花瓣将西施的手包了起来,不过多时,便又慢慢的恢复了原状。西施双手上的剑伤立时完好如初,芊芊如玉。 谖谖拿起奥奇花低声狠狠的骂道:“你一定要喝了我的血才肯为我办事,我从来没见过哪路神仙的宝物如此对待自己的主人,偏偏我倒霉遇到了这么一个你。” 奥奇花仿佛听到谖谖在骂它,它扬起了一片花瓣轻轻打了谖谖一下,谖谖更气了:“你看看你,还不允许我骂了……” 正在这个当口,西施突然听到有人敲打窗户的声音“咚咚咚”,谖谖吓得一激灵急忙将奥奇花塞进了耳朵里躲到床底。 只听得窗外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轻轻喊道:“夷光……你睡了吗?” 谖谖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静默着不作声。窗户“咿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谖谖暗暗想着今晚到底是哪个宫女当值,连窗户都忘记关了。她极力秉着呼吸,生怕自己动一动便被听到。 那个男人走近了西施的床,谖谖的脑袋中想着各种办法,是马上闯出去大喊有刺客,还是直接撞出去跟这个男人决一死战…… 只听得那个男人低声说道:“夷光,我是范蠡……”谖谖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在脑中回想了一下,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西施从前的心上人。她更是惊讶,这个男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这样便闯进来,也不怕被人发现了。 范蠡继续说道:“你今日一定是太疲乏了,我都听在吴宫的探子说了今晚之事。你怎么这么傻去救伍子胥,让夫差杀了伍子胥岂不是对我们越国更有利。你今日的作为让大王大为光火,只是当时我在场,他恐怕不便说什么。虽然你与郑旦亲如姐妹,但是你还是要小心她一点,我担心郑寅已经在行动了……夷光,我真的很害怕……我不在你身边,根本就保护不了你……” 谖谖听着范蠡声泪俱下的剖白有些感动,西施夫人真的太幸福了,夫差和范蠡都十分喜欢她。 谖谖不知道范蠡在西施寝殿中待了多久,等到他走后,她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呼吸,双腿发麻,爬着出去再也站不起来了。过了好久才恢复。不过至少她知道了郑旦可能对西施不利,她知道提醒西施定然是没用的,只得在西施身边的时候多个心眼小心防着。 只是不知道如果西施夫人知道郑旦有害自己的心,不知道她会有多难过。 隔了几日之后,伍子胥被剥去官职,禁足在相国府中,但是允许门生前去探望,只是他此番惹得夫差大怒,众人皆是不敢前去生怕被夫差迁怒了。 从前一呼百应的相国大人如今树倒猢狲散,座下的门生皆是各种借口离开了相国府,只有少数几十人依然不离不弃的待在伍子胥身边。 而郑旦开始计较于西施那晚所说的将她遣送回越国,并保证她永生永世再不踏入吴国半步。或许女人一旦被妒忌心蒙住眼睛,西施说出此番话的缘由都被郑旦忽略,郑旦心中所想的却是西施想要独享这个老吴宫,独自拥有夫差的宠爱。 而郑旦自己对夫差的爱却化成了对西施的怨,也正是这种怨念让她自己走上了一个不归路,她完全忘了曾今她和西施一起经受过的那些苦难,她的心中只有着夫差只爱西施的伤心。 ------------ 第三十一章 西施知晓 夫差乔装来到伍子胥的相国府中,伍子胥在夫人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跪在了夫差面前:“老臣伍子胥拜见陛下。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伍子胥似乎苍老了很多,满头的须发都变得发白,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夫差看着他说道:“伍相国,你恨朕吗?” 伍子胥伏在地上说道:“这一切都是老臣的命,斗不过天,只能认命。” 夫差看着他说道:“好,朕来此地就是问你一句话,你为何要杀死朕的母亲?” 伍子胥叹了一口气道:“老臣是奉了先王陛下的命令才将毒药赐给了洧岚娘娘,老臣无愧于心。” 夫差从旁边侍卫手中“咻”的一声从一旁侍卫剑鞘中拔出了一柄剑,剑锋直指着伍子胥低着头的脑袋,剑锋上面闪着寒光,他手上青筋暴起,剑在力道的作用下微微的颤着,夫差极力忍住自己的怒火道:“胡说八道!父王怎么可能要杀我的母亲!有什么大逆不道的理由要杀她!” 伍子胥低着头道:“日后陛下自然会明白。” 夫差怒极:“为什么不能告诉朕?是怎样的理由不能说?” 伍子胥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此时的夫差像一只暴躁的野兽,他狠狠的说道:“当日乳娘本想抱朕出宫,朕的母亲却让她先带紫曦姐姐出去,朕被母亲藏在了柜子中。你定然没想到,朕居然留在了最危险的殿中,亲眼目睹了伍相国你逼死朕的母亲的过程……只是可惜了朕的紫曦姐姐和乳娘,一个死了,一个疯了……” 夫差红着双眼靠近伍子胥:“世人都说你是公正不阿、两袖清风的伍相国,谁又曾想过你也不过是心狠手辣的官僚!” 夫差极力收回自己的剑道:“朕的确是想杀你而后快,可是又不想便宜了你,朕也要让你慢慢被折磨,也让你看看最亲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是什么样的感觉!” 夫差将剑扔回了一旁侍卫的手中,转身而走,伍子胥不急不慢的喊道:“恭送陛下。” 夫差头也不会扔下一句话:“朕一定会弄清楚真相,让你生不如死!”夫差的青色毡衣被风带着飘开,他大步走出了门,几个守在门边的侍卫紧步跟了上去。 伍子胥不紧不慢的站起了身,门外远处一直关注这厢动态的门生展如飞也似的跑了进来,他看着一夜苍老的伍子胥,不无心疼的喊道:“相国大人……” 伍子胥走了几步,展如正要扶着他,他一个趔趄又跪在了地上,展如急忙抱起了他喊道:“相国大人,你还好吧。” 展如抱着骨瘦如柴的伍子胥,心中十分难过。伍子胥叹道:“报应啊,谁都逃不过的……” 展如稳稳的扶着伍子胥往屋外走边对伍子胥说道:“弟子想陛下是否是对相国大人有什么误会,相国大人难道不可以推心置腹的和陛下谈一谈,陛下是个贤明的君主,他应该能够理解的。” 伍子胥摇摇头:“老夫一生所做的事情皆是为了吴国,从来都不曾后悔过。陛下的恨由他吧,他有朝一日能够理解就好,不能理解那也只能作罢了。” 伍子胥继任相国之位三十年以来,矜矜业业,勤勤恳恳。他曾今主持吴国汴州修建大坝事宜,期间亲临汴州督促工作,抚慰拆迁百姓农户,补贴钱粮,一直到横跨吴国南北的大坝修建起来,从此以后吴国境内再也未曾受过洪水危害。 伍子胥在位时听闻泸洲遭遇大旱,第一时间赶到泸洲,督促官员开仓济民,协同官员拟定方案,开凿水库以备不时之需。 伍子胥曾经在上朝的路上屡次被人拦轿喊冤,但是他从不赶走这些人,而是亲自聆听,有重大冤情的案件一定会立时查审,即使再忙,他也会交由信任的门生替他审查。 如此种种,许多年下来,伍子胥德高望重的名声在坊间不胫而走,许多百姓甚至将他列为门神拜谒,先王曾经赐匾“天下第一相”,足以见得这位伍相国在吴国上下以及朝野之中所拥有的声望和地位。 而今,伍子胥被罢黜一事传遍全国,坊间百姓议论纷纷,甚至有胆大的说书人已经开始在拍着案板讲述伍子胥的英伟事迹,而朝野之中许多大臣也颇为微词,只是奈何如今夫差怒火正盛,谁也不敢多言半句。 伍子胥的一些门生已经集结成一伙,昼伏夜出商量对策,现如今所有站在伍子胥一边的皆是人心惶惶,不知道陛下下一步会将如何作为。 消息也很快传到姑苏台中,西施有些心神不宁,谖谖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伍子胥作为国之重臣,陛下在无凭无据仅凭着自己的推断便革掉伍子胥的官职,而且这次又是因为她和郑旦的缘故,这样不仅使得吴国上下人等不满,恐怕也会让陛下一直在辛辛苦苦建立的吴越两国友好关系遭到破坏。 谖谖感觉颇为苦恼,夫差紧皱眉头、愁眉不展的样子浮现在她的脑袋里,她觉得她真的很想很想帮他分担一些,好让他不要那么辛苦…… “谖谖……”是西施提高了音量喊她,她猛的从神游里面走了出来急忙应道:“啊,夫人什么事?” 西施坐在雕花木凳上有些无奈的说:“我可是叫了你三遍,你在想什么呢?” 谖谖一时语塞:“……我……在想夫人晚膳要用什么?” 西施从案几上拿过一根毛笔递给谖谖说道:“你来帮我写写‘北辰殿’这三个字吧。” 谖谖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何要写这几个字?” 西施笑笑说道:“我就想看看谖谖笔下的‘北辰殿’是怎样写的?” 谖谖虽然有些狐疑,但是还是乖乖的接过了毛笔在竹简上写下了“北辰殿”三个字,写完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我师父向来嫌弃我字写得难看,在夫人面前丢脸了。” 但是西施面色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谖谖有些奇怪,正想问她怎么了。却只听得西施屏退了众人,然后起身将殿中的门给关严实,然后看着谖谖款款走向了她。 谖谖只觉得额头上冷汗直冒,连忙说道:“夫人,我做错什么了,您要打要罚直说啊,您别……别别动怒啊。” 西施走到谖谖跟前却是双膝一弯跪了下去,谖谖一下子愣住了,急忙拉着西施想让她站起来:“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不是折煞了奴婢吗……” 西施看着谖谖只是不动说道:“从前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奴婢,只不过比起其他的婢女只是更机灵聪明了点,而今我明白自己的确是有眼不识泰山。一个普普通通的奴婢怎么可能可以屡次救我于危难之间,基本上是每一次都是因为谖谖你而逢凶化吉。西施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帮我,而且西施愚笨到今日才明白。谖谖姑娘到底是何人所派来到我身边?” 谖谖听得西施前面几句话,以为自己仙子的身份被西施知道了,正想着要不要召唤牟明老君使个法术将西施关于她是仙子的这一个记忆给删除了,但是听得后半句话又明白西施仅仅是懂得了谖谖救了她的性命而已,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谖谖扶起了西施说道:“夫人说什么呢,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有什么话我们起来慢慢说吧。”西施点点头,与谖谖一同坐在雕花木凳上。 谖谖奇怪的问道:“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西施从怀中拿出了一片竹简,上面写着“毒生门”三个字:“这上面的字迹可是与你今天写的字的笔迹相同,而且每一次我有危难之时,都是你在我身边护着我。一个懂得毒生门所下之毒,懂得如何唤醒陛下的奴婢,怎么可能是普普通通的奴婢,谖谖,你是不是范蠡派来的?” 谖谖急忙摆手说道:“不是的,我自成一派,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西施夫人只要知道我是来保护您的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东西,希望夫人能够理解,我的确是有自己不能够说的理由。” 西施拉过谖谖的手说道:“嗯,既然你不愿意说,我自然是不会勉强你。只是这些时候也是劳烦你了。” 谖谖道:“我的确是师父派来你身边的,至于理由委实不便透露,夫人不必觉得愧疚,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像夫人这几日的烦忧,我就束手无策了。” 西施听的谖谖这样讲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陛下现在在气头上,恐怕谁的意见都听不下去,除非能够还原事情的真想,还伍相国一个清白。” 谖谖奇怪的问道:“夫人怎么知道伍相国是清白的,说不定他当初真的是为了什么名啊利啊所以害死了陛下的母亲。” 西施摇头:“伍相国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况且他向来刚正不阿,黑白分明,这里边一定另有隐情。” 谖谖道:“既然是要找出真相,夫人,要不你让我去找找看,说不定我可以查明真相。” 西施迟疑了片刻点头道:“你去那里探探也好,如果找不出什么就赶紧回来,我们再商量对策。 ------------ 第三十二章 潜入殿中 越国遭遇饥荒,农户们颗粒无收,文种前来吴国借粮,在一派肃穆的金銮大殿上,夫差头戴王冠坐在王座之上,英气逼人,眉眼中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质。<冰火#中文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殿下的文种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说明此番来到吴国的缘由,恳求尊敬的吴王陛下能够借五万升粮食给越国,以帮助此时饥肠辘辘的越国百姓。文种声泪俱下的说道:“现如今越国百姓饿得扒食树皮,啃吃草木,甚至已经有人饿的换食孩子,我代我们越国的子民们恳求陛下开恩,借我们粮食度过这场天劫吧!求求大王了!……” 文种一边说着一边泣不成声,此情此景,让在场的无数大臣动容,夫差客气的对文种说道:“文种相国暂且不必忧虑,你先回到驻站馆中,朕和众位大臣商量之后便立即给你答复。” 文种抽抽噎噎的伏地拜了一拜说道:“臣谢陛下,只盼陛下仁义为怀,早些决定,救我越国百姓于水火……” 左右的侍卫将他扶起并扶着无法站稳的他出了金銮大殿。 夫差咳了一下朗声说道:“刚才文种相国的请求,想必大家都知道,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伯嚭出来说道:“禀大王,臣以为可以借粮食,如今文种相国如此神态,可见越国确实是到了水深火热的时候,我吴国将粮食借给他们一来救下他们百姓,让他们更加臣服于吴国,二来能够也能将吴国礼贤之名传播开去,让天下人敬佩我们吴国,可谓是一举两得。陛下,我们何乐而不为。” 伯嚭话音刚落,展如便站出来反对:“伯大人此言差矣,陛下,臣以为越国罪囚勾践刚被放回越国,越国便遭受了这等灾祸,恐怕也上苍示意对勾践的惩罚。而且勾践还在吴国时,向来能忍,不论旁人怎样羞辱,皆能淡然处之,此人心计颇深,只怕借出的这个粮食收不回来。况且五万升粮食可不是小数目,来年我们吴国百姓还要靠着它种地过活,如此轻易便借出去,恐怕不妥。” 伯嚭颇为不服的说道:“展如将军,你本是伍子胥昔日门生,这话说得可是如同当年的伍相国一般,照你这么说,我们吴国便不要将这草粮借给越国,任凭他们百姓饿死,让他们横尸遍野吗?也只有伍子胥的门生才是像极了他,总是如此谨慎,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展如道:“这跟我是谁的门生又有什么关系。”他又对夫差说道:“陛下,勾践小人不得不防啊!” 伯嚭道:“我吴国如此泱泱大国,还怕一个落败小国不成,众位大臣们你们也有许多是从乡野之村出身,你们想想,如果你们的衣食父母、亲人朋友遭遇饥荒近乎要灭亡了,你们会怎么做?伍子胥简直就是是非不分,纵然自己倒下了,还要教导底下门生左右陛下。”伯嚭说得斩钉截铁,一点情面都不不留给展如。 一众的大臣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整个大殿嗡嗡声一片,展如大声说道:“没错,陛下,这却实是相国大人的意思,可是相国大人一片丹心也确实是为国为家考虑,陛下,勾践野心极大,我们要防着一些……” 夫差一直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见到展如如此辩白,他目光冷峻喝了一声:“够了,都不要再吵!” 众人见夫差发怒,纷纷停止议论,静默的站着,不再说话。 夫差站起来大声说道:“伯嚭大人,你立即派人点送五万升粮草前往越国,退朝。”他说着边径自走进了内殿,一旁的小太监急忙匆匆几步跟在了后面。 伯嚭大声应“是”,一边得意洋洋的抬眼瞟着展如,展如面如死灰,喃喃的说道:“相国大人,展如没用,对不起您老人家……” 夫差借粮之事很快传全国,人人争相称颂陛下仁德。夫差坐在寝殿中看着一书称赞他的颂词,看罢将那一卷竹简扔在了案几上握紧拳头说道:“伍子胥,朕偏偏不想如你的愿。” 谖谖在西施的帮助下,以向有经验的姑姑学习剪纸技艺为由前往老吴宫。她听说陛下一直针对为难伍子胥,急着想要查明事情真相,迫不及待的在子夜十分偷偷溜了出去。 她早已在白天便打探好了姬姜的母亲洧岚娘娘之前所住的宫殿。她蹑手蹑脚的躲过侍卫巡逻的时间来到那所偏殿。她正想推开宫殿大门,一个人突然出现捂住了她的嘴巴,谖谖大吃一惊,猛力的踢了那人一脚,来人吃痛倒吸了一口气却是没有放手,直接将她拖到了偏僻的墙角,谖谖一直挣扎着向后挠了几下,一股血腥味便扑鼻而来,想来背后抓着她的人被她挠出了血。 那人一把放开了她小声说道:“是我!”谖谖惊魂未定的一看原来是落离,只见他英俊的右脸颊上的血迹一直往下低落着。 落离用手捂着右脸说道:“你做什么,那么大力干嘛?” 谖谖有些歉疚的说道:“我不知道是你嘛,我还以为……”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大声说道:“还不是你,偷偷摸摸……” 她话未说完,落离赶紧捂着她的嘴说道:“小声点,你还怕别人听不见吗?” 谖谖也急忙捂着自己的嘴巴,落离瞪了一眼谖谖,又觉得疼痛,继续捂着自己的右脸颊。 谖谖小声说道:“你干嘛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后面。” 落离听她这样责问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是救你来的。” 谖谖奇怪的问道:“救我?难道这个宫殿设下了什么机关不成?” 落离道:“机关倒是没有,只不过陛下现在在里面,你若是就这样闯进去,恐怕还来不及出声,就要被他近旁的侍卫当作刺客打死。” 谖谖惊讶的说道:“啊,陛下在里面,他怎么来了?” 落离道:“陛下时不时的要过来此地缅怀洧岚娘娘。” 谖谖点点头又悟道什么似的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落离一脸得意的说道:“自你过来老吴宫第一天我便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偷偷的攀在这个殿墙上面,可以看看陛下在里面做什么。” 谖谖有些为难的说道:“我神力已经消失了……”落离不等她说完,伸手揽着她的腰便飞了上去。谖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惊呼了一声紧紧的抱着落离,落离的嘴角勾出了一抹笑。 他们两人趴在殿中的瓦上,落离轻轻的移动一片瓦,底下透出了微光。谖谖急欲看清底下的样子,她的头几乎快与落离挨在了一起,等她反应过来时,落离的眉眼距离她不过一寸之远,他的气息都能够感觉到,再近点几乎就要……她颇为不自在的将自己的脑袋移远了一点。落离抬眼看了一下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谖谖努力的看着下面,只见夫差坐在矮榻上,手上捧着一杯茶盏,她凝神细听夫差似乎在自言自语:“额娘,差儿就要为你报仇了,差儿那个时候年纪太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杀害,虽然伍子胥还是不肯说他为何害你的原因,但是差儿发誓,一定让他生不如死,用他的血祭奠你……” 谖谖虽然不能够看到夫差的表情,但是听出夫差的语气中满是悲伤,她似乎能够看到他蹙着眉头,眼中是深不可测的痛楚,她好想去安慰他,让他不要难过,只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夫差起身准备离开,只听夫差说道:“额娘,这是楚国大王送来的悠紫茶,十分清甜,我特地带来让您尝尝,孩儿不孝,下次再来看你了。” 夫差跪地拜了一拜,起身走了出去,谖谖心中一时松懈,不小心蹬到了一片瓦,那片瓦片落了下去,发出“啪”的一声响,谖谖呆若木鸡,知道自己闯祸了。 下面一个男声喝问道:“何人在上面!你们赶快保护好陛下。”几个内监似乎准备飞檐上来看个究竟。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关口,落离立马化身成猫,他低声快速的对谖谖说道:“你在这里不要动。”谖谖愣愣的点点头。 落离“喵呜”一声从瓦上跳了下去。底下的众人似乎都送了一口气,只听夫差道:“这好像是太子养的那只猫。没事了,走吧。” 众内监应声答“是”便跟着一起走了。 等到他们走远,落离飞身上瓦,化为人形,一把抱起谖谖落到了地面上。 谖谖自知有错,她垂头丧气的说道:“对不起啊。” 落离拍拍她的脑袋说道:“算了,我早就习惯了。我们进去吧。”谖谖跟在落离的后面进到内殿里面。夫差刚才所说的悠梓茶还在桌上冒着雾气,发出了淡淡茶香。整个宫殿拾缀的十分整洁,虽然早已不住人了,但是时常有人打扫。 谖谖有些伤怀:“看看陛下平日里那么多人尊崇敬仰他,可是他心里还是有许多不能为人道的苦楚。” 落离赞同的点头:“确实,帝王所要承受的东西比寻常之人多许多,自然也是有许多不能被人所知道的烦恼。” 谖谖看着墙上的字画说道:“这个洧岚娘娘不仅懂得音律,还懂字画,跟我们西施夫人一样多才多艺的。” 落离道:“你不是想要查明她死亡真相,你想如何开始?” 谖谖楞了一下,讪笑道:“……我还没想好如何开始呢。” 落离无奈:“你一点头绪都没有便冒冒失失的跑到这儿来……” 谖谖跳了一下打断他:“我想这里肯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的嘛,自然是要过来看一看,再酌情商定方案。” 落离望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摇头,陪她一起细细查看。 ------------ 第三十三章 复原石 只是这寝宫中的字画与普通嫔妃宫中摆设无异,谖谖有些苦恼,她托着腮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想着。<冰火#中文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突然她一拍脑门大叫道:“有了!” 落离奇怪问道:“你想到了什么方法?” 谖谖兴奋的跑到落离面前说:“我记得牟明老君有一块复原石,能够幻出以前的景象。我向他借来,将这里以前的景象幻化出来,不j就明白这里发生过什么了吗。”谖谖一边说着一边转动手上镯子,过了一会儿,牟明老君便从一片雾气腾腾中走了出来。 落离也属于神界一员,认得牟明老君,他恭敬的立在一旁,向牟明老君鞠礼。谖谖跑过去拉着他的胡子说道:“老君,你快将你的复原石头借我一用!” 牟明老君被她扯得生疼急忙叫道:“哎呦,你先放了我。”谖谖放开老君的胡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落离抬眼看着,暗暗好笑。 牟明老君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这可不行,要是被清浅上神知道了,恐怕你的刑罚会加重的。” 谖谖无所谓的说道:“你不说,我不说,落离不说,谁都不知道了。” 牟明老君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还急着回去睡觉呢。以后呀,没有急事就别叫我出来,我好好在那树荫底下睡一个懒觉,就被你清扰了……” “好啊,不借我也行,日后如果师父问起我霜华镜之事,我就说是某个老君以权谋私将它借给我的……”谖谖盯着墙上字画,故意说道。 牟明老君停住要回去的脚步,笑着对谖谖说道:“复原石头确实在我身上,借你几日也无妨,想想你在这凡间定然是无聊透顶,确实是该借的,该借的……” 谖谖不急不忙的说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要是被清浅上神知道了,恐怕……” 牟明老君打断谖谖的话说道:“这是什么话,你不说,我不说……”他指着落离继续说道:“他不说,自然就没人知道了。” 谖谖笑着抱着牟明老君撒娇道:“老君,我知道你最好了。谢谢你。” 牟明老君从怀中掏出一块翠玉石头,将它放在了谖谖手中,正想叮嘱着:“你千万要小心……” 谖谖拉着落离往外跑去,似乎生怕牟明老君反悔,她大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大殿里顿时只剩了牟明老君一人,他呆呆看着谖谖拉着落离逃跑的背影,楞了片刻,无奈的摇着头离开了。 跑出殿外的谖谖笑岔了气。落离也笑着对她说道:“看来老君挺怕你的。” 谖谖笑着喘着气说道:“他啊,就是老小孩,平常拿一瓶好酒贿赂贿赂他就好了……” 落离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用这个石头。” 谖谖想了一下说道:“明晚吧,越快越好。” 落离点点头然后将谖谖送回到宫女所住的殿中,已经入夜的老吴宫显得格外静谧,只有几只巡逻的侍卫不停的走着。谖谖跟在落离后面完全不用躲开,几只侍卫见到落离都会恭敬的叫“落将军”,见他身后跟着一个宫装女子,虽然看不清楚相貌,但是都是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谖谖奇怪的对落离说道:“你的手下为何那样子笑,给人感觉怪怪的,我是不是长得很好笑?” 落离故意看了她几眼说道:“可能觉得我如此英俊洒脱跟你对比鲜明吧。” 谖谖他不服气的说道:“你以为你……” 落离打断她:“到了,你快进去吧。”谖谖气鼓鼓的瞪他一眼“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落离看着她的背影远远消失在夜色中轻轻说道:“我不会再离开你……”月色中落离的身影修长,他的脸在既明又暗的光影中闪烁着…… 第二晚的子夜很快到来,谖谖如约在子夜十分偷偷来到洧岚娘娘的殿外,落离早已在那边等候着她。月光撒到他的身上,在地上形成一个落寞的影子,晚风带着他的衣袂飘然而起,不知道为什么谖谖总觉得眼前这副景象有些熟悉,但是她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落离听到她的脚步声回身看着她笑道:“你来了……”似乎等了许久的样子,谖谖看着他脸上的伤疤,有些愧疚的说道:“你脸上的伤……” 落离摸了摸右脸颊笑道:“这点小伤不碍事。” 谖谖道:“若是别人问起……” “我自然是答被一只母猫给挠的。”落离玩味的看着她。 谖谖依旧觉得愧疚:“对不起啊……” 落离拉着她便推开了宫殿大门进去:“干什么婆婆妈妈的,正事要紧。” 他们进到宫殿中,谖谖拿出石头,石头翠绿,里面波光流动,谖谖拿着它对落离说道:“牟明老君曾今告诉我这块石头是女娲补天时所掉落的碎石,极为珍贵,甚至能够幻化出上古时期的景象。只是进入幻象里的人切不能被幻象所迷失,否则会深陷其中,在外人看来如同痴呆,最后被这幻象吃尽神力而死。” 落离若有所悟的说道:“所以必须要有神力才能进入这幻象之中。” “对,待会你对这块石头施加力量,看到幻象时便拉我进去,我虽然失去神力,但是只要你拉着我便行了。我们只要回到洧岚娘娘被杀那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落离点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谖谖将石头放在桌上,落离将手掌附在石头上,集中精神,施加力量。只见石头变得越来越翠绿,里面的波光开始快速的涌动着,那种绿仿佛就要滴出来一般。 落离说道:“幻象出来了。”他说着便拉起了谖谖的手。 在落离拉起谖谖手的那一刻,谖谖眼前的宫殿陡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的星空,以及一片荒凉的原野,不时有寒鸦“呱呱”叫着飞过。 两人看到这方景象皆是楞了片刻,落离迟疑的说道:“难道我施出的力量太多,来到上古时期了。” 谖谖环视了四周一眼对落离说道:“吴王宫殿还没建呢,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 落离笑道:“那就重来一遍吧。”落离放开力道,两人身边的景象复又变成了原来的宫中。 谖谖道:“你施小一点的神力试试。”落离将手放在复原石上施加法力,复原石内碧波流动,不过相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落离一手施法,令一只手拉着谖谖,屋内景色丝毫未变,谖谖奇怪的问道:“落离,你是不是没有施法?” “怎么可能……”落离正想要辩驳,后面突然传来声音,“额娘,差儿就要为你报仇了,差儿那个时候年纪太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杀害……”谖谖转头一看,却见夫差正坐在她后边的矮榻上,她吓了一跳,落离也是一惊,谖谖急忙说道:“不知道陛下在此,我们这就出去……” 谖谖急忙想拉着落离逃跑,落离却反拉着她的手说道:“陛下似乎没有看到我们……” 谖谖回头看着夫差,只见夫差手持茶盏,满眼痛楚,正自顾的说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 谖谖恍然大悟:“这是昨天的景象,你施法太轻了。”落离有些疑惑:“那这可怎么办,我根本就不知道回到洧岚娘娘被杀那日需要多大的法力。” 谖谖也发愁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我再唤出牟明老君问问。” “牟明老君本就不满你借他宝物,万一他反悔了那可怎么办?” “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拿到这个宝物不就变成废物了。”谖谖急了。 落离拍拍她:“不要慌,我正在想办法呢。” 谖谖坐到一旁的凳子手也托腮思考,她盯着墙壁上的一幅墨迹,似乎悟道什么慢慢的走进:“落离你快过来看!” 落离走近她顺着眼睛看着墨迹说道:“这个,怎么了?” 谖谖指着上面一些小点的乌黑望着落离,落离看了谖谖一眼,伸手附上那些点点乌黑说道:“没错,这有可能是洧岚娘娘的血迹,否则寻常受伤怎么可能溅得这么高。” 谖谖道:“要不我们扣一点下来放到复原石上,它可能就知道我们想要回去哪一天了。” 落离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道:“我们试试可不可行。”他小小翼翼的挂着那些竹简上乌黑,掉落下来一手碎屑,落离用手托着碎屑然后将它放到复原石上面接着开始施加神力。 复原石又开始翻滚着碧波,落离叫道:“谖谖快来,我看到了,伍相国带兵进来了。” 谖谖赶紧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只见眼前斗转星移,变成了白日,伍相国带着重兵来到洧岚娘娘宫中,那时候伍相国还不想如今这样胡须苍苍,的确是更为年轻一点的时候。 只见他抱拳向洧岚娘娘鞠了一躬说道:“娘娘,臣多有得罪了。” 洧岚娘娘梳着淡妆,顶着前朝流行的发饰,她蹙着娥眉,眼中流露出不屑,远远看上去如此面容的确是与西施有些相像。她看都不看伍子胥一眼:“你都已经带兵进入陛下妃嫔的寝宫了,还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伍子胥低着头说道:“洧岚娘娘,臣只是奉命行事。”伍子胥说完,对身后的士兵打了一个手势。 谖谖对落离说道:“为什么先王授命伍相国来娘娘寝宫。” 落离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继续看看。” 伍子胥身后的侍卫几步上前将剑架在洧岚娘娘头上,谖谖都有些忍不住冒火:“这也太不把娘娘放在眼中了,这好歹也是娘娘啊,这么不尊重她,难怪现如今的陛下对伍相国这么有意见。” 谖谖环视了四周一眼,突然瞥见在柜子中探出脑袋的小夫差,谖谖惊呼了一声:“陛下!”急忙想挣脱落离的手去将他抱起。落离一把拉住她:“喂你干嘛,忘记这里只是虚幻的景象了吧,都是假的。”谖谖回神过来摸着脑袋说道:“是哦,我忘了,对不起啊。” 落离看着她无奈的摇摇头。 ------------ 第三十四章 相国之死 幻象里年仅九岁的小夫差瑟缩在柜子里,两只眼睛里满是惊恐。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伍子胥恭敬的对洧岚娘娘说道:“娘娘,这里有一条白绫,一碗毒汤,请问您要选择哪一种?” 洧岚娘娘看都不看伍子胥:“本宫哪个都不选,你不要忘了,本宫可是太子的生母,定是你在陛下面前挑唆了什么,才让陛下如此对我!” 伍子胥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事到如今,您还不肯认吗?”说着伍子胥从怀中掏出一片竹简继续道:“这是我们的将士在吴宫外面所截之物,上面提到,您的母亲已经被楚王处死,若您还不能够提供准确的情报,那么您就不必再与您的父亲相见了。” 洧岚娘娘脸上一变,她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伍子胥,几步上前一把抢过伍子胥手中的竹简,她望着竹简上的字,呆愣了片刻,整张脸如同纸般苍白,她摇着头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一边说着一边扑过去扯住伍子胥的衣服说道:“伍子胥,你骗我,我娘没有死,楚王怎么可能……” 左右侍卫将洧岚娘娘拉开,洧岚娘娘状若癫狂:“不可能的……爹……娘……女儿对不起您……” 伍子胥理了理衣裳说道:“娘娘,在蒯中大败楚国时陛下便怀疑吴宫中出了内鬼,只是他一直都不肯怀疑是您,不仅因为您是吴国人,更因为陛下对您的喜欢,可是您,当真是辜负了陛下对您的爱,更背叛了所有吴国人。” 洧岚娘娘双眼含泪看着手上的竹简哭着说道:“是……我的确枉为越国人,不……不对……我一直做得滴水不漏,你怎么可能知道……” 伍子胥道:“对,让臣起了疑心是在楚国大使过来之时,在告别宴席上,您随口夸了大使夫人头上的‘水月钿’做得精致,水月钿是那时候楚国刚刚开始流行起来的发饰,何以处在深宫之中的娘娘如此了解,除非您有亲人在楚国常常与您有信笺往来。当然这一点也本不足以证实娘娘就是细作。只是后来蒯中战役大败,楚**人对我们的战略部署摸得一清二楚,陛下才开始有所怀疑。” 洧岚娘娘苦笑着说道:“伍相国果然聪明过人,我只是随口一夸,居然就让你看出端倪。” 伍子胥道:“娘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陛下命臣下私下将此事查清楚,臣费了许多周章,才知道您的父母高堂都在楚国都城中被人监视,作为人质威胁着您。” 洧岚娘娘道:“所以陛下故意告诉我一个假消息,让楚军大败。” 伍子胥说道:“娘娘,您错了,这是陛下给您的一个机会,陛下说如果您这次能够知错悔改,他会装作不知,既往不咎,可是娘娘,您终究还是负了陛下。” 洧岚娘娘哭着道:“楚王用我的父母威胁我,我真的是没办法,我不可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楚国那里……” 伍子胥鞠了一礼说道:“娘娘,陛下不愿意亲自手刃您,才让臣出面,请您选择一个死法吧,不要叫臣为难。” 洧岚娘娘收起眼泪说道:“那本宫的太子和公主,陛下想要如何处置?” 伍子胥道:“娘娘死后,陛下会对外宣称娘娘病逝,至于太子殿下,只要他勤奋努力,他依旧是我们的太子殿下。” 洧岚娘娘点点头,她的眼中犹挂着泪痕:“如此甚好,陛下也算待我不薄,”洧岚娘娘起身慢步走到窗边看着天空说道:“差儿他最喜欢吃甜米粥,你们要经常吩咐与厨房做些给他吃,他作业累了,练武累了,就只喜欢吃甜米粥。” 伍子胥躬身答“是”。 洧岚娘娘看着窗外草长莺飞的景致笑了:“爹,娘,女儿到地府中侍奉你们。” 洧岚娘娘的话音刚落,鲜血便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上,谖谖在一旁惊讶极了,连落离都能感受到她瞬间冰冷的手。 只见洧岚娘娘自己将匕首插入腹中,她的嘴里流出了血,似乎嫌这一刀并没有致命,她又将匕首拔出,复又刺了自己一刀,血液喷薄到墙上、地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她晃了一晃“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最后那一刻她的嘴巴仍在动着,谖谖伸出手想要抱着她,只是她抱了个空。 落离拉着她对她说道:“洧岚娘娘最后说的话是‘陛下,对不起’。” 谖谖看着他,又看了一眼躲在柜子中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外面的小夫差,他很努力的捂着自己的嘴,尽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也许洧岚娘娘事先又告诉过他,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来,他要好好活下去,这是额娘的心愿。 谖谖多想走过去,遮住他的眼睛,只是这个景象都是虚幻,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真真实实的存在过,不论怎样都改变不了了。 伍子胥转身叹气,吩咐侍从们将洧岚娘娘的尸身收好,便出去了。 谖谖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她摇摇落离说道:“我们也走吧。”落离略施了下法力,整个宫殿便恢复了原来的样貌,没有侍从,没有洧岚娘娘的尸首,没有柜子,没有小夫差。 只有她和落离,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谖谖坐在凳子上,一言未发,落离站在她的旁边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窗外晚风飒飒,吹响着树叶,似乎在为这静谧的夜谱奏着一首哀歌。 过了良久,谖谖开口:“陛下那时候还小,只看到是伍相国逼死了洧岚娘娘,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楚国细作,而且他也不会相信。” 落离说道:“是,如果陛下执意要怪,首当其冲应该是先王。” 谖谖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该如何把这一切告诉陛下呢?” 但是不等谖谖来得及想好如何将这一切告诉夫差,第二日里便传出了伍子胥死在了相国府之事。 在姬姜宫中用食早膳的夫差听到底下人的禀报,怒起将整个桌子都掀掉了:“伍子胥这个老贼以为这样便可一了百了了吗!” 底下的侍从战战兢兢的说道:“回陛下,伍相国并不是自杀……是被人杀死的!” 夫差十分震惊带着人匆匆的赶到相国府中,伍子胥的书房中一片狼藉,他仰面躺在了太师椅上,颈部插着一把飞刀,血迹自刀口流下,已经凝住。她的夫人倒了另外一边,胸前中箭,满地的血,横七竖八的椅子,乱糟糟的桌案,现场惨不忍睹。 展如等数十个门生跪在外面大哭,哭得惊天动地:“相国大人……我们不该离你而去……我们本应该时时刻刻陪在你的身边……您才不会遭此等祸事……” 为首的几个官员看到夫差,急忙下跪,夫差烦躁的说道:“免了免了,你们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几个官员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上前说道:“回陛下,伍子胥是飞刀致颈,毙命而死,而且伍子胥及其夫人身上都有伤痕,似乎在死前与凶手搏斗过。” 夫差道:“伍子胥的仆从呢,家丁呢,相国府中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就没有一个知情的?” 另一个官员上前说道:“禀陛下,自被罢免官职后,伍相……伍子胥便散尽家中财物,让仆从和门生都走了。” 夫差重重拍了一下一旁的案几,几个官员皆是跪在了地上,夫差极力咬牙切齿的说道:“查,给朕查!一定要抓出凶手!” 几个跪在地上的官员急忙伏地应“是”。 伍子胥的死无异于惊天霹雳炸响了整个吴国。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蜂拥而至,整个吴国上下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甚至有些百姓在家中开设灵堂悼念伍子胥。 谣言越传越凶猛,最后演变成夫差不满伍子胥屡次三番的建议,暗暗派人杀了伍子胥和他的夫人。整个吴国上下的百姓开始对夫差有了意见,有些胆大的说书人更是将夫差比成荒淫无度的暴君,将伍子胥比成忠心可鉴而又枉死的臣子。虽然这些说书人总是被地方官员关进监牢,但是越是这样大家越是觉得是夫差心虚,更加认可这种观念。 而展如的将军府中,伍子胥的几个门生在讨论着什么,一个武将激愤的喊道:“我真想杀进那个吴宫之中,将夫差碎尸万段。” 展如严厉的呵斥他:“你还嫌现在的吴国不够乱吗,相国大人一生都在为吴国办事,我们杀了陛下相国大人九泉之下能高兴吗?再说了,我们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是陛下杀了相国大人。” 一个拿着扇子的白脸书生说道:“那我们怎么办?任由相国大人枉死在府中吗。” 先前的武将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对不住相国大人啊,我十三岁的时候帮着父亲上街卖柴禾,遇到恶霸抢我爹的银子,我和我爹被打得满身是伤,那时候若不是相国大人恰好路过为我们出头,严惩了恶霸,恐怕我早就死在了那大街上!我本想着日后定要报答相国大人,没想到,我还没报答,他便遭此毒手,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啊……” 这个彪形大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与自己粗壮的体格极为不符,显得滑稽可笑,但是众人都深有感触不约而同的红了眼睛。展如安抚着彪行大汉说道:“大家都不要感怀了,我们这几个人都是多多少少受到了相国大人的照拂才能到今天这个地步,相国大人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找出凶手,才能帮相国大人报仇啊。” “是啊,我们先想想办法该怎么找出凶手才是最要紧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开始谋划如何找出凶手为伍相国报仇。 ------------ 第三十五章 枕头之秘 明月当空,夫差喝得醉醺醺的来到了姑苏台中,原来丰神俊朗的陛下双眼无神,一身酒气,整件衣袍都歪歪斜斜,连带着走路都走不稳,他一来到姑苏台中就嚷嚷着:“朕要找西施,朕要找西施……” 奴婢们急急忙忙的跑到两宫中让两位夫人出来接驾。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郑旦略整理了下衣裳便匆匆出来,夫差见郑旦迎面而来也歪扭着走到她面前说道:“旦儿,朕要听西施弹琴。” 郑旦架着他说道:“陛下喝醉了,先到我宫中歇歇吧。”正在说话的当口,西施也款款而来,她惊讶问郑旦:“陛下这是怎么了?”谖谖跟在西施后面也满是惊讶。 郑旦道:“一身酒气,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夫差推开郑旦说道:“旦儿,朕没喝酒,真的……朕不要去你宫中,你不会弹琴……”夫差又看着西施说道:“西施,你快去,弹琴给朕听,朕现在想听……”夫差一边说着一边往西施走去,刚走两步却站不稳想要摔下去,急得众人急忙扶着他,西施上前哄着他说:“好好好,去我宫中,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夫差笑着点头,将手搭在了西施的肩上,整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 西施转头对郑旦抱歉的笑了一下说道:“陛下醉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郑旦勉力一笑,说道:“怎么会,陛下素日里最喜欢听西施姐姐的琴声,他去你宫中,我还乐的清闲。” 西施和郑旦告别,一堆宫人围着西施和夫差闹哄哄的往西施的馆娃宫中走去。只听夫差一直嚷嚷着什么,如同孩子一般,西施便轻言附和安慰着他。 而随后的宫人分走在两侧,皆是小心翼翼,每当陛下走一步路快要倒下时,所有宫人都惊呼一声伸手想接住夫差。这场热闹惊得躲在树枝上栖息的鸟儿们扑棱扑棱着飞走,姑苏台上好久都不曾这么热闹过了。 郑旦和几个宫婢们站在后面看着远走的一群人,她不明白,明明是她先到的,为什么陛下却被西施姐姐抢走了。月光柔柔的洒在地面上,那月光却刺得郑旦眼中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她的影子横斜在绿瓦上,与一旁的树枝交映着,一种孤独冷清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西施姐姐虽然与她一样同苎萝村里的浣纱女,但是西施姐姐却什么会,她不仅能够浣出美丽丝莹的纱线,还有一个十分爱她的范蠡大哥教她吟诗写字,弹琴作画。 范蠡大哥爱西施姐姐她认了,因为是西施姐姐在深山中先遇到他的。只是郑旦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日在深山中遇到范大哥的不是西施而是她郑旦,那么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只是这种想法像燕子掠过水面一样,转瞬即逝,在大家祝福西施和范蠡时,她也是真心诚意的祝福着他们能够白头偕老,并且希望自己也能够找到像范大哥一样的如意郎君。 可是如今她们一同被送入这吴宫之中,为何夫差又更爱西施姐姐多一点。是因为她不会弹琴吗,可是,她会舞剑啊,每次她跳起剑舞时,大家都称赞她,都说她跳得好看,陛下为什么不喜欢呢。 郑旦垂头慢慢回到宫中,她屏退宫人,任自己的泪水随着桌上的蜡烛一同流着,她第一次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泪水似乎怎么也流不完。 谖谖早在回到姑苏台中便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西施,只不过略过复原石头之事,只是告诉西施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师父落离的帮忙,并且再三保证落离是个可以靠得住的人。 西施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我们知道真相了,但是伍相国已经死了,他虽然不喜欢我,但是他的的确确是个好相国。不管他是不是陛下所杀,我都要将这一切告诉陛下。” 谖谖道:“陛下如此喜欢夫人,是因为夫人不仅会弹奏清风明月,而且眉眼间也与陛下母亲有些相像。” 西施道:“从前我以为他只是如同一般男人那样喜欢我的样貌,如此说来,他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如若不是我心有所属,他对我这样好,也许我早就喜欢上他了。” 谖谖问道:“或许,是缘分未到吧,夫人,那你想好如何告诉陛下了吗?” 西施用小剪剪着盆栽说道:“嗯,我想好了。” 而现在,夫差抱着西施叫道:“额娘,差儿今天乖乖写了很多字,你弹琴给我听吧。” 西施用眼神示意谖谖,谖谖会意的带着众宫婢告退出去,并顺手将门带上。 雕刻着鸳鸯戏水的窗户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微风轻拂而过带动着衣袂,影子随着烛光晃着。夫差伏在西施的腿上,喃喃的说着什么,西施抚着夫差的头,轻声说道:“乖,睡觉了。” 夫差说道:“额娘……你,知不知道伍子胥死了,从前……我一直想查明真相,为你报仇,可是……那老头很倔,不肯告诉我,他如今死了,是罪有应得,为什么……为什么差儿却一点都不开心?为什么……” 西施将头抵在夫差的头上说道:“差儿,你知道额娘真正的死因吗?” 夫差脸蛋通红,他嘶哑着声音说道:“不知道……” 西施在他耳边说道:“在额娘宫中的枕头里,有你想要的原因。在额娘宫中的枕头里,有你想要的原因……” 夫差便在西施一直重复的话语中睡着了,西施不知道这样的方法有没有用,如若没用,再试试其他的方法。 第二日的夫差一起身,西施马上替他端来了一碗醒酒汤:“陛下赶快喝了这碗醒酒汤,昨日您喝的酩酊大醉,臣妾怎么也哄不了您。” 夫差有些歉意的看着西施道:“累了你了。” 西施笑笑:“陛下快起来用早膳吧,待会还要上朝。” 众位宫婢急忙为夫差漱口更衣,一阵忙乱之后夫差与西施一同坐在桌边喝着粥,西施似有意若无意的对一旁的谖谖说道:“谖谖,你去将我床上的枕头换了吧。”谖谖福了一礼说“是”便往里间走去。 夫差听到“枕头”二字皱起眉头,似乎在极力思索着什么,西施问夫差道:“陛下,是不是这粥不合胃口?” 夫差摇摇头道:“不是,朕好像想起什么。”说完他继续吃着。 等到西施跪地恭送完夫差之后,她急忙起身问谖谖:“昨日的竹简你可放好了?” 谖谖点点头:“我已经同落离一道放入洧岚娘娘床上的枕头里,不会有差池的。” 西施道:“那就好。” 夫差上完朝之后总觉得脑袋中萦绕着“在额娘的枕头里”这些话,他坐在殿中闭目了片刻立即动身前往去了无数次的洧岚娘娘宫中。众位宫人都不知道陛下如此急匆匆的要往哪儿去,也只能紧步跟着。 夫差推开了寝殿门,这里的布置都是以前的样子未曾有任何的变动,连同洧岚娘娘的枕头被子都是前朝的样式。 夫差几个箭步走到床边便拿起了床上的枕头,徒手撕开,只见几片竹简便随同棉絮一道落了下来。棉絮飘飞着,夫差在这宫中十数年,却从不曾发现原来枕头里另有玄机。 夫差颤着手捡起了那些竹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差儿, 不知道你看到这些时是长得什么模样,定是高了,大了,额娘都抱不动了。额娘想差儿必定已经很有出息了。成为了我们吴国的大王,让我们吴国的百姓都强大起来。 额娘知道,你一定想知道这一切是什么原因,其实,你不要怪伍相国,都是额娘不好,额娘的父亲母亲都被楚王所掳,他们逼迫额娘做他们的内应,额娘没办法,将一些信息给了楚王,害得我们吴国的军队差点全军覆没。 额娘该死,差儿,我只希望你做个好大王,爱护百姓,不要责怪任何杀害额娘的人,因为这一切都是额娘咎由自取的。额娘希望我的差儿快快乐乐的,高高兴兴的,额娘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呢。 差儿,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仇恨不会带来快乐。如果要让你的子民们安乐,你也要学着做一个仁义高兴的陛下,懂吗差儿。 额娘李氏留” 夫差的眼泪落到了竹简上,他将竹简放在胸口,双手不停的抖着:“额娘的教诲,差儿谨记在心。” 很快,吴国上下又沸腾了一次,据说夫差颁指,下令恢复伍子胥相国职位,并且如同亲王礼节厚葬。送葬当日,全国百姓都来了,夫差站在城楼之上披着白衣,听着耳边的哀乐对着天空说道:“伍子胥,终究还是朕对你不住。” 城楼之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送葬的队伍排了几十里长,许多百姓嚎啕大哭,场面壮观动人。 西施和谖谖也对着伍子胥下葬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西施叹道:“虽然有些欺瞒陛下,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 第三十六章 刺客来袭 夏日的景致,姑苏台中的小池总是会有一两条鱼儿跳着跃出来,几片荷花才露尖角便已经不胜娇羞,几朵碧绿碧绿的荷叶浮在池面上,随着水波流动着,池子里的鹅卵石看起来都是透亮的,傍晚时分,西施总是会在谖谖的陪同下,拿着一些鱼食来到池边,细心的将鱼食往池里撒着,看着小鱼儿们相拥着过来,荡起水面一层一层的圈儿,她的脸上便露出会心的微笑。冰火!中文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谖谖时常感叹,美人一笑,倾国倾城,便是如此光景。 夫差如同往日一般来到姑苏台中听西施弹奏了几首曲子,然后又去郑旦宫中便没有再回来。 晚上西施很早便已经睡下了,周围一片寂静,她的梦总是不稳,过了夜半时分,又听到“咚、咚、咚”三声敲窗户的声音,不用问也知道是范蠡来了,西施坐起身下床将窗门打开,果不其然,确实是范蠡。 还是蒙着面,只露出了那双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饱藏着太多东西,眷恋、不舍、疼惜、痛苦等等,让西施不敢看,只怕自己会陷入里面无法自拔。 范蠡飞身进来抱着西施,西施别过脸去。范蠡口中焦急说道:“你信上说你受伤了,哪里伤了让我看看!”西施楞了:“我受伤?什么时候的事?” 范蠡见西施楞着,抓着她的肩膀道:“不是你寄给我的信笺上所说的……”西施和范蠡对视了片刻,西施心中一沉,范蠡也立马醒悟过来叫道:“糟糕,中计了!” 西施立即推着范蠡说道:“你快走!” 但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馆娃宫外瞬间灯火通明,有人大喊:“抓刺客了,抓刺客了!” 范蠡一步跳出窗外,马上便有侍从们围了过来,西施颤抖着坐在床上,外边响起了打斗声。 谖谖和郑旦闯了进来,谖谖看到西施脸色煞白,双眼无神,她忙抱着西施说道:“夫人你没受伤吧!”西施苍白着脸摇摇头,谖谖又安慰她:“夫人不要害怕,刺客跑不掉的。” 郑旦也急忙握着西施的手说道:“西施姐姐,你没事吧。刚才那个刺客是从你宫中跳出去的,陛下怕他逃走,已经命重兵去追了,想来他插翅也难逃。” 西施听到这句话却猛然抬起头抓着郑旦的手道:“不,旦妹,你快去救他好不好,他是……他是……”西施却开不了口。 郑旦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西施姐,他……他是范大哥,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你怎么可以在这深宫中与他私会,不要说现在你已经是陛下的夫人,你与他私会,更关系着咱们越国的百姓啊。” 西施闭上眼睛,似乎很痛苦。谖谖听郑旦这么说,便明白了个大概,西施倚在谖谖的怀中,似乎十分疲累的样子,谖谖只好一直安抚着她说道:“夫人没事的,不要太担心了。” 当夫差回到馆娃宫中的时候,郑旦便迎了过去问道:“陛下,刺客抓到了吗?” 夫差摇头:“此人武艺高强,内廷五大高手与他过招只是跟他打了平手,最后还是让他逃了,不过他腿上中了一箭。”郑旦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这个眼神立马被谖谖给捕捉到了。 郑旦转瞬笑着说道:“陛下,西施姐姐已经复又睡下了,抓了一晚上的刺客,你定然累了吧,到臣妾宫中歇歇吧。”夫差望了望里间,对谖谖说道:“好好照顾你家西施夫人。” 谖谖点头答“是”,夫差便随着郑旦去了她的宫中。 夫差适才看到了刺客几眼,只觉得他的眼睛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也许太过疲累,他很快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睡梦之中,似乎有女子低声呜咽传入耳中,夫差只觉得忧烦,只是呜咽之声若隐若现,扰得他睡不着觉,夫差朦胧着睁开了双眼,却见郑旦衣裳单薄,在床沿边哭泣着。 夫差起身搂着她道:“何事惹得我们旦儿如此哭泣?” 郑旦听到夫差醒来,迷蒙着泪眼急忙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臣妾扰了陛下睡眠,臣妾该死。” 夫差想要扶起她,郑旦却挣扎着不让他扶,夫差有些奇怪,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吧。朕困倦得很,今日不想陪你玩这些小孩脾性的东西。” 郑旦见夫差有些着恼,便抽抽搭搭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夫差疑惑的接过玉佩问道:“这是什么?” 郑旦低头垂泪:“这是臣妾在馆娃宫门口捡到的。” 夫差翻转着玉佩说道:“这便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有什么好看的,如果你喜欢,下次朕再命工匠们在帮你打造一个比这好看百倍的。不要哭了。” 郑旦趴在床边哭着:“陛下,臣妾委实不愿欺瞒陛下,这块玉佩……这块玉佩……” 夫差眯着眼睛盯着她,目光里透着一丝疲惫和不耐,郑旦继续含泪说道:“玉佩的主人其实臣妾也认识,这还是西施姐姐当年的定情信物。” 夫差脸色变得冷峻起来,他慢慢的托起郑旦的下颚问道:“什么意思?” 郑旦泪水涟涟:“刚才那个刺客,是越国相国范蠡,是西施姐姐以前在越国的情郎。”郑旦只觉得下颚被夫差扯的生疼,在她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夫差却慢慢放开郑旦。 郑旦抱着夫差的膝盖哭着说道:“陛下,臣妾本不愿意说,可是却不愿意看到陛下总是被欺瞒。范蠡来了不止一次两次,前些时候臣妾还和西施姐姐说让她不要再与范蠡私会,可是姐姐说……她的身体和心早在越国时便给了范蠡,再也不可能容下他人。臣妾没想到……没想到范蠡会变本加厉如此胆大妄为的来这姑苏台上。” 夫差脸色铁青,他的额头紧蹙,手上青筋暴起,一副忍着巨怒的摸样,郑旦看着夫差的样子有些害怕,却仍旧说道:“还望陛下原谅西施姐姐……” 夫差猛的站起来,大声说道:“摆驾回老吴宫!” 底下本来打着瞌睡的宫人们个个站了起来。不知道陛下半夜发的是哪门子脾气,但是皆是大气不敢发,战战兢兢的跟着陛下走了出去。 待得夫差走了,郑旦收起眼泪坐在床沿,她不复方才软弱无辜的样子,眼中露出了一丝寒光。 窗外夜莺飞着叫着,似乎被这半夜的响动所惊扰,横斜的树枝交相逸出,透过窗户斜照在郑旦寝殿里。郑旦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再无睡意。 晨时,第一缕光熙照进了西施殿中,西施迷蒙着睁开眼睛,忽然想到了昨晚之事,她起身焦急的问道:“谖谖昨晚的刺客抓到了吗?” 可是她转头一看,却愣住了,在殿中的不是谖谖,而是夫差。夫差笑着坐到西施身侧,抬手抚平她额前的碎发说道:“昨晚刺客逃走了,武艺十分高强,基本奈何不了他。” 西施下床跪在地上,一张脸苍白如雪。夫差伸手拉她:“只不过朕的毒箭射进了他的右腿,估计他也活不过三天了。” 西施猛的抬头看着夫差,眼睛冲满了惊惧。夫差的手抚着她的脸寒意森森的说道:“你是不是很担心他?” 西施微微抖着摇摇头,眼睛里却注满了泪水,夫差靠近她轻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很担心他,告诉朕,是不是?”夫差加重语气,手上加了力道掐住西施,西施痛苦不堪,闭上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低落下来,她点头。 西施点头的瞬间,夫差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慢慢放开西施,摇晃着站起了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西施瘫坐在地上只是不停的流泪。 谖谖进来看到这副光景吓了一跳,抱着西施叫道:“夫人,你和陛下是怎么回事啊?” 晌午时分,夫差颁旨下来,遣走了馆娃宫中所有的宫婢,并且将西施所住的寝殿封闭严实,派人看守。 谖谖拦着执行的侍卫大声骂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你们一定搞错了吧!我要告诉陛下,定不轻饶了你们!……” 事情似乎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谖谖去求见郑旦但是郑旦贴身侍婢小梨说郑旦身子不适,不见任何人。任谖谖在外面苦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更遑论说去老吴宫中见夫差了,老吴宫看守大门的侍卫们连看都不看谖谖一眼,横着矛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陛下的手谕,谁也不能进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谖谖不论任何转动手中的镯子,牟明老君都不肯出来相见,直到许久才悠悠捎来一句话说他先前帮助谖谖的事情被清浅上神知道了,此刻被罚面壁一个月,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这一个月便是凡间的三十年,谖谖如何能等,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蚂蚁,但是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只能回到姑苏台上,一边侍弄着姑苏台的花草,一边寻着机会救西施,只盼夫差来姑苏台,到时候寻个时机再想办法。 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与西施情同姐妹的郑旦却一连几天不闻不问,连过来馆娃宫探视都没有,谖谖心中疑虑暗生,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任何头绪。 ------------ 第三十七章 孔子颜回 文种前来还粮,在金銮大殿中,他满脸堆笑的对着夫差致谢,对着满朝文武大臣致谢:“臣今日来归还当初所借之粮,十分感谢陛下的慷慨仁厚,救我们越国百姓于水火。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请陛下派大臣钦点,臣所归还之粮皆粒大圆满,经过精心挑选而来的。还加了利息,一共五万五升粮!” 夫差坐在殿上朗声大笑:“有劳文种相国千里迢迢送还粮食了,伯大人你带文种相国去塌下休息,所归之粮直接入库,春日里再发给百姓播种。” 伯嚭躬身答“是”,脸上挂着一副得意的表情。 文种再次致谢然后退朝,伯嚭引着文种出宫,伯嚭笑着对文种道:“文大人,你可不知道,你借走粮食的这些日子里,老夫可是茶饭不思,彻夜难安啊。当时还在世的伍子胥认为此间有诈,不论吴国做了什么帮助越国之事,他都出来拼命反对,才惹恼了大王,这粮食可是老夫一直在作保的,还好你们也算是言而有信。” 文种也陪着笑说道:“这个我自然知晓,这不是,越国刚刚收获,我们大王就派人拿了这些上好的种粮归还,就是平陛下和伯大人的心哪。另外我们大王十分感激您当初对我们的帮助,所以特地命人准备了一些东西送给您。” 伯嚭心领神会的笑了:“文大人怎生这么客气,这也是老夫该做的事情,不过,就有劳文大人帮老夫谢谢你们大王了。”说着伯嚭和文种相视大笑。 退朝后夫差来到内殿,他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清楚哪儿怪怪的,正在这个时候,姬姜宫中的内监便送来一碗莲子羹,说是姬姜亲手炖的,让陛下消除疲劳。 夫差慢慢的喝完莲子羹,便命人摆驾相国府。当内监们将伍子胥相国府大门打开,映入夫差眼帘的却是一室荒芜,他在一名旧仆的引导下来到了伍子胥生前所在的居室中,这个居室中挂满了字画,一个瞎眼婆婆正用抹布擦拭着,那个五十岁上下的旧仆对夫差说道:“这是相国大人的母亲,眼睛瞎了有十几年了,相国大人的门生本想将她接到外面去住,可是她执意不肯,日日摸索着擦拭这里的桌凳,说……相国大人很快就要回来了。我本也像其他人一样一走了之,只是老太太实在可怜,我心中不忍,还好几位相国大人的几位门生知恩图报,常有接济,这日子才算勉强过了下去。” 屋内依旧照着伍子胥生前的布置,墙壁只有几张字画,几把太师椅还看得出用了许多时日,夫差记得他小时候来到相国府中玩耍,便看过这些旧桌凳,可想而知,伍子胥是多么清贫。 擦桌子的老太太不小心将手中的抹布掉到了地上,她蹲下来在地上摸着,夫差上前替她捡起,对她说道:“老太太,我帮你擦吧。”说着夫差扶起老太太,将她牵到一处凳子上坐好对她说道:“老太太,你在这里休息片刻,我马上便可擦好。” 老太太抓着夫差的手,一滴老泪从空洞的眼睛里滚落下来:“你又是胥儿的门生吧,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夫差轻轻拍拍老太太的手说道:“是的,我是相国大人的门生,我看您来了。” 老太太抓着夫差不肯放手:“我不是让你们去跟陛下讲,断不可以听人家一面之辞,有时候就算是眼睛看到的东西都可能是假象。孩子啊,我给你将一个故事吧。 从前那孔子有一回受困在陈蔡一带的地区,有七天的时间没有尝过米饭的滋味。有一天中午,他的第子颜回讨来一些米煮稀饭。饭快要熟的时候,孔子看见颜回居然用手抓取锅中的饭吃。 孔子故意装作没有看见,当颜回进来请孔子吃饭时,孔子站起来说,‘刚才孟李祖先告诉我,食物要先献给尊长才能进食,岂可自己先吃呢?’ 颜回一听,连忙解释说,夫子误会了,刚才我是因看见有煤灰掉到锅中,所以把弄脏的饭粒拿起来吃了。孔子叹息道,‘人可信的是眼睛,而眼睛也有不可靠的时候,所可依靠的是心,但心也有不足靠的时候。 所以啊,陛下一定误会了胥儿。要用心,要用一颗诚心去感受,胥儿是我的孩儿,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品性,我虽然眼睛看不到了,但是这心却比谁都灵啊。你们记住了,叫陛下闭上眼睛听一听,他便会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老太太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一直拉着夫差絮絮叨叨了很久,左右的宫人几次想上前将老太太扯着夫差衣服的手给掰开,都被夫差用眼神示意给退了下去。一直到她累了,相国府中的仆人才牵着她离开。 她出了门口还不忘提醒着夫差:“孩子啊,你一定要帮我告诉陛下,一定要啊……”夫差高声应道:“老太太放心吧,我一定会告诉陛下的。” 夫差在老太太走远之后,命人点燃了三炷香插在伍子胥牌匾的香炉前,他有些歉疚的说道:“伍相国,朕对不住你,老太太说得对,朕应该用心去感受,孔子和颜回的故事,朕很小的时候便听额娘说过,但是朕从不曾真正去理解它,朕不是个好帝王,确实是总被表面所蒙蔽。朕觉得朕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夫差派人查明伍子胥是被谁所杀,但是凶手行凶时天衣无缝,几乎半年了,却没有任何结果。许多百姓议论纷纷,对此表示不满,已经有许多人散步谣言说夫差说一套做一套,猫哭耗子假慈悲,其实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这些风言风语早就已经在朝堂之上流传,但是所有臣子都保持着沉默,谁也不愿意先告诉夫差生怕自己被夫差迁怒,而这些谣言越传越广,直接导致了吴王夫差在吴国百姓心目中的信任危机。 而夫差最喜欢的女人西施被困在了馆娃宫中终日不能出来,夫差似乎也有意回避着姑苏台的一切,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来姑苏台了。郑旦在自己宫中寝食难安。 寄给范蠡的信是她写的,她在信中提及西施受伤,甚至将不久于人世了,但是她十分思念范蠡想要同他一见。范蠡看到信后焦急如焚,甚至不经思考便动身前往姑苏台,其实他只要用心想一想便可知道就算西施真的快要不行,也绝对不可能让范蠡以身犯险来到这姑苏台与她相见。 只是可惜范蠡被自己对西施的爱蒙蔽了双眼,他的心中只有着西施将要不久于人世这样的字眼中,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到姑苏台看看他心中最爱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他怎么没想到却中了郑旦的圈套。 郑旦听哥哥郑寅说范蠡已经准备潜入姑苏台的那晚,故意让一个太监假扮刺客从郑旦宫中的窗口边跳下去。一切依着计划行事,郑旦故意尖叫引得夫差追逐刺客,而假扮的刺客则将夫差引到西施的馆娃宫中,在一队侍卫赶过来之后,忙脱下夜行衣,变身太监。而范蠡却正好成了瓮中之鳖,直接与夫差的侍卫们来了个照面。 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西施被盛怒的夫差紧闭在馆娃宫中不得出入宫门,郑旦想这个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不愿意被戴绿帽子,更何况夫差还是一个国家的大王,他应该再也不会爱西施了,他应该会把满满的宠爱都给她吧。 可是她却没有料到,自从西施被紧闭在馆娃宫之后,陛下似乎便把馆娃宫给忘了,任她如何想念,如何每天翘首盼望,却根本就看到夫差的影子。她不得不动身到老吴宫中寻找陛下,但是打发她的只有内监的一句:“陛下国事繁忙,他说过了这段时间自然回去姑苏台看望夫人,夫人请回吧。” 她虽然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神伤的走了。 在她心情十分低落的回到姑苏台的时候,经过馆娃宫,却听到了那首西施常常弹奏的清风明月,郑旦心中不悦,她让小梨唤来守着馆娃宫的侍卫,侍卫严正的躬身说道:“夫人。” 郑旦听着这优雅的琴声对侍卫说道:“这是西施在弹琴吧。”侍卫垂目答道:“是的,西施夫人确实在馆娃宫中弹奏。” 郑旦故意有些忧心的说道:“陛下当初之所以喜欢西施夫人完全是因为这首曲子,你们去把西施夫人的琴砸了,不准她弹奏,免得陛下听了不高兴。” 侍卫犹疑了一下答“是”,郑旦挥挥手,便让他退下了。郑旦驻足在馆娃宫外等了片刻,琴声果然停止了。郑旦看着天空那一丝湛蓝,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这戛然而止的琴声一样,似乎被掏空了。 被关了监禁的西施却很是淡然,似乎之前的荣华富贵都是不曾存在过的一般,她一直都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宫人们送来的饭照样吃,弹琴作画也还是如同往日。甚至当她弹奏起清风明月,几个侍卫进来恭敬施了一礼说道:“臣等只是奉命行事,请夫人谅解。”便当着她的面将那把琴砸了。那个时候的西施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地上的一堆残骸,却没有任何或难过或伤心的情绪。 谖谖塞了很多银两给绿儿才将给西施送饭的任务揽在自己身上。 当她换上自己精心煮的菜来到西施的寝殿中时,她差点被地上那堆的琴的残骸刺得要流下眼泪,她知道西施十分喜爱这把古琴,但是夫差为什么连琴都不肯让西施弹了呢。她不明白,司命簿上说西施明明是夫差这一世最深爱的女人哪。 谖谖进来时,西施正在画着画,当她看到谖谖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她放下手中画笔,过去拉着谖谖道:“难得你今日看我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高兴。” 谖谖被西施拉着走到桌子边,她勉力忍住了自己的眼泪将手中的篮子放到桌上,然后打开盖子,把那些菜也放到了桌子上。 西施看着高兴的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些看起来都很好吃呢。” 谖谖看着西施开心的吃着这些她精心准备的饭菜,心中稍稍安了一点。 在西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谖谖拉着她的手有些难过的对她说道:“夫人,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我一定要对你说。” 西施笑着捏捏谖谖严肃的脸说道:“什么事啊,看起来好像是一件不开心的事呢。” 谖谖道:“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是郑旦夫人……” 西施打断谖谖道:“谖谖,你不要说,其实我都知道。” 谖谖有些膛目结舌道:“原来夫人……早就知道了。我还以为……” 西施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除了旦妹,谁还能将信笺送到范蠡手上,虽说一开始不敢相信……”西施笑笑继续说道:“旦妹,或许也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吧。” ------------ 第三十八章 情敌相见 过了一季,吴国的农人们发现在播种在田地里的种子丝毫没有生根发芽的迹象,几个见情况不对的老农将地里的种子挖开,结果发现种子已经烂在了地里,那几个老农将已经腐烂的种子拿出来细看,才发现这些种子早已煮熟。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了吴国上空,所有农户纷纷将自家种在地里的粮食挖了出来,居然都是煮熟的种子腐烂在了田地中。 见此情况当场有一些农妇们嚎啕大哭,要是没有了这些粮食,这一年里可就白忙活了,不仅交不起地租,更不用说养家糊口了。 而这些种子正是当初文种千里迢迢的从越国运送来吴国所还的粮食。农户们将这些情况反映给了当地的长官,官吏们也连夜递上奏折说明情况。 当夫差在大殿里看到一大摞声称所还之粮种都已经煮熟,无法成长,他恼怒的翻倒了面前的案几,底下的宫人见夫差生气都赶忙跪在了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夫差站起来回踱了几步,下令召来大将军展如,落离,连夜商讨伐越大计。展如、落离皆已听闻此事,展如愤愤不平的说道:“当年伍相国所说没错,我们放回越国勾践,就是放虎归山。”展如言辞里颇有责怪之意。 夫差低头看底下地图沉声,落离在一旁圆场道:“展如将军,现在不是提这个的时候,为今我们要想办法如何攻下越国。” 展如不屑的说道:“越国勾践看似毫无尊严,却是心计颇深的小人,今早我才刚得知,勾践早已经秘密在山中训练军队,他自己白日里在田间陪农户们劳作,晚上却在越国相国范蠡和卫队长郑寅的陪同下去山中视察。只是今日我们得到消息太晚了,他们山中军队现在已经出山,再加上之前所归还的煮熟种子,这绝对是一场心思严谨的阴谋!” 夫差听到“范蠡”二字时,心猛力收缩了一下,他恨恨的说道:“朕一定要亲手灭了范蠡!” 展如以为夫差这样说仅仅是因为范蠡是越国相国,并不曾想其它便说道:“没错,这范蠡年纪轻轻做了相国,臣之前与他打过照面,倒是一个有勇有谋之人,听说勾践十分信赖他。”而落离知道,夫差如此恨意,可不仅仅因为这个。 话说到这时,展如突然目光炯炯看向夫差:“陛下,臣有一事相询。” 夫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展如一字一顿说道:“陛下,臣只要你一句话,相国大人是不是您派人所杀?”展如自小便与夫差一同长大,知道夫差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君主,他也知道夫差和伍子胥之间因为洧岚娘娘而有嫌隙。 但是一个是君主兼朋友,一个是恩人和老师,而且伍子胥更是把一生心血都花在了吴国大业之上。为了吴国着想,以及他与夫差之间的情谊,他不可能为了伍子胥而杀了夫差,但是所有矛头都指向夫差,相国大人许多门生甚至深信不疑,如果相国大人真的是夫差所杀,那他就辞去这个将军职位,再也不会助夫差半分。 落离看着案上吴越两国的地势,沉默着不做声。夫差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但是他很快便恢复如初,看着展如淡淡说道:“朕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展如看着夫差:“好,末将相信陛下。末将此次一定竭尽全力,拿下勾践首级!”既然夫差说他没有做过,他选择相信,既然相信,就竭尽全力,虽然伍相国被杀之事一直都悬而未决,但是如今勾践以熟种还粮,欺骗吴国上下,这种屈辱绝对不能忍受! 落离无声的笑笑,一场君臣之间的惊心动魄就此化解了。他并没有去解释和辩白,只是这样淡淡的一句,将相信还是不相信的权力留给展如,而他没有看错展如,他还是信他的。 当下,他们三人指点地形,考虑天时地利,便商议出出兵伐越的大计。展如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军营里的将士们吼声震天动地,大家都热血沸腾,等着和越国决一死战。 在出兵的前一天,夫差来到姑苏台,他并未通知下人禀报郑旦,身后只有几个近身侍奉的内监。夜色静谧,远处的群花簇拥着开放,飘来一阵淡淡的香气。月色迷蒙照下来,不时有云掩住,好似十分娇羞,夫差垂在地上的身影也时隐时现。他今日着着一身玄青色,挺拔的身影似乎也淹没在这些夜色中。 他在一处停下,身后的内监也垂首立在他身后,夫差远远望着馆娃宫,月华如水,似绸缎一般流淌在馆娃宫的瓦上。他径直往馆娃宫的大门走去。 几个守着宫门的侍卫看到他正要下跪行礼,夫差轻声示意他们不要出声,几个侍卫会意打开宫门让夫差进去。 殿中的西施正在绣着女红,神情专注,烛火噼啪,连夫差走近都没有听到。还是那身浅黄淡色素裳,略施粉黛,在烛火的映衬下双颊通红,如同挂在树上已经成熟的桃子,白里透红,十分美丽。 夫差亲亲咳嗽,西施一惊,转头来看,手中女红掉在地上,她楞了片刻醒悟过来,急忙下跪道:“臣妾……西施不知陛下突然过来,请陛下恕罪!”西施平日里见到夫差,说惯了臣妾,经过此次事情后,以为夫差再也不会见他,却没想到他却突然到访,让她猝不及防,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再在他面前称“臣妾”了。 夫差听她改口心中有些酸楚,他让她起身,问道:“你在绣什么?”西施小心捡起掉在地上的女红说道:“臣妾手艺不好,在这宫中也无事可做,随便绣着一些麒麟,也好为天下苍生祈福。“ 夫差拿过西施手中的女红道:“何以如此谦虚,这麒麟栩栩如生,比宫中那些绣女绣得还好。” 西施对夫差福了一礼:“谢陛下夸奖。”夫差看着西施说道:“朕明日要出兵启程攻打越国,此番恐怕又要造成一番祸事了。” 西施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复又平静下来说道:“百姓无辜,请陛下善待他们。” 夫差笑笑:“听说朕明日出征,宫里的妃嫔都让朕注意身体,祝愿大败越国,只有你一个人让朕善待百姓的。”西施垂头说道:“陛下万福之躯,一定会没事的,吴国百姓还在等着陛下呢?” 夫差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又僵在了半空中,西施只是低头不动,夫差默了半晌,硬生生的将手收了回来,西施感觉到了夫差的动静,只是不动声色。夫差转过身去背着西施问道:“那你呢,你也会等朕吗?” 西施在夫差后面温柔说道:“西施和吴国百姓一起等着陛下!” 夫差苦笑了一下说道:“好,你好好休息,朕走了。”说着夫差便踱步出去,身后留下了西施的声音:“恭送陛下。”夫差一出馆娃宫中,左右侍卫皆行礼恭送,其中一个侍卫大声说道:“陛下,刚才郑夫人派宫人前来请您去她宫中一趟。” 夫差点头:“好,朕知道了。”说完便走出了馆娃宫的大门正欲往郑旦宫中走去。 突然一个黑影从夫差的左边闪过,夫差觉察立即扭过头去,一个男人站在了他左前方处,身后的几个内监武艺高强,也发现了这个男人,只是此人何时出现在这里,他们居然丝毫未曾觉察。 几个人立马保护着夫差,发声喝问道:“来者何人?居然敢擅闯姑苏台!” 男人从黑暗中从了出来,身形伟岸,脸上毫无惧色,剑眉星目,一袭月白色长衫,越发称出了他的身姿挺拔。 夫差虽然没有见过他,却觉得他十分眼熟,他似乎知道他是谁了。 来人向夫差鞠了一礼道:“鄙人越国范蠡,是特地前来寻找吴王陛下,鄙人有一事找陛下相商。” 夫差看着不卑不亢的范蠡也笑笑答道:“朕早闻越国范相国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气度不凡。明日吴越两国便要兵戎相见,你私下来见我,就不怕你们大王不高兴。” 范蠡抬头答道:“范蠡此番前来,并不是为国事,而是另有要事告知。” 夫差挑眉道:“哦?” 范蠡道:“可否请陛下随我而来?”范蠡话音刚落,夫差左边的一个内监便说道:“陛下,我们不要同越国贼子说话,越国勾践心肠毒辣,这个人既然是他手下官员,自然也是一样。如今他自投罗网,我们便杀了他!” 范蠡不语,只是沉默的看着夫差,夫差点点头道:“好,朕随你去。” 左右内监急忙想要劝说:“陛下……” “朕意以决,不要多说。”夫差打断了左右内监的话,“你们在此地等候,朕很快便会回来。 几位内监看起来十分着急,想要继续劝说,但是见夫差脸上表情坚定,知道劝说无用,只能作罢。 范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飞过宫壁,夫差也一悦而起,尾随在他身后。 几个内监互相看了几眼,也悄然飞起,越过宫壁尾随在夫差后面。 范蠡内力十分深厚,他越过几片荒丘,几片树林,最终停在了一个小屋前面。夫差也在他身后落在了地上。 他们两人见对方都面不红气不喘,都互相生出了佩服的意味。范蠡抱拳对夫差说道:“这里只是吴国一个普通的农家,我在里面备下了一些酒菜,请吴王陛下尝一尝。” 夫差点头,两人便进去。农家中摆设简陋,一个农妇打扮的婆婆见了范蠡笑道:“我的酒菜都热了好几遍了,这便是你的朋友吧,快快,一起吃饭吧。” 范蠡笑着对婆婆说道:“柳阿婆,便麻烦你了。”被范蠡唤为柳阿婆的农妇笑得满脸褶皱说道:“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若不是你替送钱给我,我们家老头子早就一命呜呼了。我还愁着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你能带你的朋友来我家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范蠡一边引着夫差坐到桌凳前一边对柳阿婆说道:“阿婆,你快快把饭菜都端上来吧,我和我的朋友都饿了。” 柳阿婆笑着道:“好好好,你们等着,我马上就好。” 范蠡笑着对夫差说道:“一年之前送了一笔钱粮给这对老夫妇,他们便一直循着机会想要报恩于我,今天也刚好,请你来这里叙一叙。” 夫差也答道:“农人们生性朴实善良,确实值得学习。”范蠡点头赞同夫差说的话,柳阿婆将自己精心准备的酒菜端上了桌,夫差和范蠡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乍一看,倒像两个几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起喝茶聊天。 昏黄的灯光摇曳着,夫差饮了一口柳阿婆自己酿的酒,一口下肚,只觉得胃中火辣辣的烧着,呛得他一直咳嗽,范蠡大笑轻拍着他的背:“陛下喝习惯了宫中佳酿,这等粗酒恐怕也是喝不惯。” 夫差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笑道:“的确,刚入口时不好喝,但是刚劲,自由它的爽快意味!” ------------ 第三十九章 郑旦心碎 酒过半旬,夫差喝得意犹未尽,他笑着问范蠡:“我说范先生,你叫朕来这里,不会就为了请朕喝一顿酒吧。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还是,你想将朕灌醉了,好明天领不了兵,伐不了你们越国。” 范蠡笑着从怀中掏出竹简递给夫差,夫差接过去凝神看了起来,然后把竹简还给范蠡说道:“朕知道,只是现在将她关在馆娃宫中,才是对西施最好的保护。” 范蠡掏出来的竹简正是当日郑旦伪造偷偷给郑寅让他转给范蠡所看之信,上面提及了西施受伤将不久于人世之谎话,并且字字含泪,希望范蠡赶快前来相救。 范蠡脸色开始变得沉重:“我自小看着朕旦长大,不知道她何以变成如今这副摸样,我也不知道她与你说了什么话。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我与西施两情相悦,但是我向来尊重她,从不曾与她有过越雷池半步之事。而她去了吴王宫之后,她便尘心已死,更不用说放我进姑苏台,与她偷偷相会了。若她要跟我走,早便可以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可是她没有。我今日唤你前来,只希望你不要冤枉了她,我此生得不到她,是我没有福分,我今日将她托付给你,只望你能好好待她。” 夫差听完范蠡的话却是冷笑:“她早已经是朕的,不需要你的托付。” 范蠡神色黯然:“我的意思是我从今往后不再见她,希望好好待她。你今日肯随我出来,我便知道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君主,我相信你能照顾好她。” 夫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范蠡立刻为他斟满,夫差有些醉意:“告诉你,从西施进入老吴宫的那一天,她便是朕的女人。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只要朕答应你好好照顾她,你便助朕凯旋,告诉你!朕不要!你明日尽管放马过来,朕可不怕你!” 范蠡无奈笑笑:“好,我们战场上见!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夫差将面前杯子与范蠡一碰大笑道:“好!” 屋内光线昏暗,夫差和范蠡却是一杯一杯的饮着酒,待到这些酒喝完时,天色已经蒙亮起来。郑旦在宫中等了一夜的夫差,她桌子面前的酒菜早已经冷了。她穿着一身薄衫,头上青丝披在肩上,肩上白雪似的肌肤若隐若现,极尽诱惑。外面天色已经泛青,宫人在帘子外禀报:“夫人,听陛下身边侍奉的人说陛下已经回老吴宫了。” 听到了这句话后,郑旦眼中的泪水掉落了下来,一大滴一大滴,从薄纱上滚落到了地下,溅开了四瓣。 她猛力的掀掉了桌上一桌的酒菜,碗盆叮当,弄得满室狼藉。 外面听得响动的宫婢们撩开帘子进来,见郑旦垂泪神伤的模样,又跪在了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儿,郑旦抬起头,她收起眼泪冷冷的对跪在地上的宫婢说道:“还不快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几个宫婢急忙起身,慌乱的收拾着地上的酒菜。 郑旦继续冷冷的说道:“我要去馆娃宫中一趟,快替我梳妆打扮。” 郑旦贴身宫婢小梨上前怯生生的说道:“夫人好久都不去馆娃宫,怎么今日……”郑旦凌厉的盯着她看,小梨急忙跪在地上胡乱的打着自己耳光:“小梨该死,不该乱说话,求夫人原谅!” 郑旦冷着脸:“还不赶快替我将梳妆!”小梨急忙起身替郑旦梳起了发髻。 好一番忙乱之后,一切终于弄妥当了。 郑旦盛装,明媚妖娆,她素来喜欢这样的装扮,身上穿着一件绣着双偎双依并蒂莲样式的衣裳,更是衬得肤凝如雪,美艳绝伦。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容光焕发,耀如春华,怎么说也是一个绝代佳人,可是为什么夫差不喜欢她,她以为没有了西施姐姐,夫差陛下便会多看她一眼,心里多惦念她一分。可是事实却那样血淋淋的摆在眼前,没有了西施姐姐,夫差连姑苏台都不愿意再来半步。 前些日子听说老吴宫中发出讣告,夫差要亲自率兵出征讨伐越国。她正想着是不是要女扮男装,随夫差回越国。 昨日晚上,她听得宫人说夫差来到姑苏台了,心中十分高兴,忙命人备下酒菜,并且穿了一件极尽诱惑的薄衫。她极力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想着陛下总算是没有忘记她。 她穿着薄衫,想着待会要不要装作不小心将肩上的衣服滑落,想及此,她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娇羞红晕。她捧着微微有些发烫的脸,耐心的等着夫差。窗户外头不知道是什么昆虫一直不停的叫唤着,她平日里总嫌这些声音吵得她烦躁,可是今晚聆听,却好似这是一种美好的乐曲,在为她吟唱着。 可是她左等右等,他却没来,她心中升起小小的烦躁感,帘子外面的婢女嗫嚅的禀报说夫差在馆娃宫,她觉得她的心往下沉着,但是她甩甩头马上安慰自己说道陛下只是许久不见西施姐姐,所以过去看看她,他很快就来,很快就会来…… 她的心飘摇在一个无底洞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觉得她的心一直往下掉着,那是一个深渊,深得不见底,深得她的那颗心一直在抽着疼着。 一直到天色泛青,宫人前来禀报夫差已经回老吴宫了,她觉得她的心碎成了几瓣,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破裂的声音,她甚至感觉到鲜血的喷薄而出,她觉得她痛得不能呼吸,好似一把利刃插入,一刀一刀的剜着皮肉,皮肉撕裂的感觉那么的清晰可闻。好像身上的一切都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将桌上的饭菜都推翻在了地上,眼中是不可测的伤悲。 早晨的太阳出来了,雕花木窗外的花草有着清晰可见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泽,好像一颗颗莹莹的钻石。郑旦看着镜子中的女人,这个女人这么年轻,这么美丽,但是却那么陌生,她将手伸出去,缓缓的触摸着光滑的铜镜里的自己,一片冰凉从指间传入冷彻了她的全身。 她笑笑,眼睛也成了一抹深不可测的渊。 她面色平静的走在前面,一行宫人惴惴不安的跟在她后面往馆娃宫中移去。之所以惴惴不安的原因是因为今天的郑旦太反常了。平日她的开心喜乐都写在脸上,换在以前若是知道夫差这样待他,她早就跑到馆娃宫中不依不饶的闹将开,而如今她却只是安静的走在前面,目光深沉,一点都不似平日的她。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郑旦想要做什么。自从西施被关紧闭在馆娃宫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探望过她,日子算过来已经是有小半年都不曾到馆娃宫中了。 清早的夏,透着一股微微的凉意,日光将郑旦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的发丝被清风撩动着,穿在身上的华服裙摆也随要步伐摇摆着。 郑旦就那样挺直背脊的走在前面,却平添出了一抹悲凉的意味。郑旦刚刚到馆娃宫中,几个侍卫对她行礼,郑旦面色淡淡的对几个守着馆娃宫的侍卫说道:“本夫人今天要来看看西施,你们将这宫门打开。” 守门的侍卫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可是陛下吩咐,不允许闲杂人探视。” 郑旦脸色一凛:“本夫人只是进去看看,何以就不允许了!再说了,本夫人和西施本就是姐妹,何以成为你们心中的闲杂人等了!” 守门的侍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恭敬的说道:“是,小的现在就给郑夫人开门。”说着,两个侍卫便将宫门打开,让郑旦进去。 郑旦进去馆娃宫中,这宫里似乎很少有人清理,倒是萧条了许多。院子的草几乎淹没了脚丫,十分茂密。 刚刚到西施的寝殿中,却听见了一片笑声,郑旦靠近听到西施以前的贴身婢女谖谖的声音。 只听得谖谖说道:“既然陛下昨天晚上来看过夫人,必然是因为陛下对夫人割舍不下。恐怕不久就会解除夫人的紧闭。让夫人重获自由了!” 西施道:“我也不知道陛下在想些什么,有时候觉得他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谖谖道:“那是自然,我们家西施夫人如此倾国之色,定然能够令陛下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 西施笑道:“你这丫头,少在这里贫嘴……” 西施说话的这个当口,谖谖突然一眼瞄到站在寝殿门口的郑旦,她止住了笑,目光望向西施的身后面色多了一丝防备。西施奇怪,也回头看去,见是郑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马上便又平复了。 她淡淡的笑着说道:“旦妹你来了,快进来坐吧。”一如之前的平淡,好似她和郑旦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还是那两个干净纯真的小姐妹。 可是郑旦知道,从她选择将那封信寄出去之后,她和西施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曾经以为她被关在这个馆娃宫中,会难过,会不甘,会反抗,可是她都没有,她如此淡然,甚至还如同往日般的弹琴说笑。似乎她根本就没有受到惩罚。 她是西施,是曾经越国最美的美人儿,郑旦不可否认,西施比她厉害,比她聪明,比她能抓人心。 郑旦见西施神色如常,她也对她笑笑,然后将一旁婢女手上的篮子接了过来,放到桌上,笑着对西施说道:“今日我特地做了些西施姐姐平日爱吃的糕点给你尝尝,姐姐看看我的手艺如何?” 谖谖在一旁叫道:“夫人,你不要尝那些糕点!” 西施看看谖谖,神色有些迟疑,郑旦盯着谖谖的目光透着一丝冷峻,谖谖冲上前,将盘中的糕点一把抓在了手上通通赛进嘴巴里,她一边猛力嚼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谢谢郑旦夫人美意,这些糕点我替我家夫人吃了!” ------------ 第四十章 正面冲撞 郑旦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走向谖谖,谖谖低头并不看郑旦。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郑旦慢慢的靠近猛然甩出了一个巴掌,谖谖猝不及防,整个人被郑旦扇得倒在了地上,头磕在桌角边,谖谖只觉得头晕眼花,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西施惊慌失措忙扶起了谖谖,有些生气的质问郑旦:“打狗也看主人面,旦妹怎么可以在我面前这样打谖谖?”她看着谖谖满脸是血,左脸颊也肿起老高,十分心疼。 郑旦的那一巴掌用了十二分的气力,此刻她的手也生生的疼着,但是她满脸不在乎的说道:“姐姐的奴婢这么不懂规矩,我送给姐姐糕点尽数被她吃掉,可见姐姐平日里对这些奴婢们管束有多松懈,如今我才是这姑苏台里唯一的女主人,可是这奴婢却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定要替姐姐好好管教这个不知礼数的奴婢。”说着,郑旦大声吩咐宫人道:“来人哪,将这个奴婢拖到本夫人宫中去,我今天就好好教教她。” 底下宫人进来将撞得昏迷不醒的谖谖拉了出去,西施抱着谖谖不让宫人将谖谖拖出去,她厉声喝道:“不管如何,陛下不曾将我驱逐出宫,这馆娃宫还是我西施的,岂容得你们放肆!”正想过来拖走谖谖的宫人听到西施这样喊话,皆是犹豫着看着郑旦。 郑旦冷笑对西施道:“西施姐姐,今日我趁着陛下出征越国偷偷前来看你,你当真要因为一个奴婢和我撕破脸皮吗?” 西施捂着谖谖头上不断流着血的额头有些伤心的说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如此假惺惺的说这些。旦妹,从前我拿真心对你,若你还有一点儿良心,就放过谖谖。” 郑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西施姐姐你偷偷私会越国相国范蠡,给陛下戴绿帽子,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忍受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我不信陛下会原谅你!” 郑旦有些气急败坏复又对一群宫人骂道:“你们还不快点行动,一个大王遗弃了的女人你们要这么害怕吗!还是想让本夫人亲自送你们到礼行司中!” 几个宫人不敢再犹豫,上前将西施夫人怀中的谖谖拉了出去,西施想要争抢,却被其中一个内监一把的推倒在地上。西施流着泪喊道:“谖谖,谖谖……” 郑旦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几个宫人拖曳着谖谖出了西施的寝殿,只留下殿内触目惊心的一滩血红。 西施哭着对郑旦说道:“旦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如今我被紧闭在这馆娃宫中,早已经不对你构成任何威胁,你何以要这样赶尽杀绝,置我们的姐妹情谊于不顾?” 郑旦转身背对着西施眼中闪过一丝光,但是很快便又成了一抹深渊,让人看不清楚,一张面若桃花的脸上冷若冰霜,她毫无表情的说道:“从前范大哥喜欢姐姐,我没有什么话说,毕竟是姐姐先遇上范大哥在先,曾今我也真心祝福姐姐和范大哥白头偕老。可是我们同时遇上了陛下,我从不觉得自己的美貌有输掉姐姐半分,可是为何他心里却只有姐姐。其实我要的并不多,姐姐美丽大方,是我们越国远近闻名的美人,陛下喜欢上姐姐一点都不奇怪,可是为什么陛下不可以分一星半点的喜欢给我,对我总是敷衍,对姐姐却满是柔情。” 一滴泪水从郑旦的眼中滑落了下来,从郑旦的丝袍上滚落着掉到了地上四溅起来,她继续说道:“陛下是我今生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男人。我爱他,他爱的是姐姐,我只是想,如果没有姐姐了,他会不会多看我一眼,他会不会心里有我一点,就是这么简单……可是他没有,我陷害姐姐让他生姐姐的气。可是从此以后他却再也没有踏入姑苏台半步,我亲自去老吴宫见他,他都不愿意出来见我。” 郑旦绝美的脸庞上,眼泪一滴又一滴,如同丝线般不停的滑落,可是她的话语依然是冷冰冰:“……我才知道,原来没有姐姐,他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更不用说心里又我……” 西施眼中涌上深不可测的伤悲:“旦妹,不要说了……我们回苎萝村,离开这里好不好?” 郑旦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却是一种悲凉的意味:“姐姐,我已经没有心了……” 郑旦说完这句话便走出了西施的寝殿,殿外阳光甚好,刺得郑旦睁不开眼睛。 郑旦心中很清楚,她要做什么,就算她明知道横亘在前面的是悬崖峭壁,她也要往前跨去,因为她的心死了,留着一个躯体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郑旦下令将谖谖带到她自己的宫中,当一瓢冷水泼在了谖谖的身上,谖谖只觉得有一种刺骨的寒冷从外冻到了心里。她被这种冰冷刺刺得一个激灵的醒过来。 她迷蒙的睁开双眼,头发上的水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在她的正前面是妖冶的郑旦,品着手中的一杯茶盏斜睨着她,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她替西施夫人吃糕点的时候,她只记得那糕点噎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郑旦低头用手中茶盏杯盖浮了浮漂在茶面上的茶叶说道:“继续给本夫人泼!”旁边的一个宫婢领命答“是”又是一桶水从谖谖身上浇了下去。 郑旦声音似乎是从飘渺的远处而来,谖谖忍受着一身伤痛爬了起来,她艰难的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谖谖给郑夫人请安。” 郑旦笑笑,走上前来:“你终于醒了,本夫人可是等了你许久。”她走到谖谖面前蹲下来,弯腰用手托起了她的下颚,谖谖在郑旦的用力之下抬起头,第一次距离郑旦如此近,她只不经意的扫过一眼,却见到郑旦颈间那一朵淡淡的九曲梨花印记,她的瞳孔突然收缩了起来,这不是……猫界中的古雅才具有的印迹,怎么……会在郑旦的脖颈上。 郑旦见她表情奇怪一直盯着她的颈间,她微微楞了一愣,便了然的摸着自己脖颈间的印记说道:“本夫人自小便有的,我娘亲还说这是富贵命的标志,她说得没错,我的确成为了吴国夫人,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郑旦突然笑了一笑继续说道:“你知道吗,陛下还夸我说这颈脖上印记真漂亮……” 谖谖眼中氤氲了起来,她从来不曾想到,猫界中弑父夺位的古雅姐姐居然也会跟着她来到这一世,这是不是一种注定的命数,当年王母要她下世受劫,所以她世世都注定要死在古雅手中。 郑旦端详着谖谖的脸啧啧说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婢,长得也不甚好看,西施姐姐喜欢你的忠心也就罢了,可是为何本夫人还听说,老吴宫中的落离将军也十分倾心于你。”说着,郑旦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件翡翠手镯,正是牟明老君送给谖谖的,大概是昏迷的时候被郑旦给拿走了。 郑旦看着手中玉镯,放开谖谖,谖谖身上疲软,瘫坐在地上,她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郑旦,头发衣服兀自滴着水,几缕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了脸上。她的身下都是水迹。 郑旦赏玩了一下,对谖谖说道:“本夫人派人调查过你,你不过是吴国麓山脚下一个贫苦农户家的女儿,按理说定然是买不起这么珍贵的玉镯,想必应该是落离将军送给你的吧。现在的落离将军正随着陛下的大军出征前往越国,你说,如果本夫人将这玉镯送给落离将军看,他会不会罔顾军纪,跑回来救你。” 谖谖看着郑旦手中的镯子,嘶哑着声音说道:“奴婢和落离将军只是萍水相逢……夫人所说之事纯属子虚乌有,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见到一个陌生的镯子便跑回来救我,夫人太高看我了……”谖谖一边说着,一边艰难的喘着气。 郑旦咯咯的笑了,笑声宛如银铃,却让谖谖觉得背脊发凉,只听郑旦说道:“好啊,既然你如此说,我就更要试试了,我倒想看看,你这样普通的宫婢在落离将军心中到底占了什么位置。” 郑旦说完便命人将谖谖拖了下去,谖谖已经毫无力气辩驳什么,只能任宫人拉着,被拖了下去。 地上被拖出了一条长长的水迹,谖谖在心里祈祷着希望落离好好帮助夫差,不要让他在笠泽之战大败,不要让他自尽于笠泽,希望落离在,能替她还报她此刻没有能力还报的恩情。至于欠下落离的,只能来日再慢慢还了。 ------------ 第四十一章 离营赴会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照谖谖预料的方向发展,落离在看到这莫名被送到他帐前的玉镯时,只觉得心惊肉跳。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他自然是十分熟悉那镯子是谖谖日夜不离身的饰物。难怪他最近总是觉得心绪不宁,原来是谖谖出事了。 当他急急闯进夫差帐内,一身戎装的夫差和展如正在探讨着笠泽山中的某处地势,展如见落离进来急忙叫道:“落将军,你快过来看看这里,我和陛下都认为我们应该派三万士兵……” 落离却丝毫不理会展如的话几个箭步跨到夫差面前跪下说道:“陛下,请您恩准末将暂时要离开营地,回吴国一趟!” 听到这句话夫差和展如都愣住了,展如吃惊的说道:“落将军,你是不是疯了,如今大军已经快要和越国开战了,你现在说这个话,难不成想当逃兵不成?” 夫差也问道:“落将军何事如此惶急要回去,要知道这可不是儿戏,这里有三分之一的兵将是你带出来的,若是你临阵脱逃,恐怕……” 落离却没有丝毫迟疑的说道:“陛下,末将最心爱的女人现在生死攸关,末将要回去救她!” 展如听得落离如此理由气得骂道:“落离将军,这一站可是关乎吴国生死存亡,你竟然如此草率!再说,他日我们打了胜战,这天下女子任你挑选,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子置你的士兵兄弟于不顾!置吴国百姓于不顾!” 落离眼神坚定的说道:“若她不在,就算是陛下将这天下赠我,我也不屑!”落离眼中涌起了伤痛:“我曾今放开过她,让她受尽这世间最深重的苦楚,悔不当初,如今我找到了她,我便暗自发誓再也不会放手,再也不会让她离我而去。陛下,末将知道这个要求十分无礼,末将答应,只要将她安顿好,必定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等这一切结束,任陛下处罚,哪怕陛下要的是末将这项上脑袋!” 夫差看着展如,走到另外一处,负手背对着他,并不做声。落离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展如看着他,只觉得不可思议,无法理喻,落离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初在齐王宫时小黄猫脖颈上所系的耳环,末将如今的心情就如同陛下当初一样,焦急如焚,容不得半分等待!” 夫差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他转身看了落离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走吧,记得事完人便回来!” 展如有些不解夫差居然也肯答应,他不可思议的喊道:“陛下,这……” 落离再叩首,立马站起来大步走出帐外,翻身骑上一匹快马走了。 夫差眼神迷蒙,他听着落离的马儿“得儿得儿”飞跑开去的声音,很快,这些声音便消失在远方了。 仅留下营帐中的展如愤愤不解和夫差的若有所思。 当落离只身一人到达吴国都城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姑苏宫处于暮色中,在昏黄的阳光下散着一股柔和的光。 落离飞身离马,几步跨越到守在姑苏台前的侍卫前面,几个侍卫似乎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齐恭敬的行礼道:“落将军!” 为首的一个侍卫有些奇怪的问道:“落将军不是随着陛下出征越国,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落离依然穿着一身戎装,在铠甲的映衬下更显得眉眼刚毅,他就那样站着便散发出一股霸气:“便是郑夫人急急唤我回来的,你们快去通传吧。” 几个侍卫虽然奇怪,但是没有任何迟疑立即马不停蹄的前往郑旦宫中通传。 郑旦正在宫中欣赏着伯嚭上回所送来的宝剑,听到底下内监禀报说道:“启禀夫人,宫门外的守卫说落离将军请求一见。” 郑旦微微楞了片刻,立即大笑起来,将宝剑放到桌子上,笑着道:“那还不快快请他进来。”说完她又对立在一旁的小梨说道:“快点,帮我梳妆打扮!” 小梨急忙应声答“是”便匆匆的拿起梳妆盒为郑旦梳理开来。 郑旦宫中内监将落离引进郑旦寝殿中,已然梳洗完毕的郑旦明眸皓齿,面若桃花,她笑看着面前一身铠甲英气逼人的落离上前说道:“落将军。” 这副模样像极了一个姑娘突然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心上人,一副高兴却又害羞的表情。 落离退后一步单膝跪地说道:“请郑夫人看在末将的薄面上,放谖谖一马!”郑旦执手把玩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落将军千里迢迢的赶回来与本夫人见面,实在让本夫人欣喜不已……” 落离打断了郑旦:“郑夫人,你命人送去营中的玉镯末将已经看到了,末将已经离开吴国大军,对陛下而言确实便是少了一条左臂,又让越国赢战增加了几分希望。郑夫人的目的达到,就请放过谖谖!” 郑旦听完落离这番话,突然放声大笑,对落离说道:“落将军果然是料事如神,不过落将军这样逃出军营,已是死罪,而且又私会妃嫔,更是罪上加罪,就算你救出谖谖,你还是难逃一死,这是何必呢?”郑旦一挥手,左右宫人尽数退了下去,并且带上殿门,落离挑挑眉头看着郑旦。 郑旦靠近落离,将柔若无骨的手搭在落离的肩上,落离不动声色的说道:“郑夫人请自重。” 郑旦用手勾着落离的脖子,将头侧在落离的颈边呵气如兰:“落将军,陛下穿上铠甲,兴许和你一样好看吧。”她的手抚上了落离的刚毅的脸庞:“落将军,你跟随着我吧,将来若是随我回越国,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郑旦身上衣服散发着麝香之气,麝香本有迷惑人心的作用,再加上郑旦若有似无的靠在落离身上,她本是绝美尤物,这么一来寻常男子便会把持不住,可是落离并不是凡人,只见他甩手一翻,郑旦原本整个身子都偎依在落离身上,一下子没有受力,“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落离在郑旦摔倒的当下已经退后数步之远,他又继续跪在郑旦面前道:“郑夫人请自重。” 郑旦扑在冷冰冰的地上,她愣住了,耳朵里充斥着落离的“郑夫人请自重”,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有些凄厉,她一边笑着一边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为什么?……”笑声中有着绝望和凄凉。 落离轻叹一下说道:“末将曾经也喜欢过一个女子,但是那个女子心中却只有别人,末将能够体会到郑夫人心中的无奈。但是如果你是真的爱他,看着他幸福快乐,你也会很开心的。” 郑旦迷离着眼睛道:“我比不上西施姐姐也就算了,可是如今,我连一个婢女都不如,西施姐姐身边一个小小的婢女都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为什么我就不行?为什么……“ 郑旦不理会落离,泪水从她的脸庞上滑落下来,她哭了许久,过了好半会儿,她才从地上爬起来,眼角犹自带着泪痕,但是面容已经恢复到先前那幅冷冰冰的模样,她理了理衣裳对落离说道:“我可不像落离将军那么高尚,我这么全身心的喜欢着陛下,可是他却对我不闻不问。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之前给我的一点点爱,都是西施姐姐可怜我让陛下施舍给我的。可笑的是我还以为这两个人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还天真的希望我们三人能够一起永远幸福下去。可是,陛下和西施姐姐都太让我失望了,他们在一起总是那么开心,我似乎就是个多余的物体……我要让陛下知道,我跟老吴宫那些说丢便丢的妃嫔是不一样的!” 郑旦说着这句话,眉眼中流露出恨意,落离蹙着眉头问郑旦:“郑夫人到底要末将怎么做,才肯放过谖谖?” 郑旦将桌上宝剑扔到他面前:“那就烦请将军帮本夫人一个忙吧,事成之后,本夫人定然将你的心上人完好如初的还你。” 郑旦说完便附在落离的耳上耳语了几句,落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他抬头看着郑旦说道:“郑夫人好狠的心!” 郑旦冷冷说道:“本夫人早就没有心了,不过还是多谢落将军谬赞。” ------------ 第四十二章 救出谖谖 吴国大军来到笠泽,漫天荒芜,毫无人烟,当埋伏在四周的越**队一拥而起,战马和将士混战一起踏出了漫天黄沙。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 展如在前立马指挥变出阵仗,吴国将兵训练有素,虽然遭遇埋伏却临危不乱,有条不紊的抵抗起来。 雾霭沙尘飞扬,军队号角传遍了四野,战马嘶鸣,血液飞溅,两**队杀得眼红,刀光剑影,异常激烈。 这场战争持续了不知道有多久,当一切结束时,狂风呼啸,似乎在哀哀的唱着一首挽歌,吹遍了这尸横遍野的荒蛮之地。 在吴国的营帐中,夫差怒气冲冲的将手中的宝剑仍在地上,展如满身血污立在一边也是极为生气的说道:“勾践果然是个奸诈小人,居然做出偷袭之事!” 夫差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你先去数数我们损失了多少兵将,再命人探探越**营扎在何地,我们稍后再作打算。” 展如领命下去。夫差看着案上地图,他的铠甲之上沾满了鲜血,刚才战乱之中,几位将士一直围在他身边护着他突出重围,虽然这次越国并没有赢到多少,但是如此偷袭却也是让吴国损兵折将不少。 而且吴国不能再拖下去,必定是要速战速决。因为越国无信,所还之粮皆是熟种,导致粮草并不能维持太长时间,夫差沉吟着,思索下一步该做如何打算。 而此时的落离还在老吴宫中,当他走进馆娃宫中的西施寝殿时,西施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她与落离从未见过面,并不知道此时一身戎装的落离到底是什么人。 落离抱剑脸上带着歉意对她说道:“西施夫人,多有得罪!” 西施还来不及反应,落离手中的剑柄已经插入西施的胸口,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插入胸口的剑,又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落离一眼,便倒在了地上。 落离很快便回郑旦宫中复命,落离说他已经完成了郑旦的要求希望郑旦也能够如期履行自己的承诺。 郑旦品着茶,愣愣的看着他,似乎听到一件不可置信的事情,她满脸疑惑:“什么?” 落离一本正经的说道:“末将已经听从郑夫人的吩咐将西施夫人杀了,若是不信,夫人可派下人到馆娃宫中看一看。如若验实了也请夫人遵守承诺,将谖谖交还给末将。” 郑旦手上的茶杯掉到了地上,碎成了几瓣,她站起来,身子摇晃了几下,一旁的小梨急忙搀扶住她。 郑旦蹒跚着越过落离,她突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死了,终于死了,终于死了……”郑旦走到门口回头一脸高兴的对落离说道:“哦,落将军,谖谖在乌鳢水牢中,你快去看看她吧,我也要去看看西施姐姐了,我要看看西施姐姐怎么死的,死得怎么样?哈哈哈。” 郑旦的脸呈现出一种诡异,让人无法摸透到底是大悲还是大喜。 落离听完谖谖这样说立即去往乌鳢水牢之中,当他拨开层层水草,水潭里的水已经没了他的腰,水牢里暗无天日,虽然已经是夏天,但是谖谖是凡间肉身,怎么可以忍受这么久的寒水浸泡。 在一步一步迈向水牢的时候,落离只觉得自己的心沉入谷底,无法言说的疼痛像一只巨手一直紧紧抓着他的心。 水牢中的侍卫将关着谖谖的牢门打开,牢门的动向惹得水哗哗作响,映入落离眼帘的是谖谖整个人已经虚肿,半垂着头在水面上,几缕头发随着水纹一圈一圈的向外荡着,嘴唇苍白毫无血色,一根链子从上面垂钓着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是已死之人。 落离上前一把砍断了链子,谖谖跌入了他的怀中,他紧紧的抱着她走出牢笼,一直不停的将自己身上的神力传送给她,谖谖的脑袋上已经冒出热腾腾的雾气,落离知道自己不可以再将神力传送给她,否则以谖谖凡人身体根本就受不了。 她还有着轻微的呼吸,落离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但是他的手已然抖得厉害,当他将她抱上岸边,想要将紧贴在她额头前的湿漉漉的头发扫开,但是他的手却不听控制的抖动着。 落离咬着牙关,想要控制自己,却是不能够,他抱起谖谖的头,泪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到谖谖的脖颈里。他的背脊在颤动着,不停的颤动,他抱着他一直以为最为珍贵的东西,但是她却似乎有要离他而去的意念。 落离颤声说道:“谖谖,不要走,不要走……求你了……” 似乎感受到落离的力量,谖谖眼睛微微张开了一下,又阖了上去。她轻声叫道:“落离……” 落离听得谖谖这一声虚弱的呼喊,大吃一惊,他看着谖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叫道:“谖谖,谖谖,你刚才叫我了对不对?” 谖谖努力的睁开眼睛,对落离笑了笑,她努力的说道:“……这一世劫数又来了……怎么我好像都这么傻……没有一次招架得住……是不是太笨了……” 落离痛苦的说道:“不,都是我不好,我早该把那个郑旦一剑杀了,就不该留着她让她害了你!” 谖谖艰难抬手抚上落离英俊的脸庞道:“……你不要怪自己……都是我不小心……还有……她是九曲狸猫……是我的克星……我若死了……你别杀她……在猫界的时候的我欠她一条命……大概她追讨着这一世来要了……我便还给她好了……” 谖谖的手离开了落离勉力笑了笑说道:“落离……凡间怎么这么多事情……我好累……想要休息一下……” 落离看着谖谖一副想要睡过去的样子连忙轻摇着她说道:“你怎么可以睡了,你不是最喜欢西施夫人的,你不是说你要把她送到夫差身边的,你不是想要他们幸福生活在一起!他们还没有幸福,你怎么可以丢下他们不管!” 谖谖听到落离的话,她微微睁开了眼睛:“……落离……你把西施夫人送到范蠡身边吧……西施夫人不喜欢夫差陛下……他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可能我一开始就想错了……我总是很笨……” ------------ 第四十三章 小白猫儿 谖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记忆中模糊的只得落离的泪水那样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脸颊上,流进她的嘴巴里,很咸很咸…… 隐隐中听到清浅上神的声音,谖谖心中觉得不妙,清浅上神定是要生气了,她总是这样不小心,每次都在这些劫难中丧掉性命,他一定很生她的气吧,想想还是不要醒来的好,不然可又要被责骂了。<冰火#中文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头昏沉得很,她只觉得全身晕乎乎的,似乎在某处云里雾里的地方,她全然摸不清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谖谖一个激灵醒过来,却撞到一双大脚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用爪子不停的抚着自己的脑袋,……不对……爪子,怎么又有爪子了,不是附在一个宫女身上了吗,怎么又变成猫了。 谖谖惊讶的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微光和奇怪,牟明老君像一座大山似的立在了她的眼前,只见他看着谖谖很是无奈的摇摇头,谖谖用小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毛毛的……自己已经是个纯白色的小猫了,她奇怪的问牟明老君:“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君?”她不会再说人语了,所发之声在寻常人听来也只是普通的猫在叫唤,但是牟明老君毕竟是仙子,自然听得懂她这满口的“喵呜喵呜”是什么意思。 牟明老君抱起已经是小猫的谖谖轻轻抚着她柔软的白毛说道:“清浅上神让你去报恩,结果你不仅恩没报成,又把自己的命给丢了。现在只好将你受劫的第三命给你,不过因为你没能保护好凡女春花的身体,现在只好给你一个猫的躯壳,让你到夫差身边将恩情报了。” 谖谖用无辜的躲在牟明老君怀里说道:“我自然也是不想死的,可是那九曲狸猫每一世都紧紧跟着我,要我的命,一点办法都没有。” 牟明老君轻轻拍了谖谖的头两下说道:“这人心本就是世间最难测的事情,说不定日后的每一世她都会步步与你相随,你可要将你那个笨脑袋休整好,不要老是叫我给你善后了啊。我人老了,身子更是不比从前,你怎么可以忍心看我受这苦楚……” 谖谖本身脑袋便有些发晕,听得牟明老君唠唠叨叨的说了这些更是一头雾水,但是从牟明老君的絮絮叨叨中她大概整理出了这么几条,现在她所拥有的是受劫难的第三条命,复又回到夫差身边继续这还没能够还报完的恩情。 只是她没能够保护好原身柳春花的身子,于是清浅上神决定不给她人的皮相了。且柳春花已经到地府,因为将身子借给谖谖下世受劫也算是功德一件,所以死命簿让她投身一户富裕人家做千金,下辈子锦衣玉食,不愁吃穿,一帆风顺,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当谖谖化作的小猫咪被送到夫差营帐时,她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只见夫差胡子拉渣,铠甲上满是鲜血,他坐在了地上,旁边满堆的酒瓶罐子,在这军营中喝酒,夫差向来严于律己,难道他会不知道这是禁止的吗。 正惊诧着,只见夫差又将一旁的酒开起来,仰头喝了几口,停了一下,又仰头喝了几口,谖谖飞着跑过去,想要阻止他:“陛下,你不可以喝这么多!你怎么可以喝这么多……” 夫差惺忪着迷蒙的眼睛,看着这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纯白色的小猫咪,它一直对他不停的嚷着。夫差伸出手将谖谖揽入怀中,抚着她的温顺的皮毛对她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可怜,朕才离开吴国半个月的功夫,朕最爱的女人死在了馆娃宫中朕都不知道,还得意洋洋、还自以为是,还想着等战争结束便带她回老吴宫……朕怎么会丢下她……” 夫差垂着头,痛苦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咸涩泪水掉落在谖谖白色柔软的毛皮上。谖谖圆睁着眼睛看着夫差,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睡便睡了半个月的日子,更没想到西施居然已经离开了。 她很难过,为西施的死讯而难过,为夫差的伤心而难过,更为着自己没能够好好的保护好夫差最爱的西施而难过。定然是郑旦将西施夫人给杀死了,趁着夫差出征没人保护之际。而她替西施夫人吃了糕点,便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水牢中,还丢了肉身的性命,她悲伤的呜咽了一声,将雪白的小脑袋靠在了夫差的怀里…… 翌日一早,展如就匆匆过来,他脸色凝重对夫差说道:“陛下,我们的粮草快要不够了,必须速战速决,再拖下去,对我们十分不利。” 展如一眼憋到夫差怀中的小猫咪,心里嘀咕着说这么要紧的战事,陛下居然有闲情养一条小猫。只是那只小猫大睁着眼睛看着他,模样倒是极为可爱。 见夫差低沉着不作声,展如有些焦急的说道:“陛下,若您再不做一个决断,我们吴军恐怕就要在笠泽全军覆没了。” 夫差沉吟了片刻说道:“若是落离在就好了,以我们三人合力必然更有把握……” 展如也略微有些伤感的说道:“末将有派底下人去接他,只是底下人回禀说他的心上人死了之后,他日日在那坟前跪着,不管刮风下雨都在那里不曾动过,也不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居然能够引得我们平日里不受拘束、乐观无忧的落离将军如此落魄模样。唉,这女子的东西,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谖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展如的脚边,她听说落离如此有些惊讶,她知道展如口中的女子必然是当初自己死去的肉身,那么现在的落离还跪在那个坟墓前一直不曾离开吗? 谖谖用两只前爪抱着脑袋有些头疼,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够告诉落离自己还在这个世界上呢。 差苦笑了一下说道:“既然他已经无心战事了,那便任他去吧,为今之计只能你带兵往南去,到时候我们两队夹攻,打勾践个措手不及。但是南边路途艰险,朕只怕……” 展如抱拳说道:“陛下,我和将士们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又怎么会怕一个小小的路途艰险。既然陛下吩咐,末将这便开始领他们绕着笠泽南边行去,到时候便和陛下来个前后夹攻!” 夫差点点头,展如便领命下去开始行动。 谖谖又跑过去用一双爪子按着夫差的大手,用一副担心的眼神看着他,但是落离轻轻将手抽离开。谖谖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受了大伤,自己已经是这么漂亮的一只小猫儿了,可是夫差还是不喜欢她。 就在她眼中泛着小小泪光的时候,夫差忽然说道:“这军中生活如此辛苦,你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猫儿就不怕跟着我很辛苦吗?” 谖谖马上抬头,想摇头告诉他不怕的不怕的,奈何自己的这副猫身似乎不好掌控,变得整个身体都在胡乱动着,夫差轻声笑了下,抚了抚她。 ------------ 第四十四章 千帆舞 夜里夫差正在看着兵书,谖谖蜷着身子在案上睡觉,帐内烛火摇曳着,守在帐外的侍卫进来禀报说道:“陛下,外面有人自称是从越国都城来的,有要想事求见陛下一面。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夫差放下手中竹简有些奇怪:“命他进来。” 来人穿着越国普通男子的服饰,他一进来,便跪下说道:“拜见陛下。”声音婉转,似乎女子一般。 夫差和谖谖都觉得这声音颇为熟悉,只是来人压着嗓子,一下子似乎又想不起来。 夫差问道:“听说你有事想对朕说,是何事?” 来人抬起头来,一张美艳熟悉的脸庞映入了夫差和谖谖的眼睛里。 谖谖立马站了起来,夫差也是大惊失色:“旦儿……你怎么来到这里?” 谖谖身上的毛发都竖起来,瞪着眼睛瞅着郑旦,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现在的眼神便是恨不得将郑旦碎尸万段的样子,想想当初西施夫人对她多好,但是郑旦却总是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她,而且将谖谖害死后依然不肯放过西施。 可是郑旦根本看也不看在案上充满着警备的谖谖,她虽然只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但是却依然掩盖不了她脸上的精致美丽。 夫差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说道:“你好好待在姑苏台就好,来这里做什么?” 郑旦目光直直的盯着夫差说道:“陛下在这里定然是很无聊吧,臣妾特地来这里跳一支舞给陛下看,臣妾前些日子新编排了一些舞蹈,臣妾想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夫差目光似有不悦:“你快回去吧,这里岂是你过来玩闹的地方,等朕回去,再看不迟。” 郑旦笑了笑问道:“那若是西施姐姐出现在这里说要弹琴给陛下听呢?” 夫差听到这句话渴望的看着郑旦说道:“西施没死对吧,朕就知道,朕就知道那些奴才办事不力,才会说西施死了……” 郑旦打断夫差的话:“陛下似乎只有提到西施姐姐才会这么激动吧,可是西施姐姐只不过是一个废夫人而已,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夫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郑旦的话,他看着郑旦说道:“旦儿,你这是什么话,西施离开,你不应该很难过吗?” 郑旦冷冷的说道:“陛下,臣妾今天来就是告诉你,姐姐是臣妾杀死的。是臣妾利用落离将军喜欢的那个丫头,让落离将军帮臣妾杀死的,臣妾本来以为这招没用,却没想到这事却进行得比想象中顺利。臣妾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命只不过手起刀落便可以死去,一点儿都不难。臣妾故意做了假象,让别人误以为西施姐姐是自杀而死。陛下,西施姐姐不是自杀,而是我杀的,我杀的!” 夫差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郑旦:“不可能的……西施不是向来最喜欢你……你怎么可能……” 郑旦看着夫差,眼中闪着泪光:“其实真的要算起来,姐姐也不是臣妾杀的,姐姐是陛下杀的,若是您可以多看臣妾一眼,您心里多装臣妾一点,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是陛下害死了姐姐!” 谖谖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她从案上跳下去扑到郑旦身上想要抓她,可奈何自己所属的这只小猫仅仅是好看,却没什么力量。郑旦只是看她一眼,便将她一脚踢飞了出去,谖谖便“咚”的一声撞在了桌角上瞬间痛得大叫了一声。 夫差只是觉得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朕当日听得说她自缢在宫中,以为她在那宫中过得不快活,所以想要一了百了,却不曾防过……原来是你……为何?”夫差复又上前抓着郑旦的肩膀低声吼道:“为何!你要杀她!你知不知道朕有多爱她!” 郑旦的泪水从那双美丽的眼睛中流了下来,她伸手拭了脸上的泪水,她很奇怪的看着手上的泪珠,说道:“原来心死了,还是会流泪的,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流泪了……” 烛光摇曳着将两个人的身影倒影在帐上,连蜡烛也不停的流着泪,似乎在为眼前一幕觉得难过。 郑旦抬起头看着夫差,她笑着问夫差:“陛下知不知道郑旦有多么爱陛下?” 夫差痛苦的说道:“可是你也不能因此而杀掉西施,这与她无光。” 郑旦笑着推着夫差让他坐到一旁的椅上:“陛下,臣妾知道了臣妾做得不对,臣妾特地编排的这支千帆舞,你定要好好看,这可是为你而舞的。” 夫差脸上挂着震惊痛苦和不可置信,任郑旦将他推到椅上坐着,他看着她,表情复杂。 郑旦将头上的发簪拔下来,一头青丝宛若瀑布倾泻而下,她眼睛婉转有神盯着夫差,数不尽的妩媚和妖冶。她将手中的簪子割裂身上粗布衣料,里面精美舞服便现了出来,绸缎丝制,如同流水般裹在曼妙的躯体之上。 她开始舞蹈,轻柔翩跹,好像一只蝴蝶在寻觅着美丽的花朵,她时而旋转带动着全身衣袂飞舞,宛如千帆过尽,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触动。 最好的伴奏便是静谧无声,此时无声胜有声,郑旦轻轻垫着脚尖,眼睛看着夫差,不知为何,谖谖总觉得她的这支舞蹈,带着绝望,带着无奈,带着不可言说的悲哀。她觉得郑旦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她安静下来看着郑旦这支舞蹈。 郑旦旋转着,旋转着,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在谖谖觉得她要化成蝴蝶飞走了。郑旦却旋转近了夫差身边,倒在了夫差的怀中。 谖谖再一次生气的站起来,郑旦太坏了,在这种时候还要勾引夫差,但是,夫差脸色却凝重了起来,他颤抖着手抱起郑旦,只见郑旦的嘴里流出了一丝鲜血,她艰难的看着夫差说道:“臣妾来之前,便吞下毒药,估算好了时辰,便是这千帆舞尽时。我知道陛下不会原谅臣妾了……臣妾曾经答应过西施姐姐要跟她同年同月死的……是臣妾对不起她……” 夫差抱着郑旦有些生气:“你这是在做什么,嫌朕不够乱吗,还要给朕添乱!” 郑旦看着夫差笑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死在陛下怀中……臣妾很开心……”郑旦说完这句话便轻轻的阖上了眼睛,她再也不会醒过来,王宫女人最大的悲哀便是拥有爱情,如果她没有爱情,如果她没有爱上夫差,或许这一切便不是这样的吧。 夫差抱着身体逐渐冰冷的郑旦,在这营帐中坐了一夜,谖谖陪在他身边,也坐了一夜。 蜡烛泪流,满室哀伤。 ------------ 第四十五章 箭矢飞出 齐王宫中,姬姜一脸惊魂未定对老齐王说道:“父王,你快派兵去救救陛下吧。冰火!中文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越国居然卑鄙得偷袭吴宫,还带走了我的友儿,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父王,这样下去,吴国可能会输的!” 老齐王却是站着不动,他看着底下声泪俱下的女儿说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好做什么,如若现在出兵,恐怕会得罪越国,现在的齐国也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候,实在不宜出兵助吴。” 姬姜抬起头迷蒙着泪眼对老齐王说道:“父王,难道你忍心看着吴国亡国吗,你忍心看着女儿的夫婿葬身在越国吗!父王,我不是您最宠爱的女儿吗,你就不能答应女儿这么一个要求吗!” 老齐王不置可否:“你便好好待在这齐王宫中,我还能养你,反正那夫差对你也不好,你就别回去了!” 姬姜见老齐王还是站着不动,她从一旁侍卫腰间拔出了一把剑抵着自己的咽喉说道:“父王,你今日若不派兵,女儿便死在你的面前!” 老齐王有些着急的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将剑放下!” 姬姜执意不肯,她看着老齐王目光定定:“父王,女儿求您出兵救救吴国!当初您毒害陛下,并且将此事嫁祸在越国来的两位夫人身上,想让女儿能够携着友儿登上吴国王座,陛下怀疑是女儿所为,并且因此疏远了女儿。可是我为了父王,从不曾在陛下面前叫屈,默默忍受着这一切,现在女儿的吴国都要灭亡了,为何父王不肯派兵救救生死存亡的吴国。” 老齐王听完这番话,面色一变,他脸上有些许尴尬,却只是不动,仅是喝令她快将手中的剑放下。 姬姜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悲哀,她自小在齐王宫中,父王便特别宠爱她,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父王心中独一无二,缺一不可的女儿。但是如今,她用生命威胁着齐王出兵,他却不为所动,生怕会影响到自己的利益。可见女儿和权势相比,后者在老齐王的心中占了更大的比重。 姬姜只觉得悲哀,她仰天大笑了起来,将手中的剑抹向了脖颈,鲜血迸溅出来,染红了齐王宫中的地板和柱子,姬姜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她的人也随之倒在了地上。 老齐王迈着颤巍巍的步子抖着抱起了姬姜急忙呼唤太医,只是任太医如何妙手回春,再也不能将姬姜救回来了。 姬姜的这一生,丈夫不爱,便是她心中最深重的悲哀,而她临死之际才知道自己在父亲的眼中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带着绝望和痛苦死去,不得不说,权势确实是一种侵蚀亲情的东西。 吴国的都城已经被越国偷偷率兵所攻陷,而太子友也被文种带走。老吴宫中已经是残垣破瓦,被越**人洗劫一空。 勾践阴险,派去与夫差作战的队伍皆是老弱病仓,他只是命这些正面迎战的队伍只需要躲好藏好便可,不要与吴国大军正面冲锋,以致夫差在笠泽等了半月,只能让展如从后面包抄,以此与越**队交战,来一个速战速决。 但是让夫差没想到的是,勾践却命精锐部队偷进吴国都城,洗劫了老吴宫。而郑旦也因此跟着哥哥郑寅回了越国,便出现了前面一幕。 笠泽之战中,展如带着人从后突袭越国营队,夫差带着队伍从前面袭击,吴军胜利在望之际,文种突然在越国营帐中出现,他牵着一个身穿锦衣的小男孩来到越军外面,却是吴国太子殿下友儿,夫差吃惊的收起手中蓄势待发的剑,小太子看到夫差便大声哭喊道:“父王!父王!快救我!坏人闯进宫中杀了许多人,他们还将我带到这里来了!” 谖谖早已跳到吴国最高的旗台上看着这场战乱,她见到小太子时大吃了一惊,她知道越王勾践卑鄙,知道文种也是老奸巨猾之人,却没有料到他们居然偷偷潜入老吴宫中将太子俘虏到此地。 谖谖几乎想要跳下去将文种的老脸抓个稀巴烂! 夫差看着文种大喊道:“文种!你怎么如此卑鄙!你忘了当初你来吴宫中借粮食吗,朕当初还认为你德高望重,十分敬重于你,没想到你却这么狡诈!枉你如此岁数,居然做出这样有违天理之事,你就不愧疚吗!” 文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心知自己所做之事并不光明磊落,但是也只能哼哼一下说道:“吴王陛下,古语有‘兵不厌诈’,放眼天下,这国与国之间的斗争哪个不是比才能,比计谋,比智慧,若真要怪罪,只能怪吴王陛下实在太过年轻,还不懂这其中风险。” 夫差座下雄健的战马一直不停的嘶鸣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夫差身姿挺拔如松,执剑在手仰天长笑,笑声里却充满了对文种所说之话的轻蔑和不屑。 文种面上尴尬大声说道:“吴王陛下,如今太子殿下在我手上,请您让您麾下的战士都停下投降越国吧,否则我们便将太子殿下杀死在你面前!” 夫差停下大笑,众多侍卫在他身边看着他,等着夫差发号施令,他脸上表情刚毅,浓眉之下的眼睛璀璨如星,目光中透着一丝冷峻。旁边的一个将领低声说道:“陛下,我们要不先诈降,先保太子周全再说……” 夫差却似乎没有听到一般目光变得温柔看着还在哭泣着的小太子:“友儿,你告诉父王,你今年几岁了?” 小太子虽然受制于文种,但是一路上文种对他倒也还是客气,他年纪小,从吴国都城来到笠泽的路途虽远,但是文种一路上兼顾着奶娘哄人的活,好吃好玩的带着小太子,小太子毕竟还是小孩,倒也是玩得很开心。 如今在这血淋淋的战场之上看到许久不见的父王,见他到一身霸王之气提刀杀人,而文种却抓着他不肯让他去父王那里,他的心中突生了许多恐惧,便哭了起来。 哭了许久,见文种和父王又陆续说了一些什么,父王仰天大笑起来,然后发声如此问他,小太子抽抽噎噎的回答道:“友儿今年六岁了。” 夫差大声问道:“自小父王便教你,对我们吴国,对我们的子民,你要谨记着什么?” 小太子抽搭着奶气说道:“父王说,为王之者,须得忧国忧民,将天下子民放于首位,切记不能让他们受寒风,吃苦楚,事事以天下为重……” 夫差将剑反手握在手中问小太子:“友儿,若是父王告诉你,你身旁那个越国老爷爷想要利用你让父王打不得他们,然后将我们吴国百姓变为俘虏,受尽寒风,吃尽苦楚,你愿意吗?” 小太子瞪着泪眼看着夫差坚定的摇摇头:“不,友儿不愿意让吴国百姓吃苦。” 夫差环视了周围一眼继续对小太子说道:“若是今日你旁边的老爷爷想让父王投降,让我们越国的军士们投降,你愿意吗?”一旁的文种听着夫差口口声声的“老爷爷”,不自在的咳嗽了几声。 小太子瞪着眼睛握着小拳头说道:“父王不要投降!友儿也不要投降!” 夫差心中有些疼痛但是还是说道:“若是牺牲你便能救下这些越国百姓,你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吗?”谖谖站在旗台之上看着底下夫差,总觉他脸上有痛苦神色,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小太子收起眼中泪水问道:“牺牲是什么意思?” 夫差笑笑,想了下说道:“就是,让你去见你最喜欢的小黄儿。” 小太子听到夫差这句话高兴的跳了起来说道:“好啊好啊,友儿想念小黄儿,友儿愿意牺牲!” 夫差点点头,眼中似乎氤氲开了一些水汽,他突然从身边的弓箭手手中夺过箭弓和箭矢,拉紧剑弦,这只箭矢正对着小太子,众人都被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愣住了。 夫差周围的兵将们齐齐跪在夫差周边齐声说道:“陛下,不要……” 但是夫差却没有丝毫犹豫,弦上之箭在微微的抖动着,夫差卯足了力气,白羽剑“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箭矢飞出去的那一刻,夫差扭过头不愿意看,一滴泪水从他脸上滑落下来:“对不起,友儿,父王不能因为你让这千万兵士送命……” 文种本就老态龙钟,根本不及反应去挡掉那势如破竹的箭,周围响起了一片惊呼,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得“叮”的一声,一柄长剑从空中穿过,迅速的将夫差所放之箭击落成两截。 众人皆是惊惧不定朝着长剑来源的方向看去…… ------------ 第四十六章 求死心切 谖谖惊魂未定看向宝剑飞来的地方,目光所及,击落箭矢之人却是许久不见的落离,他并没有穿着戎装,一袭浅绿长衫衬得他身形翩翩,夫差扭过头来,在这电火石光的瞬间,谁也没看到他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夫差沉默的看着落离,落离眼眸黯淡盯着小太子不发一言,小太子也被这瞬间的变化给吓得愣住了,他呆了半晌似乎明白父王想要做什么,忍住了泪水,嘟着嘴巴,不敢再哭,却是不住的抽泣。 文种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夫差说道:“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你居然……”平日里能言会道的文种此刻却是语无伦次,只见夫差再次举起手中的弓箭。 众位将士左右纷纷跪在夫差两旁祈求道:“陛下不要……太子殿下还小,又是吴国唯一的王族血脉,可不能因此丧了性命!” 夫差却是恍若未闻,对落离说道:“现在朕是这战场之上的将军,有违军令者,死!” 落离眉眼淡淡的说道:“臣今日不曾穿戎装,算不得将军的麾下,更不用说违军令了。所以,陛下发一根箭,落离便打落一根!” 夫差放下手中的弓箭,谖谖和吴军将士们皆是吁了一口气。 便是在这个当口,落离快速移动身形,以旁人无法想象的的速度靠近了文种从他手中抢回了小太子,待到文种反应过来,他身旁已经空空如也,再定睛一看,小太子已经被落离抱在怀中。 文种惊得目瞪口呆,却只是在那晃眼的一刹那,小太子便不见了,众人都没有看清小太子是如何被落离抢回去的。文种气得胡子抖了三抖,他精心所置的计谋居然这样便被吴国轻易的破解了。不过这也实在怪他不得,谁会想到夫差居然为了自己的士兵性命,可以不要自己的儿子。 而此刻,只听得落离抱着小太子呐喊道:“吴国的勇士们!为了你们的家国!为了你们的妻儿!冲啊!”落离的这几句话激得吴国将士热血沸腾,见太子殿下已经周全,所有兵士不畏生死皆不要命了一般冲杀过去。 金戈铁马,山河破碎,一时之间呐喊之声地动山摇,血溅红阳,两队人马交织在了一起,只见得锋芒交错,一片腥风血雨。 这场战事一共持续了一天一夜,吴国两队夹攻越国,越国节节退败,吴国大获全胜。 而文种本想挟持太子的计谋却是落了个空,此一战役,越国惨败,只是人生本就有太极之说,有些时候事情看似圆满,但是老天却总是不会按常理出牌。 傍晚的黄昏夕阳如血,吴国士兵正在收拾人马准备回吴国都城。 太子殿下早已经在夫差的帐中睡着,落离一袭浅绿衣裳跪在夫差面前,左右周围站满了将士。 只听得落离说道:“臣违背军令,请陛下赐死。”落离眼眸黯淡,没有任何情绪,眼中是一派看淡生死之意。 夫差还未来得及开口,落离身旁的一个将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急切的说道:“陛下,事情紧急,落离将军迫于无奈,才打断您的箭!落离将军救下小太子也算是大功一件,可以将功抵罪,求陛下开恩!” 在营帐中的众位将士皆是跪在了地上纷纷说道:“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展如也跪在地上抱拳对夫差说道:“陛下,落离将军平日里操练士兵花费了许多心思,这些我们都有目共睹,更何况他还是我们太子殿下的教习师父,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陛下望在今日事情紧急落离将军实在出于无奈的份上饶了他吧。” 众人皆点头称是,夫差有些疲累望着跪在地上的众人说道:“朕知道了,落将军今日不是说了吗,他今日并没有穿着戎装,可以不必……” 落离却打断了夫差的话说道:“陛下,就算臣没有穿戎装,但是依旧是陛下的臣子,臣子违背君命,也要受死,臣愿意一死谢罪,求陛下成全。” 展如有些恼怒的瞪着落离,众人也是一副不解的神色看着落离。 落离很淡然的说道:“臣求速死,请陛下赐臣一死。” 展如生气极了大骂道:“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至于吗,这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你何必死死吊在一棵树上。你若是死了,我便去挖开那个女人的坟,看看她到底是长得如何天仙一般的样子,让你如此魂不守舍想要随她去了……” 展如还没说完便被落离死死压在一旁的案上,落离目光发狠看着他:“你若是敢动她的坟墓,我定要你碎尸万段!”展如一脚踢开落离拔出剑,落离重重的撞在了一边的烛台之上,整个烛台都倒了下去。 众人都是慌忙站起来想将他们拉住,整个营帐中混乱不堪。 展如将腰上宝剑拔出正准备与落离大打一架,夫差有些头痛的喝道:“行了,你们两个,这副模样成何体统,若是传到别的国家的耳朵里,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展如黑着脸收起了剑,落离将脸扭过了别处,夫差继续说道:“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让兵士们准备好,我们明日出发回都城。落离你留下来,朕有话要对你说。” 众人领命下去了,展如看了落离一眼,眼光里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自从谖谖走后,落离便一直是这副模样,他替谖谖挖了一个坟,将泥土一把一把的放入洞中,而那个时候的谖谖的灵魅,早已经被牟明老君给收走了。 落离只是悔恨自己还是丢了她,还是没能保护她,还是让她受尽苦楚而去,他只觉得谖谖离开了,这个世界便再也没有任何意义,心中那种空洞洞的感觉一直充斥着,这天大地大的世界,怕是没一处是好去处。 展如曾今回去找他,只看到他呆呆的跪在坟前场景,不吃不喝,不管刮风下雨,不管日晒雨淋,无论他怎样劝说,落离还是不为所动,最后展如没法,骂了一句“疯子”便离开了。 夫差看着落离说道:“你要求死?听展如说,因为一个女人?” 落离听得夫差如此问他,抬头看了看夫差,似乎想起什么,掏出怀中一片锦囊交给夫差说道:“这是西施夫人命臣给陛下的,当日郑旦夫人要臣杀死西施夫人方可换得臣……最爱的女人,臣只好使了个障眼法,让西施夫人假死骗得郑旦夫人。后来,谖谖临死说希望臣将西施夫人交还给范蠡,这是她的遗言,对不起,陛下,臣已经将西施夫人交给范蠡了。” 夫差听得落离说西施没死,十分惊喜,但是再听西施已经在范蠡手中,却是楞了一愣,他将落离递给自己的锦囊打了开来,里面有一张布。 果然,是西施的笔迹。 ------------ 第四十七章 入骨相思 “陛下,我知道落离将军或许犯了大忌,将我送回了越国。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西施在此请求陛下原谅落将军,如若不是如此,我也早已经死在了那冰冷的馆娃宫中无人知晓。 我听得落离将军说谖谖已经离去,心中十分疼痛。 陛下,其实我看得出来那个小丫头一直倾慕于你,只是我不知道她是何来历,我也不曾过问。我只知道她对我极好,只是我对她不住,没能够好好保护她,让她枉死在了姑苏台上。 我祈求落将军让我陪着她一起走,可是落将军说谖谖来到这里便是希望我能够开心幸福。 只是世事难料,不论她怎么努力最终的结果还是变成这个样子。 落将军说,希望我能够达成谖谖遗愿,不要让她死后还不安心。 我现在已经和范蠡在一起,范蠡说他不会再参与任何对付吴国的事情。 我也很替谖谖高兴的是,不知道何时落将军如此倾心于她,如若,陛下肯卖我一份薄面饶过落将军,您的恩情西施没齿难忘,将永远铭记在心。 另,谢谢陛下一直以来对西施的厚爱,愿往后吴国在上天的庇佑之下安乐和平,西施一直不求大富大贵,只愿有一小小农家,过个清静的生活。 谢陛下成全,陛下福泽恩重,愿您安好。西施留” 夫差看着营帐外面弯勾似的月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夫差爱西施,却是清清楚楚的明白她心中无他,或许放手让她与范蠡去过那份她想要的生活,便是最好的归宿。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夫差对西施,落离对谖谖,皆是刻骨铭心的相思相慕,剪切不断的情感纠扰。 当化身为小白猫的谖谖流着泪水匍匐在落离脚边时,落离心里只觉得微微有些异样,这只小猫的眼睛是他熟得不能再熟了,他穿梭几世就是为了这一双眼睛。 他颤抖着抱起地上的那只小猫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谖谖一直在这营帐之中看着一切,她从来都不曾知晓,自己对落离原来深重到如此地步。 落离见小白猫双眼含泪点了点头,他紧紧的将她搂在了怀中,她何时离开,何时又变成了一只白猫儿,他不知道,但是这样失而复得的心情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酸甜苦辣。 谖谖只觉得头顶上有着热热的水珠滴落下来,她认定了,落离便是她的铁杆兄弟,就算日后为他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 落离抱着化身小白猫的谖谖跌跌撞撞的跪到夫差面前有些激动的说道:“陛下,臣不愿死,臣愿意将功抵罪,臣愿意为陛下做任何事情,臣只求陛下将这只白猫儿赐给臣,求陛下了。” 落离举着手中的白猫儿,谖谖也愣愣的看着夫差,夫差虽然有些奇怪落离态度前后的变化,但是还是很欣慰落离不再求死,至少这个爱将意志似乎不再那么消沉了。 他笑笑说道:“不知是何人说他违背君命,大逆不道……” 落离急忙打断夫差的话说道:“陛下,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况且这吴军三分之一的将兵都是臣所带出来的,臣愿意继续带领这些热血兵士,报效祖国。另外,太子殿下十分器重臣,臣也愿意一直辅佐他,求陛下成全!” 夫差哈哈大笑让落离起来说道:“你能有这份心,不要说是一只小猫儿,就算赐给你半座城池也无妨!” 不过还未等得及落离和夫差说完,夜晚的吴国营帐却出现了始料未及的变化,一片火光从东方升起, 一片嘈杂之声便开始传开来了,夫差、落离正在疑惑,只听得一个属下匆匆过来禀报:“报――陛下!越军趁夜偷袭营帐!” 夫差皱眉:“他们又要搞什么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马上下令备战!” 匆匆过来报信的士兵十分着急的说道:“禀陛下!不知越军在放什么毒气!在东边营帐的众人闻到都头痛晕眩!展如将军请您先避一避!” 落离听到此话大吃一惊,连忙高声下令:“你们几个赶快护送陛下离开!”他又对着另外一些兵士说道:“传令下去,所有人拿湿布沾水,捂住鼻子!” 几个兵士听完丝毫不敢迟疑,立马按照落离的吩咐做起来,落离手上也不落半分立刻弄了一块湿布捂上谖谖的脸,谖谖脸上白毛湿透,只觉得不舒服想要挣扎,但是落离瞪她一眼说道:“你又想死吗?这次再死我可救不了你了!你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说着,落离将谖谖轻轻放在营帐的案上。 众人见他如此细致对一个小猫都有些奇怪,只是此刻情况危急,谁也顾不得那么多。夫差拿着一块湿布捂着鼻子说道:“朕不走,朕和你们一起!” 落离本想劝他,但是见夫差目光坚定,知道劝他不动,只能嘱咐大家小心守着陛下。 吴军以为胜战本就松懈,夜晚的偷袭对吴军十分不利,再加上越军使用毒气的侵袭,使得基本上吴军都失去了战斗力,情势逆转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 夫差拿着一柄剑杀得红眼,他看着麾下的将士被有备而来的越军所杀,十分心痛。如此杀戮,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由于毒气一直往吴军营帐中弥漫,吴军许多战士已经无力抵挡。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住了笠泽。 风中猎猎招展的“吴”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死尸伏地,血流不止,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夫差这边拔剑抵挡着,许多兵士护在他的周围,嘹亮的嘶喊惨叫不绝于耳。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夜空,只见吴国的兵士不断的中箭倒地。 血液染红了天,一柄长剑长驱直入,想要飞刺进夫差的心脏。展如从马上飞过去,硬生生的承受住了这一剑的力道。 夫差突觉背后有异,周围兵士大喊:“将军……” 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夫差的马匹嘶鸣,将他摔在地上,而他的面前,展如已经缓缓跪在了地上。 夫差头盔落到了地上,一头发散落在了满是污血的铠甲上,他不可置信的走上前,抓住展如的肩膀,叫他:“展如,你快起来!” 但是展如垂着头,鲜血汩汩的从伤口中流出来,他看着陛下笑了,只是他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 第四十九章 彻夜长谈 谖谖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范蠡没有中箭,要不然西施夫人一定要伤心死。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不过她从前以为这天下只有夫差和西施夫人是佳偶天成,璧人一双,而如今看来,这越国范蠡也不输陛下分毫,只希望他能够好好待西施夫人,与她白首不离。 范蠡语气诚挚劝说夫差离开,来日东山再起不迟,夫差看着满地吴军的尸首,看着周围将士祈盼的眼神,这战争的火光照耀的天际通明如同白昼,夫差的脸时隐时现在这些阴影中,他痛苦摇头:“当日朕信誓旦旦的带着朕的将士们来此,却没想到是这样全军覆没的结局。朕是可以只身一人回到吴国当我们的帝王,但是朕麾下的好儿郎却是为了护朕无一生还。朕不是个好帝王,不配当这吴国的君主……” 范蠡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这百万将士用生命换来的生还机会,陛下也不领情吗?若是让陛下这些死去的将士们看到陛下这样的冥顽,恐怕他们走得也不会安心。” 谖谖在一旁拼命的点着头附和着范蠡的话。 夫差无奈的笑:“让朕回去,面对满国的哭声,朕做不到……” 范蠡见劝解无望对着落离使了个颜色,落离会意与范蠡一左一右架着夫差想要将他强行带走,但是夫差纹丝不动,范蠡和落离都在暗暗使力,旁边的众人看了这样的场景只觉得焦急。 突然,只听得“咔嚓”一声,落离大吃一惊,夫差为了避免离开笠泽居然自断了手臂,范蠡也是一惊呼道:“陛下何必如此……” 但是夫差晃了一晃,昏了过去。 夫差等一干人被范蠡偷偷安排在笠泽旁一处山中,勾践命令所有兵士找寻整座山,务必要抓住夫差。 夫差在一处山洞中安置了下来,范蠡有些忧心的对落离说道:“此处不太安全,我们必须赶快逃出去。” 落离道:“只是勾践在整座山的出口都派重兵把守,想要出山绝非易事。” 谖谖伏在夫差的床头,夫差闭着眼睛蹙着眉头,极不安稳的样子,脸上虽然泥尘沾染,但是挺屹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依然勾勒出好看的幅度,谖谖突然觉得当一只猫挺好的,至少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夫差的脸,谖谖突然觉得脸红了,她用爪子包着自己的脸佯装羞涩的样子却冷不丁的被人抱在怀中。 只听范蠡的声音在上空飘起:“这只小白猫倒是长得美丽,西施素日里就喜欢养着这些乖乖的小猫,等吴王醒来,倒是可以跟他讨要过来。”说着范蠡轻轻抚着谖谖身上白色的皮毛。 还等不及谖谖反应,落离一把将范蠡怀中的小白猫抱了过来说道:“这只白猫,陛下已经赏赐给我了。范先生还是另外觅只小猫吧。” 范蠡笑笑说道:“没想到落离将军也是爱猫之人。” 落离摁着谖谖的脑袋说道:“我不是爱猫,我是爱这只猫。” 范蠡微微楞了一下,便笑笑:“自然,不管是什么,伴随在身边久了,便会有感情的依恋。” 落离点头,笑看着范蠡,谖谖被落离重重摁着头有些不满,她抬起头瞪了落离一眼。 范蠡检查了一下夫差的手臂感叹道:“所谓壮士断腕,也不过如此吧。你们的吴王的确是值人敬佩的好大王。我范蠡这一生除了我师父之外从未敬服过任何人,现在吴王也是我所敬佩之人。” 众位余生的将士也在一旁,皆是有些唏嘘。 是夜,谖谖等一干人都陪在夫差身边。范蠡和落离都守在洞口外面。 落离有些奇怪的问道:“范先生何以要离开勾践救我们陛下,如此一来,不仅富贵荣华都没了,恐怕勾践也将要恨你入骨吧。” 范蠡笑笑看着天阶夜色,星辰闪闪,说道:“从来伴君如伴虎,我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又何必怕一个越王勾践呢。” 落离道:“但是范先生为越国可也是立下汗马功劳的。” 范蠡道:“我前日里曾经和文种有一番交谈,我劝他该告老还乡,不要再插手政事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我们大王是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君主。” 落离道:“难得范先生看事情如此透彻。不知道文种大人可将范先生的话听了进去。” 范蠡摇摇头道:“文种对越国就如同伍子胥对吴国一般,他亦同伍相国一般对越国尽心尽力。只是我们的越王比你们的吴王能隐忍,也比你们的吴王更残暴。其实,这样的人也更适合当君主。文大人并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还用当年介子推之事告诉于我。” 当年介子推在晋文公重耳还落魄之时,将自己的腿上的肉割下来煮给晋文公吃。 后来重耳回国做了国君成为晋文公,但是介子推却没有接受任何赏赐离开了晋文公。晋文公一直派人四处寻找他,介子推无奈背着老母逃入绵山中。 晋文公为了逼迫介子推出来,放火烧山,但是介子推却不就范,任火势燎原都不肯出山,当晋文公发现重耳时,发现他背着老母抱着一颗树,已经被烧焦了。 晋文公没想到重耳倔强至此,十分伤心难过,他泪洒绵山,并将这一天命为寒食节,在这一天内百姓们不得烧火煮饭。 范蠡依旧记得文种颇为深重的说道:“我可不愿同那介子推一般傻,这赏赐荣华本就我该得的,我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大王。” 范蠡听完文种的话便知道劝解无用,便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落离看着星空说道:“这世间本来就多不甚明了的人,这也是人的命数罢了。” 范蠡点头:“是,我又何尝比他强呢,若是我比他强,也不会过那些痛苦的时日。” 落离笑看着他:“其实我十分羡慕范先生,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此生无憾了。” 范蠡也看着他笑:“对,也是活到今日我才明白,人生不过白驹过隙,何必为了别人活得那么累。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了。落离将军也算是个识得大体之人,想必也能够明白我的心境。” 落离笑了。微风吹拂这静谧的后山,不时有知了叫鸣,星辰繁多,月亮时隐时现,几株树苗簇拥着绵延伸向了远方,看起来像一条隐在夜色中的巨龙。 落离和范蠡喝酒聊天,却是生了一股惺惺相惜的意味。 ------------ 第五十章 吴国败亡 夫差醒了,谖谖身为猫类本就敏感,当觉察到夫差的响动之时,她也被惊醒了,并冲着夫差叫了一声。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夫差起床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侍卫,心下酸楚。他轻轻起来,将盖在自己身上的棉絮替他们盖上。 这个时候应该是子夜,周围静谧无言,夫差悄悄的走了出去,谖谖吓了一跳,也跟着跳下了床。 夫差看了谖谖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沉痛之色,便离开了山洞,而且他有意避开了正在打盹的范蠡和落离。 谖谖不知道夫差到底要做什么,只能步步紧跟着他。 他的手臂并没有好转,荡在袖子中,仿佛不是他身上的物体,谖谖着急,却不懂如何告诉他。 几经辛劳,夫差来到了笠泽,笠泽地上的尸首还没有收拾干净,在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大部分都是穿着吴**服的士兵。 他们有些人断了手,有些人断了臂膀,有些人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夫差一步一步的走着,谖谖迈着小步子也跟在他后面,踏着尸身走了过去。 如今已经到夏日,笠泽的这片战场上发着恶臭。谖谖嗅觉本就敏锐,更是被这恶臭熏得不停的作呕,但是夫差却像是什么都没有闻到一般,他看到有些没有闭上眼睛的战士,便会蹲下,轻轻的将他们的眼睛阖上。 这些人中,有些是稚气未脱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些是三四十岁养家带口的男人,他们死在了这里,不知道他们的亲人该有多伤心。 月光明朗照在地上,夫差有些跌跌撞撞的走着,战场之中,有一个穿着戎装的少年跪在地上,圆睁着双目,一把长剑刺入他的心脏中,想来,这也是他致命的原因。 夫差上前,将他的眼睛阖上,那个戎装少年嗵然倒在了地上,一块玉佩掉落在地。 夫差觉得十分眼熟,他将这块玉佩捡起来仔细查看,突然想起,他曾经在吴国都城碰到的那个小乞儿苏忠。 夫差单膝跪地,颤抖的抱起了已经死去、尸体冰冷的少年,他的耳畔似乎响起他当年自信满满的话语:“我将来也要成为爹爹那样的将士,为陛下效力!” 夫差抱着苏忠的尸首痛苦的说道:“你的父亲便是为吴国效力而死,而今,你也为吴国效力而死,朕对不住你和你的父亲,朕对不住你们的一片护国之心。朕委实不配当这个君主,才害得你命丧此地……” 苏忠怀中的一抹帕子掉了出来,上面写满了血字,夫差颤抖着拾起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哪位好心的兄弟若是安全回到吴国,请代我告诉吴国都城黎荚巷口住的李大妞,让她不必等我,赶快令觅一个好人家嫁了。” 字迹歪扭,足以见得苏忠在写下这些字时耗费了自己最后的气力。 夫差手抖得厉害:“若我回去告诉你的心上人,你为护我而死,我好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却让你孤独的上了黄泉路,指不定你家的李大妞该有多恨我。” 夫差拔出插在苏忠胸口的长剑,谖谖本看得这一幕也是十分心痛,看到夫差作为她非常惊惧在夫差面前一直叫唤着:“陛下,你何必做傻事?” 只是夫差完全听不懂,谖谖“喵呜喵呜”凄厉的叫声响彻在这笠泽境内,显得十分骇人。 夫差恍若未闻,他将长剑缓缓的抹向了脖子边,谖谖急得跳上了夫差的肩头,用眼神哀怨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够听懂她的祈求。 夫差将她放在地上:“朕已经将你赏赐给了落离将军,他似乎十分喜欢你,必然会待你极好。朕对不住我们吴国的将士和子民,朕已经无颜回去面对这些死去之人的亲人了。” 夫差突然站起来仰天大笑:“我夫差自诩用兵如神,自以为自己会是个好君主,却没想落到如此下场!哈哈哈,这天大地大,便再也没有我夫差的容身之地了!” 夫差说着将剑抹向了脖颈边,谖谖呼啦一声冲了上去,但是夫差求死的意志如此坚定,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谖谖叫着扑向了那只剑,剑锋犀利,谖谖想替夫差挡着,但是却于事无补。 夫差脖颈中的血液喷薄而出,他仰面倒在了地上,谖谖急忙从耳朵中掏出了奥奇花,努力靠近刀锋,让自己的血液可以顺着刀锋流出滴落在奥奇花上。 但是谖谖作为一只小猫儿的血液实在太过于少,奥奇花只恢复了夫差身体上的一些伤痕,便失去效力。 谖谖奄奄一息的躺在了夫差的胸口上,她再无力气、再无血液可以让夫差修复了。 当落离和范蠡惊觉夫差不见的时候已经是天微微破晓时分,他与范蠡赶到笠泽战场内时,只看到夫差仰面躺在了地上,而一只小白猫儿伏在了他的胸口,一旁还有一朵枯萎的花儿。 落离疯了一般冲上前去,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他抱起小猫儿,一直摇晃着它,范蠡也跑到前面扶起的夫差,他用手试探了一下夫差的鼻息,良久,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落离用力的拍打着小白猫:“喂!你快醒醒!听到没有,快醒醒!” 范蠡拉着落离说道:“落将军,这是命中劫数,想来不论怎样都是逃不掉的。” 落离一把甩开了落离的手道:“什么命中劫数!我偏偏要和这命中劫数斗一斗!” 落离屏气凝神,将自己的神力源源不断的传入谖谖体内,谖谖本是白色的皮毛在这么一大股神力的作用下居然变得发紫,眼见着那种紫色从浅紫变成了深紫,范蠡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 万里无云的空中突然乌云密布,雷电滚滚,范蠡有些诧异的环视着周围。 本是平静的笠泽境内突然将狂风大作,黄尘飞扬,几道雷电甚至不偏不倚恰巧劈在了落离身上。 范蠡突然意识到落离并不是凡人,只见地上尸首一具一具的不见了,雷电开始不断的劈在落离的身上,落离似乎已经招架不住了,他的嘴角中流出了鲜血。但是他还是不肯罢手一直将自己神力传入小白猫的体内。 当一声巨响轰然炸开,范蠡眼前所有一切都消失了。 整个笠泽境内没有尸首,没有乌云,没有狂风,没有落离。 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仿佛刚才所有的景象只是范蠡的一个梦境,一切都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 范蠡在原地转了一圈,东方已经升出了太阳,几个吴国的将士循着找来看到范蠡只身一人站在那里也觉得十分奇怪。 太阳升起,倾照下来。 公元前四七三年,吴国与越国开战,吴国大军败于笠泽,吴王夫差自缢而亡。勾践攻占了吴国都城,从此历史便少了一个吴国了。 ------------ 第五十一章 阴曹地府 黄泉上的阴司小路森森骇人,雾蒙蒙的一片死气沉沉。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牛头和马面两位鬼卒一左一右压着夫差前行,夫差低垂着头,神思不清,懵懵懂懂的被带着行走。谖谖失去了凡间小猫儿的**恢复仙身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面。 谖谖急切的问道:“两位罗刹大哥,你们要将这个男人带到哪里去?” 牛头和马面面无表情的看了谖谖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地府律令森严,不准对外人诉说。”声音中透着阴森冰冷,谖谖虽然是小小仙官,但是鲜少与地府之中的差役们打交道,听了这话也是不寒而栗。 但是迫于无奈,只能做走一步算一步的打算。 身边一直有一些魂灵被鬼差压着经过,有些面无表情,呆呆而过,有些则哭着求着鬼差放了自己。 不远处有个年约三十四五的壮年男子鬼哭狼嚎的求着鬼差放过自己:“求求你们啊!行行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们就不要这么残忍,放我回去吧!我家中还有一个美娇娘呢,若是你们不放我回去,她肯定会跟隔壁的王二跑了。我看她平日里就跟那个王二眉来眼去的!不行,我要回去……” 那个男子嚎哭着想要挣脱身旁押着他的鬼差,其中的一个鬼差似乎对这个男人有些不耐烦,他拿着手中的铁棍重重的敲了一下那个嚎哭的男人的脑袋,那个男人立即晕倒在地。 另一位鬼差颇为头疼的说道:“这人天天在家疑心妻子,贪财好色又酗酒,这次因为酗酒掉到粪坑里死了,也算活该。” 敲晕男人的鬼差收起手中的铁棍说道:“如今我可见识到了这泼皮的气性。” 两个鬼差说着话便拉起晕倒男人拖着向前行去。 谖谖吐吐舌头,只觉得不可思议。 又走了一些路程,谖谖看见一个穿着颇为考究且须发苍白的老人跪在鬼差面前,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金银说道:“这是我为官数十年所累积下来的财物,也不是很多,麻烦各位鬼差能否替我托梦我家夫人,告诉她我在这里十分好,不要难过,不要挂念,好好儿吃饭,好好儿睡……” 路过的谖谖听了这话非常感动,她眼中氤氲上了一层雾水,至死不渝,白头偕老,是不是就是这种感情。 她下定决心,要跟着夫差投胎,来世努力追上夫差,做他的娘子,对他好一辈子!“对,一辈子我就满足了!”谖谖暗暗对着自己的内心起誓。 这黄泉路似乎没有尽头,谖谖走了许久但是身边景物依旧是那副模样,她气喘吁吁的对牛头马面说道:“两位罗刹大哥,要不我们找个旅店休息一会儿吧,我的腿都快断了!” 牛头扭头看了她一眼冰冷的说道:“黄泉路上是没有旅店的。” 谖谖听了这话暗暗叫苦,牛头马面步伐大又齐整,一路上都未曾停歇过,谖谖走得十分疲累,但是不得不跟着继续走着。 正待得她走得有些绝望的时候,前面峰回路转,有一个高高的石台,发出阵阵阴光,上面书写三个殷虹大字“望乡台”。 走到了望乡台,几乎就没有还魂的可能了,阳间的肉身这个时候也差不多都到了黄金入柜装殓的时候了。这望乡台是南无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体恤众生不愿死亡、惦念家中亲人的真情实意,发愿而成。让亡故的灵魂,站在望乡台上最后的看一眼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站上了望乡台,能看到阳世的家宅,看到亲朋好友,看到了自己已经死亡的肉身躺在那里。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是不明白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的,这望乡台上不知道承载了多少人泪水和不舍。 马面带着夫差走向了望乡台,谖谖跨上一脚正想跟过去,牛头伸手将她拦住:“这望乡台是让死去之人看看还在世的亲人的地方,你不要去。” 谖谖听得牛头这样讲,只能停下脚步远远看着被马面带走的夫差。 不知道马面在夫差头上施了一个什么法术,夫差的灵台似乎清明起来,只见他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向了远方,不过一会儿便目光迷蒙了起来。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自己看到的东西,但是却不能够,过了好久,他步履艰难的被马面带下了望乡台。 谖谖见他灵台已经清明,便上前问道:“陛下刚才看到了什么?” 夫差看了谖谖一眼,慢慢说道:“老齐王很开心的逗着友儿,我只希望他这一生健康平安,再也不要如我一般……” 此刻的谖谖已经是仙者之身,夫差并不认得她便是西施身旁的奴婢,只是听得谖谖这样问他,心生不舍,对这唯一的孩儿,他只觉得愧疚。 马面又对着夫差施了一术,夫差复又低垂着头,不发一言的走着,谖谖有些奇怪的问道:“两位罗刹大哥,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像其他的魂灵都可以灵台清明的走在这阴间路上。” 牛头脚下不停步的回答道:“这人是凡间大王,自然是与众不同。” 下了望乡台一路前行,忽听见一阵阵的狗吠声,那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听得人毛骨悚然。谖谖打着寒颤问马面:“罗刹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马面扭头回答道:“这里是恶狗岭,如若行善较多,身上便会散发香气,是恶狗不喜欢的气味,便不会再靠近,若是在阳间恶行多端,便会散发臭味,恶狗便会上前疯咬。 谖谖刚到恶狗岭,只见一群群的恶狗,目光凶横,满嘴钢牙,皮毛钢丝一般坚硬,它们吐着舌头,诞水从张开的嘴巴里流了下来,谖谖立刻屏气凝神,狠狠的盯着这些恶狗。 这些恶狗走到夫差面前闻了闻,便尽数后退开去,似乎不感兴趣的模样的,牛头说道:“可以了,我们走吧。“ 谖谖奇怪的叫道:“这么简单!“ 马面对谖谖说道:“如果你愿意可以留在这里陪它们。” 谖谖急忙陪着笑脸说道:“当然不是了,走吧走吧,我们快走吧!” 他们一行便离开了恶狗岭,走了数百丈远,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狗吠,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疯狂撕咬的声音,谖谖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却见适才那个说自己家中的美娇娘要跟王二走的中年男子被一群恶狗咬得稀巴烂,很快便剩下残肢破体,鲜血淋漓。 谖谖急忙回头正视前方,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残忍,不忍直视。 ------------ 第五十二章 强灌孟婆汤 经过了金鸡山、野**、鬼界堡等地,一直到了莲花台。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谖谖与牛头马面及其夫差一路前行,便看见前方放出阵阵光明,那光亮放出光明但却丝毫不刺眼,强光中看见一座莲台,金色为主,七色为辅。这便是地藏王在地狱讲经说法的宝座莲台。 各路鬼魂都亲受地藏王菩萨的加持,感受佛法的普照,只要真心向善,放下**,即使成了鬼魂,也一样可以往生西方。 许多魂灵都跪在了地上听地藏王菩萨面前听他讲佛,夫差也跪在了地上,许许多多的魂灵慢慢的被这经文所度化,最后剩下了夫差和谖谖,谖谖左右看了几眼,这空荡荡的佛堂里法相庄严,四周弥漫着檀香之气,把所有人都氤氲在这极乐中。 地藏王菩萨金光闪闪坐在堂上,他慈祥的看着夫差说道:“受释迦佛的嘱托,本尊要在释迦灭度后、弥勒佛降诞前的无佛之世留住世间,教化众生度脱沉沦于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诸道中的众生。你自缢而亡,本是最重的杀孽,应该沦为畜道,但是你心念百姓,爱惜子民,本尊与众神商量之后,已经画好了你下世轮回,夫差,你往那走吧。” 地藏王菩萨将手轻轻一挥指向门外,夫差叩首道:“弟子谢谢菩萨。” 夫差叩首完之后便跟随着牛头马面一同出去,谖谖留在佛堂之内好奇的问地藏王菩萨:“菩萨,夫差下一世轮回是什么?” 地藏王菩萨颇为和蔼的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谖谖靠近菩萨一点说道:“还是王公贵族吗?” 菩萨眯着眼睛笑着说道:“杀孽深重,不可能再是帝王。”菩萨声音醇厚,贯响了整座金壁辉煌的礼堂。 谖谖歪着脑袋问道:“不会是乞丐……或者酒鬼?……”谖谖脑袋中突然蹦出了一副奇怪的画面,夫差穷困潦倒的躺在垃圾堆中拾捡着垃圾,身上衣服褴褛,甚至将一块发霉的饼干塞进了嘴巴里…… 谖谖被自己想象唬了一下,立马摇摇头,将那些不好画面抛之脑后,她转而更加好奇的盯着菩萨:“菩萨,你告诉我吧,夫差下世是什么?” 菩萨微微一笑说道:“你尽管跟着过去瞧瞧便是了。” 谖谖见菩萨不肯说,只得告退了。 谖谖跟着夫差他们继续向前,来到了酆都城的二道门处。谖谖看见前面一盏明灯,一盏暗灯。此时便知,方才一路行程都是暗灯路,地狱路。现要返魂阳间,就要走上这明灯路了。这明灯路,就是投胎路。过阴的魂灵若是踏上了投胎路,就再也无法还阳了。 到了还魂崖,崖边有一座桥,桥上有四尊护桥神兽,坐落两边界碑石上写着金银桥。 桥上有一个老婆婆拿着茶水,给过往的鬼魂饮用,这老婆婆便是孟婆神,这茶水便是孟婆汤,喝了这汤水便忘掉了前世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投胎各处。金银桥的那边便是6个圆道发出各色光芒,这就是六道轮回,投胎哪道便要跳进哪个圆道。 桥头立着两名鬼差,各执着一只戟,眼睛直视前方,眼神空洞冷踞,谖谖见到他们,只觉得心里发怵。 桥上那个孟婆一碗一碗的舀着桶中的汤给过往灵魂喝着,木桶十分陈旧,看得出用了好多的年头,喝过之后的灵魂似乎没有了意念,随着孟婆的指引,前往桥头的另一边。 谖谖极力远眺着那一边圆道,想看清楚那边有什么东西,却见那些灵魂消失在光晕处,纵使如今已经恢复了仙身,拥有仙眼,却还是没有办法透过那些门看到远处。 夫差已经没有了神智,他木然的随着灵魂大军走上了奈何桥。 孟婆舀了桶中一碗汤递给夫差,夫差也木然接过慢慢饮尽,然后也往左边一处圆道踏去。 谖谖正想尾随着他过去,孟婆神却拦着她道:“谖谖姑娘,这汤,你也得喝一碗。” 谖谖摆摆手说道:“不必了,孟婆婆,我是仙官,不是鬼魂,我随着夫差去便好。”谖谖正想绕过孟婆走过去,但是孟婆神却拦着她悠悠说道:“这可是阎王爷亲自嘱咐的,若您不喝,便不可过这个奈何桥。” 谖谖看着夫差缓缓而去的背影,又看着拦着她的孟婆一眼,着急的说道:“孟婆婆,你这个桶太脏了,你怎么不讲卫生,我想喝都喝不下去。” 孟婆神旁边的木桶已经十分陈旧,的确用了非常之久,孟婆遇见过许多不肯喝这孟婆汤之人,不外乎是不想忘记前尘纷扰,不想忘记前世恋人,妄想着在下一世继续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 对于这些,孟婆已经司空见惯,处理过成百上千个不肯喝下孟婆汤的灵魂,而如今谖谖居然出口便嫌弃她的桶脏,孟婆神在这地府当差了几千年,从未听过这样的理由,一时间倒是愣住了。 谖谖装作嫌弃的绕着孟婆神走了一圈继续说道:“孟婆婆,你这衣服也是很久没换了,你难道不曾听说过,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鬼差也要有鬼装啊。看我们王母娘娘,总是一身新衣,十分高贵典雅,若是您也穿上一身漂亮的衣服,必定也一样的华贵雍容……孟婆婆,我与那些织女姐姐们十分熟络,若是您肯帮我这一回,别让我喝这个孟婆汤,我一定拜托织女姐姐替您织一身漂亮的衣服!” 孟婆神狐疑的看了谖谖一眼说道:“你说我若是穿上那身新衣,也能漂亮?” 谖谖故意大笑说道:“这个自然,孟婆婆本就一身贵气,只是缺了一身衣裳,可惜可惜……” 谖谖说到后面一面用了一副惋惜的神色,一边斜着眼睛偷偷睨着孟婆神。 孟婆神思索了片刻,谖谖看她本是有些动容,但是突然脸色又严峻了起来。 只听她颇为生气的喊道:“你们快过来押着她!”前面一左一右两个鬼差听得孟婆神的命令,走了过来押着谖谖,谖谖见事情本来有转机,却突然变成这副情景,她也有些着急的大喊道:“唉,孟婆婆,你当真不要衣裳了吗?孟婆婆,织女姐姐真的跟我关系很好,我可以叫她……” 不等谖谖说完,孟婆神便抓着她的脑袋,将孟婆汤倒进了她的嘴巴里。 ------------ 第五十三章 阴差阳错 谖谖被孟婆神强行灌下了孟婆汤,呛得鼻涕眼泪一直流,孟婆神擦擦手说道:“你这小蹄子,倒是费了我一番功夫,婆婆我好久都没给人灌汤了。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谖谖一边咳嗽一边说:“好歹,咳咳,我也是天上小神,咳咳,你这样对我……就不怕……” 孟婆神不屑一顾的说道:“婆婆可不会管你是哪路神仙,你要过我这奈何桥,必须要喝我这孟婆汤,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是如此!” 孟婆神顿了顿,想了一下说道:“之前那个……叫什么的姑娘,也是如你这般,不肯喝我这碗汤,她说与她的夫君说好,来世还要再相见,不能忘了他的夫君,大闹了三土川,私倒了孟婆汤,婆婆我都奈何不了她……” 谖谖一边咳嗽着一边好奇的看着孟婆神,期待着她的下文,也难为她现在这种情况还能有听故事的心。 孟婆见谖谖一副认真的表情,不无得意的说道:“你可知道那个小蹄子比你还难对付,连阎王都说不了她,阎王本想让她轮回畜道,但是她生时善事做得许多,不符合转世轮回之理,最后只能让鬼差重新带她回阳间走了一遭。” 谖谖咳得满面通红,但是依然压制着咳嗽问道:“那,咳咳,最后如何了?咳咳,咳咳……” “唉,这世间男儿皆薄幸呀,等得她重新回到阳间,他那个丈夫早就在她去世的两年后续弦了,揭开了另一个女人的盖头,温柔的看另一个女人,早就忘了他曾经对一个女人说过今生今世只爱她的誓言。”孟婆叹了一口气说道:“她从阳间回来之后,便不吵不闹的喝下了我的汤,所以说啊,这世间之情也是不过是花开半春,转瞬即逝的。” 谖谖勉力忍住了咳嗽,断断续续的说道:“谢谢,婆婆的指点,我知道分寸的。” 孟婆神看了她一眼说道:“婆婆知道你是下世受罚的小仙,但是也劝你千万不要对男人动情,这世间男女的情爱,本就如同泡沫一般易碎。” 谖谖鞠躬说道:“谢谢孟婆婆的提点,谖谖记住了。” 孟婆神将她那干巴巴的手挥了一下,指着最左边的一个圆道说:“你待会便从最左边的圆道通过,若是走错了,便是畜道或妖道,那我可救不了你了。” 孟婆说着这话,便离开了奈何桥,她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身上的衣装说道:“倒也是时候要去添一件新衣裳了,我都几百年没换过衣裳了。” 谖谖看孟婆神走远了,便用食指拼命的扣着喉咙,她在喝孟婆汤之前,用仙力顶住了胃,那些汤并没有灌入胃中。她可不想又变得一点记忆都没有,那样的话在尘世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直狠命的用手扣着,扣得她自己一阵一阵的难受,终于将那有些咸涩的孟婆汤呕吐了出来,也难为她平日里最怕这些东西,这次为了能够嫁给夫差,可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她怕自己没有吐干净,来世会忘了夫差,还继续不停的倒腾着。 直到自己筋疲力尽,胃中再无一物。 她休息的好一会儿才费力爬起,罗嗦着走向了最左边的圆道。 夫差排在灵魂队伍的后面,谖谖颤动着跑过去跟在他的后面,心中念叨着待会要抱着夫差一起跳下去才好,不然日后两家离得远了,他指不定被别的姑娘给抢去了。 她转念一想:“不对呀,若是我抱着他,待会跟他出生在同一个胎腹中,岂不是要成为姐弟或者兄妹,不行,我得生到夫差的隔壁,日后青梅竹马,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我们两家父母自小便给我们定娃娃亲也说不定……” 谖谖满脑袋的臆想着,浮现出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手牵手的景象,想着想着,笑容堆了满脸。 直到耳旁一个声音轰隆:“还不快下去,要等到几时!“ 谖谖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清醒过来,见夫差早已不见了,她急急往底下望去,却是深不可测的一片迷雾,夫差什么时候下去的,她竟一点儿知觉都没有,真是该死。旁边那个鬼差继续不耐烦的说道:“还不快点跳下去!” 谖谖楞了片刻,结结巴巴的指着底下说道:“这么高……你让我跳下去……我没有仙力,会粉身碎骨的!” 谖谖摇摇头,不肯跳。 鬼差更是不耐,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推了她一把,谖谖受力不住,尖叫一声跌入了云端里。 鬼差不忘了在后面急吼吼的叫道:“把你嘴角的哈喇子擦擦,不然你爹娘对你印象都不好了!” 谖谖一边尖叫着一边腾出手将自己嘴角的口水擦掉,想来应该是方才臆想着和夫差青梅竹马的样子所以流下的诞水。 穿越过一阵金光,谖谖只觉得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外头声音嘈杂,盆盆罐罐,叮当作响,仔细聆听,有个中年女声说道:“再加把劲儿,孩子就要生出来了……”听这境况,这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个接生婆。 接下来是一个女人痛苦的分娩声,她一边哭着一边说:“啊呀呀……痛死我了……”声音尖锐,嗓门洪亮,谖谖心中暗想:“看来这一世的娘亲应该是个很厉害的角色。”谖谖周围积满了液体,黏黏稠稠,让她动惮不得,极为不舒服。 接生婆不停的说道:“小宝,小宝,你快点儿出来吧,免得你的娘啊在这里受着苦,快点儿出来吧……” 谖谖心想:“也是,差不多要出去了,老是躲在这里也不是一个事儿。”她这样想着,身上也行动了起来,努力的挺了一挺身子。便听得那接生婆高兴的叫道:“出来了!出来了!” 谖谖只觉得眼前突然明亮刺眼,一双温暖的大手将自己抱了出来,并剪掉了下方的什么东西,很快有一张柔软干净的布包裹住了她。 接受婆大叫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快点呀,快点呀……” 谖谖好奇的看了一眼接生婆,只见她一脸惶急外加带着某种惊喜,一直不停的催促着。谖谖想道:“自己这一世居然还有一个胞妹!有意思。” 好不容易那个小婴儿也将头探出来了,她爆发出了尖细的哭声,接生婆吁了一口气说道:“黄花啊,你可真有福气,一下子生了两个,头一个男娃儿,后一个女娃儿。” 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虚弱的问道:“为什么男娃儿没哭呢?” 接生婆楞了一会儿,“哎呀”一声叫了起来,想来刚才看到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婴儿,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刚出生的孩子若是不哭泣,问题可就大了。 她将谖谖一把抱起来提起屁股就打,只听得“啪啪啪”三声巨响,谖谖的小屁股上便给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红掌印,她吸着拇指纳闷的想了一会儿:“头一个是男娃儿,后一个是女娃儿,那我……不是头一个吗?” 谖谖想着这件事便大哭了起来,她看着被她的娘抱在怀里的妹妹想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居然投胎成了男娃儿!” 躺在床上的女人和接生婆都送了一口气:“还好哭了。” ------------ 第五十四章 老爹一世 此世谖谖外头那个等得焦急的老爹已经忍不住冲了进来,抱着谖谖喜极而泣,他用力的在谖谖脸上的啄了两口,他小心翼翼的抱着谖谖生怕弄伤了她似的说道:“哎呦,我的好儿子哟!哈哈哈。<冰火#中文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一旁的接生婆宋大婶说道:“田瓜,你可好福气啊,你家夫人可是给你生了一双龙凤胎啊!” 谖谖一边忍着她爹满脸的油气,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心中想道:“还想着今生要做夫差的娘子,好吧,现在梦想泡汤了!” 她一边哭着一边用眼睛巡视她未来的家,只见这个房中倒是装饰得富丽堂皇,那些雕花木窗,红木桌子无一不是上等的木材,只是颜色搭配有些稀奇古怪,红色的帘子搭着绿色的床帐,墙壁上印着几首十分无品的打油诗的水墨画,谖谖的爹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哈哈笑着:“也不枉我田瓜杀猪杀了数十年,现在不仅家业有成,还儿女成双了!哈哈哈!” 谖谖委屈的暗想:“想来,自己今生的爹爹是一个爆发户呢!而且还是一个杀猪的暴发户……” 田瓜的确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豪,他的祖上便是以养猪为生,传到田瓜这一代时,他不能忍受日复一日的杀猪卖猪,便将自己家中所有的积蓄拿了出来,变卖了家产,将所有的钱都投进了养猪这一行业,开了一家十分庞大的养猪产业链。 刚开始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田瓜的娘,也就是这一世谖谖的奶奶更是拿着杖子打得田瓜满地找牙,这田瓜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可是自小对他的娘的话可是言听计从。那一年他自作主张将家中所有的积蓄都投入养猪行业中,如果失败了,他们田家可就要沦落为乞丐了,也难怪田大娘气急败坏。 不过事实证明,田瓜虽然看起来一副呆瓜之相,但是对于经商还是颇有一副头脑的。 当时正值锅包肉十分盛行之际,连宫廷里的盛宴都不可或缺这锅包肉。宫廷一开始盛行,底下百姓们也纷纷效仿,各地酒楼,各种宴席都少不了锅包肉,而这锅包肉最主要的材料便是猪肉,这样一来,全国上下猪肉商贩们供不应求,都赚了个满怀,更不用说田瓜的猪了,个个膀大腰圆,白白胖胖,理所应当的成了商家们的大爱。 从此以后,田瓜家中一改往日只是小康的生活,彻底的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户,而田大娘见此情景,便安安乐乐的将家中大权都交给了田瓜,自己每日打打麻将过得悠闲自在。 田瓜虽然富裕了,却从不恃财自傲,他帮助周围的相亲们,并传授养殖经验,修建学堂,造平坦的大路,也算是为乡邻做了许多善事,在当地口碑也十分好。 只是他如今三十好几了一直膝下无子,他的夫人黄花也是十分自责,曾今让田瓜出去纳妾,但是田瓜执意不肯,他对结发妻子黄花的感情可是堪比天地的。 想当初他十岁上学堂的时候,因为对不出“离离原上草”的下一句被同窗耻笑,说他一家杀猪为生,他田瓜也长了一副猪脑子。 田瓜听完这些耻笑一路呜呼哭了回去,正遇到邻居大他一岁的黄花姐姐割草回家,她听完田瓜哭诉理由,拿着一把镰刀便气势汹汹的去找田瓜的那些同窗算账。 黄花虽然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儿,但是从小干农活的缘故,长得十分壮硕,她皮肤黝黑嗓门极大在学堂门口大喝一声:“是谁欺负了田瓜的,给老娘站出来!” 欺负的田瓜的同窗小孩儿们见黄花拿着一把锋利的镰刀,上面还带着几根草屑,均是吓得不敢动弹,不敢走出学堂。 但是黄花不依不饶的在外头等着,几个同窗没办法,只能战战兢兢的出去,抖着再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欺负田瓜了,黄花才作罢。 末了黄花特别豪气的对田瓜说道:“瓜儿,以后他们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花花姐姐!” 从那个时候起,田瓜便对黄花种下了深深的情根,并且暗暗发誓,此生非黄花不娶。 等得田瓜到了娶亲的年纪,田大娘本想去找媒婆让她帮忙物色一个,她前脚刚刚要迈出大门,田瓜便拉着田大娘期期艾艾的说道:“娘……我喜欢隔壁的黄花姐姐……” 田大娘见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儿子这样说顿悟了一样的想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那花妞儿吃苦肯干,的确是个媳妇的好人选啊!” 田大娘立马风风火火的往黄花家提亲去了。两家长辈一合计,觉得“黄花”“田瓜”这俩孩子的名字倒是十分朗朗上口,读起来极为押韵,“黄花田瓜,黄花田瓜”,于是黄花的爹娘在念叨几遍后,觉得黄花和田瓜想来应该是天注姻缘,便收拾好一切让他们成亲了。 而田瓜和黄花成亲后几年都没有孩子,黄花和田大娘都有想让田瓜纳妾的意思,但是田瓜执意不肯。 如今功夫不负苦心人,这黄花一生就生了两个娃儿,而且还是龙凤胎,可不把全家乐得。 在房间里的田瓜左手抱着儿子,右手抱着女儿,不住的亲着。亲完之后又将一双儿女放到了田大娘的手中让她看,田大娘欢喜得泪流满面,不住的说道:“这可太好了……这可太好了……” 田瓜走到床头抱起黄花动情的说道:“娘子,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了。” 黄花刚生产完,身体十分无力,她虚弱的笑笑说道:“什么大恩人啊,只要我们的孩子平安就好了。” 谖谖依然没办法接受自己投胎成男儿身的事实,她一边哭着一边想道:“为何我如此命苦,都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老天偏偏要把我投胎成男儿身,为什么,为什么!” 田大娘抱着孙子和孙女走到黄花面前对着黄花说道:“花花啊,你快看看这两个小孩儿,多漂亮啊……” 黄花艰难的挣脱开了田瓜的怀抱,满怀欣喜的从田大娘的手中接过两个孩子。田大娘和田瓜都在一旁护着说道:“小心……” 谖谖正在伤心的大哭着,外间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她哭着哭着突然想道:“如若夫差这一世投生成为了一个女孩子,那我不是可以娶他了。”她突然变得高兴了起来:“对啊,如果夫差变成了女孩子,我便可以娶她了!” 想到此处,她咧开嘴笑了,而此刻的黄花正好将谖谖给接了过来,见怀中小婴儿突然对她笑了,她欢喜得眼泪都不自觉的掉下来,对一旁的田瓜说道:“相公,你看,你看我们儿子对我笑了,多好看呐,真好看……” 田瓜在一旁附和着说道:“对啊,我们的孩子及喜欢你呢。将来一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 第五十五章 取名难题 孩子生下来了,自然最为重要的便是取名字了。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为了这个田瓜快愁坏了,一心想要替两个孩子取个好听的名字,想想以前田瓜因为名字不好听,小时候老是被周围的小伙伴们取笑,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被其他人的小孩取笑了。只不过他自小便不爱读书,这取名字谈何容易。 谖谖和她的双胞胎妹妹生下来快半月有余。这一天晚上吃过饭,田瓜便跟田大娘和黄花商量起来,田大娘穿着时下老大娘们最流行的一件花衣裳,头上还别着一朵花儿,手中煞有介事的拄着一根拐杖,她听完儿子的苦恼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依我看啊,这哥哥就叫大狗,这妹妹就叫……嗯……就叫二妹吧!” 谖谖此刻正闭目养神的听着她的爹娘还有奶奶会给她取个什么名字,陡然听得奶奶说的这个名字,不由的抖了一抖。 田大娘继续唾沫横飞的对田瓜说:“儿子啊,你不知道越是这样的名字,这命越长,记得当年黄花的太公就是叫二狗的,活了九十九,这方圆几百里可都不曾有过的长寿!” 田瓜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说道:“娘,你那是什么名字,现在可不时兴这个了。若是取了这个名字,孩子可要被人笑惨了。” 谖谖想要点头的,奈何自己只是个小小婴孩,头转动都不够灵活,只能发出了一些“嗯哼哼”的声音应和着老爹,虽然说爹爹只是一个暴发户,至少还是很明事理的。 黄花也有些犯难的说道:“这……咱们家的人都没读过些什么书,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要不,去问下村里的那个常秀才,听说他比较有文化……” 田大娘颇为不高兴的说道:“就是啊,儿子,以前娘花了那么多钱让你去学堂,你都不愿意去,不然的话,你现在早就是个状元郎了!” 黄花在一旁吃吃的笑着说道:“我可听学堂里的夫子说田瓜是不爱读书所以才没有去的呢。” 田瓜虽然久经商场,但是素来最怕娘子也最听娘子的话,听得黄花这样调侃不由得面上一红说道:“是啊,我的确不是一块读书的料,所以,定然要让我们的儿女好好上下学堂,可不能像我以前那样。” 说完田瓜想了一下,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脑袋说道:“我有办法了!” 田大娘和黄花都盯着田瓜,田瓜高兴的说道:“娘子,娘,我是这样想的,你看,我们这两个孩子不是要满月了吗。到时候咱们办一个满月宴,邀请大家都前来喝酒,再赏金五十两,看看谁能给咱们的孩子取个好听的名字。” 田大娘激动的说道:“有道理啊,这法子行啊,那话是怎么说的,众人拾柴火焰高,是不是啊。” 田瓜嘿嘿笑着说道:“娘,你都变得有文采了!” 田大娘开心的笑着,皱纹都多了几重,说道:“那是,想当年你那个死老爹可是说了。当初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是被你娘我的文采和风姿所吸引的!嘿嘿……” 田瓜和黄花都好奇的问道:“啊,是怎样的文采?” 田大娘见儿子和儿媳都这么认真的听她讲着话,她擦擦手看着远方的天空,做出一副深沉的模样说道:“当时,我正在地里插秧,实在太累了,我就吟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田瓜和黄花皆是楞了半晌,田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似乎不想打击田大娘:“娘,这不是你写的诗不是吗?我记得好像是那个……李黑写的。” 黄花在一旁争着说道:“不是李黑,是李白。” 谖谖听到这里,脸上的汗已经涔涔的掉了下来。 田大娘不耐烦的用拐杖点点地说道:“你们管是谁写的呢,反正你爹就是听完了我吟诗便爱上我的,拼命去我家提亲的!” 田瓜摸着鼻子看着天空说道:“爹爹在世的时候好像说,是你自己上门提亲的……” 田大娘本是端正的坐着,听完了田瓜这话立即站起来说道:“什么我自己上门提亲!你爹定是脑袋糊涂了,他记错了!”田大娘说着这话便头也不回的,健步如飞,十分稳当的离开了。 黄花靠近田瓜好奇的问道:“相公,你说娘身体也还算是硬朗,为什么老是要拄着拐杖走路呢。” 田瓜叹了一口气,大脸上的胡须在空气微微抖动着:“娘说了,这拐杖代表着她的身份!她还说过不久应该再雇个丫鬟搀着她走路,这样更能显示她的地位了。” 黄花奇怪的说道:“娘不是一向最节俭的吗,家里的佣人都没见几个,她会去雇佣一个专门搀着她走路的丫鬟?” 田瓜搂着黄花说道:“这老人家上了年纪便会不一样吧,咱们现在最重要的问题的便是给咱们的孩子取名字,其他的,娘爱怎么折腾,随她去吧。” 黄花满眼含情的望了一眼田瓜,复又低头看着怀中的儿女。 田瓜现在儿女双全,只觉得人生得意,十分欢欣。 他一边忙着督促着猪猡的养殖,一边筹备家中儿女的满月酒。 这富甲一方的大户田老板生了一双儿女,并且准备在满月宴席之际悬赏五十金为自己的孩子求得好名字之事很快便传遍了。 许多人都绞尽脑汁的想着一些好听的名字,只为了能被田老板看中,夺得那五十金。 谖谖现在在家中,只能等着别人喂她吃喝,帮她拉撒,这日子过得实在百无聊赖,只是她还不能说话,不能走路,也是毫无办法,只能盼着自己的这副身体能够快快长大,虽然是男儿身,但是不是还有希望夫差是女儿身吗。她还是满怀期待等着自己能够走路时便去找夫差。 不过她的妹妹可就没那么听话了,总是爱哭,有时候扰得谖谖心烦,巴不得离她远远的。 黄花总是一边替妹妹换尿布一边对田瓜说道:“看这光景,我们儿子以后必定很乖,可这女儿指不定就很顽皮了。” 每当这时田瓜总是搂着黄花的肩膀笑着说道:“只要这两个孩子健康平安的长大就好了。” ------------ 第五十六章 满月筵席 十里镇上的田老板一双儿女的满月宴席的日子很快便到了。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五这一天,草长莺飞,众鸟齐鸣,田瓜特地在田府中栽植了许多漂亮的花儿。红黄蓝绿应有尽有,虽然品种繁杂,不胜讲究,却胜在花朵拥簇,竞相开放,一片热闹繁华之相,总是飘得满府幽香。 谖谖闻得这些花香倒也悠闲自在起来。只是最近她总是怀疑着她的妹妹是不是九曲狸猫跟着她转世而来,她心中暗想道:“如若她真是九曲狸猫,我一会行路便离开这里,免得日后受她苦楚!” 只是九曲梨花印记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到,如今谖谖不仅是凡人肉身,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婴儿,更是看不到她的妹妹脖子上是否有着那个胎记。只好做着走一步算一步的计量。 三月初五这一天田府十分热闹,处处吊着大红灯笼,鞭炮也噼啪作响,田瓜穿得一身喜庆,高兴的对过往宾客作揖,嘴中不停的说着:“谢谢各位赏脸,谢谢啦!谢谢!……” 来往的宾客也带着真诚的笑意恭喜着田瓜:“恭喜田老板了,恭喜,恭喜,儿女双全!……” 黄花抱着满月的儿子,田大娘抱着孙女,皆是喜气洋洋的立在了田瓜身后陪着笑脸说道:“快进去坐吧……” 突然,远远传来“咚咚咚咚”的巨响,惹得众人都侧目看了过去,谖谖也探出脑袋往外看着是什么人发出这么大的响声。 只见来人长得五大三粗,穿着一身粗布简衣的新衣裳,一脸络腮胡子,他提着满手的礼品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礼品叮当满怀,想来是他跑得太急,引得这些礼“咚咚”作响。 黄花见到来人,笑意吟吟的迎了上去说道:“哥,你来了。” 谖谖心中想道:“原来是我这一世的舅舅。”她看了一眼田瓜,又看了一眼黄花,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舅舅,猛然发现这三人都十分肥胖,心中生出了隐隐的担忧:“若是我长大了,会不会遗传了爹娘的肥胖,万一到时候夫差不喜欢我,那可怎么办才好。” 但是她转念一想:“没事儿,只要我老实忠厚,我爹这么有钱,现在成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来要娶了夫差,也并非难事。” 她忽而又想到:“可是,万一夫差投胎过来还是男孩儿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她极力安慰着自己,“夫差必定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想着这些,她眉开眼笑了起来。 舅舅爽朗的大笑着说道:“妹妹,我可是刚从湘江赶回来的,我一看你嫂子飞鸽传书说你生了一双儿女,我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快!我看看我的一双小外甥!” 这个舅舅说着,将手中的礼品放在了地上,极为热情的抱起了黄花手中的谖谖,大声笑着说道:“好好!瞧这小眼睛滴流滴流的转着,将来定是一个……人中龙凤……” 这个舅舅似乎在努力想着什么可以夸奖妹妹的孩子的词,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谖谖被他紧紧勒在怀中,十分辛苦,故意哇哇哭了几声,黄花急忙将孩子抱了回去说道:“哥哥,你快进去坐坐,喝一杯茶好好休息……” 这个舅舅一边被黄花推着,一边极力望了一眼抱在田大娘怀中的小婴儿说道:“我的这个小外甥女将来也必定是那倾国倾城,貌美如花……” 田大娘在一边不耐烦的挥着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那是自然的,快进去吧。” 黄花一边推着哥哥一边说道:“是是,托哥哥吉言了。” 好不容易黄花的哥哥才被管家请进了府中,谖谖只觉得哭笑不得,田瓜急忙搀扶着夫人说道:“娘子你要不要进去里面休息片刻。“ 黄花对田瓜笑笑说道:“我不碍事……”他们正说着话的当口,邻镇的常家宝员外便携着夫人到了,常家宝已经年过半百,而常夫人却还是个二十开外姑娘,这方圆几百里都传言说这本是小妾的常夫人气死了常家的大娘子,才顺利成章的升为了正室,只见她今日穿着丝绣浅绿色罗裳,分外窈窕艳丽,老远开外她便用她那副甜得发腻的声音道:“哎呀呀,田老板对自己家的夫人可真好啊,真是羡煞旁人哪!” 黄花与常家逝去的常夫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只觉得那个女人善良懦弱,后来听说是被一个小妾气死的,她本来便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如今见到这个新晋的夫人,更是没什么好感,只是现在是她的孩子满月宴席,也不方便说什么。 只听得一旁的田瓜笑着说道:“哈哈,常员外能来,我们十分高兴啊。快,快,请进去。”说完便吩咐仆人带着常员外和他的夫人一道进去了。 到了晌午十分,宾客大部分都来齐了。 宴席很快便其乐融融的开始了。一道一道菜几乎都与猪肉有关,宫保猪肉丁、猪肉丸子、如意猪肉卷、三宝猪肉汤、梅香咸鱼蒸猪肉等等,吃得宾客们满嘴油腻,十分开心。 待酒足饱饭之时,田瓜举起手中酒杯站起来向众人说道:“今天我田瓜为我这一双儿女举办满月宴席,十分高兴众位能够在这百忙之中抽空而来。为表谢意,我先敬大家一杯!” 说着田瓜将手中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众人都喝彩道:“田老板好酒量!” 田瓜放下手中杯盏继续说道:“只是现如今实在是有一件事情让我茶饭不思,十分苦恼,这便是我们家这双儿女的名字。大家都知道我田瓜未曾上过什么学堂,对于这取名实在是一窍不通。今天就麻烦各位替我家两个小儿取个好听的名字,一旦成了,这五十金便是赠礼!” 田瓜话说完,一旁的管家便托着一个长盘上到前来,田瓜将盖在上面的红布掀开,满盘的金锭闪闪发光,直引得众人艳羡不已,啧啧称赞。 田瓜继续说道:“待会自会有笔墨给大家,各位便将你们认为的好名字写下来,交到管家手中,我们自当公正的择选出好名。田瓜在此谢过各位了。” 所有人听完田瓜的说法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希望自己想的名字能被田老板选中夺得这五十金。 ------------ 第五十七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场的宾客写好了自己所想的名字之后纷纷交到田府管家手中,今日田瓜特地请来了学堂的几个颇为有名望的先生做点评。<冰火#中文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 连目不识丁的黄花哥哥黄土也高高兴兴的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交给了田府管家,那个管家看到黄土写在纸上的东西楞了片刻,但是也没说什么便收下了。 黄土十分兴奋的对旁人说道:“这五十金定是我的了,我妹妹和妹夫定会喜欢我取的名字!” 常员外那美貌的夫人不屑一顾的说道:“这可未必啊,我家相公可是取名的高手,我们家的孩子取的那名字,别人一听,都纷纷夸赞呢,这五十金我们虽然也不是很稀罕,但是能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挑一个好彩头,也是一件高兴的事!对不对啊,相公?” 常夫人边说着这话边娇滴滴的靠近常员外,这娇媚的声音惹得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常员外似乎十分受用,他满脸堆笑的附和着妻子的话说道:“对,对,今日这彩头必定是我们的!” 不多时,田府家的奴婢便将所有人写的名字横挂在一根红绳之上,红绳红纸黑墨,宛如一张张红色小旗子迎风飘扬,合着这张灯结彩的房屋,觥筹交错的光影,十分热闹。 在红色绳子前方的田瓜笑着作揖说道:“我田某人在此谢过各位父老乡亲如此热情,取了许多名字,我请来了几位大家都很熟识的先生,他们的声誉想必大家都很清楚,这几位先生必然秉着公正无私的原则选出最好的名字!” 田瓜话音一落,众人齐齐喝彩:“我们相信先生!” “快快选吧!” “先生选我的啊!” …… 几位先生颇为严正的点点头,意在表示他们必定铁面无私,公平公正的选出最好的名字。 这个时候,黄花抱着儿子,田大娘抱着孙女从内堂一同出来看热闹了。 谖谖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巡视着众人,周边的几名妇女纷纷围到黄花面前笑道:“呀呀,看这小眼睛转的,真是可爱!” 黄花抱着孩子也笑着和大家一起说笑,谖谖现在只觉得从前所看的戏文里头说的“两个女子一台戏”真是对极了,现如今处在这么多女子叽叽呱呱又尖细的嗓音之中,实在是烦不胜防。 黄花似乎看到什么突然叫道:“常娘子,快过来这里坐呀。” 只见一个普通农妇模样的女子怀抱着一个孩子站在了桌子一侧,这个农妇虽然身着粗布,但是眉眼婉约,和其他农妇粗俗夸谈不同,显得落落大方。她听到了黄花老远处的叫声,一边微笑着一边走近道:“方才我将相公替你家小公子和小小姐取的名字拿了过来,也是想若是能被选中,也可以顺带沾个喜气!” 谖谖侧头看着那个农妇,不懂何故,只觉得十分亲切。 黄花笑着对她说道:“来了便玩得高兴些,你家相公是秀才,这文化人取的名字,必然是非同凡响,我还想先谢过你呢。” 黄花热情的对常娘子说着这些。这常娘子的相公常六生与常家宝本是一对亲兄弟,常六生是当地的一个秀才,三岁便熟读唐诗宋词,五岁便会写字,十岁便能够作诗对赋,自小便获得“天才”美誉。 而常家宝大了常六生十几岁,从小便不甚精明,不知世事,自打他十几岁时,父亲纳妾生了一个弟弟,父亲对这个弟弟便宠上了天,只是给了他几笔银钱,让他自己出外谋生,便不管他的死活。 常家宝出去了几年,早些年十分凄惨,写信求助于父亲,但是父亲却总是置之不理。后来他便绝望了,自己摸爬滚打,倒也是混出了一片天地。 而他家中的父亲却年老体衰在他回乡之前便逝世了,常家宝也并没有几分难过,父亲不理他之后,他便对那个家没什么感情了,更遑论说常六生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弟弟了。 而常六生从小娇生惯养,对经营理财之事并不甚明了,家中的产业很快便一败而光。 而他的哥哥在几年之后却风风光光的回乡了,在家中几次揭不开锅之时,他也曾向这个哥哥借米,只是常家宝从不出面见他,只是差了管家将米拿给他。 几次之后,常六生便有些明了哥哥对他有心结,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前去借粮,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只是现世这个科举却是十分黑暗,若是没有钱财贿赂考官,便是不能晋升。 如此恶性循环,这荣升之日便成为了一件遥遥无期的事情。常六生虽说是个秀才,却是穷困潦倒,十分悲凉。 所以田府中围着黄花的其中一个妇人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是许久没吃肉了吧,带着孩子过来尝尝。” 常娘子面上一红低声对黄花说道:“我还是过去那边吧。” 黄花拦着常娘子道:“何必过去那边,在这里等着便是。”她说着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方才说这话的农妇:“我家就是肉多,爱给乡里乡亲吃了。” 那农妇见黄花出言发话维护常娘子,便讪讪的不再说话。 微风吹开了常娘子抱着孩子的软布,常娘子怀中的小婴儿的一张小脸露了出来,谖谖放眼望去,突然呆了,那张小脸再熟悉不过了,居然是……夫差,没料到这一世与她相遇居然如此简单,她一直以为还需要费些心血。 谖谖有些激动的一直摇动着身体,想要靠近夫差一点,但是奈何身体小,力量不够,更不会说话,只惹得黄花更加用力抱紧了她说道:“这是怎么了,一直十分乖觉的,今日倒是十分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常娘子笑道:“这小公子将来必定十分皮实。” 黄花裹了裹谖谖身上的软布说道:“我呀,只希望这两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便好。”黄花又凑近了常娘子看着她手中抱着的小婴儿,说道:“唉,你家的小公子取了个什么名字?” 谖谖听完黄花的这句话,如同从头顶上泼下了一盆冷水,夫差的转世还是个男娃儿。 这么说,这么说,日后自己必定不能够跟他成亲了!谖谖想到此处,不由得悲从中来,哇哇大哭。 黄花急了,忙说道:“想来是想尿了,我先替他把尿啊。” ------------ 第五十八章 五十金之争 田瓜在红绳前清了清嗓子,春里的日头虽然和暖,但是依然将他的前额晒得油光发亮,几滴汗水也渗了出来。<冰火#中文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 田瓜用手示意大家安静,本来一片嗡声十分热闹堂内立即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巴巴的看着田瓜,竖起耳朵听着接下来该如何作为。 田瓜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高声说道:“五位先生和五位状师爷的手中都有一朵鲜花,而每张写满名字的红纸前都有一个小瓶儿,哪张红纸前的鲜花多,就选哪个名字。” 田瓜话音刚落,众人便七嘴八舌的热议起来,他不得不做着手势,提高声音说道:“为了公平起见……” 众人立即又安静下来听着,“接下来由赵管家一一念及这纸上名字,再由几位先生和状师作出考虑,投出手中花儿!” 坐在前边的几位先生和状师爷纷纷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他们手中各执着一朵娇嫩欲滴的花儿,与脸上肃穆表情极为反差,乍一眼看过去十分滑稽。 赵管家开始念名字了,黄花抱着谖谖也在堂下认真听着,一脸期待的神色。 常娘子抱着怀中小婴儿,脸上淡然,一边听着,一边腾手替孩子掖掖衣角。 谖谖满脸悲伤的看着常娘子怀中的小婴儿,见他毫无意识的吮吸着手指,不由得哀从中来,为什么他不是女娃娃,为什么我偏偏变成男娃娃!神君定要这么惩罚我吗!定要这么惩罚我吗! 谖谖想得泪眼汪汪,但是又不敢放声大哭,若是娘将她抱进内堂,那又见不得他了。 谖谖盯着夫差,眼睛一动都不动的。 她没有喝下孟婆汤,她记得夫差,记得夫差曾经赠给她的小鱼儿,记得他一袭月牙长袍温润的笑,记得他爱西施爱得深切,得不到西施伤得深切,记得他因为愧对吴国百姓,愧对吴国将领自缢于笠泽,她想随着他的脚步,想陪着他,让他不要那么孤单,可以尽自己绵薄之力帮帮他。 而夫差早已经顺从地府的安排喝下了那些忘却前世情殇的孟婆汤,前世于他而言,是另一个人的人生。那个夫差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史书上所说的因为沉溺女色,声色犬马的亡国之君。 也许他在听闻夫差这两个字时,心里会有微微涟漪,只不过那些涟漪也会随那翻过的书页般遗落在脑后。 这一世的主动权原本是掌握在谖谖手中,只是上天似乎总是爱与她玩笑,这些玩笑令这个襁褓中的谖谖,令这个拥有成熟大脑,小婴儿身体的谖谖哭笑不得。 田管家在上面开始念起了红纸上的名字,众人热情高涨的听着看着,期待着五十金的大将能够幸运的落在自己身上。 “第一张的公子名:田富,小姐名:田妮;第二张的公子名:田长庆,小姐名:田月晴……”众人竖着耳朵边听边点评,读到第十五张时,田管家本来高昂的声音低了下来,众人纷纷大叫说道:“听不到!大声点!……” 黄土更是激动,他分明认得田管家所要念的那张纸上的名字是他写的,他本就因为自己想出这两个绝妙的名字而十分得意,一副我必定是能拿到五十金的表情。他十分期待的盯着田管家,希望他嘴中蹦出他所写的名字,然后众人齐声喝彩,再然后便是理所应当的拿到五十金。 可是不知为何,田管家在念到他所写的名字时,声音却突然低了下去,他自然十分不满,但是众人听不到也是不乐意,在众人齐声起哄时候,田管家不得已提高了声音,按照原来的声调高声念道:“第十五张公子名:田花生;小姐名:田生花!” 田管家话音刚落,众人一齐楞了片刻,黄土得意洋洋抱臂环视四周,期待着大家的赞赏,但是大家在沉寂了片刻之后却哄堂爆笑,黄土见众人这笑声似乎不是褒奖的意思,他有些气恼的叫道:“我取的这个名字不是很好吗?一个男名,一个女名,花生和生花,别人一听便知道这是双生胎!而且名字新颖,别有创意!再加之还融合了父母双亲的名字,岂不是十分完美!” 众人听得黄土这样解释更是笑得东倒西歪,那些拿着鲜花的夫子和状师们更是遥遥头,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黄土的邻居黄山捧腹笑道:“黄土,日后你也叫你媳妇给你生双生娃儿,你自己给他们取名为花生和生花好了!” 黄土见黄山如此笑他,气得不打一处来:“这名字怎么了,这可是我茶饭不思,费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 旁边的众人已经笑到不能自拔,好几个人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抖动着肩膀,更有甚至直接将自己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黄土的媳妇儿见众人如此笑话黄土,铁青着脸揪着黄土的耳朵,操着浓重的口音说道:“我说你这名字不行了是吧,还跟老娘说你定能拿到五十金,现在不成想了,不要说五十金,你连个牛粪都拿不回来!……” 黄土“嗷嗷”的叫着,一路被媳妇儿给拖了回去,想来这回回家又要挨媳妇揍了。 黄花本想上前拦着,但是田瓜却拦住了,他笑着偷声附着黄花的耳朵笑道:“你哥哥总是这样莽撞,让他受受教训也好。” 黄花想想,哥哥和嫂嫂这样打打闹闹的也过了十几年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之事,便作罢了。 田管家待得众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便继续念了下去。 最后令人十分激动的投票环节便开始了,几位夫子和状师手中执着一朵鲜花,在红绳之前踱来踱去,他们抚着山羊胡子,不时交头接耳说了几句,众人目光直直的盯着夫子们,殷切的盼望着夫子们和状师们能将鲜花放在他们所想的名字前面。 更有甚者已经双手合十,开始祈祷菩萨保佑,要知道这五十金可是一笔大数目啊。 常娘子抱着小婴儿的手紧了紧,目光中出现了一丝担心。 谖谖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见她也同众人一般看着红绳上的红纸,又见她衣裳几处打了十分齐整的补丁,又想及前面众人所说的话,突然了悟原来这常娘子也是想夺得这五十金的。 ------------ 第五十九章 一波三折 春日里的阳光和暖,田府院中的各色花朵簇拥着开放,夫子和状师们的手中所执之花儿也抬眼娇羞的看着期盼的众人。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几屡丝有若无的花香一直绕着鼻梁,众人的心中都有些许紧张,夫子、状师们已经开始在自己认为最好的名字的红纸前放鲜花了。 一番紧罗密鼓之后,最终常六生家取的名字得了三朵花儿,常家宝家取的名字也得了三朵花儿,而其余还有两家各得了两朵花儿。 赵管家宣布得两朵花儿的两家取的名字被淘汰了,而剩下常家宝和常六生两家的名字再进行一轮的投票。 黄花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常娘子,她知道常娘子家新填一丁,家中又较为清贫,急需这笔银子,而常家宝家中富裕,这五十金岁虽不少,但是于常家宝而言不过毫毛。 她有心让常娘子赢,只是比赛如此公开,她一下也找不到时机。 底下众人见自己所取名字落败,尽皆唉声叹气,不过乡里乡亲素来知道常家宝和常六生两兄弟之间的结,却在唉叹完之后立即卯起了兴致看热闹。 红绳之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两张红纸,在微风轻拂之下飘摇。 五位夫子和五位状师们的手中再次执着一朵娇艳的鲜花儿,预备着新一轮的斟选。 谖谖也同黄花一样知道了常娘子家中的囧态,她心中有些慨叹,前世一人之上,气傲山河的帝王,脚踏着富贵浮云而不屑,今世却轮为穷人家的孩子,一身包身褥衣也满是补丁,指不定日后还要吃多少苦。 如今他的娘亲虽然表面若无其事,但是想来这五十金对他家而言,必是那寒雪碳火,对他们十分重要,谖谖也希望这五十金能花落常娘子家中。 立在红绳子之前的田管家作了手势让大家伙儿安静,他清清嗓子郎声说道:“现在,第二轮的斟选开始了!常家宝家所取的公子名字:田赋帧,小姐名字:田宝熙;常六生家所取的公子名字:田清朗,小姐名字:田紫怡。现在,请各位夫子和状师们将你们手中所执之花投进你们认为好的名字之中!” 谖谖也注意起了第二轮的斟选,田府中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众人的眼睛不时瞟几眼坐在黄花旁边的常娘子,又不时瞟几眼在另外一张圆木红桌上坐着的常家宝夫妇。 常家宝旁边的常夫人柳月娘有些洋洋自得,她所想的这两个名字,是翻了几夜的古书冥思苦想而得。 她从前是个孤女,父母双亡,跟着姑姑姑父过活。姑姑见她眉眼清秀,便打算着将她好生养大,将来卖个好价钱。 也教她基本的琴棋书画,女子经等。 十五及蒂之时,便将她嫁给了当地颇富的一户人家,给他们家痴呆的儿子当媳妇,她自己不愿意便在大婚当晚哄骗痴子,自己逃了出去。 只是刚刚逃出狼窝又入了虎穴。 她遇到一个看起来似乎挺纯补的大娘,却不想这个大娘给她下了**,将她卖入青楼。她毫无办法,只能忍气吞声。第一次接客便遇到了常家宝。 常家宝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喜欢得不得了,她微微施展一些媚术便让他服服贴贴的,不仅将她赎出青楼,还将她带回了府里。 而后她更是施了一些手段将正房直接逼死,做稳了常府女主人的位置。 她知道许多人对她颇有微辞,她也想借此机会与其他人拉近些关系,更让其他人明白她柳月娘不是单有一副皮相,不是别人眼中只会使狐媚之术勾引男人的风尘女。 田府中的空气随着一个夫子掷花入瓶的“叮当”之声绷紧了。接着,剩下的几个夫子和状师们开始纷纷投花进瓶。 常娘子的手紧了紧,这微妙的变化被谖谖看在眼里。 常家宝名字的红纸前面已经有了五朵花儿,最后一个夫子立即变成了众人目光中的焦点,那位夫子在两张红纸面前犹疑了一下,他抚着胡子略想了一会儿,终于将手中花儿投在了常六生所取的名儿前。 众人“哇”的一声哄闹起来,居然五朵花儿对五朵花儿的扯平了。 赵管家有些犯难,抬起眼睛看着田瓜,田瓜也不曾料到会是这样结果,并且偏偏便是常家宝和常六春两兄弟,他们兄弟本就不睦,可不要在田府中更加激化了。 正在这时,谖谖故意哭闹起来,一只小手扑腾着想要去玩那些红纸。这陡然间小孩的哭闹声,让田府的众人安静下来。 黄花有些惶急,她急忙站起来安抚着谖谖,却见孩子圆眼骨碌着看着红纸,手也一直升向那方。 黄花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抱着孩子缓步走向了红纸。 靠近红绳,谖谖越过常家宝所取名字的红纸,将常六生的那张扯住了,她止住哭泣,并且不肯放手。 众人心中只觉得十分奇怪,难不成这刚满月的小孩也认字不成。 田瓜哈哈大笑走过去对众人说道:“看来我家这小儿喜欢常秀才所取之名,容我看看。”他虽然不知道为何谖谖会抓着常六生所写的这张红纸不放,但是这却是个绝妙的化解尴尬的台阶。好歹田瓜也是商场上摸爬打滚之人,这样一个方法能够及时化解田府现在的处境,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的。 柳月娘却站了起来说道:“田老板,你之前的规定可说的是夫子们和状师们做抉择,现在一个刚满月的不懂事的小儿怎能就成了最终的决定人,田老板,你这样作为不仅有失公允,更将乡里乡亲置于何地。” 柳月娘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直指田瓜不公,这本是一件既热闹又能让众人开心娱乐之事,到了柳月娘这里却似乎成了一件十恶不赦的罪状,田瓜自知如此决断的确只是找个顺水台阶而下,想着众人应该都能理解,却不想柳月娘却不依不饶,而他们家又不缺这一点儿钱财,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和小叔子家不和,定要与他们争个高低。 田瓜讪讪笑着,正不知如何是好,谖谖恼怒的睁着大眼睛盯着柳月娘,本是板上钉钉之事,怎生又变了。 最后一个投花的夫子突然说道:“这两家所取之名都各有千秋,但是老朽我偏爱常家宝家所取的女娃儿名,偏爱那常六生家所取的男娃儿名,是以刚才犹疑不决,难以定夺啊!” 几位夫子和状师们纷纷点头。那夫子继续说道:“以老朽的观点来看,这清朗二字,素有称男子丰神俊朗,气爽神清之说,也是对这小儿所寄予平安长大,健健康康的期望。而这田宝熙,宝光灼灼,夭月熙熙,祈盼女子美貌丽质,也十分好。” 夫子顿了顿:“所以,依老朽之见,这恰好常家宝和常六生所取之名所得花数正好齐平,若不然便让男娃儿用田清朗之名,这女娃儿用田宝熙之名。” ------------ 第六十章 尘埃落定 该夫子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昭然,其余夫子和状师们纷纷点头应和着,赞同前位夫子所说之话。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田瓜自然乐得这样,如此抉择,确实是皆大欢喜。 他立即接口道:“如此这般,的确是上上之举,我田瓜无甚才气,对这取名之事向来一窍不通,既然夫子们和状师们达成一致,认为此举可行。我自然无异议,只是不知……” 田瓜故意停顿看着常夫人,这明面上是询问的含义,暗地里却包含着“这是几位博学多才的先生们的意见,你还敢有提出不同意见吗”。 柳月娘站了起来,浅笑盈盈的走到红绳前面对着众人说道:“既然各位先生如此说,我自然也极为赞成。也承蒙各位厚爱,能选中我所取的名字。” 她又转向田瓜笑着说道:“今日能讨得这个彩头,我心中十分欢喜。自然是听各位先生的好意见了。” 田瓜承着她的话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便有请常娘子也上到前来,这五十金便由你们两家一人一半。” 田瓜朝赵管家使了一个眼色,赵管家领命立即寻了两方红木漆盘,将五十金分装了两个盘中,命两个婢女抬了出去。 常娘子抱着怀中婴儿上到前去。田瓜将婢女手中的红木漆盘递到常娘子的手中,常娘子抿着唇,她的手微微抖动着,轻轻低头说道:“谢谢田老板。” 常六生并未出现在田府中,他自诩是个秀才,是个读书人,不屑于与田瓜这类粗鄙商人为伍,更不屑于参加这种商户所办之筵席,只是他这读书人实在过分高视自己,家中没米没粮,已经有好多天不曾揭开锅来。 这常娘子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央着他取两个好听的名字自己上到田府中来赴宴,只为取得这五十金。还好这结果有惊无险,虽然没能够拿到五十金,但是这二十五金也足够应付得了一段时间了。常娘子想着等五月初五一到,常六生便可以再画些字画卖了。 她当日嫁给常六生,的确是因为他才华横溢,可是今时今日,岂是仅仅有才便够的,就算参加科举考试,也得贿赂考官,方能让自己的卷子让那批文的文官瞧上一眼,而常六生家徒四壁,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钱物去应付这额外的开支。 常娘子今日过来比赛取名之事,常六生本来极力反对,但是这新添了一个儿子的确是吃穿用度都要花钱。他只能妥协,进入书房读书,装作不知此事。 常娘子本想得到这五十金便告辞离开,哪想柳月娘将她拉着,十分热情的说道:“弟妹,按理说我们两人本是妯娌,不该为了这五十金而有所争执。奈何毕竟沉不住气性,倒是让大家给看笑话了。现在我得的这二十五金也尽数给你……” 柳月娘一边说着,一边将另一个婢女手中的红木漆盘递给常娘子,常娘子急欲推掉,还没等她张口,柳月娘又笑着抚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我这肚子里也有了一个……弟妹就当我是为我这还没出世的孩子积点德吧。”她说着不容常娘子再说,便放到了她手上。 常娘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两盘金锭,有些受力不住,黄花急忙到前来,替她拿着一盘,常娘子向她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但是柳月娘这一番话却是笑里藏刀,明摆了说你家不如我家有钱,这二十五金就当我赠送给你的吧。 常娘子整好仪容不卑不亢的说道:“听嫂嫂如此说,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孕期中的夫人切莫不要常与他人争执,多读些诗书陶冶心性,免得日后的小孩也变得多事。” 常娘子这一番话如同绵里藏针,暗指柳月娘不该如此多生事端,应该多为腹中孩儿考虑。 黄花听完了常娘子这番话,暗暗欣喜,这常娘子家中虽然穷了点,但是还是有气节的。 柳月娘却不以为意,她也不同常娘子做辩驳,转向大伙笑盈盈说道:“今日我和相公为了给腹中小孩祈福,给在场相亲们每人一个银锭,只望求得百家庇佑,让我这腹中孩儿能够平平安安。”柳月娘抚着平坦的肚子,眼中收敛了咄咄逼人的光芒,流露出了几抹温柔。 常家宝上前搂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自然,我们的孩子,我定要拼尽全力护他平安。”话语里满是坚定,似乎想要给柳月娘一颗定心剂,看来常家宝的确十分宠爱柳月娘。 他曾经也是爹不亲娘不疼的孩子,对于现如今,自己爱的女人怀了自己孩子,他十分高兴,祈盼着他或者她的出生,只想将自己没有得到的爱都倾注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他会给他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庇佑,最好的吃穿用度,最好的生活。 柳月娘的肚子中有他的希望和不尽的爱。谖谖看在眼中,只觉得这常家宝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坏人。 最后,田瓜将儿子取名为田清朗,将女儿取名为田宝熙。 九个月后,常家宝家中也生了一个小女孩,取名为常慕青,据说常家宝十分高兴,甚至将府邸扩修,只为了这娘儿俩能住得舒服。 时光荏苒,一年又一年,正所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田府的府邸还是那个府邸,而门口两个孩子却已经长到了六岁的 光景。 小男孩面容秀气,身量纤纤,正是谖谖所投胎而至的田清朗,她看着大门口的大狮子,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样。 从门里蹿出一个和她现今一样大的小姑娘,身材肥胖,头上扎着两个冲天辫,她拉着谖谖的手说道:“哥哥,我们去摘二墩家的梅子吃吧。” 谖谖看了她一眼,想都没想便说道:“不去。”这些小孩的玩意,她实在是不感兴趣。 此时适逢盛夏之际,门外杨柳依依,知了不停的叫唤,太阳投射下来,照着两个小小的孩童,他们的身影在投在青砖地板之上,一直互相拉扯着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 第六十一章 摘梅子 谖谖自小便不爱与别的小朋友玩,她虽是小小身子,但是思想与小孩不同。<冰火#中文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看在大人眼中,却是性子孤僻, 不爱与人交流,哪曾想过,自己家的孩子是嫌弃小孩的玩意太过稚气而不屑于玩,但是大人又不肯与这样的毛头小儿玩,是以黄花时常看到谖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院子中莳弄花草的小模样。 而谖谖的妹妹田宝熙却秉传了爹娘肥壮的体格,虽然谖谖是哥哥,却瘦弱纤细,与妹妹成为鲜明对比。 平日里田府开饭之时,小宝熙一闻到饭菜香气,便会顶着两根冲天小辫,飞奔到饭桌之上狼吞虎咽,根本无需像别家里小孩般需得跟着喂着。是以体格与其他同龄伙伴一比,便相对来说更为壮实。 而谖谖在饭桌之上却是慢条斯理,不挑不拣,田大娘每回看到便会眉开眼笑的说道:“咋们家清朗吃饭可像极了那戏文里的帝王,瞧瞧瞧瞧,有模有样的。” 紧接着她又会对一旁含了满嘴菜饭的宝熙说道:“你呀你,多跟你哥哥学学!” 小宝熙胖嘟嘟的脸上沾满了饭粒,她总会在奶奶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抬起脸一边叭叭的嚼着嘴里饭菜,一边看着旁边脸色淡然吃着饭菜的哥哥心中奇怪的想这饭菜这么好吃,为何哥哥都不爱吃呢。 黄花心中有些担忧,将这些告诉田瓜,田瓜总是安慰她说道:“孩子秉性也有沉稳懂事的,又不是每个孩子都会顽劣调皮,我看这孩子将来必定是个做大事的人,你就不要这么忧心了。” 黄花听完这话,虽然稍微安心了一些,但是时常注意着,每每谖谖又一人玩时,黄花便叮嘱宝熙拉着谖谖玩。 是以在田府门口,宝熙才拉着谖谖叫道:“哥哥,我们去二墩家里摘梅子吃吧。” 谖谖本不想理会她,但是宝熙生拉硬拽,谖谖力气又没有宝熙大,还是被宝熙给拖走了。 二墩是宝熙家的邻居,大门之前种了几棵梅子树,夏日一到,郁郁葱葱的树上长满了点点红梅,粒大饱满,红艳欲滴,惹得周围一众小孩儿垂涎不已。 但是二墩总是抬着小板凳,手里执着一根竹竿,一遇到有其他孩子前来偷摘,便拿起竹竿打他们。 如此一来,小孩儿们虽然嘴馋,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宝熙今日拉着谖谖偷偷来到二墩家门口,她躲在墙角张望着,将自己想成小人儿书里女侠盗,一脸的正气昂然,她严肃的对谖谖说道:“哥哥,你先走,我会护着你。” 谖谖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将我拉扯到这里摘梅子,怎么又叫我走? ” 宝熙顶着冲天小辫,夏日的太阳将她的小胖脸晒得通红,她嘟着嘴不满意的说道:“哥哥接下来应该说,我不走,我要保护妹妹。” 谖谖傻眼,小孩的世界果然是自己所不能理解的。 而这个时候的二墩正倚着树干打盹儿,手中的竹竿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满地的落叶堆积,走近树荫中便驱走了一些燥热,只觉得一阵阴凉,谖谖心中暗想,此地倒是一个避署的好去处。 宝熙牵着谖谖的手偷偷的走近二墩,将二墩身旁的竹竿拿走,她回头偷声对谖谖说道:“哥哥,我们用这竹子将树上的梅子打落下来。” 谖谖点头,宝熙拿着竹竿,艰难的仰着头,打了好几竿,才打落了几颗梅子。 见到梅子掉落下来,宝熙露出天真笑容,她将竹竿扔到一边,拾起梅子两眼放光,她咚咚的跑到谖谖面前朗声笑道:“哥哥,给你!”说着,她将手中的梅子递到谖谖面前。 谖谖突然觉得十分动容,她觉着有些后悔,如果她当日在那奈何桥上她喝下了那碗孟婆汤,如今也会同这个妹妹一样天真无邪,一样过着六岁童稚的岁月,也不用这样顶着孩童的身子却有着成熟的思想,真是苦闷不堪。 谖谖正在感动之时,宝熙看向她的身后,突然呆了,谖谖正在奇怪想要回头去看,她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你们居然敢偷摘我家的梅子!” 这声音登时将谖谖吓了一跳,她急忙跳转身体瞪着年仅七岁,却已经高出她一个头的二墩,谖谖急忙说道:“我们没有打落很多,只有一些,你不要生气,我可以叫我爹爹陪些银钱给你!” 二墩生气的喘着气,他的胸部一起一伏着:“这满树的梅子我想一个人吃的,我才不要你爹的银钱!” 宝熙在一旁说道:“你那么吝啬,梅子都不愿意给你吃。”她瞪着眼睛,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谖谖暗暗叫苦,这小妮子怎么还一直激怒这个远近闻名的小霸王呢,这梅子本就是二墩心头大爱,偷摘他的梅子已经是在狮子头上拔毛,而她还说着这种话,一点儿战术都不讲。 果不其然,二墩听完这话,立时怒气冲冲的奔跑过来,就要往宝熙身上撞去。宝熙吓得手中的梅子都掉落在地上,脸色瞬间发白。 谖谖急忙大声喊道:“好汉饶命啊!”便冲过去想要拦着二墩冲向宝熙的力道。 “嗙”的一声,二墩和着谖谖一起倒在了地上,两人扭着打在了一起。 宝熙在一旁哇哇大哭起来,谖谖只觉得脸上无光,自己虽然好久没和别人动武了,但是第一次与小小孩童打架,着实丢脸,丢脸啊,若是被牟明老君知道了,必定是要狠狠嘲笑她一番的。 可是如今这二墩力气奇大,她若不反击,必定是被打的份,被一个小小孩童痛打,亦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两相权衡,还是还击吧。 谖谖和二墩在地上滚来滚去打得火热,宝熙在一旁哇哇大哭哭得十分凄惨,谖谖突然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想来是被二墩的给抓破了。 正当她觉得有些体力不支的时候,二墩突然被人拉了起来。 来人斥责二墩道:“你身强力壮,本应该保护弱小,但是却利用自己的力量体格欺负弱小,算什么好汉,日后,你也不要再抄袭我的作业了,夫子再提问你,我也不会帮你解围了。” 谖谖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站在她面前斥责二墩的是一个身量跟她一般大的小孩,他用一个大人的口吻一脸正色的训斥着二墩,这二墩却不复刚才嚣张的火焰低眉顺眼的说道:“我保证我以后再不会欺负弱小了。”他指着坐在地上混沌的看着他们的谖谖说道:“也不会欺负这样的弱小了。好不好,常遇春?” 那个叫常遇春的小男孩却不理会二墩,将手伸到谖谖面前说道:“起来吧,他不敢再欺负你了。” 谖谖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这个男孩分明与太子友一模一样。想来是常六生和常娘子的孩子,夫差的转世无疑了。 谖谖突然觉得泪眼迷蒙了起来,她遇到了危险,是他来救她了,宛如当初在那庙堂之前,那一尾小鱼儿带给她的温暖。 二墩上前笑嘻嘻的巴结说道:“常遇春,你看,这人胆子这么小,都怕到流泪了,还跟我打架!” 常遇春瞪了二墩一眼,二墩便不再说话了。 ------------ 第六十二章 祈求学堂 常六生之子,也就是夫差的转世,名唤常遇春,和谖谖同龄,今年也是六岁光景。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常遇春在十里镇的一所学堂中读书,和二墩算是同窗,因为父亲是秀才,再加上自小便聪慧过人,课业修得十分好。学堂中的夫子自然是很喜欢他。 而二墩和常遇春是同窗,二墩自夏日到来之际总是念叨着他家的梅子会不会被人摘掉,极不情愿的在老娘的谩骂之声中上学堂,每日等待着学堂放学,连夫子的上课都不听了。所以日日的作业都央着常遇春帮他做好交上去糊弄夫子。也因此对常遇春言听计从。 常遇春拉起谖谖亲切的安慰她说道:“你莫怕,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的,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他说完话又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梅子,走到嚎啕大哭的宝熙面前说道:“你不要哭了,这些梅子都给你,你要打多少就打多少,二墩不敢欺负你了。” 宝熙听完这话睁开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常遇春:“是不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她眼中犹然挂着泪痕,但是神色却从刚才的伤心欲绝变为雀跃不已。 常遇春对她点点头,宝熙立马一咕噜的跑过去拿起竹竿,开始欢快的打起树枝上的梅子,二墩在一旁龇牙咧嘴的心疼着,但是却不敢有怒言。 看着宝熙欢乐的一边吃着梅子,一边将梅子装进兜里。谖谖站在常遇春身边,一脸的欲言又止。现在的常遇春只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他能听懂她所讲的话吗,不过就算他不是六岁的孩童了,自己又能对他说什么呢。 谖谖思来想去,只能作罢,这一世重新来过,又何必告诉他以前发生的事情呢。 最后,宝熙一脸开心的装着满兜的梅子和谖谖一道回家了。 回到田府中的谖谖急忙跑到了田瓜面前仰头叫他:“爹爹,爹爹,你让我上学堂吧!” 田瓜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为何突然想上学堂,你可知道爹爹我当年可是奶奶逼着我去才去的,爹爹不想勉强你这么早便困在这学堂之中,六岁的日子本应该和爹爹六岁时一样去捉蛐蛐,偷摘瓜果的时候,你何必自寻烦恼,去那学堂里听那刻板的老夫子讲那些一点趣味都没有的诗书?” 田瓜说着话,脸上的胡须一抖一抖着,满脸的肥肉似乎也在晃动着。 谖谖不依他:“不嘛,我要上学堂!” 后面像一团小肥肉的宝熙也乐颠颠的跑过来抱住田瓜的大腿撒娇的说道:“爹爹,我打了二墩家的梅子给你吃!” 说着话的宝熙乐不可支将自己兜里的梅子像献宝似的掏了出来,田瓜果然笑得满面灿烂,他一把抱起了小宝熙,往她的脸上亲了两口说道:“哎呦,谢谢我可爱的女儿了!我发现你又重了许多……” 谖谖见田瓜只顾着和宝熙说话立马调转了方向朝着黄花奔了过去,黄花和田大娘正在欣赏着隔壁王婶送来的刺绣,谖谖飞跑了过去,恭恭敬敬的对黄花和田大娘行了一礼道:“娘,奶奶,我想去学堂读书,你们让我去吧。” 黄花和田大娘皆是楞了一下,黄花素来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不像别家的小孩,他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如今听到他说要读书,有些奇怪,田大娘倒是十分高兴:“好啊,奶奶送你去我们十里镇最好的学堂读书,去请那最好的夫子教你。” 谖谖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要,我要跟常遇春一起读书。” 这个时候,宝熙又乐颠颠的跑了进来,又开始对黄花和田大娘献她兜里的梅子。 黄花手中拿着宝熙给她的梅子奇怪的问道:“你兜里怎么有这么多梅子,谁给你吃的?” 宝熙乐呵呵的说道:“是二墩家的,我去他家打了好多梅子。” 黄花更是奇怪:“那个二墩不是最爱他的梅子了,怎么今天肯把梅子给你吃了。” 二墩家就在隔壁,由于从小便生得孔武有力,十分高大,这左邻右舍的孩子都被他欺负过,有小霸王之称,所以听宝熙说是二墩家的梅子就有些匪夷所思。 宝熙往嘴里塞着梅子,双颊鼓鼓的,她囫囵的说道:“他本来也是不肯让我和哥哥摘梅子的,还想打我和哥哥,后面常遇春哥哥就来救我们了。而且二墩还很怕他,常遇春哥哥说我想打多少梅子就打多少梅子,我就打了很多很多,可好玩了,咯咯。” 宝熙说完便咯咯笑了起来,田大娘转头问黄花道:“常遇春是谁家的小孩?” 黄花想了一想:“应该是常秀才的小孩吧。” 田大娘道:“哎呦,原来是那个穷酸秀才家的,那这样说来,他家的这个孩子倒还是挺仗义的。”田大娘又摸着谖谖的脑袋道:“既然我们家清朗想去学堂就让他去吧,想当年,我可是拿着棍子才让田瓜去学堂的,且这个臭小子还每次趁着我不注意就偷偷溜出家门不想去。难为我们家出了一个这么爱学习的孩子。” 田大娘看着谖谖,笑着对黄花道:“说不定啊,我们清朗就成了状元郎了!” 黄花也略一思索,便同意了田大娘的话,让孩子去学堂读书,让他多接触接触别人,不要总一个人呆着,而且还能学到一些知识,这总归不算是一件坏事。 很快,谖谖入学的事情便妥妥的办好了。第一天去学堂的时候,宝熙也要随着哥哥去,黄花田瓜一直在劝着她说:“这学堂只能让男孩去,不可以让宝熙去的。” 宝熙嘟着嘴泪眼迷蒙的说道:“宝熙也男孩子,宝熙也要去学堂,哥哥都可以去……” 黄花和田瓜苦笑不得,只能允诺买给宝熙许多冰糖葫芦,宝熙方才极不情愿的放弃了跟着哥哥去学堂的梦想。 谖谖穿着黄花特地给她缝制的素白书生装,书生帽子上两缕丝带一直飘在脸前,谖谖总是摇着脑袋看着自己眼前两根丝带飘来飘去,一直到赵管家带着她到了学堂门口,她不甚在意赵管家和夫子在说什么,只是用眼睛瞟着学堂里面,想要搜寻常遇春的身影。 直到赵管家过来恭敬的对他说道:“小少爷,你就跟着这位夫子进去吧。可得好好读些圣贤书啊。” 谖谖看着一旁的夫子,年过花甲,胡须斑白,穿着一身青色长衫,书卷气十分浓厚,他看着谖谖的眼神也颇为慈蔼,谖谖暗想这个夫子看起来似乎挺好的模样。 夫子出声说道:“跟我走吧。” 谖谖便慢慢的跟在了夫子后面往前行走着。 ------------ 第六十三章 学堂第一日 进入学堂的第一眼,谖谖便看到了低头看书的常遇春,周围同窗小孩儿们都在打闹玩耍,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盯着书本看,阳光透过窗户的砂纸投射进来,将他笼罩在光影里,阳光晒着他琳珑剔透的小脸,甚是可爱,却不知为何又加了一点落寞。冰火!中文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夫子拿着戒尺用力的拍打着前方的案桌,“啪啪”作响的声音引得满室的孩子急忙乱窜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学堂中立即安静了下来。一众孩子的目光不时瞟瞟满脸严肃的夫子,不时好奇的看着谖谖。 夫子手中拿着戒尺,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我让你们将陆游的‘衩头凤’背下来,你们可背了?” 这些小男孩儿们面面相觑,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夫子抖动着胡子道:“我便知道,我一出去,你们就像那猴儿般无法无天了不是!”他又拿着戒尺指着二墩说道:“王二墩,你来背背!” 二墩脸涨得通红,他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慢慢的凭着自己仅有的一些记忆背道:“红酥手……黄藤酒……嗯……”二墩“嗯”了半天都嗯不出个所以然。 谖谖心中暗暗好笑,夫子走到二墩面前,二墩便乖乖的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夫子拿起戒尺便重重的打了下去,足足了五下,二墩疼得脸都扭曲了,却不敢叫委屈,生怕夫子会给他更重的责罚。 夫子打完了之后说道:“你将那‘衩头凤’誊抄十遍,明日便交给我。” 夫子回身走来,看到站在上面憋着笑脸的谖谖,突然意识到刚才一时生气之下似乎把这个新学生给忘了,他清清嗓子道:“今日我们学堂里来了一个新学生,叫田清朗。”他指着一个空位对谖谖说道:“你便坐到那个空位上去。” 空位正在常遇春的后面,谖谖乐颠颠跑到了空位之上坐好,夫子继续说道:“你们日后定要好好相处,听明白了吗?” 众位孩童都齐声说道:“听到了。”稚嫩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学堂。 夫子道:“我再给你们半个时辰,将‘衩头凤’背好,虽然我对你们的要求是严厉了一点,但是你们父母双亲都对你们寄予了厚望,我也希望你们能够成为将来的状元榜眼,所谓严师出高徒,你们要好好的看书,方不辜负为师对你们的希望,懂了吗?” 众位孩童再次齐声的喊道:“懂了。” 夫子看着常遇春的方向说道:“常遇春,你来将这‘衩头凤’背给大家听。”夫子说着这话时,眼神不复方才那么严厉,变得温柔起来,似乎看到了自己极为喜欢的东西。 常遇春站了起来,身上的白色小裳有些发黄,布料看起来似乎是许久之前了,几处还打着补丁,但是小小的后背却立得挺直,他字正腔圆的背道:“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夫子抚着山羊胡,满意的点点头:“你们其他人都要向常遇春学习,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精神。” 夫子说完之后便让大家再背半个时辰。 整个学堂里立时充满了朗朗的读书声,谖谖也拿起课本偷眼看着常遇春装模作样的读了起来。 一日下来,谖谖虽然未和常遇春说过什么话,但是心里却已然充满了温暖,她真的觉得在学堂的日子太幸福了。 下了学堂之后,她咚咚跑到常遇春面前说道:“常遇春,我跟你一起回家吧。” 常遇春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是也没问什么便道:“那便一起走吧。” 谖谖乐得快蹦了起来,她收拾好东西便跟常遇春一起走。 谖谖跟在常遇春的后面一蹦一跳的说道:“常遇春,夫子好像很喜欢你呢。” 常遇春径直往前走着淡淡的说道:“只要你勤快努力,夫子自然也会喜欢你的。”常遇春这样的神情态度让谖谖不由得想起她满月之际在田府中的常娘子,她也是如此淡然,不卑不亢,只是那个时候的常遇春还是襁褓中的胎儿,想必他应该不记得了。 谖谖点点头道:“是,自古老师便喜欢勤快努力的学生。”谖谖见常遇春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又说道:“常遇春,你可以带我去你家玩吗?” 常遇春听到谖谖这句话,脸色突然一震,闪现过一丝小孩的脸上本不应该有的悲伤:“不了,我们又不是朋友。”声音却透着十足十的冷漠,谖谖不想他会如此的拒绝自己,竟愣在了原地。 她那日和宝熙去摘二墩家的梅子,他明明从二墩手中救下她,明明看起来也对她十分友好的,怎么才过了这么几天便变成这样了。 虽然常遇春现在只是个六岁的儿童,但是这句“我们又不是朋友”还是令谖谖的小心脏受到伤害。 常遇春自己走了,并不理会被扔在后面的谖谖,谖谖觉得有些沮丧,她一步一步的走着,只觉得今天满心的欢喜似乎打了水漂一般。 正在她神伤之际,突然从天而降了几只毛毛虫,碧绿碧绿的毛毛虫在谖谖脚前不停的蠕动着,谖谖有些奇怪,她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一条毛毛虫,抓在手中把玩着,突然左边又飞过来了一只老鼠,谖谖眼疾手快,又将那只老鼠接住。 只是一只普通的田鼠,只见它在谖谖手中一直不停的挣扎着。 后面响起了一阵故意爆发的“哈哈”声,谖谖回头一看,见是以二墩为首的几个学堂的孩童正跟在她的后面。 二墩看见谖谖左手抓着他扔的毛毛虫,右手抓着一只死老鼠,停住了笑声有些吃惊的看着谖谖:“你不怕毛毛虫和老鼠?” 谖谖不想与一个孩童计较,她无所谓的耸耸肩膀道:“男孩子怎么可能怕这些东西?” 二墩奇怪道:“不对啊,我娘说双生胎都是一样的,你家宝熙那么害怕毛毛虫和老鼠,你也应该怕才对啊。” ------------ 第六十四章 宝熙生病 面对二墩疑惑的目光,谖谖漫不经心的摸摸手中小老鼠的头,她平日闲的无聊时便是与这些小动物作伴,听它们将那些天南海北的趣闻,聊以度过这六年时光,怎么可能会怕它们。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谖谖甩手一丢将手中老鼠和毛毛虫扔回二墩身上,但是她并没有太过用力,,但是二墩几人均被唬得后退了几步。 谖谖拍拍手转身就走,不准备理会这些毛头小孩,二墩赶上谖谖重重跺脚,恶声恶气的说道:“田清朗,你给我站住!” 谖谖见他叉着小肥腰,努力的将小小的眼睛瞪大看着谖谖:“你今天可听见了夫子所说,让我誊抄那个衩凤头?” 谖谖听他将“衩头凤”说成“衩凤头”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二墩见她笑他的样子像极了平常上课时他答错问题被同窗的孩子们嘲笑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又闹了笑话,他恼羞成怒道:“你定要帮我誊抄,若是明天你交不出来,我日后定要你好看!”二墩说着话便领着他的小跟班走了。 谖谖好笑,她慢悠悠的走着,心里又有些惆怅,为什么常遇春不理她呢。 回到家的谖谖几乎受到贵宾的礼遇,黄花煮了满满的一大桌菜,田大娘一直给她夹菜,田瓜更是夸张,甚至打开了一瓶陈老酒,给谖谖斟上了一汤匙。 宝熙的两只冲天辫更翘了,她左手拿着一只大鸡腿,吃得满嘴油光,她一边看着谖谖一边对着正在给谖谖夹菜的黄瓜吵嚷道:“娘!我也要去学堂,我也要喝酒!” 黄花嗔道:“你是女孩子不可以上学堂的,哥哥今天读了一天的书了,很累,爹爹才让他喝一点点酒的,你还小,不能喝。” 宝熙看着谖谖一口一口的抿着汤匙里黄橙橙的酒,双眼冒着红光,酒一定很好喝吧,说不定比那蜂蜜还甜。宝熙看着看着,不由得忘记手上的鸡腿,她慢慢凑近谖谖用的汤匙,闻了闻,一旁的田瓜就将汤匙收了起来道:“小女孩儿不能喝酒。” 宝熙巴望着田瓜,一脸期盼的神色,田瓜拧了拧她的圆脸笑着说道:“你呀,只有等你出嫁那日,跟你的夫君才能喝交杯酒。” 宝熙脱口而出:“爹爹,你赶快把我嫁人吧!”宝熙此话一出,不仅是田瓜,黄花和田大娘等都笑得东倒西歪,谖谖也哈哈笑了,孩童的想法真是太纯真了。 夜里,黄花安顿好谖谖和宝熙睡觉之后便走出了厢房,兴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谖谖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日早上被黄花叫醒,谖谖朦胧着睡眼醒来后,只觉得鼻子中飘过几丝若有似无的酒香,她心中暗想,难道是许久不曾喝酒的缘故吧,昨晚一喝,现在倒是念念不忘了。昨日老爹那些陈酒虽然与扶桑大帝玉酿池中的酒差得远了,却也胜在入口甘醇,倒也不错。 谖谖伸了伸懒腰,心中暗自念叨着什么时候再将老爹的酒偷偷拿出来尝尝,解解馋。 黄花见谖谖乖乖起床了,只是看起来脑袋混沌,不知道在神游什么,只以为是小孩子起床时的懵懂之气。 她将谖谖的被褥叠好,又走到宝熙所睡的小床边,她正待要叫醒宝熙,扑面而来一阵酒气,黄花正奇怪是不是外头的酒坛子打破了,却见宝熙小脸通红,呼吸粗重,黄花有些惶怕,将手小心翼翼的碰上宝熙的脸颊,指尖处却是一阵滚烫,宝熙就像是生了大病的模样。 黄花心中一惊,将脸凑至宝熙前,那满满的酒味却是从宝熙身上散发出来的。 黄花有些着急的唤宝熙边伸手轻轻摇她的身子:“宝熙,宝熙。” 但是宝熙却不为所动,依旧沉睡着。 黄花有些急了,冲出门口便唤道:“相公,相公,快来啊!宝熙有些不好了!” 谖谖见黄花如此焦急,有些奇怪,她奔到宝熙的小床边也是大吃了一惊,这得是喝了多少酒才变成这副模样。 外间响起了田瓜匆匆跑过来询问的声音:“怎么了,这么着急,发生什么了。” 黄花急得快哭:“宝熙大概是偷喝了酒……”不等黄花说完,田瓜便冲进厢房。 田瓜跑到宝熙床边看了一眼立即抱起了宝熙道:“我现在马上带宝熙去医馆。” 黄花跟在田瓜后面小跑:“我跟你一起去。” 田大娘听得这边响动,一双脚呼呼生风的小跑过来,虽然年事高了,却丝毫不见老年之态。她见田瓜和黄花一脸焦急,高声问道:“哎呀呀,这是怎么一回事,昨个儿还好端端的,今天怎么一早上就生病了!” 田瓜抱着宝熙冲了出去,大声说道:“我先送宝熙去医馆,娘和娘子你们留在家中。” 赵管家也闻讯而来,田瓜高声对赵管家说道:“赵管家,你快去备辆马车!”田瓜话音颤抖,平日在生意场上他不管遇到什么场合都能应对自如,再加上体胖的缘故,别人都称田瓜为笑脸弥勒。而今日,素来健壮如小牛般的宝贝女儿突然变成这副模样,着实让他心慌不已。 田府中一番手忙脚乱之后,黄花捂着胸口目送着田瓜的马车一路疾驰而走。 田大娘也在一旁大声哀怨道:“哎呦,这可造的是什么孽啊……我说那坛子里的酒怎么都没了,还以为是田瓜他自个儿喝了,却没想到是我太过粗心将它放在那矮橱中,哎呦,都怪我呦……” 田大娘说着不由得嚎啕起来:“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喝得了那么多酒,这下可好,这下可好啊……” 黄花心中虽说也极为害怕,生怕小宝熙有个万一,但是想到娘毕竟年事已大,只怕她这样伤心下去不好。她收起眼角泪痕,走到田大娘面前扶着她道:“娘,你不要伤心了,孩子只是喝了太多酒,身体太小承受不了,送去医馆解解酒就好了。” 谖谖也走到田大娘面前抱着她的大腿道:“奶奶别难过,宝熙会好的。” 田大娘素日里最疼谖谖这个小孙儿,见孙儿抱着自己,小脸之上也写满了难过的神色,田大娘心中一软,她抱着谖谖哭着。 ------------ 第六十五章 蟑螂满地 黄花命府中家丁送谖谖去学堂,虽然谖谖本想留在家中陪着奶奶,只是黄花说谖谖在家里等着也帮不了什么忙,而且才第二天便不去学堂,只怕夫子对谖谖的印象会不好。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谖谖只好遵从母意。 谖谖心中有些不安,一直担心着宝熙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但是她无心并未注意到这些,二墩走到她面前说道:“喂,田清朗,让你抄的那衩凤头呢?” 谖谖看了一眼像座小山似的立在她面前的二墩,将头转向另外一边,继续想着她家的宝熙该不会有事吧,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二墩见谖谖丝毫不理会他所说的话,而且还将头转向一边,生气的说道:“田清朗,你太过分了!”二墩正想伸手抓谖谖的衣领,但是此时夫子已经抱着一本书进来了。 二墩只好乖乖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夫子一眼便看到了二墩:“王二墩,我昨日让你誊抄的衩头凤,你可写好了?” 二墩慢慢的站起来,吞吞吐吐的说道:“昨……昨日……”二墩绞尽脑汁的想着要用什么理由,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道:“哦!昨日我吃东西吃坏了肚子,本想写的,是我娘说不用写……”二墩说到后面几个字时声音低了下去,他见夫子脸色分明是写满了生气。便知道自己恐怕又难逃打板子了。 他哭丧着脸将手伸了起来。夫子将手中戒尺舞得啪啪作响向二墩走去,众人都是一脸同情的看着二墩。 谖谖此时注意到了在她桌子上的小木盒,她伸手将木盒的盒盖打开,瞬间从盒子里爬出了几十只蟑螂,谖谖被这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蟑螂吓了一大跳,手不小心将整个盒子都推倒在了地上,木盒子碎成几片,里面的蟑螂四处乱窜着。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满地的蟑螂惹得许多孩子大声尖叫,一些孩子甚至害怕得哭了起来。 二墩也一直不停的拍打着爬上了他裤子的蟑螂,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夫子走向二墩的脚步也被突然之间满地爬着的蟑螂给打断了。 只听得常遇春大声喊道:“大家先出去,不要一直留在这儿!” 夫子将所有的孩童一并带出了室外。 书院中的一些家丁们急忙拿来了一些扫帚和水,慌慌忙忙的进学堂中扫着泼着。 其他的夫子过来问谖谖的夫子道:“这是怎么了?” 谖谖夫子火冒三丈:“定是哪个顽劣的将这些脏东西给带过来了!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定是要重重责罚他!” 谖谖也觉得十分奇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木盒是谁放在她桌子上的,为何要放在她的桌上,家中还有一个宝熙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在这学堂之中也是一团糟糕。想来自己本不想在这学堂中惹麻烦的,不想这麻烦还是惹上她了。 听得二墩大声说道:“夫子,我知道,我知道是谁做的!” 夫子扬起眉毛严肃的问二墩:“是谁做的?” 二墩食指指着谖谖道:“就是他!”继而又十分肯定:“那木盒子本来就放在他的桌上,我刚才也亲眼看到是他将那桌上的盒子推倒在地,那些蟑螂就从盒子钻出来了。”二墩十分着重于“亲眼”两字,大家看着谖谖满脸不满的神色。 谖谖急忙张口解释道:“那蟑螂真的不是我带来的!我早早的便见到那个盒子在我的桌上,刚才我只是随便打开,想看看里面有些什么,它们便一窝蜂的爬出来了。夫子,你相信我真没有做!” 一个年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满脸是泪对着谖谖说道:“田清朗,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要跟我爹娘说!”小男孩吸吸鼻子继续说道:“我娘说你家世代以杀猪为生,你昨天才来,今天就有蟑螂了,除了你还能有谁?”小男孩的鼻子中呼出了一个鼻涕泡继续道:“我爹说你日后会子承父业,你还是回家跟你爹爹学杀猪吧!” 谖谖看着这个矮了她半个头的男孩如此质问她,真是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这蟑螂跟她家世代杀猪有什么关系,世代杀猪真的能引来蟑螂吗,为何要一个不管是心还是身都比她小的男孩儿叫她回去继承父业。 谖谖想要开口辩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张开嘴巴,却啊了一啊,什么都没有说,大家也开始纷纷指责她。 夫子严肃的问谖谖:“田清朗,这蟑螂真是你带到学堂中的?” 室堂之外一堆童子叽叽喳喳围着夫子,谖谖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木盒盖子的确是她打开,这蟑螂也的确是她放出来的,只是这木盒从何而来,她是千真万确的不知道啊。 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男童之声响起:“夫子,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这声音穿越了所有的唧唧喳喳,径直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正是常遇春,那个夫子一直引以为豪的学生,谖谖只觉得这个救星来得实在太及时了,终于有一个人可以站在她这边了。 夫子颔首道:“你说来听听。” 常遇春道:“夫子,这个办法我只能偷偷和你说。” 夫子略微疑惑道:“好,你过来。” 常遇春走到夫子面前,夫子弯腰,常遇春踮起脚,小小的后背挺得笔直,他附着夫子耳朵耳语着。 谖谖很是好奇,只是离得太远,听不到常遇春到底跟夫子将了些什么,只见夫子频频点头。 常遇春讲完之后,夫子笑着直起身子道:“能将古人所说学以致用,这的确是一个好学之人的风范,好,为师便试一试这个方法。” 谖谖记得以前在天庭之时,她若是稍稍得到清浅神君的夸奖,便是高兴得能跳九重天上去了,每每这个时候,牟明老君便会对她说道:“你呀,要学会那喜怒不行于色,否则日后必定要吃亏了。”可想而知,她是多么的开心和激动。 而如今的常遇春得到夫子赞扬,却是不言不语,脸上还是一贯淡漠的神色,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夫子夸奖”,一点都不像一个六岁的孩童该有的神态。 ------------ 第六十六章 妙计 谖谖不知道常遇春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见夫子手上多了一个花瓶,花瓶外壁上画着几株梅花,几点朱红分外醒目,整株梅花树栩栩如生,夫子向来都十分自豪他自己的丹青画技,想必这些花瓶壁画是夫子自己的手笔。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二墩用胳膊捅着常遇春:“常遇春,你到底跟夫子讲了什么?”常遇春神情淡漠的说道:“一会儿你便知晓了。” 二墩见常遇春不愿意讲,气得直哼哼:“常遇春,你太……”二墩“太”了半天却也“太”不出个所以然。 常遇春侧头对谖谖说道:“你放心吧,这蟑螂到底是谁带来的,一会儿便见分晓了。” 二墩不服气的说道:“我不信,就那一个破瓶子,我家成千上万呢,也没见我娘说瓶子会说话的。” 常遇春道:“瓶子是不会跟你讲什么,但是瓶子却会跟夫子讲什么。夫子手上的那个瓶子可以断出谁是罪魁祸首。” 二墩见常遇春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他的脸色变得不自在起来,只见站在众孩童面前的夫子说道:“今日我们学堂中不知道是哪个调皮捣蛋的小儿将那蟑螂带入学堂,扰乱大家,你们一直七嘴八舌的也指不出谁是元凶,今日我便将我这十分宝贝的瓶子拿出来。你们每个人将手伸进去,碰碰瓶底,夫子这瓶儿自然便会告诉我谁是将那些蟑螂带进来的人。” 说着便让常遇春上前来做个示范,常遇春规矩的走到前去,将手伸进瓶子中,他的脸上一片虔诚,似乎在拜谒某个佛祖。 众人见平素最为聪明的常遇春都如此信服这个瓶子,便都依样画葫芦,照着常遇春的样子,将自己的小细胳膊伸入瓶子中。 有些孩童一边将手伸进瓶子中,一边喃喃的说道:“瓶儿啊瓶儿啊,这真不是我做的,你不要冤枉我……” 谖谖见众人如此,突然闪过一丝念头,明白了常遇春的计策。 那瓶子中想来是抹了一些面粉,带蟑螂的孩子心中有鬼,自然是不敢触碰底部,如果谁将手伸出来没有面粉,这个元凶便是谁了。 当轮到她时,她便大方上前,将手伸进去,触碰花瓶底部,指间传来一阵冰凉,手出来之后,果然指间出有几抹若有似乎的白色粉状物。 夫子冲她点点头,谖谖明白,自己过关了,她感激的看了一眼常遇春,恰巧常遇春也自得的看着她。两人目光相遇,常遇春便冲她眨眨眼睛,一副让谖谖不必担心的神情。 谖谖笑了,原来常遇春也不是万年冰山脸呢。他毕竟还是小孩儿,自然会有小孩儿心性,只不过是比同龄段的小孩更早熟些了罢。 当夫子走到二墩面前时,二墩犹豫将手塞进瓶子中,胖乎乎的手要挤瓶子倒是花费了一些时候,当二墩将手掏出来时,夫子脸色一沉说道:“王二墩,那蟑螂便是你带来学堂的吧。” 二墩退后一步说道:“不对啊,夫子,我都没碰到花瓶底部!它怎么就告诉你了!” 夫子摇着头说道:“你小小年纪便懂得用这种方法诬陷其他同窗,长大怎么得了,这次我若不好好治治你,恐怕他日你更是嚣张狂妄。”夫子说着,将手中的瓶子交到常遇春手中,自己拉着二墩便走进学堂夫子们饮茶的一间屋子中。 二墩哭着喊道:“夫子,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多一会儿,那屋子中便传来二墩杀猪般的哭叫声,听得谖谖毛骨悚然,还好不是她挨打。 而外面所有童子们都围着常遇春,唧唧喳喳的说道:“这瓶儿是不是佛祖用的,这么灵。” “我也要买一个这样的瓶子来,以后谁也不可能对我撒谎了。” “可是这种瓶子是认主人的吧,不是谁想买就能买到的。” “那要怎样才能让它认主人呢?” …… 谖谖看着这些单纯的孩子们,只觉得孩子真是太好骗了。如果她当日喝了孟婆汤,想必也会如同他们般上前问常遇春该怎么拥有这样的瓶子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欠下常遇春的一份恩情了。 是夜,谖谖回到田府之时,田瓜已经带着宝熙回到家中。 谖谖飞奔到她和宝熙所睡的厢房之时,见到田瓜正握着宝熙肉嘟嘟的小手,替她掖着被子。 她停下脚步叫了一下“爹”,田瓜听到声音抬眼看她,谖谖见他衣服褶皱多了许多,而且一身尘土,脸上满是汗水,头发凌乱,想来今日为宝熙不知奔波了多少路程。 田瓜招手让谖谖过来,谖谖乖巧的走到他身边,田瓜笑道:“今日我将宝熙送到十里镇上最好的医馆中医治,那里的大夫医术高超,已经替宝熙解酒了,只要再休息些时候她便能醒过来。” 谖谖看着田瓜一身疲累,但是语气中却是欣慰,想来宝熙的确是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她放下心来愧疚的说道:“爹爹,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上学堂,你就不会给我喝酒,如果不是我喝酒了,宝熙也不会馋得偷偷去喝那酒,都是我不好……” 田瓜笑笑,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摸摸谖谖道:“你这孩子自小便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想的事情也比其他孩子多。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如果。那大马路上还有被马车撞死之人,若是依照你这个说法,大家便不必去街上,不要买菜了,爹爹也不要做生意了。凡事的发生的确是有它的因果,但是凡事的发生有时候却是注定的,并不是你想逃便能逃掉的。” 谖谖抬眼看着田瓜,她这爹爹虽然算是卖猪发家的暴发户,却一点儿都不似其他暴发户般浅薄无知,一番话说得十分在理,谖谖只觉得有些佩服她的爹爹了。 田瓜继续说道:“我自小便不爱读书,难得有一个儿子这么爱学习,爹爹也不求你成为那什么状元榜眼之类,你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路,爹爹便希望你不要半途而废,好好的读书。” 谖谖看着她的老爹,重重的点点头。田瓜拍拍谖谖的肩膀,目光里传达着无声的鼓励。 ------------ 第六十七章 冰糖葫芦 学堂的第三日,谖谖偷偷的对常遇春说道:“下了学堂之后,我们一起回家吧。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书网” 常遇春想了一下,便点头说“好”。 今日早上,谖谖向奶奶讨了几个铜板,想请常遇春去吃冰糖葫芦,也算是暂时小小报答一下常遇春昨日的相救之恩,想来常遇春虽然比其他孩子成熟,但是这冰糖葫芦想来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不会没有诱惑力吧。 一下学堂,谖谖便托着常遇春来到十里镇最繁华的大街上,常遇春本不想来,无奈他生得瘦小,谖谖使上了宝熙的招数,将常遇春生拉硬拽的拖到了大街之上。 常遇春看着大街之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又没有想要买的东西,待会若是回去太晚了,我娘又要骂我了。” 谖谖奇怪道:“我记得你娘人漂亮又温柔,,她会怎么骂你啊?” 常遇春停下了脚步:“你见过我娘?” 谖谖自然的道:“是啊,我和妹妹满月之时,你娘抱着你来吃过我家办的满月筵席。”谖谖拖着停住脚步的常遇春继续往前走着。 常遇春道:“你胡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谖谖道:“我才没有胡说呢,你不信回家问你娘。你那时候太小了,记不住事。我那时虽然也小,但是我已经记住事了!” 常遇春依旧一脸狐疑神色。谖谖这话虽然有些信口开河意味,但是言语倒是没有骗人,她的记事可是从娘胎里便有这项本领了。 远处来了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家,头发须白,满眼堆笑低头看着急急跑过来的拉着常遇春的谖谖,笑眯眯的道:“小娃儿,你要买冰糖葫芦啊!” 谖谖用力的点点头道:“是,我要买两串!”老人家的冰糖葫芦做得粒大饱满,红艳诱人,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光泽,看起来十分好吃。 谖谖正想要从怀中掏出铜板,常遇春拉着她低声说道:“你疯了,我可没有钱。” 谖谖凑近他的耳朵说道:“放心吧,我有钱。”谖谖说着从怀中掏出铜板递给老人家大声说道:“爷爷,你帮我挑两串最大的!” 卖糖葫芦的老人笑着从顶端拔下两串糖葫芦说道:“好,给你们两串最大的!”说着将糖葫芦递给谖谖,谖谖伸手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爷爷”便拉着常遇春走了。 谖谖将其中一串糖葫芦递给常遇春,常遇春别过头说:“我爹说了,无功不受禄。我不要。” 谖谖着急道:“什么无功不受禄,因为你昨日帮我一个大忙了,让我免受夫子的打,所以我想报答你啊!” 常遇春闷声说道:“那是我应该做的,不用你报答。” 谖谖更急了:“你若不接受我这糖葫芦,便是不把我当朋友!你难道没听说过君子之交糖葫芦吗?” 常遇春转头看着谖谖摇摇头。 谖谖解释道:“这意思便是说倘若你吃了这糖葫芦,我们以后必定是君子一样的朋友,君子一样的朋友便是一起吃糖葫芦开始的。” 常遇春道:“这是哪本书山说的?” 谖谖撒谎:“《左传》中写的。”谖谖瞪着眼睛,她觉得她并没有眨眼睛,想来常遇春虽然聪明,应该不知道她在撒谎。 常遇春道:“《左传》我确实有听爹爹提过,但是我现在识字不多,还没看过那书。”他略迟疑:“既然如此,那我就吃你的糖葫芦吧。” 谖谖高兴的将手中糖葫芦递给常遇春,不管什么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果然就算聪明如常遇春也会被谖谖骗得团团转。 谖谖高兴的一大口囫囵的吞了一个大糖葫芦,满嘴的甜味。她含含糊糊的对常遇春说道:“快吃吧,特别好吃。” 常遇春端详了手中的糖葫芦一会儿,轻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吃过糖葫芦,以前吵着娘买,娘说糖葫芦不干净,吃完会拉肚子。刚开始我以为这是真的,可是后来看到其他小孩儿都在吃他们娘买给他们吃的糖葫芦。难道他们的娘就不怕他们会拉肚子吗?” 谖谖停下咀嚼看着常遇春,常遇春也看着谖谖认真说道:“那个时候我就想,我想要有一次这样拉肚子的机会。哪怕一次也好。” 谖谖含着满嘴的糖渣子,呆呆的看着常遇春,谖谖的妹妹每次嚷着跟娘上街就是为了那串冰糖葫芦,每次黄花也会顺带着给谖谖一串,谖谖都快要吃腻了。 可是常遇春在这个世界里活了六年,却连冰糖葫芦都没有尝过。常遇春见她这样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他伸出舌头舔舔冰糖葫芦,笑着对谖谖说道:“田清朗,冰糖葫芦好甜哪!”一脸的开心,根本就不像之前脸上带着淡淡哀伤说着“想要有一次拉肚子的机会”的常遇春。 谖谖见他笑了,她也反应过来咧嘴对他笑道:“对呀,冰糖葫芦是这个世界上最甜的东西了!” 两个孩子一边嬉笑着,一边舔着冰糖葫芦,一边往前走,他们小小的身影淹没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大街上车水马龙,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夕阳的余晖拉长了各色忙碌的人群。 常遇春和谖谖也因为这两串冰糖葫芦成为了好朋友,谖谖以前还是小猫儿的时候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尝过冷眼不屑,知道看着别人吃东西自己却只能吞口水的感觉,而现在的常遇春,他上一世是吴王夫差,到了这个时代,却成为了一个连冰糖葫芦都吃不起的穷人家的小孩。 而谖谖却是落得不错,有个很疼她和宝熙的爹爹和娘亲,有一个做事风风火火的奶奶,这些普通人用着一个很诚挚的心爱着她,只因为她是他们的孩子。她是随着夫差来到这里,她想好好照顾他,她知道这一世的他也许会受许多苦楚,她只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去帮助他。 谖谖和常遇春分别之时,谖谖还真诚的邀请常遇春去田府玩,但是常遇春说若是再晚回去,恐怕爹娘都要责骂了,还是等下次有机会再去。 谖谖能够突破常遇春一颗小小冷漠的心已经十分欣慰了,自然不敢再得寸进尺,只能答应,她心中暗想这是一个好开端,日后再慢慢将常遇春拉到自己身边。 ------------ 第六十八章 鹦鹉捣蛋 宝熙休息了几天之后便渐渐恢复如常,但是黄花有过前车之鉴开始觉得有必要在吃食方面对宝熙好好教育。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但是宝熙好了之后照样吃喝,丝毫不知道全家人在那一日对她的担心,想想那日她可是真把全家人折磨得够呛。 田瓜有些忧心忡忡的对仍旧在大吃大喝的宝熙说道:“女儿啊,你那日偷偷喝酒……” 宝熙啃着手上鸡腿稚气的对田瓜说道:“爹爹,我觉得那酒有点儿甜,但是和蜂蜜比起来,还是蜂蜜更好喝。爹爹你下回还是不要给客人喝酒了,我想……”宝熙吮着指头歪着脑袋道:“客人一定会觉得蜂蜜比酒更好喝。就像娘以前告诉我,去别人家吃饭一定不要说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客人们他们定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喝蜂蜜。”宝熙看着田瓜肯定的说道:“他们会跟宝熙一样不好意思。” 田瓜哭笑不得,他本意想对偷喝酒这件事对宝熙好好教导一番。但是宝熙却回答得完全偏离了他所想说的方向。 黄花拉着田瓜道:“要不,我们去请个有声望的教引姑姑,好好教我们宝熙。” 田瓜道:“会不会太早了,宝熙才六岁。” 黄花道:“也只还有八年的时间,咱们宝熙也要满十五岁了。若还不好好教习,只怕日后连婆家都找不到。我也不指望宝熙能成为一个大家闺秀,只要她控制下吃食,懂得些礼仪便好。” 田瓜略略思索了一番,觉得黄花这话在理,便开始留神这教引姑姑的事情。 宝熙还在啃着鸡腿,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而谖谖这边却是十分开心,她只花了三个铜板,便让常遇春将谖谖视为好友,谖谖觉得这个交易十分值得,这三个铜板十分值得,这是她这一辈子做得最划算的一笔生意了。 她现在每一天的生活都过得十分滋润,每一天最期待的事情便是去学堂中见常遇春,与他讲话聊天的日子。 不过有一个人却让谖谖十分不高兴,便是那个老是找她麻烦的二墩了,不知道为何他总爱寻着岔子找谖谖麻烦。之前的一次两次,谖谖告诉自己不要和一个毛头小孩计较,但是次数多了,谖谖就着恼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面对桌子上被洒满的墨迹,谖谖只觉得要爆炸了。 只见二墩在那边偷眼嘴角上扬一副嘲笑的表情看着她,常遇春也见到谖谖桌上的墨迹,他走到谖谖身边对谖谖说道:“要不,我们先换下位置吧,夫子更喜欢我,见到这些应该只以为我不小心打翻,料想应该不至于责备我。” 谖谖迎着二墩挑衅的目光,帅气的做了一个“不”的手势说道:“古人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再任人欺负下去了。”谖谖将眼睛从二墩身上收回来,看着常遇春说道:“你不必担心,我自然知晓该怎么做?” 常遇春有些担心的看着谖谖,谖谖一副我很在行的模样让常遇春回到自己的位置之上。 谖谖清理自己的桌子上的墨迹清理了很久,二墩一直在一旁冷嘲热讽,想来先前之事一直让他怀恨在心。谖谖听着二墩一直像苍蝇般嗡嗡的讽刺声音,心中暗暗想道:“先前让你不过因为你一直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如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太岁头上动土,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谖谖一回头便看到二墩巴拉巴拉一直张合着说话的嘴巴,她继续想道:“让你一直卖弄你的嘴皮子,今日让你见识一个有更厉害嘴皮子的朋友!”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学堂中突然扑棱扑棱的飞进来一只鹦鹉,一对乌黑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眼皮旁边还带着白白的花纹。脖子很短,胸部纯红色,背挺得直直的,翅膀上的颜**彩斑斓,从头开始红、橙、黄、绿、蓝、就像穿上了一件五彩衣。 一直在二墩的桌上走来走去,一堆孩童围上前去看着这只鹦鹉唧唧喳喳的讨论起来。 “二墩,这是你家的鹦鹉吗?飞到你桌子上了,好漂亮啊!” “会不会说话,二墩,你娘对你真好,上次我也看到一个鹦鹉跟你这个一模一样的!” “二墩可不可以借我玩啊!” …… 二墩本想否认的,但是看着大家艳羡的神色,突然便得意洋洋起来道:“这个当然,我舅舅在苏州当差,他特地给我带回来的。” 鹦鹉突然昂扬着小脑袋叫起来:“苏州来的!苏州来的!” 众小孩听到鹦鹉说的这话一下子炸开锅了,更有甚者大声跟鹦鹉说道:“小鹦鹉,你跟我回家吧!我一定比二墩对你更好!” 二墩急忙护着他的鹦鹉着急的说道:“你们想干嘛!这是我的鹦鹉,它谁也不跟!就跟我王二墩!” 鹦鹉又昂扬起脑袋重复道:“王二墩!王二墩!” 二墩得意洋洋的摸摸小鹦鹉的脑袋说道:“看到了吧,这是我的鹦鹉,它知道我的名字!” 到了教课的时间了,夫子抱着书卷进到学堂中,他用戒尺打着桌子大声说道:“做什么围在一堆,吵吵嚷嚷的!哪里还有一个读书人的样子!快点给我回去做好!” 十几个孩子如同鸟兽一般散开急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之上,夫子见二墩桌子上多了一只鸟儿,一脸严肃的走了下去:“王二墩,你那桌子之上是什么?” 旁边的一个童子帮忙回答道:“二墩家的鹦鹉飞来找他了!” 夫子正想要批评王二墩玩物丧志,二墩桌子上的鹦鹉昂扬起脑袋出声说道:“夫子是个老不死!夫子是个老不死!” 众人听到这句话都呆掉了,王二墩自己也呆掉了,他急忙罢手说道:“夫子,这不是我家养的鹦鹉,真的不是!” 鹦鹉又继续说道:“夫子是个老不死!夫子是个老不死!”二墩急忙想要捂着鹦鹉的嘴巴,但是鹦鹉啄了二墩一口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夫子气得鼻孔朝天指着二墩说道:“原来你在背地是这样说我!我……我……今日若不好好惩戒你……” 二墩急得满脸通红:“这鹦鹉真不是我的,何况我说了,也不会让鹦鹉听到。” ------------ 第六十九章 会会朋友 非常理所当然的,二墩尝了一顿竹板炒肉丝,只不过夫子手中的竹板真不是盖的又粗又大,让二墩的屁股都快绽开了花,那嚎啕而哭的声音都快要冲上九霄了。特么对于151+看书网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谖谖听着二墩远远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得意的碰碰鼻子,常遇春回头看了看她,眼睛里带着疑问,谖谖扬起头冲他眨眨眼睛,常遇春又疑惑的将头转了过去。 下了学堂,谖谖拉着常遇春一直跑,常遇春迎着风大声问她说道:“你又要带我去哪里啊?” 谖谖也迎着飒飒的风大声回答他道:“我带你去见我一个朋友!” 常遇春喊道:“什么朋友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个孩子逆风而跑,风呼呼的吹动着他们的衣裳,路上花草摇摆,远处蓝天白云,谖谖拉着常遇春越走越偏,已经拐进了十里镇的一条山路中去了。 路面有些不平,左右两边拥着无数星星点点的小小野花,五颜六色在风中飘荡着,左右两边的叶子深深浅浅,或碧绿或浅绿,拥着那些小野花儿,似乎一条披在山蔓中绿色毯子。 谖谖和常遇春,便是在这样新鲜而又充满生气的山风中撒着小腿儿跑着。 到了一处地方,谖谖终于停住了脚步,常遇春弯着腰喘着气,谖谖却叉着腰哈哈大笑,她大声喊道:“嗨!小鹦儿,你快出来吧!” 正是上课捣乱的那只小鹦鹉扑棱扑棱的从山林中飞了出来,阳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铺洒在绿地之上,苍天古树伸入苍天之中,枝影横斜逸出,鹦鹉绕着谖谖和常遇春飞了几圈,身上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泽,最后它停在了谖谖的肩膀上,将翅膀收了回来,用它一双乌黑圆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常遇春。 常遇春有些结巴:“这、这不是二墩的、鹦鹉吗?”鹦鹉又偏头看着谖谖。 谖谖笑着对常遇春说道:“它才不是二墩家的鹦鹉呢,它是我的朋友小鹦,你也是我好朋友,所以,你也是小鹦的朋友。”谖谖又转头对鹦鹉说道:“小鹦,这是我的朋友,以后也是你的朋友了!”她又强调了一遍:“好朋友。”谖谖下定义:“好朋友之间要坦诚相待。俗话说,君子坦……什么,小人什么的……” 常遇春在一旁提醒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谖谖急忙说道:“对,对,就是这个,我们便是要做到这一点!”她又想了一下说道:“就是应该有肉同吃,有酒同喝!”她拍了一下手掌特别激情澎湃道:“有难同当!” 最后她总结道:“就是日后你们若有事求我,我作为你们的朋友必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鹦鹉斜眼睨着谖谖道:“我上次叫你抓几条毛毛虫给我吃,你都不肯!”鹦鹉说着便扑棱着翅膀飞到常遇春的肩膀上,常遇春惊喜看着小鹦鹉,谖谖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那、那是因为杀孽是很重的!况且那些毛毛虫们无缘无故凭什么要成为你嘴下冤魂!就算你是我的朋友,我严正起来也是会大义灭亲的!” 鹦鹉将头靠在常遇春的发髻上偷偷对着他说道:“田清朗就是一个满嘴胡言的人……” 常遇春笑了:“你们真可爱,田清朗,你有这样的朋友,真好!能够成为你们的朋友很开心。” 鹦鹉将翅膀收起,比了一个叉腰的姿势,将头别向远处说道:“我才不稀罕做他的朋友!” 这样一只鸟儿做出发怒的姿态显得憨态可掬,常遇春和谖谖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三人在林中玩了许久,知道太阳落山,常遇春才意识到天色不早了才急匆匆的想要回去,鹦鹉舍不得他们走,绕着他们庞璇了几圈,十分留恋的送着他们,最后还站在了一根枝桠上,将翅膀举了起来,学着人类的样子挥挥手。 这只鹦鹉跟谖谖渊源颇深,谖谖四岁之时出去玩耍,却见它受了伤,在地上挣扎着,所以将它带回田府中包扎伤口并且喂养米饭,调养着它。 谖谖知道如何与动物们沟通,鹦鹉刚开始有些抗拒,但是慢慢倒也跟谖谖熟络了,也发现谖谖身上和其他小孩不一样的地方。谖谖和鹦鹉也便是那个时候结交起了深厚的友谊。 谖谖给它起名为小鹦,小鹦伤好之后飞回了家,它的家便在十里镇的后山之中,但是它从来都不曾忘记谖谖,总是时不时从山中衔些野果子给谖谖吃,跟谖谖讲那些山中的趣闻,倒是陪伴谖谖度过了许多无聊的时日。 后来鹦鹉成婚了,有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之后便比较少去找谖谖玩,直到谖谖这次遇到二墩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着她,没办法只好找到这个办法来挫挫二墩的气焰。 还好小鹦也没有让她失望。而此次进山常遇春尤为高兴,他素来便喜欢小动物,只是家中清贫,母亲也不肯养些小猫小狗之流,而今通过谖谖认识了小鹦,可以说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 只是玩着玩着便忘记了时间,没想到才过这么一会儿天色便暗下来了,指不定待会回家母亲会怎么骂自己。常遇春不复方才天真无邪的笑脸,显得极为忧心。谖谖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了,我也经常会晚回家啊,但是我娘只是骂我几句,也不会怎么责罚我。你娘那么温柔善良,想来她应该也不怎么会责罚你吧。” 常遇春脸上却浮出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苦笑:“温柔善良,那都不是给我的。她可以对爹爹温柔善良,可以对左邻右舍温柔善良,甚至对乞丐都温柔善良,唯独对我她却是温柔不起来。” 谖谖有些奇怪:“怎么会,你娘应该对你很好才对吧。” 常遇春撩起手上的衣袖,谖谖看到时倒吸了一口气,手臂之上斑驳不堪,几条红色痕迹就像树丛中交叉相错的枝条,在胳膊上显得触目惊心,还有一些已经完好的疤痕,看起来十分恐怖。 “你娘打的吗?”谖谖有些心疼。 常遇春道:“对,她便是这样的一个母亲。” ------------ 第七十章 巨变 谖谖跟着常遇春到他家中,想着能够跟她印象中的常娘子解释一番,告诉她常遇春不是因为贪玩所以不会家的。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她想了想,待会还是用自己有问题请教常遇春才将他拖得这么晚回家。她心中打着算盘,以学习为目的晚回家,常娘子应该不会那么无理打常遇春吧。 但是她还是不能相信,常遇春胳膊上的那些印痕是那个温柔的常娘子所打的。 谖谖跟在常遇春的后面走着,路面曲折,绕了几条小巷,转过许多弯,常遇春家破烂的房子呈现在谖谖面前。 常遇春看着眼前的破房子,十分淡然的说道:“这便是我家,看吧,与你家是不是差了千里远。” 他苦笑了下又继续说道:“我爹爹每次带着我经过你家时,他总说,等他考上状元,便会有一栋比你家好看千倍万倍的房子。” 谖谖所住的田府,确实算是十里镇上最繁华的府邸,这方圆几百里的人家无一不知道田府是十里镇镇最好的房子。 谖谖知道常遇春家穷困,却不知道他家穷困至此。破烂的墙壁斑驳不堪,屋顶之上还铺着干枯稻草,残苑破瓦,一派萧条。墙角处歪斜着几瓶空酒瓶,风儿吹过,它们微微滚动着,发出轻轻叮叮当当声音。 谖谖记得在她和宝熙三四岁时,爹爹田瓜曾经带着她们回到之前还未发家致富时老家,虽然没人居住,蛛网密布,灰尘丈尺厚,但是都比常遇春所居住的这个房子好了许多。 谖谖看着常遇春,眼睛里满是难过的神色。 常遇春转过头对她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看我,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肯带你来我家玩的原因。” 屋子里突然传出锅碗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一个男人似乎喝完酒在发酒疯:“你、这菜、难吃死了!你煮过、我要吃那山珍海味,我可是、可是未来的状元!” 常遇春扭头过去,眼神有些黯然:“你都听到了吧,如果你不愿意跟我做朋友了,我也不会勉强你。” 谖谖听到常遇春的这句话,咚咚的跑到常遇春的面前生气的说道:“常遇春,你看我是这种人吗?难道在你的眼睛里,我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小人!在你眼里我不配跟你这种君子交往,对吗!” 常遇春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怕你知道我家穷……你家那么有钱,但是我家呢,我爹空有一副秀才的名声,但是一直都没有考中功名,现在他整日只知道喝酒,又不肯去干活,家中所有来源只是娘手里接下的针线活和洗衣的活计……” 常遇春正说着,却见门吱呀一声开了,谖谖记忆中的常娘子,这短短的六年时间似乎老了许多,早已没有当年温宛从容的风范。她头上裹着一条褪色丝巾,手中木然的抓着一些瓷碗的碎片,眼神空洞麻木,当年的淡定从容着但是眼神有着许多灵气,而如今的眼睛却多了许多对世界的悲凉和木然。 常遇春看到娘出来,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恐慌,他的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而常娘子也在这个当口看到了常遇春,她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庞突然冒出了愤怒:“你去哪里玩到这么晚!”边说着常娘子边将手中的碎片随意的扔到屋旁的角落,顺手拿起一根竹棍就要过来抓常遇春。 谖谖急忙往前一步挡着常遇春对常娘子大声说道:“常婶婶!是我叫你家常遇春教我做作业的才到这么晚的!不关他的事啊!” 常娘子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在儿子身旁更小一点的身子,只是谖谖和常遇春身上都脏兮兮的,一点都不像刚刚学习完后的人,她顿住怒气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谖谖急忙道:“我爹叫田瓜,我娘叫黄花,不知道常婶婶认识吗?” 常娘子眼中有一丝动容,怒气瞬间便熄了下来,她转而用了一副略微僵硬却已经是微笑的脸庞:“原来是田府家的小公子,真是……” 常娘子将手中的棍子放在了地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快,春儿,叫清朗屋里坐!” 常娘子家中许多针线的活计,包括一些洗衣的活计,大部分都是田府中的,黄花可怜常娘子家中有一个眼高手低做着状元梦的相公,总是对她很照拂,总是在结清工资之余再偷偷塞些钱给她。常娘子也十分感激黄花,只是家中清贫,就算是她想报答,也无从报答。 她很少在府中看到谖谖,是以刚才谖谖自称是田瓜的儿子,才知道谖谖是田府家的公子,才客气让谖谖进屋中坐坐。 突然她又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一个醉酒的男人,忙又改口道:“还是改天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清朗若还不回去,恐怕就要被爹娘骂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乖孩子,快些回去吧。” 常遇春看了娘一眼又看了谖谖一眼,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也开口说道:“田清朗,你还是回去吧!” 谖谖便点点头:“好吧,那常婶婶,我回去了。”她又转向常遇春低声道:“常遇春,我回去了。”她想了一下又道:“不管你家是怎样的,也不管我家是怎样的,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常遇春看着谖谖,眼中有些诧异,但是片刻之后,他忽然笑了,唇红齿白的小小少年此刻似乎什么忧虑都没有了,眼神尽头的高兴却是那样的真实,谖谖只觉得那一瞬间她的心在咚咚直跳。 她告别了常遇春和常娘子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小鸟高歌,草儿茂盛,晚霞菩萨到地上,谖谖只觉得这路上的风景满是红澄澄的喜庆,突然她想起来自己似乎忘记了件什么事。 她又倒回去,向着常遇春的家疯跑过去。 她人小腿短,却又急欲见到常遇春,只能加快自己跑步的速度,晚风抚摸着她的脸颊,软软的很舒服。 她本是一颗愉悦的心快要接近常遇春的家,却在快要到时听到木棍打在身上的声音,耳朵里飘来常娘子严厉的喝骂:“娘不是跟你说了,不准在下了学堂之后一个时辰内还不回家!……” ------------ 第七十一章 护着 眼前的一幕让谖谖惊呆了,常遇春赤膊跪在屋子前冰冷的地上,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着。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常娘子手中的拿着竹鞭,一下一下的抽打着常遇春,但是常遇春却一点哭闹都没有,而是紧紧抿着嘴,一张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一下一下的承受着母亲的鞭打。 常娘子边打边说道:“娘跟你说了多少次,下了学堂之后便立刻回家,可是你都听到哪里去了!娘这么辛苦的将你养大,你便是如此调皮捣蛋吗!……” 谖谖想都不曾想便冲上去护住了常遇春,常娘子大概也没料到横里冲出一个小人儿扑上来护着常遇春,一下子没收住手势重重的打了下去。谖谖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起来,她还是隔着衣服就这么疼了,那常遇春这样该有多痛,她抱着常遇春,脸颊紧紧贴在他的瘦骨嶙峋的背脊上,那些凹凸的伤疤将她的眼中的泪水逼落了下来。 眼中滚烫的泪水落到了常遇春的背脊上,她感觉到常遇春的小身子变得僵直。 常娘子被这突入袭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她看到是谖谖的时候急忙将她扶起来:“唉呀,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打疼你了吗? ” 常娘子见谖谖眼中含泪,一双汪汪大眼里蓄满了水雾。她有些慌神,急忙安慰道:“不怕不怕,婶婶打春儿的力气也不大,我看看我看看,有没有打疼你了。” 常娘子边说着边拉过谖谖,想要扯开她的衣服替她检查有没有伤口。 但是谖谖挣脱了常娘子的怀抱,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掉在地上,她看也不看常娘子,慢慢跪在常遇春的后面:“你知道他以前有多尊贵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打他? ”谖谖声音沉沉,秀气的脸庞上涌满了哀伤,“我们千辛万苦的护着他,但是你这么幸运的拥有他,成为他的母亲,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打他……” 在谖谖眼中,常遇春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吴王陛下,她随着他转世来到这里,也是追随着吴王陛下的脚步而来,纵然此刻的吴王殿下已经只是一个普通小户的小小孩儿,但是对于她来说,他只不过是暂时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等他长大了,等他变强壮了,他前世所有的权力和富贵都会回来,他还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吴王陛下。 可是如今,她所看到的这一切,她心中的吴王陛下赤膊挨着打,而且挨打的理由不过是因为玩耍而晚些回家,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吴王陛下的这一世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同时她的心中还有愧疚,在这六年的时光里,他到底忍受了多少的苦痛和磨难,而她却在田府中安逸的过着生活,丝毫不知道,她最喜欢的吴王陛下在不远的地方挨着打,受着饿。 她的心中是不可言说的疼痛,为眼前小小的常遇春疼痛,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常遇春而自责难过。 常娘子看着谖谖只是低着头哀伤的哭泣,她不明白这两个孩子似乎都和其他家的小孩不同,她的儿子常遇春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便从不哭泣,不管她如何打如何骂,他都只是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默默的忍受着。 而如今田府的这个小公子,这样莫名的冲过来挨了她的一鞭,却也只是悲伤的看着自己儿子哭泣,而且说一些不找边际的话语,而放眼望去,周围六岁的孩子哪一个受了委屈不是嚎啕大哭,怎么如今自己的身边倒是越来越多这样奇怪的孩子了。 她突然觉得眼前生了一些错觉,眼前这个明明只有六岁的田府的孩子似乎变成了一个哀怨的女子,在指责着她不该打她的情郎。但是转瞬间这个想法又被她泡到九霄云外去,面前只不过跪着两个面目秀气的孩子,哪有什么女子情郎的,自己想到哪里去了。 常遇春背依然挺直,他的眼中没有了适才挨打时的倔强和一声不吭,他开口对谖谖说道:“田清郎,不要哭了,像个女孩子多不好。我挨打都挨习惯了。这点小打不碍事。” 谖谖继续低低哭着:“我不要你挨打,你不能挨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你,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你挨打。” 谖谖跪着上前几步拉着常遇春的小手道:“要不,我们换爹娘吧,我来你家住,你到我家住。”又明白自己在说傻话,谖谖继续哭:“早知道在奈何桥那日,我就该死死的抱着你,可能今日就不会这样了。” 这些话听在常娘子和常遇春的耳朵里只觉得谖谖胡言乱语,一张小脸上脏兮兮的哭成了小花猫。 常遇春看着谖谖笑了,他抬起手来替谖谖揩去泪水:“不要哭了,赶快回家吧,不然你娘要担心你了。” 这个时候,屋子里跌跌撞撞的走出了一个男人,衣裳不整,不修边幅,他嘴里嘟囔着:“外面怎么这么吵,吵死了。” 出来之人便是常遇春的爹常六生,那个自小便被称为神童,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但是一直没能得到功名的男人。 谖谖第一次看到常遇春的爹常六生,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心中想道,常六生不是个秀才吗,秀才不应该是温文儒雅的书生模样,怎么变成了醉鬼的样子。 还不等她想完,常六生便嚷道:“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跑到我们家里来了。” 谖谖见常六生问话便回答道:“我是田瓜的孩子。” 常六生几个踉跄,扶着头想了一会儿似乎在猛然间想起了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便是那个暴发户的孩子吧。哈哈哈,你爹不是长得特别胖,你怎么长得跟豆芽似的。” 常娘子上前想要将谖谖拉起来道:“清朗赶快回家吧,春儿他爹喝醉了,你再不回家,你娘可真要着急了。” 但是谖谖拉着常遇春的手丝毫不肯松手,她有些着急的挣脱着常娘子道:“我不回家了,我一回家,你又要打常遇春了,我不能让你打他!” 常六生在一旁趔趄的走了几步“啧啧”说道:“你们两个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好的,哈哈,若不是你是个男孩子,我就……我就上你家给我们春儿提亲去……看看你多喜欢我们春儿……哈哈哈。” 常娘子回头瞪了常六生一眼:“胡说什么!” 谖谖听到常六生这调侃的话语,眼中的悲伤更浓厚了。 ------------ 第七十二章 请到 常娘子带着谖谖回去了田府中。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谖谖一直缠着田瓜:“爹爹,爹爹,让常叔叔到我们家做我的教书先生吧。” 田瓜奇怪道:“哪个常叔叔? ” 谖谖用手比划着说:“就是村头那边住的,叫常六生的常叔叔。”谖谖期待的看着田瓜,希望他能答应自己。 她想通过这个方法给常遇春家一些收入,希望常遇春的爹不要妄自。。同时她的小心思里还希望常六生前来教习她时能同时将小常遇春也带过来,那样她便可以和他一起玩了。 田瓜今日穿着商户老爷们时下最流行的朱红富贵装,左手执着一盏茶壶,右手扶着自胖胖的大肚子,想都没想便道:“不行!” 谖谖急道:“为何不行? ” 田瓜看着只及自己腰身的孩子,遭到他拒绝后似乎十分不甘心,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谖谖这副模样反倒勾起了田老板的一点兴趣:“你为何想要有个教习先生,怎么,你对你现在上的那个学堂的夫子不满意吗? ” 谖谖将头摇成了波浪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清郎渴求知识,向往成为像夫子那般学识渊博。所以,所以。” 谖谖一把抱着田瓜像柱子般粗的腰撒娇道:“爹爹,你就让那个常叔叔做我的教书先生吧。” 她记得平日里宝熙这样同田瓜撒娇,田瓜便比较容易答应她一些事,她也希望借这个法子让田瓜答应她。 田瓜点点头:“不错,你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大志,爹爹也很佩服你。你要请个教书先生,爹爹也应该大力支持。” 谖谖心中暗暗得意,果然还是宝熙的方法好用,却不料田瓜话锋一转道:“只是我会为你另觅一个更好的先生,至于那个好吃懒做,占着自己有一个秀才称号便不干活不养家的常六生,还是算了吧。一个男人连自己妻子孩子的基本生活都不能保障,便是品质不行,一个品行不正的人怎么可能当我孩子的教书先生。” 谖谖没料到爹爹竟然这么不待见常六生,她想着常遇春往后还是要过那么暗无天日的生活,而自己却毫无办法,什么忙都帮不了他,不由得伤心的哭了。 谖谖极少哭泣,与宝熙总是哇哇大哭本是鲜明对比,田瓜自己都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这个孩子上次哭泣是什么时候了。 而今却因为这件事在面前哭泣,一张清秀的小脸之上满是委屈,他不由得心中一软,矮身抱起了谖谖。 谖谖小手环着田瓜的脖子,将头埋在田瓜的宽厚的肩上低低的呜咽着,含混不清的道:“爹爹,你就答应清郎吧,好不好,我一定会乖乖读书,不会让你失望的。” 田瓜轻轻拍着谖谖的背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爹爹,你为何定要那常六生做你的教书先生呢。” 谖谖便将今日在常遇春家中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田瓜,并说希望能够帮助常遇春,只是略去了自己与常遇春前世的纠葛。 田瓜在与黄花商量之后,黄花反而觉得孩子这么小便善良有爱,是件好事。再加上她自己也对常娘子十分照拂,便劝着田瓜答应了这件事。 田瓜有些犹豫:“只是那常六生,占着自己是个秀才便不把别人放在眼中,还记得年前我见他赊酒喝,便想让他到我们那里做活计,可是他竟然生气的骂我是暴发户,这个人人品不行,我只怕他教坏了清朗。” 黄花柔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们清朗怎么会和他们家的孩子走得那么近,想要帮他不受打。我见过那个孩子,倒是和常六生不一样,眉眼清秀,看起来是个很有灵气的孩子。这些年常娘子一人带着孩子还得养着相公也不容易,我们就当是做个善事吧。” 见黄花也这样说,田瓜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令管家去请常六生到田府中做教书先生。 常六生陡然收到这份邀请,实在是惊喜大于震撼,他没想到,一向与他不和的十里镇暴发户,居然折腰让他去教他的孩子,并且一出手便是这么大一笔钱,只需他在纸面上画个押,剩下的钱便全部是他的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么一箱子的钱了,他记得他见到这么大笔的钱还是小时候,隔了许久的事情。 常六生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故作平静的点点头答应了这件事。 管家对他说日后每次到田府中教习小公子都务必带上他自己的儿子常遇春,常六生虽然有些奇怪,但是想想田府那小孩似乎跟自己的儿子十分要好,让儿子一起去陪读也不是一件那么奇怪的事情了。 常六生也没想多少,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当谖谖知道这些消息时,高兴的拉着宝熙的手转起了圈圈,宝熙被她转得晕头转向,不由得直嚷嚷。 最近的宝熙十分苦痛,田瓜替她找了一个姑姑在田府中教她女子经,女红,女孩子应该懂的诗书礼仪等,宝熙被这个姑姑烦的十分烦。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姑姑还告诉她吃饭不能大口吃,喝茶要翘兰花指,笑的时候还要抿嘴笑不能露牙齿等等等等,许多许多,小宝熙这里做得也不对,那里做得也不对,她觉得她实在太讨要这个姑姑了,她觉得她第一次想要将一个人赶出家门……可是所有人都不向着她,爹爹和娘亲都叫她好好听姑姑的话,还说姑姑的话是好话,好好听了以后才能成为一个好姑娘,找到一个好婆家。 宝熙嘟着嘴巴想自己才不想成为一个好姑娘,才不想找个好婆家,只想永远待在这个家里。 可是现在、现在似乎什么都由不得她了,她一想到家里有个姑姑,就烦恼得快要吃不下饭了。只是让她更奇怪的是,她的哥哥还主动要求爹爹帮忙找一个教书先生,急得宝熙一直在劝谖谖说道:“哥哥,你不要请教书先生了,你看看我现在都不能吃鸡腿了!” 谖谖只是不在意的答道:“嗯,我知道了。” 宝熙急于想拯救想要跳下苦海的哥哥,还数着胖乎乎的手指头对谖谖说道:“还有不能大声说话大声笑,不能大口吃肉,走路不能快快走……” 宝熙正在说着这话的当口,赵管家过来对谖谖说道:“公子,常六生已经答应做你的教书先生了。” 谖谖本来等得望眼欲穿,根本就不曾听到宝熙在例数姑姑的罪状,听到赵管家这句话高兴的跳了起来,拉着宝熙转了好几圈。 ------------ 第七十三章 春来草长 田瓜与常六生商定好,常六生每隔四五日便要到田府中教习谖谖。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一面巩固在学堂中所学到的知识,一面再教习些新的知识。 而在谖谖的要求下,常六生每次来田府教习谖谖时便会带上常遇春一道前来,谖谖名义上是想让常遇春和她一道学习,以便互相督促,共同进步,但是实际上每次常遇春来到田府之时,她都会特地命人做许多好吃的,还将爹娘给她买的许多好玩的拿出来给常遇春玩。两个人之间的情谊也这样慢慢的沉淀了。 时间如梭,一转眼间,十年的光阴便过去了。 田瓜依然是十里镇上最大的养猪专业户,田府依旧是十里镇上最豪华的府邸,但是田家人一直在帮助这附近的父老乡亲,十年间从未间断过,这个镇上所有人提起田瓜田老板都会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田府门前一对大石狮子庄严的立着,这石狮子雕刻的栩栩如生,它们虎视眈眈的盯着前方,同时也寓意着身后府邸的家宅雄厚。 庄正严肃的门伴随着吱呀的声音开了一道缝,一个面目秀气的少年从里面探出头来,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白皙的面容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出完美的侧脸,一双修长洁净的双手紧紧抓着大门的边缘。 谖谖曾今一直渴求上苍能够给她一副好看的皮囊,这一世的皮囊倒也称得上绝美,只是却是男儿身。 这件事一直让她愤愤不已,但是也奈何不了老天的意思,谁让她只是下世受罚的小小仙子呢,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受命。她心中想能够让她这一辈子陪在常遇春身边,上苍便是待她极好的了。 现在她想躲着宝熙去找常遇春玩,只是宝熙一直跟着她,所以她一直没能够逮到机会。娘说了,宝熙如今是个大姑娘了,绝对不能够像小时候那样总是跟着她和常遇春玩,要多多留在家中学些女红,学些女子经,只有好好练习了日后方能找个好婆家。 谖谖有时候也很庆幸,幸好自己这一世的皮囊不是个女孩儿,每次看到宝熙手上一堆乱麻似的女红丝线,她觉得刺绣这种玩意儿,就算是用上个百年,恐怕她也学不会。 再加上姑姑在家中教习宝熙时,谖谖所看到的是,宝熙大笑的时责骂她,宝熙走路走快一点时责骂她,宝熙吃饭手臂不经意伸了伸也要责骂她。 谖谖每每故作正经捧着一本书观望,一旁的宝熙龇牙咧嘴的顶着书踩着花盘底似的的鞋子练习走路时候的姿态礼仪,谖谖对上苍给她男儿身这件事便原谅了不少。 果然还是男子舒服,想怎样就怎样,她还是好好做一个男孩儿吧,这样也不用跟常遇春避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嫌,谖谖偷偷看着一脸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宝熙,一边狠狠的啃了一口手中的苹果,没错,这个男儿身还是很好的,不该嫌弃。 宝熙现在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娘亲黄花早早的便在给宝熙物色婆家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只盼着她能够嫁个好婆家,日后不用吃太多的苦,能够幸幸福福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 这件事也成为了黄花如今的头等大事,黄花早就嘱咐过谖谖日后可不能总是带着宝熙去外面玩,只怕她如今年纪小,一不小心便被外面不好的男人给骗了。 谖谖虽然说对黄花这句话不以为意,但是宝熙每次跟着她出去玩总是会惹出一堆祸事,像上次她带着宝熙和常遇春会合,去了十里镇最繁华的街道,宝熙到了一处饭店,点了十几道菜,那日谖谖和常遇春都在一旁呆呆的看着狼吞虎咽的宝熙,惊得目瞪口呆,待得谖谖反应过来,尽量让自己十分温柔的劝慰妹妹:“宝熙啊,你这样会吃胖的……” 宝熙左手一只鸡腿,又手一只鸭腿,还塞了满嘴的菜,一脸油光,囫囵说道:“哥哥,我许久不曾吃这么多东西,每日我都要饿死了,回家了我就没机会吃了,你就让我好好吃吧。”宝熙如今体态虽然算不上轻盈,但是也是中规中矩,不像小时候那般肥胖。虽然脸蛋也没有谖谖来得那般精致秀气,但是经过姑姑这些年不懈的训练下,走在路上也算是有模有样的大家小姐形象,而今一到这饭店之中,没有教习姑姑的束缚,本性已然暴露无遗。 宝熙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就像是饿了许久的狼看到了猎物,眼睛里闪烁着无穷的光芒。 谖谖虽然觉得宝熙这样吃下去不太好,但是却也不知道如何阻止,她也知道这个妹妹在家从来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基本上每次姑姑都会在一旁教导她大家闺秀的小姐是如何吃饭,吃得宝熙是食不知味。 谖谖最后只好作罢,任由宝熙海吃。她与常遇春只是倒了几杯酒聊了几句话。 却是没想到,宝熙突然这样大吃大喝,当夜便又吐又呕,于是这样一来大夫便在田府家待了快半月有余才将宝熙的胃重新调理好。 事情败露,谖谖遭到了家中的痛批,宝熙的教习姑姑更是,日日苦口婆心的对着谖谖说道:“清朗少爷,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姐可是我花了多少时间**成如今模样的,你怎么可以让她吃那么多东西。是不是少爷你平日便对我不满才如此做。少爷,这大家女子要如何显露出高贵优雅,必得是走路莲花移足,吃饭细嚼慢咽……” 谖谖看着教习姑姑一张一合的嘴巴,只觉得身旁有一只苍蝇在嗡嗡直叫,经由此事之后,她便不敢再将宝熙带出府外玩了。 三月早春的日子极好,谖谖今日正想偷偷溜出去找常遇春玩,她轻轻的将身子移到门外,后面有一双手便扯住了她的衣角。谖谖心中暗暗叫苦。 后面女子声音道:“哥哥这是要去哪里?”宝熙一脸怒容,想来知道哥哥这次又要偷跑出去不带她玩儿。 谖谖回过头陪着笑脸说道:“哈哈,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哈哈,妹妹,你看这外面的春光如此美好,这些花儿都连绵展开了。我心中十分舒畅,便想出来吟诵几句诗,平复我的心情哪。” 但是宝熙听完这句话高兴的盯着谖谖道:“黄四娘!好呀,我们去黄四娘家玩!”宝熙兴奋的说了几句又狐疑的问道:“不过哥哥,黄四娘是谁,我怎么都没听过我们十里镇有这么一个人,是不是新嫁过来的小娘子?” 谖谖听完了宝熙这句话一脸黑线:“……姑姑不是有给你上唐诗的课,这可是杜甫的名诗啊……” ------------ 第七十四章 上巳节 宝熙嘟着嘴巴道:“不管不管!哥哥说过的日后出去玩都要带我去的,不是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哥哥你不能说话不算话。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不管是去找那杜甫玩还是找那黄四娘,哥哥你都要带我去!” 谖谖心中想道:“反正我又不是君子,何必驷马难追,何况我们家也没有四匹马。”但是她依然满面堆笑的对宝熙说道:“哥哥什么时候出去玩没带着你啊,哈哈,我只是出来欣赏一下这外面的……”谖谖用手指指了一圈,急忙走到那石狮子面前道:“看看我们家门前这两尊石狮子,这雕刻实在巧夺天工,把这狮子刻的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宝熙叉腰说道:“不对,哥哥你刚才明明说,你是出来赏春的!怎么现在又成赏狮子了!” 谖谖呆了一呆,立即讪笑说道:“这个自然……自然是出来欣赏这春日里的石狮子了,看看,看看,这春日里的狮子是不是更气势宏壮呢!” 宝熙眼中却泛着泪光:“哥哥明明知道我在这府中日日受到姑姑管束,根本就没有自由快乐。现在娘又急着给我找婆家,日后我若是嫁人了,便很难见到哥哥了。现下唯一的乐趣便是哥哥出去找常哥哥玩的时候我也跟着同去玩上一玩,可是哥哥却嫌我是个累赘是不是?” 宝熙说着眼泪流了下来,谖谖有些慌神了,她急忙上前安慰宝熙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嫌弃你是累赘呢。我巴不得每次带你出去玩呢。常哥哥也是每次都对我说下次一定要带宝熙出来玩。哥哥我只是怕带你出去玩,你又要被姑姑罚了,看你上次被罚做了那么久的女红,我真是于心不忍呢……所以才渐渐不带你去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我的一翻苦心哪……” 谖谖一边深情剖白着自己的内心,一边偷眼看宝熙的反应,果然宝熙收起泪眼,狐疑问道:“哥哥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只是怕我被罚,不是因为我是累赘?” 谖谖不迭的点头:“当然是真的,哥哥怎么可能骗你,对吧。” 其实适才宝熙所说的那番话的确不无道理,日后宝熙若是嫁人了,只怕日后见面都会不容易。宝熙这个妹妹素来与谖谖处得不错,她日后若是真的嫁人,谖谖应该也会很舍不得。 谖谖想了想对宝熙说道:“对了,后日便是上巳节。到了那天,你可以换上男儿装,我们再偷偷出去玩好吗。我早就和常哥哥说好了,到时候我们便一起去放花灯?” 宝熙破涕而笑:“可以放花灯?” 谖谖点头道:“是啊,可以放花灯。” 宝熙吸吸鼻子道:“而且很多人,很热闹?” 谖谖笑:“对,很多人,很热闹。还有漫天焰火,许多歌声舞姿,丝竹管弦,还有各种好吃的糖人,冰糖葫芦……” 宝熙笑了,她满脸神往,家中一直将她往大家闺秀的方向发展,向来不同意她随便出去玩,她伸出小指头对谖谖说道:“那哥哥,我们拉钩吧。” 谖谖看着宝熙天真无邪的笑脸笑了笑,也伸出了小指头,与宝熙的小指勾在了一起。宝熙勾着小指,喃喃的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谖谖故作无奈的叹口气说道:“行,行,骗人是小狗。” 宝熙咯咯笑着,回身跑进了大门,里面有一个中年的女声又高声叫道:“小姐,你可不能这样跑啊,可不能啊,大家闺秀是不能这样的……” 谖谖摇摇头,叹口气:“唉,可怜的宝熙……” 上巳节一缓眼便到了,这日田府中的教习宝熙的姑姑已经回家过节了,宝熙早早的穿好谖谖的衣服期待着晚上的来临。 谖谖看到她一身男儿装的时候吓了一跳,拉着她躲进厢房道:“你这早早穿这一身干什么,若是被娘发现了,我们谁都跑不掉!” 宝熙见谖谖斥责她,有些委屈道:“我这不是好久没出去玩了,心中开心,都等不及晚上了。” 谖谖急忙道:“快快,先脱了,我们吃过晚膳再换衣服,这样娘便不会疑心。” 宝熙只好依依不舍换回原来的女儿装,整个下午都显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谖谖偷偷跑过来对她说可以换衣服了。她终于兴冲冲的将衣服换好,跟着谖谖蹑手蹑脚的出了田府。 上巳节是十里镇春日十分重要的节日,古代以阴历三月上旬的一个巳日为“上巳”,旧俗以此日在水边洗濯污垢,祭祀祖先,叫做祓禊、修禊。 魏晋以后把上巳节固定为三月三日,此后便成了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 所谓水边饮宴,称之为“流杯曲水之饮”。所谓“流杯”,也称“流觞”,就是投杯于水的上游,听其随波而下,止于某处,则其人取而饮之。此风在唐尤甚,而十里镇的文人们更是有许多这样的雅兴。这一日里,人们到水边去游玩采兰,以驱除邪气。 这些风俗流传至今,更是成为春游踏青,男女相会谈情的日子。 谖谖带着宝熙来到了十里镇上最大的眉里河边,她早与常遇春说好,在那边等候。 等得谖谖到达眉里河时,早就已经人山人海,处处人声鼎沸,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一副热情洋溢的脸庞,河岸两边的灯光映衬得周边通明如白昼。叫卖之声,玩闹之声不绝于耳。 谖谖带着宝熙穿梭在人堆里,寻找着常遇春,只是人实在太多太多,弄得她满身大汗。而宝熙跟在她后头满脸的兴奋,东张西望的看着周边风景,来来玩玩的路人,不时还逗弄着趴在娘亲的怀里的小孩儿,朝着他们挤眉弄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哥哥正在到处寻人,一脸焦急。 正在谖谖有些绝望之际,宝熙突然拉着她道:“哥哥,你看,那不是常哥哥吗?” 谖谖惊喜的抬头望去,果然,那一袭月牙色长袍还是她在他生辰那日特地去订做送给他的,衬得他身形修长,翩翩风姿。 只是他身旁多了一个妙龄少女,谖谖距离得比较远,看不清楚,但是背影却见婀娜,袅袅婷婷,想来应该是个绝色美女。 宝熙在一旁继续说道:“哥哥,那是不是常哥哥的心上人啊?” 谖谖心里酸酸的,这上巳节才开始呢,常遇春就找到心上人了。 ------------ 第七十五章 青裳美人 谖谖和宝熙穿过人潮,宝熙小心翼翼的扯着谖谖的衣角说道:“哥哥,你怎么了?” 谖谖停下脚步问道:“我怎么了?”宝熙似乎有些担心:“你的表情怎么这么恐怖?刚才……还好好的?” 谖谖才意识到自己的脸紧紧的绷着,她急忙伸手拍拍自己的脸颊道:“居然那么明显?” 宝熙突然想到似的:“哦……哥哥也喜欢那个姑娘吗?原来是这样,唉,那可怎么办才好……” 谖谖瞪了宝熙一眼说道:“别乱说,谁说我喜欢她了。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宝熙见谖谖生气,以为自己猜中了她的心事。记得曾经还是小孩儿的时候,有一次田瓜送给宝熙一只小麻雀,宝熙总是去一家布店门外拾捡一些碎布屑给麻雀做衣服,谖谖似乎也十分喜欢那只麻雀,总是偷偷去抚摸它,还偷偷扔点小米给麻雀儿吃。 田瓜见谖谖喜欢,便问及是否要再去买一只麻雀儿给她玩,可是谖谖总是死鸭子嘴硬说道:“谁会喜欢那种小小麻雀,夫子都说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宝熙便在一旁说道:“可是哥哥你今天为什么要摸我的小麻雀?” 每每这种事情被揭穿的时候,谖谖便喜欢如此生气的瞪一眼宝熙。 今日哥哥又以这样的眼神瞪她,想来这件事情便**不离十了,只不过如今那个姑娘似乎与常遇春哥哥更好,难怪刚刚哥哥看到常哥哥和那个姑娘在一起会如此不高兴的模样。 谖谖带着宝熙继续前行,来到了常遇春和那个姑娘站着的地方,常遇春正在伸手帮助姑娘掸走头发上的什么,谖谖看见常遇春与姑娘表情亲昵,气不打一处来。 宝熙看着谖谖如寒冰板成一块的脸,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暗暗为常哥哥捏了一把汗,不知道哥哥会如何爆发。 谖谖一步上前挡着常遇春正想要伸向姑娘的手转换一副笑脸道:“哈哈,常兄,话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做可是不妥当。”谖谖又转头似乎十分惊讶的对着姑娘说道:“哎呀,姑娘的头发上果然落了一片叶子,我来帮你。” 谖谖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便抬手轻轻将落在姑娘头发上的树叶给掸走了。但是那个貌美的姑娘脸却腾的红了起来,一旁的小丫头有些气愤的说道:“你这人居然这样轻薄我家小姐。” 眼前的姑娘身穿青绿色底裳,粉红丝绦细绣边,看得出来做工精巧,想来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姑娘大眼小嘴,肤如脂玉,貌美如花,在这个十里镇上难得见到这样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谖谖心中酸酸的,难怪向来不苟言笑的常遇春居然对这个美人儿青眼有加,原来长得这么漂亮。 姑娘身旁的小丫鬟见谖谖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家的小姐,更是生气,她挡在了小姐面前指着谖谖骂道:“你这泼皮无赖,刚刚对我家小姐毛手毛脚,现在又这么无礼的盯着我家小姐看,你、你,看你生得倒是人模人样,不想内里却那么肮脏!……” 宝熙看着哥哥看着姑娘的眼神,心中也为哥哥伤神,这个姑娘生得这般美,难怪哥哥会对她如此动情,只是似乎哥哥有情,姑娘却是无意,不然那个小丫头怎么会这样骂哥哥。 小丫鬟骂完了谖谖便对自家的小姐说道:“小姐,我们走吧。这里呆着不安全。看着这些小流氓们都成什么样了。” 貌美的姑娘轻轻点头,抬眼看了常遇春一眼说道:“那我先告辞了。”谖谖看在眼里却是这个貌美的女子和常遇春暗送秋波。 常遇春忙说道:“他是我最好的兄台,不是坏人,只是平日里喜欢玩笑。不要见怪。” 谖谖看着常遇春似乎十分担心自己吓到姑娘似的如此解释,心生不满但是嘴上依然笑着说道:“常兄弟,正所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十里镇上姑娘虽然多,但是能入我眼的……”谖谖故作倾慕将眼睛转向姑娘:“捻翠低垂嫩萼,匀红倒簇繁英。秾纤消得比佳人。这上巳节的佳境已然让我欢喜,不想还碰到佳人,实在让我心醉不已……” 常遇春偷偷砸了一下谖谖,让她不必再说,谖谖见状更是滔滔不绝起来:“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说得便是姑娘这般天上有地下无的美貌啊,堪比天仙下凡……” 姑娘并不理会谖谖这般只是施施然行了一礼,表情漠然道:“谢谢公子谬赞。”说罢对身旁的丫鬟说道:“绿儿,我们走吧。” 小丫鬟跟着姑娘走时,不忘回头瞪了一眼谖谖。 宝熙见此状更是为哥哥伤心难过,哥哥平日里最恨那些文绉绉的夫子了,今日却绞尽脑汁想得这么些诗词歌赋想要讨得那姑娘欢心,但是那个姑娘似乎一点都不领情。唉,哥哥也算是十里镇上难得的俊美的男子了,想来果然是因为有了常哥哥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宝熙看了一眼常遇春,常遇春侧颜在烟火映衬下十分俊毅,与哥哥的柔美不同,常哥哥似乎更透着一份阳刚,他整个脸庞时而笼罩在光影中,时而又通体白亮。 宝熙叹了一口气,这十里镇上的确只有常哥哥才能和自己的哥哥媲美。想起哥哥从小便不会与她争东西,每次她喜欢的东西,哥哥都会让给她,不管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想来这次哥哥必定也是不会与常哥哥抢这个美人了。 宝熙突然握紧拳头暗暗对自己发誓:“不行,我定要帮助哥哥赢得这个姑娘的欢心!” 常遇春见姑娘走远便对谖谖说道:“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真喜欢她?” 谖谖冷笑了几声,想到自己方才找他找了许久,满头大汗,他却在那儿陪美人聊天聊得开心,她心中生气:“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喜欢她?” 宝熙暗叫不好,果然,果然,常哥哥和哥哥都喜欢上了那个貌美的姑娘了,这样下去可是会伤了兄弟感情吧,不行,自己得快快想办法,让那个姑娘爱上哥哥。 宝熙突然大叫道:“哥哥,我似乎看到了以前隔壁住的关关,我先过去找她玩玩,半个时辰后我们在眉里河的夏阳桥上会合。”宝熙说着不等谖谖回去,便一溜烟的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 第七十六章 半仙阻路 常遇春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田清朗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对他发一通火,还不可理喻的说日后不会再与他同游其它地方。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常遇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你是不是脑袋出毛病了。”常遇春说着将手抚向谖谖的额头,想试试她是不是真的头脑发热才会一直骂他重色轻友,不守承诺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谖谖打掉常遇春想要伸向自己的手,更加气愤的说道:“你适才便是用这只手调戏刚才那个美人儿,现在又想……那个什么我!”谖谖小脸因为生气而泛红,本就俊秀的容颜更是平添了一丝小女子的媚态,常遇春呆了一瞬,方说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怎么跟个女子一样。难不成你喜欢上我妹妹,所以见得我跟她说话,便不高兴了?” 谖谖听到“妹妹”两字心生疑惑:“你怎么凭空冒出个妹妹了?你说刚才那个姑娘是你妹妹?” 常遇春点点头:“当然,我的伯伯是在十里镇东街口的常家宝,刚才那个姑娘是我伯伯的女儿,叫常慕青。虽然我们两家平日里并没有来往,但是在给祖辈扫墓时倒是有去过她家几次,所以也认识。” 谖谖突然想起来,她满月筵席之际,那一对夫妻便是十分富有的常员外和他的妻子柳月娘,那时候大家都说常员外的这个妻子是他从青楼里带回来的,并且手段厉害做上了常府的正室。 满月筵席取名大赛,柳月娘得到了田瓜所赏的二十五金,反而将自己所得的二十五金赠给了常娘子,当众公布自己怀孕之事。 原来柳月娘的孩子便是方才那个姑娘,怪不得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原来是眉眼之间像了柳月娘的缘故。 谖谖此时方知道自己原来一直误会了常遇春,听到原来那个叫常慕青的漂亮的姑娘只是常遇春的妹妹,登时她的心情便好了,宛如刚才心中积蓄着大朵大朵的乌云被一扫而空,虽然是夜晚,但是谖谖只觉得自己心中满是亮堂堂的阳光。 她突然笑着对常遇春说道:“原来如此,哈哈,我说呢,你这样的榆木疙瘩怎么会喜欢女孩子,哈哈哈。” 常遇春见她方才还一副我再也不跟你玩了的生气模样,一转眼又满脸堆笑,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他正想问谖谖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谖谖不等他说话便指着河对岸卖花灯的小商铺兴高采烈的说道:“常遇春,我们快去买花灯放吧。我娘说了,上巳节里放花灯,在花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这样的心愿最容易实现了。”谖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常遇春便走上石桥往河对岸走,一边走一边说着:“今夜本公子十分高兴,我请你放花灯,你想放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这花灯放得越多想来上神们看到你的愿望的机率就越大,实现的机会也就越大,若不然,我们便把那整个花灯铺子都包下来,想放几个就放几个,想放什么样的就放什么样的……” 今夜里的眉里河两岸都十分热闹,处处都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模样,许多青年男女都出来游玩放灯,更有文雅者效仿古人流觞曲水,吟诗作赋,放眼所望,处处都是欢欣的景象。 眉里河的石桥之上,一个身量较小的少年拉着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一路穿梭过人群奔到对岸,两个人的脸上都映衬着夜空之中剪不断的烟火色泽,身形教高的少年大概是嫌身量小的少年不会带路,便反手拉住了她,一直领着她往前走去。 谖谖看着眼前高大的背影,心咚咚的跳着,她的脸上滚烫,幸好在这夜色的掩蔽下,旁人都看不清楚。 而另外一边的宝熙独自跟着前方的常慕青和她的小丫鬟,苦恼着要如何将这个貌美的姑娘和自己的哥哥绑在一起。 这来来往往的人实在是太多,宝熙不敢离她们太远,只怕一不小心就怕把人给跟丢了。 突然她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宝熙转过头来,见是一个抬着半拉子往下掉旗子的算命先生,那旗子上白底黑字写着“田半仙”三字,那算命先生正神神秘秘的开口道:“这位公子……”还没说完,宝熙便打断了他的话,她满脸不耐烦的对他说道:“爷爷,我不要算命,你若是真有那么神,何必在我们这眉里河拉客人。真正的世外高人可是自己有一座庙堂,旁人巴巴的求着都看不到的。” 宝熙说完看也不看这个所谓的田半仙,只是看着前面美人儿的背影。 这个田半仙话未说完,便被宝熙一句“爷爷”呛得说不出话,好歹他今年也才四十,这么快便显现出了老态龙钟之像吗,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是否自己的形象出了问题,宝熙后面的那番话更是让他伤心不已,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一眼便看出了他这骗人的迹象,难怪他这些日子里都赚不到什么钱了。 见到宝熙就要走掉,这个田半仙急急的拉住她道:“公子不急走,我还有话要对公子说呢。” 宝熙更是不耐烦,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锭便递给了缠着她的田半仙:“快走吧,快走吧,本公子还有大事要做呢,没空与你瞎扯。” 田半仙陡然见到这颗银锭,眼睛都要直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出手阔绰的主儿,可不能让白白丢了。他接过银锭急急忙忙的跟着宝熙的步伐大声说道:“公子可是看上了那前面绿色青衫的姑娘,我田某人不才,但是有办法可以助公子一二。” 这田半仙早就注意宝熙一直跟着常慕青,他见到宝熙身上所穿价格不菲,想来又是一个公子春心动荡喜欢上了一个佳人,恰好他倒可以趁此机会教教这些心急如焚的公子哥儿一些能讨小姑娘们欢心的办法,也借此赚赚小钱。 所以他才一路跟着宝熙,宝熙哪里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田半仙确定了宝熙的确是跟着常慕青而且还不时有一丝苦恼的神色之后,便想自己所猜想是正确的,所以才斗胆拉住了宝熙。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公子哥儿出手这么大方,随随便便便丢出一个银锭子,这下若是帮他拿下那姑娘的芳心,自己可不是赚大发了。 ------------ 第七十七章 天喜星 果不其然,宝熙听到田半仙的这句话便停了下来,田半仙暗暗得意,自己果然是料事如神,猜中了这位公子哥儿的内心想法。<冰火#中文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看书网 宝熙好奇道:“你有办法可以获得那前面的姑娘的芳心,好呀好呀,你快教教我!” 田半仙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个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公子你所喜欢的这个姑娘可是我们十里镇常员外府上的千金小姐常慕青,生得是一个美若天仙,若不然公子也不会喜欢她对吧。” 宝熙点点头,的确,若不是这姑娘长得这么美丽,何以哥哥和常哥哥都喜欢她。 田半仙见谖谖点头,更是为自己的料事如神而得意:“听说这做媒的人都快将她家门槛都踩破了,可是这常小姐倒是性子古怪,没有看上任何一家。” 宝熙想道:“这个姑娘想来是喜欢上了常哥哥,但是常哥哥家中比较穷,所以她父母不同意,才一直未曾婚配吧。那我家哥哥可怎么办才好?” 田半仙见宝熙面色上带着愁容,笑道:“公子不必担心,我啊有办法,不过公子你可得……” 宝熙着急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事成之后,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那田半仙附着宝熙的耳朵耳语了几句,宝熙狐疑的说道:“这法子真行得通?” 田半仙将胸脯拍得直响打着包票:“只要我田半仙一出马,便是那个月老也得让我三分,什么姑娘都能到手。” 宝熙略略思索了一下,想着自己一直这样跟着常慕青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试一试也好,她便拿着田半仙给她的纸条转头跑去寻她的哥哥了。 而常慕青和丫鬟绿儿正边赏着美景边讲着什么话,只听绿儿一脸不满的说道:“小姐,你方才为何对那个流氓那么客气,他那样轻薄于你,我们应该将他送官才对。” 常慕青颇有兴致的看着周围的夜景,不时停下脚步看看小商贩们手上的一些小饰物。她状似不经意的回答绿儿:“犯不着与那些人计较啊,何必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破坏自己的好兴致呢。” 绿儿依旧愤懑:“小姐你就是人这么好,刚才那个男人虽然长得不错,面相倒是俊俏老实,小姐,你知道吗,他刚开始过来,我还觉得这个公子哥儿是个佳公子呢,却不想他一来就伸手调戏小姐,而且语气轻薄,一点都不尊重小姐。果然是应了夫人那句话,这世界上画虎画皮难画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啦好啦。”常慕青似乎心情十分好,娇俏的脸庞洋溢着光彩,她对绿儿说道:“你就别提他了,看我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他又吃不了我。” 主仆二人聊着天不知不觉都快将这河左岸的风光游遍了,常慕青正准备带着绿儿到对岸去,身后一个中年男声响起:“常姑娘,请留步。” 常慕青闻声转头,田半仙抬着那半拉子的旗子故作神秘的说道:“常姑娘,我有一句话要告知。希望常慕青姑娘留步听我一言。” 绿儿在一旁叫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名讳?”她惊疑的看着眼前的田半仙,一脸不可思议,不懂这个人是怎么冒出来的。 田半仙恭恭敬敬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其实他不过是偶然看过柳月娘带着常慕青出门在外去过一些商铺,听了别人说这常慕青貌美如花才知道的。 但是常慕青却显得淡然许多,她笑笑说道:“大仙有何指教?” 田半仙道:“我在这眉里河边走了许久,独独见到常姑娘今夜十分与众不同。”绿儿在一旁叫道:“那是自然,我家小姐是十里镇上最美的美人儿,自然是与众不同。” 田半仙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常姑娘是美人这个自然是没有争议的。只是看见姑娘今日红鸾星动,一直在姑娘头顶上发着盈盈红光,不知姑娘可有感觉自己头顶发烫?” 绿儿听完田半仙这些话忙“呸呸呸”几下道:“你这人乱说这是什么话,诅咒我们家小姐得病吗!什么头顶发烫!” 常慕青却是笑笑不以为意:“是吗,我今夜红鸾星动,那又表示什么呢?” 田半仙道:“姑娘可不要不信了我的话,我这半仙之称可不是浪得虚名,今夜红鸾星在这左岸,那右岸却是青光隐隐的冒出来,便是天喜星出动了。” 绿儿疑惑的看着对岸道:“什么青光冒出来,你乱说什么,我怎么没看到。” 田半仙道:“我这眼睛可是开了天眼,你们只不过是俗子之眼怎么可能看到这红光和青光。” 常慕青倒是颇感兴趣的说道:“这天喜星又是什么意思?” 田半仙掳掳山羊胡子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红鸾星是凤凰山青鸾斗阙的龙吉公主,本为蕊宫仙子,是昊天大帝亲生、西王母之女,只因心生思凡之念,被贬下凡,在凤凰山青鸾斗阙修道。 姜子牙伐纣时,公主下山助子牙一臂之力,曾施雨救灭西歧火焰,并生擒纣营大将洪锦。洪锦将斩首之际,有月合老人前来说情,道出龙吉公主与洪锦有俗世姻缘,曾绾红丝之约,他们本该有一世夫妻情份,公主被贬下凡,要了却此段俗缘,才能返本归元。公主念及天数不可违,遂与洪锦成亲,后夫妻同心效力、同建功勋于周营,死后分封为天喜星与红鸾星。” 田半仙见常慕青和绿儿都听得认真便继续讲下去:“如今常姑娘头上有着一颗红鸾星,而河对岸是一颗天喜星,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姻缘,姑娘可要好好珍惜啊。” 常慕青笑:“若是如此,倒是要谢谢大仙提点了,不知道我要如何做,方能找到我的天喜星呢?” 田半仙从怀中掏出一张荷包递给常慕青,常慕青接过端详:“这荷包有什么奇特的吗?” 田半仙道:“今夜在这眉里河边有曲水流觞之说,姑娘将这荷包放入瓷杯之中,若是有谁将这荷包还给姑娘,并对出了里面的诗句,便是姑娘的天喜星了。这天喜星知道姑娘心中所想要的,自然也会给姑娘一个满意的答复,姑娘只要静静等待。” 田半仙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荷包不用钱,难得见到一颗红鸾星,我荣幸得很哪!若能帮助红鸾星早日见到天喜星,我也算是大功一件,功德圆满啊!”若是姑娘的芳心给了方才那个公子哥儿,自己救要赚大发了。田半仙说着似乎看到自己今天赚了一个满怀钵的样子。 常慕青也不客气:“那便谢谢大仙了。”说完便带着绿儿走了。 绿儿紧步跟着常慕青:“小姐,那人是骗子吧。” 常慕青笑着道:“这种人的话我们只能信两分,管他是不是骗子呢,我们玩玩便是。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什么天喜星。” ------------ 第七十八章 曲水流觞 天上繁星点点,月牙露出微光,几朵云儿飘来荡去,似乎在为月牙儿遮羞。<冰火#中文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书网眉里河边却是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不仅仅因为今个儿是上巳节,更因为难得遇到如此盛大的聚会,可让平日里许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出来,也让许多文人雅士们相聚此地品评诗赋,更有甚者期待着能够在今夜遇上一场良缘,便造就那不可多得的爱情佳话。 常慕青的确也是奔着热闹而来,今夜佳景本就让她心情愉快,听到田半仙说她今夜红鸾星动,虽然见那自称半仙之人举止庸俗,心中不信他的话,但是也玩兴大发,从前她都不曾玩过“曲水流觞”这个游戏,今夜她便也同那些文人雅士一般玩一玩好了。 她带着绿儿匆匆跑到眉里河上游,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书生模样的男子,都在高谈阔论着一些诗书经句文绉绉的东西。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虽说我们这十里镇上的眉里河不如那黄河气势磅礴,却也不失去它的风流雅致,别具一格啊。” “王兄这话说得对,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难得我们十里镇上一年一度的盛会自然是当玩得尽兴。” 众人哄笑,一边聊天,一边说着话。有个书生将杯子外缠绕一圈红色绳牵着一个如同常慕青手中一样的荷包,然后将白瓷杯小心翼翼的放进河流中,白瓷杯顺着河水转了几个圈,慢悠悠的飘走了,引来众人的一阵喝彩。 其中一个书生说道:“志远兄台,你这瓷杯走得真稳当,若是到了下游被一个姑娘给拾捡去了,那可是一段佳话啊。” 前面放白瓷杯的书生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笑着说道:“姑娘都喜欢岸边那些小饰物去,哪个姑娘会喜欢这些曲水流觞的玩意儿,若是能够被一个志同道合的兄弟给喝了我这杯中酒,对出我荷包中的诗,那我便觉得十分开心了。” 常慕青突然开口道:“我是姑娘,我便喜欢这曲水流觞。几位哥哥,可否给小女子一盏流觞呢,我手中也有一个荷包,想要看看哪个人与我这么有缘,能够喝了我的杯中酒,对出我这荷包内的诗句。” 这一众男声中突然混进了一个清脆玲珑的女孩子声音,大家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兴许是夜色太暗,方才大家聊得尽兴,居然并未意识到这儿居然来了一个女子,而且这女子身着绿裳,长得十分出众,她浅笑盈盈的看着大家,脉脉眼波,宛如盛开在花处,令左右或明或暗的灯火都失了颜色。 那个叫王志远书生更是呆呆的看着常慕青发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有,我们这里有许多白瓷杯,姑娘想玩的话要多少有多少。”说着便急忙去拿放在另一边的杯子,将它递给了常慕青。 常慕青伸出纤纤玉手,接过王志远给她的杯子,又问道:“酒呢?”王志远看着常慕青的手,如藕般白玉细致,他正自发呆美人连手都这么好看。听到常慕青出声发问反应过来,急忙有拿来酒壶给常慕青。 绿儿帮常慕青拿好了酒杯,常慕青将酒水缓缓倒入了杯子中,然后将荷包系在了酒杯上,她轻轻的将杯子放入水中,杯子便慢慢的飘远了。 王志远夸道:“姑娘好厉害,适才我与许多兄台都在这放这曲水流觞之酒,这游戏虽然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许多人一将这杯子放入河中,这杯子便倒了。我刚才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自己的白瓷杯给漂走的。” 常慕青站起来拍拍双手道:“是吗,我觉得还挺简单的。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王志远说道:“接下来,便是同游这河边,看看是否有人会拿到你的荷包喝了你所倒的杯中酒,如若姑娘不嫌弃,小生愿意陪同姑娘一起去寻找。” 常慕青笑道:“好啊,便有劳公子了。” 王志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与常慕青一道沿着河流往下走去,他身后的众位书生都冲着他挤眉弄眼,直到他们走得远了,其中一个才说道:“唉,刚才我应该将我手中的白瓷杯给那位姑娘才对的。” 众人听了这句话都一阵扼腕叹息,的确,那么美的姑娘,就算仅仅是和她游一游这眉里河,也算是极好的一件事情吧。 而那边的王志远和常慕青已经交换了名姓,王志远一边走着一边问常慕青道:“不知道姑娘方才在那荷包中写了什么诗句。” 常慕青楞了一下笑道:“方才放得太急,倒是未曾将那荷包打开看看里面到底写的什么。倒也没事儿,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喝下我的觞中酒,看看今夜我是否真的找到什么有缘人。” 王志远也微笑道:“姑娘真是好兴致。” 两人说着话的当中不知不觉已经将这眉里河走了一半。 而这厢的谖谖却正在和常遇春放着花灯。谖谖慢慢的在花灯糊纸上写“愿你此生安好足矣”,写完之后她放下手中笔兴冲冲的跑去看常遇春写的是什么,但是常遇春却抬着自己的花灯不让她看。 谖谖气极,便也跑回自己的地方负手将自己的花灯藏了起来,一脸我也不让你看的意思。 常遇春笑:“唉,我可不想看你写的。”说着他便走到了河边,将手中花灯放到水里。 水荡起了丝丝涟漪,水波推着花灯慢慢移到了远方。谖谖见常遇春的花灯已经划向了远方,她不甘示弱的也急忙将自己手中的花灯推入了河水中,却被河边的一个小石子绊了一下,一个不留神自己差点要跌进河里,常遇春一个箭步过去拉住了她,顺手便将那只花灯提在了手中,谖谖整个身体跌入了常遇春的怀中,整个脑袋都撞到了常遇春的胸膛之上,痛得她大叫了一声,但是常遇春却将花灯上的字慢慢念了出来:“愿你此生安好足矣。” 谖谖一边吃痛,一边想挡着常遇春的眼睛,但是常遇春已经念完了,他放开了跌在自己怀中的谖谖道:“‘你’是谁,若是你的爹娘的话,应该加个‘们’吧。” 谖谖气急败坏:“与你何关?” 常遇春见她生气故意笑道:“这样一说来便是我,好啊,那我可要好好谢谢田贤弟了。” 谖谖见被他猜中心事,心中着恼,转过身去不理他。 常遇春哈哈大笑,将谖谖的花灯放入河中,让它慢慢泊着,追寻自己花灯的脚步。 ------------ 第七十九章 撒谎 宝熙一路奔过来跑到谖谖和常遇春的身边,气喘吁吁的递给谖谖一张纸条儿,谖谖接过纸条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宝熙喘着气说道:“哥哥,你快将这纸张之上的文字背下来,待会有用。***” 谖谖看了一下便道:“这诗我早就背下来了。倒是奇怪,你今天督促我读书了。” 宝熙笑着挽着谖谖的手道:“哪有催你读书,我呀,是要替你谋求一份喜事呢。” 谖谖奇道:“什么喜事?”宝熙看了一眼常遇春,常遇春看着远处的焰火,正自想着什么,宝熙附近谖谖耳朵道:“这是秘密!” 谖谖摇摇头,自己的这个妹妹向来一惊一乍,自己早就习以为常,今晚带她出来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关子,也只能由着她去。 宝熙远远看到飘来的白瓷杯,立马放开谖谖,找了一根木棍拼命捞着。 宝熙见她这样,走到她身边大声问道:“妹妹,你到底在干嘛?” 宝熙不理会谖谖,见木棍似乎捞不上白瓷杯,有几只已经飘走,她心中有些着急,急忙去向旁边的一些小商贩们借了一个渔网似的的东西,急匆匆的走下去去捞着那些白瓷杯。 谖谖看到她这样愈困惑:“宝熙,这些是那些人‘曲水流觞’的玩意,你捞它们做什么。” 宝熙衣服浸在水中已经湿掉半截,谖谖急忙去拉着她,但是宝熙力气大,她挣脱了谖谖,心中暗暗想着自己一定要捞上常姑娘的白瓷杯,帮哥哥成就一段好姻缘。 谖谖拉宝熙不住,差点以为宝熙是中了什么邪,想要叫常遇春过来帮她将宝熙拉回岸上来。这个时候宝熙大叫了一声:“啊!我捞到了!” 宝熙将渔网收起来,渔网中零零碎碎的几杯白瓷杯,每个白瓷杯都系着一个荷包。宝熙拿出一个绣着金丝线边的荷包高兴的大声喊道:“就是这个,这个,哥哥,这个给你。” 宝熙拿着白瓷杯对着谖谖笑着,整张脸上热洋溢,常遇春好奇的走到宝熙身边说道:“这不过是寻常的荷包,我看这个岂不是更漂亮?” 常遇春拨弄着另一个白瓷杯上的系着的荷包,上面绣了两只鸳鸯,做工细致,的确精美。 宝熙见常遇春走到她面前,却突然唬了一跳,整个人猛然的站起来,紧紧的握着手中绣着金丝线的荷包大声说道:“这个漂亮便是漂亮,是我给哥哥挑的,虽然鸳鸯很好看,可是我今晚不喜欢它们了。我就是喜欢这个荷包,黄彤彤的,非常好看。哥哥平日里就是喜欢黄彤彤的太阳,所以想到哥哥喜欢太阳,我便给哥哥挑了一个黄色的荷包袋的白瓷杯。常哥哥你自己再挑一个吧。不要与我哥哥抢。” 宝熙眼睛不敢看常遇春,兀自说了一番自以为是大道理的废话,她暗暗心虚,毕竟现下是要替哥哥抢走常哥哥喜欢的女子,只希望到时候常哥哥不要伤心,宝熙对不住他了。 谖谖和常遇春互相看了几眼,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宝熙这一番话说得是什么意思。谖谖将宝熙手中的荷包拿过来端详着,有些狐疑道:“我从未曾说过我喜欢过太阳这样的话,更何况就算我喜欢太阳,这荷包的颜色暗黄,也不似阳光般的那种黄橙……这……” 宝熙瞪眼说道:“哥哥今晚夜色太暗,你看不清楚了。” 谖谖见宝熙一脸认真,十分执着的认定一定是她的眼神出问题了。谖谖虽然无奈,只好将荷包打开,抽出了里面的纸条。荷包防水,纸条倒也不至于湿透。 谖谖看了看纸张说道:“倒是挺简单的。”宝熙期待的问道:“很简单的对吧,哥哥,你待会要好好表现啊,一定要啊!” 谖谖看了常遇春一眼,求助的望向他,不知道宝熙到底是怎么了。常遇春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今夜的宝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熙眯着眼睛盯着远处突然如临大敌的说道:“来了来了!哥哥快点准备好!” 谖谖抬眼望去,见方才常遇春的那个妹妹又回来了,而旁边所陪之人居然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到大的邻居王二墩。谖谖心中有些歉疚,刚才自己一直误会她,还以为常遇春喜欢上了这个姑娘,才出调戏,实在是有些对不住。 宝熙看到那个貌美的哥哥的心上人旁边居然多了一个她从小便讨厌的家伙,而且这个家伙一直笑得色眯眯的对着常姑娘说话,宝熙气不打一处来,她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功夫,常姑娘就要落入虎口了。 宝熙偷偷的跟谖谖耳语:“哥哥,你快救救常姑娘吧。” 那边的王志远也看到了谖谖宝熙等一干人。 常慕青微微楞了一下,居然又碰到了堂哥和刚才调戏她的男人,而且她粗略的扫了一眼,便看到了谖谖手中所拿着的荷包,便是她刚才那个所谓的田半仙给她的荷包,还口口声声的说道今夜曲水流觞与她对上诗句的便是天喜星,是她此生的另一半。常慕青心中想着,不由得抬眼看了看谖谖,十丈之外的少年身形隐隐,在这灯火通明的河边,唇红齿白,俊秀风雅立在前面,少年似乎在看她,眼中不知是何意味,却没有方才轻薄的感觉,微风轻轻拂动他的衣摆,挑起衣袂翩翩,好似画中书生。 王志远也是没有料到居然在此碰到从小到大的冤家,面上不由得尴尬起来。 绿儿看到了谖谖手中的荷包,她赶紧对常慕青说道:“小姐,我看那个什么狗屁半仙,定然是骗你的!这种家伙怎么可能是你的天喜星!他给小姐提鞋都不配!” 宝熙耳朵尖,再加上她全副身心都在常慕青身上,隐约听到小丫头在常慕青耳边所说的话,知道方才那个小丫头对哥哥产生了成见。她急忙学着哥哥平日里的样子作揖对常慕青说道:“常姑娘,我要告诉你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宝熙身上,谖谖很是疑惑,不知道宝熙今夜到底是犯了什么毛病,她的脑袋隐隐作痛,觉得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心软将宝熙带出来,现下完全不知道她要唱的是哪一出。 宝熙作势笑了三声,想要尽量体现一个真名士自风流的气魄,她道:“姑娘有所不知,方才我与田清朗田公子还有常遇春常公子三人走在这岸边,这眉里河上飘来了几个白瓷杯,我诗兴大,想要饮杯中酒,对酒中诗,奈何手太短够不着,那些白瓷杯远远的流走了。正当我们叹气时,一只白瓷杯倒流回来了。你没听错,它倒流回来了!” 此刻的宝熙编得那叫一个爽快:“我伸手要取它,它却飘远了,常公子伸手要取,它又飘远了。但是我哥……不是,这田公子伸手,那白瓷杯便像小兔子一样钻到他手里去了。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 众人都没有笑,宝熙干笑了几声之后觉得大家都安静得有些奇怪:“怎么了,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 一旁的绿儿有些奇怪道:“真有这么神奇的事?” 宝熙的衣服还在往地上滴水,似乎还在诉说着方才捞那一堆白瓷杯的艰难,但是宝熙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千真万确,我何必说谎。” ------------ 第八十章 酒中诗句 上巳节的夜色空明,亮如白昼般的眉里河边,不时的传来歌舞声。***不断的焰火在天空中绽放着,似乎也在诉说着今日的庆典多么盛大。 常慕青用手指铰着落在胸前的青丝,看了眼前的谖谖一眼又看了宝熙一眼,眼中却满是俏皮的神色:“那这的确是一件奇事了,田公子居然与这黄丝线的荷包这么有缘。” 宝熙见常慕青这样笑着,却有些吃不准她笑里的含义,心中想着莫不是自己和田半仙的计策被她现了,但是想想常慕青背后又没长眼睛,她应该不至于这么神通广大吧。 宝熙硬着头皮说道:“是,这个白瓷杯就是非这个田公子不可了!”宝熙抬头望月亮,故作深沉的说道:“就像是一个姑娘突然见到一个她心爱的公子,非她不嫁的那种感觉……” 宝熙话中自带忧愁的诗画意,让谖谖和常遇春都激起了一身的疙瘩。 王志远在一旁不屑一顾的说道:“什么非他不嫁,一个白瓷杯而已,它还成妖精了吗?” 宝熙怒睁双眼道:“二墩兄,此差矣,这白瓷杯是人所放置在这眉里河上,这系这荷包袋之人是一名男子,则为这名男子与田公子有着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分,若是系这荷包袋之人是一名女子,则为这名女子与田公子有那并蒂莲、连理枝的分,所以这白瓷杯才会一直缠绕着田公子,久久不肯离开。” 宝熙一番话说得铮铮有声,这“曲水流觞”的游戏本就被一群文人雅士赋予了太多的风流意味,宝熙这样说来却也是一番在在理的话,也只有谖谖和常遇春才知道宝熙适才捞着那个白瓷杯可是用尽了十二分的力气,将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王志远听到宝熙称他为“二墩兄”已经十分不高兴,二墩两字本是他奶奶在他小的时候如此喊他,名字既土又难听,他自己本是不喜欢,后来渐渐长大了,喊他二墩的人才见少了,如今宝熙却在自己心仪的姑娘面前这样喊他,他脸上已经带了一些怒色,见她又条条框框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似乎是说她哥哥是常姑娘命定的良人,王志远更是生气,他冷哼了几声不再语。 绿儿在一边满面愁容的想道:“那可怎么办才好,难不成,那个轻薄的小子真的是小姐命中注定的天喜星。” 常慕青想了想说道:“不知道田公子可对出了那荷包中的诗句,不如说来让大家听听。” 谖谖虽然被宝熙搞得一头楞,但是见常慕青这样说,便恍然大悟般拿起手中的纸张:“这荷包中的诗句讲的是一名女子。”谖谖抬头看了一眼常慕青笑着道:“青黛点眉眉细长,感觉倒是与姑娘有几分相似。” 常慕青脸上泛出红晕:“公子继续。” 谖谖道:“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十岁去踏青,芙蓉作裙钗。这本是义山的一诗,以少女怀春之幽怨苦闷而作,后几句为‘十二学弹筝,银甲不曾卸。十四藏六亲,悬知犹未嫁。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 谖谖所说这几句话,果然引起了常慕青一些小小的感伤,她自小便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学习各种各样闺阁女子该有的礼仪风貌,终日局限在那常府中,极其向往外面的世界,只不过女子一旦十五岁就差不多要寻一个好婆家嫁人,她不知道她未来的丈夫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心中的确有许多不甘心,却也只能无奈认命,谁让她只是一个女子呢。 谖谖见常慕青脸上闪现出一丝忧伤,知道生活在这个年代的姑娘确实是要尊崇各种教条规矩,连宝熙这样的孩子都觉得烦闷异常,更何况是常慕青了。她刚才本来就对常慕青无礼在先,更不应该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惹得姑娘伤心,谖谖想了想便说道:“只是常姑娘面容美貌,小生不才,愿意将这几句话送给姑娘,‘十五迎春披霞冠,云鬓浸墨头戴珠,浅然一笑风绕,眉梢几处盛开花’。” 常慕青抬头,有些愣愣的看着谖谖,恰巧一朵巨大的焰火在谖谖的头顶上炸开了花,这一世的谖谖本就眉目秀气,她穿着一袭青衣立在焰火之下,似笑而笑的望着常慕青,焰火在天上绚烂成一朵花之后,宛如雨滴般洒落下来。这样一场画面定格,落入了常慕青的瞳孔之中,她只觉得心中某处似乎被撞了一下,柔软划开,眼前之人变得迷蒙起来。那句“浅然一笑风绕,眉梢几处盛开花”萦绕在她的脑海中。 王志远却觉得谖谖一张嘴像摸了蜜糖似的,这样的唬弄一个女孩子,而且听得丫头绿儿方才的话,似乎先前便惹过常姑娘不开心,他便对身边的常慕青说道:“姑娘,我们不用与这种人多,我自小便与这田清朗一起长大,深知这人秉性油嘴滑舌,姑娘莫要轻信了他。虽然说这白瓷杯让他踩了运气捡去了,但是我们便只管玩我们的,不需要理会他。” 宝熙本来十分得意,看常姑娘的神色自己似乎成功了大半,正在暗暗得意中,却听见王志远这样说,她不由得气炸了,正想开口辩驳,一旁的谖谖却拉住了她道:“二墩兄,若不然我们比试比试。” 谖谖见到王志远对常慕青的神态,便明白了王志远对常慕青存着什么心思,但是这王志远素来在他们的学堂中以拈花惹草闻名,她可不想让常慕青跌入火坑,今夜救她一把,也算是刚才自己冲撞她的一种道歉吧。 王志远听到谖谖这样叫他,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知道田兄弟在叫谁,此处谁是二墩。” 谖谖故作茫然了一下突然道:“哦哦,对对对,我不知道二墩兄早就改名了,确实确实,以前你长得如同树墩一般,所以别人唤你二墩,现在既然不像树墩了,自然便不能再唤你二墩了。” 周遭几人听到谖谖的话都暗暗好笑,绿儿更是夸张,她“噗嗤”一声便笑了,意识到这样似乎对王志远不太礼貌,赶紧捂住了嘴巴。 王志远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比试就比试,我还怕了你不成?” 谖谖道:“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今日一见常姑娘,也是……”谖谖说完这句话,故意用旖旎的眼神看了一眼常慕青,常慕青感受到了谖谖的目光,却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扭向了别处。 绿儿心急急忙脱口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想得美!” 常遇春有些惊诧的看了一眼谖谖,而王志远心中怒火生得旺盛,若是换在从前,他早就将衣服脱光,跟谖谖来个决一死战,但是今天心仪的姑娘在这里他得保持风度。 谖谖笑笑继续道:“前面有一处趣味赛事,听说第一名的人可得一株荷花,那荷花养在北都的温泉处,所以在这春日也开得漂亮。若是谁取得了荷花,便可将它送给自己的心上人。不知道王兄可想同我比比谁能取到这荷花送给常姑娘呢。” 宝熙心中得意为哥哥喝彩,也在一旁用挑衅的目光盯着王志远。 常遇春沉思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王志远听得谖谖口口声声将常慕青称为心上人,如此不羞不臊,没脸没皮,还敢与他争,他也不想在常慕青面前落了下风,便一口应承下来:“比就比!” ------------ 第八十一章 紧张赛事 十里镇上有一场赛事比得火热,去年的上巳节是猜灯谜,而今年却变成了叠陀螺,这种陀螺形状略像海螺,但是又与平常所玩有些不同,它的中间凹进一点,可以一层一层的叠上去。这场赛事的东道主是十里镇上最大客栈老板王荣华,趁着这样一个盛大的节日举办,一来为自己的客栈做做宣传推广,二来也为这一年的财源广进求个吉利。 而规则,便是比试谁能够将陀螺叠得最高,便表示谁对自己的心上人的爱最深,那个获胜者便有机会获得那朵特意从北都带回来的美轮美奂的荷花,不仅如此,他日若是这位获胜者与自己心仪的女子成亲,王荣华许诺提供两百斤福禄双全的喜饼。 此时此刻的十里客栈的老板王荣华正在赛台上主持着赛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许多多的人都纷纷上到赛台上比赛,赛事已然进行到一半。 现在那朵荷花正在被供在一个琉璃瓶内,琉璃瓶流光溢彩,荷花高傲的开在上头,一朵巨大的花盘,粉嫩中带着纯白,花色有白、粉、深红、淡紫色等变化,埋藏于倒圆锥状海绵质花托内,花瓣上有几滴水珠,晶莹剔透,更衬得荷花的娇嫩美丽。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芙蕖好美,美得让人心醉。”常慕青喃喃的说着,谖谖微微一笑道:“的确,更何况这芙蕖本生在夏日,突兀的出现在这春日姹紫嫣红的时候,与其它争风吃醋的小花儿们比起来,更是显得清高孤冷。” 一旁的王志远看着常慕青,殷切的说道:“常姑娘,你等着,一会儿我便会将那芙蕖拿到送给你。” 绿儿在一旁说道:“可是那人已经叠到七十多个了,要胜他恐怕不是易事。” 宝熙给谖谖鼓劲:“哥哥加油,一定要拿第一!”谖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自然,为了常姑娘,这朵芙蕖也是我的。” 目前为止最高记录由一个年轻的小伙儿保持着,为七十五个小陀螺,快有半人多高,让人叹为观止。那个小伙子一脸的憨笑的看着人群里的某个姑娘,想来也是想夺得位将这春日里独一无二的花儿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已经有许多人在叠到五六十个陀螺的时候“哗啦”一声全部倒下,垂头丧气的败下阵来。其中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已经叠到了六十个了,许多人都在心中默默的替他数着数,而他自己也全神贯注的在叠着。 正在大家觉得那名男子可能有望追上那个已经叠成七十五个的小伙子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打了一个喷嚏,那男子辛辛苦苦所叠成的陀螺便轰然一声倾斜而倒。男子执着一个陀螺呆若木鸡,不得已也退了下来,众人皆觉得可惜。 看着那个暂时夺冠的小伙子洋洋得意的笑脸,谖谖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只能对不住了,兄弟。 她和王志远共同踏上了赛台,常遇春在后面说道:“沉心静气,不要受外界所扰。” 谖谖回头朝常遇春一笑,却是一副必定胜利的意味。 王志远看着谖谖如此成竹在胸的表,只觉得愤怒,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这田清朗居然如此狂妄,自己一定要杀他一个下马威。 王荣华见谖谖和王志远踏上了赛台,高兴的说道:“好好好,又有两名小伙子前来挑战。” 很快,几名丫鬟便拿出了陀螺给谖谖和王志远,谖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全神贯注的叠起了陀螺。 王志远也不甘示弱挽起了袖子便开始叠。 宝熙在下面紧张的看着,她合着双手祈祷道:“老天啊老天,你看在我哥哥如此喜欢常姑娘的份上,你便让他赢了吧,事成之后,我定然月月初一十五都给您上香,绝对不再睡懒觉了。” 常慕青看着赛台说道:“这种游戏看似简单,实则不易,这种陀螺细小不稳,十分考验一个人的耐力和体力,稍一不慎,便极容易被周遭环境影响,要想拿到第一,并非易事。” 绿儿看着常慕青道:“小姐,若是那两位公子其中一个拿到了荷花,你会喜欢上他们吗?” 常慕青脸上一红道:“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谁有那本事。” 常遇春听着旁边主仆两个的对话,看着赛台之上的谖谖一脸的冷静和认真,心里却涌出了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谖谖的额头上掉落了几滴汗水,她用余光瞟了一眼在他旁边的王志远,他似乎还十分冷静。 周围的人群一直在低声的数着:“……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谖谖不敢分心,回神过来专心致志的叠她的陀螺。 谖谖紧紧的盯着眼前的陀螺,眼神坚定,虽然周围一直有人的陀螺已经坍塌,但是谖谖却丝毫未受影响。从常慕青的角度看着谖谖,正好能够清晰看到几滴汗水划过她的额头,划过略显英气的脸庞,低落在地上,常慕青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今天才见第一次的面的男子,正为了她全心全意的叠着陀螺,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丝莫名的喜欢。 人群里突然爆出一阵欢呼声,原来谖谖和王志远已经先后超过先前领先的小伙子,人群里高喊“……七十七,七十八,……”王荣华笑道:“这场赛事实在越来越精彩了!“ 先前领先的小伙子本想保持这个记录,不想再叠,生怕再加一个陀螺便会坍塌。现在见到有两个人已经超过了七十五,他一脸的气急败坏,于是再次执起一个陀螺,想要累加上去,不让王志远和谖谖超过。 小伙子颤巍巍的拿着陀螺,想要放下去,但是试了几次都是不敢动,他总觉得他辛苦叠的陀螺就要塌了。 周围的人一直在起哄:“快叠呀,快叠呀……“ 小伙子咬咬牙,便小心翼翼的将手中陀螺叠上去,也许是紧张的缘故,手在放开时却不小心弹到了陀螺身上,整整齐齐叠好的陀螺也哄然倒地,哗啦哗啦的滚得满地都是,周围嘘声一片,小伙子面色苍白,败下阵来。 王荣华笑道:“没事没事,你刚才领先了那么久,已经十分厉害了。” 小伙子对王老板的这番话充耳不闻,他面无血色下了赛台,走到一个红衣姑娘面前,十分愧疚的说道:“清清,对不起……” 叫清清的红衣姑娘却是满脸的不高兴,她一转身甩头便走,小伙子只好火急火燎的追了过去:“清清,我方才实在是太紧张了……” 而赛台之上的谖谖和王志远已经领先。在许多人都失败了之后,他们依然井井有条的叠着陀螺,最后赛台变成了他们两个人的赛台,陀螺已经叠到快有一人高了,底下人群都在惊叹:“哇,好厉害啊……” 宝熙也紧张的盯着自己的哥哥,一边暗暗诅咒着王志远的陀螺快快倒下。 ------------ 第八十二章 突来大风 谖谖和王志远的陀螺都已经累得有一人高了,两人开始站在梯子上继续比赛着。 王志远叠得越来越快,而谖谖却是有些气定神闲的慢了起来。宝熙在底下暗暗着急,哥哥这是搞什么鬼,王志远都已经超过他一大截了。 比赛快要接近尾声,谁胜谁败已经是显而易见,绿儿在底下对常慕青说道:“小姐,现在这种况看起来,好像那王公子更可能赢。” 常慕青心中有些失望,但是她依然不动声色的说道:“也许吧。” 叠陀螺赛事的三驻香燃尽,小二哥敲了三声锣“咚,咚,咚”,寓意着赛事结束。 宝熙哭丧着脸看着台上的哥哥,哥哥居然这样把赛事给输了,看来常姑娘又要被那个讨厌的二墩给抢去了。 王志远略为得意地看了一眼谖谖,两人都从从梯子上爬下来,谖谖却一点儿都没有输掉的人该有的沮丧,她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她才是那个胜利者。 这个时候突然刮来了一阵风,风声呼啸,吹得顶上的挂着的灯笼一直摇动着,王志远暗叫不妙,赶紧挡着他叠的陀螺以免被风所刮倒,但是陀螺本就不经风吹,王志远的陀螺依旧在蹒跚了几下之后坍塌在地。 众人惊呼声一片,接连叹道“可惜,可惜,这么高了”。 王志远叫苦不迭,这个风吹得怎么这么不是时候,但是抬眼见谖谖的陀螺依旧完好如初的立在那里,他更是傻眼了。 常慕青也是暗暗心惊,不知道这突入袭来的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偏偏只刮倒了王志远的陀螺。 王荣华笑着走到赛台前说道:“看来上天都觉得田公子应该得到这第一。既然我们的田公子的陀螺如此稳固,可见田公子对他心上人所持的真心也如同这陀螺一样稳固,不管外界的风如何吹都吹不走。如此的话,秉承我们赛事的规则,田清朗田公子便是我们今晚比赛的第一得主!” 宝熙本来在底下垂头丧气,以为哥哥输了,却不知道哪来的怪风却助了哥哥一臂之力。见到赛台之上的王老板要将荷花递给谖谖,她高兴得快要跳了起来。 谖谖略略躬身接过荷花,向王老板道谢,王老板拍拍谖谖的肩膀道:“小伙子,好样的,真不愧是咱们富甲一方的田老板的孩子!哈哈哈,他日你若与你心爱的姑娘成亲,这两百斤喜饼可记得提醒我做啊!” 谖谖笑道:“一定一定。”她手中执着荷花走到常慕青面前笑道:“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芙蕖赠佳人,希望姑娘今夜玩得开心。” 常慕青脸上飘着红晕,接过谖谖递给她的荷花,众人大声笑道:“姑娘,你便嫁给这个公子吧……” 常慕青垂头并不理会众人的话语对谖谖说道:“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谢谢公子的芙蕖,我叫常慕青,爹爹常家宝,希望公子记住。告辞。”常慕青说罢便对绿儿说道:“绿儿我们走。” 主仆两个便离开了,谖谖对着常慕青的背影喊道:“姑娘芳名,小生一定谨记在心。” 常慕青没有回头,众人笑得更加开心,莫名输掉比赛的王志远脸色铁青,他看着谖谖与宝熙和常遇春说话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田清朗,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宝熙搂着谖谖的脖子大声笑道:“哥哥,你好厉害啊!我还以为你输了,那场风来得真是时候,天助我也!” 谖谖得意地说道:“我后面之所以不敢累得那么高,也是因为知道会有这样一场风。” 常遇春似乎了然的样子:“你又叫小鹦帮忙了。” 谖谖说道:“自然,小鹦最是神通广大了。” 原来,谖谖在比赛之前已经偷偷报了个信息给小鹦,小鹦便领着它的一众家人,在赛台之上一颗隐秘的大树里安排几个风箱,风箱的大口同一路径的对准王志远叠的陀螺,谖谖听到几声鸟叫,便知道小鹦的安排,不再赶着叠陀螺,再说了,叠得越高反而更可能受到风儿末梢的牵连。于是后面,她便慢了下来。 最终在小鹦一家的帮助下,她成功的击败了王志远。 宝熙大喊着:“哥哥,你好聪明,我看那常姑娘应该很喜欢你了!你快快让爹爹去那个常姑娘的府里提亲吧!” 常遇春听了这话,心中蓦然的咯噔了一下。 谖谖打了一下宝熙的头说道:“你乱说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她落在王志远那个小人手里罢了。今日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救常姑娘于水火。” 宝熙见哥哥否认,只当谖谖是不好意思承认,依然搂着宝熙的脖子嘻嘻哈哈的笑着:“没关系,你害羞不好意思跟爹爹提,我替你提。” 谖谖无奈,不再理会宝熙,只远远对着赛场旁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说道:“谢谢你啦,小鹦!” 大树里面传来了几声鸟叫,似乎是在回应着谖谖。 谖谖准备离开,宝熙也正想跟着谖谖一起离开。突然被一只手给扯住了,宝熙回头,却是先前的那个田半仙。 田半仙扯住宝熙急急说道:“公子,我可找了你许久,怎么样,刚才那个姑娘你可……”田半仙话未说完,宝熙担心让哥哥和常哥哥知道自己的计策,连忙一拳打到了田半仙的脸上,田半仙吃痛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宝熙趁着田半仙吃痛,急忙拉着谖谖和常遇春就跑,谖谖和常遇春都一脸莫名其妙。 谖谖一边跑一边问道:“妹妹,我们为什么要跑?” 宝熙大声回答道:“刚才那个人脑袋有病,他居然说看上我了,要纳我为他的小妾!” 谖谖大吃一惊:“什么!这可太过分了,我们快跑吧!” 谖谖反手拉着宝熙和一路跑去,只有常遇春狐疑的说道:“看那人的衣裳似乎不像有钱人,而且那人叫你公子,好像不知道你是女儿身。” 宝熙边跑边面不改色的说道:“对啊,所以我说他是脑袋有病嘛!想纳一个男人为妾!” 而后面的田半仙一边拖着他“田半仙”的旗子,一边流着鼻血,一边跟在宝熙三人后面大声叫道:“公子!公子!听说你也姓田!我们是本家呢!我可以少收你一点钱,只要五十两就好了!不不不,只要三十两就好了!……” ------------ 第八十三章 被打 估摸着宝熙已经睡着了,谖谖偷拿了两盅酒与常遇春一道在十里镇最大的一颗榕树下惬意的喝着小酒。 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人似乎是从眉里河那边回来的。 谖谖叹了一句:“今日可真热闹。玩得好尽兴。”说罢意犹未尽的喝了一口酒看向旁边安静的常遇春,从侧面看过去常遇春的鼻梁挺立,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谖谖盯着他说道:“你今夜怎么都不讲话,是不是不高兴了?” 常遇春喝一口酒,半倚在老树下说道:“不会啊,还不是和往常一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装作无意的问谖谖道:“你今夜是不是对我妹妹一见钟了?” 谖谖正想答话,常遇春喝了一口酒继续道:“也是,我妹妹是十里镇上难得的美人,料想没有男人见了她不动心吧。更何况你日日在学堂之中只与男子为伍,想来慕青也是你生命中见过的最美的美人儿。” 谖谖脱口而出:“胡说,我见过比她更美的!” 常遇春侧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哦?谁啊?” 谖谖偷偷的靠近常遇春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见过西施。这是真的,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常遇春看了谖谖半晌,突然放声大笑:“你见过西施,画册上的吗?的确,那画册上的人儿的确是比慕青美多了。” 谖谖看着一直笑着他,认真严肃的告诉常遇春:“我曾经做过西施的丫鬟。” 常遇春再次被谖谖的话逗笑,他摸摸谖谖的脑袋,忍笑道:“若你是西施的丫鬟,那我便是那吴王夫差了。” “没错,你就是吴王夫差。”谖谖看着常遇春在心中对他说道,但是她知道她说再多,眼前这个常遇春 是不会相信的,他只会当她在说胡话,他忘了,忘了自己曾近施舍给一只小猫一条小鱼儿,不,就算他是吴王夫差的时候,他也不曾记得她施舍过给她一条小鱼儿。 谖谖突然有点儿难过,她猛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呛得一直咳嗽,常遇春急忙拍打她的背脊恼道:“不会喝酒就不要喝那么大口啊,你当你自己很能喝吗?”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谖谖便不再说话,上巳节回去的路人渐渐少了,周边的环境越来越静谧,榕树底下微风轻轻吹着,侧耳似乎也能听到风轻轻拂过的声音,两个少年,一个看起来阳刚,一个看起来温柔,似乎都各怀心事,一口一口的啜着酒。 两人相对无语之时,常遇春突然警惕,拉起了谖谖道:“我们快走。” 谖谖奇怪道:“怎么了,喝得好好的。” 常遇春不等谖谖说话,一脸严肃的拉着她便走,谖谖被扯得趔趄的向前行了几步,但是一个尖锐的男声便响了起来:“想走!没那么容易!” 谖谖大吃一惊,她和常遇春周围已经围过来了十几个面目可憎的男人。 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不怀好意的看着谖谖和常遇春。 谖谖认得其中一些人,是十里镇上臭名昭著的地痞。 常遇春面色严峻,他冷冷看着面前的人,已经悄然的站在谖谖的面前,将她护到了他身后。 常遇春高了谖谖半头,谖谖被常遇春挡着看不清楚前面景象,她知道常遇春想做什么,用力拨开了他道:“你做什么,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几个地痞哄堂大笑,为的一个说道:“哈哈哈,真感人啊,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会当你们两个是那生死患难的夫妻,好感人啊……哈哈哈。” 另外一个男人说道:“看看矮的那个书生倒是细皮嫩肉,像个娘们似的,该不会真是个娘们吧!” 众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笑。 谖谖不理会他们话中的取闹大声说道:“各位大哥,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你们了。若是如此的话,我们愿意赔礼道歉,要钱物的话,我可以跟我爹爹说一声,一定满足各位大哥的意思。” 为那人靠近了谖谖道:“你不就是那个田大猪的儿子吗,不要以为你们有几个臭钱,我们便不敢办你了。告诉你,我们也有道上的规矩,既然收了钱……” 旁边另一个男子打断了他的话:“啰嗦个什么劲儿,打完人就走。上!” 几个小喽啰听到吩咐一哄而上,谖谖只觉得眼前突然出现好多木棍和大拳要从天而降到她的身上,她还从没遇过这样的阵仗,正想着目前最要紧的应该是用手护着头的时候,常遇春一把拉过谖谖,本来挨在谖谖身上的木棍无一例外的被常遇春硬生生的给受了。 木棍和拳头打在皮肤上的声音干脆,听在谖谖耳中,却似乎感受到了那份皮开肉绽。 谖谖急忙想要挣脱常遇春的怀抱,但是常遇春纹丝不动的挨着打,不让谖谖动弹,他边挨着打边低声在谖谖耳边道:“别动,我皮厚,能承住。” 她侧头看着他抿着嘴唇,一下一下挨打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他小时候,也是这样倔强得承受着母亲的那些鞭打。 谖谖知道自己拗不过常遇春,她像只小鸡般被护在常遇春的臂膀之下,外面拳打脚踢结结实实挨在常遇春的身上,而常遇春为他庇开的小小空间却是那么的安全。 泪水从谖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那群地痞大概觉得够了打累了,便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常遇春额头上的汗水低落在谖谖的肩膀上,但是他依然不曾放开护着谖谖的手。他颤抖着,谖谖挣开他,扶着他,但是大概是少了谖谖下面的撑力,常遇春双膝跪在了地上。 谖谖急忙道:“你还好吧,走,我背你去看大夫!”说着谖谖便拉着常遇春的手往她背上扶。 常遇春拉着她道:“不要,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可是你……”谖谖看着常遇春的模样,忍不住又要掉泪,常遇春看着她笑了起来:“没关系,我又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打了,我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谖谖不理会常遇春似乎想要安慰她的玩笑话,有些气愤的说道:“定是王二墩那个王八蛋!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常遇春拉着谖谖的手道:“不必了,我们犯不着和小人计较,再说现在三更半夜,你到哪里去找他算账。” 谖谖哭着说道:“可是也不能这样便宜了那个小人。” 常遇春抬手拭去谖谖脸上的泪珠道:“好了,别哭了,像个女孩子似的多不好。” 更鼓打响了四更,这种夜深的时候的确不适合找谁算账,谖谖只好撇着嘴,将常遇春送回了家中,自己也回到田府。 谖谖的上巳节,便是在这样一场闹剧中结束了,躺在自己床上的谖谖咬牙切齿的想着要用个什么样的办法惩戒王二墩,在苦想了几种办法之后,谖谖便疲了,也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田府一家正在吃早膳,黄花小心翼翼的对宝熙说道:“宝熙哪,我们隔壁镇上的那个当铺李老板家的儿子,和你一般年纪。昨日里媒婆上来说了这事,娘和爹看了,那孩子为人忠厚老实……” 宝熙听到娘又要开始叨念,急忙大声说道:“娘,哥哥已经有意中人了!若不然,你们先替他提亲吧!” 宝熙一句话呛得正在喝粥的谖谖将正准备咽下去的粥给喷了出来,她大睁着眼睛盯着宝熙:“妹妹,你胡说些什么。” 黄花、田瓜和田大娘听到宝熙这样说,都来了兴趣,黄花奇怪问道:“真的吗,是哪家的姑娘?” 黄花素来只知道谖谖整日和常遇春在一起,并不知晓她其它的事。宝熙有些得意,现在终于可以将娘一直针对着她成亲的箭头调转到哥哥那里了。 宝熙道:“便是那个常员外家的千金,好像叫常慕青来着,长得可标致了,而且人也彬彬有礼,娘你肯定会喜欢的。”宝熙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田大娘握着谖谖的手道:“这可是真的吗,若是真的,倒是可以让你爹娘去那姑娘家提亲,早些成亲,奶奶也好抱上一个曾孙啊。” 黄花和田瓜也用询问的眼睛看着谖谖,谖谖颇为无奈的说道:“宝熙那是乱说,我从来就不曾看上哪家的姑娘,奶奶,爹娘,我还不想那么早成亲呢。” 谖谖放下碗筷起身说道:“我得去学堂了,你们慢慢吃吧。” 谖谖说罢便走,留下剩余的家人面面相觑,宝熙偷偷悄声的说道:“爹、娘、奶奶,这是真的,哥哥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黄花敲了宝熙一下道:“好啦好啦,你先好好吃你的饭,你哥哥的事,我稍后自然会再问他。” 宝熙吐吐舌头,乖乖的吃着饭不再语了。 ------------ 第八十四章 惊闻噩耗 科举考试的日程就要到了,常六生又要准备上京敢考了。***这已经是常六生四十不惑之年的第七次参加科举考试了。 早在科举考试的前一个月,他便动身前往上京,像以往般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科举考试之上。只盼着能够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科举考试的日程就要到了,常六生又要准备上京敢考了。这已经是常六生四十不惑之年的第七次参加科举考试了。 早在科举考试的前一个月,他便动身前往上京,像以往般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科举考试之上。只盼着能够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而谖谖与常遇春等一众学堂的学子们也准备着去参加秀才的考试。秀才考试不像科举考试般的三年一次,而是每年都有,也只有通过了这场考试,获得秀才称号,才有资格参加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 也只有中了秀才才能参加往后的科举考试。 谖谖自己素来贪玩,对八股文之类晦涩难懂的文章实在提不起兴趣,若不是因为常遇春,她早就不愿意去学堂中读书,好在田府家底殷实,而田瓜也有意让谖谖继承庞大家业,反而对谖谖考试之事也只是抱着让她玩一玩的心态。 但是常遇春便不同了,或许是因为常六生连年来的失利,常娘子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所以她对常遇春十分严格,只希望他勤勉用功,日后能够出人头地,不要被人看扁。 谖谖知道常遇春家穷困,便想着法子拿府中一些上好的补品给常娘子,央着她煮:“常婶婶,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你煮的东西了,你快帮我煮煮吧,待会我想和常遇春一块吃呢。” 或者她会拿一些上好的布料过来给常娘子道:“常婶婶,你快帮我和常遇春做一件衣裳,你手艺最好了,你做的衣裳穿起来比那大店里的衣服还合身。” 常娘子知道谖谖有意这样做,她并不是不懂感恩之人,她接受谖谖这样变着法子有意无意的帮助,只盼着常遇春将来出人头地之后能够将这份恩还上。 秀才的考试的日子很快便到。谖谖和常遇春等一众学堂的弟子都参加了考试。 考试的时候,谖谖咬着笔杆子挨过了几个难熬的时辰。 后来成绩出来,常遇春果然中了秀才,而谖谖平日没有用功,自然是考得一塌糊涂。 只是常遇春中了秀才,谖谖比谁都还高兴上个半分,不知道的人都还以为是她考中了秀才。 常遇春见她没有考中,心中却有些难过,他目前的想法的确是日后参加科举考试,然后为官为政,造福百姓。 而如今谖谖是他自小一块长大的伙伴,她却没能考中秀才,想到日后两人可能所选之路不同,可能会分道扬镳,他心中却是有些惆怅。 宝熙见常遇春中了秀才,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总是很奇怪的跟谖谖道:“哥哥,你和常哥哥真的好奇怪。明明你没考中秀才,而常哥哥考中了秀才,你应该难过,常哥哥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这况却反了过来。你十分高兴,但是常哥哥却是一脸苦闷之相。” 经得宝熙提点,谖谖才知道常遇春似乎看起来不太高兴,她仔细的想着其中的缘故,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后面再看看常娘子也终日郁郁寡欢的,大概猜到他们可能都在担心着上京赶考的常六生的缘故,不知道他会不会衣锦还乡。于是谖谖便经常到常遇春家找他玩,只希望他们不要日日想着这些事。 有些福气有些人大概是没有的,不管如何争取,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就像常六生虽然自小便被赋予了神童的称号,年纪轻轻的便中了秀才,但是他与功名利禄绝缘,就算他如何争取他都没办法拿到他一生所渴求和期望的东西。 那一日的谖谖正在常遇春家里小坐,甚至陪着常娘子刺绣,常娘子笑着说道:“你是个男孩儿,怎么可以学这么女孩儿的东西呢?” 常遇春在一边说道:“娘,这个人虽然是个男孩儿,却是喜欢那些花啊草啊,比那女孩儿更甚。” 谖谖心中暗想自己本来就是个女孩儿,只不过错投了男儿身罢了。但是面上却故作无谓的说道:“我娘给我找了算命的,都说我男生女相,是有福气的征兆呢。” 常遇春打趣:“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男生男相是没福气的征兆吗?” …… 三个人正谈笑生风的时候,常遇春隔壁邻居大娘突然慌里慌张的跑到常家对正在刺绣的常娘子说道:“唉,常娘子,大事不好了。你、你……” 常娘子陡然听到声音,针便刺穿了她手上的皮肤,渗出了血迹,她还来不及反应,邻居末尾的那句话却着实如同当头棒喝一般打到了她的头上。 ――“你家相公在上京被人打死了!” 绣品从手中滑落,常娘子呆呆的看着眼前之人,似乎不敢相信邻居的话语,大娘一脸焦急的说道:“我儿子不是跟你家相公一起上京赶考的吗,这是他带回来的话,据说是得罪了有钱有势的人,被人给打死了,你们自己看看,是要怎样才好,这可是件不得了的事……” 常娘子站了起来,脸色瞬间苍白无比,她身形晃了一下,就要倒下去,谖谖和常遇春分别扶着她,但是她却看着邻居大娘,一脸的不可置信。 常遇春用力抓着常娘子道:“娘……” 谖谖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这一定是假的,说不定那位大娘的话是不可信的。” 邻居大娘同的说道:“我也希望这是假的,我只是听我儿子这样说,给你们带个话来,你们想要怎么处理自己看着办吧。唉……” 后面来了一个不惑之年的男子,他走到大娘身后对常娘子道:“我今日才从京城折返到家,这些事太惨烈,我本不想亲自告诉你,所以让我娘来说,只是我再想想,我自己过来说想必你们更能信服……” 据说,常六生等一起到京城的秀才在参加完科举考试后,便留在客栈中等待成绩,常六生自觉题目简单,觉得这次必定能够中举。 某日与众人一道吃饭时,突然听到隔壁从淄博来的一众秀才在邻桌聊天,只听一个男子道:“我亲舅舅是主考官大人,他对我说了,将我的名字与旁边一人的卷子调换了,那人似乎写得挺好,想来这次中举应该不是难事。” 常六生这一桌听到隔壁男子高谈阔论,纷纷面面相觑,如此违背王法的事,他们居然有胆量这么大声说出来,也不怕被别人听到,惹上祸端。 常六生旁边的一位乡邻道:“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亲戚厉害。现在的世道便是官官相护。” 淄博来的几个秀才还在聊着,其中一个道:“喂,王兄,你换了名字的那个人岂不是很倒霉,白白叫你占了便宜。” 那个说自己有舅舅是主考官的人笑道:“哈哈,是啊,也只能怨那个人命数不好,谁让他与我同场考试呢。名字也取得奇怪,好像叫什么六……六生的!难道是六畜所生,哈哈哈。” 那一桌人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常六生脸色铁青,重重将手中筷子扔在了地上,站起来指着那个人:“怪不得我常六生连年都中不了举,原来是拜你所赐!” 隔壁那桌人不再笑了,其中一个扯扯那个所谓王兄道:“你惨了,遇上正主了。”但是那人却满脸不在乎看着常六生道:“那又怎样,像你这样的乡巴佬还是早点滚回去吃屎吧!” 常六生红着眼睛猛然的扑过去与那人厮打了起来,整个客栈中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叫骂的叫骂,拉架的拉架。 与常六生一起进京赶考的人说道:“我们报官愣愣,无奈那个淄博来的秀才权势的确很大,许多人围过来三拳两脚便将六生给……打没了……后面有官吏过来,却也只是草草了事。唉,我今后也不会再上京赶考了,这官场黑暗,岂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参透的。六生的尸体在上京的乱葬岗中随便埋了,我们几个凑钱给他刻了一个简单的墓碑。对不起……” 说完了这些邻居大娘和她的儿子一起走了。 常娘子用力的抓着常遇春的手道:“孩子,孩子……我们上京去,将你爹爹的尸接回来……” ------------ 第八十五章 誓言 谖谖将自己存了好久的私房钱给了常遇春,常遇春本不想接,但是谖谖硬塞给他:“不要再推脱了,上京的路费可是一大笔的花销,这钱就算是我借给你的,日后你一定要双倍还我!” 谖谖将一袋子的银两重重的递到了常遇春怀里,常遇春沉默了片刻,谖谖心中有些不安,正想说安慰他说我们是自家兄弟,何必拘谨。 但是常遇春抬头定定的看着谖谖道:“谢谢。” 再次沉默。谖谖道:“明日你便要上京了,一路小心。”常遇春点点头:“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们家生了这么大的事,谖谖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她极为想和他一块去,但是她知道爹娘根本就不会同意的。 谖谖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但是张口却又说不出来,她想了一下,便有些郁郁寡欢的同他告辞了。 常遇春看着谖谖远去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觉自己眼睛瑟瑟的,难受极了,他抬手擦擦眼睛,却是几滴泪水。 常遇春苦笑了一下,便进里屋去了。 常娘子躺在床上,晚膳都没有吃,她双眼无神看着天花板,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她忽然想起她十五豆蔻年华之际,她洗完一吊的衣服回来,见到在树下读书的常六生,他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细致,有一朵叶子轻轻的落在了他的肩头,他却一点儿都没有觉。 常六生肩头的那片叶子不仅仅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更是落在了她的心上,只是那个时候常六生还是大府中家的公子哥儿,而她只不过邻居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女孩儿,她把对常六生的喜欢深深的埋藏在心里,她想着便是这样了,这样能够静静的看着他便好,这样看着他在树下的读书的模样便是最幸福的事了。 却不曾想到,他家道中落,而且一败涂地,他从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变成了连草芥都不如的庶民。 他终于是和她齐平了,甚至可以说他连她都快不如了,她很高兴,告诉她的爹娘自己一定要嫁给常六生,并且不顾爹娘的反对自作主张高高兴兴的嫁给了常六生,她相信他,他是重口称赞的神童,他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再成就一片天地的。 时光荏苒,光阴过了大半,她躺在床上,似乎有点儿不敢相信,她觉得她的一生都快要过完了,她为了她年少时候的那个梦想,嫁给了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男人,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她还没有看到他再成就一片天地的时候,那个男人,便已经死在了一个遥远的异乡。 这些年恍若一场梦,梦醒了,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她老了。 常遇春熬了些粥短到常娘子的身边对他说道:“娘,起来吃些东西吧,你放心,我明日一早便上京去,一定会把爹爹的尸背回来的,不会让他孤零零的在外面漂泊。” 常娘子的眼睛动了动,看了一眼声的来源,她的儿子,他越来越像年少的常六生,特别是那眉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又环视了家徒四壁的房子,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大概最对不起便是她的儿子吧。 她的丈夫在这乡里先亲中受尽了冷眼与嘲笑,连带着她的儿子也受到了牵连,而她自己也鲜少给他关爱,总是嫌他做得不够好,打他骂他。 她艰难的坐了起来,常遇春急忙将她扶好,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他的唇上长了一些嫩嫩的胡须,她的孩子,她和她梦中少年的孩子,原来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常六生见娘一直盯着自己,以为是自己面貌和父亲有些相像,令她触景生了,便对她说道:“娘,你不要难过,就算爹爹走了,我以后也会照顾你的。” 常娘子苦笑了一下,她握着常遇春的手道:“好孩子……”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她再看了一眼儿子端上来的碗,光滑的瓷面有自己的倒影,倒影里完全是一个老妇模样,斑白的双鬓,皱纹横生,原来这就是她,她才四十岁,便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她想起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将树上的桃花撷下,插到自己鬓上,看着水中自己笑靥如花的容颜咯咯直笑,她一直相信自己所见的树下少年一定可以给她幸福,但是如今,不留面的白瓷碗告诉了她真相,她为了年少的那个梦想,奉献了一生,她的美貌,她的青春。 而那个男人死在了上京,连带着所有一切的梦都碎了。 一切都碎了,她醒了,也老了。 常娘子颤抖着手,将常遇春手中碗放在一边,她勉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对常遇春道:“孩子,你爹爹走了,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常遇春低头想了想似乎半是安慰娘的语气说道:“我想继承爹的遗愿,日后中举,光耀我常家。然后替爹爹报仇。” 常娘子眼神突然疾厉:“不行!”约莫是说得太过急促,她止不住的一直咳嗽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常遇春急忙拍打着她的后背。 常娘子拿出了一张布帕捂着嘴,最后布帕上咳出了一滩血迹,常遇春焦急的说道:“娘,我背你去看大夫吧。”他说着便将娘往身上揽,常娘子推开了他,摇摇头示意不要。 她脸变得惨白,虚弱对常遇春说道:“儿啊,娘……自己知道对不起你……娘这一生都没有好好疼爱过你,你爹他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俗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如今,娘终于明白了此间的含义,彻彻底底的明白了……咳咳……” 常遇春急忙道:“娘,你乱说的这是什么话……” 常娘子抬手示意常遇春让她继续说下去:“娘现在也是油尽灯枯了。也没能留得什么家产给你,娘要你记住,不要再去考什么功名利禄……寻个其它的法子,另谋生路……实在不行,你便去求求田府家的公子,他不是向来与你交好,想来她不会不帮你……” 常娘子抓着常遇春的手道:“答应娘,将你爹的尸背过来后,不要去考那劳什子功名了!” 常遇春生怕刺激了常娘子,急忙点头:“好,我答应,我答应。” 常娘子厉色道:“我要你誓!” 常遇春犹豫了一下:“我誓。” 常娘子道:“若你还去考取功名,你的娘便万劫不复!” 常遇春叫道:“娘――” 常娘子眼神坚定的看着他,一定要他这样说,常遇春无奈道:“若我还是去考取功名,我的娘便、万劫不复。” 常娘子听完了儿子的誓,满意的笑了:“干粮你自己准备一下,明日便走吧,回来之后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样的娘。” 常遇春心中骤然紧张道:“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常娘子知道儿子心中想的是什么,她虚弱的笑道:“放心吧,我不会随着你爹去的。我困了,想要休息了,明日路上小心。” 常娘子说完侧身躺在了床上,常遇春见状只好默默的退了出去。 ------------ 第八十六章 雪上加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常遇春便踏上了上京的路,他出了门回头看看自己破烂的家,在心里跟着自己的母亲做了道别。***他又拐了几个弯到了田府门口,田府门前的两个大狮子依旧威武雄壮,飒爽风姿。 “田清朗,我走了。”他看着紧闭的庄严的红色大门,心里默默的跟谖谖道别。那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人儿,他今天终于离开她了。他不知道这次一去要多久,从十里镇到上京,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路程,路途遥远,他必须去那里将他父亲的尸背回来。 自小,他便不如其他的孩子幸运,其他的小孩有父母疼爱,各种保护宠溺,但是他常遇春,有一个酒鬼父亲,有一个以这样酒鬼父亲为天的母亲。他不知道被爱是个怎样的滋味,直到他遇到田清朗那一年,他记得她漆黑的眼睛,记得她对他的崇拜和守护。 他所得到的所有爱,都是田清朗给他的。他的童年不幸福,却因为多了田清朗这样一个朋友而变得幸运起来。 自从认识她的那天起,她日日前来和他腻在一起,甚至比那亲生兄弟还亲,或许这叫缘分,冥冥之中上天派她前来安慰他一颗小小的受伤的心。 但是今日他便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田清朗总像个女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他护着,甚至某些时候的某些角度都像极了女孩儿,他有时候想,若她不是男儿身,他恐怕会喜欢上她,每每冒出这样的想法,他都会被自己吓一跳。 他要走了,他不舍得和她道别,甚至连一句“再见”都讲不出口,他想她像个女孩儿,恐怕会哭鼻子,会拉着他的袖子说不要走,所以昨日她对他说:“路上小心的时候”他才做出一副漠然的态度,其实离开这里,离开这十里镇,对他而都没有什么,这个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瞧不起他家,都知道他家中有个自小便被称为神童,很早便中了秀才,但是一直都没能够飞黄腾达,一直做着千秋大梦的父亲,他深知这一切,也将所有人对他们家的白眼和不屑都深深吞进肚子里。 就算父亲的离开,对他而都不能让他觉得伤心,只因为父亲从未对他有过任何父亲该对自己的孩子的喜欢,他唯一舍不下的便是田清朗,那个男生女相的男孩儿,那个从来对他都百依百顺像个女孩儿般的男孩儿,那个给了他生命中所有爱的男孩儿,那个他想与她生活在一起的男孩儿。 田府门前的常遇春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天光朦胧,他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青色的小点,他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这雾气蒙蒙的早上。 田府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张郁郁寡欢的小脸露了出来,秀气的一张脸上却布满了愁云,她梳着书生髻,一双漆黑的双眼失去了往日俏皮的光泽,显得有些黯然。 清晨的微光透出了一缕,田府门前的两座大狮子还笼罩在接近黎明的暗色中。 常遇春今日就要上京了,谖谖想去送她,她一夜都没有睡好,他从来都没出过远门,他能够顺利到京城,能够顺利将父亲的尸带回来吗。 这样一去到底要多久,她心中完全没底,她早早起来,只为着能够送她一程。 可是当她到了常遇春家时,却大吃了一惊,常遇春家已经空无一人,连常娘子都不见了。她暗暗着急,难道常遇春昨夜便带着他娘离开前往上京了。 谖谖进到里屋摸摸被褥,被褥还是温的,想来是刚走了不久,她有些颓然,纵使她起得这么早,却依然没能够送常遇春一程。 她坐在了常遇春平常睡的床上,心里涌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难过,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突然抬起头,拍拍自己的脑袋,常遇春走了又不是不回来,自己想什么呢,便在家里安心等他回来便好,况且他刚刚失去父亲,恐怕已经很难过了,自己又何苦让他再添加一丝难过呢。 她要高兴一点,要开心一点,才能将这份开心之传一份给常遇春。 想通了,谖谖便离开常遇春家回到府中。 今日三月十五,恰好是十里镇上的集日,吃完了早膳的宝熙缠着谖谖陪她到集市上逛逛,谖谖本不乐意去。但是依旧拗不过宝熙的强拉硬拽,只好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陪着宝熙上街。 既然决定要开心一点等常遇春回来,自然不能时时刻刻哭着脸,陪宝熙出去玩一下,也能散散自己心中的阴霾。 于是她便笑着跟爹娘打了一个招呼便陪宝熙上街去了。 十里镇上一路车水马龙,各种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宝熙一路高兴的拉着谖谖看这看那,可是谖谖虽然告诉自己要高兴一点,却依旧没能够提起自己的兴致,一路都蔫蔫的。 王志远迎面走来,谖谖都没注意到,直到宝熙十分警惕用手捅捅谖谖,谖谖才注意到了已然近身的王志远。 前面几日便是他找人打了她和常遇春,这笔账还没跟他算。 只见王志远一脸讽刺过来:“哈哈,你的小相公走了吧。听说他家死爹了,他那种爹还是早些死比较好。唉,真是惨呢!” 谖谖冷哼一声道:“我觉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猪头也十分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王志远当然知道谖谖这句话是针对他而,但是他也不计较,继续讽刺道:“的确是家门不幸啊,不仅爹死了,娘想不开,也要遁入空门了。” 谖谖听到这句话却是大吃一惊:“什么,遁入空门?” 王志远一脸嫌弃道:“难为你还和人家走得这么近都不知道,今日我家姆妈很早去提水,便看到常家的那个妇人前往空山庵去了。往那条路走不是出家,那是干嘛?” 谖谖愣在原地,那常遇春回家之后,他不是变成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那他以后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王志远后面还说了什么,谖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最后王志远落下一句“脑袋有病”便气冲冲的走了。 谖谖神恍惚,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做了什么,一路都被宝熙拉着前行。 ------------ 第八十七章 偶遇 沉浸在自己的哀伤的绪中,谖谖一路上都不曾讲话,只有一旁的宝熙还在兴致冲冲的看着街边的零食和饰品,丝毫不曾注意到哥哥的失魂落魄。*** 谖谖听说常娘子居然做尼姑去了,想来常六生的死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可是常遇春怎么办,他一回来便要承受这没爹没娘的凄惨吗,他自小便过得不幸福,长大了还是要承受多的痛苦,难道上天觉得常遇春前世是个帝王,享尽了荣华富贵,所以这一世才一直给他磨难吗。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常遇春不那么难过,到底要怎么办呢,谖谖想得头疼,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 宝熙看到前面有个摊贩,摊子上皆是一些小饰物,类似女子的胭脂,或者项链手镯一类,宝熙从来都十分喜欢那些做工精巧的耳钉,便十分感兴趣的拉着谖谖前去挑选了起来。 谖谖哪里还有兴致看这些东西,每每宝熙问她好不好看,她总是愁苦着脸道:“好看。” 虽然谖谖看起来一点兴致都没有,但是宝熙只当她是逛这十里镇逛累了,并不曾想哥哥是不是有其他烦恼。 旁边突然又来了两个女子,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小姐,你看,这个菊花金簪好漂亮,你戴上去一定很合适。” 另外一个声音很是温婉,语中却露出一丝倦态:“好看是好看,只是秋日开的东西,总免不了一些凄凉感伤。” 前面清脆的嗓音又说道:“小姐,秋日怎么不好了,你之前不是还教我那个什么诗……”声音的主人似乎想了一下背诵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到碧宵。小姐,我背得对不对?” 宝熙看向旁边,竟然是哥哥的心上人常慕青姑娘,才几日不见,她似乎憔悴不少,不似先前见她那般红润,脸色苍白,不过还是难掩美貌,只是多了一丝病态的愁容。 只见常姑娘勉强笑笑道:“是啊,你背得很对,景致总是随着心境变化的。若是心境好了,便是寒冬腊月的白雪皑皑,也能生出许多美丽。” 宝熙在一旁笑道:“常姑娘说得真好,真让人佩服!” 常慕青和丫头绿儿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搭话,均是唬了一跳,转头看着宝熙,见一个姑娘笑容灿烂的盯着她们,却是有些面熟。 常慕青正想问宝熙是谁,绿儿突然大叫道:“你!你不是那日与那田清朗公子在一起的公子!” 常慕青忆起来,那日的田清朗身边的确还有两名男子,其中一个好像便是面前的姑娘,只是她那晚上并不知道原来她是个姑娘。 这个时候,宝熙急忙拉过谖谖推倒常慕青面前道:“快跟常姑娘打个招呼啊。” 谖谖从一直失神的状态走了出来,常慕青看到谖谖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但是看到宝熙如此亲密的拉着谖谖,她的眼眸又暗淡了下来,原来田清朗他、他早就有心上人了,可是那日为何还要那样对她献殷勤。 常慕青咬着嘴角,低头不看谖谖,觉得眼泪都快要涌上来了。自从那晚上巳节谖谖送她荷花之后,她便一直忘不了,属于田公子的眼神,属于田公子的专注,以及送她的那诗,“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常慕青总觉得梦中都似乎萦绕着谖谖的这些话,以及她将荷花递给她时面容上的温柔神色,在所有人看来,那个晚上谖谖便也如同这世间的痴心男子一般,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一直在努力着。 当谖谖拿到了第一,将手中荷花送给常慕青,便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示爱于一个貌美年轻的俏佳人,看起来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还记得那个晚上的绿儿还一直嘟囔着说“难不成真的被那个什么半仙说中了,那个田公子便是小姐的天喜星……”如果那个田清朗田公子真的是她命中注定的天喜星,她觉得很欢喜。 她拿着荷花回到府中,细致了将养了起来,她在等待,等待着那个田公子上门提亲,可是小半个月过去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想的人却根本就不曾出现过。 柳月娘不知道女儿是怎么回事,看她总是郁郁寡欢的摸样,所以便差绿儿带着小姐上街玩玩散散心。 却没有想到,在这里却遇到了田公子,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他原来有心上人了,而且他们似乎感很好。 谖谖看清面前来人便是她上巳节从王志远手中解救的姑娘,便鞠了一礼道:“常姑娘。” 常慕青“嗯”了一下便算是答话,她想走了,再也不想看到这个招惹了她又不喜欢她的男人,正想开口说话,宝熙便抢着说:“哥哥,你要不要请常姑娘吃个冰糖葫芦。女孩儿都喜欢吃的。”宝熙说着舔舔嘴巴,一副馋嘴的模样。 谖谖无奈,常慕青却又呆住,抬头看看宝熙又看看谖谖,果然,这两人的眉眼是有些相像的,原来只是兄妹而已,自己想多了。想到此处,她的心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不等谖谖表态便温柔笑道:“嗯,对啊,我极为喜欢糖葫芦呢。” 宝熙就像是看到了同道中人般的兴奋上前一步挽着常慕青的臂膀说道:“真的吗,你也喜欢糖葫芦。”说完又对谖谖说道:“你看你看,连常姑娘都喜欢吃糖葫芦呢。” 说着又一步跳到谖谖面前大声说道:“看看,连我未来的嫂嫂都喜欢吃糖葫芦,看你以后还要不要嘲笑我。我就说吧,糖葫芦又酸又甜,只有哥哥你这样的呆子才不喜欢吃呢!” 常慕青的心中甜甜的,宝熙那句“嫂子”让她觉得很高兴。她的双颊又飞起了一片红晕。 谖谖不理会宝熙,对常慕青道:“既然常姑娘喜欢,自然是要买的。” 便是这样说着,谖谖和常慕青一行人便开始一起逛起了这十里镇,绿儿看着自家小姐好几日不曾露出的笑脸,却似乎了悟了一些什么。她心中叹道:“这便是小姐以前跟我说过的‘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原来小姐便是喜欢上那个田公子啊。 ------------ 第八十八章 笃定 一连好几日,谖谖都将自己关在书房中闭门不出,大概三四日下来,黄花和田瓜都开始奇怪,这孩子向来都不会这样的,就算以往小的时候不爱与人交流,但是从来不曾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间中如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总会出去门外逗弄一些花花草草,自娱自乐。 黄花去瞧谖谖,谖谖却总是勉强的声称自己没能考中秀才,心中有愧,所以想多念一些书以弥补自己的愧疚,可是自己的孩子黄花哪有不知晓呢。她知道谖谖向来都不喜欢读这些枯燥的书文,甚至有几次故意去给谖谖送一些煲好的汤粥,谖谖连书都拿反了。 她偷偷的在门外观看,谖谖只是抬着一本书,好半天过去了,都未曾见到她翻动书页,漆黑的眼睛水汽氤氲,似乎有着极大的苦闷,假以读书做一些假象,好让黄花他们不必担心。 黄花心思细,现了这些怎么可能不担心呢,那可是她的孩子啊,孩子不知道受什么委屈了,这也是疼在娘心头的大事啊。 她偷偷的去问宝熙,那个时候宝熙正被姑姑看着练习水墨画,正是一脸不耐烦,听得黄花这样问她,宝熙一点都不细想便道:“娘,哥哥自从那日上了集市,见到常员外家的常慕青小姐,便茶饭不思了。”说罢还概叹了一下道:“当真是如同那杜十娘一般痴。” 教习姑姑在一旁沉着脸道:“宝熙,你又偷看那些不该看的书了。” 宝熙一惊便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连忙道:“没有没有,姑姑,我没有看!” 但是告饶已经无用了,宝熙只好哭丧着脸将《女子经》的书拿了出来准备抄十遍,因为姑姑刚才说只有这样她才能明白女子什么该做,什么该做。 黄花听到宝熙这样说却是有些了然,那个少男不钟,哪个少女不怀春,孩子长大了,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了,她这个当娘的的确也得帮孩子将终身大事筹谋一番了。 晚膳时分,田府中的仆从们已经将所有的饭菜准备好,色香味俱全,但是黄花却是有些食不知味。 田大娘嚷道:“怎么,清朗又不吃饭了,哎呀,这怎么行,读书也不是这么个读法啊,好歹出来吃些东西吧,我都有好几日不曾见过我这宝贝孙子了。” 宝熙答道:“奶奶,我刚才去叫哥哥了,但是他说他要将那本书看完,还说什么不饿,待会再吃。” 田大娘忧虑道:“这怎么行,身子可要坏了。” 田瓜见黄花魂不守吃着饭舍便问道:“夫人,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黄花却未曾听闻,直到田瓜再叫了一遍,她才惊觉,恍过神来道:“哦、我已经替清朗熬了一些枸杞莲子粥,待会给他送过去,我会好好跟他谈谈。” 田大娘在一旁道:“你呀,自己的身子也要顾着,快多吃点吧。” 黄花点头。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黄花去了谖谖书房中,谖谖见有人推门,一看是自己的娘又带来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吃的东西给她。 她放下书道:“娘,你不必每天都过来,如果我饿了,自然会命厨房煮些东西吃的,我现在一点都不饿。” 黄花慈爱的笑道:“娘只是心疼你,看你每日看书那么辛苦,这是娘特地命人熬的枸杞莲子粥,能够让你耳聪目明。” 谖谖见黄花已经将那碗粥和汤匙摆好放在自己的面前,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是又不好拂了娘的意,只好拿起白瓷汤匙慢慢的喝着,只是食物进口,却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黄花看着谖谖慢慢的吃着,心中有些欣慰。 见谖谖将粥喝完,黄花便柔声问道:“清朗啊,你要多吃点,看看你,都瘦了,为娘看着都心疼。” 谖谖笑着对黄花说道:“娘,你放心吧,我只想效仿那些头悬梁锥刺股的古人们,看看自己日日在书房中读书,日后能不能够考取功名,将来也好扬光大我们田家不是吗?” 黄花将手轻轻搭在谖谖的肩膀之上道:“孩啊,其实想念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坏事,你可以跟娘讲的,一个人闷在心里,可不是苦了自己。娘在这里,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谖谖听得黄花这样说,抬起头来泪眼迷蒙的看着黄花:“娘,你都知道了?” 黄花点点头:“你是我的孩子,我哪能不知道你心中想的是什么?娘只希望你自己能够好好保重自己,不要总是这样封闭着自己。” 谖谖抱着黄花的腰,将头埋在黄花的肚子上道:“娘,你不怪我吗?” 黄花摇摇头,笑着轻轻拍着谖谖的肩膀道:“娘怎么会怪你,娘只是心疼你,你有什么话便跟娘说,我要我的郎不要这么多忧愁,好不好啊?” 谖谖抱着黄花温暖的身子,心中充满了感动,泪水从她眼中滑落了下来。 她从来都未曾享受过母亲的爱是什么东西,她还是凡间小猫儿的时候,它受尽了冷眼和磨难,那个时候的夫差在她最饿最冷的时候赏赐给了她一条小鱼儿,便温暖了她一颗寒冷的心。 而此世的娘如此疼爱她,如此理解她的心,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母爱,母爱这么温暖,她真的很幸福:“娘,我只是担心他,我、我只是喜欢他。” 黄花笑道:“傻孩子,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错,娘还担心你性子钝钝的,不懂这些。你喜欢她,娘才知道,我们家清朗原来长大了。” 谖谖紧紧的抱着黄花,脸上的泪水肆意留着,她好久不曾这么痛快的哭过,这样哭过一下,心当真是比自己闷闷一个人的好多了。 黄花却是从谖谖嘴里证实了宝熙所非虚,只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其实自己的孩子田清朗,虽然是个男儿身,内里却包裹着一个女儿心。 她以为知道儿子喜欢之人是常员外家的小姐,却不知道其实谖谖所之人却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常遇春。 黄花将此事告诉了田瓜,两人合着田大娘商讨了半天,田瓜想了片刻,便寻了媒人到常员外家中提亲去了。 ------------ 第八十九章 提亲 在黄花的授意之下,宝熙现在时常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跑出去玩了。她总是在拉着谖谖散心的时候没心没肺的说道:“哥哥,你多来几次不开心吧。对了,要不,我想玩的时候你就装得不开心,那样的话,娘就肯让我带你出去玩了。” 想到有这么好的差事可以做,宝熙乐不可支的笑了。 谖谖看着她摇摇头,她的这个妹妹心性单纯,若是活得像她那么简单该有多好,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忧了。 不知道常遇春此时此刻在哪里,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受很多苦,一路的行程应该是很累吧,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只是不管如何思考,都不能立马将常遇春唤回来,她叹了一口气,看户外阳光甚好,配上宝熙灿烂的笑容,也觉得人生不过尔尔,自己还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娘亲,大不了等常遇春回来的时候,让娘收他当义子吧,只是他性子倔强,不愿受人恩惠。 不论怎样,总是会有办法,哪怕饶几个弯路也定然会有办法的,前世的夫差为子为民,那么辛苦,想来上苍应该不至于对他那残忍。 不过近几天娘和爹似乎都很忙,她已经几日都未曾见到他们的身影,大概是生意上的琐事比较多吧,如今又是猪大量产崽的日子,不过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管那些东西。 只是谖谖哪里会想到,此时此刻,她的爹娘正在常家宝常员外的家中。 此时此刻的常家宝和柳月娘坐在大厅之上,黄花和田瓜坐在另外一边。 田府和常府都是这十里镇上富家一方的商户,只是常家宝做瓷器为生,而田府养猪为生,本来两家没什么交集的,但是此时此刻的黄花为了谖谖的终身大事,终于还是亲自和田瓜上门提亲了。 常府大堂修建得很是别致,窗户、大门的雕花木功都极为细致,那些花儿草儿都栩栩如生,想来是花了一番大心思。墙壁上的书画看得出来是大家之作,案几上所放置的花瓶想来也是上乘古董。 大厅高堂木凳上坐着的柳月娘保养得宜,细细一看,竟然也没什么老态,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平添了几分贵妇人之气,显得优雅大方。 柳月娘听完了田瓜和黄花的来意,只是笑着说道:“如此大事,自然是要好好商讨,只是不知道小女心中的想法,此事也得好好问问她才是。” 常六生对自己的夫人所说之话向来听计从,自己生意上的许多事夫人都像幕后参谋一样给了他许多宝贵意见,更不用说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了,他听完了柳月娘所说也是频频点头,对田瓜和黄花说道:“对,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只希望两个孩子都能过得好便好。” 黄花施施然笑着说道:“自然,常员外和常夫人所说都有道理。只是小儿前些日子见过贤侄女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我们田府虽然不是那王侯贵胄人家,但是也算家底殷实,希望常员外和常夫人好好考虑。” 说完之后,黄花和田瓜便告辞离去了。 常家宝送走了田瓜夫妇之后叹了一声:“女儿终究是长大了,她这么快就要嫁给别人,我、我实在是舍不得。”说着,眉眼之间染上了一丝淡淡的愁容。 柳月娘却定然说道:“我可不想女儿嫁给他们田家,我们常家不缺钱。” 常家宝奇怪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柳月娘却显得有些烦躁:“我先问过女儿再说吧。”说着她便往后堂走去。 常慕青心很是愉悦,田府前几日就有媒婆前来提亲了,而刚刚绿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对她说田公子的父母亲自前来提亲,足以见得他们一家对她的重视。 她很高兴田清朗对她如此重视,想来他还是很喜欢她的。所以才会这样两次前来,她剪着青花瓷瓶里面的小花的枝条,眉眼之处都装满了喜色,更显得清丽动人。 柳月娘走了进来,正巧瞧见了这一幕。 常慕青看到娘进来,急忙放下手中小剪,叫了一声“娘”,脸上却浮现了几缕羞涩。 柳月娘见女儿这副摸样,便知道她定然是对田家的儿子动了心思,她心中有些不悦,她为什么从来不曾知道自己的女儿居然认识了田府的孩子,而且看女儿这副模样,似乎与田家的公子认识许久,倾心于他了。她柳月娘从来不喜欢没能够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内的事。 只是她心中虽愠,但是面上还是平常模样。 柳月娘走近常慕青,尽量使自己声音如同往常一样平稳,她拉着常慕青的手在雕花红木桌边坐下:“青儿,你告诉娘,你真的喜欢那个叫田清朗的人吗?” 常慕青想不到母亲竟然如此直接的问自己,她有些突然,但是还是羞涩的点点头。 柳月娘转过头,却是一脸沉重,美貌的脸上都凝结成了寒霜,常慕青看着母亲模样,却是有些不高兴的神色,她忙问道:“娘,你不喜欢他吗?” 柳月娘沉思了一会儿,转头对常慕青说道:“青儿。” 常慕青有些紧张的看着柳月娘,田清朗家在十里镇上也算是大户人家,和他们常家也可以称得上门当户对,何以到了娘这里却不行了呢。 常慕青有些焦急的问道:“为什么,娘,为什么不行?”常慕青话语急切,柳月娘教习她时便告诉过她女子应该温婉娴静,遇到任何事都要处变不惊。柳月娘平日里很自豪的事便是她的女儿动作得宜,十分有大家小姐之范。 但是今日常慕青却因为一个男子如此着急,实在是有违她平日里对她的教养。 柳月娘生气的拂袖起身,常慕青自知失连忙歉疚的说道:“对不起、娘,女儿只是不明白……” 柳月娘道:“只见过一两次面的男人你便如此心急,你怎么一点都不像我,你要懂得什么对你才是最好的。” 常慕青有些难过,她依旧争取道:“可是、娘,田公子他家也算是十里镇上数一数二富甲,为什么娘不同意?” 柳月娘道:“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娘就教你琴棋书画,研习各种诗文歌赋,还要对各朝各代史事了如指掌,如果仅仅是让你嫁入田府的话,娘何必要要花费那么多的心思,还不如直接让你养猪呢!” 柳月娘一张脸上掩饰不住的生气,为自己这个一点都不明事理的女儿而生气,为她居然开始为了一个男人而驳斥她而生气。 柳月娘撂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娘的话,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都是在为你日后的道路筹谋着最好的打算”便离开了厢房。 常慕青呆呆的坐在红木桌边,过了片刻便红了眼眶。 ------------ 第九十章 退礼 常府管家将田府提亲所送去的礼金都悉数退了回去,田府厅堂中常府管家十分抱歉对着田瓜和黄花说道:“田老爷、田夫人,我替我们家老爷和夫人跟你们道歉,实在是因为我们家小姐年纪还轻,不愿意嫁人。不管我们夫人如何劝都不听。我们老爷把小姐视为掌上明珠,也不愿意强行忤逆她的意思。所以特地将您们的礼金都带了回来,还望老爷夫人看在小姐不懂世事的份上多担待些。” 常管家说得十分诚恳,语气满是诚挚,田瓜叹口气说道:“姻缘的事不可强求,既然常家的侄女不喜欢犬子,也只能作罢了。” 说罢,命人客客气气的将常府管家送出了门外。 黄花看着地上摞起来的两厢珠宝,这是她和田瓜一道整理出来的,只望常家宝和柳月娘看在重金礼聘的份上,能够将他们的女儿嫁到田府中,只是无奈,却被常家拒绝了。 想到前几日孩子日日坐在书房中暗自神伤的模样,黄花忍不住掏出了帕子拭泪,也不知道这桩亲事黄了,孩子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自古就是字最伤人,她不希望谖谖因为一个常慕青而变得颓靡不振。 田瓜进到厅堂,看到黄花的模样,心中也是不好受,他走过去搂着黄花的肩膀道:“夫人,这小儿女的家的事也并不是我们做长辈的说左右便左右得了的,若是那个常家小姐当真不喜欢我们清朗,就算硬要嫁过来,恐怕也也不是一件好事。” 黄花垂泪道:“你不知道清朗的样子,他自小便是个有心事都不愿意说出来的孩子,我那日跟他聊过之后,便知道他对常家的那女娃儿用很深,我只怕、只怕他想不开……” 田瓜用自己的宽大的袖刨帮黄花拭去泪水,柔声安慰道:“我明日便去差李媒婆去挑几家好看的姑娘让清朗认识认识,我就不信我们十里镇这么大,就找不出一个比他们常家更好的姑娘。” 黄花将头靠在田瓜肩膀上说道:“提及此处,我倒是有些疑惑的地方,我日前问起宝熙时,她还告诉我说那常姑娘看起来似乎十分喜欢我们清朗。只恐怕是那柳月娘看不上我们家,一心要将她女儿嫁给一些王侯贵胄之类的人家。若是如此的话,她可是拆散了一个好姻缘……” 田瓜拍拍黄花的肩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天下的媳妇也不是非要他们常家的。清朗是个男孩子,想来他成熟点就会明白的。” 当谖谖和宝熙从郊外踏青回来时,正巧看到了黄花靠在田瓜肩头哭泣的场面,宝熙本来不顾后面跟着的仆从一路大喊着 “爹娘,我和哥哥回来了”跑进堂中。 但是一踏进厅堂,她立马觉得氛围不对,看着地上放置着爹娘前几日精心布置的去常家提亲的聘礼,再加上娘一副哀伤的样子,她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宝熙在心里愤怒的喊了一声:“该死的常家人,居然看不上我哥哥!”不过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哥哥知道,他若是知道了那该有多伤心,其实前些日子里爹娘在准备着到常家提亲的时候,她便知道了,本想等到提亲成功后再给哥哥一个惊喜,她等呀等呀等,好几次快要憋不住了想告诉哥哥,但是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但是、但是,她明明记得常姑娘是喜欢她哥哥的,怎么结果会是这样的! 这个时候跟在后面的谖谖也一脚踏了进来,她看着表扭曲的宝熙,垂泪的娘和一旁抚慰着娘的爹,还有一旁貌似好像用同的眼光看着她的赵管家和一种仆从们,她有些傻眼,不知道这是什么况。 她不自在的轻声咳嗽了两声问道:“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田瓜看到她进来便叹了一句说道:“今日的聘礼都被退了回来,你已经是个大男人了,切莫伤春悲秋,还要徒惹你娘伤心。” 谖谖一头雾水,她一点儿都没明白爹话中的意思。 宝熙跳到谖谖面前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哥哥,爹的意思是说,娘去我喜欢的一个男人家提亲了,但是这聘礼却被退了回来,此举实在有伤我们田家的颜面,你作为长子实在不必过于伤心!” 宝熙知道爹爹想让哥哥铁血一些,可是像爹这种粗人怎么能够体会两个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的痛苦,她虽然还没有尝试过男女相爱的滋味,但是那《牡丹亭》里的杜十娘被老鸨阻挠和她的心上人李甲相见时,那句“日日思君不见君”的感觉可是深深的打动了她的心。 所以她义无反顾的站了出去将提亲聘礼被退这件事勇敢的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谖谖听完宝熙这番话才恍然大悟,原来管家和仆从们同的眼光不是看她的,而是看妹妹宝熙的,看到自己平日里笑得无比灿烂的妹妹此刻在自己面前哭得那么伤心,谖谖实在心疼,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宝熙,伸手拍着宝熙的肩膀道:“妹妹,是哪家的混小子看不上你,我现在就立刻将他的腿打断了!” 宝熙一边哭着一边瞅着谖谖,幸好自己没有告诉哥哥是常家将聘礼退了回来,否则此刻哥哥岂不是要去将常府的大门给踹飞了。她暗暗为自己的机智得意。 至于常姑娘的事,她得想个办法潜进常府问个明白,这可是关乎这哥哥的终身大事啊,她一定要弄清楚里间的缘由。 不过这样撒谎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便是从前本来一直都是宝熙闹腾着要带谖谖出去玩,但是现在况反过来了,都是谖谖常常带着宝熙去郊外射猎,或者去那十里镇上胡吃海喝。 而田瓜和黄花任由宝熙闹去,只希望谖谖能够不要被这种事所扰。 不过让谖谖很奇怪的是,宝熙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伤心,她照样吃好喝好,一点儿都没有因为聘礼被退这件事而影响了食欲。 谖谖先前从未听过她有喜欢的男人,每每小心翼翼的提及,宝熙总是满不在乎的说道:“小女孩家的心思,哥哥你怎么会懂?” 看着谖谖狐疑的目光,她立马转了一个表,做出一副哀伤欲绝的模样,谖谖只能不敢再问了。 ------------ 第九十一章 攀墙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夜,三月深夜的十里镇静谧异常,不时有些小虫出鸣叫,“咕咕,咕咕”稍显吓人,草木晃动着影子,在月色的照耀下朦胧不清,不时有些身影幽幽飘过,不过也可能是树上掉落的一两片叶子。 常府门外,一个黑色的身影一直徘徊着,嘴巴里还嘀咕着“这墙怎么这么高,我绳子都扔不上去,还怎么爬。” 那黑色的身影穿着一身夜行衣,眼睛却亮得十分可爱,只是此刻她摸着常府门外高大的墙壁有些头疼。 的确,这个胆大包天、不,她自诩英明神武的常宝熙便是为了哥哥而来的,她记得戏文里面的刺客都是这样一身打扮然后潜进皇宫的,只是她没有那些侠客们高深的武功,能够飞檐走壁,不得已只好在家中的仓库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条十分陈旧的绳子,准备留着攀爬时用。 想来常府那个墙壁应该也没有多高,爬上去应该是小事一桩。 她在三更时分便换上特地在小摊贩上的摊子上买的夜行衣,她记得那个精明的大娘还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说道:“姑娘,你穿上了这夜行衣,便可以有那盖世的武功……”滔滔不绝的讲了许多这夜行衣的好处。 宝熙虽然不信,但是想想自己穿上夜行衣一定如同那侠客般有飒爽英姿,于是她蠢蠢欲动,思索了一下便拿出了五十个铜板将那套稍微有些贵的夜行衣给买了下来。 等她兴奋的捧着夜行衣离开时,那个大娘还不忘了在后面喊道:“姑娘,这夜行衣最大的好处便是你穿上了它,就连鬼都认不出你,所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宝熙听得这话,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这奇怪的大娘以为她想趁夜劫持郎吗。 只是想得容易说得难,当她穿着一身夜行衣来到常府旁的墙前,才现事根本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 先,这墙壁的高度可是比宝熙预想的高了许多,宝熙骂骂咧咧的说道:“这常府是嫌弃钱多不是,把一个好好的墙壁建得这么高,防贼吗,真是!” 宝熙此刻的龇牙咧嘴若是让教习姑姑看到一定会心痛得死去,想她辛辛苦苦在田家教育宝熙这么多年,但是宝熙还是如此不成气候,实在可以算是孺子不可教也。 不过,无论如何,再高的墙壁都阻挡不了宝熙要解决哥哥终身大事的决心,她明明记得常姑娘十分喜欢自己的哥哥,那眼神,那娇羞的小模样,哪里不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而自己的哥哥似乎也是钟于她的。 所以此间里一定有什么误会,她誓一定要弄清楚,而目前她唯一想到能够弄清楚的办法便是见到常慕青去问个清楚。 她拍拍手安慰自己道:“没关系,好事多磨嘛,没有一点儿挫折,哪能成就哥哥的好事呢。” 她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将绳子扔到常府墙壁里面,只要绳子末端的弯钩勾住里面的墙苑,她便可以顺着那绳子往上爬了。 扔了几次不成功,宝熙累得直喘气,她有些气馁的看着高大的墙壁,十分头疼,进不了常府就见不了常姑娘,见不了常姑娘就没办法知道常家拒绝的理由,不知道理由就促不成哥哥的好姻缘,所以宝熙咬咬牙,一定要扔上去。 最后一次,宝熙闭着眼睛用尽自己全身力气将绳子扔了上去,“叮”“当”响了两声之后,宝熙试着拉拉绳子,嘿,成功了,宝熙心中乐开了花,哈哈,上苍还是如此英明保佑她宝熙的。 第一步成功,紧接着要进行第二步了,宝熙拉着绳子,左脚蹬地,右脚一大踏步跨上墙壁,“刺啦”一声布条撕碎的声音的,宝熙暗叫不妙,低头一看,夜行衣的裤裆居然破了,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裤。 “该死的。”宝熙骂了一句,反正夜晚没人,想来也不会有人现,她只管爬进去便是。 宝熙咬牙继续往上爬着,终于现原来戏文中好爬的绳子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不仅粗糙而且毛刺刺的,宝熙向来肩不能扛, 手不能提,这爬绳子对于她而简直比登天还难。 一步、一步、一步……宝熙慢慢的挪了上去,远远看上去好像一只巨大的黑色毛毛虫挪动着往墙壁上爬。 “哎呦,终于到了!”宝熙一脚跨到了高墙之上,宝熙满身是汗,“还好,还好,终于上来了。” 宝熙看着一双手被绳子勒得满是血痕,头上的汗水低落到手上,她才惊觉手上一阵一阵的疼。俗话说十指连心,宝熙终于体会到了这是什么的一个滋味,她倒抽着几口冷气,若是换在平日她早就哇哇大哭了。 可是如今她在密谋这样一件大事,自然应该本着侠女风范,那个侠女走天涯的时候有哭的,宝熙撇撇嘴,收起因为疼痛而蓄积在眼中的泪水,她站起来迎着夜风说道:“我是行侠仗义的女侠客!任何困难都阻挠不了我!” 她心中燃烧起了一份英雄结,顿时又恢复了勇气继续她的计划。 爬上了高墙之后自然是从这高墙之上跳到常府里面,宝熙看着底下黑漆漆的一片突然生出了一丝胆怯。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万一摔断腿怎么办,那岂不是很惨,万一明日常家人将她抓起来报官,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了。 她想来想去,放弃了从高墙上跳下去的想法,将红绳的钩子转了一个方向,又慢慢的攀爬了下去。 当她忍受手上火辣辣的痛楚到了墙角底下时,一个人影飘忽着站在了她的身后,宝熙却丝毫未曾觉察。 她扯了扯绳子还在考虑着是先把绳子收下来待会从偷偷从正门出去,还是见完常姑娘之后继续由着这条绳子爬出去,她想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府里的人应该都睡着了吧,想来也不会有人注意。更何况她见到常姑娘也可以让她掩护着她出去啊。 于是,她用力拉拨,想将勾在高墙之上的绳子扯下来,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试了好几次,终于将那绳子给弄下来,累得她够呛。 她正准备转身之际,后面突然出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小贼,你弄好了吗?” ------------ 第九十二章 失败 “妈呀!”宝熙转头看到悄无声息站在自己身后高大威武的身影,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心里边寻思着常府怎么会闹鬼,便想着刚才就不该那么快将绳子扯下来,现在好了,看到这么大的一只鬼都跑不了了。 那“鬼”提着一个幽幽的灯笼,仿佛地府中的冥火之光。 见“鬼”渐渐靠近,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宝熙身上冒起冷汗涔涔,她闭上眼睛嘴中喃喃的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那“鬼”靠近了,一把抓着宝熙的手道:“看你身板小小的,居然还有胆到常府做小偷,你也太不自量力了。”抓着宝熙的手温热有力,宝熙猛然睁开眼睛,才现眼前根本就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 只见他满脸肃正抓着宝熙盯着她道:“你这个小偷,我要将你抓住送到官府!”小伙子穿着粗布简衫,看起来像是常府的下人。 宝熙感受到他手里传来的温热,知道自己虚惊一场,不是鬼便好,是人的话就好办了,而且听他话中语气,只是将她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贼了。 宝熙心念一转,计上心来。 她做出一副哭丧着脸的表道:“这位大哥,你行行好,小弟实属无奈,才踏上这条道路的……” 小伙子“哼哼”两下道:“不管你如何穷苦,这些都不是你走上偷盗这条路的理由!不论如何,你今日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就说明你有劣根,必须交到官府那边好好惩治,才能让你长点儿记性!” 宝熙见小伙子一脸铁面无私的,知道自己向他求无用,便猛然跪在了地上用自己没被抓住的左手捶胸顿足的哭了起来:“娘、娘、孩儿不孝……孩儿明日就要被抓去见官了……娘,你明日的粥没人煮了……你会饿肚子吧……可是……孩儿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宝熙一边哭一边偷眼看着小伙子的脸色,小伙子见宝熙这样哭,有些微微动容,但是依旧说道:“你不要骗我,像你们这些做小偷的,便是和那骗子同一个道路的。我才不会信了你们。” 宝熙一边哭着,一边站起来,脸上涕泗横流,看起来极为可怜,她用一副很哀伤的语气说道:“大哥,你想怎样便怎样吧,我求求你明日去那清水巷子里一个破败的家中,替我煮一碗好粥给里面住的一个大娘吃,那白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妪便是我娘,我自小没了爹,从来都是我娘拉扯我长大,而今日我的确犯错,大哥,你便将我抓去报官吧。” 宝熙最后满脸悲壮,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 但是那个小伙子放开了宝熙的手,有些犯难的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宝熙满脸是泪不住的点头。 小伙子一张脸上忠厚实诚,他思索了片刻说道:“倒也是个可怜的人家。” 宝熙更是故意哽咽着说道:“大哥,若我是那不仁不义之人,何必千辛万苦的爬这常府的高墙,我心中只想着,外面平民百姓家赚钱不易,我怎能那么狠心偷盗他们的钱物,而这常府是我们十里镇富甲一方的大户,我若是只拿个一两锭银子,想来对常府而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而这笔钱可以用来给我娘治病,所以才违背良心,做出偷盗的行为……” 宝熙最后说着,哽咽着无法继续下去,表,声音逼真得差点连她自己都相信了,她心中暗暗想着,小子,若我还是感动不了你,那你的良心必定是比铁还硬吧。 果然,小伙子挥挥手对宝熙说道:“你快走吧,我就当没看到。”他说着转过身去。 宝熙连声道谢:“谢谢这位大哥,谢谢啊谢谢啊……” 小伙子背对着她挥手:“前面几十米开外左转,有一个偏门,你从那里出去便是。” 宝熙见状急忙转身就跑,见好就收,算是江湖道上的规矩,虽然这所谓的规矩也是宝熙自己琢磨出来的。 她急急的跑到小伙子所指向的偏门那里,打开木栓,正准备出去,突然后面有人喊道:“小兄弟,等等!” 宝熙暗暗叫苦,该不会是那人又反悔了吧,难道真的是铁面无私的包拯转世,定然要抓她见官,否则对不起自家老爷。 宝熙苦着脸转了过去,但是刚才的那个小伙子跑到宝熙面前,他定定的看着宝熙,宝熙正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时,小伙子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两串铜板,递到宝熙手中。 宝熙木愣愣的接过,只听那个小伙子说道:“小兄弟,这两串铜板是我这个月的工钱,今天管家刚的,我想这些钱应该够你吃一些时日了。你好好拿着吧,多吃点苦,再攒些钱给你娘治病吧。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事。你这么孝顺,老天会保佑你们母子俩的。” 小伙子说完又扫了一眼后面,急忙对宝熙说道:“你快出去吧,我师父起得十分早,只怕他起来的话你被他现可不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宝熙往门外走去。 宝熙像木头桩子一样被他推着到门外,只听小伙子说道:“你站在墙头上的时候我便已经看到你了,只是不动声色看你有没有同伙,看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你是个笨拙的小贼,估计没什么经验,更没什么同伙,而且夜行衣的裆部还破了那么大一个洞。却是没想到你家居然那么穷困……” 小伙子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堆将宝熙推出门外,宝熙耳朵里却充斥着他所说的一句话“……而且夜行衣的裆部还破了那么大一个洞……” 居、居然、被他看到了,虽然他以为自己是一个男人,可是好歹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啊,什么裆部破了一个大洞,宝熙突然觉得这是一件很、很、很难过的事儿。 直到最后,小伙子留下一句“……日后好好做人,切不可以在做这些事了……”便将木门给拴上了。 宝熙愣在常府背后的小巷子里,手里捧着两串铜板木头似的往家走了。 今日不仅没能够见到常姑娘,没能问她为什么拒绝哥哥,而且出师不利,差点把自己的清白给毁了。 宝熙哭丧着脸一路回到了家中。 ------------ 第九十三章 哭诉 豆大的汗珠从常遇春的眉眼额上掉落下来,他抱着头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 周围的几个壮年男子围着他拳打脚踢,一直叫嚣着十分愤怒。 谖谖大喊道:“不要打啊!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会出人命的!……” 但是她的所有声音都哽在喉咙里,都不出来,那些打人的壮年们似乎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后面有一个人,更不用说听到她的声音了。 谖谖大急,想要跑过去拉着他们,此刻的常遇春已经满脸是血,身上的衣服也混着泥尘看不清楚颜色,他躺在地上抖着,似乎毫无招架之力。 谖谖心中着急却移不开步子,她看着常遇春的惨状,自己却帮不上忙。 急火攻心,痛苦得大哭起来:”不要再打他了,他是陛下啊,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啊!你们这些人就不怕被砍头吗!快停下!停下!听到了吗!停!……” 不论谖谖如何叫喊,她似乎只是这副画面的外人,不论如何做,如何想要阻止,那些人对她的叫喊,对她的阻止,都不闻不问,似乎都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似的。 谖谖忍不住哭泣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 她真的很伤心,甚至感觉到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泪珠的温度,不过……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猛然睁开眼睛,却见床头坐着一个全身黑色的女子,低着头正嘤嘤哭泣着,谖谖吓了一跳一把抱着被角坐到角落中,十分惊恐道:“姑娘何、何人,有什么冤屈要、要、要告诉我?” 谖谖狠狠拍了一下自己,好歹也是在天庭上做过仙子,怎么陡然碰到这哭泣的冤魂,就吓得变成大舌头了。 记得以前时常听起牟明老君说那些无处诉冤的魂魄也是经常如此,在他睡觉之时坐在他床头求他做主,那时候她还十分欢喜的希望有那么一两个魂魄来求她,以此显示她小小司命君的英明神武。 不过可惜的是,似乎他们都不想找谖谖,谖谖等了许久,也将这件祈盼给置之脑后了。 哪想到现在,居然在这一世就碰到一个……但是、自己怎么反而被吓了一跳。 那“女鬼”不理谖谖,依旧低着头哭泣着。 谖谖用一双十分谨慎的眼神看着她,做好着她抬头诉说她冤的时候一脸骷髅或者还是满脸黑色头的准备。 但是听了听,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谖谖慢慢挪过去,将手小心翼翼的搭在黑衣女子的肩膀上,竟然是宝熙。 宝熙方才将常府遇到的那个小伙子当成鬼,现在被自己的哥哥当成鬼,这人生真是现世报,一报还一报啊。 谖谖知道坐在自己床边是宝熙之后,松了一口气,看到这副摸样的宝熙又有些担心,又有些疑虑的问道:“宝熙,你……这是……怎么了?” 宝熙一边哭一边说道:“哥哥,我今晚很丢脸,而且在一个男子面前,很丢脸……” 宝熙说完这句话“哇”了一声哭得更加大声了,谖谖轻轻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脊道:“别哭了,别哭了,生什么事,你告诉哥哥吧。” 宝熙扑在谖谖怀中,一边哭着一边将今晚之事说给谖谖听,略去了她是去找常府常姑娘质问她的事,只是说她贪玩想试试下女侠的玩法。 谖谖虽然对宝熙这个理由哭笑不得,但是素来知道这个妹妹贪玩大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拍着宝熙的背道:“你说,因为你觉得那个男人看到了你破掉的裤子,所以你很伤心?” 宝熙苦着点点头,哽咽道:“我是个女孩子呢,当然会难过的。” “可是他不是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既然这样,也没什么事,不是吗?”谖谖安慰她道。 宝熙哭丧着脸说道:“可是万一他以后看到我了呢,不就知道了。” 谖谖有些头疼,不知道宝熙怎么会惹上这样的麻烦。不过想来这件事又没有多少人知道,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宝熙在她怀中哭了许久,最后慢慢睡了下去,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两串铜板,是那个小伙子给她的铜板。 谖谖看着熟睡的宝熙,替她掖掖被角,想起自己做的梦,不知道现在的常遇春怎样样了,她走下床,推开窗户,夜凉如水。 他会在什么样的地方,做什么样的事,她想他也担心他。 谖谖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宝熙早早醒来,换回了自己平常的装束,昨夜哭了一夜,今日果然好多了,不会像昨日那样的难受了。 只不过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是有一种酸涩的感觉,心中隐隐的牵挂着昨夜碰到那个小伙子,想到他自己将自己所有的工钱都给自己了,她想她应该找个机会还给他的。 只是这样的机会必须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便是昨夜偷入常府的小贼,而且还得十分巧妙的将这钱还给他,这实在是一件很难办的事。 宝熙有些苦恼的敲敲自己的脑袋,见常姑娘的事也是一件大事,她可不会放弃,说不定到时候见到常姑娘,还可以跟常姑娘打听,昨夜那个男人是谁。 宝熙坚定了一颗一定要见到常姑娘的心。 她今日白天,又瞒着教习姑姑偷偷溜出府外,跑到常府旁边,她看着常府门庭若市,想着自己要不要打扮一下,变成一个丫鬟,混进去。 正在她思索着该怎么办才是最好的时候,看到常府的管家一脸的焦虑的走了出来,一边还和身边的一个家丁说着什么。 这常府的管家她见过,印象里的他向来淡定自若,听说也是这常府一等一的帮手和臂膀。 看他今日急成这样,莫不是常府生了什么事。 谖谖偷偷跟了上去,在距离他们不近不远的距离,努力的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只听那管家道:“今日这些大夫一个个都起不到什么作用,小姐还是躺在床上不肯醒来。我必须亲自跑一趟,将那威大夫给请过来,想来我们这十里镇,恐怕也只有他可以救我们小姐了,唉。” 家丁跟在旁边道:“听说这威大夫架子很大,这件事恐怕挺难的。” 管家道:“是啊,所以我不是亲自来了吗,待会也只能做走一步算一步的计策了。” ------------ 第九十四章 入常府 宝熙跟着常府管家他们来到了一家名为妙医堂的医馆。 宝熙知道这里,听说妙医堂里的大夫医术都十分高明,特别是有个年近百岁的老人,更是馆中名医,有华陀再世之说,经他之手所治愈的病人不可胜数。 而这妙医堂也是那个老人一手所办,只是宝熙一家身强体壮,向来都没有和这样的医馆打过交道。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黄花略通医理,熬些草药便好。 是以宝熙对这个妙医堂并不是很熟悉。 她佯装买药,也跟了进去,但是常府管家和家丁顺着内堂阶梯上了二楼。 宝熙抬脚正要跟上去,一个小医童拦住了她:“这位姐姐,你有举荐信吗,需要有那举荐信,你才能上楼见我们师父。” 宝熙讪讪的对那童子笑笑:“啊,这样啊,哈哈,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莫怪莫怪,只是有一些头疼脑热的,想来看一看。” 那位小医童十分热心的想要带她到另外一个大夫那里去,宝熙生怕被看出自己有着一颗不良的居心,飞也似的的逃离了。 宝熙站在这个百年医馆大门前,想着待会要怎样混进常府中。 如果那个常府管家真的请动了什么威大夫,势必会有几个医童跟着,若不然,她便伴做医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打定注意后的宝熙便偷偷绕到了妙医堂的后院。 妙医堂建得十分大,宝熙绕到后面都花了许多时间。 她趁着无人之际翻墙进去,后院晾着许多医童的衣服,宝熙挑了一套看起来颇为合身的,便迅速的换上去。 宝熙换好医服之后寻到一盆清水,正美滋滋的瞅着自己的倒影,心中想着,自己的这个行头倒是颇为精神。 冷不丁后面突然响起一个着急的男声大声叫道:“那个谁,你在那边做什么?” 宝熙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却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虬胡,他身上穿着这个印着妙医堂记号的装束,想来应该是这妙医堂中管理厨房或者下人的头头。 宝熙心中害怕的想道,这人该不是认出她是个冒牌货吧,怎么这么倒霉,还刚刚穿上这身衣服呢。 宝熙硬着头皮对着那个男人笑道:“这个……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男人几个大步跨过来,他似乎十分生气,一把拉住宝熙的手道:“医馆中人手不够,你还有嫌隙在这里玩耍!” 宝熙正叫不妙,以为那个男人要打她,急忙抱头,却没想到被他拉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那个男人给了宝熙一个药箱,宝熙呆愣着接了过来,不知道要做什么。 那个男人继续絮絮叨叨的说道:“今日威大夫要去常府家出诊,你跟几个师兄弟一起过去陪着,威大夫年纪大了,要多派几个人照应着。快去吧,他们已经在门口了。” 宝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妙的事,她正愁该如何跟着混进常府呢,这个时候果然应验了那句古语,“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宝熙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心中的疑问也一扫而空,她乐颠颠的抱着药箱子跑了出去,虽然说这药箱子有些沉。 她那群所谓的“师兄弟们”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宝熙不好意思的急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新来的新来的……” 一个长相颇为秀气,脸型也稍许稚嫩但是在一众医童中却比较大的男孩说道:“那我们走吧,师父坐着轿子都走到前面去了。” 宝熙见那男孩说话温柔,十分礼貌,不由得对他感念非常,心中也暗自觉得这人简直都可以和自己的哥哥媲美了。 于是一行妙医堂中的医童们都浩浩荡荡的往常府中走去。 常府修葺得金碧辉煌,十分用心,这些医童们有许多都是贫苦人家来的,他们跟着师父来到这常府,看到这些倒是颇为兴奋。 但是宝熙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只想着要快快见到常姑娘。 素朴的轿子上下来一个耄耋老人,满头须如银丝般,衬托得他飘飘如仙,果然有一代名医的风范。 常家宝和柳月娘似乎是等待许久的模样,都有些心急,一同快步上来迎接这个十里镇上素有“妙手回春”之称的威大夫。 并没有讲许久的话,便被带到了常姑娘的院落中,宝熙紧步跟在他们后面,故意靠得近些,想听清楚他们在讲着什么。 只听常家宝说道:“小女已经昏迷了数日,完全没有征兆,几家大夫都看过了,皆断不出这是什么病症,所以小侄才斗胆请威叔叔大驾前来寒舍看看小女。” 柳月娘在一旁拭泪,宝熙暗暗想道,这常姑娘怎么一病就这么重,前段时间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到了常姑娘的厢房中,耄耋老人向后看了看,正巧宝熙距离他最近,他随意一指,便对宝熙说道:“你,随我进去吧,其他人都在外面等候着。” 宝熙身后的一众医童齐声恭敬答“是”。 宝熙便随着老人和常家夫妇一道进去。 常姑娘厢房中的布置朴素淡雅,几缕若隐若现的花香浮在了鼻子边,光线透亮,从窗户中投了进来,照射到墙壁上,正巧照射到一副荷花图上,图中荷花盛开得极为繁茂,几多荷叶浮在水面上娇嫩欲滴,栩栩如生,十分美丽。 图上题着一诗“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字迹娟秀清丽,想来应该是常姑娘自己的手笔。 宝熙觉得这些诗句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又忘了自己在哪里看过,想想自己又不是爱读那些文绉绉诗句的人,也没有去细细想这些诗句的出处。 圆木红桌上放置着一盆清水,清水底下还有几枚晶莹剔透的鹅卵石,唯一不搭调的便是那盆水中的花,已经枯萎得十分厉害,都快辨不出来原来是什么模样,但是这常姑娘似乎舍不得扔掉,依然让它置身在清水之上。 宝熙忽然想了起来,这不是自己哥哥那晚上巳节送给常姑娘的荷花吗,都成这样了,她居然还舍不得扔掉,看来真的是对自己的哥哥深意重。 宝熙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 ------------ 第九十五章 舐犊情深 绿儿守在常姑娘的床边,脸上满是泪痕,眼眶都是红红的,她见有人进来,知道是老爷夫人请来的大夫,便垂立在一边。*** 柳月娘问道:“今日小姐有吃东西了吗?” 绿儿抬头,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小姐、她还是跟昨日一样,什么都喂不进去。”说罢几度哽咽,又想要哭了。 宝熙心中慨叹,这绿儿倒是对常姑娘忠心耿耿,瞧瞧这眼泪汪汪的样子,早知道在自己小时候也让娘亲给她寻个一起长大的小丫头,说不定今日也不会无聊到每天只是缠着哥哥,要跟他玩了。 一旁的老人点点头,对着宝熙说道:“开始吧。” 宝熙确定老人的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她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开始……开始什么,她什么都不懂。 宝熙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什么都不会,怎么就冒冒失失的跟着进来了,果然是头脑一热,思虑不周。 宝熙硬着头皮,打开了药箱子,她极力的想着自己以前看过有些大夫治病的时候是怎样做的,她装模作样的翻找起来。 老人继续说道:“你先将红丝线给那个小丫头。” 宝熙心惊,红丝线……红丝线……宝熙翻呀翻,果然看到一捆红色丝线,她惊喜的拿了出来,绿儿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不等宝熙给她,便熟门熟路的接过红丝线,便走到床边将红丝线绑在了常姑娘的手上。 宝熙眼尖,看到了常姑娘的手中飘落下来一个小纸条,她正待走过去捡起来。老人又对她说道:“垫子。” 宝熙急忙又开始翻,垫子,应该是那种把脉时候所用的海绵垫。 她看到一个像砖头般的黄色垫子急忙拿了出来,工整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老人目不斜视,宝熙松了一口气,想来是拿对了。 那边的绿儿已经将丝线绑好,正转身朝宝熙这个方向走过来,宝熙急忙跑过去接,她随便瞟了一眼地上的字条,只见上面隐隐写着“田”字。 宝熙装作是不经意扫了一下地面,便将那张纸条带到自己的脚底下。 她将红丝线交给了老人,老人将手搭在垫子上,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红丝线,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的开始诊断了。 宝熙趁人不注意,将地上的纸条捡起来打开,只见上面几笔娟秀的字迹写道:“田公子,来世见。” 宝熙吓了一条,看着这字条她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想来并不是那日常府管家的理由什么常姑娘并不喜欢哥哥,相反的是,常姑娘应该是十分喜欢哥哥,但是想必在这个常府之中受到了什么阻力,所以相思成疾,烙下了病根,所以才会写下这样几个字。 过了许久,老人睁开了眼睛,常家宝和柳月娘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样了?威大夫。” 老人似乎十分了然于心的说道:“你们女儿郁结成疾,导致血脉阻通,不能畅流。” 柳月娘急忙说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老人示意宝熙将丝线收起来,宝熙急忙照做,只听老人继续说道:“此病乃是心病,老夫也无力治疗。” 柳月娘听完了老人这句话,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态,她以为自己的女儿已经被眼前的这个老人盼了死刑。 柳月娘呆愣了几秒,突然大声叫道:“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你是什么神医!怎么可以这样乱说!……” 柳月娘绪十分激动,常家宝抱住了她十分难过的说道:“夫人,算了,算了……是我们的女儿福薄……” 绿儿见平素里铁腕铮铮、坚强不软弱的夫人居然如此失态,想来自家的小姐真的是命数尽了,她也抽噎着哭了起来,常姑娘的厢房中简直乱作了一团。 老人看着眼前一幕,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办法其实也不是没有……” 柳月娘哭红了双眼,她抬起头渴求的大声问道:“什么!什么办法!” 她挣脱了常家宝的怀抱,几步过去拉着老人的衣服泪水涟涟的说道:“大夫……大夫……这是我唯一的女儿,她才十四岁,才十四岁,你救救她,救救她吧……求你了……求你了……” 柳月娘脸上神色哀恸,任何人看到她这副样子一定都会为之动容,宝熙也不例外,她看着眼前伤心欲绝的柳月娘,泪水也忍不住掉了下来。果然可怜天下父母心。 柳月娘拉着老人的衣服,慢慢的滑坐在地上,常家宝上前将她抱起来,她伏在常家宝的怀中不停的哭泣。 老人说道:“要治好这个病,先得找出心病的根源,你们可知道,你们女儿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烦恼的事。” 在旁边泣不成声的宝熙突然“哇哇”放声大哭,声音甚至盖过了柳月娘和绿儿的哭声,等候在外面的医童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生了什么。 常府的管家听闻哭声闯进来,他看到宝熙当着众人的面哭得稀里哗啦,而她旁边的绿儿和柳月娘等人都呆呆的看着在场中哭泣的宝熙。 他丝毫不知道这到底是个况,老人有些疑惑的说道:“你这小小医童……在这里哭泣做什么?” 宝熙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只是今日看到常夫人舐犊深的样子,我心中十分感动,想起了自己的娘,她也如同常夫人对常姑娘那样,十分疼爱我……” 老人无奈摇头:“医者,最顾忌的便是心思太软,你回医馆后一定要好好训练一番。” 宝熙继续哭着说道:“我有一法,可以救常姑娘一命,我虽然身上没有什么医术,但是此法必定能够救常姑娘,请常老爷和常夫人采纳。” 柳月娘听到宝熙这样说,她已经有些病急乱投医,急忙说道:“你说,你快说!若是真的有效,我必定裳你千金。” 宝熙摇摇头道:“我不要千金,只愿意常夫人和常姑娘都能安乐健康的活着。” 柳月娘站起来,走到宝熙面前,双手抓着宝熙左右两边的衣袖说道:“好孩子,好孩子,你快说、快说……”柳月娘眼中透着急切,她紧紧的盯着宝熙,只希望能够得到救女儿的方法。 宝熙附在柳月娘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柳月娘一脸震惊的看着宝熙,她跌跌撞撞的放开了宝熙,脸色苍白,一张保养得十分美丽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喃喃的说道:“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真的是我害了女儿……” ------------ 第九十六章 进常府 田府家中,宝熙身上穿着妙医堂中的童子装,后面跟着常家宝和柳月娘,还有常府的管家以及几个家丁。*** 黄花见到宝熙这副打扮的时候大吃一惊,再加上后面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大群人,她以为宝熙又在外面闯祸了,急忙拉过她,对常家宝和柳月娘道歉:“小女顽劣,不知道又闯了什么祸事,还烦请各位看在我的薄面之上……” 常家宝和柳月娘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愧色,柳月娘上前一步,看着黄花,未语泪先流,黄花更急了:“宝熙到底惹出了什么祸事,让你们这么难过,我一定会严惩她的。” 谖谖将宝熙护在后头歪头对她说道:“你到底又闯什么祸了,这次看起来还很严重的样子。” 宝熙闷声伏在谖谖的肩头说道:“哥哥,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了。” 谖谖摇摇头,脸上神色颇为无奈。 柳月娘看着黄花道:“先前你们前来提亲,是我狠心相拒,而此次,我和我们老爷一起前来向你们提亲,我们愿意将小女嫁给你们的孩子,真的愿意……” 黄花听完柳月娘一番话,心中十分惊奇,她与田瓜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这是个什么况。 谖谖也看着眼前一番景象十分迷惑,她听着柳月娘口中所说“提亲、将小女嫁给你们的孩子……”更是惊惧不定。 黄花让常家宝和柳月娘坐下,听着这些事其中的原委,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花自然是喜上眉梢,谖谖却已经在一边大惊失色了,这不过上巳节送给那位常姑娘一朵荷花,她居然便对自己种下根,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蒙在鼓里,反倒让家人误会了。 柳月娘说完,又是一阵泣不成声,黄花虽然之前不喜欢她,但是同为母亲,她深深能够体会那种要失去孩子的感觉,她安慰着柳月娘说道:“常夫人你不要担心,若那孩子真是因为我家清朗犯病,清朗自当全力救她,只盼着你家孩子能够早日康复。” 黄花说完,吩咐谖谖道:“清朗,你可听到了,这件事因你而起,你就陪着常老爷和常夫人到他们府中走一趟吧。” 谖谖惊得站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她和那所谓的常姑娘才见过几次面,恐怕五个指头都还不到,为什么听娘话中意思倒是十分中意常姑娘,想要将她嫁给她了。 再说她是女儿心,她怎么可能跟一个姑娘成亲! 谖谖站起来斩钉截铁道:“不行!娘,我不去!” 黄花看了一眼神哀伤的柳月娘,又看了一眼坚定的谖谖,她急忙拉拉谖谖道:“你这孩子,不要在这个时候犯倔。” 谖谖正想反驳,却看见柳月娘转过头去,似乎极力忍着哭泣,肩膀一直抖动着。 谖谖见过她意气风,唯我独尊的样子,想来如今放下身段求他们田府,必定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黄花在一旁对她使着颜色,宝熙在她后面上蹿下跳的说道:“哥哥,你疯了!哥哥,你疯了!” 谖谖始终还是没将那句话说出口,她偃旗息鼓,垂头道:“好吧,我便随你们去看看常姑娘。” 柳月娘回头看她,眼中满是感动,似乎在用眼神谢谢着谖谖。 事不宜迟,大家收拾妥当之后,便往常府去了,谖谖骑在马上,心中五味杂陈,这件事莫名生,她一点头绪都没有,整件事纠结在一起,理得她脑袋疼。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常府,常慕青所居住的院落有些冷清,像她性子,淡淡的,倒是有些清幽雅静的风味,不像宝熙的闺阁,总是弄得五彩缤纷,还有各种小动物到处乱窜。 几处有些青竹,一走进院落中,便有些凉爽。 谖谖在常府管家的带领下,走进了常慕青的厢房,厢房中的床上躺着一个女子,朦胧的床帐看不清楚女子的面容,隐隐绰绰,但是可以看得出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谖谖知道,那个女子便是常慕青。 绿儿见谖谖在常家宝和柳月娘的带领下进来了,她的眼睛已经肿得如核桃般,她定定的看着谖谖,喃喃说道:“对,就是你,你就是小姐的天喜星,小姐自从上巳节遇到你之后,便再也没有好过……” 绿儿说着又开始掉眼泪了。 谖谖只觉得十分郁闷,自己不过是为了让常姑娘不让王志远那个小人奸计得逞,所以才赢了那朵荷花送给常姑娘,却没想到常姑娘竟然便对她…… 常姑娘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眉头紧皱,有着淡淡愁容,一双绝美的脸上没有了生气,似乎只是躺着一个冻着了的美人。 谖谖对她身后的众人说道:“常姑娘真可怜,可是我、应该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我要怎么做?” 柳月娘听到谖谖这话,以为她还是在意着他们田家拒绝了亲事这件事。 柳月娘垂泪说道:“清朗,我不知道青儿对你……所以才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我柳月娘一生从没有求过任何人,今天你能不计前嫌到这里来,我十分感激你。但是求求你,求求你,尽力救救我的青儿……” 柳月娘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谖谖拉着她道:“常婶婶,你别这样,好好好,我答应你,一定尽力救常姑娘。” 谖谖将柳月娘拉了起来,说道:“若不然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单独跟常姑娘待着。” 柳月娘依旧抽抽搭搭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常家宝扶着柳月娘,用手轻轻拍拍谖谖的肩膀,说道:“我们两口子便在这里谢谢你了。” 谖谖这才看到常家宝双鬓斑白,似乎老了许多,看来这几天,他定是焦头烂额,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男人视常慕青为掌中宝,自然是担心得不得了,就像田瓜对宝熙那么的疼爱一样。 谖谖郑重的点点头:“小侄一定尽力而为。” 常家宝便扶着柳月娘和管家、家丁等一种人出去了。 绿儿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她真的好希望田公子能够将小姐救起来,她一边祈祷着一边带上了门。 ------------ 第九十七章 诺言 谖谖见床边有一方矮凳,便坐了上去,她试着轻轻唤躺在床上的常慕青:“常姑娘……” 但是常慕青没有丝毫反应,依旧闭着眼睛。*** 谖谖心中骂娘,她又不是大夫,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把她叫到这里。 她根本就不怎么认识躺在这个床上的姑娘,为什么却要背负这么一个大债务似的。 她扶着头,看着床上貌美的姑娘无奈的说道:“常姑娘啊常姑娘,你快醒醒吧,你这样下去不仅仅你自己受罪,而且你家人也受罪啊,看看你娘哭成那副惨样,看看你爹老成那样,你也要睁开你那漂亮的眼睛啊。而且我也莫名来到这里,他们还口口声声说你的病跟我有关。” 绿儿在窗户外头看着谖谖扶着脑袋倚在常姑娘旁边,想来应该是在垂泪剖白着什么内心话,她心中想道,这田公子果然也是对我家小姐有有义的,我们小姐没有看错人。 谖谖继续无奈的说道:“我确实是比那窦娥还冤呢……你说人生怎么会有这么悲惨的事……” 躺在床上的常慕青一动不动,很显然谖谖这番话并未起什么作用。 谖谖托着腮帮子愁眉苦脸。 那日上巳节,只是因为一朵荷花,所以常姑娘才对自己根深种,救她吧,说不定大家会迫着谖谖娶了她,她可一点都不想娶一个姑娘,况且她又不可能爱上女子,就算是勉强娶了常姑娘,恐怕也不能让她幸福。 可是若是不救她,不仅良心上说不过去,而且常姑娘一家恐怕也会日日愁容惨淡,失去最爱的孩子,潦苦一生。而她谖谖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名下世受罚的仙子,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人间惨剧生。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谖谖暗暗对自己说道,不管常姑娘救醒之后会如何,现在最要紧的事便是救她一命,也当做是为在远方的常遇春祈福吧,希望上苍将自己救下常姑娘的福禄承到常遇春身上。 谖谖想罢,她轻轻握着常慕青如藕段般冰冷的小手道:“常姑娘,我是田清朗,我来看你了,你怎么都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呢。” 谖谖尽量用一种柔蜜意的语调说着这番话,说完之后,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肉麻兮兮给恶心到了,她一边转头继续酝酿着下一句要说什么,一边尽量疏散自己心中对自己语调的不适,却没有注意到床上的常慕青的睫毛微微抖了下。 谖谖握着常慕青冰冷的手慨叹道:“按理说你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了,何苦要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呢,我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人,你这样喜欢我,实在是一件错事。但是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早已不是仙体,不能够护你周全,只能尽量试试。” 谖谖正正身子说道:“好,我现在开始了。” 常慕青的手冰冷异常,谖谖不知道是不是将死之人的手都如此,她在来的路上便已经听常府管家说常姑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许多的大夫已经摇头让常老爷和常夫人备好后事。 所以常家宝和常月娘才在毫无办法的况下抓住宝熙这一颗救命稻草,现在这个时候不管什么人提什么意见,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那些听起来完全不靠谱的事,恐怕常家宝和柳月娘都会奋力一搏。 天下父母舐犊之心,便是这般难能可贵,这世间最伟大的感,便是这剪不断的血缘亲。 而她谖谖在这尘世间活了这么多年岁,这一世投身男子,也是第一次遇到黄花,品评母亲所带来的爱,站在儿女的角度,她希望常慕青好好活着,不要让她的爹娘伤心。 谖谖一边不住的替常慕青暖手,一边说道:“你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逢的时候吗,那时候是上巳节,我与你的堂哥常遇春……” 谖谖好久都没跟人提到常遇春,从自己的嘴巴中蹦出这个名字,她有些楞神,他还好吗,他现在在哪里。 意识到现在不是思绪飘飞的时候,她又转神回来继续说道:“我跟她约好,一道去玩。眉里河边,你跟常遇春说笑,我们十里镇姑娘不少,却是并不多见你这样的。” “美丽又不失温婉,清雅又不失风采。我想起卓文君的一经,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你便是那上巳节中独一无二的美人,而我便是上巳节中见你一面便难以忘怀的秋郎。” 谖谖说到这里,又叹了一下,自己哪里是倾慕常慕青的美貌,那晚上那样的心态,明明就是妒忌,妒忌人姑娘长得难得一见的倾城貌美。但是她还是昧着自己的心继续说下去。 “看你走远,以为你不喜欢我的轻薄,正自懊恼自己怎么那样无礼,倒是让你不悦了。我心中落寞,但是上巳节毕竟是一个高兴的节日,也是跟常遇春玩了起来。” “不想,我后来却再次遇见了你,但是你却是在王志远的陪同之下而来。王志远风流花心,我怕你被他甜蜜语所骗,所以故意激将,让他同我比试,倒是上天垂怜,我竟然赢得了那朵芙蕖。” “芙蕖美丽大方,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倒是和常姑娘有那么几分相似。都是冷傲孤清的美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美人佩美花,两相衬托,果然,美人便是美人,如同画中仙女般。” “还记得我将芙蕖送到你手中念的那诗吗,是山人写的,山人是我很喜欢也很佩服的诗人,他的那几句诗句,也是我十分倾慕的诗。”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是不是很美,是不是跟你很配。” “我不知道原来你心中也有我,我心中欣喜得很,但是却没想到,却是我害了你。你躺在这里,甚至那些大夫都说你命不久矣,常姑娘你快快醒来好吗。” “若你醒来,我必定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唢呐喇叭,高声炮竹,娶你回家,我们拜天地,拜高堂,接受众人贺喜,我揭开你的红帐,喝交杯酒,我们的新房中燃烧最大最明亮的龙凤双烛。” “我要给你一个剪子,让你剪那灯芯,寓意我们白头偕老,恩爱永久,好吗,你醒来,我就这样做好吗?” ------------ 第九十八章 苦恼 谖谖说了许多,已经口干舌燥,没有说辞了。*** 不知道从自己进来坐在这里到底做了多少个时辰,她肚子开始咕咕的叫起来,好饿,开始想念宝熙常常捧在手上的大鸡腿了。 常慕青依旧没什么反应,谖谖摇摇头,心中却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大概上天不让她娶常慕青,生怕她在这一世为难。 谖谖觉得自己也算是尽力而为了,既然结果还是如此,她也没有办法。 谖谖最后说道:“常姑娘,我走了,希望你来世好好做人,切莫不可因了一个男人而让自己惹上这样的悲剧,这实在不值得。” 她替常慕青掖好被角,便起身离去。 谖谖走到五步之遥的时候,她的后面传来一丝微弱的声音“田公子~” 谖谖顿了顿脚步,心中自嘲,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她继续向前走去。 但是身后的声音继续道:“田公子……” 谖谖确定自己所听的不是错觉,她回过头去,却见常慕青身上穿着寝衣,坐在了床上,她的皮肤依旧苍白,但是脸上却带着几抹红晕,似乎有些害羞。 谖谖大吃一惊,她语无伦次的说道:“常、常姑娘,你醒了?” 常慕青微微低头羞涩说道:“对不起,我让田公子担心了。” 谖谖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没有……你怎么突然醒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谖谖急忙改口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而谖谖突然被某种物体用力的撞了一下,她还未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只觉得眼前闪过去了一抹桃红色,直撞得自己几个趔趄才稳定心神。 她定眼一看的时候,绿儿已经抱着常慕青哇哇的哭了起来:“小姐,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我快担心死了!” 原来那一抹桃红色是绿儿所穿的衣裳,谖谖看着自己被那一阵风带歪的玉佩,只觉得这个力道十分不可思议。 而远远听到响动的常家宝和柳月娘也都匆匆进来,见到绿儿抱着常慕青哇哇大哭,而常慕青已经醒过来,坐在床上,轻轻的安抚着绿儿。 柳月娘也冲到前去抱着自己的女儿,不住的垂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这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娘有多担心吗?你怎么能睡这么久……” 绿儿抹着泪水,将床边的位置让给了常夫人,她知道夫人担心的心不会比她好过多少。 常六生也走了过来,伸手将柳月娘和常慕青都环绕在怀中,老泪纵横:“不要哭了,这不是应该开心的事吗?”他虽然如此说,自己却也不住掉泪,这几日里为着女儿担惊受怕,女儿终于好了,终于醒了过来,不枉他等了许久,终于盼到这一天。 常府管家以及谖谖、家丁等一种人见到这样的场景无不动容,家丁中有许多粗壮的汉子也红了眼眶。 常慕青也同样掉泪:“爹、娘,女儿不孝,女儿不孝……” 柳月娘哭着说道:“傻孩子,你活着就好……” 三人哭了许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谖谖被当成大恩人被常府客客气气的送了回去,常府管家在告别时甚至对她说道:“田公子放心,我们老爷夫人择日便会和令尊令堂商量婚期之事,只望着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经了这些事,日后能够好好的便行了。” 谖谖听完常府管家的这番话实在有些头晕,她极其想大声呐喊的告诉常府管家事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但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常府管家又说道:“我们老爷夫人这几日下来惊惧害怕,今日公子救了我们小姐一命,他们都十分感激。刚才那一幕公子也看到了,老爷夫人还未来得及向公子致谢,还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谖谖急忙摇头道:“怎么会呢,常姑娘醒了,常叔叔和常婶婶自然是当好好陪伴她。” 谖谖看着常府管家看着她愧疚的眼神,那番想要委婉说明自己并不愿意娶常姑娘的话,还是被她吞下了肚子,算了算了,从长计议吧,反正又不是立马就要娶了常姑娘,到时候再跟娘说一下吧,说不定她会有对策。 谖谖一回到家,宝熙便窜到她的眼前大声喊道:“哥哥,我听说了!听说常姑娘醒了!这是不是真的?” 谖谖一边进家门,宝熙一边在她身边缠着不停的问话,到了田府的内堂之中,黄花和田瓜也给了她几个询问的眼神,谖谖便答道:“的确,常姑娘醒了。” 宝熙更加兴奋的跑到黄花的面前大声喊道:“娘,我就说嘛,我就说哥哥出马,必定是马到功成!那常姑娘对哥哥的喜欢可是深不可测,不是有一句诗句是这样说的吗?桃花流水深千尺,不及姑娘念我。” 黄花直接忽视掉了宝熙的呱噪,看谖谖脸上有些疲态,便有些担忧的说道:“清朗必定是累了,快去休息吧。” 谖谖感激黄花没有继续问她,她便和爹娘告辞离开内堂。 宝熙见谖谖这副模样也有些奇怪:“常姑娘醒了,哥哥不应该是高兴吗,怎么好像都不开心的样子。” 田瓜说道:“你这孩子,大人的事你懂那么多干嘛?” 宝熙嘟着嘴道:“爹爹,哥哥跟我是孪生兄妹,他才不是大人呢!” 田瓜抚着胡子认真说道:“男人的事你懂那么多做什么?” 宝熙撇嘴扭头,跑出去了。 黄花有些忧心的对田瓜说道:“清朗这孩子,不知道是怎么了。” 田瓜道:“孩子都长大了,何必那么担心?他是男人,自然要懂得承担一个男人该承担的责任。” 黄花点点头,命下人煮下一些吃食,准备待会带到谖谖房中,和她谈一谈。 谖谖有些烦躁,她在自己的屋子中踱来踱去,常慕青醒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一定要娶她为妻,可是自己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姑娘,而且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一个姑娘。 可是如果她不娶常慕青,常慕青会不会又来个昏迷,要死要活的,那她救她不是白救了。 这实在是一件伤脑筋的事,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好好处理这件事呢。 谖谖苦恼的抓着自己的头,这人间怎么有这么多事,真是麻烦。 ------------ 第九十九章 无法接受 黄花推开谖谖的书房,谖谖正一脸急躁的坐在太师椅上,一张秀气的小脸上布满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愁云。*** 谖谖见到黄花推门而入,她站了起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她,喊了一声:“娘……” 黄花见到自己如此落寞又可怜的孩子,心兀自软了一半。她听得管家说常家的姑娘已经醒了过来,按理说自己这个孩子如此喜欢那个姑娘,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如今会是这副模样。 黄花从篮中拿出了几个谖谖平日里爱吃的小菜,再在她面前的案上布上一双碗筷,精致的瓷碗加上色泽鲜明的菜式,若是在平日里,谖谖一定胃口大开,可是今日她却没有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谖谖将碗筷推向了一边低头说道:“娘,我不饿。” 黄花笑了笑,将竹筷塞到谖谖手中说道:“怎么会不饿,晚膳都没吃呢,难怪你总是这么瘦,要多吃点,要不然怎么有气力解决要解决的事呢。” 谖谖看着黄花,眼光里却充满了不确定,她不知道常慕青对她的喜欢如此之深,她现在深深的后悔自己上巳节那晚为什么要与她接触,才导致今日这一切的生。 谖谖知道所有人都误会了她,可是常姑娘因为她而大病,又因为她几句话从病中康复,她只怕自己这一世为男儿身,恐怕不娶她的话,她又要大病,如此,真的是一件太让人烦忧的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件事,她很着急,看见黄花进来,她的心稍稍安定了点,或许因为这一世,她毕竟是从黄花的肚子里跑出来的,毕竟她是她这一世的娘亲。 她觉得,她的娘亲应该会站在她这里的,只是她的娘亲能够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女儿心这样的事实吗,她不确定,一点儿都不确定。 黄花轻轻的拍拍谖谖的背,说道:“傻孩子,快吃吧,吃完了,娘再帮你分析,有什么事,娘也会帮你的。” 谖谖十分瘦弱,黄花拍上她的背,只觉得骨瘦嶙峋,她的这两个孩子真的是十分不同,宝熙爱吃,容易胖,似乎遗传了她和田瓜的体格,而谖谖却不管怎么吃都依旧是这么瘦弱。 黄花有些心疼自己的孩子,她看着谖谖慢慢的将她准备的那些饭食吃掉,眼神里充满了疼爱的神色,但是她却不知道,待会自己孩子所要说的烦扰,将会成为了她这一辈子都去不了的心病。 谖谖慢慢的吃着吃着,内心一直在做着斗争,要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黄花,包括她和常遇春的前世今生,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妥,她记得牟明老君和她说过,知道天机的凡人,阳寿都不会长久,她不要她这一世的娘亲有任何的不测。 既然这样的话,便老实的跟黄花说自己并不喜欢女子这样的事实吧,许多古代帝王不是也有断袖癖好,黄花又不是不开明的农村愚妇,她想她应该能够理解的。 只不过谖谖太过高估自己娘亲开明的程度了。 谖谖这样想着便将筷子放下,对上黄花的眼神说道:“娘,我不喜欢常姑娘!” 黄花有些惊异说道:“可是宝熙……” 谖谖打断了黄花的话有些着急的说道:“宝熙她什么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她误会得这么深,居然、居然也将你们所有人给带进了这个误会里。我、我、根本就不怎么认识那个什么常姑娘!” 黄花更是奇怪:“可是……娘记得,那天晚上,娘试探着来问你,你似乎对娘承认了。” 黄花自己说完这番话,又细细回想了一下,似乎……谖谖的确是不曾亲口承认过她所喜欢的那个人是常姑娘,黄花问道:“难道你喜欢的姑娘另有其人?”可是她的印象中谖谖似乎就不曾跟其他的姑娘有过接触。 谖谖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娘,我心中所喜欢的人并不是个女子。”她顿了一下,用了更大的勇气对黄花说道:“娘,我喜欢常遇春,虽然我不知道我喜欢常遇春是什么样的感,但是我真的不可能喜欢姑娘,娘,你明白吗,你能理解我吗。” 黄花楞了许久,她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只觉得有似乎有一道闪电劈在脑袋上,从头顶一直劈到脚下,她不知道谖谖方才说了什么,只记得她嗡嗡的说话声,她觉得周边的东西都变得空朦了起来。 谖谖看着自己黄花,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的反应,但是黄花只是有些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几道菜,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谖谖稍稍等了一下,又等了一下,黄花却似乎木头人一样,慢慢呆呆的转过身去,木然的向门外走去,谖谖只觉得奇怪,她追上前去有些困惑道:“娘,娘,你怎么了。” 黄花没有应谖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命人在小厨房炖了一些汤药,我过去看看,若再不过去,那些下人又要怠慢了。有些汤药的火候须得正时正点熬好才行,多熬一刻不行,少熬一刻也不行……” 谖谖跟着黄花更是担忧:“娘,你、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娘、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讲这些。” 黄花置若不闻:“……这样方能入口醇美,不会有焦灼的味道,也不会过腥的口感……” 黄花一脚跨过门槛,但是跨的步伐似乎稍稍小了点,竟然一脚踏空,整个身子便悬空倒了下去,在这电火石光的瞬间,谖谖急忙伸手想要将她扶住,却是没办法抵御住黄花整个身子坠落之势。 黄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谖谖急得满身是汗,大声叫道:“来人啊,快叫大夫啊……” 这个晚上,整个田府乱作了一团,夫人竟然会莫名其妙的摔伤昏迷,让所有人都觉得很奇怪,大夫在里间为黄花把脉,田瓜在外堂焦灼不安的等待,宝熙呜呜的哭着,不知道娘怎么会莫名昏迷了。 田瓜和谖谖听着宝熙呜呜的哭声更是觉得心烦躁,田瓜问谖谖道:“清朗,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娘好好的,怎么就摔倒了呢?” 谖谖沉默了半晌,说道:“娘不小心被书房的门槛给绊倒了……” 田瓜一边扇扇子一边说道:“我就说书房不用设那门槛,直接走进去不就行,赵管家!” 一旁的赵管家上到前来:“老爷。” 田瓜挥手对他说道:“你命工匠将书房中的门槛给敲了。” 赵管家领命下去。 谖谖在一旁继续沉默着,她有些后悔,后悔对娘说了那番话了。可惜这一世她失去了手镯,再也无法唤得牟明老君帮她,没有办法除去黄花脑海中的记忆,为今之计,只能看事的进展了。 ------------ 第一百章 变数 常府中,常幕青的身子已然好转,脸色变得红润起来,不再像前日里那么的苍白。 绿儿替她梳着头,红檀木梳缓缓滑过墨黑浓密的乌丝,伴随着小丫头语气中难得轻快的嗓音:“小姐,那田公子果然很厉害,他一来,你便好了。” 常幕青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柳叶娥眉,杏圆双眼,小巧挺立的鼻子,如脂玉般的凝肤,她心中的“他”亦是喜欢她的,喜欢这样一个她。 耳畔似乎响起了“他”那日轻柔的嗓音。 “若你醒来,我必定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唢呐喇叭,高声炮竹,娶你回家,我们拜天地,拜高堂,接受众人贺喜,我揭开你的红帐,喝交杯酒,我们的新房中燃烧最大最明亮的龙凤双烛。” “我要给你一个剪子,让你剪那灯芯,寓意我们白头偕老,恩爱永久,好吗,你醒来,我就这样做好吗?” 她脸上一红,低下头,面颊闯上了几抹红晕,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最是那莲花一低头的娇羞,大底便是这副模样。 听说爹娘已经同意了她与田公子的亲事,她病好这几日以来,府中忙碌着来了许多人,似乎都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自从那日一别之后,她便没有再见田公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一颗深闺待嫁女儿心的小小雀跃。 柳月娘进到了常慕青的厢房,常慕青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娘”。 她看到柳月娘,心中还是有些愧疚,她生病这几日的形,绿儿已经悉数告诉她了。柳月娘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在心里感激着,她是她的娘亲,是不管怎样还是会将她当成宝贝一样看待的娘亲。 柳月娘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她眼中的愧疚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一眸幽潭般深寂的瞳孔里,像极她以前倔强起来的模样。 她从小吃过许多苦,只希望将自己所有不曾得到的东西都尽数给她,给她以最好的物质生活,教会她闺阁女子最有用处的东西,只盼望着她有一天能够顺顺利利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不用像她那样费尽心机,吃尽苦头,才到今日这番地步。 只是许多事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她女儿心似乎也不像她那么大,她现在喜欢上一个男子,心心念念着与那个男子白头偕老,似乎不曾想其它。 虽然刚刚开始柳月娘对女儿胸无大志十分生气,可是自从女儿生了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病之后,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健健康康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她还能看到她的音容笑貌就够了。 很多微不足道,斤斤计较的小事,便是在生死之间便成为了什么都不是的尘埃。 柳月娘走过去拉起了常慕青的手说道:“看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今天娘亲自下厨了,煮了一些你爱吃的。你待会多吃些。” 常慕青正想出谢过母亲,柳月娘又继续说道:“你与田家的亲事,我们也早点儿定下来吧,也算是冲冲喜。” 常慕青脸上一红低头说道:“娘,女儿不孝……” 柳月娘说道:“说什么呢,只要你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你,只要你幸幸福福,开开心心的,娘也就知足了。” 绿儿看着夫人和小姐娘儿俩和谐谈话的模样,心中异常的轻松,终究雨过天晴了,我们小姐也觅得意中人,一切都办好了。 常慕青和柳月娘正说着话,外头突然进来了一个仆从,急急忙忙的上到前来说:“夫人!夫人!不好了!” 柳月娘和常慕青都十分惊愕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喘着粗气的钱大婶,她是负责整理着小姐后院的一些杂事仆从。 柳月娘微微有些不悦说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赵大婶见夫人不高兴,急忙说道:“田府传来消息说、说田夫人摔了一跤,躺床上了,成亲之事,可能要搁置……” 柳月娘和常慕青都大吃了一惊,柳月娘说道:“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在这个时候摔,难不成还在记着我从前拒绝她的事!” 常慕青阻止住了气呼呼的柳月娘说道:“娘,也许,田大婶她真的是跌了一跤吧,若是她不愿意只需要直接说就好了,何必要这样咒自己呢。” 柳月娘听得常慕青此话在理,气有些消下去,对钱大婶说道:“钱婶,你就看着,和管家一起商量下给我备上礼物,我倒要去看看,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 赵大婶领命下去。 而这边的黄花依旧未曾醒来,田府早已经人仰马翻,向来如同弥勒佛般乐呵呵的田瓜早已经不知道了几通的脾气,只听得田府中又摔碎了一个瓷碗,田瓜大声斥责道:“十里镇上不时都传闻你是这十里镇上数一数二的大夫!你就这个水平吗!啊!你快去将我的夫人治好了!快点!” 谖谖和宝熙都呆住了,她们都有些怕怕的看着眼前的田瓜,从来不曾见过爹这副模样,可想而知,他是多么的喜欢娘,生怕娘出事。 这种况持续了好几天,平日里十分轻松的田府下人们也被此时怒火旺盛的田瓜吓得矜矜业业,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差错。 田府中有一个小丫鬟只是因为多擦了几遍桌子,田瓜就说她在房间中出如此难听的噪音,生生的将小姑娘给骂哭了,谁也不敢再跟田瓜说话,担心万一有什么差池,只怕田瓜会让他们拍屁股走人。 所以柳月娘坐着马车到达田府之时,当她被一身脏兮兮、穿着黑色家丁服、脸上一片愁容的仆从引进门,她便觉得十分奇怪。 说来也巧,不知道为何,当柳月娘到达之时,一直不肯睁开眼睛的黄花居然将眼睛睁开了。 田瓜欣喜若狂,大大奖赏了刚好在这里间的大夫,而所有仆从们见到夫人醒来,皆是大舒了一口气,还好,终于醒了,可以不必受折磨了。 ------------ 第一百零一章 说定亲事 柳月娘进入里间看黄花,黄花刚刚醒来,身子还有些虚弱,她拉着柳月娘的手说道:“月娘,你来得正好,我、我正有事想告诉你……” 似乎说得太急,黄花咳嗽了起来,田瓜替她捶背道:“慢点说,慢点说……”一边将手中的水递给她喝。*** 柳月娘在也在一旁说道:“对呀,你慢点说。” 黄花咳嗽了好久,慢慢的啜了一口水,终于缓了过来说道:“我们两家也算是纷纷扰扰,生了许多事,两个孩子的亲事也被我们几个大人弄得乱糟糟的一团,我年纪也大了,巴不得尽快抱上孙子,我想啊,就快点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吧。也好安心些。” 田瓜在一旁说道:“你这摔一下,身上的伤还未曾恢复好,两个孩子的亲事也不着急,等你好了再从长计议。到时候我们两家再细细商量,何必如此急匆匆的。” 黄花笑笑说道:“我从前也是如此想,总希望将所有的事做得最好,总希望花最多的时间将所有事做到做到最满意,古人不是说了,好事多磨。只是我如今这样摔了一跤,倒是摔出了个道理,人生难免不测,为何要将许多事一拖再拖呢,今日做好了,自己便舒心了,何必让自己那么麻烦。” 黄花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看再过几日便是四月廿七,老祖宗说了,这是个好日子。我前几天便去请僧人算了,那个得道僧人也说四月廿七适宜嫁娶,那一日成亲之人,不仅能够早生贵子,还能够白头偕老。我们便定下来吧。” 柳月娘想到女儿也因此所生的大病,她本以为黄花想借着病,再拖个几日将这门亲事拒绝掉,以报复常府之前对他们田府的无礼。 却不曾想到,黄花醒来,第一件事反倒是与她提起儿女亲事,她虽然舍不得女儿,但是既然黄花如此,她便应承下来:“好,就依亲家。” 柳月娘“亲家”两字一出口,两人便相视而笑。 两家夫人都同意了,两个十里镇上最爱夫人的老爷岂能有不同意的说法。 自从那晚黄花从谖谖口中听到她说她喜欢常遇春之后,她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也因此踏空而昏迷,她虽然昏迷,但是身子上却无大碍,只是接受不了事实不愿意醒来。 她不愿醒来,自然累苦了那些大夫,一个个尽心尽力的诊断,却也断不出个所以然。 黄花的脑袋中一直想着自己该怎么做,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是个断袖男人,她与田瓜的家族里好似都不曾出现过断袖之癖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会是她的孩子。 她昏迷的时候做了许多梦,梦中有许多她听过的故事,比方说她的梦中出现了两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的背影,他们坐在学堂中讨论着诗书,其中一个嗓音清正:“山伯兄台,你说这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后面一句是什么?” 黄花虽然看不清两个书生的面容,可是梦中的她也是有些雀跃,原来面前两个书生的背影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在茶肆中听书的场景,此刻这样如梦般的书院,与她边听书时边想出的场景一模一样。 另外一个嗓音比较醇厚的梁山伯回答道:“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先秦传下来的诗经,果然是美不胜收,这两句诗句中描绘着漫山遍谷葛草长得长又长,藤叶茂密又繁盛。黄鹂上下在飞翔,飞落栖息灌木上,鸣叫声婉转清丽。好一副美景哪!” 祝英台回答道:“山伯兄,我们一起去找那个地方玩好吗。” 梁山伯回到道:“这个提议好,英台贤弟,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两人互相应答着站起来转过身子,黄花本想随着他们去看一看所谓的美景,但是她突然看清了,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书生,分明便是她的儿子田清朗,和常六生家的儿子常遇春。 她骇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束,她穿着月白缎子,还披着一个青褂子嵌银线的褂子,她记得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绫罗衣,特地去衣店中订做的。 她并不是那个割猪猡草的小姑娘了,她早已成亲,还有了两个孩子。 宛如雷电直击大脑,她突然又记忆起来她的儿子田清朗告诉她,她不喜欢女子,她喜欢一个男子,喜欢的是常六生的家那个沉默寡的常遇春。 不,她不允许她家出现这么荒唐让人耻笑的事。 可是该如何阻止这件事呢,她不懂,她想找田瓜商量,可是依着田瓜的性子,必定会直接去问清朗,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清朗急了,离开田家怎么办。 她心思紊乱,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她本一直以为清朗喜欢的姑娘是常府那个叫常慕青的姑娘,没想到儿子喜欢的居然是一名男子。 她的梦境一直在变换着,一会儿是祝英台和梁山伯,一会儿是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一会儿又变作汉武帝和卫夫人,可是不论如何变化,里面的两张面孔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她的儿子田清朗和她儿子告诉她她所喜欢的常遇春。 梦中的她思来想去,觉得现如今稳妥的办法便是让儿子娶一个温婉贤惠的女子,替他生下个一男半女,说不定,等到孩子生下来后,清朗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她在心中一直后悔着,当初就不应该让清朗只跟着常遇春一个孩子玩,清朗永远只跟在常遇春的后头,久而久之自然与他的感十分深厚,所以才导致这种感的变异。 她这个当娘的如此粗心,她觉得极为难过。 可是她哪里里知道,她的儿子田清朗,从前一世追随过来,只为着这个男子常遇春,不论她如何做,都不会有所改变。 不过黄花不懂那么多,她想到了这个办法之后,便迫不及待的醒了过来,正想着要同田瓜商议此事,没想到柳月娘也带了一些燕窝鱼翅过来瞧她。 从前她见着柳月娘只会产生讨厌的绪,只觉得她是小妾害死正房而扶正的恶毒女人,而如今看到了柳月娘,却如同见到了救星般,便和她商量起两个孩子的亲事。 柳月娘本是为此事而来,见黄花这么说,两个人便一拍即合,开始筹谋…… ------------ 第一百零二章 认错 田府和常府两家即将要结为亲家之事立即传遍了整个十里镇,田瓜十分高兴的放出话说到时候免费宴请所有十里镇的父老乡亲。*** 所有人都欢欣鼓舞,期待着田、常两家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婚喜事。 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是谖谖,饭桌之上,当宝熙高兴的告诉她四月廿七,谖谖将迎娶十里镇最漂亮的姑娘常慕青时,谖谖手中的竹筷都掉落了一根,她生气的站起来大声说道:“这是谁的主意,我还没同意呢!” 在宝熙的印象中哥哥从来不曾过火,不知道为何她的面目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狰狞,而且语气里满是凶狠,宝熙呆了一会儿,被吓得哭了起来。 黄花急忙上前安慰宝熙,田大娘斥责道:“清朗啊,你这是干嘛,怎么好端端的,你的这是哪门子脾气?” 谖谖着急道:“我要成亲,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田瓜不悦的说道:“这儿女亲事,向来都是媒妁之,父母之命。再说了,常姑娘温婉贤淑,娶到她也算是我们田家的福气,你也应该知足了,至于日后若是你还要纳妾的话,我想,常家的孩子也算是通达理之人,想来也不会不同意……” 谖谖重重的摔下碗筷说道:“我不娶她!你们谁爱娶谁娶!” 田瓜见谖谖这副摸样勃然大怒,正要大雷霆,黄花急忙拉住了他道:“你不要和孩子一般见识,我跟他说说便好了!你快去安慰安慰女儿。” 黄花一边安抚着田瓜,一边将谖谖拉入了后堂。 谖谖绪激动,像头小狮子般的大声说道:“我绝对不会娶那个常姑娘的!绝对不会!……” 黄花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将谖谖拉进了书房,然后将门拴好,谖谖依旧激动的对黄花说:“娘,我不是告诉过你了……” “啪!”谖谖的话语应声而落。 手打在脸上脆生生的声音,她细嫩的小脸之上顿时浮现了五道红痕。她的头被打得偏向了别处,谖谖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颊转过头来。 “啪!” 又是一掌,黄花只觉得自己的两只手都生生的疼着,可以见得她甩的这两巴掌都卯足了实在的力气,她看着眼前孩子不敢相信的神,她的心也同样在滴血。 她不管孩子会不会恨她,她只想将这个孩子打醒,只想让她过上普通正常的生活,这有那么难吗,这,应该不难吧。 她忍着滴血的心,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你知道娘为什么要打你吗。” “第一巴掌是因为你不孝,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说你喜欢的人是常遇春,是不是说你日后想跟遇春成亲,是不是不要为我们田家绵延子嗣了!是不是想要我们田府成为这十里镇上的笑柄,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指着爹娘的脊梁骨骂,让爹娘这辈子都抬不起来!” “这第二巴掌,是因为你无,常家的姑娘因为你差点要死去,她好不容易好转,你却不肯再救她,你还想将她推向水深火热之中,你想让常家家破人亡才安心吗?” “你好好想想,娘将你生在这个世上,没有将你教好是娘的责任。你不仅仅是为着你自己生活,你还有我们一家人,你得为大家想想,清朗!” 谖谖扭着头,泪水夺眶而出,她没想到,原来娘也不能理解她。她一直以为娘是这个世界最懂她的人,就算她说过的话那么荒唐,她想那个疼爱她的娘也应该能够理解她。 可是她想错了,她的娘不能理解,一点儿都不能。 末了,黄花已经快要忍不住,她勉强控制着自己语气的颤抖,对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儿子说道:“你好好想想娘的话,好好想想。” 她扭过头,打开了门出去,她的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儿子那张清秀的脸庞上血红的印迹,这是她第一次打孩子,这是她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可是她不能不狠心。 在她确定孩子看不见她的地方,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低落在紫色绫罗之上,打在坚硬的大理石上,摔成了好多瓣。 谖谖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她只是一个下世受罚的小小仙官,大概这便是她所要承受的,只是苦了那个叫常慕青的姑娘,她谖谖此生恐怕要对不住她了。 谖谖带着脸上火辣辣的伤口睡了下去,心中一片惨淡,不知道此刻的常遇春到底在哪里,在做着什么。 不知道睡了多久,天已然大亮。 宝熙跑进谖谖的寝间中,将她拉了起来,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昨天事的影响,她气喘吁吁的对睡眼朦胧的谖谖说道:“哥哥,你快起来看!快快起来!谁来了!” 谖谖迷蒙的灵台一下子便清明了起来,该不会是常遇春回来了吧!她惊喜的看着外面,外面那张男人却不是常遇春,男子一身风尘仆仆的侠客气息,手中还握着一把利剑,背着一个小包袱,穿着普通游侠装扮的青衫,却掩饰不住俊朗的气质,他双目如电,笔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脸的俊气。 看向谖谖这个方向的眼光中充满着久寻不到,却意外现的惊喜。 谖谖张口结舌说道:“好、好久不见,落……” “落离”两字还未出口,落离已经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宝熙,眼神复杂,有着初见的惊喜,也有着许多心酸,他声音低沉的说道:“谖谖,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路吃了多少苦……知不知道……” 宝熙哇哇大叫,大声喊道:“哥哥,你快点来帮我啊,这人好奇怪,一大早便来找我,还叫我……谖谖,我不认识啊!” 落离放开了宝熙,对着宝熙笑了笑,俊逸的脸庞满是宠溺:“我问了五魂灯,你的魂魄便是在十五年前落在这个府邸之上,除了你还能有谁是谖谖,你忘了我是谁不要紧,我会慢慢让你想起来的。” 宝熙叉着腰大声喊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落离摸摸宝熙的脑袋说道:“没想到下世受罚,你脾气不见好,反倒是更加无法无天了,这样可不行,需得禀报王母,加重你的刑罚。” 宝熙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谖谖,她根本就不知道此时这个怪人到底在说着什么。 谖谖坐在旁边看着落离,心中五味杂陈,落离将宝熙当成了她,他以为宝熙是失去前世记忆的谖谖。 只是,他找她找了许久吗,看着他这副摸样,想来定是一路上也受了不少苦楚。 谖谖想着便站了起来笑道:“我是宝熙的哥哥,既然兄台远道而来,便让我们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一番。” ------------ 第一百零三章 大婚 落离这才注意到一边的谖谖,便点点头。 突然整个天花板坠落了下来,谖谖突然被捂得喘不过气来,耳畔传来了宝熙咯咯的笑声。 居然只是一场梦,此刻的宝熙正故意拿被子捂着她,让睡梦中的谖谖喘不上气来。 没有落离,没有认错人的说法,这一切原来只是虚幻的一场梦境。 宝熙笑着对谖谖说道:“哥哥,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我叫了你许久!” 谖谖起身,却没有回答宝熙。 宝熙以为自己吵醒了谖谖,所以她不高兴了,她靠近谖谖对她说道:“哥哥,都是我不好,我昨天不该惹你生气的,娘说,要我将这些药瓶子给你的脸抹上。” 宝熙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放在她旁边的一些瓶瓶罐罐说道:“娘说,这个红瓶子是敷的,这个绿瓶子里的药是喝的,还有这黄色瓶子的药……” 谖谖打断了宝熙说道:“好了,我没事,我也没有生你的气,昨天是我不好,不该那样子说话。” 宝熙头一歪,嘻嘻哈哈的笑着抱着谖谖说道:“哥哥最好了,你今天陪我出去玩吧,说不定你以后有嫂子了,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 宝熙的话让谖谖想到了那个无辜的常慕青,她有些黯然,她嫁到他们田府中,可是她又不爱她,这可怎么办。 宝熙见谖谖好不容易浮起一丝生机的脸上又沉了下去,连忙拉着她起床道:“哥哥,哥哥,你快起床,快陪我去玩儿!” 谖谖拗不过宝熙,只好起身陪着她。 谖谖没有办法,她只能静静的等待着这所有的一切,也许王母在她这一世的司命簿上已经安排好了她的命数,任她如何挣扎,也是没用的。 谖谖想到这些,便静下心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只能做走一步算一步的计划了。 四月廿四,很快便到了。 十里镇上异常热闹,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天里,田府的少爷田清朗将会迎娶常府的小姐常慕青。 田府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就连仆从下人都换上了十分喜庆的衣服,脸上都带着几位热洋溢的笑脸,四月廿七可是个好日子啊。 谖谖任人摆弄着,穿上了深红色的新郎装束,胸前垂挂着一朵大大的喜花,她在众人的额簇拥之下跨上了马匹,准备到田府迎娶她未来的娘子常慕青。 她的脑袋浑浑噩噩,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跨上马匹,一路前行。 唢呐喇叭,鞭炮长响之声充斥着耳朵,却又被她遗落在身后,周边路上所有乡亲们的笑脸以及祝福的话语都是那么的空洞不真切,谖谖看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脸,心中想道,这该不会又是梦吧。 她偷偷捏了自己大腿,疼得她脑袋清醒了一大半,不是梦,她果然还是踏上路途,去迎娶一个她不爱的姑娘。 谖谖苦笑着前行,上苍若要如此安排,又岂能让她随意更改。 罢了,便这样吧,要怎样便怎样吧。 到了常府,已经有一众人在门口等待,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谖谖,这一日的谖谖虽然看起来精神有些不济,但是依旧是唇红齿白,翩翩少年的佳影,精致的小脸在深红的喜衣的映衬更加秀气,惹得众人赞叹不已。 田家所请的媒婆连忙开始放红纸,常府门前有一盆炭火,谖谖在媒婆的指引之下跨了过去,见过未来丈人和丈母娘,进入常姑娘厢房中将盖着喜布的常姑娘迎出门。 许许多多的繁琐的礼节,总是让谖谖觉得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这些礼节做下来,已经过了大半天的时间,鞭炮一直劈啪作响,不绝于耳,热热闹闹的氛围却总是让谖谖觉得不真切。 新娘在媒人和丫鬟的牵引下上了喜轿,唢呐吹奏着,锣鼓震天,她听到柳月娘垂泪在她耳边嘱咐着“定要好好对待我们家的青儿”,她说着便伏在了常家宝肩头哭泣,常家宝这个五尺大汉居然也掉落了几滴眼泪。 媒人见谖谖木木呆呆的,连忙提醒道:“少爷,你快说,一定会好好对待青儿,快点!” 谖谖重复着媒婆的话语说道:“……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青儿……” 常家宝并不看她,只是挥挥手,媒婆再次引着谖谖骑上马,便往家走去。 回到田府,拜过高堂,开始热闹的喜宴,谖谖到处敬酒,一众的同堂学友们也都到场纷纷贺喜。 谖谖今日喝得大醉。 但是她依旧想喝,来者不拒。 当王志远举着第几十杯酒对谖谖说道:“田兄弟,今日可是你大婚的日子,你可要喝个痛快!来来来,将这杯酒干了!” 谖谖大笑着,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举杯的手已经有些不稳,但是她依旧极为豪爽的回答道:“王兄够意思!对!你说得没错!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大家都要喝个痛快!” 众人不停的喝彩,觥筹交错,酒足饱饭,所有人都不停的喝着,谖谖这个准新郎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 她正想将这杯酒饮进肚中,一双略微粗糙的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瓷杯,将她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谖谖这一桌子皆是楞了一下,谖谖眼神有些迷蒙,却一眼便认出了身边之人,笔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修长的身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常遇春。 她眼神松动,对着常遇春笑道:“你、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许久,你知道吗?” 常遇春的眼中带着三月阳光温暖的笑意,他用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他身上的衣服似乎还不及换下,他走了将近一个月,脸上已经长出了青涩的胡须渣。 一路上的风霜似乎让他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常遇春成熟了不少。 谖谖眼神迷离,但是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彭拜,她一把抱住常遇春哭道:“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常遇春拉开谖谖替她拭去眼角泪珠,这么亲密无间的动作让所在的这一桌子同窗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一个平日里便比较闹腾的同窗急忙站起来缓解气氛大声笑着说道:“常兄回来了,回来得正好,今日我们清朗兄弟大婚,我们哥几个也得趁着清朗兄台大喜的日子好好热闹一番,这机会可是不多啊。” 常遇春笑笑对着众人说道:“对,我一回来便听闻清朗大婚的讯息,不是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匆匆赶过来,还好也算及时。” 王志远在拿起一坛子酒大声叫道:“常兄台,那我们今日便喝个尽兴好了!” ------------ 第一百零四章 赶走 黄花与田瓜正在和往来的宾客们亲切的交谈着,大红灯笼高高的垂在上方,映衬着黄花和田瓜一脸欣喜热情的模样。黄花今日穿着藕色绒及缎条制成内胎,以银丝之外,缀点翠,喜庆之余又显得大方高贵,而田瓜也穿着一袭新衣,他们此刻正忙碌的接受着宾客的道喜。 “恭喜了,田老爷田夫人!” “贵公子和儿媳简直就是男才女貌,极为登对啊!” “祝你们早些抱上孙子!” …… 田瓜和黄花一直笑着接受着贺礼,边向来往宾客致谢。 黄花不停的抬眼看着那边喝得欢乐的谖谖一桌,她见到谖谖来者不拒,心中有些担忧,她知道孩子对她不满,可是她没办法,那可是田家唯一的男孩,她不想让这个孩子染上这种怪癖,她必须得治好这个孩子。 虽然她自己心中没底,这种方法到底行不行,但是她只能试一试。 黄花心不在焉的笑着迎接着众位宾客,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她突然的觉得一阵心惊,可是……那修长的身姿,挺直的背脊,不正是常遇春又是谁。 她看着谖谖那一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宝熙也乐颠颠的跑过来似乎是报喜一般的说道:“娘,常哥哥回来了!” 常遇春自小跟谖谖一道长大,从前黄花可怜他们家境贫寒,也待常遇春极好,只要是谖谖有的纸墨笔画,黄花定会命管家多备一份,只是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她的孩子会因此沾染上断袖之癖,否则,她怎么会容忍他时时刻刻存在田府,存在谖谖的身边。 她后面细细想来,也确实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她记得谖谖从小都不爱与同伴玩,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偏偏是遇到了常遇春之后,才渐渐有所好转。 她极为悔恨自己当初只是以为他们小哥俩关系好,却没想到事情居然往这个方向发展。 宝熙以为常遇春回来了,娘应该会很高兴,因为以前和哥哥及常哥哥一起读书时,娘总是鼓励她和哥哥要向常哥哥学习,而且每逢节日也一定会命厨房煮些好吃的给常哥哥带回家,她觉得娘是极为喜欢常哥哥的。 可是不知道今日为何,听完她的话之后,向来十分和蔼的娘,整张脸都沉了下去。 黄花面无表情的对一旁的田瓜说道:“我过去看看清朗。” 田瓜应酬着宾客,根本就无暇顾及到此时黄花的异常,只是点头忙又招呼着其他的宾客了。 宝熙有些呆愣着看着娘一脸貌似可以用凶狠来形容的表情,她觉得的此刻的娘根本就不是平常那个和蔼可亲的娘,更像被恶魔附体似的,显得有些狰狞。 黄花面若冰霜的走近谖谖这里喝得正开怀的一桌,只听得王志远大声说道:“喂,常遇春,若你真要替田清朗喝酒,那你喝三杯,我喝一杯。” 只听得常遇春似乎极为不介意的回答道:“自然没问题。” 黄花听得他云淡风轻的这番话,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似的,她的孩子清朗可是今天的新郎,她的孩子才理应喝得开心,常遇春是用什么身份要替她的孩子喝酒。 这个时候的黄花恐怕也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将所有一切的罪责都怪到了常遇春的身上,她总觉得若不是因为常遇春,她的孩子不会不正常,不会沾染上这断袖的怪癖。 谖谖的众位同堂们看到了黄花纷纷说着:“田婶婶,你也来喝一杯吧。” 黄花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你们喝,你们喝……” 常遇春见到她来,忙站起来,向黄花鞠了一礼说道:“田婶婶。” 黄花觉得此刻的常遇春似乎同从前不一样了,但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黄花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常遇春答道:“今日才到,听得镇上的人说清朗今日大婚,还来不及换衣裳,便匆匆赶了过来,还好没有错过清朗人生最重要的喜宴。” 黄花心中不快,继续问道:“那……你父亲的尸骨呢?” 黄花知道本不应该在如此喜庆的时刻问这个问题,但是她已经无法阻止自己,她的满脑袋只是自己的孩子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沾染上了怪癖,她恨自己,恨眼前之人,巴不得永远不再见他。 丝毫不知情的常遇春恭敬的答道:“父亲自小的梦想便是中举成官。小侄自作主张贿赂了一个守官陵的墓人,买了一块地皮,将他安葬在那里,也算是了却他的一番心愿吧。” 黄花却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的父亲一声追逐名利,想要中举成官,但是却苦追不到,你却让他永生永世驻守在他苦追不到的地方,是不是想让他永远有这份遗憾。” 常遇春有些惊异,他顿了一下说道:“这个,小侄并没有想到这些……” 黄花看也不看常遇春继续说道:“一个人若是死,必定希望自己尸骨埋在原乡,可是你却妄自揣度,将你父亲的尸骨埋在遥远的上京,成为一个找不到家乡的孤魂野鬼。这简直是大不孝!” 谖谖站到常遇春面前,对黄花说道:“娘,我赞成常遇春的观点,既然成为官员是他爹一生追求的事情,自然葬在官陵中是最好的归宿。常遇春是常叔叔的孩子,自然明白常叔叔想的是什么!” 黄花见谖谖站在常遇春面前一脸护着常遇春的表情,心中腾的升起了一股怒火,她向来便不是爱发脾气之人,只是这件事情出现太出乎她的意料,太让她难以接受,太不可思议,她时时刻刻警惕着,但是这样的场景还是如此明显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只觉得愤怒,极为愤怒。 与其它桌的喧哗比较,谖谖这一桌的众人从方才的闹腾变得此刻的略微尴尬的微妙,大家依旧讲着话,却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面前有些剑拔弩张的场面。 黄花脸上挂着千层寒冰:“父死一年之内为戴孝之人,本不应该参加喜宴,否则将会给新人带来霉运。” 谖谖急道:“娘,我不在乎这些!” 常遇春抓着谖谖的臂膀,轻声说道:“清朗,别这样。”他转对黄花道:“对不起,田婶,我不太懂得这些规矩,我这便走。你不要气。” 他向黄花告辞,向众位同堂告辞,最后他笑着对谖谖说道:“我走了,日后再来看你,记得不要跟你娘怄气,她是这个世界上待你最好的人。” 谖谖急得眼泪快要掉下来,但常遇春示意她不要哭。 几个同堂们也觉得扫了许多兴致,黄花看着转身离开的常遇春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似乎被这深夜的风吹冷,但是她恢复了脸上的热情对着众人说道:“大家快吃啊,可要喝得尽兴啊!……” ------------ 第一百零五章 客栈 是夜,深沉凉如水,十里镇上的某一客栈,有凝露一点一滴的落在大理石的地上,溅起朵朵水花。 客栈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一两个醉鬼趴在桌子上喃喃的说着什么,桌边的空酒坛子不停的摇来摇去,店小二坐在木凳子上打着瞌睡。 这样的深夜里略微显得冷清了些,今日所有人都去参加了常府和田府举办的大婚宴席,客栈中几乎没有什么人,连灯火都没有以前澄明。 一个神情淡漠少年坐在靠里面的桌子旁,身穿一袭月白色的衣裳,表情有些冷硬,在灯光的阴影中勾勒出好看的线条。 他的前面摆放着一个酒坛子,还有一个小瓷杯,他慢慢的给自己面前的杯中倒着酒,一口一口的饮啜着。 店小二没有打烊,也没有赶人的意思,想来是在等着什么客人。 这个客人姗姗来迟。 坐在桌边独自啜饮的少年正是常遇春,而与他相约在此的人便是黄花,当黄花带着大斗笠,披着黑色的披风到来时,店小二打了个激灵站了起来相迎道:“田夫人,您来了。” 跟在黄花后面的仆从急忙将黄花脱下来的斗篷抓在手上,亦步亦趋的跟在黄花身后。 黄花冲着店小二点点头,稍稍示意,一旁的仆从便急忙给了店小二一枚金锭子。 店小二看见黄花赏给她的金锭子,眼睛都直了,这样一个金锭子可是要赚个半生才能赚到。 黄花对他说道:“今日之事,切莫对任何人提起。” 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说道:“是是是,田夫人放心,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对不透露半分。” 黄花点点头,在店小二的牵引之下,来到了常遇春的桌边,常遇春见黄花来了,他收起了淡漠的表情,站起来恭敬的叫道:“田婶婶,你来了。” 黄花看着眼前这个身姿修长,礼貌乖巧的少年,只觉得五味杂陈,她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常遇春从小吃过的苦,她也历历在目,一直帮衬着他。 虽然他并不是长成一头白眼狼,但是却长成了一个更可怕的人,就是让她的儿子喜欢上他,这是黄花绝对不能容忍的。 黄花坐到了他面前,让左右仆从以及店小二都退了下去,然后让常遇春坐下,她自己也坐了下去。 常遇春垂头坐下,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又隐在光影中。 黄花开口道:“今日之事你不要记恨我。”她紧紧的盯着眼前常遇春,看着他会有什么样的反映。 常遇春淡淡答道:“田婶婶说的极是,将父亲尸骨埋在上京,却是一件大不孝的事情。还未曾替父亲守孝,就去参加清朗的喜宴,此为朋友间不义之事。小侄愚钝,经田婶婶点拨,方才懂得这些礼数。” 常遇春口中虽是悔过,但口气中却丝毫没有悔过。 黄花叹气道:“今日我也不卖官子了,我知道你向来聪明,定然知道我说这些,做这些是对你产生了嫌隙。我叫你前来,便是有一事相商。” 常遇春抬眼:“婶婶请说。” 黄花将放置在旁边的一个朴素的包袱拿到桌子上,推到常遇春面前:“我希望你离开十里镇,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常遇春看看眼前的包袱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原来在田婶婶眼中,我常遇春是这样的人。” 黄花手段灵巧的将包袱打开,珍珠、玛瑙、翡翠等等铺散着陈开,都闪烁着耀眼的光泽,让整个室内都亮堂了起来,足以见得这些珠宝的不菲价值。 黄花道:“这是我半生的积蓄,也是我十分珍惜的东西,有许多都是老爷在我生辰那日特地从外面搜罗来的。我现在将它们都给你,我想这些东西至少能保证你下半辈子不必过得和你父亲一样的潦倒。” 常遇春拿起桌子上的瓷杯,饮了一口酒,慢慢说道:“田婶婶,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我走的理由。” 黄花冷漠的答道:“你不需要知道理由,你父亲已死,母亲出家,那个破败的小茅屋也不足以成为家,这十里镇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留下的。你便看在我向来待你家不薄还有这些珠宝的份上,便离开吧。” 黄花狠狠心,补充了一句:“离得越远越好,永世不见最好。” 常遇春听完这些话,眼眸暗了一暗,他起身离开座位,跪在了黄花面前,磕头下去,只听得“咚”的一声,常遇春慢慢说道:“小侄自小生在贫寒家中,父不疼,娘不爱,是田婶婶一直帮衬着才能活到今日。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让田婶婶对我如此失望,但是我必定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桌子上的这些珠宝极为珍贵,田婶婶还是自己留着吧,既然你叫我走,我便走了,只是我想同清朗告个别……” 常遇春话音未落,黄花厉声打断:“不必了,今日是清朗大婚的日子,他与我们家新娶的媳妇两情相悦,你又何必前去叨扰。” 常遇春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无奈的笑,他站起来,缓步朝外走去。 黄花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想道:“不要怪我,我也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 而在田府中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喧闹,谖谖喝得烂醉如泥被同窗及仆从们搀扶着进新房。 谖谖极为无力的想要挣脱他们的搀扶,边叫道:“常遇春呢,常遇春呢,快叫他来跟我喝几壶酒……” 一个略微娘娘腔的同窗一不小心被谖谖扯住了头发,他疼得龇牙咧嘴的说道:“放开,放开……” 大家见得他如同小女人般娇气的模样,都暗暗发笑。 那个娘娘腔同窗好不容易将谖谖扯住他头发的手掰开,他气愤的喊道:“你这个人啊,怎么回事,你娘不是说了吗,不能让还在戴孝的人参加喜宴的,这一不小心沾染上了霉气,就很容易和离的!” 帮扶的王志远有些听不下去了,“呸呸呸”的说了几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是请了你这样的乌鸦嘴才会更容易和离吧。” 田府中一个年老的老仆更是听不下去:“你们这些少爷公子们,就不要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挂着这些不吉利的词了,这样可不好。” 众人听了,意识到自己貌似提了太多次的和离,都纷纷闭嘴。 但是谖谖被众人扶着趔趄的走着,一边说说道:“和离,和离……” 众人忙又七手八脚的堵她的嘴,可把累得大家满头是汗。 ------------ 第一百零六章 洞房夜 新房中的常慕青等了许久许久,她偷偷将头盖掀起来,美丽的双目看着房中的一切。 房中的一切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左右两边燃烧着一对龙凤花烛,灯火红艳,似乎绽放着自己的生命般熊熊的烧起。红色的蜡不停顺着烛身滑落下来。照得室内通亮似白昼。 床上放着两床喜被,绣着鸳鸯戏水的图饰。 上面还撒着几十颗染红的花生和红枣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红色小豆子。 常慕青轻轻捻起一粒小豆子,放进嘴中,味道甘甜,她的脸上浮出笑意,泛出红晕。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常慕青心中一惊,急忙放下头盖,端正的坐着。 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只是眼前一双玲珑的小脚,所以只能静静听着外面的嘈杂声。 门被推开了,一群人架着谖谖进了新房,谖谖身上的新郞服已经歪得不成样子,斜斜垮垮的。 她依旧十分不安份的叫道:“快点拿酒来,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慰说道:“今天喝够多了,要休息了。” “你还得陪着新娘子喝交杯酒呢,别急。” 今日当真是喝多了,看这脸红的。” …… 安顿好谖谖后,大家一起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有几个还不忘好奇的瞟一眼安静的坐在床边盖着喜盖的新娘,然后就被身旁的伙伴给拉走了。 很快,新房中恢复的先前的安静,谖谖趴在桌上囫囵睡着,嘴里不停喃喃的说着什么。 桌子上一个银色酒壶还不停的冒出一缕若有似无的热气,旁边有两只银色杯子,雕刻着凤凰火龙的样式。 一时之间,整个房中只余下蜡烛噼啪的声音以及谖谖安安稳稳的呼吸声。 常慕青等了许久,她差点以为房中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轻轻的拿起面前的头盖,却见到趴在桌旁睡觉的谖谖。 她心中涌起一些失落,娘说新婚第一夜必须得让新郎亲自挑起她的头盖,可是如今新郎喝得烂醉,难道要等他醒吗,她失落了一下,但是又想到自己已经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又何必在意这些细小的事情。 她转念又高兴了起来,随手拿了一件衣服,轻手轻脚的走到谖谖面前,替她盖上,她看着谖谖,这个少年以后就是她的夫君了,她以后要与这个少年一起生活,生许多的孩子,然后相夫教子,和她白头偕老,想到此处,她的嘴角又浮现出了笑意。 她的夫君今日喝多了,脸上红扑扑的,皮肤细滑,鼻子挺立,这样看来,倒是长得极为秀气,她心中想道,若是与她生下孩子,必定也是十分漂亮。 她托着腮看着面前熟睡的谖谖,如果可以话,她想要三个小孩,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一个像她,一个像她的夫君,还有一个要像她们的结合体…… 思绪不知道飘飞到哪里,常慕青慢慢的低下头,轻轻吻上了谖谖的眼睛,谖谖的长而细密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吓得常慕青立即离开她,正襟危坐在一旁,一颗心脏砰砰直跳。 但是等了片刻,发现谖谖并没有醒来,她放下心来,又开始细细端详她的夫君了。 新房中氤氲着一片暖意,常慕青觉得这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吧,一个女子嫁给了她所喜欢的男子…… 只是她不懂谖谖此时的苦痛,蓦然之间,常慕青觉得自己眼睛花了,只见一滴泪水从谖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缓慢的沿着眼角处滴落在桌上。 她有些懵然,她本应该觉得夫君的泪水是高兴的泪水,但是不知为何她看到的夫君那张秀气的小脸涌现了是一种哀伤的神色。 与她成亲,夫君不高兴吗,还是,夫君不喜欢她,所以掉眼泪…… 常慕青摇摇头,克制自己住自己脑袋中不好的想法,这个时候谖谖转了下身子,肩上的衣服掉了下去,她嘴巴里喊道:“水……水……” 常慕青弯腰捡起衣服匆匆放在桌子上,又走到另一旁倒了一杯水送到谖谖面前,谖谖朦胧着眼睛的抬起头看看眼前的人,神志不清的接过她递过来的水。 大约是渴极了,她一口便将那杯热水饮尽,常慕青轻声惊呼:“小心烫!” 那水果然极烫,谖谖的脑袋也被这口中的烫意给惊醒了,杯子从她手中滑落到铺着的丝绒地板上,她咳嗽着吐着口中的水,常慕青急急忙忙的替她拍着后背。 折腾了好一会儿,谖谖终于缓过来了,气愤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常慕青垂头站在一边,身上还穿着那套极为珍贵的新娘服,显得明艳又娇媚。 谖谖看着她,略微顿了顿,有些歉疚的说道:“……对不起……” 常慕青摇摇头,脸上又浮出红晕:“慕青如今是相公的娘子,相公不必跟我生分了。” 谖谖听着常慕青口中的“相公”,只觉得极为不适,她将头微微转向了别处,这今后到底要怎么跟眼前的女子相处啊,这实在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常慕青偷偷抬眼看她,见她脸上神色并不带一丝笑意,她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慕青说了什么话,惹相公不高兴了。” 谖谖听到她这样说,忙说道:“没有,你很好,是我不好,我今日喝醉了,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常慕青摇摇头,谖谖想了下说道:“你快去睡吧,时候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拜谒我们田家的列祖列宗呢。” 常慕青点点头,说道:“那……相公,你也一起睡吧……” 常慕青说完这句话,头垂得更低,脸色更红了。 谖谖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又立马醒悟过来,是啊,自己如今已经算是她的丈夫了,确实得与她同床共枕了。 谖谖面色有些尴尬,她想了一下说道:“我头疼得厉害,你先去睡吧,我想出去外面走一走,等得头脑清醒了再回来。” 常慕青虽然不解,但是她记得《女儿经》中曾经说过,妻为夫纲,丈夫所要做的大事,作为妻子不必过问太多,只要替丈夫完善家中大小事宜,让丈夫没有后顾之忧便行了。 常慕青想了想,便点点头。 谖谖冲她笑了笑,温柔地对她说道:“那我便出去,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常慕青听着谖谖温存的话语,刚才心中一丝小小的不开心被尽数略去,她说道:“相公你也早点回来,夜深露重,小心湿了鞋袜。” 谖谖点头起身拉开门走了。 ------------ 第一百零七章 茅屋 今日田府中的确是热闹极了,下人们收拾完满室的狼藉早已经歇下了,大概谁没有想到今夜的新郎居然悄悄的溜出了门外。 谖谖要去找常遇春,她等了他那么久,好不容易见到他了,她一定要找到他。 她身着新郎服,步履匆匆的急行着,还好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否则见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新郎,恐怕会吓一跳。 七拐八弯的走了一会儿,谖谖来到常遇春破败的小茅屋前面,她正要扣门,但是这吱吱呀呀极为不稳的门便被一阵风给吹开了,冷的谖谖打了一个激灵,鼻涕都要掉下来。 小茅屋中黑漆漆的一片,谖谖凭借着以往对这里熟悉加上一缕微弱的光芒,熟门熟路的走着,她边走边叫道:“常遇春,你在哪里?常遇春!常遇春!……” 但是不论她如何叫唤,常遇春都没有出现,她有些气馁,暗沉的室内,她看见了桌子上似乎有一张白色的纸,她摸索着用桌子上的火石点燃了一旁燃烧了一半的蜡烛。 微弱的光芒之下,她极力的看着,只见桌子上的那张白纸写着几个小字,字体刚劲有力,一旁还有未干的墨汁,这个字体谖谖再熟悉不过了,便是常遇春写的。 只见上面写着“清朗兄,我走了,日后”,似乎还未写完,便停笔没写。 谖谖拿着那张纸,心情激动,走了,常遇春又走了,他这次是不是不回来了,她等了他那么久,好不容易将他盼回来,可是他又走了。 谖谖拿着那张纸大喊道:“常遇春!你这个小人!你说好回来见我的!你连一个信都没有写完整!就这样走了!那我怎么办!古人都说了!君子坦荡荡!你怎么像个小人长戚戚的!连告别都没有,你太可恨!太可恶!太过分了!枉我这么多年帮你当最好的朋友看待!……” 谖谖骂了许久,骂得声音都哑了许多,她心中难过,忍不住坐在椅子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常遇春,你这个可恶的小人……呜呜呜……” 冷不丁有个声音出现在她脑袋上方:“唉,好可怜啊……” 谖谖吓了一跳,立即跳到一边停止了哭泣,她瞪眼看着声音的主人,烛火的微光照射在那张坚毅的脸上,身形修长的少年故作冷漠的瞟着眼前惊讶的人,但是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笑意。 谖谖看着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常遇春,眼角犹自挂着泪痕,大声问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身形修长的少年故作出一副嘲弄的表情:“是啊,我本来是走了,听到有人怒骂我,便回来看看是哪个家伙在我家骂我。” 谖谖极为不满:“就是,你算哪门子的朋友,连走都不要跟我说一声!可恨!” 常遇春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走过去拍拍谖谖的脑袋,说道:“我不是写信了吗,你不是抓在手上了。” 见常遇春提到信,谖谖气不打一处来:“你连信都没有写完整,日后什么,日后什么啊……” 常遇春看着气急败坏的谖谖,继续笑着:“我只是去上了一趟茅房,想回来再写,我不便去找你,想着你哪天有空时过来,便可以看到这信了,哪里想到你自己倒是摸过来了。” 谖谖气结,想了想说道:“你家中又没人,只需拿个恭桶就好了,你何必出去外面上茅房。” 常遇春想了想认真的对谖谖说道:“你不是突然就过来了吗,若我只随便拿个恭桶,方才岂不是让你看光了。” 谖谖被常遇春噎得目瞪口呆,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但是又十分不甘心,还想继续说着什么,常遇春突然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有些出神。 谖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又摸摸自己的脸说道:“怎么了,我脸上黏着什么了。” 常遇春笑笑说道:“没有,你这身衣服很好看。” 谖谖听得他这样讲,突然想到方才在喜宴上娘给常遇春的不快,她有些内疚说道:“……对不起……我娘她……” 常遇春摸摸她的脑袋说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不要说这些。” 常遇春见她神情有些萎顿,一张小脸不复刚才神采奕奕的激动,涌现出了一股哀伤的神色,他叹气说道:“是不是想问我今后作什么打算?” 谖谖看着常遇春,点点头。 常遇春看着她无辜的眼神,说道:“我们十里镇地势偏远,比起外头简直如同陶元亮笔下的世外桃源,虽然不至于那么夸大,但是我们这里的民众自得其乐,不太搭理外面的世界。” “这次上京之行,盗匪和起义军蜂起,百姓生活得也不好,反正我在这十里镇也没有爹娘了,我想去怀远,投奔刘聚。” “刘聚是一个绿林大盗,专门劫掠那些为富不仁的商甲官吏,再分送给百姓和兄弟们,此次去上京,我本来一点盘缠都没有了,便是那人救我于水火。给了一些银两,所以才能够将我父亲尸骨葬在官陵中。” “刚开始我的确想将父亲的尸骨带回来,只是外头太乱了,拿着那些东西极为惹眼,十分不便,所以我才想到反正为官是他一生所求,便将他葬在那里。等日后若是有机会了,我再将他移回十里镇吧。” “刘聚对我有恩,我的命也算是他救下来的,我也答应他等得我回来同你告别之后,便前去找他,他也十分欣赏我。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谖谖看着常遇春轻描淡写的讲着这些,她知道常遇春的性格,这里面一定发生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他虽然讲得平淡,谖谖却听得心惊肉跳,她看着常遇春说道:“你不要去了,那些打打杀杀的,一不小心便把命送掉了。若不然,我让爹爹给你谋一份差事,我们便在这十里镇上安安心心的终老吧。” 常遇春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刘聚一定会回去,我便必定会去怀远找他。你才是,安安心心的护着你的小夫人,如若有机会,我会再回来看你的。” ------------ 第一百零八章 新婚第一天 天已经蒙蒙亮,田府中的下人开始打扫卫生了,谖谖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新房中。 她理理自己,推门进去,但是一进门她便吓了一跳,常慕青坐在床沿发呆,似乎根本就没有睡过的痕迹。 她见到谖谖的的时候高兴的站起来喊道:“相公,你回来了!” 谖谖心中有些歉疚,说道:“你……怎么没睡,不困吗?” 常慕青低着头:“我想等相公回来再睡,不想这一等便等到现在……” 常慕青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不敢看着谖谖,谖谖既无奈又歉疚,对她说道:“我这人总是贪玩,这种事情常常做,你以后还是别等我了,多难受啊,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怪你的,真的,若是以后我还偷偷跑出去玩,你就不要等我了。” 常慕青抬眼看着谖谖沉默了一会儿,她的眼睛中似乎氤氲着泪水:“相公的意思是……以后会常常深夜跑出玩吗?” 谖谖语结,大婚之夜不在洞房陪新娘已经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而常慕青也没有因此告状,已经算是谖谖此世大幸,娶到这么一个温柔贤良的妻子,她心中知道对她不住,便说道:“当然不是,日后有你了,我自然不会再到处玩耍,我不是那种寻花问柳的浪子,你放心好了。” 常慕青听完谖谖类似承诺一样的保证破涕为笑,她脸上露出小媳妇固有的娇羞说道:“相公,今日我们便要拜谒我们田家的列祖列宗,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才好。” 谖谖正想答话,房外的一个老妈子叫道:“少爷、少夫人该起床了,新媳妇得早点起身给公公婆婆端茶呢……” 常慕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谖谖立即回答道:“好了,我们马上出来。” 她复又低声对常慕青说道:“随便找一件素雅的衣服就好了。” 两人在房中收拾一会儿方换好装束,便携手出门。 等候在门外的老妈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说道:“老爷,夫人还有老太太都在大堂里等着呢,少爷夫人快去吧。”谖谖答道:“我知道了,这便走。” 谖谖看见常慕青有一缕头发掉了下来,便伸手替她捋了上去,常慕青楞了一下,又觉得开心,看着谖谖的眼神里满是爱意。 后头跟着的老妈子以及几个小丫鬟都是打趣的看着他们,新婚的夫妻果然便是这么甜蜜。 厅堂之中,田大娘坐在大堂之上,田瓜和黄花分坐两边,常慕青分别端了茶水递给田大娘和公公婆婆,嘴巴也甜甜的叫着“奶奶,请喝茶”、“爹,请喝茶”、“娘,请喝茶”,田大娘高兴得满脸的皱纹都充满了展开了,而且笑得合不拢嘴。 她拉着新媳妇的手高兴的说道:“瞧瞧瞧瞧,这孩子嘴皮子甜的,我真喜欢。”她边说着边将手中的一只镯子摘了下来说道:“来来来,这是我给我家新媳妇的礼物。” 常慕青本想拒绝,但是田大娘不由分说将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这只镯子虽然显得有些大了,但是也恰到好处衬托得如常慕青如藕般白嫩细滑的手。 田大娘夸赞了几句:“我这孙媳妇的手真好看,可是跟我当年一样好看啊。” 宝熙在一旁嘟着嘴说道:“奶奶,你怎么这么偏心,我从小长这么大,你都没给我送我一个好看的礼物,怎么嫂子一来,你就把那么漂亮的镯子送给她。” 田大娘在一旁看了一眼宝熙,疼爱的说道:“我当然也疼宝熙了,我早早的准备了一份大礼给你呢。” 宝熙惊喜的跳起来说道:“真的吗,在哪里?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田大娘故意沉声说道:“这个礼物,自然是要等你要嫁人那天才能给你……” 宝熙听完田大娘的这句话,像只斗败的公鸡垂下头去:“我婆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哪里像嫂子那么好运碰到哥哥这么好的男人了,更不用提哪天才能看到奶奶给我的礼物了,不公平,真不公平……” 这些话配上宝熙略微萌萌的语气,整个厅堂的众人都笑了起来,小丫鬟更是笑得东倒西歪。 谖谖看了一眼抿嘴直笑得常慕青,心中更是不忍,她不可能喜欢常慕青,那常慕青的这一世岂不是不能够幸福,谖谖想道:“那我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她好便是,至于其它的,也只能抱歉了。” 一天繁琐的礼节下来,累得谖谖和常慕青都有些苦不堪言,但是常慕青虽然疲累,但是心中仍然觉得高兴,她看着一直陪在身旁忙碌的谖谖,便觉得再苦再累都值了。 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傍晚时分,谖谖看着落日的余晖,在这繁闹中想着,常遇春已经踏上了往怀远的路途了吧,他昨夜跟她说过日后会回来找她。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里了。 常慕青走到她面前说道:“相公,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谖谖说道:“没什么,只是这落日晚霞让我想起了一些旧友。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常慕青顺着谖谖的目光看着红彤彤的晚霞轻声说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谖谖眼角有些湿润,她转头看着常慕青,此时此刻的常慕青梳理着少妇人的发髻,显得理性而温文,谖谖抚抚她的发髻说道:“我觉得,还是以前那个发髻好看。” 常慕青摸摸自己的头发道:“这个发髻是郑妈妈帮我梳的,她说女人总是要长大的,她还说我梳理这个发髻很好看……”她有些担心地问谖谖:“你不喜欢吗,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梳了。” 谖谖道:“不是,你觉得怎样好边怎样梳理吧。你生得美丽,梳理怎样的都好看,我只是觉得你年纪还小,这样的发髻不是很适合你。” 常慕青笑笑说道:“虽然我年纪还小,可是我已经是相公的妻子了,成为了妻子的女人,就不应该再有小姑娘的模样了。” 谖谖看着她纯真的模样,心中再次平添了一丝愧疚感。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因为她而变成了一个妇人,这种罪恶的感觉让谖谖有些喘不过气来。 ------------ 第一百零九章 神秘画册 常慕青嫁入田家已有小半个月,这一清早,陪嫁丫鬟绿儿就已经在门外秉报说常府中的是孙婆婆过来探瞧。 常慕青很高兴,这孙婆婆在常府家待了十几年,是看着常慕青长大的。 自小柳月娘便待常慕青十分严厉,只盼望着有天她能够嫁给一个王侯贵胄,飞上枝头做凤凰。 但是这孙婆婆见小慕青那么辛苦,极为心疼,总是会偷偷塞些零食小吃小玩意给常慕青。 作为在常府老奴,虽然有时候柳月娘知道了,也不便苛责。 所以常慕青从小便跟孙婆婆特别亲。 只是命运作弄,谁会想到常慕青会陷入情海,对谖谖相思成疾。 而常慕青大病一场差点西去令柳月娘明白了不管什么都比不上女儿幸福安康来得重要,所以最后才仓促将女儿嫁入了田府。 而今日孙婆婆也是在柳月娘的授意下前来看望常慕青。 常慕青收拾完整后,绿儿便将孙婆婆带进门。 孙婆婆见到常慕青正要行礼,常慕青急忙托起了她说道:“孙婆婆,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孙婆婆看着以成为妇人的常慕青,不禁泪水涟涟:“我感觉小姐还是一个小小孩儿,怎么今日便已经嫁人成人妇了。看来我也老了。” 常慕青见她哭泣也跟着垂泪:“孙婆婆怎么会老,只不过是青儿不孝,早早的嫁人了。” 绿儿在旁边着急的说道:“唉呀,小姐,孙婆婆,这大清早的怎么就哭开了。” 绿儿在常慕青的示意下搀扶着孙婆婆坐到一边的太师椅上,她一边对孙婆婆说道:“孙婆婆,你应该高兴才对,小姐嫁了个如意郎君。” 孙婆婆坐定之后用袖子谐泪:“绿丫头说得对,我不应该来这里白白惹小姐伤心,唉,我都老糊涂了。” 常慕青也用帕子擦着眼睛说道:“孙婆婆不要责怪自己,好久不见孙婆婆,青儿心中想念,所以哭泣。” 孙婆婆环视了房间一下,这房子倒是装饰得富丽堂皇,别具情调,也看得出来田府花费了一番大心思。 孙婆婆问常慕青道:“姑爷怎么不见人影?“ 常慕青答道:“相公现在已经开始接手公公生意上的事情,他说他以前贪玩不怎么有学,现在既然已经有家室了,当以家为重好好学学。昨晚府中管家过来说生意上的事情忙碌,相公昨夜便在那边宿下了。” 孙婆婆点点头:“若真的是这样的话,姑爷也算得上是一个负责稳重的好男儿,只是家业上的事情要打理,也不能冷落了娇妻哪……” 常慕青笑笑说道:“孙婆婆放心好了,相公对我极好,公公婆婆也对我很好,奶奶还将家传玉簪都赠给我了,还给了我许多东西。下人们也对我恭敬礼遇,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孙婆婆回去就如实告诉我娘吧,让她安心。” 孙婆婆见常慕青脸色红润,眼眸里也闪烁着幸福的光泽,知道自家小姐自小也不是会撒谎之人,她便也放心下来,说道:“如此甚好,小姐嫁得好人家,我也安心了。” 绿儿在一旁快言快语的说道:“是啊,孙婆婆,虽然当初夫人并不看好姑爷,但是你不知道姑爷现在对小姐有多好。前几日,小姐想亲手洗一只她最喜欢那个鸳鸯帕子,姑爷都怕把小姐累着了,马上伸手就帮小姐洗了。而且小姑子还说姑爷可是从来不曾动手洗过东西的。” 孙婆婆在一旁责怪道:“你这小丫头,小姐要洗帕子你就不能接手洗洗吗?” 绿儿没想到孙婆婆话锋一转责怪到她头上,她委屈的说道:“我是想接过来洗的,可是小姐不让嘛。” 常慕青用帕子挡着嘴笑道:“是啦是啦,孙婆婆你不要责怪绿儿了,那帕子是我亲自绣的,怕下人们不小心洗坏了,所以坚持要自己洗,不想姑爷……” 常慕青说到这里,脸颊飞起一丝红晕,孙婆婆见常慕青如此,便知道大概:“姑爷对小姐好,我心里也高兴,难为他并没有辜负小姐对他的一往情深。” 孙婆婆停了一下,对绿儿说道:“绿儿,你出去一下,把门带好。” 绿儿不满的说道:“为什么啊,有什么事情我都不能听呢。” 常慕青也奇怪道:“孙婆婆,绿儿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什么事情都知道,没什么不当讲的。” 孙婆婆对绿儿说道:“哎呀,这可是夫人交代我要亲自告诉小姐的,不能让任何人听见,你快快出去吧。” 绿儿嘟着嘴不高兴了,常慕青笑笑拉过她说道:“好啦好啦,你先出去吧,要不这样吧,我听完了再告诉你成吗?” 听完这些话,绿儿才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走了出去。 孙婆婆摇摇头说道:“小姐啊,你可把这个绿丫头给宠坏了,瞧瞧她刚才那副模样。这丫头,当管教的时候就应当好好管教。” 常慕青道:“绿儿虽然平时毛躁了一点,但是对我也算是忠心耿耿,孙婆婆不要管她了,娘要你告诉我什么?” 孙婆婆听完常慕青的话,拉开房门探头看了一下四周有没有人,在确定无人之后便将房门关得紧实,并且插上栓子,常慕青看着孙婆婆做的这一切十分奇怪的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要紧?” 孙婆婆身上的衣服穿得十分厚实,她解开了第一层的腰带,费力的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布包,常慕青更加奇怪的看着孙婆婆,孙婆婆打开那层布,原来布中包着一本书。 孙婆婆将书递给常慕青说道:“那几日里小姐嫁得仓促,夫人还来不及将这本画册给小姐呢,所以今日特地命我将这本画册送过来。” 常慕青好奇的接过这本封面看起来极为花哨的画册,念着上面的字道:“春宫图……”念及此处她还未意识到什么,猛然见到装订精美的画册的封面印着一对一丝不挂的男女互相拥抱着躺在床上。 常慕青瞬间明白了自己手上拿的是什么书,她只觉得这画册马上变得像烫手的山芋般,她急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过身去,脸腾地一下红了:“孙婆婆给我带得这是什么画册啊,这、这、我可不看!” 常慕青跺跺脚又走远了几步,孙婆婆急忙拿起了那本书走到常慕青的身边道:“哎呦,我的小姐哟,现在可不是你害臊的时候,你既然已经成为*了,这些可得懂一些。” “这本画册里记载着什么样的日子行房能够生得儿子,什么样的姿势行房生得孩子能够聪明伶俐,这本画册可是夫人花了大价钱,费了好些精力才买到的。她特意嘱咐我要让小姐好好研读。” “话说田家也算是十里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这男人哪哪有几个不花心的,虽然说田老爷是这十里镇上出了名的爱妻子之人,但是难保姑爷就当真遗传到了这个好品质,可以几十年待小姐如一日。” “再说姑爷长得也不像田老爷,他是自成一派的一表人才,看那脸长得确实是难得的好看呢,白白嫩嫩真标致,前几日里夫人还听说我们十里镇上有好多人家想将女儿嫁给姑爷做小妾。” “虽然说小姐你也年轻貌美,但是也得防个万一啊,姑爷日日在生意场上跑,难免遇到几个存心不良的妖娥子。” “所以若是能够生得一儿半女,在这田府中也能够坐稳了位置,便不怕那些小妖精们如何纠缠了。” 孙婆婆顿了一顿,似乎有些迟疑,但是还是继续说道:“夫人还说,还说,若是当年老爷的正房有生个一儿半女,恐怕她也不可能成为正室……” 常慕青有些震惊,她转身看着孙婆婆,她小时候便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在娘之前爹爹曾经有一个正房,结果娘害死了那个正房取而代之,她一直不敢相信娘是那样的人,如今听到孙婆婆也提起这件事,她只觉得震惊大于害臊。 孙婆婆说了许多,最后说道:“小姐啊,你就听孙婆婆我一句劝,夫人和我都不会害你的。你要细细研读这些书,稳固了在这田家的地位,日后任谁也动摇不得你。” 常慕青慢慢从震惊中走了出来,她垂头看着地面,微微的点了点头,孙婆婆说道:“我不便在这里停留太久,也该走了。” 她帮忙常慕青将书藏在一个衣柜里,整理了下衣裳便告辞离开了。 绿儿送走了孙婆婆,回到小姐房中,却见小姐有些魂不守舍,她奇怪的问道:“小姐,孙婆婆到底跟你讲了些什么。” 常慕青看了看她,却遥遥头不说话,绿儿看到小姐神情,便不敢再问,她换了一个语调说道:“方才我去小厨房碰到了宝熙小姐,她又在偷偷的拿鸡腿吃了,她还说想叫小姐明日一起去上元寺赏花,小姐,要不你也去那儿散散心吧。姑爷最近这么忙,都没什么空陪着小姐。” 常慕青有些心不在焉的听完绿儿讲完这些话说道:“我今日有些疲了,先上床躺一会儿,那件事等我醒了再说吧。” 绿儿答“是”,便为常慕青铺好床,扶着常慕青上床休息了,她对孙婆婆有些怨言,不知道她到底跟小姐说了些什么,将原本高高兴兴的小姐变得如此模样。 ------------ 第一百一十章 投怀送抱 常慕青想了许多,思想斗争了许久,她之前对于男女之事不甚明了,只觉得云里雾里有点懂又有点儿不懂,她趁着谖谖不在的时候也曾面红耳赤的偷偷翻过那本孙婆婆带来的画册,才方始有个大概的明白。 她成亲这半个月以来,虽然谖谖有与她同睡一床,但是一直规规矩矩,丝毫不曾有过越轨的行为,她一直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以为小孩子便是在这样不知不觉中会钻进她的肚子里,直到现在她才懂,原来生小孩,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只是她不明白是相公他是不懂还是怎么的,这样的事情总可不可能让她一个妇人家主动吧。 她承认孙婆婆那些话说得在理,只是如今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是看到街上玩耍的那些小孩子,她心中十分艳羡,从前不觉得有什么,而如今,她多希望能够和相公生个小孩儿。 晚膳用完之后,常慕青跟公婆以及田大娘聊了几句,便借口有些头晕回屋中歇息了。 她知道相公今晚会回来睡,她决定试一试。 夜晚的沐浴特地命绿儿多撒了些花瓣,令自己的身子香气宜人,还换上了一件藕红色的亵衣便躺在了被子中,她心中有些忐忑,但是依旧让自己静下心来等待谖谖。 谖谖今日跟着管家学算账学了一天,她从前以为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自己用起来却这么复杂,而且好几处都出了差错,幸好赵管家帮忙检查指出了错误,否则这可是一笔极为巨大的损失。 谖谖累得腰酸背痛回到了家,匆匆吃完了晚膳之后便想躺在床上大睡一觉,田大娘命人熬了一些药,让谖谖带到房中给常慕青喝。 在床上躺着的常慕青听到谖谖推开了房门,心中吓了一跳,急忙紧闭双目装作睡熟的样子,谖谖端着汤药走到床边,见常慕青睡熟了,便将汤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她轻轻抬手抚了一下常慕青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常慕青故意装作惊醒的样子问道:“相公,你回来了?”只是她的声音清晰,一点儿都不像刚刚醒来之人,不过谖谖心粗,并不曾想其它。 谖谖对她说道:“听奶奶说你生病了,她熬了一些汤药给你喝。刚刚看你睡熟本想拿去倒了,不想你就被我吵醒了。” 常慕青的身子被喜被盖着,谖谖并不知道此时常慕青只穿着亵衣,她以为她如同平日里一样穿着寝衣。她对常慕青说道:“既然你醒了,便起床将那碗汤药喝掉吧。” 谖谖说着正想帮常慕青拉起被角,常慕青惊呼一声,急忙紧紧的抓着被角喊道:“我不要起来!” 常慕青平日里同谖谖说话都是温柔细腻的小女儿之态,今日第一次这么大声同谖谖讲话,谖谖脸上闪过一丝吃惊的神色。 常慕青自知失言,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不、我觉得好冷,不想起来,也不想喝药。” 谖谖有见常慕青这样,知道自己平日里太忙了,可能有些冷落了她,而且连她生病了也不知道,她心中生起一些愧疚,便说道:“你不愿意喝药便算了,好好休息便是,想来也是普通的头疼,应该睡一个晚上可以好转。我这就去将那汤药给倒了。” 谖谖起身,正准备端起汤药离开,常慕青突然坐了起来扑上去搂着她的脖子,光洁的手臂冰雪细腻的触感贴着谖谖的脖颈,谖谖愣住了。 常慕青的脸贴着谖谖的脸喃喃的说道:“相公,你不喜欢青儿吗?” 谖谖动都不敢动分毫,僵硬的笑道:“怎么会呢?” 常慕青的语气略带些委屈道:“那你为什么不要青儿?” 谖谖又楞了一会儿,然后再次说道:“怎么会呢?” 常慕青的手抚上的谖谖的脸颊说道:“那……” 常慕青后面的话还未曾说完,谖谖便挣脱了常慕青的搂抱,看都不看她,急急忙忙的说道:“你今日一定是头疼头晕了,我先将这些汤药倒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谖谖便端着汤药匆匆的离开了,常慕青穿着亵衣坐在床上,她看着谖谖急急忙忙离开的背影呆住了,是自己不够美艳,还是相公根本不喜欢她,或者相公他另有所爱,为什么她都这样做了,相公还是不愿意要她。 她呆愣了一会儿,有风儿吹了进来,她打了一个寒战,常慕青突然觉得身上好冷,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掉到床上,瞬间喜被上便有了几滴水印渲染开去。 谖谖急急忙忙飞也似的逃了出去,原本疲惫的身子被常慕青激到丝毫感觉不到了倦意,她今日当真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对于男女之事她确实略知一二,只是她一直以为常慕青纯真无邪,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疑问,却不知道她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懵里懵懂的将汤药倒了,却不懂该怎么回房中面对常慕青。 谖谖在房外坐了几个时辰,她的确不知道,为何常慕青那样单纯的姑娘怎么会主动勾、勾引她。 她思来想去觉得常慕青定是被几个老妈子给挑梭的。 若不然便将实话告诉常慕青吧,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常慕青身子弱,让她知道自己是女儿心,不能喜欢女子的事实,她岂不是要一命呜呼了。 更何况她那素来以乐观开明的娘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常慕青恐怕也好不了多少。 她绞尽脑汁,觉得还是骗骗她好了。 她下定决心推开了门,见到常慕青依旧在床上坐着,双手捂着脸垂在双膝之间,身上还穿着亵衣,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坐了多久。 看见她孤零零的模样,谖谖心中不忍。 常慕青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却并未抬起头。 谖谖走上前去,拉过一旁的鸳鸯喜被,披盖在常慕青身上,手上所触及的肌肤一片冰凉。谖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穿这么少,会着凉的。” 但是常慕青依旧动也不动,想来应该是被谖谖方才的举动给伤害了。好歹她也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今天主动投怀送抱来了,但是谖谖却被吓得落荒而逃,若是换成别的女子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谖谖想了一下该怎么措辞,便对常慕青说道:“娘、娘、娘子……” 这“娘子”两字对于谖谖来说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她换了一种方式唤常慕青道:“青儿,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但是常慕青依旧不动,谖谖硬着头皮说下去:“其实我自小便生了一种病,一直喝着中药调理着,所以……那方面不太行……我对不起你,以前以为你还小不懂,想着等我调理好了便行,不曾想……所以我方才才吓了一跳,我是你的相公啊,《女儿经》应该会说要相信自己的相公吧,你便信我一次吧。” 后面的话是谖谖胡诌的,她并不知道《女儿经》里有些什么,但是见常慕青平日那么乖巧听话,想来应该会有这些内容吧。 果然,常慕青肩膀动了一下,但是头依旧埋在双膝中,她闷声问道:“相公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谖谖想着既然谎话已经说出口了,便说下去吧,免得吞吞吐吐反而露出破绽:“当然是真的,我比你更想……奶奶成天催着我要抱曾孙,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娶的娘子这么漂亮,想来我们的孩儿若是像你一半,恐怕就是这十里镇、不,是这天底下最美的人儿了,我何尝不想呢。” 常慕青抬头,脸颊上满是泪珠,看起来楚楚可怜:“可是你方才那么用力的推开我,那么用力……” 她说着这话泫然欲泣,谖谖见常慕青已经开始抬头指责她方才的过失了,情知有戏,便急忙上前搂着她说道:“我方才实在太过吃惊了,一下子没有防备嘛,还有,我更怕你会笑话我……” 常慕青说道:“我怎么会笑话你,你可是我的相公!” 谖谖道:“所以,我只是担心啊。” 常慕青听完谖谖的话,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几缕头发垂进谖谖的脖颈里:“若真是这样,我便不会计较的,更不会笑话你。” 谖谖替常慕青拭去脸上的泪珠说道:“好了,你早点儿歇息吧,总是晚睡了不好。” 常慕青点点头,安安静静的躺到床上睡了,谖谖此刻却是毫无睡意,她看着窗外的圆月,又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常遇春,不知道他找到刘聚没有,现在过得好不好。 她不知道现在一等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也不知道常慕青这里能够隐瞒多久,虽然说常慕青气性单纯,她可以随便唬弄几句话让她相信自己,但是若是时间久了,这也不是一件长久的计策。 只是此时,她也毫无办法,只能做走一步算一步的打算了。 十里镇地势较为偏远,听得管家说外面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现在的世道混乱不堪,外面的百姓生活得水深火热,管家一直对谖谖说道,幸好他们活在十里镇上,这里山势较高,那些盗匪们也不愿意进来,所以还能过上一个安稳的生活。 而他们家所卖的猪肉因为大部分是在十里镇中内销,所以比较少受到世事变幻的牵连,反倒是常家的古董生意因为常常要走镖,变得举步维艰起来。 不过赵管家还是说人要懂得居安思危,虽然十里镇上比较太平,但是也不能保证有一日不被其他地方所侵扰。 谖谖在赵管家和爹爹的*下明白了许多事理,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对付生意上的事情。 她觉得现在常遇春在外面打拼着,她也要学些东西,指不定日后能够对他有所帮助。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惊闻噩耗 在谖谖所谓善意的谎言安抚之下,常慕青相信了谖谖所说的话,怕谖谖难过,她还时常安慰谖谖,两人相安无事的过了小半个月。 这一日里谖谖出了府邸大门,上了马车前去与赵管家会合,要去看看猪仔购置的情况。 十里镇上恰逢集日,大街上车水马龙极是热闹,马车好几次都被堵着过不去,车麓吱吱的碾着青石地面,缓缓行进着。 谖谖等得不耐,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听到车外一个中年女声说道:“你不知道啊,那个孩子逃回来了,全身是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另外一个中年妇女回答道:“外头真的这么乱吗,到处都打着。” 前一个声音说道:“我侄儿伤成那样回来说的,应该也假不了。他说他是在怀远被官兵堵着厮杀起来,许多人连逃都没有逃脱,就被乱刀砍死了。” 听到“怀远”两字,谖谖突然觉得心惊肉跳,她打开马车帘子,跳了下去,走到车旁边两个打扮纯朴的中年妇女前面问道:“两位婶婶,你们所说的侄儿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他。” 两个中年妇女对看了一眼,都奇怪看着谖谖,其中一个说道:“你为何要去看我家侄儿。” 另外一个拉拉说话的中年妇女道:“这好像是田家刚成亲的那个孩子。” 谖谖作了一个揖道:“不瞒两位婶婶,我有一个朋友也在怀远加进了一个营队,我许久不曾听到他的消息,听得刚才婶婶说侄儿也是怀远回来,所以想去问问情况。” 那发问的妇人见谖谖语气诚恳,又知道了她是田府家的孩子,便点点头带着她前去侄儿家。 谖谖交代完马车夫先去向管家复命,说她后面再到,便紧跟着两位妇人走了。 走过繁华的街道,不多一会儿便到了一个普通的农舍家。那个妇人在外头喊道:“五婶子,五婶子……” 一个老妇佝偻着身子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皱纹。 老妇白发苍苍,她步子有些不稳,问道:“什么事啊? ” 谖谖旁边的中年妇人走上前去指着谖谖对那老妇说了一通话,那老妇点点头,对谖谖说道:“你随我来吧。” 谖谖对那两个中年妇人表示了谢意立即尾随着老妇走到里间。 这个农舍虽然简陋,但是屋内摆设整齐,收拾得一尘不染,足以见得眼前老妇的勤劳。 老妇带着谖谖进入一个屋里,屋中光线诲暗,里面摆着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男子,他面朝向里边,看不清楚模样。 屋子中还摆着一张简易的桌子,放着一些瓶罐,想来应该是床上男子的汤药。 老妇上前,跟男子耳语了几句,男子眼睛看向谖谖这里,谖谖几步上前作揖道:“这位兄台,我实在是有些要事想询问下你。不知道你可否认识常六生的孩子常遇春? ” 男子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的神色,他艰难的对老妇说道:“娘,你先出去吧,我跟这个兄弟说几句话。” 老妇点点头,安静的走了出去。 男子伸出手对谖谖道:“扶我起来。” 谖谖急忙帮扶着男子倚靠在墙上,并拿了他的枕头垫在他的腰间。 男子这样一折腾似乎费了好大的劲,不停的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终于有些平复了。 他虚弱的对谖谖说道:“说来也巧,常兄弟和我都在刘聚的底下做事,也恰巧分到同一个旗下。” 谖谖听完这句话极为激动,她急忙问道:“真的吗,那常遇春现在怎样了? 他还好吗!” 男子眼眸黯淡下去,他答道:“若不是常兄弟,你现在恐怕也见不到我了。” 谖谖见他神色悲伤,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她失声问道:“怎么了,他现在怎样了,你、你不要吓我……” “那一日,我们旗本来准备截一只官镖,听说那是怀远县令进贡上京的宝贝。却不曾想到那竟然是官府设的局。” “我们一围而上,那些官兵们没怎么抵抗便落荒而逃了。等我们打开箱子,发现里面装的全是石头,便知道上当了。” “但是要退已经来不及了,埋伏在周围的官兵们全部围了上来,我们几乎插翅难逃。“ “一个兄弟向天放了求助炮,大家和官兵们厮杀起来。在混乱中,常兄弟引爆了一颗烟雾弹,并用暗语告诉大家往西南方向跑。” “那个时候的我们已经像无头苍蝇一般没了方向,按着常兄弟的指示没命的往西南跑。” “后面大伙儿累得跑不动了,才发现常兄弟并没有随着我们一起跑,大家才恍然大悟,常兄弟定是用自己做了引子,让那些官兵往另一个方向追去了。” 男子说完神情大慟:“我们打斗了那么久,刘聚没有派一个队来支援我们。反倒是常兄弟为了救我们,用自己的性命做引,他恐怕、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我艰难的回来十里镇,才听闻他已经没了父母,这样也好,省得父母亲人听了难过。” “既然公子你是常兄弟的朋友,就麻烦你替常兄弟建一个衣冠冢吧,我这一世欠常兄弟一条命,来世做牛做马,定要还他!” 男子神色有些激动,不停的咳嗽着,外面老妇听到里间响动,急忙进来替男子垂着背说道:“不要再说话了,你身子还没复原好,这一激动伤口又要裂开了……” 谖谖脸上满是泪水,她摇摇头对男子说道:“不会的,常遇春向来命硬,哪有那么容易死掉,我这便前去怀远找他,生要见人,死,我就把他的尸首扛回来!” 谖谖用袖子擦干眼泪,从怀中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及一些佩饰,通通递给老妇,老妇摇头,谖谖便把那些银两放在桌上说道:“婶婶便拿着这些银两好好替这个兄弟疗伤,以后若有困难,可以找我们田府帮忙。” 末了,谖谖又说了一句:“谢谢兄弟,你好生养着身子,我走了。” 倚靠在床上的男子神情悲伤,他点点头:“谢了。” 老妇也感激的将谖谖送到门外:“谢谢田少爷。” 谖谖向老妇作了个揖,转身便走,她已经决定,一定要到怀远,找寻常遇春。 谖谖来到常遇春的破茅屋前面,想起他临行的前一晚,常遇春笑着对她说以后会回来找她。 她相信他,他素来信守承诺,绝对不会骗她的,就算遇到了天大的事情,他也定会为这些承诺活下去。 她掏出怀中的那封信,是常遇春临行前一晚所写,只有短短的几个字:“田兄弟,我走了,日后”,还未写完,谖谖便去找他了。 谖谖摸着那刚劲的小字,这纸张上仿佛浮现出了常遇春的音容笑貌。 他坚毅的脸,浓密的眉毛,深遂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的双唇,似乎都浮现在这张信纸之上。 谖谖眼睛迷蒙,有一两滴泪水落在上头,突然一阵大风吹来,谖谖手中的纸张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拐着卷了几个弯儿飞走了。 谖谖还来不及反应,纸间还留着那张纸的味道,她看着飞走的纸张,并没有追去,她坚定的相信,常遇春一定是碰到困难了,她得去找他,她得去帮他。 夕阳落入山后,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她刚到田府时,宝熙就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后面还跟着一脸焦虑的常慕青和丫头绿儿。 若是在往常,谖谖定要取笑宝熙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只是今日她一点兴致都没有。 只见宝熙拉开谖谖大声叫道:“哥哥,你千万别进去,爹爹在里面大发雷霆,说你做生意不守承诺,约好与那什么什么老板看猪仔的,竟然失信了。还说我们田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谖谖有些懵然,隐约记起自己早上出门,是与某个老板约好看猪仔,她的确是将这件事情完完全全的抛在脑后了。 常慕青有些担忧的看着谖谖萎靡的神色,问道:“相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你脸色这么差,公公他的确生了大气,你就听小姑子一劝,先去外头躲躲,等得爹气消了再回来吧。” 谖谖勉强对宝熙和常慕青笑笑说道:“没事的,我有些话要和爹爹说,你们不用担心。” 宝熙拉扯着谖谖的衣服不放手:“哥哥,我从来不曾见过爹爹发这么大的脾气,你何必去自讨苦吃。” 谖谖拉开宝熙的手道:“有些事情不能躲,没事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谖谖给了常慕青一个安慰的眼神便往里间走去。 今日的田府的确和往日不同,从前一回来,田府中总是和和乐乐的,丫头和家丁们见到她都会开心的叫她一声“少爷”,而今日碰到的家丁丫鬟们个个都投给她同情的目光。 谖谖走进大堂中,田瓜不复往日笑咪咪弥勒佛的样子,而是一脸生气的看着从外面踏进来的谖谖。 管家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黄花也有些许责怪的神色,毕竟信誉是生意场上最重要的的东西,生意上一旦失信了,可是无论如何也挽救不回来的。 不过还好还有田瓜多年累积下的名声,不至于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谖谖走到田瓜面前,双膝跪地,低头说道:“爹爹,孩儿不孝。” 田瓜重重的拍了下一旁棠梨木桌,呵斥道:“你还有脸回来!赵管家昨日里可是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今日要做的事情了!我看来这些时日你一直努力学习,本来极为慰藉,却不想你劣根难改,还是如此贪图玩乐,品性恶劣!”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缘故 谖谖继续跪着说道:“爹,孩儿不孝,孩儿想请求爹一件事情。” 田瓜骂道:“你今日做错事情,不求惩罚,还求我答应你一件事情,真是可笑!可笑至极!你知不知道人家范大富老板带着一干养殖户民们等了你一天都没有看到你的身影!恰逢春夏交际,一日便是一日的钱财,你倒好!居然将这样一件大事放置脑后!哪怕你遇到再大的事情都不该失信至此,你怎生连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田瓜骂着激动语无伦次,黄花担心他的身子忙上前扶着他,田瓜略微缓缓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般的神色沉痛的坐在太师椅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谖谖伏在地上继续说道:“孩儿知道,孩儿做了一件大错事,只是我还是有事情想对爹爹说,我想暂时放手田家生意上的事情,我、我要去一趟怀远。” 谖谖抬起头,目光炯炯盯着田瓜,语气中虽说是求,但是却透着一颗必须要去的决心。 田瓜看着谖谖有些不可思议,黄花也脱口问道:“你大老远的跑去怀远做什么?” 田瓜摇摇头说道:“当初提出要接管田家事宜的是你,如今做了还未到半数便要放手的人也是你,言而无信,何以在这世上立足,我田瓜怎么会生到你这样的儿子。” 谖谖低头,眼中闪过一丝莹润的光泽,她强自忍下心中的伤痛答道:“今日听说友人在怀远遇难,我想前去看看。不管今日田家所做之事有多么重要,我必须得先将它放下。” 黄花略微明白了一二,外头世道混乱已经多有耳闻,难道常家的那个孩子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她的孩子才会如此执意想要出去探瞧一番。 田瓜一口气闷在心中上不去,便要往后倒去,黄花以及管家急忙扶住了他。 众人七嘴八舌的嚷嚷着,“老爷,你怎么了”“快背老爷进去”、“去找大夫啊”…… 瞬间厅堂中的场面都乱作了一团,谖谖几步上前想要帮忙,却是人多挤不进去,她站在一边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她只是这个场景中的局外人一般。 好在田瓜身子还算硬朗,只是今日接连被谖谖气到,所以一口气舒不上来,郁结昏厥。 大夫很快就请了过来,田瓜不过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如若清朗跨出田府一步,他便再也不是田家的子孙。” 在谖谖和常慕青的新房之中,大红双喜还极为喜庆的布置在上头,但是满屋子都呈现了一片愁云惨淡。 谖谖坐在桌旁的圆凳之上面无表情,宝熙、常慕青、田大娘等人都是或坐或站,满脸焦虑。 常慕青坐到谖谖身边劝慰她说道:“相公,你就服一下软嘛,好歹也去向公公道个歉,你毕竟是田府唯一的男孩,想来公公说的那番话也不过是在气头之上,他会原谅你的!” 田大娘也在一旁唉声叹气道:“这是第二次看见儿子发这么大的火了。” 宝熙惊讶的问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爹爹这么大发雷霆的样子,奶奶,那之前是什么事情惹爹爹大怒啊? ” 田大娘想了想说道:“那时他还十三四的光景,我们田家的产业还没有做到现在这么大。我们十里镇也没如今这么繁华。我和你们爷爷还只是大街上贩肉的摊贩。” “有一天傍晚,东村家老李头的儿子急匆匆的过来说要买猪肚,他说他爹老李头快不行了,唉,说到这老李头,恐怕还有一番话要说,那可真是个好人啊。” “只是那个时候我们要收摊了,不要说猪肚,就连一块完整的肉都拿不出来。” “老李头对我们家帮衬很多,你们爷爷听到他不行了,也急得不得了,立即动身开宰了一头肥猪。” “但是你爷爷虽然手法娴熟,但是宰猪这种事情却是急也急不得的。他割下猪肚时立即吩咐你们爹爹将它送往老李家。” “唉,你们爹那时候小啊,也是我们没有跟他说清楚其中缘故,等我和你爷爷赶到老李头家时,老李头家已经哭成一片了。” “而且你们爹还没有到老李头家。” 宝熙着急的问道:“什么,这么紧要的时刻,爹爹他跑哪里去了。” 宝熙撇嘴欲哭:“临死那么重要的时候,没能吃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情。” 田大娘敲敲宝熙的脑袋说道:“你呀你,就知道吃。” 常慕青在一旁问道:“奶奶,那后来怎么样了。” 田大娘又叹了一口气:“我们在老李头家坐了许久,大家皆是极为难过,你们爹才满身泥泞端着那盘子猪肚过来。想来又是贪玩,才过那么久到。” 宝熙插话道:“然后爷爷是不是像爹爹今天一样这么生气,然后爹爹就悔过了,再也不敢失信他人。” 田大娘喝了一口茶,用帕子擦擦嘴,缓缓道:“你们爷爷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让他将那盘猪肚交给老李头的儿子。老李头的儿子端着那盘猪肚掉泪说他爹临终前还在惦记着猪肚姜汤,说他自己不孝,连他爹这么一点小小要求都做不到。” “你们爹终于知道因为自己贪玩耽误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回到家后一直闭门不出,过了很久他才出来。” 田大娘闭上眼睛,似乎不忍心回想:“他出来时可把我吓了一大跳,那手上,那背上伤痕累累,都是一条一条的鞭伤,有些还往外渗着血。你们爷爷没有罚他,他自己倒是关着自己抽打自己,那时候,可把我心疼的,那还是个孩子啊。” “也是从那时候起,你们爹便像转了性子般变得沉稳可靠,而如今我们田家产业做到这么大,以后也不必担心缺什么猪耳啊,猪肚啊,猪心了,任何时候都有。” 宝熙眼泪汪汪:“没想到,这里间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常慕青道:“难怪公公今日大动肝火,原来还有这样一个缘故。”绿儿也在一旁同意的点头。 谖谖木然的听着这些,当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到她身上,希望她能够服软向田瓜道歉。 宝熙也过去扯着谖谖的袖子说道:“哥哥,你就跟爹爹道个歉吧,古人不是云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田大娘也点头说道:“瞧瞧我们疯疯颠颠的宝熙都知道这样的大道理,你这个做哥哥的,更应该明些事理。” 常慕青也点头说道:“只是负荆请罪一下又何防,只要能让我们家像先前那般和和睦睦,相公要学会退步,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家和方能万事兴。” 田大娘看着自己这个新过门的孙媳妇,一番话讲得头头是道,那标致美丽又娇俏的小模样让她这个奶奶越看越喜欢。 但是谖谖神色沉重,她开口说道:“不论如何,我必须去怀远一趟。” 田大娘一听急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固执,为何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你爹不高兴呢,你爹可是说了,若你踏出田府一步,就不认你这个孩子了。” 常慕青拉着谖谖的衣服,手有些滞着,她看着谖谖,眼中神色复杂。 谖谖感觉到常慕青手上的僵硬,她看到她犹疑不定的眼睛,知道常慕青在想什么。 她握着常慕青的手道:“别担心,我不会一走就不回来的。常遇春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知道他在外面遇难,实在放不下自己的良心。若我这般无情无义,又何必在这世上立足。” 常慕青眼中焦灼的神色有些缓下来,她想了会说道:“虽然我与那个堂哥接触不多,但是也觉得他是个好人,既然相公做了这样的决定。” 常慕青咬咬牙,坚定的看着谖谖道:“相公,我也跟你一起走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吃再多的苦我都不怕,只要陪在相公身边就好了。” 谖谖有些感动,若她当日在地府,喝下孟婆汤,忘记自己是随着夫差而来,忘记自己有一颗女儿心,恐怕早就爱上眼前这个美丽温柔大方的女子。 她今生不能回报给眼前女子相同的爱,只希望在其它方面给她更大的补偿。 就算她对常慕青并非男女之情,但是她愿意将她当成亲人,当成像宝熙一样的妹妹来疼爱。 宝熙和田大娘互相看了一眼,田大娘见自己开明的孙媳妇也站在了孙子那边,她也知道孙子从小跟那常家的小孩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今自己若要硬拦的话恐怕也是不近情理。 田大娘也思虑不出什么好法子,她不耐的说道:“罢了罢了,我也老了,你们小辈的事情我也不掺和了。”说着,她便由丫头扶着,走出了谖谖的屋子。 宝熙吮吸着指头,也开始觉得左右为难,她也是从小跟在哥哥和常哥哥身后长大,如今常哥哥在外面生死未卜,哥哥要去寻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今爹爹又在气头上,这真是一件太为难的事情。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离开 正在宝熙思絮纷飞的时候,黄花进来了,见到黄花,宝熙宛如见到了救星般,她惊喜的叫道:“娘。” 听到宝熙的呼唤,常慕青和谖谖都站了起来。 黄花走近谖谖问道:“你当真要去怀远? ” 谖谖点头,黄花又问道:“你爹说若你踏出田府半步就不再认你,这样你也要违拗你爹吗? ” 谖谖答道:“娘,事况紧急,我真的不得不这样做,我已经命人收拾好行李,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赶路了。” “如果娘不同意呢? ”黄花一字一顿的对谖谖说道,她太害怕,太害怕这样事情的发生。 她极力促成谖谖和常慕青的亲事,就是想要将谖谖往正道上引,但是事情已然从不受她控制的方向偏去。 她生的孩子,她从小养大的孩子,此时此刻,她看着这个孩子眼眸中的苦痛,却觉得不了解她,一点都不。 “恕孩儿不孝,这次我一定要去找他。”谖谖低着头,声音不大,却透露着不可动摇。 黄花努力克制着发抖的声音:“你爹爹近年来身子一直都不好,想将家中的产业都交给你。你这样一去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再来接手我们田家的家业? ” 谖谖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孩儿这一走,必得等到找到常遇春才能回来,至于何时找得到他,孩儿也不能确定。” 黄花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道:“这天下之大,怀远之大,你怎么去凭一个名字找寻他,若他真是遇难而死,你又怎么在那乱战死去的千百俱尸骨中找到他的那俱……” 泪滴从谖谖的眼角滑落,她双膝一曲跪在地上:“那娘就当从来没生过我这个孩子,赶快为宝熙择一个乘龙快婿,想来我们十里镇上好男儿众多,自然会有许多人比我更适合接手田家产业。” 黄花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身后的几个小丫鬟急忙扶住了她,常慕青也哭着在谖谖旁边跪下,宝熙看着眼前一切也是忍不住抽泣起来:“哥哥,娘,这是在干嘛啊,这是在干嘛啊。” 黄花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她指着谖谖,不停的发抖:“你、你……” “啪”谖谖白皙的脸上瞬间印着一个红色掌印,黄花已经无法克制自己脱口而出:“你这个不孝子!” 常慕青抱着谖谖,泪水不停的掉下来,她心疼的看着谖谖脸上那几乎要充血出来的肿胀,恨不得是自己替她受着那疼痛。绿儿也在一旁不停的抹着泪水。 “好,好,好!你走吧,你走吧!你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吧!”黄花转身,一左一右两个丫鬟搀扶着她,她的背脊一下子便佝偻起来,似乎才这一会儿便老了许多,她拖着步子蹒跚的走了出去,“走吧,走吧……” 田府的夜,第一次笼罩在如此阴沉的晚色中。 第二日一大早,谖谖便提着包袱走出了屋外。 夜色中,谖谖走出了府邸大门,暗红墨色沉重的大门发出咿呀之声。 谖谖穿着一袭青色袍子,挎着一个玄色包袱,着装简易,单薄的身子似乎有着无穷的毅力。 她走出大门,回头看了一眼,从门里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唤:“相公,相公……” 谖谖看着从门里跑出来的常慕青,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手中拿着一袋子的干粮。 她看到谖谖之后,脚步放慢下来,她一步一步的走近谖谖。 谖谖对她笑了笑,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道:“帮我好好照顾奶奶,爹,娘,你自己也要保重好身子,我一找到常遇春就回来。” 常慕青掉着眼泪点点头。 看见常慕青梨花带雨的模样,谖谖心中有些不忍:“不是说好了不要哭吗,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要哭了。” 常慕青将手中干粮递给谖谖,她紧紧的抓着谖谖。 谖谖勉强对她笑了笑,挣脱了常慕青紧紧抓着她的手。 跨上一旁早已经备好的马车,谖谖低声对马车夫说道:“走吧。” 车夫扬起马鞭,在冷清的黎明发出“哧—”的一声,马蹄“得得”的声音响彻在黎明的夜色中。 常慕青跟着跑了几步,终究还是追不上,她瘫坐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痛哭失声。 绿儿从府中小跑到常慕青身边,她也跟着常慕青哭道:“小姐,你别难过了,姑爷不是说他会回来吗。” 宝熙扶着田大娘走出了常府,她们眼中皆蓄满了泪水,田大娘不停的用帕子拭着泪:“这可造的是什么孽啊,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 田府中,黄花披着一件黑色裘衣立在院中,她看着天空东方露着鱼肚白的地方若有所思,一个小丫鬟匆匆跑到黄花身边道:“夫人,少爷走了。” 黄花本就准备好这样的结局,但是听完小丫鬟的话,她依旧觉得原本还在跳动的心似乎沉到了心底里。 夜,凉如水。 公鸡啼鸣,清早的阳光照射在田府的庭院中,几个仆从起来,唰唰的扫着院子。 谖谖坐在马车上,努力的去忽略掉遗落在马车后常慕青的哭声,她知道,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一意孤行惹得她的家人多么伤心。 只是她没有办法,她必须得这么做,她得去找常遇春,她得去看看他是生还是死。 她撩起马车上的小布帘,看着马车外的风景,这些一草一木都是常遇春走过看过的。 他当日定然也是这样,沿途走过这些风景,一直到怀远。 马车颠簸,她离十里镇越来越远了,但是谖谖却觉得这些陌生的景致极为亲切。 太阳落山又升起,谖谖换了马车坐过轮渡,还搭过牛车。 沿途的景致不断的变化着,走过平原,踏过山地,穿过麦田,一路风餐露宿,还好干粮储备充足,倒不至于食不裹腹。 外头的世界果然与十里镇大不相同,战乱之下一派民不聊生,谖谖每到一处地方,总是有数不清的小乞儿伸手向她乞讨。 战乱祸及处的百姓几乎都是面黄肌瘦,如同惊弓之鸟,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草木皆兵。 谖谖一路感慨良多,也终于知道为何当初常遇春说十里镇是陶元亮笔下的世外桃源。 约摸已经过了一个月,当谖谖跟着进城卖柴的的老农走到了怀远县城门外,她看到远处威武的城门楼上书着三个正楷大字:怀远县。激动的一颗心都要跳出了胸腔,终于到了,这一路所受的苦都值了! 谖谖揣着一颗激动的心跟着老农们过了守卫的盘查,进了城门。 进了城楼,大街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极为热闹,明艳的阳光倾照而下,谖谖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向那些带她进怀远县老农们道谢,纯朴的老农们也笑着嘱咐她一路小心。 她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商品,觉得这怀远县中的空气都格外清新。 沿街走了一阵,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她突然觉得好饿,当务之急便是找家客栈填填肚子。 在找寻客栈的路上,她看到街边有一个老人在摆摊画像。 有一个妇人端坐在老人的面前,保持着笑意,另外一边的两个妇人交头接耳,巧笑着说些什么话。 谖谖跑上前去,看见老人看一眼面前的妇人又低头在纸上画几笔,画上妇人栩栩如生,一旁的两个妇人笑着接耳道:“真像啊。” “待会我也要画一幅。” “唉,要不我们三人也一起画一幅。” …… 谖谖见这个老人画人像画得入木三分,突然心念一动,若是请求这个老人将常遇春的脸画下来,那寻起他来岂不是更容易得多。 待得老人画完已是晌午时分,那妇人拿过纸张,极为满意,她将身上银钱给了老人。 另外两个妇人也对画像交口称赞,商议着午后吃完饭再来画。 谖谖上前向老人作揖:“老先生画技真是高明。” 老人鬓发斑白,他见谖谖夸赞慈眉善目道:“只是随意画些,在这乱世中谋一些生计养活一家老小,怎么,这位公子也要画像吗? ” 谖谖连忙答道:“是,我的确是要画像,但不是画我,是想寻一个故人,不知道老先生可否凭着我所描述的话语画出我这故人的相貌。” 老先生沉吟了一下对谖谖说道:“听语成像老夫倒是没有画过,但是可以一试。” 谖谖听得老人肯试,心中大喜,急忙道谢:“谢谢老先生。” 老人摆摆手道:“公子是外地人吧,这过往寻人之人可不再少数,只是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谖谖点头:“是,我知道不易,但是我还是要找到他。” 老人准备好纸和笔,开始作画,谖谖在一旁说道:“他的脸有些方正……肤色较白,不过他离开家几个月,现在应该会黑了不少……眉毛长而密,眉角处还勾起一点……丹凤眼,眼神深遂……我总是看不懂他在想什么……鼻梁挺,笑的时候两边的鼻翼会微微凸起……他的唇很薄,不笑的时候抿着,看起来很漠然……笑的时候很好看……” 谖谖细细的说,老人慢慢的画,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老人停下了手中画笔。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虎穴 常遇春那张脸呈现在那张纸上,他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谖谖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画,有一顺间的失神,仿佛下一秒他便会从画中走下来。 她回过神来,谢过老人道:“老先生画笔如神,我不胜感激,请问需要多少银两。” 老人摇头道:“这画不收钱,便当作是老夫送你的。” 谖谖有些惊讶道:“这怎么行!” 老人将桌上画纸拿起放到谖谖手中道:“姑娘,世道艰险,你一路小心哪。” 谖谖面露震色,她看着老人,不知何故,他将她称为姑娘。 她虽然有一颗女儿心,但是已经许久不曾听到有人称她为“姑娘”了。 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一丝同情的神色,他对谖谖说道:“这个乱世不乏如你和孟姜女这般千里寻夫的痴情女子,姑娘保重。” 谖谖听得老人这样说,眼眸中泪光闪动,这一个月来,她顶着不被家人谅解的压力,只身来到怀远,而今眼前老人却一语道破她的心事,虽然稍有偏差,但是已经足以慰藉她的心。 她擦干泪水,拜别老人,继续前行,她已经到了怀远,她相信常遇春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定能够找寻到他,她相信。 只是此刻信心满满的她,却不知道已经被一双眼睛给盯上了。 饥肠辘辘的谖谖随意找了一家客栈吃饱之后,便开始寻人。 她手中拿着常遇春的画像见人便问:“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 ” 问了大概有一条街,一点儿结果都没有。 谖谖问得口干舌燥,她向一户人家讨了一碗水喝,觉得这样问下去不是个办法。 她想起常遇春是在刘聚手下做事,刘聚在这怀远应该名气更大吧,她拉着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路人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下你知不知道刘聚在哪里? ” 那个路人听到谖谖这样问,脸上露出十分害怕的神色:“不、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扔下这句话,他飞也似的的跑了。 谖谖正自奇怪,身旁突然出现一个粗布简衫,身形矮小的男子,他垂着头神神秘秘的对谖谖说道:“公子我认识你要寻的人,请随我来。” 谖谖焦急的说道:“真的,你真的知道常遇春吗。” 那名男子急忙对谖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嘘,小声点,刘聚可是全国通缉的绿林要犯,你现在寻他,可不是找死吗? ” 谖谖听完男子的一番话点头,难怪刚才那个路人大哥听她说要寻刘聚,会露出那么害怕的神色。 谖谖忙问道:“这位大哥,你怎么会认识刘聚? ” 矮小男人道:“我曾经在刘聚手下做事,你说的这常遇春,虽然我并不是十分熟悉,但是有印象。” 谖谖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大哥,那你快带我去寻他吧!” 男人看着谖谖急切的样子道:“跟我走吧。” 谖谖急忙点头抬脚跟着男人走去。 男人带着谖谖拐进了一个小巷,小巷中胡同许多,七拐八弯的将谖谖绕晕了方向。 男人告诉谖谖:“我们盘踞的地点有些偏远,就为了防止官兵抓到我们。” 谖谖想想极为信服的点头问眼前只及她耳朵的矮小男人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 男人道:“你便叫我五蛋好了。” 谖谖忙道:“真是谢谢武大哥了。” 叫五蛋的男人道:“我不是姓武,诶,诶,随便,随便叫。” 谖谖点头:“恩,谢谢武大哥。” 男人带着谖谖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院落中,谖谖见此地毫无人烟,有些奇怪。 男人说道:“队伍去一片密林中练兵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你要知道干匪盗这一行的,可是容不得武艺上半点的怠慢。” 谖谖点头,日日将命挂在刀间上的生计,的确是容不得武艺上的疏忽。 男人让谖谖到一处椅子上坐,并倒了一碗水给她喝。 谖谖谢过五蛋,正好走得这么久了,口渴得厉害,她接过水便一饮而尽了。 不多一会儿,她突然觉得头晕眼花,她想着兴许是终日劳顿,这会儿便渴睡了。 谖谖想要去叫五蛋,但很快便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听到耳朵里充斥着女子的怒骂声。 “钱五蛋,你这狗娘养的!竟然敢这样骗老娘!我们醉花楼虽然不如从前风光!但也还不至于轮落到让你骑在我们头上的地步!” 这些话语声伴随着一个男人拼命求饶声。 谖谖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丝罗塌子棉软舒服,身上盖着金丝捻穿的薄被,湖水秋色的帘帐被银勾勾着,分垂在两旁,窗外的风儿吹过,床帐宛如湖水般波澜起伏着。 “这是哪儿? ”谖谖挣扎着起身,脑袋有些晕沉。 眼前的一幕让她有些讶然,只见屋子里左右两边站着几个彪形大汉,那个叫五蛋的男人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满脸怒容的女子,年约二十七八,妆容精致。 另外一个女子坐在太师椅上,年龄更大一些,约摸三十四五,极有风韵,她脸若冰霜,冷眼看着面前一切。 跪地求饶的五蛋见谖谖醒来,哭丧着脸对她说道:“你这公子怎么骗人,你明明是个男的,何必要装做女子。” 谖谖听五蛋指责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听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明白事情的始末。 原来,谖谖在老人给常遇春画像时所说的那些话,让老人看出她对常遇春用情很深,所以便以为她是姑娘,但是老人不知道的是谖谖以一颗女儿心躲在了男子的躯壳中。 五蛋经过,见老人叫谖谖姑娘,又见谖谖眉目清秀,便笃定这是一个女扮男妆的女子。 他见谖谖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便蒙生了将谖谖卖入青楼的歹念。 他一步一步的将谖谖骗上勾,看着她白皙秀气的面容,暗暗窃喜着这个姑娘可以卖个好价钱。 而六月初十,怀远县里有一场赛事,各个青楼要将楼里最好姑娘的推去参加这场五年一度的比赛,到时候选出头牌花魁。 怀远县里的各个青楼都对这场赛事虎视眈眈。若花魁是从她们楼中所出,这个青楼便能打响名声,吸引更多的达官贵人,吸引更多优质美貌的姑娘。 醉花楼原本算是这怀远县属一属二的青楼,但是就在前几个月里,被隔壁的宜春阁重金挖走了几个头牌姑娘,自那以后醉花楼便每况愈下,一直落于宜春阁后面。 所以醉春楼一直在遍访各地美女,想要看看有没有能够让她们醉花楼东山再起的姑娘。 所以今日醉花楼的第二当家青娘,听闻五蛋手上有一个美貌惊人的新姑娘,便急急的与第一当家梅姑一道前去看。 当梅姑和绿娘第一眼看到躺在床上披散着头发的谖谖,她虽然满脸倦色,脸上也东一点,西一块脏兮兮的,却依然掩盖不了秀气的面容,绿娘看着这张脸甚是欢喜:“好看,好看,真好看,只是脸素淡了点。” 梅姑看着眼前紧闭双眼的谖谖也是十分高兴,只是她与绿娘不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不过也确实是许久没见到出类拔萃的姑娘了,她的眼睛中也闪烁着发现宝贝似的光泽:“各个楼里的浓妆艳抹,花红柳绿的姑娘们还会少吗,我们醉花楼推出这么一个素淡的美人,说不定能够推陈出新,一举在花魁大赛中赢得头名。” 绿娘高兴的说道:“对、对,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姑娘,真好,真好,唉,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从那死丫头鱼姬去了宜春阁之后,我便再没有看到过令我满意的姑娘了。” 但是绿娘和梅姑却是是高兴得过早了些,当她们为谖谖验身时,才惊觉她是男儿身,是以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此时此刻的绿娘和红姑都是极为生气,恨不得一刀宰了五蛋。 绿娘几乎暴怒:“花魁比赛迫在眉睫!你却用这样的法子糊弄我们!简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五蛋哭着跪着上前抱着绿娘的腿道:“绿姨娘,绿姨娘,我当真以为他是个女子,你看他的脸,像女子一样白嫩,叫谁看到都会以为是一个女子扮作男子的样子,现在的男子哪个不是皮糙肉厚的,哪里会像他一样!绿姨娘,你就原谅我第一次看走眼,做出这么荒唐的举动。你就原谅我吧!……” 谖谖听得他们的对话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她心中有些庆幸自己这一世是个男儿身,否则就真的要落入虎穴了。 果然女子有一副好看的皮囊也并不全是一件好事情。 她掀开薄被,穿上靴子有些虚弱的说道:“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便让我走吧。”蒙汗药的余威还在生着作用,她只觉得头晕眼花,现在还在勉力撑着。 红姑听着五蛋哭丧的话语,盯着眼前的谖谖看着,她突然对绿姑说道:“我觉得,其实让这个人去选花魁也没什么不可以。” 绿姑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道:“你说什么,自古哪里有听说过男子去选花魁的!”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伙计 绿娘顺着梅姑的眼光端详起谖谖,只见她发髻已乱,披在肩上的墨丝乌黑,一双眼睛满是水润,带着些许困惑看着在看她的梅姑,这样一张可男可女的脸蛋,长在男子脸上叫俊秀,长在女子脸上为雅致。 的确别有另外一些不同于普通姑娘的韵味。 谖谖见梅姑和绿娘都看着她,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得走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两位见谅。” 谖谖说罢,拖着略微有些沉重的步伐便想往外走去,但是左右的彪形大汉都伸手拦住了她。 谖谖有些着急又有些生气,她转身对梅姑和绿娘说道:“你们还想做什么,你们不是知道我是男儿身份了吗,为何还不放我走。” 绿娘突然拍掌大笑:“像!像!像极了!” 梅姑也在一旁笑而不语。 谖谖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绿娘所说之话指的是什么。 五蛋也有些奇怪道:“绿姨娘,这人像什么? ” 绿姑白了五蛋一眼道:“何须与你多说,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五蛋不敢再问,嗫嚅着闭了嘴。 梅姑道:“绿妹,你先出去一会儿,先容我与这个姑娘谈一谈。” 绿娘信服的点头,便领五蛋及几个彪形大汉走出了屋子。 谖谖看到屋子里仅剩下自己和梅姑两人,她心中有些发怵,不知道这个脸挂寒冰的女人想对她说什么。 梅姑缓缓对谖谖说道:“公子来怀远县寻人? ” “对,一个友人。” 梅姑走谖谖身边道:“这个友人对公子而言很不一般吧,公子可以说与我听听,毕竟我在这个怀远县活了这么多年,说不定我见过你所说的人。” 谖谖摇头道:“不会的,他绝对不会来这花柳之地。” 梅姑笑笑道:“公子可是男子,你不知道寻常男子可是有需要的,何况是那些整日在营队里日日面对男人的男人们。” 梅姑绕着谖谖转了一圈道:“公子可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在男人堆里的一头母猪都赛过貂蝉了。” 梅姑靠近谖谖,气息喷到谖谖的脸颊上,她的声音低缓,带着些许魅惑:“莫非,公子不是个真男人……” 谖谖被梅姑的话唬了一跳,她双手抱胸跳到一边说道:“胡、胡说什么!我是如假包换的真男子,你不要乱来!” 梅姑走到一边道:“我们怀远县的花魁大赛就要开始了,如若不是真的找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姑娘参加赛事,我们也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险。” 谖谖听得云里雾里,她问梅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真的没空跟你罗嗦这些东西,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梅姑道:“公子,若你这次愿意女装帮我们醉花楼参加花魁大赛,我们醉花楼也愿意倾尽全力帮你寻人。” 谖谖有些发怒:“我相信凭我一己之力定能寻到他,用不着劳烦这位姨娘帮忙。你快放我走吧。” 梅姑见谖谖面色决绝,一点都没有想要与她商谈的样子。 她轻轻的笑笑:“我们自然不会勉强公子,不过好歹我们醉花楼也算是在这十里镇上盘根错节,在寻人之事上定然比公子一人势单力薄好多了。而且也并不需要公子留在我们醉花楼,你只需替我们参加一个赛事就好了。” 谖谖已经不想多说其它:“让我走吧。” 梅姑道:“你便开门走吧,不会有人拦你,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醉花楼的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谖谖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梅姑冷冷听着谖谖拉开门,脚步噔噔之声渐渐远去。 绿娘走了进来,梅姑看了她一眼道:“她定然会回来的,我们耐心等着便是。” 谖谖是从醉花楼的小院里出去的,她一边走一边想道,果然是世道艰险,她一个男儿身都差点被卖入青楼,更何况若是一个真女子呢。 她找了一家客栈,交了半月定金,决定先在这里住着,慢慢再做打算。 客房中谖谖从怀中掏出那张常遇春的画像,她抚着纸张之上常遇春的那张脸想道,这怀远县如此之大,到底该怎么寻他。她将画像贴着脸颊,心中想道,常遇春,你知道吗,我在找你。 谖谖下了楼,叫了一碗阳春面,草草的吃过后便出了客栈。 她沿着大街左右看了起来,不时掏出常遇春的画像问过往路人,虽然收获不大,却有些自得其乐。 走了一会儿,谖谖觉得有些饿了。 她见到旁边有一家包子铺,蒸笼上包子馒头冒着腾腾热气,不时飘来阵阵香味。 谖谖掏出荷包拿出几个铜板买了几个馒头。 谖谖打开包着馒头的黄油纸,正准备咬下去。突然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扯住了他的衣服,谖谖低头一看,见是个年约四五岁的小乞丐。 她的衣裳破烂,肤色蜡黄,瘦瘦弱弱的,唯独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她怯生生的说道:“哥哥,我要吃馒头。” 谖谖突然想到了还在十里镇的宝熙,她听到小乞丐叫她哥哥,心兀自软了一半,她从油纸中拿出一个馒头递给小乞丐。 这个时候,前后左右一窝蜂的涌上了一堆的小乞丐,他们皆穿着破烂的衣裳,纷纷伸手道:“我也要吃!” “行行好啊!” “给我一个馒头吧!” …… 不多一会儿,谖谖手中的馒头立即被分刮一空了。 小乞丐们拿着馒头很快便走了。 谖谖看着小乞丐们欢喜跑开的背影,有些慨叹的摇摇头,历朝历代贪官污吏搜刮民脂,余留下这些没人料理的孩子们可怜的存在这个世上。 她回到包子铺,想要掏出荷包再买一些,突然惊觉怀中空空。 谖谖急得搜遍全身,依然没能够找到她的荷包,难道是方才掉了。 包子铺的中年老板看着谖谖一脸焦急的模样,便问道:“公子刚才是否遇到一堆小乞儿? ” 谖谖急忙点头答道:“是的,方才在前面的路口处,我将所有的馒头都分给他们了。” 包子铺老板道:“一看公子便是外地人,这些小乞丐们可是惯偷了,平素周围的人都躲得他们远远的,你的荷包想必也被他们偷走了。” 谖谖听完中年男子这话,只觉得头晕目炫,那个荷包可是她所有的家当了,若是没了它可怎么办好。 她急忙问道:“大哥可有将我荷包寻回来的法子。” 那老板答道:“碰到这种事只能自认倒霉了,哪里还寻得回来。” 谖谖懊恼不已,但是对于这种情况也是毫无办法,在这怀远县中无亲无故,幸好先在客栈交了半个月的定金,否则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 谖谖灰溜溜的跑回客栈,客栈的伙计热情招呼着她:“公子回来了!” 谖谖胡乱的点点头,她开始忧愁到底该如何在这十里镇生活下去。 谖谖焦虑的走出门外,正巧底下的一个伙计抬着一摞碟碗,走进厨房。 谖谖灵机一动,她也可以留在这个客栈中做个洗碗的伙计,这样又可以一边寻人,一边在这个客栈中住下了。 谖谖跑到楼下,掌柜正在柜台边算着帐,小眼中透露着一副算计的精明样。 谖谖跑到柜台前,掌柜一见到她立即眉开眼笑,两撇八字胡也一抖一抖着:“客官有什么吩咐呢? ” 谖谖挤出了一个比掌柜更用力的笑脸说道:“掌柜的,你店里缺人不? ” 掌柜听完谖谖这句话微微楞了一下,他收起了笑容小心翼翼的问道:“客官想在我店里做伙计? ” 谖谖也收起了笑容认真道:“今日出门荷包被偷了,但是必须留在这怀远县寻一个人,还望掌柜好心,给我一份职位,好能维持下生计。” 掌柜摸着鼻子哼了几下,他上上下下的看了谖谖几眼,拉长声音道:“要做我店里的伙计可得勤快些……” 谖谖忙不迭的说道:“您放心,我做事向来勤快,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掌柜有些狐疑道:“看看你瘦的,像个娘们一样,连脸都长了一副娘们样。” 谖谖心里骂娘,但是嘴上还是笑着道:“掌柜的您放心吧,虽然我这脸长得不硬朗,但是做起事来那可是毫不含糊的。若是做不好,我就不要工钱了。” 掌柜有些嫌弃再加些挑剔的说道:“行吧行吧,你就先去洗洗碗吧。记得洗干净点。” 好不容易求得一个暂时的差事,虽然谖谖恨不得将那个掌柜的剁成碎片,但是生计之事有着落了,她心中还是十分高兴。 谖谖从客房中般了出来,跟所有的伙计们挤在一处暗无天日的黑房中,那间小屋破破烂烂,里面的气味也十分难闻。 其它的伙计也不怎么搭理谖谖,当谖谖连接着做了几天劳力之后,才发觉这洗碗的伙计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 先不说那垒成小山高的碗碟从来不曾减过,那满盆子的油腻更是让谖谖觉得这日子漫长得没有尽头。 谖谖想着定然是这一世里养尊处优的生活过得多了,才吃了这么些苦便要忍受不了了。 她一边洗着碗一边想着,不论如何都要在这怀远县做下去,等到找寻到常遇春为止。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离开 约摸着过了七八天,这一日里的晚上时分,谖谖已经将所有的碗碟洗得差不多了。 她将脏水倒入泔桶中,正要解开伙计的装束回去休息。 掌柜突然过来笑着对她说道:“唉呀,这碗可洗得真干净。” 谖谖只觉得掌柜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笑让她毛骨悚然,该不会是要赶她走吧。 谖谖有些着急的说道:“掌柜的,我已经按照吩咐将这些碗给洗了,一点儿都没有偷懒!” 掌柜的小眼笑着眯得更小了,他靠近谖谖道:“洗得好啊,我还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勤快的伙计。” 谖谖极为不自在的说道:“那、那、那掌柜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 掌柜笑着靠近谖谖道:“没事儿,没事儿。” 谖谖勉强陪着笑脸道:“既然没事的话,那我便回去休息了。” 谖谖说着抬脚欲走,掌柜赶忙拉着她道:“急什么,先随我出去。” 深夜时分,客栈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只见靠里边的一个小桌子上摆放着花生米,黄豆等一些简单的小菜,还有两个酒杯,一盅酒。 谖谖想不出掌柜卖的是什么药,她硬着头皮随着掌柜坐了下去。 掌柜给她倒了一杯酒道,又将自己面前的那杯倒上,他举起杯说道:“今日你太辛苦了,来来来,喝了它。” 谖谖突然想起前几日里她喝了五蛋加了蒙汗药的水,立即便昏睡了过去,虽然此时她不能确定掌柜想的是什么,但是她多留了一个心眼。 趁着掌柜的不注意,谖谖迅速的将酒杯里的酒从耳后倒到了地上,然后拿到嘴边装作已经一饮而尽的样子。 掌柜高兴得眼睛更小了,举起筷子对谖谖说道:“来来来,吃菜吃菜!” 谖谖也做着样子举起筷子陪着笑脸道:“是是。” 掌柜慢慢的坐到了谖谖身边,他突然开始垂泪,谖谖看着那些黄豆大的泪珠从他小眼中掉落下来,她只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但是谖谖忍住笑用同情的口气问道:“掌柜的,你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怎么如此伤心。” 掌柜的一把抓住谖谖的手道:“你不知道啊我的苦……” 谖谖心里蓦然一惊,这掌柜莫不是…… 那掌柜继续哭道:“今日是我死去娘子的忌日。” 谖谖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她想的那样,她安慰道:“掌柜的,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哪!” 掌柜停止哭泣泪眼婆娑的看着谖谖,他那双幽怨的小眼神让谖谖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掌柜用另外一只手覆盖着谖谖的手道:“你不知道,你的脸有些许像我那死去的娘子,我看到你日日洗碗辛苦的样子,心里极为心痛。” 掌柜一边说着,双手还不停摩擦着谖谖的手,谖谖用力挣扎着将手抽了出来。 掌柜突然站起来用力抱着谖谖,嘴巴在谖谖的脸上乱啃,谖谖大惊失色一脚踢到掌柜的裆部,那掌柜吃痛倒在了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着,谖谖也惊慌得倒退了几步,撞得一旁的凳子倒在了地上。 谖谖知道自己闯了祸,她慌慌张张的夺路而逃。 没想到,没想到,那掌柜果然有问题,刚才她的那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不知道那个掌柜会不会报官。 现如今客栈是回不去了,谖谖心依然怦怦的跳着,夜晚的凉风吹来,冷得她打了一个寒颤。 她的脑袋清明了些,如今不能再回去客栈了,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她突然想起几天之前在醉花楼里梅姑对她所说的话。 但是脑中一冒出这个念头便被她否定了,她一定可以找寻到常遇春的,一定可以。 谖谖从怀中掏出常遇春的画像,她将画像贴在胸口,默默的念着:“常遇春,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明日,明日,我便去找找,还可不可以找其它的小工。 谖谖坐在干枯的大树底下一夜,第二日一早,她便开始了她寻工之路。 谖谖一处一处的问,但是大家看谖谖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基本上都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这样一通走下来,居然到了晌午时分,但是小工之事完全没有着落,谖谖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 早上没有用过早膳,谖谖肚子早已经饿的咕咕直叫,谖谖勒紧了裤腰带,摸摸自己已然饿扁的肚子,继续找寻起来。 谖谖从一家当铺中垂头丧气的出来,方才那个掌柜拿出两块玉让谖谖辨认,谖谖知晓掌柜让她判断哪一块是真玉,只是这两块玉于她而言简直如同双胞胎一样像,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最后硬着头皮随意指了下,祈盼着能够踩得狗屎运,但是如此一半的概率居然也让谖谖指错了。 谖谖唉声叹气的走出了当铺外,一旁的伙计偷偷的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师傅那两块玉佩都是假的。” 谖谖看了那个一脸诚挚的小二一眼,将头垂得更低了。 她坐在街道上一边的石凳上休息,耳边传进了几个男人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她的耳朵中飘进来“……刘聚想要到……令开辟一处地盘……常遇春……” 讲话的内容听得并不真切,但是这两个她日日追寻的名字却敏锐的挑动了她的神经。 她抬眼看着眼前走过的几个男人,他们的穿束简单,与普通人无异,但是太阳穴凸出来,筋骨也与寻常人不同,想来是日日练武才能变得这样。 谖谖猛然站起来,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混杂着一片车水马龙的喧闹声,她根本便听不真切那几个男人的话语。 谖谖感觉那几个男人定然跟刘聚有关,说不定跟着他们能够寻到一些线索。 她紧紧的跟了过去,既不能跟太近,也不能跟太远,谖谖从来不曾这样跟过人,是以有些辛苦。 那些男人却带着谖谖来到醉花楼前,立即有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出来将这几个男人迎了进去。 谖谖抬脚也跟了过去,谖谖刚靠近醉花楼,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立即迎了上来热情洋溢的说道:“哎呦,好俊的公子哥儿,快快,进来玩吧。” 一股浓烈的脂粉味钻进了谖谖的鼻子里,选颇为不适应的转转头,任由那个女人将她拖了进去。 谖谖瞄着前面那个几个男人各自搂着一个女人进了一个厢房之中,谖谖也走了过去,抱着谖谖的女人忙说道:“公子,你别急嘛!” 谖谖挣脱了她道:“唉,我还有事,你去接其他的客人吧。”那女子听完谖谖这番话有些莫名其妙。 谖谖偷偷附上她的耳朵说道:“今日会有一位贵客过来,那人虽然穿着简朴,但可是大有来历。你便去出去门外等他,若是他一眼便看上姑娘,姑娘就等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吧。” 那挽着谖谖的姑娘眨眨眼睛,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谖谖摇头晃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若你不去,被其她姑娘抢占了先机,恐怕……” 那姑娘放开谖谖的手道:“我便出去看看,我倒是要见见是何方神圣……”说着便扭着臀部往外走去。 谖谖暗暗笑道:“真好骗。”她几步走到那几个男人进去的厢房门外,靠着门缝隙往里间看了进去。 那几个男人正在胡吃海喝着,一边对坐在旁边的姑娘动手动脚,那些浓妆艳抹的姑娘也对着那些男人嬉笑娇嗔,满室旖旎,无限春光。 在一片嬉闹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说道:“听说六月初十日要选花魁,你们几个有谁被绿娘选中了去参加花魁赛事吗?” 那几个姑娘听得那络腮胡子这样问,个个似乎失去了兴致,其中一个穿着桃红色外衫的姑娘说道:“也不知道绿姑姑和梅姑姑她们到底想选什么样的姑娘,反正我们姐妹几个都前去自荐了,一个个都被挡了回去。” 另外一个藕裳姑娘卷着帕子说道:“自从鱼姬走了之后,绿姑姑的脾气就更暴躁了,还总是说我们姐妹没有一个比得上鱼姬,真气人,难不成没了鱼姬,我们醉花楼连花魁赛事都不参加了吗。” 拿着酒壶斟酒的一个面容白皙的姑娘说道:“就是啊,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但是好歹也能拿得出台面。难道我们醉花楼要放弃吗?” 一个男人说道:“我们刘大王说想要将花魁比赛中的花魁得主收为山寨夫人,哈哈!” 另外一个男人说道:“对啊,小娘子们可要好好表现,跟着我们刘聚大王可是有肉吃!” 众人哄笑成一堂。 谖谖的肩膀被人轻轻的碰了一下,她惊得急忙转过头来,只见一个抬菜的小二问道:“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谖谖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我、四处转悠了下。” 那小二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推门进去,为里间的客人送菜去了。 谖谖只好离开,她一边走一边想道,如今想要找到常遇春,只能先找到刘聚,而靠近刘聚唯一的法子便是……赢得花魁,到时候再伺机行动。 难道她真的要按照梅姑和绿娘所说,去参加花魁之赛吗、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美人一瞥 谖谖正自心神不宁的走着,不小心抬眼却看到绿娘正在和一个伙计讲着一副墨水古画应该挂置在何处地方。 醉花楼这样的烟花之地也处处附庸着风雅,随处可见的文房四宝,幽墨古香,倒是衬托得同别处的烟柳巷有些许不同。 谖谖看着绿娘对墙壁比划着,脑袋中有两个小人儿打架—— “去吧,这是唯一可以靠近刘聚的机会,便有更大的希望寻得常遇春。” “不要去,这样做常遇春会不高兴的,人家孟姜女都可以在那么不可能的地方找寻到她的丈夫,你也可以的。” “去吧,当一次花魁又不会死。” “不要去,所谓花魁都是青楼女子的行为,你何必趟这趟浑水。” “去吧去吧……” “不要去不要去……” 谖谖的脚步定在那里,正被这两个小人吵得脑袋疼,这个时候绿娘转身看到了她,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但是她不动声色的屏退了伙计,走近了谖谖,问道:“田公子改变主意了吗?” 谖谖看着绿娘的眼光中有些游移不定:“我……” 绿娘笑笑说道:“这件事对于你我而言都有益而无一害,首先于公子来说可以更容易的寻到公子想要找寻的人,而对于我们醉花楼而言能够重振我们的声威。如此两全其美之事,公子何乐而不为呢?” 谖谖垂头想了一会儿道:“绿姨娘何故觉得我若是答应你了必定能够成为花魁?天下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我想这怀远县也不缺风华绝代的美人儿,更何况我对音律歌舞一窍不通,何以绿姨娘就觉得我定然能够当上花魁?” 绿娘笑笑道:“因为你的脸……我和梅姐自然有我们的算计,这个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就算日后并没有夺得花魁,我们也会信守承诺帮你寻人,决不食言,若是你不信,我们可以立字为据。” 谖谖道:“这实在是一件好笑的事情,昨日有一个老男人说我像他死去的妻子,绿姨娘是不是也觉得我像你的哪位故人呢?莫非是绿姨娘以前的心上人?” 听到谖谖如此说话,绿娘不怒反笑:“对,对,的确是心上人,是我心尖子上的人。”末了,绿娘又补充道:“他日为你寻找那人,我们醉花楼也一定好人做到底,送你们回去你们想去的地方,你们若是想过那逍遥自在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件不可以的事情。” 谖谖重复道:“……逍遥自在……”她苦笑了一下:“我们今生恐怕都没能够过得逍遥自在的生活。” 绿姨娘不置可否的说道:“事在人为,我绿娘还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不能办到的事情。” 谖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既然如此,她便一试:“好,我便答应你们。” 绿娘拍手高兴道:“好,好,我立马告诉梅姐姐,这真是我们醉花楼这么几日以来最大的喜事!” 绿娘立即差人安顿了谖谖,而花魁之选人已经出炉之事瞬时间传遍了整个醉花楼。 许许多多的姑娘们纷纷到谖谖所被安排的厢房中想探看绿娘和梅姑选了许久才选出来的花魁选人,当然更多的姑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她们聚在一起唧唧喳喳的讨论着。 “听说是今天才来的姑娘……绿姑姑一眼就看中了……而且听说梅姑姑也甚为满意……” “到底是长得怎样,难道长得比鱼姬更好看吗?” “想必应该跟鱼姬差不多吧,想当初鱼姬走的时候绿姑姑那表情,都快要恨不得杀了宜春阁的所有人。” “所以想来这个姑娘应该不会比鱼姬更差,所以绿姑姑和梅姑姑才会喜欢她吧。” “讨厌,我还想参加花魁比赛呢。” “唉,算了,能入得绿姑姑法眼的必定是顶尖的姑娘了,大概是绿姑姑和梅姑姑花了重金聘来的。” …… 谖谖的厢房门紧闭着,但是雕花木门并没有阻挡着那些声音,外间的讨论也隐隐传到了她的耳朵中,不时听到鱼姬这个名字,她有些好奇,是个怎样的姑娘才会被大家如此口口相颂,难不成比前一世的西施夫人还更美吗? 绿娘亲自细细的替她化着妆容,梅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时的指点一二。 厢房中的布置是闺房女子特有的装扮,几处青瓷瓶子装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儿,不时散发着阵阵幽香。 对着妆台上的一面古铜镜,映衬出谖谖的妆容,美丽而温婉,优雅而大方,细细的柳叶眉,杏圆双眼,美目含情,顾盼生辉,小而玲珑的鼻子加上如同夏日荷花红白相间时色泽的红唇,谖谖有些讶然,这是她吗,这样一个女子的妆容似乎十分适合她,她从来不曾想过,她也能够这么美。 她从前觉得常慕青是她这一世见过最美的美人儿了,而如今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那样的美貌与常慕青想比也丝毫不会逊色半分。 谖谖本就是女儿心,对这样的妆容并不排斥,她只是惊觉自己的美丽,如此的夺目,是她从来都不曾想到过的。 若是前世她也是生得这般容貌,夫差会不会喜欢上她,谖谖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开始往天马行空的方向走了,她急忙将自己的心思收了回来,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了,就算前世生得怎样,那又如何呢。 她的今生依然是为着那个曾今赠过她一条小鱼儿的男人所来,她会不离不弃,一直守护在他身边,就算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了。 绿娘正为谖谖梳理着罕见复杂的流云髻,她在一旁对谖谖说道:“按理说我们楼里的姑娘也有许多相貌出众,才华横溢的,她们中的许多人都想参加这次的花魁赛事,盼着能够被哪个达官贵人相中,从此脱离这红尘苦海,成为人中之凤。我迟迟未下定夺,也因着宜春阁有一个鱼姬。” “她从前在的时候,我们楼里的姑娘就不曾有超过她的。所以我想,选任何一个姑娘都不能赢过鱼姬,都不可能在那场花魁赛事中胜过她,倒不如等着看看能不能够遇到一个与她相抗衡的姑娘。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虽然你不是一个姑娘,但是只要我们隐瞒得好,想必谁也发现不了。” “楼里的姑娘必定都会不服气,那我便将你打扮得漂亮一点,好叫她们心服口服。” 梅姑说道:“待会倒是可以在眉心再点一些梅花妆,她的脸稍稍素淡了一点,点上这梨花妆想来会更有生气。” 绿娘看着铜镜里谖谖的脸称赞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这梅花妆若是再点上去,啧啧啧,简直沉鱼落雁貌,闭月羞花容了。妙!妙!” 绿娘拍手,谖谖突然问道:“为何鱼姬要走,你们为何不挽留她。” 绿娘听到谖谖这句问话,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心事似的,她脸上的笑容沉寂了下来道:“那个死丫头做事从不按章法行事,想必以前我也把她惯坏了,是以这么不知好歹。她走的时候一声都不吭,便只留下这么一间空房。” 绿娘脸上并没有寻常的鸨母那样被挖走墙角的怒恨,反而与她平常里泼辣的个性不同,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一些不能言语的哀愁。 这让谖谖暗暗奇怪,却也不便再问什么。 复杂的流云髻梳理好了,一根长长的簪子,旁边雕着一朵细小的桃花,带着长长的银链垂落在耳际上方,更显得这流云髻美丽大方。 谖谖身上已经穿着金缕羽霓裳,里面是玫红色的里衣,衬得谖谖肤色如凝脂般优雅华贵,谖谖有些不敢相信,那铜镜中的人是她。 她复又向后看了一眼,后面站着绿娘和梅姑,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女子了,她才有略微的肯定,这个人是她,是这么一个美丽的她。 梅姑亲手拿起妆笔替谖谖画上了淡淡的梅花妆,虽然不至于太艳丽,但是平添一份娇柔温婉之感。 谖谖只觉得眉心有些许湿润的感觉,酥酥麻麻,痒痒的,很快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谖谖便被绿娘推出了门外。 在门打开的那一刻,谖谖有一瞬间的惊恐,她有些紧张的握了一下拳头,绿姑立即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谖谖看了她一眼,绿姑给了她一个暖笑,鼓励她说没关系,也许便是在这一刻,谖谖突然觉得绿姑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恨了,虽然这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笑意,但是谖谖看到绿姑眼中的怜惜和骄傲,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神情。 谖谖回报给绿姑一个相同的微笑,便与她携手走了出去。 等候在外间的姑娘们眼见着绿娘携着谖谖从里间走了出来,她们巴眼瞧着,绿姑身旁的女子身形高挑,玲珑有致,面色白皙带着苹果般的红润,发髻高贵而典雅,银色簪子恰到好处的在墨黑的发丝上隐隐显现出来。身上所穿的衣服是绿娘私藏了许多年金缕羽霓裳,金丝穿梭在黄色丝绸的周围,谖谖走动之下那件衣服似乎飘起来般,轻轻浮在空中,宛如仙子下凡般缓慢而来。 果然是个美人儿,众人惊叹中都纷纷停止了说话,眼光停留在谖谖身上,瞬间都觉得自愧弗如,这个美人儿似乎的确能够和鱼姬想媲美,先前所有不高兴的揣测和论断在见到谖谖的这一刻尽皆消失在泥尘里。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花魁赛事 一个姑娘也看着款款走过来的谖谖也有些呆掉了,她突然觉得谖谖有些眼熟,仔细一想,不正是今日进来的那位俊俏的公子哥儿吗,原来她是个女子。 那个姑娘跺跺脚说道:“难怪不要我陪着,原来不仅仅是女儿身,而且还是花魁选人,害我、害我那么相信你,在门外的烈日下晒了许久都不曾看到有什么贵客。”那姑娘说完了这番话转身呜呜的哭着走了。 大家还以为她只是因为不能够成为花魁选人而伤心大哭,哪里想到还有这层缘由,都没有理会她。 谖谖今日的妆容是绿娘和梅姑在商量过后慎重下的决定,谖谖的脸蛋可男可女,英俊又不硬朗,温婉而不娇媚,是以绿娘和梅姑都商量了许久方打理好了谖谖这样一整套的妆容,效果令她们感到很满意。 楼里的姑娘们卷着手中的帕子虽然不曾说什么,但是绿娘看见她们脸上的神色便知道她们对她的决定没有异议了。 她对大家说道:“姑娘们,这是今日刚来的谖谖姑娘,而且也是六月初十那日我们醉花楼所要派出去的花魁选人,如今大家都是醉花楼的人,是一家人了,要懂得互相照顾知道吗?” 姑娘们看着谖谖,脸上的表情各异,或嫉妒,或羡慕,或不快,但是都异口同声的回答“知道了”。 适才绿娘问谖谖要取个什么样的名字,谖谖想着自己一直用着田清朗的这样的男名,倒也可以趁此机会换回自己原本的名字。 当绿娘听到“谖谖”二字也连连称赞道:“焉得谖草,言树之背,倒是个好名字。” 听到绿娘当众将她的名字称为“谖谖”之时,谖谖才想到自己是有许久都不曾听人唤过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了天庭的师父,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旁的绿娘继续高声说道:“若是楼里还有哪位姑娘对我的提议有异议不服,可以过来找我,我再与她细细商议。” 一通威喝下来,谖谖倒也似乎是顺利成章的成为醉花楼的一员,只不过如今她以参加花魁选人的身份,并不用出外接见客人,每日里只在绿娘的教导之下慢慢的学习着一些花魁该有的礼仪。 绿娘总是若有所思的对谖谖说道:“其实根本就不是男子,是一个不小心投了男儿胎的女子。” 谖谖看了她一眼,心中怀疑绿娘是不是开了天眼,但是看她一副哀声叹气着“可惜怎么就不是个女子”的模样,便知道她只是随便说说。 她只是安下心来,慢慢的学习着那些礼仪,心中也有些隐约的好奇那个鱼姬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为何这醉花楼的每个人似乎对她诲谟极深。 六月初十的日子很快便到了。这一日里的怀远县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五年一度的花魁赛事便要在怀远县边揽月湖中举行,大而华丽的九天轮渡早已在六月初九日便开到了湖边,它在湖面泊着只静静的等待着六月初十这一天的到来。 靠近揽月湖的百姓们纷纷将自己家的长凳短凳,长椅短椅拿出来出租,更有甚者去买了许多小椅子卖给要去观望的客人们。 要知道这可是五年一度的花魁赛事,有美女看,有好舞赏,怎么可能不吸引怀远县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六月初九日的晚上,绿娘脸色凝重,看着谖谖几次欲言又止。 谖谖这几日同绿娘相处下来,已经知道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本心不坏,却总是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她见绿娘这个样子便笑道:“绿姨娘是不是担心我砸了醉花楼的招牌。” 绿娘便叹口气道:“这次花魁赛事没那么简单,可能……” 谖谖奇怪道:“可能什么?” 绿娘道:“这次花魁赛事会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会前来。” 谖谖心中喜了下道:“是不是那绿林匪盗的头目刘聚?” 绿娘道:“刘聚那厮倒是待我们醉花楼不薄,每次回了怀远县必定带着他那群手下过来,不过我要说的并不是他。” 谖谖道:“那是谁?” 绿娘道:“那些男人之间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也了解不多,只是听着梅姐姐说刘聚和官府勾结,似乎想要在花魁赛事中密谋什么计策。” 绿娘拉过谖谖的手道:“此次赛事那花魁得主不是你便是鱼姬,我只是担心你们会被那些男人当成工具,我虽然是这醉花楼的二当家,但是出了外面我便是想保护你恐怕也力所不及……” 谖谖反手握着绿娘安慰道:“绿姨娘放心吧,你忘了吗,我可是男……” 绿娘打断谖谖的话道:“说起这个,我便想告诉你,我听闻鸡鸣山中住着一个神医,医术高明到可以换人相貌的地步,我绿娘这一生来阅男阅女无数,在我眼中你便是个真真切切的女子,只是不知为何进了一个男儿身,若不然你便去找找那神医,看看能否将你变回女儿身。” 谖谖苦笑了下,自己是下世受罚之身,是男是女岂能由得自己,她对绿娘道:“我早已经习惯了,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所谓?” 绿娘拍拍谖谖的手道:“你所寻找的那个男子可是你的情郎,你可否想过,你这男子身份便是与他一起最大的阻碍。” 谖谖想起了前世夫差看着西施时温柔的眼光,她摇摇头道:“即便我是女子,他也不会喜欢我……” 绿娘看着谖谖的眼光里充满了疼惜:“傻孩子,若是他不喜欢你,你便回来醉花楼,姨娘养着你,你也不用顶着一个男子身份活在这世上……” 谖谖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她抱着绿娘的胳膊道:“谢谢绿姨娘,谢谢你。” 绿娘摸摸谖谖的脑袋,她与这个孩子相处不过短短十余天,虽然不知道她的过去有些什么样的经历,却觉得这个孩子善良、隐忍,早便已经喜欢上她了,她觉得若是谖谖愿意,她可以留在这醉花楼,不用接待客人,便是陪着她和梅姑也好。 初九这日,谖谖早早便睡了。 初十那日,便要在早早起身,去往揽月湖边。 花魁赛事晚上开始,当绿娘、梅姑和谖谖坐在马车里赶往怀远县的揽月湖时,路上几次被堵,往揽月湖的大路早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更不用说到了九天湖,谖谖掀开布帘往外看去,那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要把她给唬住了。 绿娘心细,看谖谖面色有异,以为她看到这么多人紧张所致,急忙拉着她说道:“沉住心气,只把底下之人当成萝卜青菜就好。” 谖谖说道:“我只是担心摘不到花魁,辜负绿姨娘和梅姨娘的一番苦心。” 梅姑道:“你是我们选的,是我们带的,我们自然知道你有几斤几两,你便不要太过担心。” 绿娘也点头道:“是啊,若是摘不到也没事,只能说我们醉花楼没那命数了。” 说着,马车已经行到了目的地,早已经有人在此处接应着。 马车夫将帘子掀开,在外面恭敬的喊道:“梅姨娘,绿姨娘,到了。” 梅姑和绿娘先出去,有男人粗狂不羁的声音:“醉花楼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哈哈哈,欢迎欢迎!” 听着绿娘道:“李老板布置这么宏壮的九天轮渡,当真是辛苦了。” 男人的声音道:“哪里哪里,能够一睹你们醉花楼姑娘的风采,才是我们李某人的眼福啊!” 他们寒暄了几句,谖谖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请下了马车。 小丫头身上的服侍亮丽,布匹料子也是上等材质,谖谖心中暗暗想道:“这场赛事果然是非比寻常,连一个小丫头的着装都这么考究。” 谖谖脸上蒙着面纱,参加花魁赛事姑娘在还未出场之前不能示人,这是历年赛事以来不成文的规定。 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粉色的外裳,梳理着普通的发髻,显得十分素淡,低眉垂目之时有几缕碎发掉在额间。 她在小丫头的牵引之下了马车,步履轻盈,袅袅婷婷,就算是是一身素净的衣裳也挡不住自里而发的飘渺仙气,身形高挑的谖谖一从马车上下来,周围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 那身材短粗的李老板更是目光直直的看着谖谖从马车上走下来,那一抹白色的面纱将谖谖整张脸点缀得恰到好处,虽然看不清楚脸,但是朦朦胧胧见却更引发人无限遐想。 她身后所有的事物似乎都成了衬托,谖谖举步走到了绿娘的身边,众人觉得她所经过之地似乎也受她所化成为了纤尘不染之地,那些风景土地都变得更加艳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绿娘看着李老板的样子,心中不无得意,她对一脸神往的李老板说道:“李老板,安排给我们醉花楼等候的厢房,我们可是要最好的。” 李老板看着谖谖,嘴巴里不迭的回着绿姑的话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哪里敢怠慢你们醉花楼,今年的花魁想必必定是你们醉花楼的无疑。” 谖谖低头并不看众人。 绿娘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不过啊,我对我们家的姑娘可是大有信心,李老板就等着晚上目睹我家姑娘的风采吧。” 说着话间,几个仆从便带着绿娘梅姑等人上了船舱,来到了已经为此次要参加赛事的各个青楼所备下的厢房中。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遇见故人 傍晚时分,暮色覆盖了整个怀远县,而揽月湖中灯火通明,夜晚的湖面平静如镜,九天轮渡高傲的立在湖面之上,似乎藐视着一切 谖谖透过船内厢房的小窗看向外面,外面锣鼓喧闹震天,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岸边的花灯五颜六色,将整个揽月湖的天都映衬得通体白亮。 谖谖的妆容已然弄好,脸上依旧蒙着白纱,绿娘在一边喜滋滋的说道:“若是硬要和鱼姬比些才艺容貌,你才来醉花楼不久,与她自小练习恐会相距甚远,如此做个神秘缥缈之感,说不定啊,推陈出新,倒是有望赢宜春阁。” 谖谖看着绿娘道:“鱼姬是不是很美?” 绿娘眼眸中闪过一丝哀伤,但是这抹眼光转瞬即逝,她很快便平静下来,话语中没什么感情:“美,这世间恐怕再难找到与她一般的美人儿了,她若是称二,便没人敢说一。” 谖谖道:“我有一回听姑娘们讨论,说她当日在醉花楼也是春风得意,但是却莫名投到了宜春阁中,若是她还在醉花楼的话,绿姨娘想必也不用这么辛苦的去另外寻找姑娘了。” 绿娘似乎不愿意再谈起鱼姬,她只简单的说道:“说到底也是我对不起她,待会上了台子你便可以看到她了,现在你过来试试这个簪子,我前些日子特地命那首饰店打造的五花蔻筽簪,瞧这五颗珍珠精致得很……” 谖谖乖乖的走过去,任由绿娘将那些让她眼花缭乱的首饰往她的头上堆砌着。 她在楼里的时候虽然是自己独住一间,但是姑娘们的嘴巴却是闲不住,也有一些言语飘进她的耳中。据说鱼姬是在八岁时才来的醉花楼,绿娘待她十分好,鱼姬也争气,十五岁便名满怀远县。 不过一年之前,鱼姬和绿娘发生了一次很大的争执,至于是什么事情,大家都不清楚,鱼姬便离开了醉花楼,不过很奇怪的是绿娘却并没有去宜春阁闹过抢过,这与她的性子极为不符,是以大家都觉得兴许是绿娘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鱼姬。 至于是个什么样事情,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有说鱼姬在醉花楼的这么几年,绿娘从来不曾迫她接客,这次想要鱼姬去陪一个权贵,所以鱼姬大怒,一气离去。 还有一种说法是鱼姬爱上了一个穷小子,绿娘偷偷命人将那穷小子给打死,所以才惹得鱼姬发怒…… 至于此间的真实情况,也只有绿娘鱼姬自己才懂,谖谖觉得绿娘对鱼姬似乎不像普通鸨母对自己家姑娘的态度,但是既然绿娘不愿意讲了,她也不好再说这个话题。 绿娘为谖谖打理着鬓发,铜镜中的谖谖,恬静而美好,眼眸中流光闪动,眼角处贴了一个精致的花黄,更显得皮肤白皙而细腻,平添了几丝美丽。 绿娘道:“不知道你梅姨娘现在在干什么,只盼着那些男人间的什么谋段可千万不要牵扯到你身上……” 绿娘话未说完,门外想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醉花楼的二当家,该领着你们家的姑娘去台后侯着了。” “知道了。”绿娘应声扶着谖谖走了出去。 到了台后,怀远县中几个名气较大的青楼姑娘早已经到了。 谖谖放眼搜寻,想要看看有没有那个叫鱼姬的姑娘。 绿娘在一旁道:“宜春阁这架子摆得真大,赛事快要开始了,人还没来。” 谖谖正想应声,她话还未及说出口,门外就有人喊道:“宜春阁带着姑娘鱼姬到了!” 谖谖感觉到绿娘扶着她的手有些僵硬,她的脸色也似乎有些不同,谖谖拍拍绿娘的手安慰她,然后转头看去—— 缓缓而来的女子便是绿娘和醉花楼里的姑娘们口中的鱼姬,她一袭白裳,点缀着一些梨花花瓣,衣袂飘飘,那张脸精致无比,倾国倾城也不足以描绘那份貌美,她一路过来,周围的精致都黯然失了颜色。 谖谖觉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几欲倒在地上,绿娘唬了一跳急忙扶稳着她。 宜春阁那厢人看到这里动静都将眼睛看了过来,那鸨母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带着厚重的“面粉”,她哧笑道:“怎么了,绿姨娘,见到我家姑娘,你们楼里的姑娘连战都站不稳了。呦呦呦,还蒙着面纱,是不是长得太过难看无法示人了。” 绿娘扶着谖谖并不理会宜春阁鸨母的讽刺,暗暗对她说道:“怎么了,没事吧……” 谖谖似乎并不曾听到周围任何人的讲话,她抬头盯着那个被唤为鱼姬的姑娘,就那样定定的看了几秒,她挣脱了绿娘扶着她的手,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鱼姬身边,宜春阁的鸨母不知道谖谖想要做什么,急忙走上前去护住了她们宜春阁的摇钱树。 谖谖看都不看那宜春阁的鸨母,她的眼前只有鱼姬。 谖谖眼睛中含着热泪,鱼姬却淡淡的,知道她是旧主醉花楼的姑娘,虽然有些惊奇,却依旧是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 谖谖越过宜春楼的鸨母,拉着鱼姬的手,声音恳切:“夫人,我是谖谖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谖谖啊……” 这个鱼姬与西施一模一样,谖谖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够在这一世里遇见西施,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中,西施竟然也来到了这一世,难怪绿娘说她美貌天下无双,安放在曾经惹得吴越两国交战的西施身上,便合情合理了。 宜春阁的鸨母急忙想要拉开谖谖,鱼姬只是轻轻说道:“蔡妈妈,让我来吧。”鱼姬看着谖谖,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她对谖谖说道:“既然是醉花楼的姑娘,说起来也该以妹妹相称,妹妹虽然蒙着面纱看不清楚实容,想来也是个绝世美人,待会好好表现吧。” 便只是轻轻撂下这两句话,便随着鸨母走向了另外一边,众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纷纷交头接耳。 谖谖呆呆的看着远远走开的西施,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鱼姬和醉花楼有渊源,她之所以不问谖谖是怎么认识的她,大概以为这又是绿娘耍的什么花招,根本就不顺着那条路走,反倒是让谖谖好好表现。 绿娘赶紧走到了谖谖身边道:“孩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会……” 谖谖伤心垂头,她不记得她了,她不记得她是前世随着她出生入死的小丫头了,不记得也好,前世的吴王宫留给她太多的伤心,不记得那一切,想来也是一种好解脱。 谖谖对绿娘说道:“绿姨娘所说的鱼姬,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绿娘道:“胡说什么,这鱼姬我自小看着她长大,她有什么朋友,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前一个月才从怀远县过来,怎么可能认识鱼姬?” 谖谖知道不管怎么向绿娘解释,她都不会信她,况且这种前世今生的说法,绿娘也只在戏文里听过,哪里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事情。 多说无益,谖谖擦干眼泪道:“也是,也不过是相貌像了而已。” 绿娘拍拍谖谖的背脊,示意她不要多想。 船外的锣鼓声震天作响,花魁赛事便要开始了。 各个楼里的姑娘们纷纷上场比试才艺,谖谖的脑袋混乱不堪,但是很快便轮到她了。 绿娘有些担忧的看着谖谖道:“若你实在不想参赛,那我也不勉强于你,我们便回去吧。” 谖谖知道今日这样的状态不对,她拉着绿娘的手道:“绿姨娘放心吧,我只是刚刚见到一个故人,所以心中激动难耐,才会这样,待会上台,我定然会好好表现,不会辜负你。” 谖谖说完便勉力冲绿娘笑了笑,来到台后的小丫头已经牵引着她往台上走去。 只听声音道:“有请我们醉花楼的谖谖姑娘带来一首‘千帆舞’。” 岸上掌声雷动,谖谖缓缓走了出去,众人眼睛巴望着谖谖,期待着。 前面几年下来的花魁都出自醉花楼,却不知今日的醉花楼会带给大家怎样的惊喜。 谖谖在夫差一世印象深刻的舞蹈便是郑旦临死之际,在夫差面前所跳的“千帆舞”,舞姿优美,摄人心魂,她当日仅凭着记忆中的几个动作舞出便让绿娘和梅姑惊叹不已。 是以,在她们的帮助下大概复原了当日郑旦所跳之千帆舞的三成,虽然不能够像郑旦跳得那么好,但是已经让绿娘和梅姑拍手称赞,信心满满,谖谖曾经暗想,郑旦当日的确是用自己的生命中最美的刹那将那支舞蹈献给了夫差,就像一朵艳丽的花火,炫耀了整个天际,最终陨落在夜色中。 乐声响起,谖谖踮起脚尖开始舞动,她蒙着面纱众人看不清楚她的模样,水上波光粼粼,谖谖轻柔翩翩,宛如在水上飞舞的仙子,美丽的纱裙随着她的舞姿飘扬起来。 乐声变得急速起来,谖谖伸出软若无骨的手似乎想要触碰那轮天上的弯月不得,眼眸中流转着哀伤的神思,她转着,飞转着,整个舞裙都急速的飘扬起来,带着一种未得的绝望…… 清风徐徐的吹着她的脸,这支舞蹈,她跳了许久,练了许久,虽然不能完整的呈现出郑旦当日那么动人心魄的舞姿,却依然让底下的一众人等安静无声,眼光也旋在谖谖的身上,生怕有任何的错过。 绿娘在后台看着底下的众人,便知道她的姑娘已经成功了大半。 ------------ 第一百二十章 常遇春 风儿带走了蒙在谖谖脸上的面纱,头上的五花蔻筽簪也掉落了下来,墨丝垂落到到腰间,随着舞姿一道翩跹飞扬,谖谖恍若未觉,依旧跳着转着,宛如遗世的仙子,轻轻飘在揽月湖上空,天空中垂挂着一轮勾月,恰到好处的点缀着此番别样的情怀,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她的眼角挂着刚才遇到西施的泪痕,那种伤心绝望的意味让底下的众人都心疼不已,这个仙子可否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为何如此伤怀。 一曲完毕,谖谖收手,微微躬身,谢幕。 全场静了五秒,掌声、喝彩声铺天盖地而来,谖谖笑笑,便退到了台后,绿娘笑得花枝乱颤跑到她身边对她说道:“跳得真好,跳得真好,这花魁今年又是们醉花楼的了。” 谖谖笑着与绿娘说着话,眼睛却开始寻找鱼姬,台子后面的角落中,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袭月牙色长裳,修长的身形,脸上的表情刚毅,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硬朗得如烈火骄阳,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颜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男子风流无拘。 此刻那个男人正低眉垂眼跟鱼姬讲着话。 她心心念念的想的那个男人,他脸上俊逸的表情,她熟悉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她以为他会在哪里受着什么样的苦,等待着她去救他,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过得很好。 谖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做人生如戏,那些说书先生讲到故事高端的时候总是喜欢一拍堂木高声说道:“唉,人生入戏哪!正在这个当口……” 正在这个当口,谖谖看到来到此世的西施,正在这个当口,她又寻到了常遇春,正在这个当口,她看到她的常遇春与他的西施正亲密的交谈着,果真是人生入戏,戏如人生…… 谖谖觉得她仿佛看到了前世里的夫差和西施,整个喧闹的地方似乎只有他们两人,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皆是成了虚幻,他们两人佳偶天成,璧人一双,那么和谐,那么亲昵,她只是一个路人甲乙的一员,似乎她只要前行一步,便会破坏眼前两人的和谐。 谖谖看着他们后退了几步,她想要逃离,但是眼睛却离不开那个地方。 绿娘觉得谖谖面色有异,她顺着谖谖的目光看过去,也见到鱼姬正与一个男子攀谈着什么,她说道:“那个男子似乎是刘聚的心腹,怎么……” 绿娘似乎意识到什么惊呼道:“难道他便是你要寻找的……” 谖谖转过身去,不去看那一幅刺痛她的画面,她没想到西施夫人也来到了此世,既然这样的话,她又怎么好去打扰他们呢,她可以选择的只是默默离去。 谖谖已经觉得她的泪水快要掉下来了,她急忙用帕子拭去泪珠,说道:“这只舞蹈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是以有些伤怀,绿姨娘莫要担心。” 绿娘看着谖谖的神态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她看看远处亲密讲话的鱼姬和那个看起来颇为俊逸的男子,又看看转身垂泪却专做不经心的谖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在丫鬟的引导下找到了绿娘,那名男子对绿娘微微鞠躬道:“这可是醉花楼的人?” 绿娘看眼前男人身装朴素,但是身材奇异,她毕竟是醉花楼的二当家,青楼之地汇聚过天下各色男人,她一眼便看出知道眼前男人必定是武艺高强,身负绝技,她挡在谖谖面前奇怪的问道:“我便是醉花楼的二当家,请问您有什么事?” 男子呈上一抹面纱道:“这是方才醉花楼的谖谖姑娘跳千帆舞时垂落的面纱,我家公子爷特地命我交给姑娘。” 谖谖擦干眼泪,接过男子手上面纱道:“劳烦您了,请代我谢谢你家公子。” 男子继续说道:“我们家公子爷请谖谖姑娘前去品茶,不知道姑娘可有空?” 绿娘道:“这可不行,我们姑娘今天跳完舞已经很累了,要早些歇息下去。”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道:“二当家不要担心,你们醉花楼的大当家也在我们公子爷那里,这是她要我转交给你们的话。” 绿娘十分奇怪,梅姑在早上出来便不见人影,不过这醉花楼里向来是梅姑与外面官府,商铺的打理关系,而她负责的是内部姑娘的训练,她以为梅姑也如同往常般去与那些官府中人交涉了,但是现在却听眼前的男人说她在一个公子爷那里。 绿娘接过信笺,打开一看,确实是梅姑的字迹。 信笺上写着让谖谖随眼前男人过去一趟,绿娘看完信笺极为担忧的看着谖谖,谖谖也看到了信笺上的字,虽然当初与绿娘签订的契约上说她只要代醉花楼参加这场花魁赛事便算是完成任务,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绿娘待她不错,她也不愿意让绿娘为难,所以她接过信笺便道:“既然是贵客有请,谖谖自当前去。” 既然常遇春已经遇到西施夫人呢了,她要做什么又有什么所谓了呢,从十里镇到怀远县这么多日日夜夜里她所吃的苦头,这些难过,这些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既然她心中所想之人在这怀远县生活得很好,她已经没有再存在这怀远县的必要了。 这些日子里多亏了绿娘,她才能在这十里镇安然的度过这么久的时间,此次前去便全当报恩吧。 谖谖告别了极为担心的绿娘,随着男子走出去,花魁赛事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后面还有几个楼里的姑娘大概是在唱着什么歌,歌声优美动听,响彻了整个云霄,但是谖谖已经对此完全没有兴致了,她只想快快结束这一切,快点离开这怀远县。 她坐上了男子替她备下的马车,花魁赛事上的歌声停了,取而代之是一曲古琴之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那么熟悉的旋律,谖谖笑笑,这不是清风明月吗,难道说西施夫人记得前世所有的事情,只是因为她这一世的样貌变了,所以她才认不到她,但是却认识那个曾经深爱她的夫差。 谖谖想到此处,眼泪又掉落了下来,打湿了今日的纱裙,她已经忘了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常遇春,或许是他跟她说让她好好在十里镇待着,他会回去找她,或者是小时候,他将她从二墩手上救了下来,或者是他心系天下苍生,一心赴死的果断的时候,更或者是前世他送了他一条小鱼儿的时候,也许她便已经对他深种情根而不自知。 前世她只是一只小猫儿,纵使后来成了一个小丫鬟,但是那个时候他有西施,他深爱着倾国倾城的西施夫人,她只能做一个默默仰望守护她的小丫鬟,而今生,他们再次相遇,他们比邻而居,她却投了一个男儿身,这是命数吧,谖谖看着湿透了的裙摆,暗暗想道,就算爱上了他又如何,他并不属于她,过去不属于,现在不属于,想来以后也不会属于…… 马车停了,赶马车的那个男人说道:“谖谖姑娘,我们到了,可以出来了。” 与刚才的喧闹相比,此处实在僻静许多,谖谖只觉得耳朵有些不适,她从马车里走了出来,那个男人早已经拿了一个小凳子放在车轳下方,让谖谖好踩着下来,谖谖谢过男子便踩着凳子走到了地上。 只是这府中略微有些冷清,谖谖有些奇怪,不是梅姨娘让她来的吗,但是却不见她的身影。 男子恭敬的对谖谖说道:“姑娘请。” 谖谖便在他的指引之下随着他一起进到府邸中,厅堂内灯火通明,似乎有许多人在高声谈着话,谖谖毕竟曾经是一只猫儿,一下子便听出了梅姑略带清冷的声线,她的心有些放下来,至少眼前的男子没有骗她。 男子推开门,里面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在了谖谖身上,谖谖还穿着舞裙,舞裙裙摆略大,走路时飘摇起来,带动清风一片。 梅姑坐在下首的一方太师椅子上,召唤谖谖过来道:“谖谖,快点过来。” 谖谖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并不曾注意到周围若有所思的目光,坐在首位的男人一袭玄色长衫衬托得身姿修长,雪白的手,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紫色的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敷,风流自在,优雅贵气。 他的眼睛如春日里还未融化的暖雪,闪亮,晶莹,柔和,晃眼,又似乎带不曾察觉的凌冽,唇色如温玉,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阳光,舒适惬意。 看着走到梅姑身边的谖谖,目若朗星的眼中意味深长。 谖谖坐到了梅姑身边,眼神有些空洞,坐在首位的男子开口说道:“这便是醉花楼的谖谖姑娘,刚才那只千帆舞当真是跳得极好!” 谖谖只觉得这个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她抬头看向坐在发声的男子,这一看不打紧,她只觉得她的心脏就要从胸腔里蹦了出来,竟然是他!是落离! 此刻落离一如前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精致的五官,额前几缕黑色的长发随风逸动,眼眸里藏着清冽和魅惑,眼角轻佻,仿若花色。 谖谖慢慢的站了起来,她呆呆的看着落离,她觉得她今日的打击真是太大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落离今生 谖谖看着首位上的落离,他似笑非笑的清冽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是不是应该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不不,应该叫做世事难料,不不不,应该叫做天雷滚滚,地雷轰轰…… 谖谖的脑袋转瞬想了许多,不知道今日是不是天鸾星在她头顶飞过,何以在同一天,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时辰里,她看到前一世里的西施夫人,看到了常遇春,还看到了落离。 直到梅姑在一旁故意轻咳了几声,谖谖猛然醒来,她如此直勾勾的盯着落离,显然有些失态。 谖谖急忙福了一礼道:“谖谖见过公子。” 落离笑笑,眼眸深邃而玩味:“姑娘的舞跳得真好,人长得好看,连名字也甚为好听。” 谖谖听到落离这话,明白了落离并不记得前世之事了,那张脸,那声音,那副身子,虽然是落离的,但是他已经不是落离了。 谖谖心中有些难过,她不知道今世的落离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但是他今日叫她来他府上,只是因为她是青楼里一个会跳舞的美貌姑娘,仅此而已。 谖谖抑制住自己的略略的伤感,微微鞠礼道:“公子谬赞。” 梅姑盈盈走到谖谖身旁对座上落离说道:“承蒙朱公子厚爱,就让我们谖谖姑娘拿这杯酒敬您。” 梅姑将手上托举的两只银杯递给谖谖,低声用只有谖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将你左手边的给朱公子。” 谖谖心中一惊,她接过杯子,却不知道为何梅姑要令她这样做,她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前行着,眼角余光瞥见梅姑与座上一名县丞打扮的男人交汇的眼神。 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事情,为何梅姑令她将左手边的杯子给落离,难不成他们已经密谋着要毒害落离,难不成这酒中有毒,谖谖的手开始发抖,她隐隐约约似乎看到左手边杯中的酒泛着幽蓝的光。 谖谖担忧的看着一直看着她的落离,不行!她不能让落离因她而有难! 她笃定了主意,走到落离面前,屈膝福礼递上银杯,落离伸手欲接,谖谖却在落离修长的手将要碰到杯子之时故意一歪,杯中酒尽数倒在了落离华贵的衣服上。 谖谖装做惊慌下跪,落离身后的侍卫拔刀指向谖谖喊道:“放肆!” 大堂之内原本和乐的氛围立时变得紧张起来,梅姑上前跪道:“姑娘还小不懂事,还望朱公子见谅。” 落离看看自己湿透的一块衣袍,华贵的紫衣上因着酒的缘故,颜色更深了一块。 他挥手,示意侍卫收刀,侍卫得命将刀收入鞘中。 一个县丞打扮的中年男人也上前跪道:“是我们怀远县招待不周,不想找了一个这么粗心的姑娘,还请朱公子见谅。” 谖谖低着头,有些惊讶,连县令大人都对落离毕恭毕敬,落离的身份想来没那么简单。 这个时候外面飞跑进一个侍卫,单膝跪地禀报道:“公子,外头有一个自称刘聚手下的人求见。” 似乎是见事情越来越好玩了,落离眉头一扬,“哦”了一声,俊美的脸上勾起一丝玩笑的意味,他吩咐道:“让他进来。” 谖谖听到“刘聚手下”四字,心中蓦然一惊,难道是他? 结果证实了谖谖的猜想,进来之人声线浑厚,带着男子独特的魅力,是谖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小人常遇春,白莲教左将,见过朱公子。” 落离微微眯着眼睛,身子稍前倾道:“刘聚让你来的?” 常遇春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不,是我有私事求见公子?” 落离抬眼看他道:“什么私事?” 常遇春声音平稳:“堂上所跪女子是小人的未婚妻子,我们早已在我们老家怀远县订下婚约,只待秋日完婚。” 谖谖面露震色,她抬头看向底下跪着的常遇春,完全不知道他为何会在这里说这样一番话。 落离托着腮,眼神迷离的看向满脸惊色的谖谖,声音轻柔而缓慢,甚至带着一丝魅惑的意味:“这,可是真的?” 谖谖恍若未闻,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常遇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到了自己,不知道他怎么会寻到自己,他方才不是还跟鱼姬说着话吗,怎么一转眼便到了这里,他来了,他来救她的吗…… 落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谖谖,大堂中陷入一种难堪的沉默中,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落离发话,他是所谓的朱公子,是这大堂中有着决定话语的人。 落离笑笑,有些不经意的说道:“如此倾城的未婚夫人,不好好保护,却让她抛头露面到青楼中参加花魁赛事,如此看来,你也不甚喜欢你的这个夫人,既然这样……” 落离顿了一下,“若不然就给了本公子罢,至少,本公子定然不会让这么美的美人儿流落到任人赏玩的地步。” 落离双手抱剑道:“此事实属误会,谖谖前来怀远县寻我,久寻不到,方投了醉花楼,而我也是日前和家中通往书信才知道她前来寻我,我心中着急,也一直在寻着她,还担心她……却没想到竟然在花魁赛事中看到了她,前去向醉花楼的鸨母打听了,才知道她在这里,方急急的赶过来,望着朱公子看在刘大王的面子上让鄙人将未婚妻子接回去。” 落离笑了起来,他舒展了下身子,脸上虽笑着,眸子却闪过一丝冷意:“若本公子不同意呢。” 底下的常遇春一脸肃正的对落离说道:“那末将无礼了。”话音刚落,常遇春一个鸽子翻身便将还在跪着谖谖环腰抱着再飞身带离落离身边,落离身后的侍卫惊得忙拔剑纷纷指着常遇春,在这电火时光间,大堂里进来了许多训练有素的侍卫,纷纷拿着盾矛,直指常遇春。 跟在落离身边的一个侍卫大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公然的对我们公子无礼。” 常遇春左手举剑,右手拦着谖谖道:“王侯犯法皆与庶民同罪,朱公子既然知道谖谖姑娘是我常遇春的未婚妻子,还要强抢过去,还有礼了?” 谖谖被常遇春护在怀中,她看着眼前的常遇春,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他在护着她,现在他在护着她。 谖谖心中的喜悦便是那样蔓延开来,就算前一刻她还在为他失意落泪,此时此刻,却是如此的欢喜,他心中还是有她的。 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落离慢慢的站了起来,他脸上似笑非笑,看着被常遇春护在身后的谖谖道:“谖谖姑娘,你若是愿意跟这个男人走,我自然不会勉强你留下。若你不愿意跟这个男人走,那他今日便不要想要离开这府中了。” 谖谖听到了落离问话,意识到了眼前的形势有些严峻,先不管常遇春现在武功有如何了得,但是若要在这侍卫中突围出去,恐怕也并非是一件容易之事。 她急忙下跪道:“方才常遇春所说之话句句为真,小女前往怀远县的确是为了寻他,早在两年之前,我们两家便已经定亲,只待得他一回去便成亲。在等待他回来的日子里,小女十分担心,所以才只身来到这怀远县,却不想盘缠被盗,不得已投入了醉花楼,还望朱公子见谅。” 落离听完这话嘴角微勾道:“既然姑娘如此说,那我便放了你们。”他又笑着对常遇春道:“如此专情又漂亮的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 落离挥挥手,左右侍卫领命尽数退了下去,堂上跪着的众人本是神经绷紧,见事情缓和下去,纷纷舒了一口气。 谖谖跪拜谢道:“谢谢朱公子。“ 落离把玩着手上的弹珠,有些漫不经心说道:“本公子近日身体有些不适,方才你想要敬我的那杯酒,我本想让你们醉花楼大当家或者李大人代我喝的,既然被你打翻了,那便算了。” 堂下还在跪着的梅姑以及怀远县令听完落离说的这番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久听秦王朱樉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极为精明,没想到他们原本早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早就被识破了,但是他却如此不动声色,沉着气看着他们表演,想来刚才一番举动落入他眼中原来只是一场笑话。 他们暗暗心惊,朱樉心狠手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方才若不是谖谖失手打翻了杯中酒,恐怕他们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堂下众人各怀心事齐齐向落离跪拜,谖谖朝着落离笑笑,再次跪谢道:“谖谖再谢公子,等得日后小女与常遇春成亲那日,必定请朱公子前来喝喜酒。” 说罢,她和常遇春拜别了落离,常遇春带着谖谖离开了这个刀光剑影的大堂,她觉得身后似乎一直有一道目光一直尾随着她,在转弯的那一刻,她转头看,却见那个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公子爷朱樉眼神中好像带着一缕不舍的看着她。 但是再定睛一看,坐在首位上的他不过是在把玩着手里的弹珠,毫不在意的听着底下众人的说话,不知为何,谖谖觉得那样的他有些落寞。 或许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吧,既然落离今生今世已经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种身份,既然今世他权重位高,想必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她也不必太多担心他。 就像方才,他有一丁点儿危险,那些武艺高强的众人纷纷冲进来保护他,所以谖谖想这一世落离不会再像前世般为她担惊受怕的,这样也好,她也放下心来。 世事无常,谁也没想到,前一世里英明神武的夫差陛下,今日沦为草寇,而昔日里他麾下的忠心将士落离却成了朱元璋的二子朱樉。 ------------ 第一百二十二章 验身 常遇春策马疾驰,谖谖坐在马后,紧紧搂着他的腰,风儿呼啸,刮得她的脸生疼,但她还是很高兴,自内而外的高兴。 她本想离他而去,本想过了今晚便灰溜溜的回十里镇,本想成全常遇春和鱼姬前世今生的动人爱情。 她以为他从来不懂,不懂她来到这怀远县,不懂她所吃的苦,所受的罪。 可是他来了,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那么伟岸的身姿,那么毅然的为了她和是朱樉的朱公子落离决斗,适才的场面,他似乎连性命都不想再要。 她的脸轻贴他的背,感受着他的温暖,有些不可思议,这份难得的温暖此刻便是那么真实的存在她的眼前。 常遇春带着她来到一个僻静的住所,谖谖高兴的说道:“真没想到,我们竟然是这样相见的!” 谖谖本想来一个热络的开场白跟常遇春寒暄一番,借以表达她的感激和激动之情。 但是常遇春阴沉着脸,似乎很不高兴。 谖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常遇春怎么了。 她拉着常遇春的衣服说道:“那落……不是,朱公子不是已经让我们走了吗?我们现在安全了,没事了……” “为何要来怀远县?”常遇春打断了谖谖的话,站定在谖谖面前,他俯头看着谖谖,俊逸的脸上满是阴森,看起来是忍了一路的火气。 谖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不是担心、你嘛。” 谖谖不敢看常遇春,她低着头饺着自己的衣摆。 常遇春低吼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打扮!我不是告诉你在十里镇等我回来吗!你还变成女子,还混到青楼中!今日若不是那什么花魁赛事,你要在那青楼里待到什么时候!” 谖谖的泪水氤氲起来,她从来不曾见过常遇春发这么大的脾气,她的印象中他永远是那么清清冷冷的模样。 她想起了这么多日以来她寻他的艰辛,想起了为了来这怀远县一路风餐露宿,想起了在这怀远县丢失了钱包,想起了自己被猥琐的掌柜调戏,谖谖哽咽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想确定你好不好……” 常遇春猛然将谖谖搂入怀中,常遇春用尽了全力抱着她,他低沉的声音响彻在她的耳畔:“你知道当我听说你被朱樉带走时有多担心吗,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方才本是抱了个必死的决心进他府中,但是不是每一次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我求你好好照看着自己,不要让我这么担心好吗……” 常遇春的口气中有着一丝颤抖:“我死了不要紧,你若是因我而死,我怎么向你爹娘交代……” 原来他是担心她,谖谖环腰抱着常遇春道:“我不是好好的吗,你看,我好好的呢……” 常遇春放开了谖谖:“这次恐怕要与朱樉结下梁子,你快快换上男装,跟我回去。” 常遇春拿出了自己的一身衣服,递给谖谖让她换上,并将她带到了他所在的营地中。 刘聚所属的营地在一处僻静的寨子里,谖谖所到之时几个粗鲁的大汉正在喝着酒吃着烧肉,守着寨门,见到常遇春回来纷纷站起来喊道:“常左骑!” 常遇春点头算是应答,他们见到常遇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量纤小的男子,皆好奇侧目。 常遇春说道:“这是我老家的一个表弟,家中发了洪水,前来投奔于我,还劳烦各位兄弟好好照顾。” 一个彪形汉子大笑道:“常左骑的表弟就是我们的表弟,兄弟们自然要好生照看,来来来,小兄弟,来喝一碗酒!” 说着那个汉子拉着谖谖的手便要将她拖到桌边。 谖谖唬了一跳,想要拒绝,她的肩膀便被常遇春揽了过去,常遇春笑道:“各位兄弟,我这小表弟不擅喝酒,况且前来寻我舟车劳顿,我先带她去休息,改日再好好喝一顿。” 众人听常遇春这样说,纷纷表示理解,他便和众人告辞,带着谖谖走了。 桌子边一个身材矮壮的汉子说道:“那小兄弟眉清目秀的,像个娘们似的。” 另外一个说道:“该不会是常左骑带了女扮男装的小娘子上来给自己享用吧。” 方才拉谖谖喝酒的彪形大汉斥责道:“不要胡说,我们也几度跟着常左骑出生入死,他是怎样的人,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吗!” 众人噤声,不再多言其它。 常遇春走在前面,寨子里的路有些泥泞,路边还有些昆虫不停的鸣叫着,谖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后面。 常遇春带着谖谖来到一个小屋中,屋子内设施简易,仅仅摆放了一张床和一方桌子,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的叠着。 谖谖问道:“他们都叫你常左骑,是个什么样的权位?” 常遇春淡淡的道:“除了刘大王以外,便是我了。” 谖谖高兴的说道:“好厉害!你怎么做到的?” 常遇春铺着床道:“出生入死便可以了。” 常遇春铺好床,转身对她说道:“早些歇息吧。” 谖谖忙道:“你呢,你去哪里睡?” “我随意躺下便好,明日一早,你还得随我去见刘聚。”常遇春说着便吹熄了昏暗的烛火倚在了长椅上。 夜色中谖谖看不清楚常遇春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他笔挺的鼻梁。 谖谖有些嗫嚅道:“其实可以一起……” 不等谖谖说完,常遇春便道:“不必了,我在这里睡也很好睡。” 说完常遇春便将躺了下去,谖谖以为他还在为自己擅自来怀远找寻他而不高兴。 她只好不再说话,乖乖的去常遇春已经帮她铺好的床上睡觉了。 或许因为常遇春在身边,她这一觉睡得十分安心,丝毫不知道深夜里的常遇春为她掖了被角,以及他看着她那道久久不曾离开的目光,那目光中的神色复杂,有眷恋,有不舍,还夹杂着一些痛苦……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谖谖才迷蒙着醒过来,她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常遇春在不在,但是长椅上已经空空如也。 谖谖着急起身,匆匆拉开门,但是门外也没有任何身影。 她有些沮丧的关上门,憋见桌子上放着几个馒头,想来是常遇春帮她准备好的。 谖谖摸摸肚子,也好,有些饿了,她抓起桌上略微有些冷了的馒头张口便咬了下去。 稍微填了下肚子,谖谖便离开了常遇春的屋子,这时候,迎面走着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 谖谖急忙上前问道:“这位大哥,你可知道常遇春在哪里?” 那个男子见谖谖是个陌生面孔,有些惊异,他看着谖谖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你便是常左骑带回来的那个小兄弟吧。” 谖谖忙不迭的点点头,看来这些匪盗们的感情可真好,她昨晚才来,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便传遍全寨子了。 那个男人面色有些不好看道:“为了你,我们刘大王正在大发雷霆……” 谖谖急忙道:“大发雷霆!怎么会这样!难道因为常遇春没有经过他同意将我带回来,所以他才发火吗!他们现在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谖谖来到了刘聚所住之地,这里是个颇为考究的房子,虽然依旧简朴,但是比外间好了许多,谖谖暗暗想道,大王住的果然不一样,常遇春虽然说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却与这个所谓大王住的地方相比便差了许多。 谖谖跟着男人匆匆走到里面,见宽大的屋子中已经站立了许多人,为首是一个精壮的男子,留着虬胡,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正朝着底下下跪之人怒发冲冠:“你把当成傻子了吗!不惜得罪朱樉,却说是救了你表弟!” 左右站了许多男人,皆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正跪着的常遇春,这常遇春虽然说是有勇有谋,位居第二,数次为刘聚出谋划策,赢得了许多漂亮的战事,但是向来都得不到刘聚的青睐,许多人都不知道到底因个什么样的原因。 此时此刻常遇春惹得刘聚大怒,且不知道这件事刘聚会如何处置。 今日早上,刘聚刚刚醒来,便听下人说昨夜他的左将闯入县令府中,冲撞了秦王朱樉,带走了一名青楼女子。 要知道如今天下已经差不多成为了吴王朱元璋的天下,现如今各地的绿林匪盗们巴不得巴结好朱元璋,但是今时今日,他的手下竟然把朱元璋的二子朱樉给得罪了,刘聚自然心急如焚,急忙将常遇春召过来询问。 常遇春承认自己夜闯县令府,救了一个人,却不承认所救之人是青楼女子,只说救了自己的表弟而已。 刘聚听完了常遇春的辩驳暴跳如雷,是以谖谖进来,便听到了他的那句火药味十足的话。 刘聚怒火中烧:“不要以为你立下汗马功劳,我就不敢治你了!” 谖谖进来时,一众人的眼光都聚在她身上。 她一见这阵势,知道大事不妙,急忙跪在常遇春旁边道:“刘大王息怒,我确实是常遇春的远方表弟!” 谖谖长得眉清目秀,男儿装扮起来也极为俊俏,众人纷纷对她恻目,虽然常遇春一直强调谖谖是他的远方表弟,但是大家总觉得她是个女子。 刘聚哼了几声,斜睨着眼睛看着谖谖道:“既然如此,你便脱了衣服验明真身。”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分别 谖谖目瞪口呆:“验身?” 站着的众人也纷纷说道:“对啊,验身就好了。” 昨晚拉着谖谖的那个汉子说道:“常左骑,你便让这小兄弟将衣服脱了吧,我吴德相信你定然不会欺骗我们大家。” 谖谖有些不知所措,她虽说确是男儿身,但是从小到大便不曾在其他人面前脱过衣服,况且她自己有一颗女儿心,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袒露自己,她、她觉得实在有些难为情。 一旁的人见谖谖脸色犹豫,叫道:“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谖谖犹豫片刻,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此刻穿着的青裳的扣子上。 这个时候,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给拉住了,她的动作停滞,看着身边那个脸色坚毅的男人。 常遇春抓着谖谖的手对着刘聚道:“大王不过是生气我昨夜私闯县令府得罪朱樉,又何必纠结于我所救之人是男是女。事情是常遇春一人所为,我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责。” 刘聚气得胡子发抖怒道:“补救!怎么补救!便将你旁边这个青楼女子送还给朱樉!就是最好的补救!” 刘聚见常遇春不肯让谖谖脱衣服,便认定了常遇春在欺骗他,是以怒不可遏。 常遇春语气坚定:“大王叫我做任何事情都行,除了这件事!” 吴德说道:“常左骑,你何必如此固执!” 常遇春并不看吴德:“我自然有不得已的理由。” 谖谖看着常遇春,心中有些难过,都是她害得他此刻如此为难,她低声对常遇春说道:“常遇春,我……” 常遇微微扭头说道:“不要说话,听我吩咐。” 刘聚气极反笑:“哈哈哈,不得已的理由!好好好!你说除了让你将这个女子送还给刘聚,叫你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对不对!” 常遇春点头:“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毫无怨言!” 刘聚起身,接过旁边一个男人的大刀,“哐当”一声,刘聚将大刀扔到常遇春面前:“那你就用这把刀杀了你旁边的女子!若你做不到,就不要怪我刘某人对你不客气了!” 吴德跪到刘聚面前道:“大王,常左骑这些年里也立下过许多汗马功劳,可不能因了这件小事断了这个左臂右膀啊!” 刘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人不为我用,要来何用。”他又对常遇春道:“若你杀你身边女子,从今以后,你要什么样的女子,我都送你囊中。” 常遇春抬头看着刘聚:“当日大王给我钱财买棺木,埋我父亲尸首,我感激不尽,而今日我身旁之人是我这一生最在意之人,如若大王执意紧紧相逼,那我便得罪了。” 常遇春说完将手扶在了腰间的剑伤。 刘聚听常遇春这样说知道了他的意思,他稍稍示意,周围左右立即围上了许多人,常遇春拉起谖谖,拔剑道:“各位兄弟,我们一同出生入死这么久,今日却要刀剑相逼,一会儿刀剑无眼,兄弟们莫怪。” 周围听从刘聚围上来的男人们面面相觑,脚步都有些迟疑,特别是那些一直跟在左骑队伍中的男人们。 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人,所累积下的感情并非一般人所能比拟。 吴德也是一直随着左骑,他见调解没有办法,一个剑步冲上去,拿起了大刀豪情万丈的对常遇春说道:“常左骑,当初若不是你,我早已经死在了五花林中,我吴德不过是贱命一条,今日不管你做怎么样的决定!我都跟着你了!” 听到吴德的一番说法,许多左骑中人纷纷拿出了刀剑,站到了常遇春的那边。 常遇春脸上却不大好看:“你们、你们这是何苦……” 谖谖看着眼前的情况只觉得热泪盈眶。 吴德道:“兄弟们愿意生死效劳!誓死为左骑效力!” 左骑中的男人们纷纷喊道:“誓死为左骑效力!誓死为左骑效力!……” 声音低沉带着赴死的悲壮,刘聚冷笑:“我早就看出你们左骑的人有异心了,也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你们一并灭了!” 刘聚一声令下,两队人马厮杀起来,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刘聚也并不曾想到今日会造就这番局面,他自己也深知内讧是非常忌讳的事情,但是此刻他已经别无选择,今日更令他惊讶的是会有那么多人站在常遇春身边,如若不是此次,他恐怕还不知道士卒中有多少人存着异心。 幸好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并未曾给常遇春多少人马,所以此刻的常遇春还是属于劣势。 常遇春等一众左骑中的男人围成了一个圈,皆将生死置之度外。 混乱在持续着,刀光剑影,金属碰撞出火花,血花四溅,很快,这间宽大的屋子便倒下了许多具尸首,左骑虽然人少,但是在常遇春的带领下勤于练习,所以个个武艺高强,一时之间也不算落得下风。 吴德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方人多势众,若是打到最后,只怕他们中所有人都逃不掉,所以此刻必须想个突破重围的办法。 常遇春左手搂着谖谖,右手挥舞着剑,他又何尝不知道吴德的想法,只是此时此刻,想要突围出去实在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 刀剑挥舞,两队人马斗得异常激烈,吴德等左骑中人本不想痛下杀手,但是对方大概是受了刘聚所命,一定不能让他们几人逃出寨子,所以所使用的招数皆是致命之招。 认识到这一点,让吴德等人颇为寒心,好歹他们也跟着刘聚出生入死了这么多年,刘聚如今所拥有的半壁江山,金银珠宝,也是他们流过血,流过汗换来的,但是此时的刘聚看起来像是非要他们的命不可,他们觉得也没有必要再跟刘聚等人客气了,每个人都手拿了大刀杀红了眼。 谖谖抱着常遇春,她看着常遇春脖子上的几道伤疤,她记得他从前是没有这些伤疤的,看来便是在这许多的战役中所留下的,被刀砍下那些伤的时候应该很痛吧。 谖谖伸手抚上了常遇春的那些伤疤,仿佛此时并不是酣战,只是一场游戏,而这个游戏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和他,她觉得只要她是跟他在一起的,不管是怎样的生活,不管是怎样的情况,她都不会怕,就算是这样一场血腥打斗的场面,她也不觉得怕,只要跟他在一起,不论是做什么,都是好的。 她感觉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既然他和他兄弟们是一条心,那她也要和他一样,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她也会站在他身边,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边,要死便跟他一起死。 吴德等人拼尽了全力厮杀,终于杀了一条血路,但是寨子外面已经有许多人得令纷纷过来围剿“叛徒”。 不知是谁牵了一匹马来,吴德拿着砍刀,满身都沾着血,对常遇春喊道:“常左骑,你们快走,我们断后!” 常遇春犹豫的看了一眼的搂在怀中的谖谖,又看了他的兄弟们一眼,吴德大声吼道:“常左骑,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你再犹疑不定的话,我们谁都逃不了!快带着那个小兄弟逃走吧!” 常遇春当然知道他们在此地多待一秒便多一秒的危险,他立刻带着谖谖跨上马匹,两腿一蹬“驾”的一声,马儿便飞快的朝寨子外面跑了起来。 吴德的粗狂的声音落在了后面:“常左骑,记得清明的时候给兄弟们上一炷香,倒一杯好酒就好!” 狂风呼呼从谖谖耳边呼啸着,大风刮得她的脸生疼。 有滚烫的水珠落到谖谖的脖子上,谖谖抬头一看,常遇春只是专心的注视着前方,眼睛里一派冷漠的神色,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是错觉吧,却不知为何,谖谖心中涌起了阵阵难过,她隐隐觉得,她这次可能真的要失去常遇春了。 马儿“得得”作响,大风吹散了谖谖的发髻,整头的乌墨的丝发随着这狂风起舞着,勾勒出她好看的容颜,只是那张美丽的容颜上却满是伤悲。 约过了半个时辰,常遇春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谖谖拉着常遇春袖子,她的眼中氤氲着眼泪,他还是想要离开她的,他还是要离开…… 常遇春对她笑笑,举了举手上的水袋对她说道:“装点水。”说完他便走到一旁的河边细细将水装进了水袋,谖谖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常遇春便不见了,她还没有好好跟常遇春聊过,她还没有跟常遇春好好吃过一顿饭,她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要对常遇春讲…… 常遇春回来拿着水袋对她说道:“渴不渴?” 谖谖摇摇头,常遇春看着她极为认真的说道:“你好美,其实很小的时候我便知道,只是没想到原来你的女儿装比我想象的还美。” 谖谖继续摇摇头,眼睛一眨,泪水滚落了下来,常遇春伸出手替她擦拭眼泪,他保持着替她拭泪的姿势看着她,眼中神色复杂难测,末了又笑了笑:“这是匹好马儿,我已经告诉它要将带你到哪里去了。” 谖谖抓着常遇春帮她拭泪的手道:“不,不要,我要你跟我一起走,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常遇春笑笑:“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他挣脱开了谖谖抓着他的手,扬起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猝不及防,谖谖便被马带离开了常遇春身边,谖谖抓着缰绳想让它停下来,但是马儿似乎不听她的话。 谖谖回头,常遇春在后面与她招手,挺拔屹立的身影站在太阳的光影里,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太阳刺得谖谖睁不开眼睛来,泪水似乎断了线珍珠般的不住的往下落,直到转了一个弯后再也看不到常遇春的身影……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才子佳人 马儿驾着谖谖一路狂奔,进入繁华的怀远县城,谖谖的眼睛已经被泪水迷失,辨别不清眼前的方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才能跑到头。 马儿“得得”的跑着,一路引得行人恻目,谖谖伏在马背上,双手抓紧着缰绳,那缰绳已经将她的手勒得红通一片,她的意识也开始变得神志不清起来。 马儿驮着谖谖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中,迷蒙中,谖谖觉得此处的景致有些眼熟,待得马儿停下脚步,她眼前一黑便滚下了马,一切都失去了知觉。 马儿一直不停的在谖谖旁边打着转儿,不知道过了多久,谖谖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个女子惊喜的声音:“哎呀,要醒了要醒了,快快,将那碗汤药拿过来。” 谖谖睁开眼睛,眼前女子的的容貌从模糊变得清楚,正是绿娘无疑,绿娘旁边还站着梅姑,两人脸上皆是露着喜色看着谖谖。 谖谖心中方才了然,原来马儿将她驮回了醉花楼,那匹马儿竟然能够听懂常遇春的话,将她驮回了醉花楼。 看到眼前的绿娘,谖谖心中竟是极为委屈,想起自己与常遇春才相认不到一天,他如今将她送回这安全的醉花楼,自己却是回去受死。 她扑进绿娘的怀中,眼泪落在了绿娘的罗锦上,绿娘抱着谖谖道:“别哭了别哭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梅姑在一旁说道:“当日里本只想叫你去敬朱樉一杯酒,其后便将你送回醉花楼,我们绝对没有想做伤害你的事情,却不想事情却朝着出乎我们意料的方向发展。唉,也确实是我对不住你。” 绿娘也在一旁说道:“孩子啊,当日之事,你梅姨娘已经对我说了,我们怀远县的县令本想用朱樉挟制朱元璋,其实并没有想要你做任何其它越轨之事,况且你是男儿身,梅姨娘她也是十分清楚,总不可能将你送给朱樉,白白叫他发现这样的事情到时候迁怒我们醉花楼,你便看在你绿姨娘的薄面上谅解了她罢。” 谖谖摇摇头对绿娘和梅姑说道:“绿姨娘,梅姨娘,我从来不曾怨过你们,只是此番我要去救一个人。” 绿娘和梅姑面露惊讶之色,谖谖细细的将这件事说给绿娘和梅姑听,末了说道:“我得想办法让自己恢复女儿身。” 绿娘心中一惊脱口而出:“为何你非得恢复女儿身?” 谖谖坚定的说道:“我希望绿姨娘和梅姨娘能够帮我这个忙,因为这次,恐怕只有朱樉才能救常遇春了。” 绿娘说道:“你有一颗女儿心,我和梅姑都知道,只是我们该如何帮你方能将你从男儿身恢复成女儿身呢。” “六月十五,月圆亥己时分,送我到最近的乱葬岗处,我要寻一个小鬼,替我到地府传话。” 绿娘唬了一跳说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送你去那种地方,还没遇到小鬼,恐怕就被吓走了半条命了。” 谖谖抓着绿娘的手,眼中没有一丝迟疑:“绿姨娘,请你为我备好羊血锦袍过的红大衣,二两米酒,一对白烛,几把印着红通宝的纸钱,能否成功,便只能看这次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绿娘还想再劝,梅姑在一旁说道:“男子属阳,得用血红衣服压阳,而且如若不去乱葬岗阴霾最甚之地,恐怕无法见到小鬼,只是就算你见到了,他们可就能听你的话。” 谖谖说道:“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听我的话。” 绿娘没办法,只能依着谖谖的话吩咐下去,将这些事情办妥当。 而昨夜的花魁虽然依旧被鱼姬夺去,但是谖谖所跳的千帆舞却瞬间传遍了怀远县内外,所以慕名而来的男人快要踏平了醉花楼的门槛。 但是绿娘只是对外声称谖谖抱恙,无法见客。 好在醉花楼里漂亮且能歌善舞的姑娘不少,那些姑娘嘴巴甜腻,将客人们哄得十分开心,他们虽然有些遗憾没能够见到谖谖,却也是心满意足,酒足饱饭开开心心的带着姑娘身上的余温离开了。 但是这一日里却来了一个贵客,贵客点名道姓的要见谖谖,姑娘哭哭啼啼的对着绿娘抱怨道:“我只不过是靠得近了说几句话,他旁边的侍从就将我给推开了,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空了那副好皮囊……” 其余的一众姑娘们都纷纷点头道:“我们想要近身,那些侍卫都不让我们靠近,点了名姓的要谖谖。那公子看都不看我们,他旁边的侍卫跟恶狗一样!” 绿娘心中暗叫不妙,这回可是遇到一个棘手的了,她在姑娘们的带领之下,亲自来到了厢房中。 厢房门一堆开,绿娘就感到了一种死气沉沉的杀气,两边的带刀侍卫眼中有着寒光紧紧的盯着绿娘,首座上坐了一个贵公子,着一袭紫红缎衫的贵公子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精致的五官,额前几缕乌黑的长发随风逸动,淡紫色的眼眸里藏着清冽和魅惑,眼角轻佻,仿若花色,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极致。 他把玩着手中酒杯,看了绿娘一眼说道:“来人可是醉花楼的二当家。” 绿娘勉强堆满了笑容前去说道:“这位公子爷好眼力!” 年轻男子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道:“听说谖谖姑娘还在醉花楼,本公子只是想过来撞个运气。” 绿娘听了年轻男子这话,又想起了日里梅姑曾说过的朱樉朱公子,心中暗暗想道:“这人莫非就是朱樉,当日谖谖被常遇春带走了,但是我们醉花楼还对外声称她在这里,却都是抱恙不见客,所以他好奇过来看看。” 绿娘想道谖谖不是正想靠着这个公子的力量救下常遇春,倒是可以先让谖谖过来来看看。 笃定了主意,绿娘便对一旁的姑娘暗暗使眼色,还好那些姑娘们跟在绿娘身边多年,都以为如今来了一个大主顾,自然是应当请出谖谖了。 绿娘赔笑道:“公子爷稍等片刻,我们谖谖姑娘马上就来。”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露出雪白如玉的牙:“一时半会又何妨,说不定我等了她万年也有可能。” 绿娘不知道年轻男子所说之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笑着替他斟酒,左右侍卫本想阻拦,但是年轻男子微微示意,他们便安静的立在了两旁。 谖谖听说此事,慌张着装,束好容貌前去,待得朱樉看到谖谖进来之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绿娘见谖谖来了,便屏退了众人,朱樉左右侍卫也都识趣的离开。 朱樉眼中的惊讶一闪即逝,他勾起嘴角,盯着谖谖片刻道:“怎么了,你的未婚夫君又将你送回了青楼中,难道你的未婚夫君是要靠你养着……” 谖谖看着眼前同落离长有一模一样脸庞的朱樉,心中百味杂陈,如若是落离,定然不会对她这样说话,确实,他如今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只不过他的心能否还像以前一样的待她好呢。 只是如今无论如何,她也要试一试,她要用朱樉的手救下常遇春。 谖谖跪在地上,并不看朱樉,她轻声说道:“谖谖想请求朱公子一件事情。” 朱樉眉毛上扬,勾出好看的弧线,他“哦”了一声说道:“何事?” 谖谖道:“我的未婚夫君是刘聚手下的一名左骑,但是如今他已经被刘聚所拘,生死未卜,请你前去救他。” 朱樉听完谖谖这话笑了:“救他?我为何要救他?” 谖谖道:“若朱公子答应,我愿意用身子……” 朱樉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狂娟的笑:“本公子见过的女子不在少数,你怎么就认为你的身子能够打动本公子。” 朱樉走进谖谖,修长的手指勾起了谖谖的头,他盯着谖谖的脸庞说道:“确实是一个极致的女子,但是你想用一夜换你夫君一命,这个买卖可不划算,我得好好掂量掂量。” 谖谖说道:“若公子救我夫君,我此生都愿意成为公子奴婢,为牛为马,再所不惜。” 朱樉依旧笑着,他背着手走到窗户前,仿佛只是说一件与己无光的事情:“好,我便定个日子,将我们怀远县美丽无双的女子谖谖娶进门,你看如何。” 谖谖不动声色的答道:“公子想要如何作为,谖谖毫无异议。” 吴王朱元璋的二子朱樉想要迎娶醉花楼女子谖谖之事立马传遍了整个怀远县,好事的民众们中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 一种说法是二人花魁赛事那晚一见钟情,互相有意。 另外一种说法是,那晚谖谖所跳千帆之舞的面纱刚好吹落在朱樉手上,朱樉深信这番帕子的女主人是他所想要寻找的女人,在寻到谖谖之后,更是极为喜欢,上演了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 不过两人结识于花魁赛事那晚倒不是假的,谖谖听着左右姑娘们绘声绘色的跟她描绘那些坊间留言,有些哭笑不得。 而六月十五便要到了,谖谖要赶快将自己的身子恢复成女儿身,否则不管前世的落离如何喜欢她,恐怕这一世都马虎不得,她必须确保常遇春的万无一失。 绿娘偷偷打点了好了所有事,六月十五这一日,趁着街上人烟较少,一顶轿子抬着谖谖来到了怀远县无人看管的乱葬岗中,刚刚一到乱葬岗,那些轿夫们便飞也似的逃走了,只余下那顶轿子孤零零的堆在了白骨之上,显得阴森可怖。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前朝小鬼 夜色慢慢的迫近,乱葬岗中泊起了蒙蒙雾气,寒意一阵一阵,谖谖身穿血红宽袍,一头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腰间,面部苍白,更是突出双唇红艳欲滴,这副模样似乎女鬼一般。 她只能试一试,到这里来,央求小鬼做她和牟明老君的通信使,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找到这个小鬼。 谖谖端坐在轿子中许久,夜色更浓,乱葬岗上的寒意也更浓,谖谖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 一轮圆月挂在上方,照得这乱葬岗凹凸可见,或明或暗,不时有些微微火光噼啪燃烧出蓝色幽冥之火,谖谖起身离开轿子,她孤身一人站立在白骨之上,此情此景,似乎是妖魅开世,冷风吹过,带着血红的衣袂飘起来,长至腰间的发丝也随着舞动,数不尽的魅惑和恐怖。 一阵冰凉穿过谖谖的左手,谖谖只觉得自己的左手如同突然陷入寒冰一般,她惊异的低下头去,却看见自己身边多了一个衣着考究的男童,年约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小小的华贵衣服,不过这华贵的衣服似乎已经不是这个朝代的式样,小男童头上梳理的发髻似乎也是很早以前的发髻了。 小鬼的脸颊苍白,大大的眼睛嘀溜着转着看着她。 他似乎在尝试着牵谖谖的手,他再试了一次,但是小手依旧穿过谖谖,并不能触摸到谖谖的左手,谖谖知道这是乱葬岗上遇到的第一个小鬼,不过他还这么小,能将她想说的话带给牟明老君吗,她突然无比的想念前世那只戴在手腕上的镯子,只要转转,根本就不需要耗费这么大的气力去寻得牟明老君。 但是此刻的谖谖也毫无办法,她对眼前四五岁的小鬼笑笑说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小鬼似乎有些警惕的说道:“我娘说了,不能随便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否则别人知道了我的名字势必要取我性命,害我爹爹。” 谖谖听得他这样说有些好笑,明明是他自己想要过来牵她的手的,谖谖继续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乱葬岗中,按理说,你的衣服这么华贵,你爹娘应该都很疼你吧,怎么会将你埋在这种地方。” 那小鬼似乎听不太明白谖谖的问话,他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头想了一会儿认真的回答谖谖道:“我娘说了,如果我走丢了,就在走丢的地方等她,她定然会回来找我的。” 谖谖奇怪道:“那你怎么会这里走丢呢?” 那小鬼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走丢的,我记得我睡了一觉,就在这里了。” 说完这句话,这个小鬼小男孩似乎有些难过,他低头说道:“不过,我等了许久,我的娘亲都没有回来找我。” 谖谖看到小鬼脸上哀伤的神情,她心中有些不忍,安慰他道:“放心吧,你娘一定会回来寻你的。” 小鬼听得谖谖这样说,似乎是找到知音一般高兴的说道:“没错,我也觉得我娘会回来寻我的。”但是他的小头一歪又偏向另一边说道:“可是她到底什么时候才找得到我?” 谖谖蹲下来对小鬼说道:“若你信得过我,就将你爹娘的名字告诉我,说不定你娘一直在寻你,只是这天下太大了,她寻不到你,你将她的名字告诉我,我前去找她,告诉她你在这里,这岂不是很好。” 小鬼听得谖谖这样说,他点点头说道:“你说得有点儿道理,好吧,你附耳上来。” 谖谖听完小鬼这句话,便将头附了上去,小鬼悄悄的与她说了几个字,谖谖虽然听懂了,但是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冻僵了一般。 她一边抚摸着冻僵的耳朵一边极为诚恳的说道:“你放心吧,小公子,我一定将这些话告诉你的娘亲。不过,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小鬼好奇的问道:“什么忙?我在这里许久,从来都没有人叫我帮过忙。” 谖谖道:“你应该经常见得到鬼差吧。” 小鬼点点头有些夸张比着动作:“就是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丑八怪吧,他们每次叫我去地府,叫我去投胎,真讨厌,我才不去,我要等我娘亲呢!” 谖谖听得小鬼说鬼差“鬼不像鬼”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可不可以随着他们去一次地府,现在已经差不多到了亥己时分,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会在阴间路上一个长得很大很大的槐树下睡觉,因为他是个专门将犯事的仙子送去受罚的仙人,你便去告诉他,谖谖有难,需要他的帮忙,我便在这里等着你们好不好?” 小鬼想了想认真的对谖谖说道:“我娘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替我去寻我娘亲了,这点小忙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谖谖颇为感动的看着眼前小鬼,那小鬼便化为一缕青烟飘走了,谖谖目送着那缕青烟,高声说道:“谢谢你了!” 声音回荡在四周,谖谖这才发现夜色更浓了,周围不时的飞过几只兀鹫,寒鸦呱鸣,不时有一两丝的青烟飘在谖谖身边,围着她打转,谖谖知道这乱葬岗中的鬼们对她好奇,但是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小鬼的回复。 谖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了多久,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僵在那里时,小鬼牵着牟明老君的手随着一团烟雾的化开出现了。 许久不见牟明老君,谖谖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已,她看着牟明老君慢慢向她走过来,几次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牟明老君也是概叹着朝着谖缓缓慢的走了过来。 牟明老君走过来时,谖谖觉得原本一直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青烟似乎都不见了,寒冷的空气似乎也消散了许多,仙人果然是仙人,能够将这些阴森之气给逼退。 牟明老君擦拭着老泪说道:“谁让你当初不听我的话,那么执意违反天规,现在好了吧,下世受罚,世世受苦,我前世一直见你,已经被王母罚面壁思过两百年,你此世的司命簿已经写好,我那日大致翻了翻,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如今我可以帮你这一次,恐怕下一次就难帮了。” 谖谖笑着流泪道:“我选择了报恩这条路,就算再大的惩罚也无怨无悔,现在只求老君将我恢复成女儿身,因为我再过几日便要嫁人去救常遇春了。” 牟明老君点点头说道:“这个简单。” 牟明老君只是轻轻挥了下手杖,谖谖只觉得自己身体似乎起了一些变化,只听得牟明老君一声:“好了。” 谖谖突然注意到牟明老君右边的长眉似乎少了许多,她有些奇怪的问道:“施法术会掉落眉毛吗?” 牟明老君听完谖谖这句话,急忙往自己的眉毛上抚摸了一下,长眉又恢复了原样,谖谖才知道原来牟明老君的长眉已经没了,不过他给自己使了一些障眼术,只因为自己是凡体肉眼,看不出来。 牟明老君气哼哼的看了在一旁玩耍的小鬼一样,谖谖这才注意到小鬼手上正把玩着牟明老君的几根长眉,谖谖吐吐舌头,看来牟明老君的眉毛是被小鬼拔掉的,那得多痛啊。 牟明老君说道:“我睡得太熟了,被这个小鬼拔掉几根眉毛方才痛醒的。”说完牟明老君一脸心痛,盯着小鬼,但是那个小鬼丝毫没有知错的模样,旁若无人的自己玩自己的。 谖谖道:“老君,这个小鬼穿的衣服,梳理的发髻似乎都是前朝的样式,他待在这里应该许久了吧。” 老君点头道:“也是可怜的人,在这里待着兴许也有七八十年了,阎王上次说了若是将他强行投胎,他心中执念太深,恐怕来生也只会是傻人一个,所以也任由他成了这个荒山野岭的孤魂野鬼,只能等他有一日想通了再去投胎吧。” 谖谖看着那个脸上天真无邪的小鬼,心中十分怜惜,若是他还活着,现在恐怕也是七八十岁的老头了,他已经这么老了,那他的娘亲怕是也不在这个世间了,这可怎么去传达这个消息啊。 如今只能去问下怀远县中的老人看看,有没有这个小鬼的亲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牟明老君突然急匆匆的对谖谖说道:“清浅上神唤我了,若是再不回去,又要被他责骂了,真是、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 谖谖说道:“可是我好像听说清浅上神比你更大呢。只不过他成为仙身的时候更为年轻,所以才一直保持这个样貌!” 牟明老君不服气的说道:“不管怎么样,我看起来比他大,他就不应该如此苛责我!” 谖谖道:“谁让你老是偷懒还偷喝扶桑大帝的酒,是不是现在还得靠着清浅师父给你善后呢?” 牟明老君讪讪的说道:“谁说的,我只不过偶尔回去喝一小口。好了好了,我得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谖谖看着牟明老君的身形匆匆的在烟雾中消散有些好笑,她看看自己的身子,前凸后翘,玲珑有致,果然,是恢复了女儿身吧。 谖谖心中五味杂陈,告别了还在玩着眉毛的小鬼,踏过皑皑白骨,穿过一丝一丝的青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了醉花楼。 深夜的怀远县街上遇到了几个酒鬼,看到了红衣长袍如同鬼魅的谖谖之后无一不将眼睛瞪得铜玲般大,然后惨叫一声扔掉了酒坛子嚎叫着连滚带爬着跑远了。 谖谖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的回到了醉花楼中。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迎娶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大红喜袍,没有龙凤双烛,没有唢呐喇叭。 一顶清清冷冷的轿子粘着一两个双红喜字,便抬进了醉花楼中,领头的侍卫面无表情的对绿娘说道:“我们朱公子前来迎娶谖谖姑娘。” 这一场面引起了醉花楼的一场轰动。 所有姑娘们客人们都围在左右看热闹。 绿娘在谖谖厢房中生气的踱步:“这是个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醉花楼吗!这样抬一个轿子就想将你娶回去吗!以为自己权大势大就将别人踩在脚底下吗!……” 谖谖淡淡的对镜梳妆,身着一袭鹅黄色暖裳,她听着绿娘抱怨,只是不疾不徐的说道:“既然是我自己央求着要将自己给他,又怎能奢求他待我如珍宝。” 谖谖放下胭脂盒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目精致,肤如凝脂,她今日要成为落离的新娘子了,虽然此世的落离已经不再是落离。 谖谖转身,跪在绿娘面前,绿娘唬了一跳,急忙想要将她拉起:“你这孩子!这是要做什么!” 谖谖不肯起身,她看着绿娘道:“绿姨娘待谖谖的恩情,谖谖无以为报,谖谖何德何能,蒙您如此照顾。此去恐怕与绿姨娘再难相见,是生是死,也由不得自己。谖谖感绿姨娘永远,只愿您能安安乐乐,长命百岁,若有来世,当牛做马,还您恩情。” 谖谖说完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登时红肿了起来。 绿娘听得谖谖如此剖白忍不住泪流满面,她不停的用帕子拭泪对谖谖道:“我绿娘一世,曾经做得最遗憾的一件事便是十几年前抛弃了我擅在襁褓中女儿,以至于后来不论我如何作为也再不能弥补那份缺憾,直到遇到你,我才重新体会了做一个娘亲的快乐。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我的女儿。若你不嫌弃我不过是一个青楼鸨母……” 谖谖抱着绿娘落泪:“我愿意我愿意!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落在我的头上!我太愿意,十分愿意极愿意!娘……娘……” 绿娘泪如雨下,她应着“……诶……好孩子……” 两人抱着哭成一团,直到外面的人不停催促,绿娘才擦干泪水连忙道:“也好好梳洗一番,就算他朱樉不按常理,我们自己也不要误了吉时。” 绿娘帮着谖谖重新梳理了妆容,匆匆的拿出大红嫁妆让谖谖穿上,才将她带出了门。 没有鞭炮,没有祝辞,醉花楼上下围得水泄不通,纷纷看着由绿娘扶着的谖谖,他们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亲事。 大红喜衣在风儿的吹拂之下衣袂飘起,谖谖梳理着新人髻,右首乌丝上插着一朵媚儿红,媚儿红上戴着一枚极为珍贵的凤凰簪,那是方才绿娘说给她做嫁妆之物,衬得谖谖明艳不可方物。 她的脸上神情庄重,不可亵渎,众人本是抱着看笑话的心理等着谖谖出来,曾经嫉妒谖谖能因着一场花魁赛事名扬怀远县,而且被风流倜傥、不近女色的朱樉看中的姑娘们更是幸灾乐祸:“还是醉花楼的头牌姑娘呢,人家朱公子也不过是发发善心娶她罢了。瞧瞧这寒酸的!” 可是待及她们看到谖谖出来之时,一个个都噤口无言,她们皆被谖谖身上的冷艳高贵给震慑住了。 没有人能够移开目光,但是也没有人敢直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些无畏,似乎有些冷冽,似乎还有些决绝。 轿子抬走了谖谖,便是这样,将谖谖抬进了朱樉暂住在怀远县的府邸中。 厢房中的谖谖端坐着,忽然想起了远在十里镇的常幕青,她与常幕青被硬逼着成亲的那一日,她便是那样端坐着等她回来。 不过那时候她是新郎官,现在的她却成了新娘子,世事无常,怎会如此可笑。 如今她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女子了,她端坐着,等待着朱樉,只希望他能够将常遇春救出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带来一股夏荷清凉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谖谖的错觉,她隐约闻到一股血腥之气。 朱樉进来,他着一袭紫红缎衫,眉目如画,如樱的唇色带着一股疏离的笑意坐到谖谖身边。 额前几缕长发随风逸动,淡紫色的眼眸里藏着清冽和魅惑,眼角轻佻,仿若花色,一如前日里的漫不经心。 谖谖的眼睛紧紧的随着朱樉黑色的长靴步步踱近,她告诉自己,他不是落离,落离不会有这样清冷的味道。 朱樉勾起嘴角,笑道:“本公子已经将刘聚那狗贼赐死了,常遇春也收归到父亲麾下,父亲看他骁勇,所以拜他为轻骑,现在好得很,你可以放心了。” 朱樉的眼中带着暧昧的笑意,他勾起谖谖的下颚轻轻说道:“你可以放心了,他,安、然、无、恙。” 朱樉一字一顿的说着慢慢靠近谖谖,咬住了她的双唇,谖谖心中蓦然一惊,用尽全力推开他。 朱樉没有防备撞到了边上雕刻着龙凤双嬉的床橼之上,“咚”的一声巨响,似乎撞得不轻,他好半天都保持那个紧闭双目的表情,没有出声。 谖谖推开朱樉之后跳得远远的,不复方才那份淡然气度紧紧护着胸前,充满戒备的盯着朱樉,她还没有准备好呢,他如此心急做什么,既然常遇春已经救下来了,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才行。 但是她见朱樉倚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反应,她喊道:“喂!你怎么了!”但是朱樉没有应声,谖谖心中有些担心起来,该不会是这样一撞,便撞死了吧,堂堂朱二公子在新婚之夜被新娘撞死在喜床之上,这恐怕是天下奇闻了吧,那个什么权大势大的吴王朱元璋会不会想要将她千刀万剐以给他的儿子报仇。 谖谖慢慢的挪近朱樉,轻轻的拉拉朱樉紫红色的袖子,朱樉没有任何反应。 谖谖大声吓唬朱樉道:“你不要装死啊!告诉你,若你真死了,我就将你大卸八块,然后放进锅里狠煮一番,然后再拿去喂狗……你快点起来吧,我真的会这样做的!我去拿刀了!” 谖谖一边大声喊一边偷眼看朱樉反应,可是朱樉依旧是那副紧闭双眼的模样,这个时候的谖谖才急了,她用力的摇着朱樉的肩膀大声喊他:“朱樉!你醒醒啊!快点醒醒!如果你醒来、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这是真的!真的!……” 一直摇动着朱樉的谖谖突然看到他胸前一抹暗红色的印迹,谖谖扒开朱樉的紫红色段裳,看到白色里衣中包着层层纱布,已经有血迹从里面渗透了出来,此刻的血迹快速的蔓延着,谖谖一下子慌了手脚,急急忙忙的用手去摁着那个大致是伤口的地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突然想起朱樉方才那番轻描淡写的话:“本公子已经将刘聚那狗贼赐死了,常遇春也收归到父亲麾下,父亲看他骁勇,所以被拜他为轻骑,现在好得很,你可以放心了。” 当初她与他的交换条件,便是让朱樉救出常遇春,刘聚在这怀远县盘踞了这么多年,想来朱樉要对付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他竟然说他赐死刘聚了,这伤口恐怕是乱战之中被人刺中的剑伤。 谖谖想明了这一切,突然又难过了起来,她看着眼前仍然在流血的朱樉有些不知所措,他该不会这样便死了吧,每一世遇到她,她都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 谖谖知道自己一直这样按着他流血的伤口没有用,奥奇花已经随着前世被清浅师父收回去了。 谖谖突然站了起来,扒开了朱樉的嘴巴,嘴对嘴便往他口中吹着气,她记得她的黄花娘亲曾经用过这个法子救了十里镇上一个溺水将要死去的孩子,现在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正在谖谖吹气的当口,她突然感觉后背被一双手环着抱住了,谖谖吃了一惊,刚才鼓着劲朝朱樉的口中吹气,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嘴角已经勾了一抹笑,谖谖立即知道自己上当了。 她马上又要推开朱樉,还不等她的手推向他的胸口,朱樉“哎呦”一声叫了起来,谖谖怕累及他的伤口又不能轻举妄动,只能任他抱着,却是满脸的忿忿不平。 朱樉笑着,沙哑磁性的声音响在谖谖的耳际:“本公子想要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得不到的……”他在谖谖的耳边呵气如兰:“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也应该守着承诺方对……” 朱樉说着慢慢褪去了谖谖大红的喜袍,唇畔游离在谖谖的脖颈,谖谖紧紧握着拳头,心中知道朱樉说的没有错,既然她当初辛苦找寻牟明老君换得女儿身,便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但是她还是说道:“可是你的伤……” 朱樉轻笑:“我用真气凝注它就可以了。”见她有些犹豫,朱樉说道:“你方才可是说若我醒来,你什么都愿意做……” 谖谖知道自己再也躲不过了,索性双眼一闭,任朱樉的唇游历过身上裸露的肌肤,她的凤凰簪被朱樉拿掉,满头的青丝落在喜被之上,两道纠缠的人影,满室旖旎,无限春光……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了却憾事 第二日里怀远县丞前来参拜,见到谖谖之时有些吃惊,昨日那些荒谬的耳闻果然成为了事实,没想到这吴王朱元璋的二子如此荒唐,这样便将一个青楼女子娶了家门。 他虽然看不起青楼的女子,但是既然现在已经成为了朱樉的夫人,他自然也不能够太过轻视。 怀远县丞不敢将这些微词表露出来,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参见朱公子。” 朱樉似乎有些困倦说道:“本公子昨夜新婚的夫人说有一世想要询问吴大人。” 谖谖见他“昨夜新婚的夫人”几字脱口而出,想起了昨日之事,有些羞臊,但是那厢的怀远县丞吴大人已经恭敬的抱手说道:“夫人有何事相询?下官若是知晓必定知无不瞒。” 谖谖只得硬着头皮问下去说道:“大人可曾听过这怀远县有叫‘金玉’的女子。”谖谖急忙又补充道:“她若还在世上,应该是以为极老的老人了,我想她恐怕早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了。” 吴大人听完谖谖的话满面狐疑问道:“不知道夫人所指是多大的年岁?” 谖谖想到牟明老君说那个小鬼飘荡在这个世间已经有七八十年的光景,她想了想说道:“如此说来的,这个叫金玉的女子应该接近百岁了,这个怀远县上可否有接近百岁的女子叫做金玉的?” 吴大人恭敬的说道:“这样说来,下官的祖母曾经的小名倒是被人唤作‘金玉’,不知道可否是夫人所要寻的人。” 谖谖听完吴大人这番话楞了半晌,说道:“这天下竟然有这样巧的事情。” 连一旁的朱樉都觉得极为奇怪,说道:“你问吴大人的祖母做什么?” 谖谖看着朱樉和吴大人好奇的眼光,却又不能将自己去乱葬岗中的事情说出来,只得胡诌一个说法道:“近几日来入寝总是不够安稳,便是有个穿着前朝的衣服样式的小孩日日来我梦中对我说让我帮他寻他娘亲,告诉他娘亲,他的尸骨埋在了乱葬岗一处枯腐的杨树之下,还说她的娘亲叫做‘金玉’……” 谖谖并不看吴大人的眼睛,随便胡诌了这样一个说法,吴大人倒是啧啧称奇说道:“我祖母确实时常讲说当年战乱里曾被歹人劫去了一个孩子,而且老人家老了,这一人生憾事更是念念不忘,日日提起,日日垂泪。我们这些小辈的虽说想要帮忙,只奈何太过久远,想要查也无从查起,我这便回去告诉祖母。” 谖谖听得吴大人如此信服,也只是胡乱的点了个头。 吴大人匆匆离开,朱樉却满眼笑意的看着谖谖说道:“夫人,我倒是觉得有一点很是奇怪。” 谖谖瞪着他说道:“有什么好奇怪,事实便是这个样子!” 朱樉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若真是如此,何以那个小小孩童不托梦给他的母亲反而要托梦给你?” 谖谖记得那个小鬼说他的娘亲对他说过,只要静静的等待在原地,他的娘亲就会回来找他,况且他永远都只是个四岁小孩的智商,恐怕鬼怪可以托梦之事他也一窍不通,谖谖想到这里,磕磕巴巴的说道:“说不定、那、那吴大人的府上有什么符咒之类的驱鬼驱邪的东西,那个小鬼小孩他进不去呢!” 朱樉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这个理由倒是可行,看来改日我得找人画个符咒,免得那些鬼怪无聊前来叨扰夫人。” 谖谖听完朱樉这句话不再应声,话说得越多,马脚露得越多,再说朱樉这么精明,自己还是闭嘴为妙。 傍晚时分,朱樉出外不知道做什么,谖谖百无聊赖的拿着一本画册翻看,吴大人便搀扶着颤巍巍的老太太过来了,谖谖急忙将老太太迎了进来,老太太一进门边涕泗涟涟的想要下跪到谖谖面前,谖谖急忙扶起了老太太。 老太太说道:“夫人啊夫人,老身谢谢你,谢谢你了却了老身最大的一件憾事……” 谖谖听了半日再加上吴大人在一旁的补充才知晓,原来当吴大人匆匆回去将这件事告诉老太太之后,老太太连忙请人将乱葬岗枯杨树下的一具小小的小孩的骸骨挖了出来。 果不其然,那小孩衣服早已腐烂,唯一还在的便是挂在脖子上的金项圈,老太太记得,这是孩儿三岁生辰那日特地命工匠为他打造的。 老太太不顾一切的将那骸骨捧在手心中嚎啕大哭:“孩啊……孩儿啊……是娘对不住你……娘说过会回去找你的……一直到现在才回来找你……” 老太太的一众家人生怕老太太年纪大了如此哭泣会伤了身子,便将早已请到的神姑请了出来,劝说老太太与孩子通灵。 神姑确实有一些本事,老太太也终于见到了七十五年前的孩子,他的孩子还是那副模样,那么小,那么可爱,他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老太太问道:“奶奶,你是谁?为何我会来到这里?” 说话都已经不利索的老太太终于在唱了一首民谣的时候让小鬼相信了她就是他的娘亲,小鬼不敢相信的哇哇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娘亲变成了老奶奶!为什么!……” 老太太哭着对自己的孩子解释说他已经死了,应该要去投胎了,如果还有缘分,来世他们再做亲人。 如今见到了娘亲,小鬼心事也了,乖乖的听娘亲的话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鬼差去了地府,老太太满眼泪水的将醒过来,告诉她的孙儿吴大人,一切都好了。 谖谖听到这一切唏嘘不已,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老太太拉着谖谖的手道:“所以老身当真极为感念夫人,若不是夫人仁厚,我家的孩子怎么会托梦给你,我要亲自过来谢一谢夫人啊……” 谖谖心中想道,自己不过是机缘巧合遇到了小鬼,竟然被说成仁厚了,她笑着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我听吴大人说您经常因着这些事情以泪洗面,现在好了,儿孙已大,憾事已了,可以和和乐乐的安享天年了。” 老太太点着头说道:“是啊,我这一生也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了。“夫人若是爹娘尚在,可要常回去看看,若不然像老身这样一生执念为了那个孩子过得也不甚开心……” 谖谖听完老太太这句话微微愣住了,“夫人若是爹娘尚在,可要常回去看看,若不然像老身这样一生执念为了那个孩子过得也不甚开心……” 她这一世的爹娘,原在十里镇的爹娘,自他出生开始,便给她无尽的宽容和爱护,但是她自私的离开了他们,甚至于到现在于他们而言也是音讯全无,他们一定很挂念她了吧。 老太太与谖谖说了几句话,便在吴大人的搀扶之下离开了。 看着老太太单薄苍老的背影,谖谖觉得她要回十里镇一趟,她要回去看她的爹娘,这个念头钻入她的脑海里,便成为了毒虫一般不肯离去。 谖谖立即让人备下马车,下人听到她的吩咐皆是有些奇怪问道:“夫人可要问过公子再做决定。” 谖谖手一挥说道:“我留张字条给他,他自会明白。” 谖谖说完拿起一旁案几上的笔墨便写道:“我有事出门,过几日便回来。” 下人们不知道这新主子的脾性,又见朱樉似乎也颇为疼这位新夫人,只怕忤逆了她的意思恐怕日后的日子也会不好过,便也急急忙忙的去备下了马车。 谖谖随意准备了些东西,便催促着马车夫赶快走。 等得朱樉回来之时,谖谖早已经远远离开了怀远县。 他看着谖谖留下的歪歪扭扭的纸条,英俊的侧颜绷得紧紧的,纸条被他揉成了一团,握着的拳头骨节分明,隐隐用力。 朱樉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下人们看到朱樉这副模样早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不住的磕头说道:“是夫人说公子自会明白的,是夫人说的……” 朱樉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追。” 侍卫领命连忙跨上快马连夜追了出去。 不过一出怀远县,道路便四通八达,侍卫们沿着面前的主干道像无头苍蝇般的追去,但是却与谖谖的距离愈行愈远。 坐在马车里的谖谖看着马车外的夜色思念着家中父母双亲,却不知道朱樉在那边阴鸷得吓人的模样,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境了。 朱樉抓着那团纸坐在太师椅上,心中的怒火一直燃烧着,这个女人竟然敢如此欺骗他,竟然敢如此! 手中的纸条变成了粉末从指间遗漏了出来。 谖谖归心似箭,哪里想得那么多,今日看到那老太太,心中触动太大,她的黄花娘亲也一如那个老太太爱那个小鬼一样的爱她,但是她却将她伤得那么深,她要回去,要好好向她道歉,要求得她的原谅,还有她不能再害常慕青了,她那么美丽温婉的女子,怎么可以在她谖谖身上耗尽一生。 谖谖已经不知道自己行了几个日夜,还好马车夫经验丰富,一路上跟谖谖将了许多的民风古事,这一漫漫长路倒是显得不那么无趣了。 只不过等她到了十里镇时,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已经变了,曾经如同世外桃源的十里镇已然变得废墟一般,现实永远不如想象那般美好,所以时间才会滋生出那么多的遗憾,而这一切也让谖谖从此以后自责不已。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十里悲 行了将近一个月日程,马车缓缓进入十里镇,入眼之处是满目疮痍,当谖谖打开帘子看过去时,有些疑惑的问道:“师傅,你会不会搞错了,这怎么可能是十里镇啊!” 那马车夫有些委屈的说道:“我说这位夫人,那边不是写着十里镇的大字吗?” 谖谖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曾经恢宏*的十里镇大门此刻残败破落,但是气势宏伟的“十里镇”三字依然刻在上头。 这个场景有些眼熟,确实有些熟,但是它已经不在是谖谖记忆中的十里镇了。 谖谖不可置信的走近那道石门,它似乎被雄浑的大火烧过,成了残垣断壁。 她颤抖着手抚上那道石门,这里,确实是十里镇,确实是她自小长大的十里镇。 谖谖飞跑进去,原来其乐融融的十里镇,原来民风古朴,和和美美的十里镇,如今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谖谖一路前行,脚步越来越踉跄,映入她的眼帘的何止是满目疮痍,街上的尸首一具又一具,许多已经开始腐烂,发出恶臭。 她熟悉的那些叔叔婶婶,大爷大娘们温馨的木瓦之房都似乎遭到无尽的劫掠,人去楼空,四周毫无人烟仿佛死城。 谖谖被一个尸首绊倒跌坐在地上,好心的马车夫急忙跑到前来劝说道:“夫人,我们还是走吧,如今世道大乱,你家乡这里恐怕是遭到了不测……” 谖谖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着,她捂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 似乎了悟到什么似的,谖谖迅速爬了起来,不顾一切的跑到她那个生她养她长大的田府。 大门敞开着,从里面透露出阴凉恐怖,纵使如今已是酷暑时分,谖谖却觉得自己仿佛坠入冰窖。 现在已是傍晚,太阳西斜,若是往常,田府中扫地的阿婆必然是拿着笤帚扫着大门之前别人踏落的泥土。 可是如今……谖谖腿像灌了铅一样重,她步步挪动着,走了进去。 马车夫也跑到谖谖身边说道:“夫人,这里的人恐怕不是逃了便是……死了,如今我们还是离开吧。” 谖谖仿若未闻。 没有人,一丝人烟都没有。 大堂的桌子椅子横七竖八的翻倒在侧,没有人。 谖谖曾经的屋子也如同被洗劫了,厨房的锅碗瓢盆皆碎在了地上。 此刻谖谖唯一的想法便是十里镇进了一只匪盗队伍,他们曾经在这里烧杀劫掠,杀害她的亲人,杀害了他们十里镇的父老乡亲们。 看着几处斑驳的血迹,谖谖仿佛看到了那群人的心狠手辣,她心痛的跪在了地上,无法自已。 一旁的马车夫说道:“夫人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伤心也没有用,如今世道太乱,处处都是这个样子,咱们还是快走吧!” 谖谖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锭,递给马车夫,无力的说道:“谢谢师傅一路相随,你先走吧,我要留在此处寻找我的家人!” 马车夫复又劝了几次,最后见劝谖谖不动,只得拜别了谖谖自己离开了。 夜幕已经暗了下来,十里镇上的一切已经陷入死寂。 谖谖瘫坐在田府中,连动都不想动,她不知道爹娘他们现在如何了,她真的好想知道他们在哪里。 瘫坐了几个时辰,双腿已然酸麻,谖谖尝试着动弹了一下,却疼得“哎呦”一声叫了起来,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如今爹娘可还安在,奶奶可还安在,宝熙可还安在,常慕青可还安在…… 越想越难过,泪水似乎断了线一般一直淌着。 这个时候静谧的夜色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轻悄悄的宛如猫儿踱步,谖谖听力灵敏,立时便听到,她惊觉起来,拉着自己麻痹的双腿了躲在了一处暗处。 她还以为所有活着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只是不知道所来之人到底是自己人,还是匪盗。 谖谖摸到了一个尖锐的石子,如若是匪盗,她定然跟“他”来个决一死战。 谖谖躲着,看见夜幕中来了一个男子打扮之人,身量纤小,东张西望的,似乎及时紧张的样子。 “他”悄悄的往厨房中走去,过了几许,都不见“他”出来,谖谖揣着小石头,轻轻的走了过去,她躲到厨房门前往里望去。 那个“男人”似乎往灶台肚子里钻着,要取什么东西,谖谖心中的火气腾的冒出来,这灶台肚子里必定装着她田家的财产,那些匪盗们定是商量好先将财宝放进灶台中,日后再来取出,但是眼前这个身量纤小的匪盗却一人回来想私吞财富。 谖谖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想道,是你的贪心害了你,现在也不要怪我了! 谖谖手中执着石子猛然冲上前去,抓住“男人”的肩膀,将尖锐的石尖抵住那人后颈,低声说道:“不要动!” 谖谖觉得那人似乎僵了一下,便瘫软在了地上,谖谖拉不住,心中也没有料想到这人居然这样便要晕过去。 只听得那人声音柔婉带着稍许抖音说了一句:“相公,对不起,青儿要先走一步了。” 谖谖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她心中惊了一下,难道是……她狐疑的问道“青儿?” 前面那人似乎楞了一下,转过身来,借着月色一看,果然是女扮男装的常慕青,常慕青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然是她日思夜想的相公田清朗,她后退了几步喃喃说道:“我定然又在做梦了……又在做梦了……” 谖谖上前一步说道:“青儿,真的是我!我回来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爹呢娘呢?还有宝熙呢奶奶呢?” 常慕青转过身去,她扶着灶台往外走,嘴巴里不停的说道:“……这样说来,老天爷对我还是不薄,知我日夜思念,赠我一个如此真实的场景……” 谖谖气得追上去,用了大力气将常慕青的肩膀掰转回身用力的摇她:“常慕青姑娘!是我!我是田清朗!我!真!的!在!你!面!前!” 常慕青呆呆的看着谖谖,眼睛里却转着水花,她猛然的扑到谖谖怀中大哭道:“相公,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你真的回来了对不对!……” 谖谖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是,我真的回来了……” 好不容易从常慕青抽抽搭搭的声音中,谖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十里镇的这一切祸端都是因为田家引起的。 宝熙之前夜闯常府曾经遇过常府中一个下人,常慕青说那个下人不过自小在她家中养马长大,却也不知道为何宝熙因为那样一次初见便深深的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谖谖走了之后,宝熙后来在一个集市上再次见到那个男人,她便不顾一切满心欢喜的要嫁给他。 黄花和田瓜虽然开明,但是也不同意宝熙下嫁给一个养马的下人,千百番的阻挠,但是宝熙竟然任性的与那个养马的下人私奔了。 黄花和田瓜急得四处寻她,却是久寻不到,常慕青说到这里,几度哽咽:“相公不知道,公公婆婆一夕之间便都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谖谖离开了家,宝熙任性与人私奔,谖谖想到爹娘相对无言凄凉的模样,也忍不住伤心了起来。 常慕青说,后来宝熙回来了,但是带着肚子里的小宝宝,生米已经成为熟饭,黄花和田瓜再也不敢逼责宝熙,只能替他们置办好亲事,也开始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交由新姑爷打理,却不曾想到那个看起来勤勉的姑爷只不过是个白眼狼,竟然四处赌博,还让宝熙帮着偷了家中的地契。 田瓜一怒之下吐血而亡,宝熙肚中胎儿也因此小产,奶奶年老受不了打击,根本就无法忍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也随着儿子前去,只那么一天之间田府家破人亡。 黄花憋着眼泪办完了相公和婆婆的葬礼,便去官府诉状想要将地契夺取回来,官府老爷同情田家遭遇也很快便抓到了正在青楼喝花酒的新姑爷。 但是这新姑爷却也不是那么头脑简单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刚开始装作那么勤勉老实的模样接近宝熙,让田瓜和黄花也被他表面之相给欺瞒了过去。 他勾结了另外一个镇上的匪盗,如今世道猖狂,新姑爷便向那些匪盗允诺千金报酬,那群盘踞在另外一个镇上的匪盗们便纠集了许多人浩浩荡荡前来杀尽了小小十里镇上所有淳朴的人们,连官府也败下阵来。 说及这里常慕青泣不成声:“我爹爹和娘亲在前听闻了消息,便派人过来想要接走我、宝熙和婆婆,却不想婆婆执意不肯离开,说她……行得正坐得端,何必惧怕那个歹人……所以……所以……惨死在了恶人的刀下!” 常慕青说完放声大哭,谖谖双腿一曲跪在了地上,她满眼是泪放声向天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的亲人!爹!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孩儿简直应该遭天谴!应该遭雷劈!……” 谖谖哭着将头重重的磕在坚硬的地上,一下一下,咚咚作响,她不曾想过,十里镇会发生这样的惨事,她的爹娘竟然这样便离开了人世…… 常慕青在一旁哭着拉着她说道:“相公,相公!你别这样!别这样!还有宝熙呢,还有宝熙呢!” 谖谖急忙握着常慕青的手说道:“对、对,快、快,青儿,快带我去见宝熙!” 常慕青却低头不言语,谖谖忍住悲伤问道:“怎么?难道宝熙也……” 常慕青摇摇头低声伤心的说道:“宝熙她、她已经疯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朱樉 常幕青不顾父母劝阻,执意留在十里镇等待谖谖,也便于照顾精神失常的宝熙,这一天夜里,正是回来厨房中寻找吃食,却也恰巧碰到了谖谖。 常幕青带着谖谖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一个长满杂草的地方。 常幕青拨开杂草,打开一道暗门,对谖谖说道:“相公,这是一个老乡装干牛粪的窖子。” 当谖谖跟着常幕青来到那个阴暗恶臭还有些潮湿的窖子中时,她看到了她的妹妹宝熙,那个曾经冰雪聪明,活泼爱闹的宝熙,她如今怎么会成为这副痴傻模样,散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她靠着墙角坐着,眼神呆滞的看着前方。 有人进来了,她连动都没有动。 常幕青走到宝熙旁边轻声说道:“宝熙,你哥哥回来了。” 谖谖蹲在宝熙面前,抚抚她的头发,但是宝熙似乎触电了搬突然大声说道:“不要!不要!你答应过我!会好好跟着爹爹学习!好好待我的!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宝熙躲过谖谖跑到干草铺成的床铺之上,将头埋在薄被里,闷着声音说道:“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谖谖的手悬在半空,心疼的骤然缩紧,常幕青在一旁垂泪:“宝熙遭的打击太大了,相公,我们快快出去给她找个大夫吧。” 谖谖心酸的收起手,点点头:“今日便休息一日,我们明日便走。” 常幕青将头靠在谖谖的肩膀上,无限感慨的说道:“当日爹娘都说你定不会回来了,我偏偏不信,执意留在这里等你。我还跟娘说,就算一月等不到,我就等一年,一年等不到,我就等十年,哪怕变成老太太了,我都要等你,还好,相公这么快就回来了……” 谖谖握起常幕青的双手,原本白嫩细滑的一双手布满了各种血痕,有些已经结痂,可想而知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姑娘吃了多少苦。 谖谖心中感动,这个女子竟然为她付出了这么多,但是她这一生却是不能为报。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青儿,我明日先安顿好宝熙,便送你去你爹娘那儿。” 常幕青似乎没听清楚谖谖讲的是什么,她抬头疑惑道:“什么?” 谖谖不敢看着常幕青的眼睛:“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跟着我们常家,你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难,若不然便回去吧,重觅一个好郎君。” 常幕青抓着谖谖两边的衣服有些着急的问道:“是不是青儿哪里没做好,是不是?” 她转而难过的说道:“一定是我当日没有将婆婆劝服离开,害得她惨死在歹人刀下……” 谖谖解释道:“不是这样的,青儿,我只是怕你会吃苦……我、我有我自己难言的苦衷……” 谖谖继续说道:“青儿,你现在还年轻,青春貌美还在,不要跟着我蹉跎了光阴!” 常幕青抱着谖谖说道:“不、相公,我不怕吃苦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都愿意跟你一起解决它。青儿虽然自小没受过什么苦,但是我一点儿都不怕它!古人云,夫妻同心,其力断金,我们……” “青儿!”谖谖打断常幕青的话,她极为苦恼,根本就不懂该如何告诉她她从一开始爱上她就是一种错误。 谖谖平复了下自己说道:“青儿,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再说吧。” 谖谖帮着常幕青在简易搭起来的的小灶之上随意煮了些东西,喂了宝熙草草睡下。 第二日天蒙蒙亮,她们便启程上路了。 十里镇已经荒无人烟,常幕青的意思是先去找她搬到上京的父母,谖谖同意,她想先将常幕青送回她爹娘身边。 谖谖看着这一路上的惨状,心情十分沉重,突然,一旁的常幕青惊恐的抓着谖谖的臂膀说道:“齐天。” 谖谖很奇怪,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却见对面来了几个人,为首男子粗眉大眼,身材壮实,一副忠厚之相。 谖谖一看到这人,便明白了他便是常府中那个养马的下人,便是毁了十里镇,杀害她家人名为齐天的恶人! 名字为齐天,怪不得野心这么大,当真以为自己与天齐吗!谖谖正要发声问此人为何如此心狠手辣,一旁的宝熙突然挣脱了谖谖冲了上前,她跑到男人面前叫道:“齐天……齐天……” 齐天脸上有明显不耐烦的神色:“病得不轻……” 宝熙听完他这句话,却突然疯魔着体一般猛然扑过去掐住齐天的脖子,齐天被他一撞,整个身子向后倒去,宝熙对他又撕又咬,如同凶猛的小兽一般。 齐天大叫,一时之间竟然招架不住,满地挣扎。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谖谖害怕宝熙受伤,急忙上前拉她。 还不等谖谖跑前拉开宝熙,齐天大怒,用力一踹,宝熙整个身子飞了出去,撞到一边的大石头上,登时便不省人事。 谖谖大叫一声冲了过去抱住宝熙:“宝熙!宝熙!……” 大石头上满是血迹,谖谖摸向宝熙的后脑勺,触手却是一片温热,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上的一片血红,常幕青也跑过去在一旁哭道:“相公,这可怎么办才好!” 满身伤痕的齐天在一边气愤的喊道:“你们田家老狗曾经侮辱我给他擦脚都不配!我那个时候就发过誓要杀光你田家所有人!既然今日你们都在,也省得老子到处找,今日一并杀了,斩草除根!” 谖谖悲愤不已,便要冲上前去与他拼命。 齐天拔刀,他身后的同伙们也拔出了刀剑指向谖谖,谖谖却宛如不曾看到一般,冲动冲昏了理智,只想跟眼前之人来个玉石俱焚。 正当刀剑要触到谖谖身上,她听到了常幕青的惊呼,自己也以为这一世便要死在这里,也罢,跟爹娘,奶奶一起死在这十里镇也好…… 电火石光之间,谖谖突然被人拦腰抱住,一股熟悉的荷花清冷的凉意闯入鼻间。 身边的男子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敷,优雅贵气,狭长的眼眸露着寒光,鼻若悬胆,勾勒出好看的弧度,额头前的几缕头发在风吹拂下轻扬。 只听得“叮当”几声,齐天等一行歹人的刀落在地上,他们满脸惊诧望着谖谖这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看起来如此阴鸷的男人。 朱樉的脸上不再有邪魅的笑意,而是射出寒光看着齐天,谖谖紧紧的拽着他的袖子,充满恨意的说道:“朱樉,帮我杀了他们。” 朱樉声音冰冷:“杀?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齐天与其他几个歹人互相看了几眼,使了一个颜色,迅速的捡起方才被打落的剑,几个箭步便冲上前来,便要砍向朱樉。 还未及近身,那几个人便一个一个“哎呦哎呦”的倒在了地上,周围突然出现了几个简装侍卫,抱拳微躬在朱樉面前说道:“公子!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原来那些歹人人便是被那些侍卫的小箭伤及小腿,所以还未及近身,便倒在了地上。 “拉下去,挑掉筋骨,扔到偏僻石洞,让他们任蛇虫叮咬,慢慢被那些鼠虫蛇蚁啃肉吸血腰咬骨至死。顺藤摸瓜,将这一伙人等都杀尽,不要让我知道还有任何一个活口。”朱樉声音冰冷,说的这些话不带一丝感情,似乎仅仅是碾死几只蚂蚁那么简单。 侍卫们恭敬的说“是”便将那伙哎呦直哼哼的人给拖了下去。 谖谖急忙跑到宝熙身边,此刻的常慕青正搂着宝熙,她也无暇问及谖谖朱樉是谁,看着宝熙如此模样,恐怕命不将已,常慕青不住垂泪问道:“相公,这可怎么办才好?” 谖谖又站了起来跑到朱樉面前说道:“朱樉,快救救我妹妹,快找大夫救救我妹妹!” 朱樉命人用马车将谖谖等人带走到另外一处的客栈中,请了大夫替宝熙医治。 在大夫诊断的间隙中,常慕青才问及谖谖朱樉是谁,并且十分感激的说道:“若不是相公的这个朋友,今日恐怕就命丧齐天手中了。” 谖谖不知道该如何对常慕青解释,这个时候朱樉进来,看了常慕青一眼,又看了谖谖一眼说道:“夫人你要不要先去休息,这里我看着就好。” 若是在平时,听到朱樉如此关怀心切,并且没有一丝邪气讽刺的话她一定会觉得很惊异,但是此时的常慕青也在场,她被朱樉的一句“夫人”给搞懵了,她看看朱樉又看看谖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谖谖急忙拉着常慕青对朱樉说道:“先不忙,我先出去跟她说几句话。” 谖谖拉着常慕青出来外面,外面月色正好,铺陈在地上似乎多了一段光滑的褶被。 常慕青有些不自在的走向另外一边,青石板上似乎也映衬出她惴惴不安的心事,她不自觉的饺着自己的头发问道:“相公,方才那位公子……为什么那样叫你?” 谖谖沉默,常慕青等了一下继续说道:“从前听说那野史中帝王称男宠也叫‘夫人’,相公一直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你是一个……” 谖谖回答道:“我不是断袖。” 常慕青高兴的转过头来说道:“我就知道,方才我一定是误会了……” “我是女子。”谖谖不等常慕青高兴完,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对不起,青儿,我从来都是一个女子。” ------------ 第一百三十章 原来 常幕青看着谖谖摇摇头,她勉力笑着对谖谖道:“相公,你在开什么玩笑。” 暮色四合,暗夜无声,她们连彼此的呼吸之声都能听见。 谖谖叹了一口气,她要如何与常幕青解释她不曾喝孟婆汤,所以以往之时虽然是男儿身却有一颗女儿心,又如何与她解释她为救常遇春而让牟明老君将她变回女儿身。 常幕青拉着谖谖的手道:“相公,你为何要与我说这样的玩笑话……” 谖谖握着常遇春的手,她慢慢的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 常幕青的双手触到一片柔软,她自己也是个女子,又何尝不懂这样的柔软只有女子才有。 她踉跄的退后几步,泪水从眼中落下,谖谖知道自己伤她太深,连上前扶她都没有勇气,这件事拖至现在,已经实在不能隐瞒下去。 谖谖觉得自己太过可恨,居然在这样坏的时机里说这样坏的事情,她心中不忍,别过头去,根本就不敢看常幕青。 常幕青的声音带着哭腔:“女子……女子……我深爱的相公竟然是一名女子……哈哈哈……” 常幕青仰天大笑,从小到大,娘就说过女子之仪,笑不露齿,嘴含莲花,可是如今她又何必去管那什么女子仪态,她只想大笑一场,自己此生如此可笑,怎能不痛痛快快的笑一场。 她笑着,笑着,笑到眼泪不断流下,笑到不能自已,笑得太过凄凉,太过绝望…… 谖谖心中实在不忍,常幕青的哭声突然止住,谖谖惊讶抬头看去,见她单薄的身影摇晃了几下便倒在了地上。 谖谖焦急的跑到她身边,抱着她喊道:“青儿!青儿!来人哪!来人哪!……” 几个仆从闻声而来,急忙将常慕青抬到厢房之中,又忙请来了大夫来诊治。 谖谖身边突然多了两个病号,她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只能将她送回到她爹娘身边,想来这世间唯有家人才能给予她最深切的安慰。 朱樉脸上邪魅的笑容复又出现在他那张俊脸之上,他看着眼前愁眉不展的谖谖,她如此真切的站在他的眼前,他一触手便可以及她的发,一抬眼便可以看到她的容颜,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很安心,很安心。 那日谖谖未及亲口跟他讲一声便私自离开,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情绪竟然就那样的失控了,他心中担心,害怕,生气,甚至可以说受伤,那个时候他恨不得掐死那个女人,那个青楼女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样,竟然对一个他已经得到的女子如此在意。 他给自己的解释是:被骗,整件事情没能够在他的控制之下发展,所以他失控了。 但是后来的事情他却不懂该如何解释了,他将自己所有的兵卒都差遣下去寻找那个女人,他明明知道若是这样做,让自己身边的兵力空虚,恐怕他辛辛苦苦打理的南山等地极其容易被敌人夺回去。 但是他却不能控制自己,他已经失去理智,一定要找到那个叫谖谖的女人,那个与她有过一夜温存的女人,那个不像别人那样尊重他的女人,那个心中还记挂着另一个男人的女人,他第一次看她跳舞之时,就觉得她会是他的,他的判断向来准确,所以,他之所以这样害怕是因为担心自己判断失误吗? 他也开始不能明白自己的心了,当属下来报说谖谖回自己的家乡十里镇时,朱樉甚者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便带着人快马加鞭,来到十里镇。 当他刚到十里镇时,正看到那个女人一副男子妆容,手里揣着一个石头,眼中冒着火花,要跟眼前一堆男人亡命的模样,眼见那些男人们的刀剑就要刺到她的身子上,他借力于马的背脊,用力一踏,飞离马身,几步腾空翻到她身边,扔出几枚飞镖,打落刀剑,揽住她柔软的腰,便带着她离开那危险境地,好险,还好她没事,他在心中长吁了一口气。 她眼中含泪,带着恨意趴在他身上对他说道:“朱樉,帮我杀了他们。” 他看着她难过伤心的样子,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她受了怎样的委屈,他只知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让她受这样委屈的人,不管是谁,必须死,而且不得好死。 他冷冷的吩咐侍卫,“拉下去,挑掉筋骨,扔到偏僻石洞,让他们任蛇虫叮咬,慢慢被那些鼠虫蛇蚁啃肉吸血咬骨至死。再顺藤摸瓜,将这一伙人等都杀尽,不要让我知道还有任何一个活口。” 唯有这样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可是这样,看着她含泪的双眼,他还是那么心疼,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这还是朱樉吗,这还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秦王朱樉吗。 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有这样的感情,他向来对任何局势都能够掌控得宜,为什么独独面对她的事情,他变得如此慌张,如此没有战略原则,如此大失方寸。 幸好,她现在还是在他的面前,正托着腮帮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旁的窗棂之上映衬出她的倒影,他好想帮她抚平那微微皱着的眉头。 朱樉想着便笑着坐在谖谖面前说道:“你在想什么?” 谖谖丝毫没有听到朱樉靠近的脚步,见他突然坐到自己的身边,唬了一跳:“你为何吓我!” 朱樉靠近谖谖道:“我叫了夫人几声,夫人不知道思考什么太过入神,这可怪不得我。夫人可否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谖谖听完朱樉的话却有些黯然神伤:“就是告诉了你,有些事情也还是无法改变的。我伤了她,我有罪,也不能求得她原谅,她是个好姑娘,只望她能够将与我的这些荒唐之事给忘了,寻到一个如意郎君嫁了。” 朱樉并不是很懂谖谖这些乱无头绪的话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摸摸谖谖的头温柔的说道:“不要想得太多,好好睡一觉,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谖谖听完了朱樉如此温柔的话语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他,恰巧对着朱樉含笑温柔的笑意,那眼中没有平日里他惯有的冷淡邪魅的笑意,反而生出了许多的暖意,她似乎看到他眼中黑色的漩涡,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空气中流淌者一丝暧昧的气息,谖谖突然呆呆的问道:“你为何待我这样好,我原以为你会很讨厌我。” 难道因为他是落离,就算他今生变成朱樉,也注定了如同从前一般爱上她,不管不顾的爱上他。 朱樉移开了目光,脸上带着笑意:“你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换来的,我还没玩够呢,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 朱樉起身,拂过一丝清凉,风儿在他华贵的紫色衣下打了一个圈,身姿修长翩翩,背对谖谖说道:“夫人早点睡吧,你不是说明日要回十里镇祭拜你的父母。” 看着朱樉远去的背影,谖谖只觉得心中某处的地方变得柔软,她这么多的日子一直担惊受怕着,在回到了十里镇之后,所有的神经都在极为紧张绷紧的状态,直到那日朱樉从天而降,出手相救,她心中不是没有感激,更让她自己有些意外的是,她觉得很安心,她甚至觉得就算当日她并不是因为喜欢朱樉而嫁给他,但是就这样待在他身边,成为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也是一件鼎好的事情。 她被自己的想法唬了一跳,突然想到常遇春,她敲敲自己的脑袋,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对自己说道:“谖谖啊谖谖,你确实该睡了,瞧你这乱七八糟的想法。” 朱樉待在暗处,看着谖谖离开,进入他给她安排的厢房之后,他站在那里,许久。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朱樉就陪着谖谖回到十里镇,常慕青曾对她说过,爹娘奶奶的尸首都是埋在他们田家特意买来的一处偏僻陵园之中。 谖谖从小跟着田瓜和黄花去那里祭拜田家一世列祖列宗,是以对那儿也十分熟悉,重新踏上十里镇的路,她心中依旧十分难过。 马车几经颠簸终于在谖谖指点之下来到一处偏僻陵园处,谖谖一进入陵园,映入眼帘的便是爹爹田瓜打凿的石碑,以及娘黄花墓碑上随意用朱红墨水写上的几个字。 娘的这一土坟想必是后来常慕青随意建的一个衣冠冢,那木头上的字迹娟秀,一旁还写着:儿子 天晴朗 儿媳 常氏。 她不知道胆小的青儿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她为田家付出太多,谖谖知道自己的罪孽太深,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她脚步有些踉跄的扑到墓碑之前,黄土之下埋葬的是她这一世最深爱她的两个人,她任性的离家出走,甚至来不及和他们见最后一面,也没能够好好保护他们,让他们如此惨烈而死。 谖谖几日下来的积郁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她抱着墓碑放声哭道:“爹、娘,孩儿不孝,孩儿对不住你们……” 谖谖从记事起来就不曾享受过爹娘之爱,是黄花和田瓜,让她知道原来这世间的最温暖的情义原来这副模样,她原本以为她会有许多世间好好报答他们,却不曾想过,她那一日的离去竟然成为她和这一世的这些家人的诀别。 朱樉在一旁看着痛哭流涕的谖谖,心中不由得也极为心疼。 他陪着谖谖跪在墓碑之前,看着旁边抱着墓碑而哭的女人,恨不得将她心中的伤痛尽数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浮生半日 寒鸦哀鸣,纵使是盛夏时分,田家的这个小小陵园却显得如此孤寂,几颗老树茂盛生长,却在风儿的呼啸之下哀哀的奏着一首挽歌。 谖谖呜呜的哭声和着风声,连太阳都隐在云头,不敢露面,朱樉看着眼前肩膀不停抖动着的谖谖,他的拳头紧握,眼中露着一丝哀伤,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无力,也开始隐隐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对于他的不一样。 他说不上她跟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在哪里,但是此刻听着她的哭声,他只想好好保护她,再也不要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也许自己和她真的冥冥之间有着什么牵扯,以至于他在遇到她之后才如此对她这么放心不下。 不管怎样,他不会离开她,以后,永远都不会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朱樉额前几缕长发随风逸动,淡紫色的眼眸里藏着清冽和难以言状的愁绪。 他将谖谖拉了起来抱在怀中说道:“没有关系,就算失去了父母,你还有我,我保证,永远不会离开你。” 朱樉略带磁性的声音温柔的响在谖谖的耳畔,谖谖紧抓着他紫色的宽袍痛哭道:“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害的,若不是我当初违拗爹娘的意思离开家,若不是当日我说了那么决然的话,若不是我告诉爹娘当从此没有我这个孩子,若不是……” 朱樉抵着谖谖的额头截断她痛哭失声的话语:“不是你的话,也还会有这些,就算没有你,你妹妹也还会爱上那个恶人,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没有若不是……你不要责怪自己。” 谖谖伏在朱樉的胸前,听着他温软的言语,心中的悲痛略略减去一两分,朱樉低声说道:“我特意命人带了一些香烛纸钱来,也好让岳父岳母在黄泉路上能贿赂下鬼卒,买些温暖的吃食。” 谖谖点点头,离开了朱樉的怀抱,朱樉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稍稍示意,一旁的侍卫便领命将早已备好的香烛纸钱拿了上来。 朱樉拿着几驻香,他跪在墓碑之前,挺立着背脊,恭敬的对掩在黄土地里的黄花和田瓜说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以及田家所有的列祖列宗,小婿朱樉在这厢先拜过你们。 小婿是上京人氏,在怀远县陡见谖谖之时甚为喜欢,便与她结为夫妻,本想与她一道回十里镇上好好拜谒岳父岳母大人,却听闻岳父岳母大人不幸甍逝,小婿来迟一步着实痛心,只是事已发生无力回天。只能将那罪人抓获,就算凌迟处死也不足为惜,小婿已经将那罪人丢到山脚下,挑了他们的筋,让他们不能动弹,在那山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肉体为虫蚁所咬,猛兽所食而不能回避躲闪。罪人已经遭受他们应有的罪责,请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入土为安,不必挂心。 至于谖谖,小婿在岳父岳母墓前发誓,定然会好好待她不让她掉一滴眼泪,不让她再受任何伤害,若是有违此誓,我朱樉不得好死!” 谖谖泪眼朦胧的看着朱樉,只见朱樉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即便是跪在地上,也依然带着一身的贵气,那身紫色的宽袍穿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好看的修长的身线。 他不带任何玩笑的表情,俊逸的脸上满是严肃,谖谖看着他恭敬了鞠了三躬,然后将香火插在墓碑之前,眼神专注的开始烧起了纸钱。 谖谖和朱樉离开陵园之时,太阳已经从云层中露出了脸,金色的阳光撒了满地。 晚膳吃完,谖谖正坐在自己的客房中发呆,门外响起了敲门之声,谖谖从呆若木鸡中醒过来,以为是朱樉过来,便前去开门。 但是开门一看,门口站着的却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谖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中涌起了失落之感,她声音低低的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其中一个小丫头乖巧的说道:“夫人,我们是来服侍您沐浴的。” 谖谖有些惊讶抬眼:“沐浴?” 另外一个小丫头便说:“是的,掌柜说是那边住的公子爷特地吩咐要服侍好夫人。”小丫头特地指着另外朱樉所住的客房说着。 谖谖了然,说道:“你们进来吧。” 两个小丫头手脚熟练的倒好浴水,撒了些花瓣到浴水之上,整个室内涌起了一股花香的温馨之气。 谖谖轻轻的将手伸进水中,水温正好,她便对两个小丫头说道:“这样便可以了,你们出去吧。” 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笑对谖谖说道:“梳筋活散是我们的拿手之技,夫人便进去泡泡,我们可以帮夫人按摩得舒舒服服的。” 谖谖看着两个小丫头机灵诚挚的模样,略微有些疲惫的笑笑道:“好吧,那我便试试吧。” 事实证明,两个小丫头的手技果然不容小觑,一连几日下来的辛劳便在她们的推推拿拿的手中似乎尽数消散,谖谖甚者觉得自己要睡在这份舒服之中。 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能睡得这般香甜了,似乎很久了吧,梦中的她似乎到了一处仙境,处处都是姹紫嫣红的鲜花,绿油油的草地,几颗杨柳随风摆动着柔软的腰肢,另一旁的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以及空中的飞鸟,这个时候远远飘过来一叶扁舟,床上之人身形修长,是一名男子,谖谖觉得他似乎在对自己笑着,却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一袭白衣胜雪,隐隐绰绰的飘摇在如镜子般的湖面之上。 他的周身笼罩着几缕烟雾,缭绕着仙气,谖谖虽然不懂此处到底是在哪里,但是她的心情十分愉悦,在凡间种种的不快似乎都已经被尽数抛在了脑后,人生不过须臾之间,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极好的。 她总觉得那小舟上的俊逸修长的男子会来到她的身边,虽然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是她很安心,静静的享受温暖的阳光,以及几只一直流连在她身边和旁边花丛的翩翩蝴蝶。 谖谖闭着眼睛,一阵夏日荷花的香凉之意闯入鼻尖,她喃喃的说道:“……是你……” 日上三竿了她依旧沉睡着,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此时的嫩白的小脸之上浮出了淡淡笑意,他不忍心打扰,只是坐在她的旁边静静的看着,听着她喃喃的“……是你……”,却是不知道她所说的“你”是谁,看来昨日那掌柜推荐的两个小丫头按摩之术果然厉害,他觉得他也可以学个一两招,以备她日后若是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便可以派上用场了。 想及此,他突然哑然失笑,其实可以将两个小丫头买到他的府中,何以自己如此劳心费神的学这些,看来这些日子实在是有些懵了。 看着时候不早了,他不得不打断她的美梦,朱樉伸出手,轻轻捏着她的玲珑的小鼻,谖谖有些喘不过气来,有些气恼的说道:“不要、为何不肯让我呼气,信不信我打你……” 她猛然一睁眼,便见朱樉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盯进他的瞳孔之中,他的眼眸深邃得如同漩涡一般,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谖谖推开朱樉,一边抹了自己的嘴巴一把,暗暗想道,还好没有流口水,脸上漂起了一朵红晕,她恼羞成怒道:“你大清早的是要干嘛!” 朱樉见她又变得生龙活虎了,心兀自放下了一半。 他笑着靠近谖谖道:“我来叫我的夫人起床,日上三竿晒屁股,还有正事未办呢……” 谖谖一看外面已经大亮,情知自己今日的确是起晚了,她讪讪的说道:“那……我们便启程办正事吧。” 朱樉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了一字“好”,便飞快的在谖谖的唇上印下一吻,谖谖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他。 朱樉无辜的说道:“夫人不是让我办正事吗?” 谖谖气恼得别过脸去不跟他讲话。 朱樉轻笑着哄着她,他携着谖谖出外用了早膳,便开始像上京出发了。 谖谖执意要与常慕青坐在同一辆马车之上,一路上她握着常慕青的手忧心忡忡,而那边的宝熙据大夫说已然慢慢好转,她决定日后不管她去哪里都要带着宝熙去哪里。 而如今最让她担心的便是常慕青了,大夫说青儿只是太过劳累,并没有什么大病痛,可是她怎么就不醒来呢。 因为车上有两个病人,所以马车走得并不快,只是稳当的前行着,这一路几个近身侍卫一直陪着,而朱樉自己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一路上的许多事情都不用她操心。 谖谖有时候想到朱樉,心中莫名的流过一丝暖流,却是没有想到最后陪在她身边的竟然是朱樉,一如夫差那一世,他总是会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 难道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她和朱樉,她和落离,必定是要如此相遇,如此的纠缠。 谖谖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行驶到了上京之地。 谖谖只知道朱樉十分忙碌,他几天不见人影,不知道是在哪些地方干着些什么,直到有一日她拿着书本给常慕青念诗句时,念及“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之时,脑袋中竟然飘过朱樉俯身低眉温柔的模样,她突然有了一丝惊觉,她这几日下来,竟然是在思念他。 可是她这一生最爱之人不是应当是常遇春吗,那个曾经赠与她一条小鱼儿的男人。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和离 马车驶入上京,朱樉早已经令常家宝和柳月娘前来接应。 常家宝在上京另外觅了一处府邸,因这常家宝本来就是做古董生意,再加上柳月娘手段精明,倒是在上京中占得一席之地,安家落户。 当谖谖从马车上将常慕青抱下来时,柳月娘还是忍不住泪水涟涟,她这一生中最牵挂的女儿啊,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常家宝也十分不好受,他急忙上前问谖谖道:“这姑娘可是怎么回事?” 谖谖忙答道:“您放心,青儿并无大碍,只是近日劳顿,是以才昏睡不醒,想来如果能够好好安生休养,便可以恢复了。” 谖谖等一众人安顿好常慕青之后便和常家宝、柳月娘坐在客厅之中。 柳月娘身着锦衣,身姿依旧保养得宜,不过大抵是年纪有些大了,或许再加上担心常慕青所以脸上竟然多了一些皱纹,她看着谖谖脸色颇为不好:“姑爷可曾听说十里镇所发生的事情?” 谖谖面色黯然,她低下头:“我不忠不孝不义,让爹娘枉死,宝熙疯癫,青儿吃苦,这是我一辈子犯下最大的错误。” 柳月娘鼻子冷哼了一声说道:“姑爷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常家宝对柳月娘说道:“唉,夫人,亲家公亲家母都已经逝去,何必在清朗的心口上撒盐呢?” 柳月娘对常家宝说道:“他从前便是靠着他的爹娘所以才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他爹娘不在了,田府那么一大份的家业都没有了,他如今拿什么养活自己,拿什么养活我们女儿,我若不这样问他,难不成还得陪着他悲伤,让他在我们家吃白食吗?虽说这是爹娘惨死是家门不幸,可也不能因此沉溺悲伤,更是要奋起图强,方能配上我们的女儿。” 常家宝从来都讲不过柳月娘,见她如此激动,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与她起争执,便乖觉的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而是不停的向谖谖眨着眼睛,示意她不必理会柳月娘。 谖谖心中苦笑,她回答道:“今日小侄前来除了将青儿送回来调养,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常叔叔和常婶婶。” 柳月娘微微的楞了一下,方才姑爷称自己和老爷为……常叔叔和常婶婶,他不是应该叫岳父和岳母吗? 正在她想开口询问之时,只听得谖谖说道:“小侄此番前来便是要告诉常叔叔和常婶婶,我要与青儿和离。”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红红的和离书。 柳月娘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道:“田清朗,你什么意思!我女儿为你们田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知道吗!如今吃干抹净你便不想要她了是吗!告诉你!今日你若不说个清楚,我柳月娘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谖谖站起来向柳月娘作揖道歉说道:“常婶婶请息怒,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理由,我绝对也是为青儿好啊!” 常家宝虽然也十分惊讶,但是他还是拉着激动的柳月娘说道:“夫人,还是等等看清朗是怎么说的吧。” 谖谖说道:“小侄第一点要跟常叔叔和常婶婶说我从未碰过青儿,她至今还是一个处子之身。我知道常叔叔和常婶婶必定会很吃惊,但是其中也是因着种种原因,所以才……其二,如今我已经失去了所有,没有爹娘,没有家业,已经不能给青儿任何好的生活。其三,我拿出这和离书,如若常叔叔和常婶婶同意,便将这个和离书给撕了吧,她如今也正当年轻美貌,大好的年纪,还可以另外寻觅一个好郎君。 我想若是常婶婶亲自选婿,定然能够给青儿挑一个很好的夫君。” 常家宝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家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确实是家门不幸,不过也不是非得和离不可,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们还有啊,我们就青儿一个女儿,将来常家如此大的家业也还是要交由你们的,你又何必如此呢?” 柳月娘听完谖谖这些话,见她几乎没一点都是在为青儿考虑,句句贬低自己抬高青儿,直说自己不能够给青儿好的生活是以要和离,她的气倒也是消了几分。 她思虑了一下叹口气说道:“就算我们同意你们和离,青儿恐怕也不会同意的。想想之前我不肯让她嫁与你,她大病一场几欲西去,我怎么敢再冒这样的险,更何况她如今身子也弱,我虽说对你不是很满意,但是也不想让青儿伤心。” 谖谖道:“青儿为了我们田家付出了那么多,我田清朗虽说是个混蛋但是这一点还是要铭记在心,怎么可能再让她受那样的苦楚。如今常叔叔和常婶婶只要等青儿醒来告诉她这件事她必定便能够了解这件事情,因为之前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因为之前她已经告诉过常慕青,她是女儿身,她想,常慕青应该是能够了解的,纵使如今,她让她很伤心,但是情爱这种东西,时间会治愈一切的。 她相信青儿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再加上有爹娘的陪伴,应该会好起来的。 如今她只能当这罪人,对不住她了,不,应该是如今她欠下青儿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柳月娘对谖谖说道:“那若是青儿醒来后不同意,你必定要回来她身边。” 谖谖知道柳月娘这样说便是让步了,便将自己手中的和离书交给了柳月娘,常家宝在一旁叹了一口气,见着这个也算是苦命的孩子脸上的无法消逝的哀伤,他知道自己也无法帮上她什么忙,而且一个要靠着丈母娘家吃饭的男人,也是他所看不起的,倒不如放手让她走,也许某一天她能够闯荡出一番天地来。 他拍拍谖谖的肩膀对她说道:“若是需要常叔叔帮忙,便尽管说。” 谖谖看着常家宝,心中流过一丝暖流,她从来只听说过常家宝是懦弱的妻管严,如今见他如此对待自己,心中由衷的升起对他的敬重。 她拜别了常家宝和柳月娘,回到暂住的客栈之中。 刚刚一到客栈,一路随行的大夫便高兴的对出来对谖谖说道:“喜事啊喜事,夫人,宝熙小姐已经醒了。” 谖谖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振奋,她大喜过望,便随着大夫急急来到安置宝熙的客房之中。 她一进房门便叫道:“宝熙!宝熙!你醒了!……” 此刻的宝熙正端着一个白瓷碗,慢慢的喝着汤药,她的头上包着一层纱布,脸色还是惨白的。 她见到谖谖进来,朝着急急向她走来的谖谖虚弱的笑笑。 谖谖走到她身边急忙拿过她手中的额白瓷碗和汤匙说道:“来,我喂你。” 宝熙微微笑着轻轻说道:“谢谢哥哥。” 谖谖见她目光清明,不像昏迷前那般浑浊,便抬手抚抚她的额头说道:“这脑袋可算是好了,前几日可是吓死我了。” 宝熙低头:“今日一醒,才知道以前是多么荒唐可笑。哥哥,我知道我说再多的对不起都没用,是我害了我们爹娘,害了十里镇上所有的人。” 谖谖说道:“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呢,这不怪你,怪只能怪那个歹人……” 宝熙摇摇头,谖谖看到有一滴泪从她的脸颊滑落:“哥哥,我想回十里镇。” 谖谖吓了一跳道:“什么,回十里镇?你可知道,十里镇一个人都没有了,你一个人回去那里住,可是有多危险,不行,我不同意,你此后便待在我身边,你相信哥哥,一定能够照顾好你的。” 宝熙说道:“正是因为十里镇现在什么人都没有了,所以我才更要回去了,因为我的缘故,曾经纯净古朴的十里镇便成了毫无人烟的荒蛮之地。我只想回去,收整好那里所有的一切,搭建一座小庙,青灯古佛,永远陪伴在他们身边。日后若是有人不小心来到我们十里镇,我还能分一口水给他们喝……哥哥,你说这样岂不是很好,至于危险,我是最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怎么可能畏惧死亡呢,若是上苍真的要我死去,这也是我的命数啊。” 谖谖握着宝熙的手劝道:“宝熙,你可要想清楚。” 宝熙轻轻反握着谖谖的手,笑道:“哥哥,我想清楚了,很清楚。” 谖谖见宝熙的目光坚定,不容置疑,知道她主意已定,恐怕再难动摇。 曾经那个活泼可爱闹腾的宝熙不见了,因着这样一场祸端,她迅速的长大,如今的宝熙不需要谖谖任何的照顾,不需要任何的同情和安慰,她只想要安安静静的陪在那些死去的亲人身边,青灯古佛,常伴一生,恐怕也是她最好的选择。 谖谖妥协,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我便陪你回十里镇。” 宝熙握紧谖谖的手道:“不,哥哥,你还有许多要忙的事情,我只想自己回十里镇,不需要任何人陪我。” 谖谖说道:“你可知道,从这里回十里镇路途遥远……” “路途遥远,一路艰辛,更能减轻我心中罪孽,哥哥,你就让我自己走吧。我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宝熙打断了谖谖的话说道。 谖谖见宝熙语气坚定,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说都动摇不了她了,她别过脸去,泪水掉了下来,她手中还端端的捧着那白瓷碗,白瓷碗中的汤药微微抖着:“你执意要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可是你可知道,你这样,我也会难过,失去爹娘,失去奶奶,失去十里镇所有的父老乡亲,我心中的伤痛也不比你低上半分,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让我如何放心让你一人回去。” 宝熙从后面抱着谖谖,脸颊紧紧贴着谖谖的背脊说道:“哥哥,你放心吧,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不会有事,你以后可以常回十里镇看我,我想将我们十里镇修葺得和原来一样好。我相信,所有的一切都会好的。”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开元寺 宝熙为自己做了一玄色尼衣,谖谖留泪为她剪掉了满头青丝,一个简单的包袱,一把木伞,宝熙淡然微笑,朝谖谖三拜离开。 谖谖看着她离开,泪眼婆娑,直到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成为一个模糊的圆点再也看不见。 如今的宝熙历经一场生死,大彻大悟,放下所有尘世牵扰。 一路回十里镇的路途之上,她将那些在战乱中被遗弃的孤儿、婴儿带回了十里镇。 用谖谖给的盘缠养育着这些孩子,在十里镇为十里镇上所有的灵魂们日日念佛。 而后来宝熙也成为大明王朝最受世人尊崇的静一师傅,她一手所办的举世庵救了许许多多孤苦无依的人,朱元璋曾亲手题名“举世一庵”赠给她。 当然这乃后来传奇,期间许多逸事本篇按下不表。 至正二十七(1367年)十月甲子日,朱元璋命中书右丞相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平章常遇春为副将军,率军25万,北进中原。北伐中发布《谕中原檄》,文告中提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纲领,以此感召北方人民起来反元。 期间大子朱标,二子朱樉一直跟随左右,和朱元璋一道运筹帷幄,平定天下。 朱元璋对北伐又作出了部署,提出先取山东,撤除元朝的屏障;进兵河南,切断它的羽翼,夺取潼关,占据它的门槛;然后进兵大都,这时元朝势孤援绝,不战而取之;再派兵西进,山西、陕北、关中、甘肃可以席卷而下。北伐大军按计而行。 徐达率兵先取山东,再西进,攻下汴粱,然后挥师潼关。朱元璋到汴梁坐镇指挥。 明洪武元年(1368年),朱元璋于南京称帝,国号大明,年号洪武。 大封诸将为公侯,部份追封为王。初封六公,其中以五大将、一大臣为开国元勋。分别为: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郑国公常遇春、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卫国公邓愈。 谖谖随着朱樉来到南京,天下开始结束四分五裂的局面,日渐安定了下来。 朱元璋在位期间,下令农民归耕,奖励垦荒;大搞移民屯田和军屯;组织各地农民兴修水利;大力提倡种植桑、麻、棉等经济作物和果木作物、他还徒富民,抑豪强;下令解放奴婢;减免税负,严惩贪官;派人到全国各地丈量土地,清查户口。 一转眼三年便过去了,谖谖在南京朱樉的府邸中也待了两年,两年间朱樉时常到各地访查,并不居家,倘大的府邸清清冷冷,平日里都无什么欢声笑语,自从宝熙离开之后,谖谖也很少笑容。 好在朱樉虽然不常回家,但是待她还是不错,每每到一处地方便会给谖谖寄回来新异的东西,或吃的,或玩的,秦王府的下人们知道朱樉虽然不在府中,但是也甚为疼爱这仅有的夫人,所以对谖谖也是恭敬有加,不敢造次。 再加之谖谖自己也变得不爱笑了,府中下人都以为夫人是位冰美人,更是不敢有人敢同谖谖讲话,谖谖在这府中更是少了许多可以说话的人,朱樉不在的时候,她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讲话了。 宛如养在这片小天地里的金丝雀,她偶尔开始刺绣,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后宫的女人们会如此热衷于刺绣,原来刺绣是最能打发时间的日子,除了刺绣,她还画些小画,没人观赏,自己把玩也行。 谖谖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她甚至以为这座金碧辉煌的将会是她这一世的归宿,如若是这样,也是不错的。 她还听下人闲聊时说被封为郑国公的常遇春娶了妻子,听说所娶的妻子美貌非常,是一个倾城倾国的佳人子。她还想要听下去的,但是两个闲聊的下人见她来了,便急急忙忙开始干自己手中的活了,她看着他们假装忙碌的样子,心如止水,她自己也有些奇怪,如今听到常遇春的消息,自己竟然也能够这般平静,竟然能够这么心如止水。 她微微勾起了自己才能感觉到的微笑弧度,这样也好,便从他的世界里永远的消失吧,虽然说她是为他而来,但是命数既然这样安排,也是由不得她去左右的。 她走回了自己的房中,听到后面两个下人长吁了一口气声音,其中一个还说道:“好险啊,还以为偷懒被发现了。” 一旁小丫鬟见后面两个下人说话声音这么大,忙对谖谖说道:“夫人,这两个奴才没大没小的,要不要惩戒下他们!” 谖谖摇摇头:“惩罚他们做什么,他们又没做错什么。” 小丫鬟听谖谖这样说便不再言语。 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府中的夫人性子寡淡,不爱说笑,也和谖谖一样习惯了这样的一个府邸,大家都各自忙碌着,各司其职,时光匆匆,一直不停的向前走着。 这一日里,谖谖正照着铜镜突然发现一咎白发,她心中嗵的一惊,这一世,她终究是要老了吗。 她正自发呆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含笑的男声:“夫人,我回来了。” 谖谖回头看着倚在门外风尘仆仆的男人,着一袭粉红缎衫的年轻男子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精致的五官,额前几缕长发随风逸动,淡紫色的眼眸里藏着清冽和魅惑,眼角轻佻,仿若花色,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极致。 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敷,风流自在,优雅贵气。 虽然风尘仆仆,却依然保持从容不迫的风度,不是朱樉又是谁,这世间也唯有他能这样的对她笑,唯有他才喜欢这样的悄无声息的的来到她身边,唯有他才喜欢这样给她惊喜。 他走进屋子,看着谖谖的眼睛如春日里还未融化的暖雪,闪亮,晶莹,柔和,晃眼,他的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阳光,舒适惬意,谖谖忘记这次他离开了有多久,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或许是更多,她已经记不清了。 朱樉轻轻靠近她,用手轻轻环着她的头说道:“想我吗?” 谖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伏在他的肚子上说道:“听说今日开元寺中桃花盛开,我们去看看好不好?”谖谖的语气里没有久别的喜悦,仿佛朱樉从来不曾离开过,朱樉摸摸她的头,下巴抵着她的头说道:“好,你打理好就去。” 收整了一会儿,便踏上了马车来到开元寺的山脚之下,这些日子正是开元寺中的桃花旺盛的日子,有许多人都前来观赏此地的桃花,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倒也是甚为热闹。 一路上之上,还有一些小摊小贩在旁边叫卖。 三月的早春,莺歌燕啼,阳光甚好,照在身上极为和暖,谖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好久都没出来了,原来外面的天这么蓝。” 朱樉在一旁笑笑说道:“长江以南之地差不多都打理的差不多了,以后应该会有更多时间的陪你。” 谖谖睁开眼睛朝着朱樉笑着:“待会要给佛祖上一炷香,祈祷我们大明朝繁荣昌盛,绵延不绝!” 朱樉说道:“好,祈祷我家夫人美貌永存,幸福安康。” 开元寺中香火鼎盛,谖谖正跪在蒲团之上诚心祷告,后面响起了一个女子声音:“相公,若不然你先出去外面等我,我只要拜一拜,很快便好。” 有一个男子声音说道:“不行,你还有身孕,我若不在你身边,不小心摔了怎么办。”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谖谖的背脊僵直了,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她这一生都烂熟在心,再也不能忘怀,朱樉感觉到她的变化向后看去,只看得一个衣饰华丽贵妇人打扮的女子轻笑说道:“不是还有丫鬟吗?” 那个美妇身旁的男子正是被封为郑国公的常遇春,他也正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回身看他的朱樉,朱樉笑着说道:“真巧,竟然在此地遇到郑国公。” 谖谖没有回头,她不知道常遇春是否知道她,她心中懊恼,为何偏偏要选在这一天出行,朱樉刚刚回来,她应该让他休息的,为何一定要今日,为何偏偏要今日。 常遇春微微抱拳鞠礼道:“见过二世子。” 一旁的美妇人见相公恭敬行李,心中惊讶,听到原来是二世子,也急忙福了一礼说道:“愚妇见过二世子.” 朱樉笑笑挥挥手说道:“免礼了,又不是在朝堂之上,不过是一处赏玩之地,何必拘着那些礼节。我今日也是陪着夫人一道前来,倒也是十分凑巧,遇到两位。” 站在常遇春身边的美妇人恭谨的微笑说道:“二世子好雅兴,世子夫人也是好夫人。” 谖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一个回应了,否则自己手中香烛都已经燃尽了,还一直跪着,岂不是很奇怪。 她将手中香烛交给一旁的丫鬟,又拜了一拜,便回身笑道:“谢谢常夫人谬赞。” ps 这章可能没写好,但是现在有点晚了,后面再改吧,还是要谢谢有些一直在跟读的人。虽然说,知道某某个不是真读者的时候确实是好失望了一阵,算了,这篇文尽量写完结了吧,下回再开好文!不告诉任何人,凭实力有读者!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桃花劫 谖谖今日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站在朱樉身边,小鸟依人,却也是郎才女貌,颇为登对。 果不其然,谖谖心中想道,常遇春所娶的夫人正是鱼姬,三年不见,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变化,如今的常遇春成了郑国公,是朱元璋面前炙手可热的护国大将军,在战场之上摸爬滚打的他更添了许多英气,他看着谖谖似乎极为惊讶,瞳孔骤的缩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鱼姬则是一身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她立在常遇春身边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果然还是那个倾国倾城的西施夫人,不改当年逦狏风姿。 谖谖注意到她腹部微微隆起,方才他说她……已有身孕,她还注意到鱼姬看着常遇春的眼神里充满了暖暖的爱意,真好,前一世里,夫差深爱西施而不得,这一世他们终于如愿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缘这一字,爱这一字,果真是个挡不住的奇妙东西。 谖谖微笑微微鞠礼道:“今日能见到传言中风华绝代的常夫人,倒也是一大幸事。” 鱼姬只是觉得谖谖有些眼熟,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她正待答话,一旁的常遇春却上前一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是你!真的是你?” 朱樉档在他的面前轻轻隔开常遇春道:“郑国公,你失态了。” 常遇春从谖谖身上移开眼睛,双眼冒火,他一把揪着朱樉的衣领,不顾周围一众人异样的眼光大声吼道:“你当日不是说她已经死了!为何今日却成了你的夫人!” 朱樉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冷冽轻声说道:“郑国公,请注意你的言行,以下犯上,可是死罪,就算你自己不畏惧生死,也要为你的夫人,为你夫人腹中的孩儿想一想。” 常遇春眼中的怒火宛如被一盆水浇灭了,他慢慢放开了朱樉,低声说道:“不要以为这样,我便会饶过你。你最好将这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告诉我!” 他回到鱼姬身边对她说道:“我们走吧。” 鱼姬看了一眼眼中隐着悲伤的谖谖,虽然奇怪为何相公突然生了这么大的怒火,但是她没有多问什么,便跟着常遇春离开了。 朱樉看着常遇春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笑笑对谖谖说道:“我们也走吧。” 谖谖轻轻点头。 走出了寺门之外,她听到朱樉在她身后轻轻落下一句:“他从来不曾找过你,你可有失望过。” 那一句话若有似乎,随着眼前一片草絮飘摇而过,谖谖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转头看着身旁的朱樉,他只是认真的弄着马车的缰绳。 然后转头轻笑,扶着谖谖上了马车。 夜晚时分秦王府中,谖谖正看着窗外的景致发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掠过一阵清新的凉意,谖谖不用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 朱樉走近谖谖,从后环抱着她的腰,轻轻问道:“在想什么?” 谖谖摇摇头说道:“没有,日子无聊,站在这里看看夜色,打发光阴。” 朱樉轻笑说道:“看来是本候的错,让夫人闷在这府中快要闷出病来了。” 朱樉顿了一顿,又在她的耳畔对她说道:“今日有客人要来,你随我去看看。” 谖谖稍稍讶异:“什么客人?” 朱樉道:“去了你便知道了?” 谖谖随着朱樉来到正厅,将她带到南京,住进秦王府邸中,朱樉一则因为天下还未安定,二则因为她毕竟也只是朱樉私自在外所纳的夫人,所以从来不曾带过她去见任何人,只是日日养在这秦王府邸中,便如同那笼中的金丝雀一般。唯有朱樉在外寄回来的一些新奇玩意,她方能感受到外界的东西。 很多时候,谖谖都以为自己不会讲话了,她日日待在府中,日日刺着那永远绣不完的绣品,日日琢磨着该如何走针,如何环路,也许千百年之后,她也只是史书上寥寥代过的人物:开国世祖朱元璋二子朱樉妻子无名氏…… 谖谖想及那些文官执笔绞尽脑汁该怎么写她的时候,暗暗好笑,但是转瞬间又觉得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屑于写她呢。 日子一过便过了好长时间,她甚至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自己一个人待在府中待到这么久。 谖谖坐在正厅之中,端坐在朱樉旁边,有些惴惴不安,她在想着与人见面之时,该说什么话,该有什么的笑脸。 朱樉看着她略微有些不安的表情,只是轻轻的握握着她的手。 “将军这边请,二世子和夫人都已经在大厅里等候着呢。”这是管家的声音,谖谖暗暗想道,将军……将军?难道是…… 管家已经将客人带到厅堂之中,来人身影修长,换下了白日的装束,只是轻轻一身月牙色长衫,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他一进门边看着谖谖,神色复杂,谖谖看着来人,背脊僵硬了起来,她看看一旁的朱樉,有些不知所措。 朱樉今日所邀之人正是常遇春,洪武年间被封为郑国公的开国将军常遇春,当日在怀远县山寨之中,朱樉率领着一小队的轻骑兵以为能够轻轻易易的便将刘聚一窝的绿林大盗给连根端了,然后救出常遇春,但是这一次,他太低估了对手的实力,没想到刘聚身边倒也是有几个一等一的武艺高强的死忠之士,一直抵死对抗着。 再加上刘聚所盘踞的寨子易守难攻,倒是让向来用兵如神的朱樉犯了大难。 原本他只是想将刘聚收归麾下,却没想到刘聚自己却大放狂言说今日不会让他朱樉活着离开此地。 朱樉听着刘聚猖狂的言论,便笃定主意此人不能留着,否则将成为他日建立大明很大的阻碍。 他与轻骑兵浴血奋战,最后一刀斩下了刘聚首级,自己的胸前也被刘聚的一个死士砍到血流如注,那个时候他用内力护住了周身,简单包扎了一下救出了常遇春等左骑众人。 当常遇春问及谖谖之时,不知为何,朱樉便随口说谖谖已经死了,并且在死前拜托自己前来救常遇春,他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常遇春原来稳健的身姿变得有些摇摆不定。 常遇春呆立在原地一会儿,便告辞离开,并说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报答朱樉此次相救之恩。 朱樉轻轻说道,不必谢我,要谢便谢那个为你而死的女人吧。朱樉特意加重了为你而死这几个字。 他注意到常遇春抱拳的双手微微抖动着。 常遇春出去了,朱樉勾起了嘴角,这样也好,省得日后常遇春常来纠缠自己的女人。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心中就有些隐隐的不安,只是他刻意的将这种不安给埋在了心底里。 朱樉见一行人并不懂日后归处,便将他们举荐给当时还是吴王的父亲朱元璋,朱元璋向来礼贤下士,对于能人异士更是尊重有加,常遇春等人的加盟也得到许多的礼遇。 更不消说常遇春骁勇善战,屡屡立下大功,这几年随着朱元璋征战更是成为朱元璋的心腹大将。 明洪武元年,朱元璋于南京称帝,国号大明,年号洪武,便将自己身边这个年轻有为的副将封为郑国公。 朱樉却在心中刻意的阻止任何一切谖谖有可能和常遇春相见的机会,任何一次的宫廷筵席,皇宫盛宴,他都拒绝带谖谖去,马皇后也曾经问及朱樉府中的夫人,但是朱樉只是以谖谖抱恙而推脱,尽量不让她进宫,尽量不让她有机会碰到郑国公,但是他觉得,这样着实有些辛苦。 可是他又觉得他有必要这样做,他只是不想给自己沾染上太多的麻烦,只是他不知道,他心中最为担心的不过是失去谖谖。 他害怕失去,不敢面对,这世间没有他朱樉不敢做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怕呢,可他就是怕了,但是他不承认他的害怕。 只是世间之事,实在让人费解,纵使千辛万苦的隐藏着自己的夫人曾经是郑国公的曾经的未婚妻子这件事情,纵使一而再而三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阻止他们的相见,但是只是一次小小的开元寺赏桃花之行,他的印象中,似乎他娶她这么久,这是第一次与她携手出行,便是这样一个微乎其微,这样一次的出外,这件他最不想要发生的事情便发生在了开元寺内。 他的夫人还是和郑国公相遇了,并且如今郑国公看起来依旧对他的夫人念念不忘,他看着她的眼睛包含着深情,这让朱樉觉得十分不满。 只是这一件事不管怎么说当日都可以算是他的错,他抢了他的女人。 回去之时,他想了许久,与其这样藏着掖着,若不然便让他们见上一面,是以他邀请了郑国公晚上到秦王府中小聚一下。 大堂之中的朱樉握紧了谖谖的手,对着常遇春招呼道:“郑国公果然准时,我还准备前去催你呢。”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世子府 谖谖拉着朱樉的手,脸上满是惊诧,她的眼中充满了疑问,不知道为何他口中所说的贵客竟然是常遇春,她根本就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中和常遇春见面,她根本不想用二世子夫人的身份和常遇春郑国公的身份相见。 朱樉轻轻按下她的手道:“我原以为这世间许多事情,只要我朱樉想做的,便都可以在我掌控之中,但是有时候人是不能胜天的,有些事情它要发生,无论我怎么阻止都奈何不了,既然如此的话,倒不如堂堂正正的面对它,是生是死,是我的,或者是他的,不管是怎么的结果,我都会坦然而受。” 谖谖拉着朱樉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朱樉笑笑说道:“我只是在跟自己赌一把,是输是赢,就全看老天了。” 常遇春看到朱樉和谖谖紧握的双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按下自己心中的不适,对朱樉说道:“你当日骗我,确是要给我交代了。” 一旁的管家急忙说道:“哎呀呀,将军哪,你怎么可以跟我们世子这样说话!” 朱樉挥挥手说道:“不用说了,你们先出去。” 管家再欲说什么话,但是见到朱樉的表情,便只好噤声,带着大堂之中的一众仆从出去。 朱樉放开谖谖紧紧拉着她的手,笑看了一眼谖谖,眼中却有些眷恋不舍的深情,他从来都不明白自己当日为何会对谖谖如此动心,若说倾国倾城,他身旁哪一个女子不是美若天仙,可是他却偏偏爱上了她,虽然她当初来到他身边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却由衷的感激着那个男人遇到了危险,所以将她送到了他身边。 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或许这个女子便是他命中的桃花劫数,而如今他占用了她的时间太多,她深爱的人就在她面前了,大概也是时候将她还给他了。 他手上残留着她手上的余温,他那么眷恋她身上的温暖,但是也许过了今晚,她就不是他的了,他思考了良久,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是如今的大明朝的二世子,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唯有她的心,却是如此难得。 他在心中苦笑,却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谖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朱樉放开了握紧了她的手,她心中竟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为什么她觉得,他似乎想要离开她,为什么他似乎有一种毅然决然的意味。 谖谖抬头看着朱樉,眼光中有着一丝光芒,她很迷茫,心中却涌出了一种难过之情,这些年同朱樉相处下来,她已经习惯了他对她的宠爱,他对她所有一切的包容,如今他是想要将她推回常遇春的身边吗,因为她曾经说过,她是常遇春的未婚妻子吗,还是说他如今已经厌倦了她,想要将她丢会常遇春身边呢。 朱樉将眼光从谖谖眼中移开,他不敢再看她,生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这三年来,他总觉得她过得不开心,或许她从来就不曾喜欢过他,或许她心中从来都是想着他,所以才会那么鲜少笑容,也许如今将她送回到常遇春身边,可能让她过得更开心。 朱樉额头前的一缕碎发在风中拂散开去,他对着满眼冷毅的常遇春说道:“我朱樉承认我做过错事,但是如今,我也将她好端端安置在了这里……我便走了,你们好好叙会旧吧。” 朱樉走过常遇春身边,轻轻在常遇春身边落下一句:“好好待她,郑国公。” 朱樉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又传来了朗声一句:“府邸大门敞开着,如若待会要出去,不用向我道别,请自便。” 他留下一缕若有似乎的薄荷凉意离开了大堂,倘大的大堂之中灯火通明,却只剩下谖谖和常遇春。 桌子上置放着几个十分可口的美味佳肴,但是却丝毫未动,冒着腾腾热气。 常遇春看着谖谖说道:“你……”话在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谖谖转身,坐到一旁的桌子边黯然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她今日还穿着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的淡雅的蝴蝶结在空气中微微抖动着,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似乎也在侧耳倾听此刻的静谧。 常遇春几步走到谖谖的面前,他抓着谖谖的肩膀问道:“为何!为何你会变成如今这样!” 谖谖将头别过去,脸上带着无奈:“常将军,这里是世子府,我是世子夫人,请您自重。” 常遇春摇头更加用力抓着谖谖道:“什么世子夫人,你是男子,是在十里镇上长大的田清朗!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成为他的夫人!为什么!“ 常遇春摇着谖谖的肩膀,用力问着。 谖谖看着常遇春说道:“你喜欢过我吗?“ 常遇春疑惑:“什么?” “你知道我是男儿身,你可曾有过一点点喜欢过是男儿身的我?” 常遇春放开了谖谖的手,他站起了身,看着谖谖说道:“你在胡说什么?” 谖谖笑笑:“你信不信前世今生?”她说着这话之时却有一种难过,她追随着他来到这一世,却不管怎么做都追赶不上他的步伐。 “也许你不会相信的,其实我有一颗女儿心,纵然我在十里镇是用一副男儿身的身份成长的,但是我从来都是女儿心,因为前世为了追随你来今生,我吐掉了孟婆汤,带着曾经崇拜你的印迹来到这个时代。” “我的出生,我的长大,我这一生所有的所作所为,尽皆是为了你,不管你信不信,当日你被刘聚所抓,我央求我一个仙人将我变为原本的女儿身,将自己送给了朱樉,让他相救于你。” “于是我便成为了朱樉的妻子,或许他曾经告诉过你,我已经死了,但是从嫁给他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们今生再也不可能了。我下世接受惩罚,这一切都是我的罚,我认了。” “朱樉待我极好,我今生都不会再离开他,我也不会再追随你,你如今是大明朝的开国将领郑国公,有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着这天底下最美的妻子鱼姬,我们,就当做从来不曾认识过,各自好好生活吧。” 谖谖缓缓说着这一切,似乎只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淡如水的口吻,娓娓道来,如同念书一般,没有任何的感情。 常遇春看着谖谖,听着她口中所说的这些荒谬的一切,他对谖谖说道:“我曾经回过十里镇一趟,也听闻了我们十里镇的事情,你是不是受了太多的刺激,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谖谖站起身说道:“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如今我也不需要你信不信我了。你走吧,夜深了,我也该去找我的夫君了。” 常遇春听闻了这句话却拉着谖谖的手道:“不行!我要带你走!” 谖谖抽离了自己的手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外界都说郑国公十分疼爱夫人,举国上下的女子都艳羡不已,难道郑国公您想要趁着夫人怀孕之时带一个女子回家。” 常遇春却不理会谖谖的话:“你方才问我,你是男儿身的时候,我有没有喜欢过你。” 谖谖的眼睛闪现一丝光泽,但是她没有看常遇春,常遇春紧紧的盯着谖谖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有呢。” 谖谖看着常遇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什么?“ 常遇春说道:“我从来都知道你是男儿身,却是不知道我是从何时喜欢上的你。直到朱樉告诉我你死了,我才知道你在我心中占据了多重要的位置,我那时候还在想,若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管你是不是男儿身,我定然永远陪在你身边,保护你。” 当日里常遇春听说谖谖已死之时,自己也萌生死志,他的脑海中满满的都是谖谖,她或颦或笑,或哭或泣,或安静或闹腾的样子,他没有一刻不停的想念着她。 常遇春曾今在路上翻着每一具似乎看起来像谖谖的尸首,却是没有任何结果。 几个左骑一齐将他带到了朱元璋的身边,他神情恍惚,一点斗志都没有,刚开始朱元璋对他其实颇为不满,只是左骑们似乎对他恭敬有加,朱元璋才隐隐觉得常遇春可能有些不一般。 常遇春不忍心抛下那些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左骑,却又想着速死,所以只能将这样想死的愿景寄托在战事之上,但是当一个人连死亡都不畏惧时,却能够成为战场上最大的赢家。 几场战役下来,常遇春骁勇善战之名愈打愈响,甚至成为敌军听到名字都害怕的将领。 朱元璋大喜过望,更加重用他,而鱼姬是他还在刘聚身边时救过他的一名女子,他对她一直心怀感念,也知道鱼姬的心思。 当天下已定,便纳她为妻,他本以为,这一生便是这样了,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在开元寺碰到谖谖,一个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人,一个他以为将成为他心中最大一件憾事的事情。 他来赴今晚之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带她走,带她离开这里。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定局 夜凉如水,亭子上屋檐滴落一颗透亮的露珠,落入如镜子搬的湖面之上,朱樉坐在亭子之中,他身着常服,静静的看着湖面的涟漪,修长的背影显得落寞又孤寂。 亲手将自己的女人送回别的男人的手中,这普天之下恐怕唯有他朱樉一人吧,但是如果这样做她能开心,那便放她走吧,他朱樉不过是这苍茫人海蝼蚁一只,又何须紧紧抓住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 后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他以为又是勤勉的管家来提醒他该入寝了,他想都没想便说道:“不用再叫我了,我自会去睡。” 管家是府邸中的老人儿了,朱樉对他也十分敬重。 后面那人脚步微微顿了顿,开口说道:“是我。” 声音脆落,不是谖谖是谁,朱樉一惊,紧接着一喜,忽然又觉得她可能是来向他告别的,心又是一沉,按捺下心中的思绪万千,只是淡淡说道:“你不走吗,过了今夜不走,恐怕明日我就反悔了。” 谖谖走到朱樉身边,衣袂被风吹拂着轻舞,她陪着朱樉看着夜色道:“我为何要走,为何要离开我英俊潇洒的丈夫,为何要离开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为何要要放弃如此位高权重的世子夫人的身份。” 朱樉看着她,她的眼眸里闪烁着莹润的光泽,在月光的拂照之下有着熠熠的光芒。 他盯着她盯了半晌,她也低头看着正坐在凉亭石凳上的他,周围的夜色显得更加静谧了,但是朱樉却觉得这是他一生之中最喜欢的夜晚,谖谖的这一番话是他听过的最曼妙的话。 谖谖笑了笑,对朱樉说道:“听说明日百花宴,皇后娘娘有邀请各个王公大臣们参加,我还听说可以带亲眷去,你可以带我去吗?” 谖谖的声音宛如这夜色一般平静,她今日方才大概明了为何朱樉总是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府中,从来不曾带她去见过任何人,原来是因着常遇春这个由头,虽然说朱樉当日欺骗了常遇春,但是他骗与不骗,又有什么打紧呢,既然当日她已经答应了朱樉,既然那个时候她已经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妻,那么此生她都不会背弃他们的誓言,更何况他给了她太多的感动和温暖,总是在那么危急的关头救下她,她的心并不是铁做的,纵使当初不爱他,但是也逐渐被他对她的好所感化。 如今常遇春已经有鱼姬了,那是前世续下来的缘分,她何必前去破坏那一份她看着坚硬得不可动摇的缘分呢,既然如今常遇春和鱼姬又在一起了,谖谖能做的便是远远观望,给出她该有的祝福,而不是因着她和常遇春这一世从小长大的情分而前去叨扰。 而朱樉对她的心意,正所谓日久见人心,她明白,他虽然世人眼中纨绔子弟,风流不羁,阅尽天下花草的英俊二世子朱樉,但她也看到他的用心和真意,无论如何,那份感情对于她而言便是最真切的感情。 既然前一世的落离还是追到了这一世,并且如同前一世般对她一样好,她岂会不懂他的心,她又岂能再辜负他的心,是以她很坚定的告诉常遇春,也许过去她曾经喜欢过他,曾经为他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但是如今,她心中心心念念的只是朱樉,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请他回去好好照顾鱼姬,好好对她和她腹中的孩儿,便是对他们一起长大的情谊最好的报答。 常遇春不相信她,虽然朱樉在用兵方面不逊于他,在各种谋略计策方面也有才能,但是总是听闻说他流连花丛,风流不羁,他怎么能放心让谖谖留在这里,他心中害怕朱樉会伤害她,但是内心更深处却是不想放手,他一度以为她已经死了,如今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想此生此世好好守护着她,不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但是当日一见,一别已经有三年,他感觉到了,她眼中似乎不像以前那样满满的都是他,他的确看到了另外一个男子的身影,他有些害怕,也有些紧张,却想要做最后的一搏。 但是他还是输在这个眼神下,他知道他有鱼姬,还有鱼姬腹中的孩儿,他从来不曾告诉过鱼姬关于谖谖的事情,鱼姬是个贤惠大度的女人,她虽然从青楼出身,但是身上却没有青楼女子的胭脂红尘之味,她知道他心中有一处地方还藏着一个人,但是却从来不曾过问他。 但是就算是如此又怎样,他如今已经是有夫之妇,他怎么可能让她做他府中小妾,当他冷静下来,却发现让她留在这世子府邸中确实如今最好的选择,恨不相逢未娶时,大抵便是这样的惆怅,时光已经不能倒流。 他看着谖谖,看着她眼睛中的坚定,沉默了半晌,末了他点点头,他轻轻的点点头,在这点头的一瞬间,他觉得他的心似乎剜掉了一块,空落落的。 以前的时候,他以为她死了,却总觉得她的灵魂似乎一直飘荡在他身边,不曾离去,当日他在开元寺看到她,他立即认出了那便是他心中一直喜欢的人,只是如今一切都晚了,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自己最爱的人,这本身便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放开她,离开了世子府邸,既然如此,那便放手吧,只要知道她在这世间安安心心的活着便是最好的事情。 谖谖没有转身,没有送别常遇春,她曾经以为对他说出这番话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当她面对他的时候,她便是如此平静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知道他曾经喜欢过是男儿身的她,对于她而言便是此生此世追随最好的答复了,他曾经喜欢过是男儿身的她,如此,便已经足够了。 她听着他的脚步离开了大堂,向外走去,眼角中滴落一颗晶莹的泪珠,再见了,常遇春,我与你,前世今生从来不得的缘分。 从今以后,你和鱼姬,我和朱樉,便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人世间,如此一生,便好。 世子府中有一片很大的后园,一大片平静的湖面上搭建一两个亭台,朱樉回到府中十分喜欢来这里,她离开了大堂之后便径直来到这里,果然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背影,那么的落寞和孤寂,此刻她只想上前,抱着他清冷的身子,告诉他她不会离开,永远不会,除非有一天他不要她。 天边划过几颗流星,谖谖坐在朱樉身边,她倚靠在朱樉宽厚的肩膀上,闭着眼睛睡着了,听着朱樉有力的心脏扑通之声,她心中觉得很是安定。 第二日,当外头小丫鬟叩门之时,谖谖才惊觉日上三竿了,而她自己已经躺在了熟悉的大床之上,朱樉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丫鬟在外面脆生生的声音:“夫人,二世子说请您快起来梳妆打扮,待会就要去赴百花宴了。” 谖谖这才想起了昨日自己提出要与朱樉一道赴皇宫中举办的百花宴,她敲敲自己的脑门,吩咐小丫鬟进来,便由着小丫鬟替她弄着那些繁杂的发髻首饰。 弄了一个时辰之久,她甚至有些不耐烦了,有些后悔昨日为何要主动提及跟朱樉赴什么百花宴,如此繁琐,还不如自己随便画画写写来得舒服。 当几个小丫头终于替谖谖梳妆完毕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谖谖有些呆了,这是她吗,她都有些认不出她了。 她所穿的衣服是朱樉特意为她挑选的,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特别是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更是能引人生怜。 几个小丫头似乎对自己的技艺十分满意,她们互相看着交换了几个十分得意的眼神,早已经有人前去告诉朱樉世子夫人该有的妆容已经备好了。 当朱樉跨进屋子中时,他看着谖谖竟然呆掉了,谖谖被他看得极为不适,面红耳赤的说道:“是不是很难看,那我还是……” 朱樉笑笑拉过她的手道:“怎么会呢,很美很美,我都呆了。” 一旁的几个小丫鬟见世子和世子夫人如此恩爱都十分艳羡,其中一个伶牙俐齿的说道:“我们素日听皇后娘娘和其他妃子娘娘们闲聊之时,都说世子府中养了一只银丝雀,如今看到世子夫人真人,却是想哪里银丝雀,简直就是仙女夫人!” 朱樉听完小丫鬟的话,哈哈大笑:“说得好!因着我府邸中缺了几个会梳理妆容的婢女,所以将你们几个比较厉害的召来为我夫人化这出入宫廷宴的妆容,果然是皇宫里出来的,本世子十分满意,有赏!” 几个小丫头又惊又喜,纷纷跪下磕头跪谢,谖谖听到朱樉这样说,才知道这几个小丫鬟原来是皇宫里专门为着各宫娘娘梳理发髻,难怪手艺那么纯熟。 朱樉让他们起身,命管家拿出珠宝赏赐给小丫鬟,笑着和谖谖一道携手坐上了马车,马车径直往皇宫中走去。 ------------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重遇青儿 洪武年间开朝以来,朱元璋勤俭节约,建造宫殿从不铺张浪费,甚至对于一些侍从建议在宫殿的地上铺些大理石他都不采纳,只说不应如此劳民伤财,而且总是训诫各个开国元勋们节省吃穿用度,如今天下方安,只有皇上官员做好统帅,才能带领百姓们,带领大明朝的一切都走向盛世。 如此一来,朱元璋在民间口碑极好。 当谖谖跟随着朱樉到达宫殿之时,她心中有些微微诧异,因着她记忆中的帝王所住的宫殿无一不是金碧辉煌,璀璨豪华,陡然见到如此质朴的宫殿,没有华丽的砖瓷铺陈,只是一路而上静静的青石板,一些脸色严肃的侍卫,并不算是特别高大的宫墙,这一切简直让她有些疑心,这里到底是不是一处宫殿,还是某个老侯爷居住的王侯府。 不过当她一踏进宫门时,却扑面而来一阵肃穆*的氛围,四周充斥着王者之尊,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屏气凝神,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破坏了如此*的氛围。 朱樉看着她不时笑笑,谖谖有些奇怪低声问道:“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为何你今日要如此看着我笑。” 朱樉挑挑眼,满含笑意的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今日特别美,所以笑。” 他想了一下又说道:“待会见到皇后娘娘,她问一句你便答一句,如果不知道怎么回答,便不要乱答,我自然会帮你。” 谖谖瞅了朱樉一眼说道:“我早听人说马皇后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被你说得好像多可怕一样。” 朱樉嘴角微勾,脸上却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越是能得大家都交口称赞之人越是比常人有着不一样的厉害之处。” 谖谖觉得很奇怪,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已经有几位坤宁宫的太监们前来将朱樉以及一众的王宫贵胄引进马皇后宫中。 坤宁宫氤氲着一些若隐若现的花香,听说这位马皇后素来爱花,是以办了这么一场百花宴,想邀请各个王公大臣前来欣赏以及联络感情。 宫中今日倒是装饰得华贵漂亮,处处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宫婢们不时的往案几上摆放着美酒佳肴,丝竹管弦之声动听悦耳,清雅别致得很。 不过这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宴席,今日所来之人,都是一些文将,一些懂花爱花之人,他们接到马皇后的邀请,自然也是欣然前往。 只不过坤宁宫不愧是后母所居之地,也油然而生出许多*肃重,来到宫中之人都不敢轻易大声说话,只怕扰了此间的清雅。 美酒皆是由花所酿造,谖谖与朱樉坐在殿堂之下的某一处,一旁的朱樉正与几个兄弟们讲着什么话,其中一个颇为儒雅的男子看了一眼谖谖又对朱樉说道:“难怪母后多次给你推举一些姑娘你都不要,原来府中早已经藏着这么一个大美人了。” 朱樉笑了笑对谖谖说道:“我这个大哥向来不夸人,如今他夸你是美人,那你便是当之无愧的真美人了。” 谖谖盈盈一笑,对朱樉福礼,原来眼前之人便是朱樉的同母所生的兄弟朱标,她对朱标说道:“谢谢世子殿下的谬赞,久闻世子殿下孝友仁慈,出于至性三朝兼庶政,仁孝感婴孩。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朱标似乎没有料想到谖谖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倒是楞了一愣,立即哈哈大笑:“果然是我二弟的好夫人,这一番话过于夸奖,倒是听得我心花怒放啊。” 朱樉笑着答道:“她别的不会,嘴皮子倒是有些厉害,我有时候都争不过她。” 谖谖见朱樉如此轻松的跟朱标讲着这些话,便也知道朱樉平日里虽然谁都不放在眼中,但是对于这个大哥,倒也是十分敬重,她心中也油然的随着朱樉生了一番敬意。 而朱标言辞之中也对她颇为赞赏,谖谖明白,她也得到这个当朝世子的认可了。如此一想,这样一场百花宴,多认识几个朱樉的家人,倒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当一众王公大臣们都坐定之后,谖谖环视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常遇春,想来因为他是武将,所以并没有在马皇后受邀之列,如此甚好,她也不想再扯出过多不必要的事端。 “皇后娘娘到—”拉长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坤宁宫,原本充满嗡嗡交头接耳声的宫中立即安静下来,所有人尽皆跪在了地上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谖谖也跟着众人一道跪在了地上,她偷偷抬眼看着那个传闻之中不仅贤良淑德,大方识体,而且品行高尚,孝顺温柔及声誉享誉民间大街小巷的皇后娘娘,谖谖虽然在府中从来闭门不出,但是下人闲聊时却总是听得一点两点。 她听说明太祖洪武二年的元霄灯节之夜,明太祖也就是当今皇上朱元璋与谋士刘伯温微服私访京城的灯会,在一家大商号门前,彩灯高悬,上面贴着很多灯谜,图文并茂,引来无数人围观猜射。 朱元璋也凑过去看热闹,偶然注意到一则有趣的图画迷面,图上画着一妇人,触目的是一双天然大足,怀抱一个大西瓜,眉开眼笑,模样十分滑稽。朱元璋不解其意,于是问博学多才的刘伯温:“此谜何意?”刘伯温沉吟片刻答道:“此为‘淮西大脚妇人也!”朱元津仍不知“淮西大脚女人”指谁,继续追问,刘伯温则诡笑着说:“可回宫问皇后娘娘。” 当晚回宫后,朱元津急不可待地向他的马皇后提起此事,马皇后讪然一笑,说:“妾乃淮西人氏,且为天足,此谜谜底想必就是妾了。”朱元津一听大怒,心想:“小小街民竟敢制谜嘲讽堂堂天后,岂有此理!”于是传旨捕拿制谜者。马皇后见状,大度地劝解道:“佳节吉日,与民同乐,又有何妨?何况妾本是天足,说又何错?不必小题大作,贻笑大方!”此事方才作罢。 谖谖那时候便想若是换了夫差那一世里的姬姜娘娘,恐怕跟这些图画迷面有关人等早就一干杀尽了,是以谖谖对这个从未谋面的马皇后也是充满了敬服之情。 马皇后身穿正红色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枝枝叶叶缠金绕赤,捧出颈上一朵硕大的赤金重瓣并蒂牡丹盘螭项圈,整个人似被黄金镀了淡淡一层光晕,中宫威仪,十分华贵夺目。 她迎着众人的山呼之声走到了殿堂之中,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谖谖心中概叹果然传闻不如一见,如此贵气不凡的马皇后确实不愧为一国之母,不过奇怪的是今日本来皇帝应该同皇后一起出现的,不知道今日为何皇上没有一起前来。 马皇后似乎看穿了众人的心思,宣大家平身之后,她才淡然说道:“皇上稍迟一点过来,大家先随便聊聊。” 众人了然一齐答“是”,朱樉偷偷的对谖谖说道:“听说父王最近又纳了一个新妃子好像叫做……慕妃,十分美艳,父王宠她宠得不得了。” 谖谖暗暗笑道:“帝王家的男人,哪一个不是这样的。: 朱樉笑笑握紧谖谖的手道:“我便不这样。” 谖谖面上一红轻声叱他:“没个正经。” 朱樉肃正起自己的脸对谖谖说道:“我可是很正经的说方才那番话!” 谖谖看着他俊美的容颜如同孩子般的想要得到认可的表情,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 正在这个当口,坤宁宫外又有了拖长了的声音—— “皇上驾到——” 众人又齐齐的跪在了地上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震山河,气势不凡,原本其乐融融的坤宁宫登时便肃穆了起来。 朱元璋走进了坤宁宫,后面一群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低垂着头跟在后面,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带着王者气派,不怒自威。 谖谖突然觉得皇上身旁的女子有些眼熟,他身旁的新晋妃子十分美艳,似乎感受到谖谖的惊异的目光,她挑着眼若有似乎的斜睨着谖谖这边。 那张脸,谖谖再熟悉不过,纵使三年未见,她也知道,她是青儿,那个曾经深爱她,以为她是男子的青儿,她怎么会成为皇帝的妃子。 常慕青身着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显得美艳大方,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牡丹,如同的脸一样娇艳欲滴,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她随着皇上迈着莲步缓缓走来。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因由 谖谖看着朱元章身边的青儿,那张脸依旧娇俏,只是不再温婉,她的眼中泛出妖媚,不知道是否是谖谖的错觉,她总觉得她似乎一直带着透骨的恨意看着她,但是她再细细看她时,她却只是在一旁明艳的笑着,火红的唇,明媚的眼睛,不羁的眼神,似乎根本不曾看过谖谖。 谖谖暗暗心惊,她怀疑此时的青儿是不是中了蛊毒,她记得她还在仙界的时候曾听闻清浅上神也就是她的师父说过,在铭万山上有一种蛊毒,只要中了蛊毒之人皆会性情大变,并且六亲不认。 当时魔界有一个大魔头,看中扶桑大帝座下一个仙骨奇佳的弟子,十分想要将他收归门下。 无奈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诱,扶桑大帝的弟子也不为所动,最后他将那种迷人心智的蛊毒种到那个弟子身上,那个弟子立即对大魔头言听计从,不再相认扶桑大帝以及同门众位师兄弟,当日里扶桑大帝从魔头手中将他夺过来,送到清浅上神处,谖谖也在场,注意那个弟子也是如同现如今的青儿一般,艳红如血的唇,飞扬不羁的眼神,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最后清浅上神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与那名弟子体内蛊毒争斗,才终于将它逼了出来,锁在了锁魂葫芦之内,像清浅上神这么厉害的仙人都因此大伤了元气,闭关修炼了许久,如今她自己没有了仙力,可该如何相救于青儿。 她自始至终都相信青儿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她被人下了蛊毒,殊不知当日青儿爱她太深,无法接受谖谖是女儿身的事实,醒来之后知道谖谖已经将和离书给了爹娘,竟然一句话都不曾留下,她伤心至极,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大抵便是这样的意思。 她为谖谖,为整个田家付出了那么多,最终只是一纸和离书便轻轻将她给打发了,她不明白谖谖心中对她的愧疚,不明白谖谖只希望她早点将她忘了,再寻过一个好男儿嫁了,不明白谖谖盼着她能够早日过上正常和美有真心疼爱她的相公,有幸福的儿女那样的生活,彼刻的谖谖怀着不可言说的复杂之情离开了常慕青,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却也是因为这样,让常慕青难过至此,誓要谖谖也尝尽这样被人倦弃的滋味。 她知道谖谖所跟之人是当时还是吴王的二子朱樉,便于心中有了自己的计策。 她还是处子之身,又是从十里镇搬到了上京之中,更何况十里镇的男女老少尽皆被齐天杀尽,所以她隐瞒了自己曾经成过亲的事实,利用爹娘做古董生意的契机,寻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分,一曲鸿雁纷飞之舞便让朱元璋多加留意了几眼, 再加上柳月娘自小便希望孩子能够一朝成贵,再不跟她一样过一下颠沛流离的生活,见如今的吴王得势,便也有力的撮合了自己的女儿与朱元璋。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一个倾盖如花的女子,一个稳重有为的帝王,在同一个时空同一个地点,又是那么机缘巧合的相遇,向来便是能谱写出几曲动人篇章广为流传。 朱元璋定都南京之时,便将常慕青等几个妃子也一并带到南京,常慕青并不会像其他妃子一般费尽全身解数迎合讨巧朱元璋,马皇后性子寡淡,和朱元璋在一起会帮他分析天下时事,出谋划策,朱元璋虽然感念于她,夫妻之情中包含着更多的敬重和佩服,而其他妃子却总是争风吃醋,不懂世事。 唯有在常慕青身边,她从不过问他的政事,也从不谄媚相迎,她有自己的性子,该撒娇时撒娇,该明艳时明艳,该娇俏时娇俏,在宫廷里向来严正的朱元璋唯有到了常慕青的宫殿时才难得的有一两丝笑容,是以他对常慕青也是极为宠爱,也只有在常慕青这里他能够暂时缓一缓自己心中的压力,他才是一个小女儿家的大丈夫,而不必太顾及自己是一个君主,不必太有自己该有的形象,总而言之,常慕青十分懂得如何恰到好处,不急不躁的抓住朱元璋的心。 不过她这一切尽皆为了谖谖,只是一连两三年,她不动声色的打听过秦王朱樉府中的确有一位夫人,不过经常称病,是以秦王从来不曾带她出来参加任何的家宴国宴。 马皇后十分忧心,想要为朱樉介绍一个两个名门将相的女子作妾,但是一概都被朱樉拒绝,坦言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再娶其他的女子,常慕青确信朱樉藏在府邸中的夫人定然是谖谖,她曾经深爱过的相公,当她听到婢女向她转述这一切并且称朝堂之上的人都纷纷夸赞朱樉专情之时,常慕青只是冷冷一笑,美艳的双目之中藏着一丝冷冽:“他对她的专情必然不及我的万一。” 一旁的宫婢以为常慕青的意思是朱樉对夫人的专情不及她对皇上的深情,却不知道她的专情也是对着朱夫人,谁会想到朱樉的夫人曾经是她的丈夫。 当她知道马皇后所承办的百花宴席之上,朱樉会携着久病微愈的夫人前来之时,向来不爱参加这些宴席的常慕青却是头一回缠着朱元璋说她也想去,朱元璋以为她也是一个爱花之人,再加上这本身是个普通宴席,多带一个嫔妾去也无可厚非,便也携着她来了。 从踏进坤宁宫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跪在朱樉身边的谖谖,纵使她如今是女子装扮,如此美貌,但是她还是认出了她的侧脸,那是她曾经心心念念过的人,如今她轻易的变为一个女儿身,变成了别人的妻,让她这个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的女人,从天堂到了地狱,仿佛被狠狠摔了一巴掌,她曾经对她的一往情深,她曾经如此真心待她,却如同小丑一般被她耍弄,原来她的那些所谓深情看在她的眼中说不定只是一场笑话,她认认真真的做着所有的那些事情,在那个“相公”心中说不定只是闹剧一场。 当她从那个深黑的洞中醒过来,仿若自己只是做了一场与己无光的梦境,她还是十里镇那个十四岁的豆蔻年华的常慕青,她还有少女最明媚的笑容和心态,没有相公,没有田清朗,没有她的深情,也没有相公对她的抛弃。 直到柳月娘看到她醒来,拿出一纸和离书,她方才知道,原来那些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境,她是如此真实的存在过,她的心被伤得满是血痕,她痛得甚至想要用一把刀将自己的心给剜出来。 她觉得能解救自己的唯有一种办法,便是让谖谖也不好过,是以她步步为营,终于走到皇宫之内。 她斜眼睨着她,她看到谖谖诧异的眼神,她按捺着心中的狂喜,她终于等到谖谖出现了,不枉她做了这么多。 朱樉也感觉到了一旁谖谖的异样,他轻轻的握着她的手道:“是不是不舒服?” 谖谖脸色苍白,脑袋里百转千回了几万个方法要如何救常慕青,没能够理出一个头绪,她只是摇头对朱樉说道:“没事……” 朱樉颇为担心的更加握紧了谖谖的手,有些后悔带她过来参加这个百花宴了。 朱元璋让大家平身,大家都坐定了之后,他坐在首位之上,朗声说道:“今日不过是一场叙旧之筵席,大家都随便吃喝,不必太过谦谨。” 大家齐声答“是,谢皇上,皇后—” 不过纵使这样,朱元璋向来脸色严正,大家都不敢怎么喧哗。 坐在朱樉旁边的朱标说道:“二弟,你第一次带夫人过来,得先上前去请下安哪。” 朱樉有些担忧的对谖谖说道:“你……可以吗?” 谖谖知道若是此刻她不跟朱樉前去请安,朱樉虽然不会在乎,但是大家会对他有所微辞,她便尽量让自己放松一些对朱樉说道:“走吧,我没事儿。” 朱樉点点头便牵着她的手到大殿之前跪下说道:“父皇,母后,儿臣携着夫人一道前来,愿父皇母后万福。” 谖谖也在一旁说道:“谖谖拜见父皇、母后。” 朱元璋对两人说道:“免礼平身。“ 朱樉和谖谖同时谢过朱元璋之后站了起来,朱元璋说道:“听闻你一直抱恙在身,如今可是好些了。” 谖谖忙低头答道:“托皇上鸿富,如今大好了。” 朱元璋点点头,左右之人也好奇的看着谖谖,大家都只是听说朱樉府邸之中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因此他拒绝了许多家的女儿亲事,如今看到谖谖,果然是名不虚传。 马皇后在一旁笑道:“倒是难得的美人坯子,过来。” 谖谖看了朱樉一眼,朱樉握握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谖谖慢慢的走上前去,一旁的常慕青冷眼看着谖谖。 马皇后将自己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说道:“樉儿对你的深情厚谊让我这个母后都十分感动,如今看到了你,果然是一副好相貌的姑娘,如今第一次见面,我便将手中镯子当作见面礼。” 马皇后手上的镯子晶莹剔透,一见便是名贵的器物,谖谖跪下接过镯子说道:“谢谢母后厚爱。”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接见 常慕青盈盈一笑说道:“皇上,我认识秦王夫人呢。” “哦。”朱元璋微微扬起了眉头,谖谖的心却骤然缩了起来,青儿认识她,这说明她并未中她心中所想得所谓蛊毒,也并没有丧失所有记忆,变得六亲不认,可是她怎么、怎么会成为座上妃嫔,怎么会有这样的烈火般的红唇,怎么会有如此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眼神,怎么会从那么温婉美丽的常慕青变为如今的一双美目则勾人心魄的得宠妃子…… 谖谖看着常慕青,有不解,有不忍,更有些痛心。 常慕青伸出芊芊玉手勾住朱元璋的臂膀,整个身子都伏了上去,如同粘人的水蛇妖般,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对皇上如此亲昵,大家都低下头不敢看座山略微的旖旎之色,马皇后并未看向旁边,只是不动声色的端端坐着。 常慕青说道:“皇上,这个秦王夫人是我旧时相识的一个故人,只不过她现在改名了,不然早该就认出来了,皇上,待会百花宴席结束之后,可否容我和她叙叙旧。” 朱元璋看着常慕青美丽勾人的双目脸上浮动着难得一见的宠溺笑容:“既然是旧识,自然是得好好叙叙旧,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常慕青在如此公然的场合之下说谖谖改名,皇家女眷身世不清不楚,这可是大忌,如若如此一来惹人生疑,被人发现她以前是男儿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就算朱樉再喜欢她,恐怕也难保她性命。 但是谖谖只是福礼说道:“慕妃娘娘变化太大,原谅谖谖竟一时间没认出来。” 常慕青看着她捂着嘴笑着:“便都坐好了吧,可不要耽误了皇后娘娘的赏花吉时。” 丝竹管弦之乐悦耳动听,宫娥们身姿优美翩翩起舞,一盆一盆竞相开放的稀世奇花被抬了上来供人观赏,座上大臣都对花颇为了解,无不对一些名贵之花啧啧称赞,称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但是谖谖却无心欣赏,对于她而言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便是知道青儿到底是怎么了。 朱樉隐隐感觉到谖谖和父皇的宠妃似乎有着什么渊源,他从来不曾过问过谖谖的以前,除了知道她曾经喜欢过郑国公,父母双亡之外,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着坐在旁边的谖谖脸色苍白,似乎有什么心事般的心不在焉的感觉,他心中的后悔加剧,早知道便不该带她来这种是非之地。 琳琅满目的百花宴结束了,慕妃宫中的宫人前来请谖谖:“夫人,我们慕妃娘娘请您前去一趟。” 谖谖不自觉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朱樉注意到了谖谖这个微小的动作,他握着谖谖的手道:“如若不想去,我便找个理由回绝了吧。” 谖谖看着朱樉,眼神坚定的摇摇头:“不,我要去看看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朱樉轻轻的伸手捋捋谖谖掉在额头前的碎发道:“人是会变的,更何况是这乱世之中的人。” 谖谖摇摇头:“可是你都没有变。” 朱樉微微一愣,谖谖陡然想起朱樉并不记得自己以前也喜欢自己的事,但是朱樉只是笑了下对她说道:“有些人会变,有些人不会变的。”一副哄小孩的口气。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去大哥那里等你。自己小心点。” 谖谖点点头,便随着宫人前去慕妃所住的千禧宫中。 千禧宫中,常慕青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备下一桌的酒菜,她穿着今日所穿的华服,一杯又一杯的给自己斟酒。 脸上微微漾着红晕,倒是平添了一丝少女的娇俏之色,宫人在帘子外面禀报说道:“娘娘,秦王夫人已经到了。” 常慕青抬眼说道:“让她进来。” “嗻。”外面的声音说道:“夫人,您进去吧。” 帘子刷刷拉拉被撩开的声音,已经是女儿身的谖谖走了进来,她看着眼前的常慕青,五味陈杂。 常慕青笑笑:“你不知道我如今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吗,见了我也不下跪,尊卑有别这样的规矩,你不知道吗?” 谖谖面无表情的说道:“此间没有外人,我们何必拘礼。” 常慕青把玩着手中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露出洁白光腻的脖颈,她放下杯子笑道:“这话不应当是我来说吗?” 谖谖坐到她旁边说道:“谁说的还不是一样,反正要做的都是一样的。” 常慕青看着她眼神迷离:“我如你所愿了,又嫁了一个好郎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哦、不对,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我都快忘了,有一个皇后娘娘了……” 常慕青站起身,葱段般的玉手搂住谖谖的脖颈,在她耳畔说道:“我跟你说,对那个皇后我本想取而代之的,不过发现这有一点难,皇上虽然对她也不是特别喜欢,但是和是重用她,不过也算了,那个皇后之位,我不过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谖谖轻轻说道:“你醉了。” “我没醉!”常慕青低声喊道,她将头靠在谖谖的肩膀上,迷蒙着声音说道:“相公,你如今变得这么美,你可考虑过我的感受?” 谖谖心中疼痛:“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便是你……” 常慕青喃喃说道:“对不住有什么用呢。我想要你一点一点补偿回来,我不好受,我也不会让你好受的……” 常慕青将头往谖谖的肩膀上蹭了蹭:“我也可以让你很难过的……” 谖谖笑笑说道:“你如今这副模样,已经让我很难过了,青儿,我如今便站在你面前,要杀要剐都可以。” 常慕青转头看她,她的眉眼与谖谖不过相聚咫尺,她定定的看着谖谖说道:“你爱他吗?那个什么秦王朱樉,他长得真好看,若不是我早已经将我整颗心都给你了,说不定我也会爱上他的。” 谖谖苦笑说道:“我早已经不会爱了。” 常慕青抚上谖谖的脸说道:“若我伤他,你会不会伤心?” 谖谖眼中闪过一抹吃惊,但是很快又平复:“青儿,不要这样。” 常慕青笑笑说道:“我就是不想让你痛痛快快的,我会慢慢来。” 常慕青放开了谖谖站了起身,说道:“我有些乏了,你走吧。” 谖谖看着常慕青说道:“青儿……“ 常慕青挥挥手说道:“你走吧,我只是想让你有个准备。” 谖谖见常慕青见到里间,不再出来,她终于明白是因为自己伤她太深,令她性情大变,可是她还是愿意相信青儿,她定然不会做出太伤天害理的事情,纵使她现在有这样的心思。 可是她哪里知道,常慕青的心,早已经被那些伤痛侵蚀得遍体鳞伤,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常慕青了。 是夜,看着朱樉担心地目光,谖谖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你以后小心一点慕妃。” 朱樉点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说道:“不要担心,还没有人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我小心一点。” 夜里,谖谖似乎回到了猫王宫中,当时她还是个还未变成人型的小猫儿,她叫久久,是猫界的久久公主。 前面的古雅姐姐笑意盈盈的朝她走了过来,谖谖立在那里,仿佛又看到了那样一场血腥杀戮的场面,她原本美丽大方的古雅姐姐突然变得凶狠残暴,杀尽了皇宫里的老老小小,杀了父王和母后,最终篡位为王。 谖谖蜷缩着身子一直退后,她的古雅姐姐依旧笑意盈盈的走过来,越走越近,突然又变成了常慕青的那张脸,谖谖震惊的看着常慕青穿着古雅的衣服,眼神里满是不屑和狠辣,她叫了一声惊醒过来。 屋子里静谧无声,窗外的月光静静的流淌进来,谖谖摸摸自己的额头满是汗水,朱樉起身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谖谖摇摇头,又点点头,朱樉轻轻拍她的肩膀说道:“没事啦,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谖谖复又躺在了床上,但是这一夜却是辗转难眠,难道青儿就是古雅的转世,如今这样一个她,当真像极了那个时候的古雅,那么魅惑人心的眼神,那么心狠手辣且句句致命的话语。 朱樉也觉察到了谖谖这一日里来的不寻常,这件事必定与慕妃有很到的关系。 朱樉秘密着人去调查慕妃之时,所得的消息却是慕妃曾经成过亲,一个成过亲女子竟然能够成为妃子,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朱樉将手上的和离书放在了桌上,线索断在了十里镇,十里镇遭遇一场灭顶之灾。早已经不知道该去问谁。 “田清朗。”朱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和离书上,慕妃曾经成亲的那个男子名字叫做田清朗,大概也说不定死在了那场灭顶的祸事里了吧。 只是她和谖谖到底是有怎样的渊源,如果谖谖不想说,他也不想多去过问。 这几日里,天上下起来了磅礴大雨,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谖谖毕竟曾经是一名仙子,隐隐觉得这雨下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连续的雨水已经让全国许多地方大发洪涝之灾,频频传来的祸事让整个朝堂都人心惶惶,大明朝刚刚安定下来,便遇到这样一场祸事可怎么是好。 ------------ 第一百四十章 仙根 暴雨连绵而至,各个地方纷纷传来不好的消息,朝堂之上开始变得骚动不安,南京城内所遇到的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脸上表情怪异。 坊间传闻天不容大明朝,如今刚要建立,便连下了半个月的暴雨。 朱元璋日日在朝上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朱樉也好几日不曾回到府中。 谖谖看着倾盆而下的大雨,心中十分疑虑,布雨星君是贪睡了,往常里如此大雨天界有过明文规定不准超过一日,可是这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连她所居住的秦王府邸地势也不算低矮之处,但是底楼之处已经变成一片水洼之地。 谖谖看着东方隐隐约约的一丝青色之气,但是她仙气不够,尽管极目望去,眼睛都望得疼了,却依然不能看到什么名目。 她那一夜做梦,青儿变成了古雅姐姐,难不成温婉的青儿真的是古雅的转世。 她暗暗心惊,她还是猫界公主的时候,古雅姐姐便是从一个温婉可人的小猫儿变成狠辣的模样,难不成青儿也是要如同古雅一般从温婉可人变成毒辣。 谖谖越想越头疼,干脆不再去想,傍晚时分,朱樉竟然难得的回府中用膳了。 但是他带来了一个在谖谖看来颇为震惊的消息,是以她张着嘴,筷子从手上掉到了地上。 朱樉笑笑,摸摸她的头说道:“就是担心底下官员克扣粮食,如今各地洪涝灾害频发,若是官员再从中中饱私囊,那父皇这江山恐怕会不稳,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去个几日,少说一月,多则半年,我已经交代他们要好生照看着你,你不要担心。” 朱樉一张俊颜之上满是云淡风轻的意味,似乎他此次离开不过是个郊游马上便回来,如今天下瓢泼大雨,不要说到达北广一带路途遥远,这一路上的山石滑坡那也是防不胜防啊。 谖谖抓着朱樉的手道:“我跟你一起去。” 朱樉笑笑:“你若是跟去可是我一个很大的负累。你想想,我还要分一些精力保护你,怎能专心致志的去保护百姓呢。” 谖谖着急的说道:“不会不会,我定然不会成为你负累的,你就带我去吧,好不好,朱樉?” 朱樉叹了一口气收起了笑容说道:“这一路上路途艰险,恐怕我自己性命都难保,我只怕……” 谖谖说道:“那么多的世子殿下,为何偏偏要派你一个去……” 朱樉道:“为表忠心。”他说着这话时,眼中闪现一丝担心:“其实我最害怕的便是她会害你……” 她?她……谖谖更是着急:“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今日朱樉前去内朝中,却不想慕妃也在,她看到了朱樉竟然也不避讳竟然娇笑着对朱元璋若有似乎的提及她很早便认识过朱樉之事,朱樉确实在十里镇中与慕妃有过一面之缘,可是他当时以为她只是谖谖原来的乡亲里一个幸存的乡邻,根本就不曾注意过,或者想过其他,但是被她这状若无意的提及,反倒是变成了朱樉的有意隐瞒,是以最后朱元璋竟然大笔一挥,令朱樉前去北广一带看看。 朱樉深深佩服这个女人装模作样的本事,他领命而去,便回到了府中收拾行装。 谖谖呆愣在那儿,青儿、青儿她果然开始行动了,她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为何她要这样做,她当日说要希望她做好准备,难道便是这个意思。 谖谖坚定的对朱樉说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跟你走,你带我走!” 朱樉看着谖谖坚定的眼神,无可奈何,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启程上路了。 雨滴依旧倾盆下着,谖谖踏上了马车,她看着天空阴沉一片,今日,或许要发生什么事了,该来的总会要来的,那,便来个彻底吧。 马车加上一大堆的人马纷纷前行,如若不是这雨天,在平日里必然能够引起人民的骚动不安,只不过今时今日踏在这南京城内的大街之上,却激不起任何的波动。 行了许久,大队人马已经不知道到哪里了,谖谖昏昏欲睡,突然她的耳朵传来一片混乱之声,隐隐约约有焦急的声音传入耳朵:“世子殿下,我们迷路了。” 迷路?谖谖立即醒了过来,作为皇宫之中最精准的队伍,竟然也能迷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听到朱樉沉着而冷静的声音:“不要慌张,右卫队,你带领二十人往西南边探路,中卫队,你带二十人往东南边谭探路……” 朱樉话未说完,风儿呼啸着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狂傲的笑声:“不用探路了,今日,你们谁也离不开我布下的黑森之界,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仿佛要刺破耳膜,谖谖拉开马车的帘子站在了外头,风儿灌着声音沉重的敲击在每个战士的心里。 朱樉几步跳跃到谖谖的马车之上,他担心的喊道:“夫人……” 谖谖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产生了一些异样,她低头一看,全身上下有气雾缭绕。 朱樉面露震色的看着她,难道这里第一个受伤的便是谖谖吗,不行,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朱樉正要抱紧谖谖,但是谖谖轻轻推开她悬浮的飘在了上空之中,朱樉伸着手看着她,所有的将士们也注意到谖谖这里的异样,他们看着谖谖,心中充满了警惕,这个可以说是来路不明的女子,难道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谖谖知道了,这黑森之界是妖气所至,妖气激发了封印在她体内的仙气,如今她又恢复了仙身,她看着向他伸手的朱樉,他的眼里满是悲伤和害怕,他在担心她会离开他而去,是吗,谖谖终究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一片黑雾冲了进来,迅速绕过谖谖,如同幻影一般,那个黑雾便站在了谖谖的面前,朱樉看着谖谖,保持了那个定住的姿势。 谖谖看到他的周身有着玻璃杯般的罩子,那个黑影看着谖谖掩饰不住满是得意的笑。 青儿,古雅,那张脸一会儿是青儿,一会儿又是古雅,在某个瞬间甚至让谖谖觉得眼花缭乱,果然,果然,青儿果然便是古雅,她和古雅竟然有这样剪不断孽缘。 古雅世世相随,定要这样与她有个鱼死网破的时候。 黑色的唇,苍白的脸,一身黑色的乌羽之背,她眼神轻佻看着谖谖,又看着朱樉说道:“他要死了,只要在这玻璃罩子内再待个一刻,他便会灰飞烟灭,再也不可能存活在这世间。” “哦,对了。”常慕青说道,“在这个黑森之界待个把个时辰,人人都会幻化为脓水而死……” “你为何要这样做?青儿……”谖谖说道。 常慕青轻轻跃开,将脸转过别处,一个好看有美艳的脸庞,却带着死亡的讯息:“不要叫我青儿,青儿是个傻姑娘,她已经死了……” 谖谖看到玻璃罩子中的朱樉,他的手,他的眉眼,在慢慢的变得模糊。 谖谖急了,她几步冲上前去,想要破开玻璃罩子,但是无论她念什么诀,那个玻璃罩子稳固如斯,一点都不为所动,她眼睁睁的看着朱樉的身子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她摇头,她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常慕青在一旁哈哈大笑说道:“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办法破了这个玻璃罩呢?” 尖锐的笑声响彻在耳际:“告诉你,只有把你的仙根拿出来,方可破这玻璃罩子!” 仙根,谖谖迷茫的看着常慕青,如若失去了仙根,元神幻灭,永生永世,如同雾气一般消失不见。 那其它世的惩罚,都不需要了,因为她谖谖,便是完完全全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朱樉的半个身子已经消失了,她已经可以透过他的身子看到他的后面的背景了。 谖谖捏了一个口诀,天色大变,常慕青不可置信的看着谖谖:“你、你竟然真的为了他……” 谖谖不理会常慕青的话,她已经感觉到了她的仙根离开了她。 黑森之界开始抖动起来,常慕青面色大变,她的面容扭曲看着谖谖的所作所为:“不、你是傻子吗!你是傻子吗!”常慕青想要靠近谖谖,想要阻止她,但是仙根的力量太过强大,将她狠狠的弹出了界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阳光从云层里透了出来,南京城内的民众纷纷开门,甚至有许多人都在家门口燃放起了鞭炮。 朱樉和众位士兵也从一片朦胧中醒了过来,方才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其中一个士兵说道:“世子,太阳已经出来了,我们是不是不用去北广了。” 朱樉点点头,迎着温热的太阳说道:“我们回去吧。” 大队人马整好军容,便开始踏上了回程的路。 朱樉停下马,看看后面,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遗落了,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又没有什么东西。 他摇摇头,不知道心中莫名难过的心情从何而来。 请浅上神和牟明老君站在云端,看着朱樉带着人马离开。 清浅上神手中拿着一个小葫芦,里面隐约的有一团雾气。 清浅上神轻轻说了一句:“走吧。” 牟明老君点点头,一阵风儿吹来,清浅上神和牟明老君都消失在了天际。 天空空蓝,南京城内谁也不曾记得秦王有过一个夫人,谁也不曾记得,当今皇上有一个很宠爱的妃子叫慕妃。 郑国公府中,常遇春抱着襁褓中的女儿,他坐在床沿之上和鱼姬一道抖着女儿,只是看着女儿的时候脑海中会闪现一个莫名的女子的身影。 只是那个女子的身影陌生而熟悉,常遇春时常觉得莫名其妙。 而朱樉却总是看着手上一方帕子,这方帕子似乎是个女子的,可是为什么他完全没印象了呢。